《公子来了,小奴快跑》 第1章 绝色 人生最美初相见。 ——题记 姜美初名字来自父母最浪漫的邂逅,虽然他们这场唯美浪漫的婚姻仍旧带给她伤害,但她只记住了那些美好,她是个乐观主义女孩。 作为某杂志社小娱编辑,在市场竟争日益白热化的情形之下,她不得不在脖子上架上她最廉价的单反,穿梭在各大影视城、或是明星们出没的地方,寻找最劲爆娱乐消息,以期能登上头条,获得不菲稿酬来养房养车,如果可能再养条小奶狗解解寂寞,那就更好了,至于小奶狗是此、还是彼,那得看本姑娘的心情了,哈哈…… 姜美初想到这里偷偷乐了,为何敢想,因为她占据了最有利地形,准备抢照s市最天王巨星——abner,这个神龙既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娱乐界大佬,如果能拍到他的照片,再配上半真半假的几百字,这稿子绝对能登上头条,点击量绝对能破百亿。 可是……抢活的来了,躲在第五十七层电梯拐角处的花盆后面,本以为占尽天时地利,不曾想,来了一个同行,两人躲在后面暗暗较劲,都想把对方挤出花盆遮挡区。 “三八,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王八,你才给我滚。”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挤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突然,电梯门打开了,安静的五十七层,脚踏地砖的声音,纷沓至来,却没有说话的声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个女孩同时松了手,齐齐探出花盆区,开阔的电梯口不知何时已经涌了上百人。 突然,咔擦声响起,仿佛万灯齐射,光芒刺得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了眼。 姜美初低头拿单反躲过了这刺眼的光芒,太好了,太好了,本姑娘的财运来了,扭身就出了花盆遮挡区,举着相机就拍照,虽然她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abner,他被人群层层包围。 随着镁光灯的闪亮,记者们发问的声音,瞬间响起。 “abner先生,听说你将要拍一片关于东周的历史巨片,是不是真的?” “天王先生,听说这是你唯一同意的电视剧作品,是不是真的……” “姬先生,听说你的定妆照已经拍好了,是不是真的……” …… 提问声一句连一句,被围住的人肯定就是abner姬勋无疑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姜美初举起单反,站起来,可是身材娇小的她根本看不到被围住的大明星,她不断的找地方,不停的跳脚,寻求能拍到照片的角度。 另一个同行女孩睁开被刺双眼时,发现姜美初已经开始拍上照了,那叫一个急啊!连忙跟着滚出了花盆区,也跟着拍照。 保安出现了,轰赶小娱记,“走,赶紧走……”边说边把两个女孩往安全通道——也就是步行楼梯处赶。 可是两个好不容易才等到天王巨星的小娱记那里肯死心。 “我走这边。” “我到那边。” 刚才还水火不容的两个小姑娘已经配合默契,分头引开保安,朝拥挤的人群中钻。 “臭丫头,你们给我站住。”保安人数瞬间多了几个,他们抓倒了两个没有邀请证的小娱记,“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个保安抓住两个小娱记的后领,把她们扭送到安全通道口,“从楼梯下去,到五十六层坐电梯。” 两个小娱记不死心,可是门口被几个保安堵住,她们毫无办法,不死心的半侧身子磨磨噌噌慢慢悠悠下楼梯。 五十七层记者提问失控,引起大明星助理不满。 保安们对讲机响起,“请速速维持秩序!” “是,队长!” 两个小娱记见堵在楼梯口的保安撤走了,相互一笑,却又在瞬间敌视,齐齐说道:“这头条是我的。”相互挤着转身往上爬。 “三八,这头条是我的。” “王……”八字还没有说完,姜美初感觉自己脚底一滑,本能要抓住边上栏杆,而此时,为了抢头条的另一个女孩,刚巧伸手使劲推她,她从楼梯护拦摔了出去。 “啊……” 尖叫声响彻云宵。 五十七层,被围住的戴着大大墨镜的大明星,下识意抬头看向安全通道口,仿佛有声音传过来,可是吵杂的提问声很快把声音淹没了。 安全通道楼道处,另一个小娱记呆住了,吓得连失魂都没有了,“她……她……摔死了吧……” 五十七层高,自由落体的时间长到让姜美初破口大骂,“王八蛋,谁扔的香蕉皮,谁——,姑奶奶与你不共戴天!” 如深井般的安全通道瞬间淹没了被摔的年轻生命。 小娱记捂嘴,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看一眼被踩烂的香蕉皮,弯腰伸手捡起来,逃命似的离开了五十七层,边逃边念,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三千年前,东周诸侯国之——宋国国都睢阳 古朴雄伟的宫殿立在七层高台之上,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大殿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 殿内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歌舞升平,衣袖飘荡;两侧矮几上,金足樽、翡翠盘,觥筹交错,一派繁华。 大殿侧边,候着一群绝色少女,她们或兴奋、或紧张、或不安的看向大殿内正在起舞的少女们。 “任国美姬的舞跳得真好呀!” “是好!” “那也比不过我们许国美姬!”有一少女昂头说道。 “哼……”站在边上说话的少女撇嘴不肯认同。 少女刚想同哼声之人理论,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微笑道:“等下就轮到许国美姬上场了,大家一起目堵不就知道了!” “然,高下马上就见!” 随着几个少女的议论,大家目光都看向立在柱子边上的许国美姬,果真是绝色美姬,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穿一袭红锦舞衣,微风吹过,轻纱飞舞,蔓妙游离,美艳不可方物。 “老天,她真美!” “然,她一定会被赏给公子兴!” “那可不一定,或许是南阳君。” “不管是公子兴还是南阳君,都是郑国最尊贵的人!” “然!” 少女们面露憧憬之色,仿佛被赏给贵人的是她们,见许国美姬没有回应,有少女不解的轻声问道:“许美姬在看什么?” 另一少女摇摇头:“她心情似乎不佳!” “难道她心不喜?” “不知……” …… 许国美姬仿佛没有听到同伴们的小声嘀咕,她不时朝正殿内看过去,那个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可她却觉得他们隔了千山、阻了万水。 她在心底不停的念叨,为何……为何……表哥你不来救我,不来救我的国,让我落到这般境地,为何…… 大殿内 公子、卿士、大夫们正在欣赏舞曲,或交头接耳,或交杯叠错,或凝神专注看舞姬。 坐在正首位左侧公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酒樽到唇边时,突然抬眸扫了眼大殿侧口处,目光撞到了站在柱子边的许国美姬,只见她慌张避到柱子后,后退时不小心踩到某个美姬的脚上,蓦得收回目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轻轻抿饮美酒。 “咝……”被踩美姬见人没有回头道歉,眼光沉了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大殿内,男人们饮酒作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女人慌什么? 踩了别人脚的许国美姬低着头一直往后退,眼看就要离开候舞处,那个年纪稍大的女子轻轻唤了声,“许美姬,马上就轮到你了,你这是……” 情绪低落的许美姬抬起头,“薛姬,我马上就回来。” 薛青络轻声叹气,“如若你没有回来,我们这组先上。” “多谢薛美姬。” 薛青络轻轻笑了一下,“赶紧回来!” 跟在许国美姬身后的丫头朝薛青络感激的行了一礼,连忙跟上自家主人:“美姬,美姬……” 出了侧门,站在廊芜下,许美姬对丫头急切说:“雀儿,你去找表哥,他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不会让我去陪什么公子兴。” “美姬,公子怕是救不了你吧?”雀儿小声反驳道。 “不,不,他一定救得了。” “美姬,可……” “雀儿你快去!” 雀儿见主人很执着,抿了下嘴,低头行了下礼朝大殿的另一个侧门而去,那是男人们才可以出入的通道。 另一个丫头团儿轻叹:“美姬,你何必执着,公子他是不会来救你的。” “不……不……他会的,他定不忍我入其他男人的怀抱。”许美姬伤心道。 团儿咬了咬唇,朝廊外看去,她确信公子是不会来见主人的。 大殿内 一个小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弓着腰,穿过主位后侧走道,轻轻来到主位左侧公子身边:“公子,美姬想见你!” 手在抚杯的年轻公子眯了一下眼,“否!” “唯,奴知!”小奴边回边迅速从来路退了出去。 年轻公子悄悄端直了腰,余光看了看两侧的各位诸候、公子们,冷肃的脸扬起丝丝笑意,高举酒樽,“诸位,美酒、美人请尽亨用。” “多谢公子款待。” “多谢公子美意……” …… 谢声不绝于耳,大殿内,一时之间,男人们夹着舞曲谈笑风声,纸醉金迷。 侧门廊芜下 丫头雀儿碎步紧赶到了主人面前,“美姬,公子他……” “我知道的,他很忙,他一定很忙,没空来见我,我该知道……”许国美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进了侧门,再次进到了侧殿候舞处。 两个丫头相互看了眼,无奈的跟着进了侧殿。 “许美姬,你在作么,赶紧,下一个就是你!”主事之人见到她终于到了,暗暗松了口气,不耐烦的叫道。 “诺!” 看到木呆呆而回话的许国美姬,主事者皱了皱眉,扫了眼伴舞的少女们,“大家赶紧站好,不要舞砸了,让公子们砍了你们的手、足或是项上人头。” “唯!” “唯!” 少女们听到此话,都打了个寒噤。 人群中有个少女偷偷别了眼魂不守舍的许国美姬,嘴角滑过一丝让人觉察不到的笑意。 大殿内 又一曲舞退,乐声暂停,有男人不解问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许国美姬?” “然,为何不见?” “难道是……”有男人意味深长的看向主位左侧。 主位左侧公子被得神色暗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公子、卿士们当中有人看向主位,“子韶,我们还能看到艳色天下的许国美姬吗?” 右侧矮几末位有位身长九尺的彪形男人大声道:“莫不是舍不得小表妹?”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大笑。 “哈哈……” …… 坐在主位的宋候面色不自然的陪笑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回罢话,转头脸色瞬变严厉:“子韶,何如?” 侧边公子马上起身拱礼回话:“回父,下一曲就是!” “不要让各国公子、卿士们等久了。” “诺,父候!” 宋候暗暗瞪了一眼儿子,随即转过头来,脸色再次瞬变,笑成一脸褶子:“各位,请举杯,请干了手中的美酒,请……请……” 男人们酒杯还没有落下时,大殿侧入口处,绝色少女们已经排队入殿了。 一个又一个……莲步轻移,妖娆多姿,娉婷而来—— “哇,哇,好美!” “这些都是许国美人吧!” 候在矮几一端主事之人回道:“有些许其他小国的少女。” “那也美啊!” “虞候心喜就好。” “善,甚心喜。” 少女们一手背后,一手半掩面,鱼贯面入,渐渐滑入舞池,迅速在舞池中间伸平双手把一个少女围在中心,且轻轻遮住了她的身姿。 “那中间就是许国美姬?” “然!” “果然天姿绝色,美艳无比。” ------题外话------ 本文中,只有诸候的儿子才能叫公子,相当于后世的王爷。 男主——公子无夏晋国 配角——公子韶宋国女主前身爱恋之人 配角——公子吕卫国薛姬的丈夫 配角——公子呈邢国男主继母的侄子 配角——公子清陈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通楚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嘉蔡国剧情待定 配角——公子少荣邹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华莒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江滕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禧许国女主的哥哥 第2章 栽倒 贵人们感叹、赞美之声不绝于口,舞池中的少女们既欣喜又羞色,舞姿在不知不觉中又曼妙了几分,她们都期待得到贵人们心喜,步入富贵,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伴舞挥起衣袖,如莲花绽放般移动莲步,露出了如花蕊一般的许国美姬,只见她轻舒广袖,身姿曼妙游离,妖娆无双,引得两侧矮几边上权贵纷纷咂嘴:“这舞姿果然艳绝天下,妙,甚妙……” “果然千娇百媚……” …… 赞不绝口的声音如水般灌入到公子韶耳中,他眼皮掀了一下,余光中,郑国公子兴正饶有兴趣的看向舞池中间,垂了垂眼,伸手拿起几上的杯子,正待入口,余光中,右侧有公子起身,似要出殿,略顿了下,他放下杯子,起身跟着出了殿。 廊芜下 “无夏公子这是……”公子韶淡笑而问。 公子无夏回以一笑:“如厕!” “原来如此!”公子韶笑着拱了一下手,作为主客方,马上让侍人上前伺候,却在公子无夏转身时,眼角露出一丝轻蔑。 身边小奴轻声道:“公子,其噌食而以,何必待他如此客气?” 公子韶轻嗤,“你懂甚!” “唯,公子,奴无礼了!”被喝的小奴连忙躬身低头。 公子韶轻甩衣袖转身进了大殿。 大殿内 丝竹清越,磬钟悠长,群舞飞扬,衣袖飘飘,领舞者已经站到高筑的莲芯之上,身姿柔曼,妩媚而舞。 公子韶立在侧门柱边,眯眼看向眉飞色舞的男人们,那几乎快要流出来的口水让他微微低头,仿佛有什么从身上溢出来。 大殿外 公子无夏从厕间出来,抬头看向天空,五月的阳光,明媚如水,倒是一派好风光,明眸微绽。 小侍见公子不进殿,有些心焦,他还想看美人呢,遂口提醒:“公子——”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扫了眼小奴,抬步往大殿内走去,衣袂飘飘,清贵卓然。 小侍缩了缩头,暗道噌食公子竟叫人心生畏惧。 舞池中间,站在高台上的许美姬看到了柱子边的表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他身边,边舞边哀怨的看向表哥。 表哥,表哥……快来救救我…… 高台下,伴舞的少女们挥衣舒袖,认真而虔诚,谁都没有注意到,当中一个少女在某次靠近时,轻扯了许国美姬的绡纱,利用舞动的手轻缠到了她的脚上。 侧门柱边,公子韶仿佛没有看到幽怨的许美姬,一手背后,一手放在身前,跨着稳键的步子向自己的席位而去。 表哥……表哥……你为何不看我一眼,那怕就一眼…… 舞台中间的许美姬,无论是正眼,还是余光中,都没有收到表哥的眼神,伤心欲绝,根本没有发现脚上被缠了绡纱。 一个旋转,一个抬……被缠绕住的腿根本没办法抬起,随着一个踉跄,尖叫声响起:“啊……” 三千年后,美华大酒店 “啊……”姜美初在空中四爪乱挥,本能想抓住什么,徒劳无益,随着自由落体的速度越来越快,死亡的恐惧代替了一切,感觉到地面就在身下,她本能的大叫,“不……”声音却淹没在轰然嘭……嗵……之中。 三千年前,东周诸候国之宋国大殿 “啊……表……”没等许国美姬呼出求救声,她已一头从高高的莲芯台上栽了下来,后脑勺直接落在大理厂上。 “啊……”这是伴舞们的尖叫声。 “啊……”这是观舞男人们的可惜声。 公子韶转眼看向舞台中间,只一眼,依然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从外面进入大殿的公子无夏朝殿中间看了眼,和公子韶一样,坐回了自己的坐位。 伴舞少女们的尖叫声被管事之人制止了,“都且退下!” “唯……” “唯……” 伴舞的少女们纷纷退出了大殿,那行事的少女低眉垂眼跟着一道出了大殿,心道,就算不死,也不会有公子要她了吧? 主事之人不知该何处理此事,朝主位拱手,“主公、公子,奴该如何处理?” 宋候不满的看向身边儿子,“快快处理。” “诺,父候!” 宋国公子韶转过头来,不经意般看了眼直躺在地上的许美姬,不动声色的挥了下手,廊柱边上出来两个士卒,他们朝大殿舞池中心而去。 高耸的大殿,四周开有透气天窗,大殿内的光影随着太阳西移,若隐似无,突然之间,仿佛云开雾霁般阳光倾洒而入,坐在大殿中间两侧的男人们,双眼被洒进来的阳光刺到了,个个下意识眨了下眼,正当他们想抬头看向窗外时,光线又恢复如常。 “好生怪异的光亮。”有人忍不住说道。 “莫不是有什么怪异之事要发生?” “哈哈……”坐在末位的粗状男人道:“要我说,定是我们几国联军灭了几个小国,上天老儿也觉得丰功甚伟。” “孝虎将军说得是,这刹那光辉定是老天高兴照过来的。” “然……” …… 众客议论纷纷,宋候大笑,“真是好兆头……好兆头……” 一时之间,大殿内语声嚷嚷,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抹淡然如风般的光,倏一下进入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体里。 大殿后侧,两个丫头急得跳要往大殿这边来,被侍人拦住了,“莫要多事,小心公子砍了你们的头。” “可我们的美姬……”团儿哭泣。 “休得吵嚷!” “美……” 侍卒瞪眼,举起站在身边的戈就要挥过来。 “啊……”两个丫头和少女们纷纷往后退,再也没人敢靠近大殿了。 大殿内 公子韶缓手拿着酒杯,仿佛在喝美酒,淡然而坐。 右侧首位公子无夏在吵闹中举起杯子,朝对面的郑国公子兴敬了一下,仰头就喝了杯中之酒。 郑国公子兴嘴角微勾,并没有伸手和对方举杯,见对方喝完酒,倨傲一笑,移开了眼。 两个侍卒走到了舞池中间,齐齐看向地上的许国美姬,再次抬头目询主位。 宋候开口:“子韶——” 吵嚷的大殿随着宋候的说话声而安静下来,他们期望此事尽快解决,他们还想看下一拔美人呢,再弄两个往怀里坐坐,那滋味就更美了。 ------题外话------ 本文中,只有诸候的儿子才能叫公子,相当于后世的王爷。 男主——公子无夏晋国 配角——公子韶宋国女主前身爱恋之人 配角——公子吕卫国薛姬的丈夫 配角——公子呈邢国男主继母的侄子 配角——公子清陈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通楚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嘉蔡国剧情待定 配角——公子少荣邹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华莒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江滕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禧许国女主的哥哥 第3章 穿越 大殿中间 侍卒接收到了公子韶的示意,伸脚就朝地上的少女踢过来。 感觉自己嘭然落地、头脑一片空白的姜美初,本能伸手捂向疼痛的后脑勺,可没等她够着脑勺,身体被人踢了几脚,“啊……”她如杀猪般嚎叫。 竟没死?众人意外,不过这想法瞬间而逝,死不死都是一个女奴,看了看地上的血渍,可惜了这美色! “小奴如何?” 温润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显得不真切,疼痛难忍的姜美初还是睁眼寻着声音看过去。 跌入眼帘的是一个桀骜冷面的古代贵公子,还没等她感慨对方盛世般美颜时,那双眼淡然扫了眼自己。 倨傲、不屑,迅速拉低姜美初对他的好感,拽什么,不就是明星嘛,没粉丝捧你,狗屁都不是,姐先黑死你。 不过锦华大酒店什么时候成了古片场拍摄地了?他怎么是古代贵公子的装扮?难道是电视剧东周的宣传地?哦,是的,自已不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才来的嘛。 可他们怎么像在对台词。 “公子,她已经醒了!” “还能舞否?” 站在姜美初身边的年轻男人转头,“公子问能舞否?” “你说呢?”从那么高摔下来,还让自己跳舞,脑子有病吧。 发现声音并不是对面发出来的,姜美初再次伸头,微转了几十度角,这才看到,刚才入眼的公子,并不是说话的公子,而是坐在大殿主位左侧的那位,长相一样俊美无双,可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好感,竟然不让人送自己去医院,脑子有病吧。 “公子,小奴不能舞。”侍卒回道。 “拖下去!” “诺!” “喂……喂……你们想干什么?”姜美初被不明所以的情况搞蒙了,本能的大叫。 两个侍卒根本不管少女如何叫唤,一人拉了一只脚,竟真得把她拖了出去。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再吵,割了她的舌头。”低沉而冷漠的声音缓缓流出。 “诺!”仆人回道。 姜美初伸手就捂上自己的嘴,惊恐的看向四周,那里还是什么锦华大酒店底层,分明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古代大殿,被拖动的时辰里,大殿两侧,盘坐在矮几后的贵公子,一个个从自己眼前掠过,他们貌美如花,他们气质高华,他们叹息不绝于耳。 “听闻许国美姬美仑美奂,艳绝天下,怎得如此不堪。” “已是亡国小奴,称不得美姬。” “然,确实称不得,只能唤绝色小奴。” “然!” …… 美姬……亡国……小奴…… 姜美初没把这些词跟自己扯上关系,两个侍卫拖得很快,都没能让她过饱眼福,身体和大理石地面磨擦,后背发烫,加上伤痛,她无暇思考,只能被动接受眼中所见。 贵公子们身后是高大且粗的猩红色柱子,柱子后面,坐着乐师,他们正在吹笙、箫,居然还有一排只在博物馆才能见到的编钟,清越、高雅的声音正缓缓流淌而出。 姜美初脑中本能的出现四个字——夜夜笙箫。 既然不是锦华大酒店,这里又是何处? 很快出了大殿,姜美初被两个侍卫扔到大殿边上某个小小的房间。 姜美初差点被扔死过去,“啊……”又是一阵刺骨疼痛,她怀疑自己能疼死过去。 侍卫走后,涌上一群漂亮女人,姜美初都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娘呀,这究竟是那里,为何入目的不是盛世男颜,就是绝色美女,让平凡微胖的自己还怎么混? “许美姬,你没摔死?”不屑一置的声音从某个美女嘴里吐出。 “美姬,美姬……为何不说话,难道摔傻了……” “……呵呵,想以技博公子疼惜,没想到如此下场吧!” …… 切切嘈嘈的声音中,一个平和女声问道:“美姬,现下如何?” “呃……”姜美初心想难道在问我? “看你伤势不轻,刚才肯定摔得很疼,可是否?” 姜美颜眨了眼,她被眼前的诡异之事搞蒙了,古朴庄严却又笙箫的大殿,大把拥有盛世美颜的贵公子,一群蜂拥在自己身边的美女们,还有他们说话的方式……一样一样,让她如坠梦里。 是啊,不应该啊,五十七层,任谁摔下去都会死吧,我居然还活着,不科学,太不科学了!难道这是梦境,可为何会有疼痛感? 难道这疼痛感也是梦境中的感觉,想到这里,姜美初伸手就掐了一把自己,疼痛让她再次如杀猪般嚎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姜美初弹性般坐起来。 “美姬,你怎么了?”平和声音关切蹲到姜美初身边。 姜美初感觉到她的善意,犹豫一下问道:“这是那里?” “美姬……” 姜美初甩了一下头,指了指后脑勺。 平和声音微微点头,“明白了,美姬这是疼得忘了事。” “对……”姜美初刚想称她为姐姐,想想不妥,噎下了称呼。 边上站立的美女们有人同情,有人嗤笑,“难道连自己是小奴也忘了?” “小奴?”姜美初跟着重复一遍。 “然,我们现在都是小奴。”平和声音伤感的回道。 “为何?”姜美初脱口而问。 “国家战败,我们都以成奴。” 姜美初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穿的根本不是牛仔裤、t恤衫,而是艳丽的红色裙装,还真像古时舞女衣装,妖娆的很,脖子上也没有单反,而是一串如铃铛的东西,难道…… 姜美初大骇,难道自己其实已经摔死了,而灵魂却飘荡到了古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 没等她消化,拥着自己的人群迅速后退,下跪,齐声道:“公子——” 姜美初愣愣的坐在地上,看到来人黑色镶金锦袍,走动间,暗纹滚动,煞是华贵,偶露黑色缎面锦靴影影绰绰尽显贵族气质。 来人在姜美初面前停住了,她以为他会开口说话,可惜等了好一会儿,来人并没有说话,她觉得奇怪,好奇的抬起头,来人却正微垂眼皮看向自己,俊美的脸上却尽是冷漠和嘲讽。 姜美初本能的低下头。 “舞冠东周,艳绝天下,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题外话------ 本文中,只有诸候的儿子才能叫公子,相当于后世的王爷。 男主——公子无夏晋国 配角——公子韶宋国女主前身爱恋之人 配角——公子吕卫国薛姬的丈夫 配角——公子呈邢国男主继母的侄子 配角——公子清陈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通楚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嘉蔡国剧情待定 配角——公子少荣邹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华莒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江滕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禧许国女主的哥哥 第4章 后怕 凉薄的声音并不高,甚至低沉,却震得姜美初双膜发颤,他想干什么?她本能觉得危险突至,倏一下抬起头,看向来人。 颀长挺拔、锦衣广袖,沐浴在逆光里,眨了三次眼,姜美初才看清来人,来人目光凛凛,正等她回话。 跪在人群后边的团儿和雀儿急得想冲过来,美姬,你不是一直想找公子嘛,你干嘛发愣啊,赶紧求公子救你啊!怎么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公子,赶紧开口啊! 真是好生奇怪,明明是表兄妹,一个好像不知道表妹的舞有多好似的,一个好像从不认识表哥,难道他们真没见过?不太可能吧,了解宋、许两国的一些美姬暗暗觉得奇怪。 薛美姬一直低着头,再次暗暗叹了口气,母亲说得没错,这世道,只有成王,没有败者,就算是表亲,又能怎么样,宋国说起来是郑国的盟国,可跟附庸又有什么区别呢,既不能劝止郑国攻打许国,现在更不能救许国,至于许美姬…… 她微微抬头瞄了眼不知所措的少女,又看了眼昂然玉立的公子韶,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这世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 人群中,有个少女深深低着头,放在身前的手不知觉紧了紧,听说公子韶是许国美姬的表哥,她现在头破有血,不吉,应当没什么公子、卿士敢让她伺候了吧,可要是公子韶自己要表妹伺候呢?她会凭着他而获宠吗? 回什么呢?姜美初根本没愣过神来,颀长贵公子周身散发出的冷冽,让她本能感到害怕,目光警惕的看向他,他到底想拿自己干什么? 没等到回答,颀长贵公子眸光微紧,一股寒意袭向四方,跪在地上的少女们骇得缩紧了身子。 善意女子想提醒许国美姬不可以直视公子,可冷肃萧然的公子让她害怕,嘴角微微动了下,终还是放弃了提醒。 不远处,任国美姬悄悄咧了咧嘴,看来公子韶不会给许国美姬什么好去处了,内心雀跃,低头之间,喜形于色。 骤然之间,姜美初感觉到了上位者予夺生杀的气势,本能的想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看到女人张嘴,却没有声音,公子韶蓦得抬起头,“任姬——” “唯,公子,奴在——”任美姬连忙爬到公子韶跟前,边行跪礼边挤开了姜美初。 看着被挤也不知道反抗的女人,公子韶低沉开口:“你去伺候公子兴!” 任国美姬仿佛不敢相信般高兴的愣住了。 公子韶背起左手转身而走。 “唯,公子!”见公子走了,任美姬回过神来欣喜的爬起来,跟着就走,边走边朝自己的伴舞们招了下手,一小群少女跟着爬起来,高兴的出了小房间。 伺候……男人?那些女孩居然兴高采烈,姜美初拍拍自己的心口,暗道幸好不是叫自己。 蜷跪在地上的人群见公子韶领着任美姬走了,有人羡慕,有人嫉妒,随着她们起身,吵杂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美人道:“许美姬,你惨了!” “呃……” 姜美初刚想问自己怎样惨时,走廊处来了几个军卒模样的侍人,美人们见到他们纷纷朝后面退去。 姜美初见此也准备站起来往边上退,可没等她站起来,两个士卒驾着她的胳膊就转身朝外。 “喂,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休得吵嚷!” “公子厌恶,割了你舌头。” 姜美初再次听到割舌头,在惧意中停止了叫喊,难道让我跟刚才那个什么任国美姬一样,去伺候男人,老天啊,不会吧? 其余几个军卒跟着架了几个少女跟着一起出了房间,她们没有像姜美初那样叫喊,甚至有些小小的雀跃。 直到军卒走远,善意女子才长长叹出了口气。 有少女天真问道:“薛姬,你叹何?” 薛青络再次叹了口气,“许姬本善舞,又是绝色,却摔落在地,头破血流,怕是不能伺候公子们了。” “伺候卿士们也很好啊!” 薛青络深深看了眼说话之人,邓国曼姬咬了咬唇,别开头去。 围在边上的美人们纷纷低下头,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内弥漫着哀伤的气氛。 姜美初被带到自己刚才醒来的地方,两个军卒迅速把她推到围坐的矮几前。 没等她愣过神来,她已被推到一个壮硕如塔的男人怀里,脑子真有那么一刻死机的感觉,就算陪酒,那么多盛世美男,为何让我陪一个腰大膀圆的粗壮莽汉,姐也是外貌协会的好不好? 姜美初本能的挣扎,开始时,莽汉以为少女害羞,没当回事,笑嘻嘻的伸手拉了两把,边拉,边和边上的男人开玩笑。 “虎将军,绝色人儿居然到你怀中了,艳福匪浅啊!” 居然是个将军,怪不得这手如钳子般,让自己没能挣脱。 “哈哈……”孝虎将军松了手仰头大笑,“我是战场莽夫,不惧血色,若不然,这艳色如何到我怀里,怕早被公子兴得了去吧。” 坐在左侧首位的公子兴歪头眉眼微挑,“然!” “哈哈……”众人大笑。 姜美初却在众笑中往后退了又退,虎将军见美人往后缩,伸出如钳大手,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她。 她本能的就用了现代防狼术中的一招,反手就抓住了对方肩上的衣服,自己使命往下蹲让对方失去了重心,对方猝不防及,竟歪倒了!(此刻,人们的习惯是盘腿席地而地)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柔弱小国公主竟把彪状的大将军给摔倒了。 大殿内如死一般寂静,包括彪状大将军在内都惊异的看向许国美姬。 姜美初也没有想到,偶然间学来的防狼术竟真把一个一米九的彪形大汉给扯倒了。 “我……”她感到了后怕,跌坐在地上,本能的往后缩。 愣过之后的大将军见自己被女奴摔了,脑休成怒,嚯一下,没等站起来,就伸腿出去,骇得姜美初就地打滚逃了开去。 姜美初滚动的动作引得大殿内的权贵们纷纷大笑起来,笑声在若在的大殿内回荡。 “这小奴有趣……” “这小奴好玩……” ------题外话------ 本文中,只有诸候的儿子才能叫公子,相当于后世的王爷。 男主——公子无夏晋国 配角——公子韶宋国女主前身爱恋之人 配角——公子吕卫国薛姬的丈夫 配角——公子呈邢国男主继母的侄子 配角——公子清陈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通楚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嘉蔡国剧情待定 配角——公子少荣邹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华莒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江滕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禧许国女主的哥哥 第5章 奴隶 大殿内有人开口:“如果把孝虎将军换成真正的虎,汝等觉得何如?” “那会更有趣……” 嘲戏声中,有位公子轻道:“众位何必如此,其到底是一国公主……” “……” 众人刚想反驳,发现说话的是卫国公子吕,有人打哈哈笑笑:“然,吾等只是随意说说,随意说说……” 公子吕瞄了眼主位宋候,嘴角冷勾。 肥头大耳的宋候仿佛没有看到卫国公子不满的目光,依旧和众人笑成一团。 但不再有人提老虎之事,一直没有吭声的公子兴,一边眯眼把玩怀中女人的丝发,一边看着不远处就地打滚的女人,兴意盎然。 公子韶嘴角微抿,拿酒杯的手紧了又紧,低眸看案几上的豆(古代一种盛食物的器皿,形似高脚盘,或有盖,豆字本身就是其象形),肉在豆中早已没了热气。 其他公子一边调戏怀中美姬,一边看着热闹,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大笑几声,只有右侧主位的公子无夏怀中没有美人,面色无波把玩着手中的酒樽,淡漠处在喧闹的大殿内,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美人打滚真是有趣,身后仆人发现公子在发呆,轻轻触碰他,示意他看过去。 公子无夏在仆人的示意下看向案尾,嘴角轻扯。 “哈哈,看,没想到小小的许国公主竟能搏倒孝虎大将军,善哉!” “其跟街道上打滚的狗儿一样,真是有趣!” …… 被众人调笑,大将军由脑怒三分变成脑怒万分,站起来,居高临下,如一座小山似的看向不远处的小奴。 姜美初本能的又往后缩了缩。 “如蚁小奴竟敢逃?”丢了面子的大将军面目狰狞。 刚才两个侍卒连忙上前架起姜美初,使她立于虎将军之前。 “我……我不是有意……”没等姜美初说完,“啪……啪……” 左右脸颊被男人结结实实甩了两巴掌,牙虽没落,可是血已经出来了,她疼得梗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彪汉男人。 竟然打女人,垃圾……人渣……她本能就要上前反击,扭动的双臂被侍卒制的一动也动不了。 此刻的绝色美姬,后脑勺血迹还没有干透,面上又糊了新血,那还有什么姿色可言,简直污浊不可言。 “贱奴,竟想反抗!”虎将军龇牙咧目,简直就能把人吃了,伸手就抽了腰间的佩剑,哔一下就砍向姜美初。 不会吧,刚穿越又要死一遭? “啊……”姜美初尖叫一声闭上眼,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血溅三尺时,低沉的男声响起,“且慢——” 娘呀,这世上还有侠义之人,本姑娘不要再死一次了,如获特赦般睁开眼,张嘴就道,“谢谢公子救命,谢谢公子救命……” 说话的公子先是愣了下,尔后,仰天大笑,“哈哈……我就觉得小奴有趣,果然……哈哈……” 有……趣……姜美初暗暗撇了下嘴,本能的觉得危险解除,伸出衣袖擦拭嘴角、脸上的血迹,漂亮的舞衣已经不堪入目。 可撇嘴的动作被大笑的公子兴捕捉到,他再次大笑。 “公子……”怀中的美人不满意了,娇媚嗔声,小手轻摸公子衣襟,暗道,许美姬都成这样了,竟然还能博得公子兴侧目,真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公子兴邪魅一笑:“美人儿吃味了?” “然……”任美姬娇滴滴的媚声回道。 公子兴却收回笑意,伸手示意,任美姬马上离开他怀抱,恭敬跪在一边。 大殿内,男人都兴味的看向这个名客实主的权贵公子,只见他轻拢锦袍,优雅而立,踱步向右侧案尾而来。 他……他想干什么,姜美初吓得转身就跑,可两个侍卒挡出了她的逃路,转头惊恐的看向救她的公子,不会出了虎穴,又进狼窝吧? “公子来了,小奴竟想跑?”郑国公子兴挑眉邪魅一笑,配着上等姿仪,一股撩人的风如火掠过,让大殿里的少女们纷纷沦陷。 “没……没有……,小奴没有跑!”回完话,姜美初气得暗咬舌头,啥美男没见过,竟让本姑娘失态,我呸,我才不是奴隶,我是自由公民好不好。 “没跑?”公子兴看着身子微微前倾,伸头探脑寻找路径的小奴,昂首一笑,瞬间敛目:“吾倦了,各位公子、大夫,请随意。”边说边挥动衣袖,背着手竟施施然向大殿门口走去。 “子兴……”公子韶连忙立起身叫道。 公子兴转头轻扫一眼,“三军正待犒劳,子韶兄看着办。” “诺,子兴,吾知!”公子韶拱手施礼,大殿内其他男人纷纷起立,行礼恭送公子兴。 姜美初感觉到了,在这里,这个叫公子兴的人最大,好像大家都得看他的颜色办事,我要不要抱他大腿呢? 还没等她想完,公子韶的声音响起:“我让侍人把许国小奴送到公子馆舍?” 公子兴听到这话,目光倏的扫向姜美初,这女人本能的又要逃,嘿然一笑,瞬间收回目光:“她似乎不想伺候吾!” “子兴……” 公子兴眯眼:“既已成奴,那就做做奴隶们该做的事。” 奴隶们该做的事?姜美初只在历史书中学过‘奴隶’二字,知道奴隶很苦、很累,还没人身自由。 至于有多苦、有多累,怎样个没自由,她这个新时代的自由公民体会不了。 不一会儿,男人们随着公子兴的离开都撤出了大殿,殿内的美人们或被男人带走,或被侍卒们带到其他地方。 姜美初也是被侍卒带到其他地方当中的一个,只是出了大殿,她和其他人就不一道了。 分道时,听到其它少女们小声议论:“我们被公子韶送到馆舍,许国美姬竟去那奴舍,她为何不求饶?” “你傻啊,她要被带到馆舍了,公子兴还是我们的吗?” “然!美姬说得!那她还是去奴舍的好。” 奴舍,那是什么地方? 绕过雄伟奇丽的高台之后,姜美初跟着两个拿戈的侍卒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繁华热闹的宫殿不见了,一座座石、木混搭的古式建筑物出现在眼前,虽然简陋,却显得厚重,它们分排散落在道路两侧,夕阳透过木屋顶斜射下来,显得苍劲雄浑。 ------题外话------ 本文中,只有诸候的儿子才能叫公子,相当于后世的王爷。 男主——公子无夏晋国 配角——公子韶宋国女主前身爱恋之人 配角——公子吕卫国薛姬的丈夫 配角——公子呈邢国男主继母的侄子 配角——公子清陈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通楚国他的剧情暂时保密 配角——公子嘉蔡国剧情待定 配角——公子少荣邹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华莒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江滕国打酱油 配角——公子禧许国女主的哥哥 第6章 奴舍 姜美初手背搭在额前,边走边看晚霞,忍不住感慨:“天好蓝,空气真新鲜,这景也美!” 走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卒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呵呵,不好意思,两位大哥,麻烦你们了。” 侍卒甲说:“此奴说话好生奇怪。” “然!”侍卒乙点头,“难道许国人都是这样说话?” “不知!”侍卒甲摇头继续往前走。 姜美初这才意识到,两个侍卒说话好奇怪,他们仿佛不是说的国语,而是什么方言俚语,而更怪的是自己居然能听懂,难道自己说得也是…… 她下意识拍自己的嘴,这是那里,又是什么朝代……她刚想抬头从建筑物上寻找蛛丝马迹,押送她的侍卒说话了,“很快就到了!” “到……到什么地方?”姜美初暗想难道是那些女孩口中的‘奴舍’? 侍卒根本不回答她的话,他们仍然径直朝前走。 走着走着,姜美初发现房屋等建筑物越来越简陋,竟有些像历史书中原始社会才有的房子,而他们又称自己为小奴,难道现在是奴隶社会?那会是夏、商、周的那一个朝代呢? 姜美初竟有些莫明的小兴奋,居然能到这么远古的地方走一遭,也算天方奇谭一件吧,要不要把经历写成日记,说不定等到那天又回到现代社会了,自己可以出本书啊,对,出本书,会不会大赚一把? 想到钱,姜美初偷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根本没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和地平线融成一色,形成一条美丽的直线,散尽最后的余光! 姜美初伸手比划了那条霞光,感叹:“好壮观的落日余辉!” 两侍卒再次奇怪的看了眼她,脚步未停,也不出声,继续朝前走。 终于,目的地到了,一排简陋至极的石茅屋出现在眼前,门口站着两个守卒,他们衣着、打扮好像比押送姜美初的侍卒差好多,但都是执戈而立。 戈?听说这种武器,是秦之前东周的主要冷兵器,难道是东周?不会吧,自己采访一个东周剧组,居然让自己穿到三千年前来? 一阵晚风吹来,姜美初感到了丝丝凉意,不自觉的抱起自己双臂,抬头看看周围景色,刚才还莫名兴奋的心情没有了。 灰色石墙,木质墙头,墙头上靠边是瓦当,屋顶上全铺的是茅草,跟刚才所在的地方相差太多了,这里离繁华的大殿也没多远吧,竟如此破落,不会吧! 原来这就是奴舍,光见外面就这样了,那里面……姜美初不敢想象,欣赏美景的心情已经完全没有了,内心暗暗隐忧起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门口两组侍卒好像交接好了,立在石屋前的一个士兵进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中年妇人出来了。 “老媪,这小奴就交给你了。” “诺!”老媪边回话边看了眼姜美初,表情凶歹,吓得她打了个哆索,妈呀,这人怎么那么像童话中的老巫婆啊! 姜美初再次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内心多想回到自己的小屋,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也许一觉醒来,这就是个梦吧! 会是梦吗?也许是最残酷的人生旅途。 “为何不走?”老媪盯着发呆的少女低沉喝道。 姜美初被老媪的低喝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去看送她来的侍卒,发现他们已经走远了,她叹了口气,低头跟老媪进了石屋。 从外面看,屋子不大,可是进去后,穿过主堂,后面院子竟十分宽大,中间是土道,两侧跟现代停车场车棚差不多样式,不过它不是合金棚,而是木搭的顶,棚子下面,竟都是劳作之人,满眼看去女人多,男人少。 他们或是搬东西,或是用木棍敲什么,或是推石磨等等,看上去十分忙碌劳苦,不但如此,他们穿着的甚是破烂,比自己看过的流浪叫化子还要破,几乎看不到布料,衣服之下,皮肤如老树皮一样粗糙。 看到这里,姜美初暗暗吃惊,这分明是黑心作坊啊,劳动力竟被压榨成这样,难道他们不反抗或是逃跑…… 真想着,边上一个女人被鞭子啪啪抽了几下,“作死的贱奴,竟敢偷懒,看不抽死你。” “啊……啊……”女人缩成一团,被打得哇哇叫,“不敢了,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竟敢偷看!”管事监工凶恶骂道。 原来是好奇偷看自己的人,怪不得进来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一个陌生人进来,竟没人好奇看过来,现在姜美初知道了,为何没人好奇了,谁敢偷看,那就是一顿毒打。 她被吓得避到边上的,瞄向被打之人,发现她的衣服比较新,难道跟自己一样,是新来的奴隶? 直到此刻,姜美初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奴隶了! 小奴……奴隶……妈妈呀,老天爷啊,你让我摔死得了,干嘛让我穿到这个鬼地方来做奴…… 没等姜美初想完,她被身边的老媪推了一把,“过来!” 打了踉跄的姜美初真想骂人,可她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囫囵了,已经骂不起了,或许连情绪都将是奢侈。 果然没出姜美初所料,在这个地方,情绪这东西简直就是奢侈的存在。她被老媪分派干了活,从黄昏一直干到月上中天,没手表、没手机,她不知道到底是几点,不过以她估计,午夜十二点绝对有。 她干什么活呢? 没有生产力的古代,能干的活太多了,比如白粲。 白粲?这是什么东东?选精米用以供祭祀,是东周、秦汉时的一种刑罚﹐而且这种刑罚,还不是普通奴隶能做的,一般都是贵族成奴后才能干的活,在奴隶中,这已经是很轻省的活计了。 很轻省?姜美初暗暗咬牙,真想破口大骂,乌漆抹黑,既没有电灯,也没有油灯,全靠天上的月亮赏光。 在月亮下捡米粒,来,试试—— 不是机械碾夹的,这米根本就是糙米,倒是符合现代人养生了,可在此刻是用来祭祀的,不能有一点点壳,没舂干净的米,还要用手碾皮去壳,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想让手歇一下,后背就挨了一鞭子,“用心干,三天后,主公要拿这些米去歃血祭祀,谁胆敢误了主公的事,小心项上人头。” 第7章 馆舍 姜美初蹲在地上捡米,除了饿得两眼发花外,在月光下捡米也吃力,现下背上又挨了一下子,那情绪真是到了顶点。 就在姜美初想站起来反抗的那一刹那,耳边仿佛响起爸爸的话:孩子,学会管理情绪,只有管理好了情绪,你才能走出困境;不但如此,眼际如见鬼似的,竟出现那个帅气公子兴不屑而玩味的眼神。 忍耐中,姜美初冷静下来,心也跟着静了下来,暗暗对自己说,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我不能轻举妄动,弱者、愚者一动,铁板钉钉的要被消失掉。 不能动……不能动……冷静……冷静…… 凉嗖嗖的夜风吹过来,情绪要爆发的姜美初终于静下来,蹲在地上,双手麻木挑捡白米。 月亮渐渐西沉,深蓝的夜空越发清冷,石墙边的柳树枝条,在明月映照下,随清风轻轻摇曳,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没人能欣赏,奴隶们在监工的鞭打之下,像木偶一样麻木的劳作,有一头栽倒在地上的,鞭子抽醒的继续干活,没醒的,就会被人扔出去。 姜美初心想,这些人一定被扔到乱坟岗了吧,一个鲜活的生命竟然就这样…… 可眼前如驴般麻木的人群,让她转念又想,苟且不如的活着,也许死去也是一种解脱,可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宋国宫殿 宋太子韶正在宋候殿处,轻声问道:“父候,还有不到三天时间,就要歃血会盟,到现在还有两国人马未到,如果他们不来,这盟会……” 宋候双眼陷在肥胖的肉缝里,阴笑:“那是郑国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至多费黍椒布帛,金镒美人罢了。” 太子韶出声提醒:“父候,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我们国库里的粮帛所余不多了。” “担心什么,那几个小国捋来的战利品还没有分,他们在我们地盘上分,不可能不分给我们,到时,这个春夏交接就过去了。”宋候毫不在意的说道。 太子韶想说什么,被宋候不耐烦的挥手退了,“寡人要睡了,你赶紧下去。” “……是,父候。” 太子韶退了出来,门口侍从连忙举起灯笼,引路往太子宫方向而去。 “公子——” 太子韶深沉的面色隐在夜色中,“如何?” “美姬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求侍人通报于公子。” 太子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馆舍。 侍人会意,马上回道:“美姬也没有求助于公子兴!” 太子韶深吸了口气,转身没入夜色中。 宋都别馆静静的立在夜色中,一排排,一座座,沉睡在夜色中,偶有馆舍窗棂处透出光亮,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特别显眼。 “公子,夜深了,让奴伺候你入寝吧!”任国美姬跪坐在公子兴身前。 公子兴坐在矮几前,一手拿竹简,一胳膊肘抻在矮几上,听到女人声音,抬起眼皮,那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却深藏着世故与精明,轻扯嘴角,“下去!” “公……” 公子兴的眼皮骤然微紧。 只一个眼神,任国美姬连忙伏地叩首,“唯,唯……公子,小奴马上退去。”边回礼边双手伏地蜷着身子后退着出了房间。 女人退出去后,公子兴放下竹简,门口马上有大夫进了房间,“公子——” “何如?” “公子,蔡候、陈候还没有到睢阳。” 公子兴眯眼,“看来两国是不想参加盟会了。” 大夫说道:“公子,这是我们郑国第一次会盟,这二国竟然不顾被灭国之风险也不来,要不要汇合车乘去……” “别妄动!” “诺,公子!” “你先下去!” “诺,公子!” 大夫走后,侍人跪在问道:“公子,夜已深了,你需要那位美姬伺候?” “无需!” “唯,公子,那奴来伺候公子入寝。” 公子兴放下手中书准备入睡。 宋都宫殿奴仆居住处 两间如大通铺的房间里,住满了被掠来的女人、仆从、美姬,夜已经深了,她们还没有睡着,仍然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咦,那不是任国美姬么,她怎么回来了,没有伺候公子兴?” 看到任美姬回来,大家纷纷立起来,“任美姬,公子不喜你?” “怎么可能?” “那你为何回到这里?” “公子劳累多日,乏了,我得让公子作息。”任美姬妩媚回道。 “哼……”夷国妘姬嗤笑道,“怕是公子不喜,不让你伺候吧。” 任美姬回驳:“你要是眼没瞎,就当看到,在大殿上,公子待我如何。” “大殿上的男人都那样,谁知道公子是不是心喜。” “你爱信不信,我懒得跟你讲。”任国美姬转身就走。 和任国美姬的少女纷纷跑上去,“任美姬等等我们……” 有人追问:“公子馆舍是不是很好……” “那是自然,吃穿住用都是最上等,公子兴还赐了我布帛华裳。” “哇,真的呀!” “当然,赏赐就在我小奴手中。” “快给我看看……” 少女们蜂拥而上。 妘姬气得跺脚咬牙,见身边还站着几个人,气呼呼道:“你怎么不去看人家新衣裳?” 薛青络无奈一笑,“听说三天后就要歃血为盟了,等盟会仪式过后,我们就会被郑国公子兴分给参战各国了。” “我们就要从天之娇女沦落成奴!”邓国蔓姬伤心极了,低头轻轻啜泣。 围在她身边的其他少女也跟着哭起来,“我们都曾是娇娇女,没想到旦夕之间,竟成了奴隶。” 拥着任国美姬看新衣裳的少女们听到哭泣,都停止了嬉闹。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父候、兄弟、族人被杀的杀,逃的逃,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到?” “只盼能被公子们看上,再次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你……不想为你父候或是哥哥父报仇?” “我一介女流,如何为他们报仇?” 问话之人沉默不再开口。 雀儿站在房间门口,看了眼通道里的美姬们,深深叹了口气,这些美姬还有机会攀上公子们,可是我们家美姬呢,竟做了比我们还不如的小奴。 “以后,我们还能见到美姬吗?”团儿问道。 第8章 打架 雀儿摇头,“不知!”说完看向任国美姬,双眼里有什么划过。 “我希望和美姬被赏在一道为奴,这样我就能继续照顾她了。”团儿微笑憧憬道。 雀儿收回目光苦笑一声,“这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想的。” “我知道,我就是希望这样。” 看着不知哀愁的团儿,雀儿抿嘴不再说话。 宋都馆舍,一个较偏的房间里,小侍人坐在墙角打盹,突然额头磕到了边上的柱子上,被疼醒来,揉了揉额头,发现公子还没有睡,道:“公子,夜深了,赶紧睡吧。”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的竹简,双眼盯着油灯。 小侍见公子放下竹简,知道这是让自己准备他就寝了,连忙起身一通忙碌,木枕放到地板,放开折叠的薄被,转身道:“公子,好了!” 公子无夏立起脱衣袍。 小侍突然说道:“公子,你说郑国人分战利品,会给你一分吗?” 公子无夏失笑,“一乘一戈都未出,你想分战利品?” “可公子你代表晋国来会盟了,这可是看得起他郑国。” 公子无夏黯淡低头。 小侍偷偷吐了舌头,话越簪了,“公……公子,请你入寝!” 公子无夏冷冷的躺到了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灭灯,开窗!” “诺,公子!” 灭了油灯后,房间内一片漆黑,小侍摸索着打开了公子身边不远处的小窗。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进,刚好洒落公子无夏的脸上,轻柔的光线,轻抚脸庞,颜如冠玉,五官秀挺,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宋国都城奴舍 姜美初终于听到监工头子说休息的话了,倏一下想站起,却跌坐在地上,双腿又麻又疼,“咝……”她忍不住想喊疼。 当她意识到自己想喊疼时,突然想到后脑勺伤口之事,没去医院,也没叫大夫,居然好生生的活着,真是见鬼了! 不对,对这个身体来说,自己就是一只鬼,这点伤对一只鬼来说算什么! 一直蹲着,腿脚已经完全麻木了,姜美初试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急得头上汗都出来了,她想人帮一把,可是没等来帮忙的人,那监工头子居然拿着鞭子又要抽过来了。 姜美初以为自己逃不过一鞭时,一个年轻女子小跑上前拉起自己就朝人群中挤,避开了一顿鞭子。 姜美初对这个世道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碰到个善意之人,那肯放过她,咬牙坚持,拖着又酸又疼的身子跟上去,轻叫道:“这位姐姐,我是新来的,对这里一无所知,麻烦你点拔一二。” 年轻女子没想到姜美初会这么大胆跟上来,顿了一下还是默认帮助她了。 “多谢姐姐!” 年轻女子摇头,“我叫郑好!” “好好听的名字,你也是……” “嘘……” 姜美初转头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很多人都好奇的看向她们两人,更是引来监工的不满,不敢再说话了。 不一会儿之后,劳作的奴隶们被驱赶着进了几个房间,房间内铺着稻草,进去的人倒头就睡。 这……就……睡了,可晚饭还没有吃呢? 唉!可怜的姜美初还不知道,在这个世道,奴隶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一天只吃一顿,一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 除了饿,她也不想跟这么多满身是臭汗的人睡在一个房间内。郑好的步子并没有停,姜美初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睡哪?” “你是新来的,没地方睡。” “没地……”姜美初没想到,自己不想睡的大通铺竟还没有自己的份,“那……那我们睡那里?” 郑好回道:“我帮你找捆稻草,你在墙边睡一夜,明天找主事长,让他安排你睡觉的地方。” 除了眨眼发愣,姜美初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表情,抿抿嘴,该感谢的还得感谢,“谢谢你,郑好姐姐!” 郑好却说道:“能睡的时辰并不多,我们抓紧。” 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了,姜美初点点头,再次谢过郑好,看她离开进了边上房间,叹口气,一屁股坐在稻草上,还没坐稳,有人挤过来跟自己抢稻草,她惊诧的看向对方。 “你……”姜美初发现抢稻草的居然是那个偷看自己被打的少女。 少女凶巴巴的盯向她:“看什么看,一个新来的居然想睡稻草,给我滚开去。” “凭什么?”姜美初用力挤过去,把对方挤出了稻草区。 “凭我先来一天。” 要不是环境、气氛不对,姜美初能哈哈大笑,可现在这种情形,还真让人笑不出来,深更半夜,露水这么大,没有这一小捆稻草,能冻出病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女边说边动手抢稻草,动作挺蛮横,人不欺我,我不欺人,我姜美初可不是好惹的。 两个少女纠缠,引来了一些人围观,不过他们都没有吭声帮腔。 见大伙围上来,郑好好奇的从房间走出来了,看到她们这样,摇摇头又离开了,两个女孩年纪差不多,又是差不多身份,她帮谁呢,索性谁也不帮,进了房间。 姜美初生气的吼道:“你为何不自己去找一捆,要抢我的?” “我就要抢你的。”孩子瞒横叫道。 “你有病啊!” 女孩拉扯的手停住了,一本正径的问道:“我有病,你就会把稻草让给我?” “……”姜美初被对方呛得无语了。 女孩说道:“可我没病,所以我只好抢了。” “你……”姜美初感觉自己的肺能气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准备入屋,被一个老头轻扯了一下,老头呶了下嘴,示意年轻人看向打架的地方,轻声说道:“那美姬马上就能把对方制服。” 年轻男人顿脚,“山叔,何意?” “出手有章法!” “有武?” 老头点了点头。 年轻人和老头连忙围观上来,等他们到时,姜美初已经把对方制服了,对方仆地,一只胳膊被姜美初反扭着,“还抢吗?” “打不过你,当然不抢了!”女孩哼道。 “你……”这智商真是……姜美初气极而问,“你多大了?” “十四!” “十四也不少了,咋说出来的话跟小……”姜美初住嘴了,说了也白说,霍一下松了少女的胳膊,站起来理理衣裳,居高临界下警告道:“别再惹我,再惹我,我非卸你一只胳膊不可。” 第9章 东周 少女爬坐起来,也不站,股屁直接挪到墙角,倚着墙就闭眼睡觉。 姑奶奶的,还真是吃软怕硬的东西,打不过就撤,可真有她的,转身理了理自己的宝贝稻草,可不是宝贝嘛,都有人抢了,真是…… 算了……算了,不气也不想,时辰不早了,赶紧睡觉,再不睡,天都亮了。 围观的人静悄悄的围上来,又静悄悄的散了。 老头看了看远处,“监事们都到前院吃了。” 年轻人咧开一嘴白牙,笑道:“要是监事在,这两个娇娇女非得脱层皮。” 老头边走边又悄悄转头偷看了眼有身手的女孩,不知是那国公主,被贬为奴还这样镇定,倒是不多见。 姜美初可管不了这么多,又累又饥,体力都快耗尽了,她需要休息恢复体力,至于明天是什么样子,明天再说吧。 来到异世第一天,姜美初把稻草放在身上睡了过去。放在……身上当被子?嗯,差不多当被子,因为深夜的露水太重,睡了没一会儿,她就不得不把身底下铺的稻草翻到身上来,以遮挡露水。 晴朗的夜空中,月亮高悬,高远而明净,周围那些星星在朦胧中发出清冷的光辉,孤独、寂寞! 第二在,姜美初是被郑好叫醒的,如果不是她,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看了眼还有些黑的天色,她低语道:“谢谢你啊,郑好姐姐。” “别说客气话了,赶紧去捡米。” “没早餐吗?” “你说吃饭?” “是啊,没饭吃吗?”此刻,姜美初感觉肚子空荡的难受,饿得前心贴后背。 郑好摇了摇头,“到水滴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水滴?” “刻漏(又称漏刻﹑漏壶,是中国古代计时器的一种)啊,你不懂?” “哦……我忘……了,忘了!”姜美初尴尬的笑笑,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她现在就是文盲,可问题是什么时候才叫‘水滴差不多的时候’呢? 就在五月阳光要晒晕她时,她算是知道什么叫‘水滴差不多的时候’了,吃饭时间竟是下午两点左右,我的个娘呀,下午两点啊! “那是不是一天只吃一顿?” 郑好点了点头。 姜美初一手端黑陶碗,一手拍自己脑门,此时她只有一个表情——生无可恋。 抢稻草少女也神色不渝,看手中黑陶碗,“这些糠食真令人难以下咽。” 郑好没说什么,伸手把碗中的糠食捏成团,大口大口开始吃起来。 真是比现代的猪食都不如,姜美初抿嘴抬头,周围蹲了一圈在地上吃饭的奴隶,他们面无表情,麻木不仁的把糠食往嘴里塞,都不知有没有嚼一下就下肚了。 姜美初低下头,浑身已经饿得没有半两力气,胃绞的难受,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吃这东西。 “你也吃不下去吧。”少女轻声问道。 姜美初抬起头问道,“你呢?” “我也是,可我要是再不吃,不是被灌食,就是被饿死。” “灌食?” “嗯!”少女说:“以我们的姿色,他们还舍不得让我们饿死,会在灌食后卖掉,成为私奴。” “私奴?” “我听姐姐说,私奴更惨。” 听到这些,姜美初感觉头皮发麻,“那你是怎么被分到这里……” “我咬了人。” “咬谁?” “让我跳舞的人。” 郑好见她们只说话不吃饭,提醒道:“再不吃,要到明天这个时辰了。” 天啊,二十四个小时,才吃这一点点糠食,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能活下去吗?直到此时,姜美初才隐隐明白那些少女为何要陪权贵喝酒、甚至睡觉了,做奴隶连吃糠都只能是一顿,这真不是谁都能过的日子。 既不想陪男人,又想活下去,那就吃吧,姜美初相信,自己一定会脱离奴隶身份的,一定会过上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 看到姜美初吃糠食,少女也无奈的吃起来。 姜美初边噎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实在噎不下,说说话,分散注意力,也许能吃下去。 “采离!”少女对着糠团只看不吃,问道:“你呢?” “姜美初。” “那国人?” 姜美初愣了住了,她不知道,突然想起有人叫她‘许美姬’,脱口而出。 “许国人?” 姜美初咧嘴。 “那‘舞冠东周、艳绝天下’的许国美姬是你什么人?”采离感兴的问道。 姜美初再次愣住了,这才记起这话好像颀长公子对自己说的,难道指的是自己?她不确定的开口:“大概……可能……” 少女采离不解的看向姜美初。 “……是我!” “你……”这下轮到采离愣住了,“怎么可能?” 被否认,姜美初尴尬笑笑,“我……我也觉得不可能。” 采离却突然凑近姜美初的脸庞,伸手就捞起姜美初额前沾血的碎发,仔细看了看,突然开口:“看这样子,如果洗净,好像是绝色许姬。” “呃……”姜美初惊讶了。 采离缩回手,直起身子,满脸不高兴的说:“许美姬,你怎么能不把自己的绝色当回事?” “啊……”这吹得是什么风,都没照过镜子,我咋知道自己长得啥样,就算长得那个,也不需要当回事吧,这不是骄傲嘛。 心里一边嫌弃别人的说法,一边要突然沾沾自喜,妈呀,真是绝色吗,那我穿过来是不是赚了呀! 没等姜美初自恋,监工头子们挥着鞭子催着上工了。 也不管糠团子是不是猪食,姜美初边站边往嘴里塞,先填饱肚子再说。 再次蹲到箕箩边上捡米,姜美初的心有些不焉,和采离对话,让她想起自己醒来的遭遇,她基本上确定了这里是东周。 东周分为春秋战国两个阶段,是一个奴隶制逐渐瓦解的阶段,生产力和文化都发生了空前巨变,可同时礼乐崩坏、战事频发,人民生活苦不堪言,那么自己现在处于春秋呢,还是战国?是那个阶段呢,来到这里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姜美初转念又想道,不管是春秋,还是战国都在打仗,春秋为称霸,战国为统一,只是打仗的名目不同罢了! 采离还说自己是个绝色,这要在现代她能高兴的跳起来,不要整容就是绝色,那得拯救多少次银河系才能达到国色天香,可在战争频发的乱世东周,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第10章看命 正午眼看又要到来,各国美姬们又要进大殿表演歌舞,又有机会接近权贵们,有人内心雀跃、有人心怀不安,叽叽喳喳正闹成一团。 团儿正在帮薛国美姬青络换衣服,手脚麻利,很快就帮她穿好了衣裳。 薛青络轻声问:“团儿,有去看你们家美姬吗?” 团儿停手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去?” 薛青络朝周围看看,靠近她小声道,“我估计,贵人们这一餐又要吃到太阳下山,等下,我们都到侧殿,你可以偷偷溜出去,去看看她。” “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我藏了些布(全称空首布,春秋战国时,钱币的一种,其形像农具铲,其首中空,故又称铲布。)可以给你,要是有侍卒发现,你可以用布去贿赂他们。” “能行吗?” 薛青络点点头,“可以的!” 团儿高兴道谢:“太好了,谢谢你薛美姬,你心真善。” 薛青络轻轻摇头,“我也是为了自己。” 团儿不解的看向薛美姬,她却没有解释,让丫头丰水,从袖管里掏出绢头包的肉团给她。 “美姬,你这是……”团儿惊讶的捂嘴。 薛青络低语:“奴舍里,奴隶们一天只能吃一顿糠团子,你家美姬怕是饿得受不了,你拿去给她吃,顶顶饥。” “我听说这块肉是卫国公子吕赏赐给你的,这……你竟……”团儿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薛青络轻笑:“别说了,我们在这里一天可以吃两餐,比你家美姬好多了。” “太谢谢你了!”团儿连忙高兴的谢道。 “赶紧拿好布和肉。” “好。”拿到这些东西,团儿高兴的不得了,等美姬们衣裳都备好后,她去找了雀儿。 夷国妘姬见到团儿,撇嘴问道:“小丫头,你干嘛去?” “夷美姬,你看到雀儿了吗?”团儿问。 “我干嘛要告诉你。” 团儿尴尬的给她行了礼,“奴越礼了。” 边上,邓国曼姬轻轻一笑,“你要找的丫头在那边!”说完伸手指了指任国美姬所在地方,她正被其他美姬们团团围住。 “哼……”夷国妘姬撇嘴,“一群马屁精!” 邓国曼姬苦笑道,“任国美姬容貌秀丽,几位公子都心喜,她这去处定差不了,大家都巴着她,沾点光,未偿不可。” “那你为何不去?” 邓国曼姬咬唇:“任美姬不喜我。” 夷国妘姬再次撇嘴,“要是我,我也不喜欢你,木纳纳的,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 邓国曼姬被她说得低下头去。 团儿缩起头,不敢接这些美姬们的话,悄悄挪到雀儿身边,“雀儿,我想去看美姬,你去不去?” 雀儿顿了下,“我……主事让我帮她们穿衣备裳。” “噢……”团儿看了眼正受宠的任姬,挤挤笑,“那我去了。” “那个……团儿,美姬现在跟我们一样是小奴了,我们不再是她丫头了,你也……”雀儿提醒。 团儿抿嘴:“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看看她,也算尽了主仆之礼。” 雀儿点点头,提醒道:“那你也找个出处好的美姬,以后少受罪。” “嗯!”团儿微微点头,觉得跟自己一起伺候美姬的雀儿变了,可她这样似乎也没有错,叹口气,转身回到薛美姬身边,等待机会溜出去看望美姬。 宋国馆舍(相当现代国宾馆,专门用来招待各国使节的地方)处 移门被拉开,侍从站在门口轻声回禀,“公子,奴已经跟公子韶的人招呼过了,说你不去大殿宴席。” “嗯,下去吧!” “诺,奴退了。”侍人退去后顺手拉上了移门。 房间内,小侍撅嘴嘟囔,“公子您为何不去,听说宴席上都是山珍海味,不吃白不吃。”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温和出声,“听说邓国贤士石予在奴舍处,吾想去会会他。” “公子……” “准备一下。” “诺,公子。” 馆舍另一处,公子兴房间,几位诸候国公子正坐在里面谈笑风声。 公子兴坐在主位,面露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门外不远处立着两个侍奴,他们低声交头接耳,“那许国美姬还没有哭闹吗?” “没有!” “怎么会这样,难道吓傻了?” “让人打听了,没傻。” 侍奴啧嘴,“公子一向傲气,不喜贴上来的妇人,许国美姬既有美貌又有趣,难得公子侧目,这不求饶,如何让公子下台收了她?” “谁说不是呢,看来她要折在奴舍里了。” “要不要……” “别了,公子最不喜自作聪明的人。” “那只能随天看命了。” 宋太子殿,太子韶犒完几国盟军,疲惫的从军中回来,人还没落坐,几位大夫连忙上前参奏,“公子!” “何事?”公子韶手揪眉心。 大夫回道:“一切准备事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就等您过目一遍。” “知道了。” “公子,我们可把库里的东西都奉出来,不知……”大夫担心的提醒。 公子韶沉思回道:“这事父候会处理,你们不必多虑。” “是,公子!” 公子韶抬眼说道:“祭祀用的牲口、六果、米粟该运到城外公舍里的,赶紧运过去,不要等明天来不及。” “是,属等马上就去办。” “去办吧。” “诺,公子。”几位大夫齐齐退了下去。 侍人在边上提醒,“公子,陪各位公子们会宴的时辰要到了。” “让人去请公子兴。” “唯!” 宋都馆舍 宋国侍人过来轻拉移门,跪地行礼,双手交叉在地,躬身额头贴在手背,“诸位公子,大殿歌舞宴席已经备好,主公和公子请各位上坐。” 几位公子听到此话,纷纷起立行礼,“公子兴,请——” 公子兴颔首一笑,边起身边说:“诸位公子客气!” “公子尊贵,礼当客气。” “亏不敢当。”公子兴拱手一笑。 “公子请——” 一行公子纷纷出了房间,门外,五月阳光,明媚多姿,和熏宜人。 有公子说道:“若不是公子韶犒劳军卒没有闲暇,真是夏苗(古人把夏季狩猎,叫做夏苗,喻意为猎取为害庄稼的禽兽)的好时辰。” “少荣弟说得不错,可惜了这夏初景致。” 第11章 喝水 卫国公子吕看了眼沉默的公子兴,说道:“春夏交际,真是麦、禾收种之际,各位公子不要操心?” 几位公子被卫国公子吕扫了兴,暗暗撇嘴,这些事不都有卿士大夫吗,需得着我们亲力亲为嘛,没意思的家伙。 公子兴勾嘴一笑,“未偿不可!” “哇,公子兴,你同意去狩猎了?”有公子高兴的叫道。 “孤不想负了这好时光!”公子兴傲然一笑,一群人唯他是瞻,张扬而意得志满。 得到公子兴支持,其他公子个个得瑟的别了一眼扫兴的卫国公子吕。 被人看轻,公子吕脸色虽不知觉的涨红,却依然镇定,朗朗而立。 教训了想出过自己头的人,公子兴心情不错,迈步向前。 有公子问:“子兴,那何时去狩猎?” 公子兴回:“盟会后。” “啊,还要两天!” “等不得?”公子兴挑眉,眉间气势咄人。 说话的公子被吓得口结,连忙谄媚道:“没……没有,能跟公子兴一起狩猎,定是一场浩大的盛事。” “哈哈……”在恭维声中,公子兴开怀大笑,男人么,要得就是这种感觉。 公子吕落在人群后,驻足未动,仆从提醒道,“公子,他们走远了。” 公子吕深深叹了口气。 仆从瘪嘴:“公子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公子吕摇头,“要怪就怪我身陷囫囵!” 仆从见自己引起公子的伤心事,连忙安慰:“公子,别担心,郑伯答应过你,送你回国登上候位。” 公子吕一脸哀伤:“都已经三年了,叔叔还是稳坐主公之位,吾……” “公子,现下,郑国已经开始会盟,只要周天子承认其为方伯(诸侯之长,又称‘侯伯’,实际上就是霸主,春秋时很多有实力的诸候国争相夺霸,但成功者甚少。),他就可以帮我们声讨卫候代叔,公子你就能回国继任国主了。” 公子吕眯眼看天,“周天子会同意吗?” “小奴不懂。” 公子许久没有说话,突然问道:“怎么没看到公子无夏?” 仆从回道:“风五刚才遇到公子无夏的小奴里二了,说公子无夏不参加大殿宴席了。” 公子吕收回目光,“不参加?” “诺,公子!” 看向不远处公子兴等人,公子吕想了想低头抬脚跟了上去。 公子兴一行人边走边聊,半道上,公子韶迎了过来,“没能迎接诸位公子,子韶失礼了。” 公子兴说:“子韶兄这是从军营而来?” “然,刚刚犒劳了三军将士,黍菽、米食一应俱全。”公子韶行礼笑回。 “甚善,辛苦子韶兄了。” “为公子效劳,何苦之有,甚是幸会。”公子韶嘴上这样说,内心忍着郑国带着会盟国各路大军在这里吃喝盘剥,只盼会盟之事赶紧过去,好让宋国喘口气。 没多久,大殿内歌舞升平,宴席大摆,各路权贵公子、卿士们大吃海喝,不亦乐呼。 丫头团儿在薛美姬的掩映下溜出了大殿,找着路径朝奴舍而来。 宋国都城奴舍 太阳当空照,已是中午了,在姜美初的生活习惯里,早就该吃饭了,可现在不要说饭,连口水都没有,双唇干得能裂缝。 怕被挨打,姜美初不敢动头,悄悄转了转眼,余光看了圈周围,想找井,或是有水源的地方,可目光能及的地方,一滴水都没有看到。 头顶有草棚,五月艳阳高照,强烈的光线从稻草缝隙间射下,让人热得吃不消,身上的汗水不停的蒸发,她真是渴得不行了,嗓子快冒烟了,真是急需要喝水。 既便如此,双手一停也不敢停,只要稍为不动作,那鞭子说落就落下,根本偷不了懒,她只能不停的挑捡着白米粒。 热得吃不消时,美姜初心想,也许热晕死过去,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可这么热的天,她居然没晕死去。 晕不过去的时光多难熬的啊,姜美初在内心骂了千百遍,这年代,水又不要净化消毒,不要钱的东西就不能给我们喝几口吗,喝几口水又能耽误多大的事,再说了,喝水补充体力,这干活效率不就杠杠上来了。 仿佛听到了姜美初念叼,居然真有水来了,当她眼边出现一个黑陶碗时,她简单不敢相信,连忙高兴的站起来,下意识就恭敬虔诚的伸出双手,“谢谢……谢谢……” 老媪冷冷的站在姜美初面前,对她的谢意根本不屑不置,“喝吧!” 有水喝,姜美初也不计较面前老太婆如死人般的脸了,双手接过黑陶碗仰头咕咚一口气没停喝完了,“啊,真解渴!”一只手把碗递给老媪,一只手轻拭唇边,心想,老天啊,这是我有生以来喝过的最好喝的水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能喝到水的没几个人。 不远处,郑好借着搬米斗深深看了能喝上水的几个少女,暗暗吸了口气。 采离同样喝到了水,喝完后,发现只有几个能喝到水,止高气昂的得瑟了一下,目光遇到姜美初,发现她也有水喝,不满的别过头去。 姜美初才不跟她计较,十四的身体,七、八岁的智商,跟她计较,等于侮辱自己的智商。 老媪让人收走了黑陶碗,到主事监工所在的房间交差了。 监主问:“都给她们喝了。” “唯,主事。” “下去吧。” “唯,奴退了。”老媪放下一摞黑陶碗后躬身退了出去。 主事监工房内,几个监工奸诈一笑,“咱们有得快活了。” “然,这可都曾是娇娇女呀,细皮嫩肉,可比这里的低贱奴隶好上千百倍。” “那是当然。” “哈哈……” 几个监工奸荡的笑声回旋在房间内,一阵大笑之后,有人说道:“听说,除了两个是公主外,其余都是宫里的奴仆。” “然,宫里的小奴也是水嫩水嫩的,比美姬差不了多少……” “可不是……”有人附合。 “那公主能随便上吗?”有小监事看向监主。 监主顿了下说道:“既然进了我宋国的奴舍,就应当属于我宋国奴隶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偿到美姬的滋味了。” 监主阴沉看向色迷心窍的手下:“为了会盟祭祀之大事,你们可得给我憋着,赶紧把主公交待下来的事做好,否则,你们是知道的。” 第12章 暗惊 “是……是……监主,这几天,我们可憋着呢,一个也没有动,”小监事们纷纷回道。 “那就好!” 突然,门口处有小奴禀事,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监主问:“何事?” 小奴回道:“晋国公子无夏找监主您。” 监主不解的问:“他来做什么?” “公子无夏想见见邓国来的奴隶。”小奴再次回道。 “想见谁?” “石予。” 监主皱起脑门,“主公知不知此事?” “奴不知。” 监主挥了挥手,小奴退了下去。 小监事问:“给不给他见?” 监主凑了凑粗圆的鼻子,“我猜主公与公子都不知道他来。” “那给不给……” 监主想想道:“我去看看。” “唯——” 几个小监事连忙行礼让出走道,监主出了房间,跟着门卒出了奴舍。他们相互看了看,发出猥琐的笑声。 “趁监主不在,咱们去看看可口的小奴!” “哈哈,此主意甚好。” 几个小监事手执藤鞭,趾高气昂的从管事房中出来,走在木棚中心土道上,一路吆喝,一路甩鞭:“赶紧麻溜的给我干,干不好抽不死你们。” 挥动的鞭子,吓得干活的奴隶们心情胆颤,害怕不留神滑到自己身上,疲惫的快要不能动弹的身体,在鞭子的驱使下,再次使力用命。 老头没在奴隶群中,低声对年轻人说道:“你就这样呆在这里?” 年轻人推磨的手顿了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新来的许国美姬会怎么样?” “没被某国公子或是主公收去,到这里,只能成为这些人的玩物!”老头边说边看向道路中间那几个小监事。 年轻人抿嘴:“我有一种感觉,她不会。” 老头惊讶的看向年轻人,“庶士的意思是……” 年轻人低低一笑:“你看着。” 老头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看向捡米的地方,那个许国美姬蹲在箩筐前小心翼翼的干着活。 几个小监事歪到捡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头凑到几个漂亮的小奴脸边,伸手就朝她们的身上摸过去,边摸边说:“认真干活,别偷懒,小心老子拿鞭抽你们。” “没……没偷懒……” “不敢……不敢……” 漂亮小奴们有的吓得跌坐在地上,有的蹦一下避到边上,有的不动声色避开了,有的似乎麻木不仁任由他们调戏。 当蹦开的姜美初发现大部分女奴麻木不仁时,内心暗惊,难道她已经成为这些人嘴边美餐? 她不知觉的看向采离,她只比自己先进来一天,跟自己差不多光景,遇到这样的事,她惊恐的跌坐在地上,小监事趁机摸了她的胸口,赤果果的,毫无顾忌,而周围的人群好像见怪不怪。 怎么会这样?除了被盘剥,还要被……姜美初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啪……”鞭子响声清脆,没揩到油,小监事脑休成怒,挥着鞭子就朝姜美初抽过来,鞭子是出来了,可没能收回去。 小监事愣住了,抬头看向鞭子那头,鞭子竟被小奴拽住了,“你敢拽我鞭子?” “我为何不敢!”姜美初冷冷的瞪向小监事,以前自己被抽,没还手,一是不了解这个世道,不敢冒然出手;二是,防生用的身手,不到万不得以是不会现出来的,可现在……她不得不进行自我防卫。 “你……我抽不死你!”小监事边说边想拽回鞭子,竟没拽得回来。 正在调戏其他女奴的小监事们纷纷围上来,“喝,还当自己是公主呢?” 姜美初双眸微束,盯向对面的几个监事,她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你还敢瞪老子!”想揩油没揩的小监事,半瘦黎黑,脸长得如驴脸,一身细麻布短褐黑得不见布眼了,发出冲人的脑油味。 姜美初被这股骚气的脑油味熏的往后退了一眼。 “哟喝,贱奴,还知道害怕,老子今天就让知道什么叫怕。”说罢,甩着鞭子又抽上来。 鞭子再次被姜美初接拽住了,不过,没等他抽回去,她一个拉扯,一个前脚伸,另一只手探下其腰间,借力过肩甩,嘭一下,对方被掼倒在地。 动作流畅漂亮的让空气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面前的美娇娥,“老天啊,一个娇小女子竟能把大于她许多的男人摔倒,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天上派来的神仙。” 郑好惊呃的捂着自己嘴,天啊,神明啊,她……她有神技? 站在人群后面,年轻人和老头同样惊讶,老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认为她不会成为玩物的原因?” 年轻人摇头,“不!” 老头好奇道:“庶士,我知道你相人有术,可否细说一二?” “我说不上来,就是凭一种感觉。” 几个小监事愣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一齐点头,一齐抽出了鞭子。 老头刚想问年轻人什么是感觉,发现年轻人已经跨出人群,就在姜美初拽不住更多鞭子时,帮她拽住了。 “小奴想造反?”从地上爬起来的小监事跳脚叫道。 年轻人嗤笑一声,“盟会在即,捅到主事那里,谁都不好过吧。” “你……”说到要害,小监事的眼珠子就差瞪出来。 年轻人目光锐利的回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奴隶围了上来,姜美初眯眼冷然,“我看监主怕是要进来了吧。” 小监事看了眼不畏惧色的姜美初,又看了眼拽着鞭子纹丝不动的年轻人,骂道:“你们好样的……” 其他几个小监事还想煞一煞这两个新来奴隶的气焰,听到‘盟会’相互使了个颜色,消停了。 年轻人感觉到他们歇菜了,双手松了扯住的四个鞭子,几个小监事差点踉倒,声厉内荏,抽回鞭子朝四周围观的奴隶们打过去:“作死的,还不干活,想死啊!” 奴隶们纷纷散开去。 “真是贱骨头,不打几下,不舒坦……”那个被摔的小监事骂骂咧咧,双眼却看向年轻人和姜美初,充满恨意。 小监事们到另一边耀武扬武去了,姜美初转身拉起采离。 采离神情复杂的看向她,“你竟会打架?” 第13章 心思 身边的年轻人轻笑,“这可不是打架,这是格斗术。” “男人们会的格斗术?” 姜美初并不想跟他们多言,毕竟她并不知道什么在这个世道存在是合理的。 年轻人深深看了眼她后,也不多言,径直离开了。 奴舍里又安静下来,除了监事们的哟喝声,这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奴隶们依旧过着麻木不仁的日子。 轻轻吐了口气,和郑好远远相视一笑后,继续蹲下来捡米,大脑里崩出一句,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姜美初。 公子无夏等在奴舍门外,见主事之人出来,没有表情的脸漾出一丝笑意,“叨扰了。” “公子来是——”监主问。 仆人连忙上前掏出一串空首布塞到对方怀里,“只看看人,说两句话。” “我想公子要是赎人定是找我们主公了。”监主边说边朝周围看了看,发现无人,把空首布塞到怀里,“公子请跟小的进来。” “多谢主事。” “公子客气了。” 公子无夏带着小仆进了奴舍,行走在奴舍中间土道上,玉树临风,锦衣玉袂,如似谪仙飘逸,引得奴隶们不顾鞭子,又偷偷的看过来。 余光中,姜美初感觉好像进来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难道有战败国公子被送来做奴隶?不对,能让监主领路,绝不是送来做奴隶的,忍不住微转头看过去。 还没有等她看清楚,没头没脸被抽了一鞭子。 “啊……” 发现发出声音的并不是自己,姜美初暗暗稳住心绪,悄悄瞄了一下,原来被发现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采离,看到她身上血津津的鞭印,紧紧的抿起嘴。 被打的采离却没有收敛行为,竟直接扑到贵公子脚下,抱上他的腿:“公子,求你收了小奴,奴愿为你做牛做马、叠被暖床……”满脸泪水,犹见可怜。 原来采离是这个心思,目光扫到监事们,姜美初明白采离为何要有这样的心思了,可是承受如此皮开肉绽的苦痛,贵公子会收了她吗? 小监事见小奴贴着贵公子,只好放下鞭子,龇牙假笑,“公子,别让小奴污了你的衣裳。” 公子无夏正垂眼看小奴,听到小监事的话,缓缓抬起眼皮,无波的目光射向小监事,不怒而威。 小监事吓得连忙扔了鞭子匍匐跪在地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监主也被对方的所势震到,连忙陪笑,“公子,小奴无知,还望饶他不死。” 公子无夏不动声色中收回戾色,“带路!” “是,公子!” 奴仆听说公子要走,知道他不会收小奴,连忙上前扒开小奴双手,“请美姬自重。” “公子……公子……”采离不肯放手,眼汪汪的肯求道。 公子无夏目无表情,不为所动。 奴从着急叫道:“公子无意,还请离开,如若不离开,休得怪我不客气。” 监主转头,几个小监事马上会意,挥着鞭子一起朝采离身上抽过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被抽或是看别人被抽,已经司空见惯,可姜美初没有,每次鞭子落下,不管是在他人身上,还是在自己身上,她都心惊胆颤。 看到这么多鞭子落在十四岁的采离身上,暗自深叹,她还有命活吗? 宋都城外三十里 宋候没有参加宴席,正在视察,明天就要在这里进行会盟,马虎不得,郑国等各诸候卿士、大夫跟在宋候身边。 “卿,觉得何如?”看向高台等各式祭祀陈列,问向郑国臣子。 郑卿士微笑点头,“鄙人替我家主公、公子谢过宋公。” 宋候肥胖的眼眯眯一笑,“郑卿士,寡人如此尽力,你可不能让你家公子亏了我们宋国。” 郑郑卿士见宋侯明着伸手,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定当不会亏了宋公。” “哈哈……”宋候仰头大笑。 说个题外话,主公,在这里并不表示爵位,并不是五爵之首中的公爵,而只是一种尊称,宋公,在这里也是尊称,他的爵位为‘侯’,正式场合下叫宋候,位列爵位仅次于公,在诸侯国中地位算是高的了,但在东周,王室式微,天子孱弱,各诸侯国相继强盛,开始称霸,爵位已经退于实力之后。比如此刻的郑国,爵位为伯,又次于侯,本应是敬于宋国才是,可事实是宋国敬于郑国。 弱肉强食,在东周,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宋国奴舍 “住手……住手……”姜美初扑过去,替采离挡了几鞭子,当鞭子无情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她知道她该逃离这人间地狱了。 谁都没有想到,竟有人挡鞭子,不远处,年轻人朝老头看了眼,放下磨盘柄,朝这边走过来。 众奴见年轻人没有挨鞭子,纷纷跟着年轻人围上了被打的两个美姬。 “放肆……反了……”居然有人胆敢挑战权威,监主随手夺过手下的鞭子,恶狠狠的抽向两个女奴。 “啊……” “啊……” 姜美初伸手护着采离,躲避着如雨的鞭子,可是寡不敌众,再加上这副身子好像没有锻炼过,自己的那点身手,根本没办法让两人避开。 采离更没有身手,鞭子落到她身上,一落一个准,疼痛的嘶喊声回荡在木棚下。 郑好伸手死死捂住已经哭泣的脸,内心无力的呐喊,你们是娇娇女啊,怎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鞭打! 年轻人皱眉。 公子无夏看到了年轻人,鞭打吵杂声中,温润嗓音轻越而出,“阁下可是邓国贤士石予?” 轻轻一句,瞬间让所有吵闹声都止住了。 监主带着小监事们瞬间恭敬的候在一旁,等待贵人事毕。 年轻人抬眼,俊美卓姿的贵公子跃入眼帘,“公子是——” “晋——姬无夏!” 年轻人眉头在不经意间又皱了一下,“公子找在下?” “诺!”公子无夏微微一笑,萧萧如清风霁月,朗朗如日月星辰。 鞭子终于停下了,姜美初半跪在地上,暗暗寻思怎么逃过这一劫。 听到两人对话,知道贵公子是晋国人,在自己印象中,晋国好像是春秋五霸之一,而且霸的时间不短,不过她了解一些东周知识,那称霸的晋文公叫重耳,那这个姬无夏是晋文国的祖先还是子孙,亦或毫无关系? 第14章 见面 不过这不是自己要关心的,当下是如何逃过被打这一劫。 年轻公子扫了眼被打的小奴,再次看向晋公子。 晋公子无夏目光轻扫,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并不在意,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朝监主轻轻颔首。 监主领略到晋公子的意思了,略顿一下,给了这个名不见传的晋国公子面子,挥手,几小监事带着奴隶们迅速散去。 太好了,终于逃过一劫了,无论是年轻人,还是晋公子,姜美初都在内心感谢了一遍,虽然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见两个小奴没动,监主吼道:“还不滚……” “是,是,马上就滚!”姜美初伸手扶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采离。 在她们散去时,晋公子双眼微眯,到是没想到,那个打滚被公子兴送到奴舍来的小奴,竟还在这里,没有求饶离开这里?不屑公子兴的宠爱?竟还逞强帮别人,到真是有些意思。 目光与姜美初感谢的目光相遇时,停了一眼,脑中马上出现一段话:许国,男爵,姜姓,城五十里,国夫人与宋候夫人为姊妹,其父早薨,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哥哥主国,听说在这次合盟攻打中不知所踪,许国夫人因貌美被郑伯掠了去,半路上投井而死。 四个字形容此刻的许国美姬——国破家亡,真是其形可悲,其色可叹! 人群散去,时间、空间都留给了晋公子无夏与邓国贤士石予。 “公子找我一个奴隶何事?”石予直接开口问道。 公子无夏剑眉微扬:“汝就在此处做一奴隶?” “那某该当何处?” “某个公子身边,建功立业。” “汝?” “然!” 石予仰头大笑。 公子无夏不动声色。 石予停止笑声,“若公子能赎出小人,愿随左右。” 公子无夏明眸紧束。 宋国国都大殿上乐声飘扬,舞姿优美,矮几上,美食珍馔,箪饮佳酿,权贵们真是享乐至极。 酒不醉人人自醉,声色靡靡之中,有些男人已经把持不住,大将军孝虎仰头哈哈大笑,“诸位何不带美人快活去,也不负这好光景。” “哈哈……虎将军说得是!” “我这个大老粗先带个头。”说罢哈哈大笑,抱起怀中美人就往偏殿去。 有人带头,宾客们也不厮文了,各自拖起怀中美人就往侧殿后面房间而去,不一会儿,房间内就传出不可描述之音。 渐渐的,大殿内只余几人。 公子韶瞄了一眼面露急色的任国美姬,朝公子兴笑笑,“子兴何忍负了美人。” 公子兴嗤笑一声,“不过妇人尔。” 任美姬面露惧色,公子竟不喜,这可怎么办? 公子韶挑眉:“子兴对此绝色不满意?” “不甚有趣。”公子兴随兴而回。 “原来如此。”公子韶说道:“可几国公主,任国美姬已属上乘,怕是难……” 公子兴玩味一笑,“且莫论女人,下午阳光正好,不如我们出去射击。” “子兴提议甚好!”公子韶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暗暗松了口气。 团儿找到奴舍时,刚巧遇到公子无夏出来,见门口有人,她吓得连忙找了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远了才敢出来。 出来后,用薛美姬的空首布贿赂门口守卒,等她进去后,两个守卒摸摸手中的钱币,说:“今天什么日子,为何这么多人来奴舍?” “来得好呀,咱们也有币拿。” “然,要是天天如此就好了。” “想得美,听说明天就要歃血为盟了,等众诸候走了,那还有这等美事。” “说得也是。” 奴舍内,一间破旧的草庐里,姜美初用破陶罐打了点水,帮采离洗伤口,伤口触目惊心,五月里,天气温湿而易发,一个弄不好,伤口发炎,没有消炎药要死人的。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采离闷闷的问道。 “只是看不下去而以。” 采离闷哼,“人心早就坏了,没有人能看不下去。” 姜美初摇头不想谈这种话题:“我们沾了那个年轻人的光,因为年轻人的缘故,监主看在公子无夏的分上,不仅不要我们劳作,还让我们到这么安静的草庐来洗伤口。” 采离躺在茅草堆上,双眼无神而迷离,“也许死了更好。” 姜美初顿住手,“你才多大,就想死?” 采离说道:“这样的日子,像我们这样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折腾而死。” “那也得想方设法活下去。”姜美初深吸口气。 “想方设法?”采离看向姜美初,“你我皆是一国之公主,战败成奴,你以为还有机会翻身?” “为何不可?” 采离伤心道:“我的父候、哥哥们都已经被郑国联军砍杀,拿什么翻身?” “没有依靠,我们靠自己!” “呵呵……”一直幼稚的采离,在此刻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摇头说道:“没用的,我们已经是最低贱的奴隶,那怕一个庶人都可以随意欺凌我们。” 姜美初沉默了,外面的世道,她还不了解,可这一天多奴舍生活,已经让她深有体会,真正是比黑心作坊还要黑,她得想办法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美姬……美姬……” 姜美初正在为自己命运发呆,突然听到叫声,抬头看去,门口柱边立着一位少女,她刚想问,你是来找采离的吗,可对方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而且还带着欣喜,是那种重逢的欣喜,她明白了,这少女是本尊什么人,怕出错,她没吭声只微微一笑,以应她的叫声。 “美姬,你过得好不好?”团儿大步跨进来,眼中含泪。 “还……还好……”被人关心,总是让人感动,姜美初眼中亦泛出泪花。 “美姬……”看到主人衣衫破败,上面干了的血迹发黑,比自己还不如,团儿泣不成声,“美姬,要不团儿去求公子,让她救你出去?” “有用吗?”姜美初本能而无奈的反问。 “没……没用,团儿也试试。” 姜美初对本尊的一切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对面少女口中的公子是谁,但她觉得,如果有人会救本尊,就不会让本尊陷到如此境地,她觉得还是靠自己实在。 见对面少女对自己不错,姜美初试着开口打听情况:“你现在怎么样?” 第15章 恍恐 团儿摇头:“我本就是美姬的小奴,不能伺候你,就会被赏赐给别人,再差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奴只是担心美姬……” 原来对面少女竟是本尊的丫头,看来主仆情份不错,竟能来看望本尊,“你是怎么来的,有人……” 听到姜美初提醒,团儿转头朝门外看过去,“时辰不多,我不能跟美姬多说了!”边说边掏出几个布币和绢头包的肉,急急塞到她怀里。 “这是……”姜美初又惊讶又感动。 团儿微笑道:“都是薛美姬给的,要是有机会,美姬你当面谢她一声吧。” “哦……哦……”姜美初并不知薛美姬是谁,既然对方不错,那就记在心里,有机会就谢。 “那……美姬,时辰不早了,我怕监事过来找麻烦,就先……先走了。” “好,你要小心!” 团儿点点头,虽然非常不舍主人,可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奴,什么也帮不了、做不了,只能依依不舍离开。 “我送你几步。” 天啊,那有主人送下人的,团儿连忙摆手,可看到主人的眼色,她明白了,原来主人有悄悄话要对自己说,不再推辞,跟她一起出了草庐。 到处都有监事,两人并没有走多远,团儿低声问道:“主人,你想说什么?” 姜美初靠着她耳朵轻声问道:“宋都大殿到最近的城门有多少远?” “美姬你……” “我摔了一跤,迷迷糊糊的,忘了不少事。” “可你问这个干嘛?” “我……”姜美初突然想起会盟之事,“我听监事们说,他们可能要去,我好奇打听一下。” “这个我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没关系,你把记得的告诉我就可以了。” “好!” …… 不一会儿,姜美初回到了草庐,采离看到她嗤笑了一声。 “你嗤笑什么?”姜姜初有些不解。 “丫头都知道来看你,我的姐姐却不过来看妹妹。” “原来是为这个!”姜美初问:“你是那国公主?” “夷国小公主。” “哦!”姜美初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铜制的像铲子的东西,难道是这个时代的钱币,张嘴想问采离,又不敢,伸手打开绢头里包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一小团肉。 要在以前,她定会笑出眼泪,这种事也只有老辈的农村老太太才干得出来吧,可现在,她明白了这肉的意义,相对于每日一顿的糠食,这简直可比熊掌啊! 收拾起情绪,姜美初对采离说:“咱俩一起吃。” 采离问:“我对你这么凶,你为何还给我吃?” “同是天涯沦落人。”姜美初苦笑,看了眼肉,幸好是熟的,要不然,什么工具也没有,怎么弄,她用手撒了肉,分了一半给采离。 真是饿了,一小团肉,两人囫囵吞枣很快就吃完了,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我……我去找点热水。”姜美初噎下干肉。 “好!”采离点点头。 走出草庐没多久,姜美初遇到了老媪,不想跟她多言,低头避到墙边。 老媪阴着老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为何出来?” 姜美初抿抿嘴开口道:“我想煮些热水喝。” “果然是精贵人。” 本尊是一国公主,本来就是精贵人,没什么好争辨的,低头装死。 老媪阴沉的笑笑,“想找陶罐,可是否?” “是!” “别找了,马上就有人送过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衣裳等物。” 听到有衣裳换,姜美初高兴的抬起头,“真的?” “当然。”老媪说:“我就是过来通知此事的,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回头了。” “多谢婆婆。” 老媪才不管姜美初的什么谢谢,扭身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住,扭头道:“好生呆在草庐里,那儿也别去。” 老媪的神情举止,让原本高兴的姜美初一下子有了戒心,抬头就朝前面的木棚看过去,其他奴隶们仍然按部就班的劳作着,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因为采离被打了,可这种打明明是惩罚性的,按道理不应当有陶罐或者衣裳之类的东西,难道是这些监工良心发现,他们也觉得这样对奴隶不人道? 会吗?好像不太可能,带着满心疑惑,姜姜实再次回到了草庐。 就在姜美初以为会等很久时,老媪所说的东西,陶罐、热水、衣裳,还有一把梳子竟很快到了,奴仆放下东西就走。 姜美初拉住最后一位说道:“请问有治鞭子的药吗?” 最后一位奴仆木呆呆的,仿佛不知道姜美初在说什么。 “没用的,许美姬!”躺在地上的采离说道。 姜美初颓然的松了手,奴仆们很快出了草庐走了。 “我怕你伤口发炎,一旦发炎,会……” “我虽听不懂你说的‘发炎’,但我知道你的意思,生死由命吧!” “不……采离,你才十四岁。” 采离摇了摇头,“就这样吧,谢谢你的好意。” 姜美初被采离的消极弄得很窝火,双手捋了把头上的乱发,碾米的手指用力过猛,丝丝作疼,腾一下站起来,伸脚撒气,就想踢东西,脚到大木盆前停住了,水翻了可没人再给自己弄,忍下心火,准备洗漱。 还没有等她洗漱完,就有人过来叫了。 “许奴……” 许奴……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姜美初内心没有来由一阵恍恐,难道有什么火坑等着自己跳? 可是这衣裳左一片,右一团的,怎么穿,还有这好不容易梳顺的头发怎么盘……姜美初刚洗完澡的身上,都急出了汗。 采离扎挣着起身,“我来帮你。” “你会?” “在宫里,为了讨好祖母,我经常帮祖母穿衣梳发。” 原来如此,在采离的帮助下,姜美初终于收拾好了自己,她不好意思的说:“原来想给你换一下衣服的,现在……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弄。” 采离摇头,“你姿色绝美,怕是回不到奴隶舍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 采离苦笑:“真嫉妒你。” 姜美初瞪眼,“小心我不回来帮你洗伤口、换衣。” 采离摇头,微笑道:“外面的人在等,赶紧去吧,如果要是有好也处,请……” 姜美初打断她的话,“我会回来的。”她内心坚定,如果有好出处,那一定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而不是其他。 宋殿练射场上围了很多人,声音嚷嚷,热闹非凡。 “子兴,好箭法。” 第16章 捡箭 公子兴被人围在中间,气宇轩昂,听到恭维,勾嘴一笑,丝丝痞气从嘴角溢出来,夹在贵气的举手投足间,惹得围观的美姬们纷纷心神荡漾。 “我的个老天,公子兴真英武。”夷国美姬轻轻叹道。 “要是公子兴收了我该多好啊!” …… “任美姬已经伺候公子兴两天了,真是太幸福了……” “任美姬,公子兴的胸膛一定很赞吧。”夷国美姬转头问道。 任美姬抿唇而立,面露尴尬,事实上,除了在大殿上坐过公子兴怀里一次,到现,她连他的手都还没有碰过,真是…… 想想就沮丧,难道我的美貌不足以让公子兴坐怀而乱? 跟着有司(春秋战国时的官名,主管某方面事务的小官吏)到达练箭场时,一群公子射击正在兴头上,出箭声、呼喊声、美女们的加油声,彼此起伏,姜美初朝远处看了眼,跟有司进了一排小木屋。 有司把几个小奴交给侍候浆(春秋战国时的一种饮汁)果主事:“要添加的人手都在这里了。” 小主事点头,“劳烦了!” “不客气,晚上我来接人。” “没问题。” 原来过来帮忙端送茶水,姜美初暗暗松口气。 主事伸手点到:“你,过来洗果!” 和姜美初一道过来的小奴连忙屈礼回道:“唯,有司。” “你过来煮水。” “唯——” “你将美浆端到公子们射击的地方,给他们解渴。” “唯。” 没有点到自己,那让自己过来做什么,姜美初正这样想时,主事跨脚出了小房间,“你跟过来。” “我……”姜美初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不是你,还有谁没做事?”主事不耐烦的瞪了眼。 “哦……”姜美初赶紧跟上有司。 主事瞅了一眼姿色颇妍丽的小奴,转头,脸上露出世故,带着小奴朝公子们射击的地方走过去。 让我到射击场上干嘛?姜美初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 不一会儿,主事走到一个年轻男人跟前,点头哈腰:“宰(家臣,春秋战国时卿大夫家的总管,后泛指诸侯、王公的私臣)君(春秋战国时,君不是王,是一种尊称。),小奴带到。” 公子兴身边的管事早已把姜美初打量了一遍,明眸皓齿,俏丽妍姿,即便是粗质衣裳也没能挡住明媚娇色。 被人盯,姜美初感觉十分不自在,这要放在现代,她早就发飚了,可看到他腰间佩剑,她耸了,低头装死。 还不错,宰君满意抬手轻拂两下,有司马上抬手躬身恭敬离开了。 年轻宰君留着一字胡,显得老成干练,朝不远处招了下手,仆从马上小跑上前,“宰君,何事?” “汝带小奴去捡箭。” “唯。” 捡箭?姜美初暗想,不会被射偏的箭射死吧!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见那一字胡男人盯了一眼自己,连忙抬脚跟上仆从。 姜美初被带到射击的人群中,仆从伸手一指,“那边落在地上的箭,汝去捡过来。” “是!” 姜美初朝架靶的地方走过去,微微低头躬身,一副如正真小奴的样子,边走边看,为了不引起人注意,特意朝外围偏了偏。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被人注意到了,而且是场中最耀眼的公子兴。 公子兴正在和众公子比划另一个公子箭落靶的位置,小奴就那样落到他的视线里,他直接停止了说话,毫不掩饰的看向她。 这样的公子,这样的地位,心悦何事,也根本不需要掩饰。 小奴走得很别扭,不仅如此,居然提起裙裾,如男人一般抬脚向前,纤细的身子竟毫无迎风扶柳之感,嫌弃之色不自觉的露于脸上。 随着公子兴的目光,大家都看到了许国美姬,那个被发配到奴舍的低级小奴。 她怎么来了,难道她还能被公子们心喜?真应该再绕两道绡纱,让那口气上不来,人群中,少女如是狠辣的想道。 “她怎么会到射击场?”任美姬问出了所有少女们的心声,公子兴的目光让她们嫉妒。 人群后,团儿看到自家主子,高兴的就差跳起来,太好了,美姬有希望了。 公子们挑眉斜眼看向一脸兴味的公子兴,只见他渐渐松了紧凝的脸色,笑意满眼。 人群外,一字胡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正准备留意公子反应,没想到,公子这么快就上眼了。 “我就说,公子心喜这小奴。” “汝也曾是一国公主,算不得真正的小奴。” “宰君说得是。” 一字胡男人笑笑,“下面就看这小奴自己能不能抓住公子的心了。” “然!” 宋太子公子韶眼角的笑意却不知不觉没了。 回馆舍途中 “公子,前面射击场上,各位公子正在射箭,要不要过去看看?”奴从里二问。 公子无夏边走边沉思,听到奴从的话,抬起头,看向远处射击场,吵嚷的声音随风飘过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回馆舍。” “哦……”奴仆顺从回道。 走到岔路口,路边一棵小树的枝被折了,倒插在树边,扫了眼,枝条上面红色的浆果正在被鸟儿叼琢,哂然一笑,抬脚回去馆舍。 射击场上,其他公子见公子兴兴趣十足的看向许国美姬,干脆也不射箭,都看向捡箭的小奴,结果发现那小奴竟然把地上的箭都捡起来抱在怀里。 “少荣,赶紧再射几支。”公子华大叫一声。 “凭什么是我?” “就你技术最差,最会脱靶!” “你……”公子少荣嘴上不乐意,可为了讨好公子兴,伸手搭弓,刚要出箭,胳膊被公子兴拍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射。 公子呈挑眉大笑,“少荣弟,别介,子兴心疼小奴。” 众人先是一愣,等他们会意过来,个个哈哈大笑。 年轻的公子们闹成一团,恣意盎然,彰显出属于他们的骄傲。 姜美初抱着一大把箭矢,张了张眼,想问这些箭放那里,发现自己被众人盯着,就是没人示意她箭放那里。 另一个捡箭的小奴见地上没有箭了,气得跺了一下脚,转身看向她,发现公子们都盯着她,眼珠子转了转,追到她身边,娇声细柔,妩媚一笑:“你的力气可真大!” 第17章 幼稚 听到她的话,站在边上围观的女人们哄然大笑。 “哈哈……” “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姜美初感到不解,侧目看了眼轰笑人群。 薛美姬轻叹,许美姬啊许美姬,她们在笑你是低下的奴隶,因为只有奴隶才力气大。 公子们随着这话,笑声更大了。 公子兴下额微抬,看向满怀抱箭的女人,真是个粗蛮的呆子,没个女人扶弱的样子,还怎么让男人疼惜你。 见个个都笑,姜美初回味了这句话,马上明白了,看向身边的少女,行啊,骂人不带脏字!想看我窘迫的样子,等下辈子吧。 既然没人指引把箭放在那里,那就用嘴问,扫了眼人群,凭本能判断找到了这一群人的老大,找最顶事的,啥事都一步到位。 一群少女们看着姜美初径直朝公子兴走去,都瞪大眼,被公子扔到奴舍里,竟还敢朝公子身边凑,这是脸皮怎么这么厚! 薛姬樱桃小嘴紧闭。 任美姬的眼光能把许美姬烧个洞。 站在美姬身后的团儿看到主人能从奴舍出来,高兴的两手不停的在衣服上搓,太好了,太好了,美姬的好日子来了。 邓、夷两国美姬相互看了眼,脸色绷得很紧。 公子兴身边的公子们个个都显得很兴奋,朝公子兴挤眉弄眼,意思是这小奴胆大啊,你不‘灭’了她? 公子兴微抬的下巴没变,脸上的笑意更绽。 姜美初在众人目光中,落落大方的走到公子兴身边,“公子,箭都捡来了,有何吩咐?” 公子兴低眼看向美人怀中的箭,环抱的手自然放在箭矢上,纤纤十指,泛红肿胀,眼眸微束,蓦得抬眸,直直看到美人眼里。 姜美初被这一眼看得往后退了一步,“公……子,有……有什么不对吗?” 公子兴深看一眼,伸手出两指,动作轻缓,捏取出姜美初怀中冒出的箭尾。 看到男人手就要靠近自己前胸,姜美初本能又想往后退,可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动下试试瞧,她眨了下眼,大脑迅速给出判断,没动。 一瞬间的博奕,男人大获全胜,收敛眼神,邪魅一笑,抬臂搭弓,瞄准,嗖一下,箭落在了靶心之中,动作在眨眼之间,一气呵成。 射完之后,立马转身又从姜美初怀中抽出一支,再次一气呵成,流云流水,优雅又帅气。 三支箭之后,姜美初算是明白了,这男人竟在自己面前耍帅,还真是让人无语,暗暗吐槽,真是幼稚。 啊……欧…… 宋都奴舍 奴隶们已经停止做工,开始运送会盟祭祀用品。 石予和老头两人合推一辆独轮车,两人边推,余光边瞄向周围,“你答应公子无夏了?” “没有。” 老头不解:“为何?庶士不想出去?” “无论是宋侯还是郑国人都不会让他来赎我。” “却是为何?” “他没有币帛。” “呃……”老头眨了下眼,“一国公子何如这样?” 石予回道:“晋国被邢夫人和公子末把持朝政,他被挤到晋西北边陲小邑戍边,其父听信邢夫人馋言,要废他为庶人,在上卿仲的保举下,才得以保住公子之名。” “那他怎么来此会盟?”老头费解。 石予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人,继续回道:“这是公子末母子的阴谋,此次会战,晋国没出一乘1(徒兵和战车相编,构成军队的一个基本编制单位,称为一乘,左传上注解,每辆战车甲士3人,步卒七十二人)一卒,必然会遭到其他会盟国的不满,让他来会盟,想借他国之手羞侮公子无夏,甚至如果激起公愤,杀了他也未偿不可。” “其心甚歹!”老头愤然。 “公子无夏非池中之鱼。” “那你为何不答应?”既然评价甚高,为何不同意跟了他,老头不解。 石予轻笑,“时机未到。” 老头明白了,“那你打算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有人来赎?” “不,我不会不呆在这里!” 老头听到这话高兴的低唤:“庶士,什么时候行动?” 石予白了一眼老头,“总得谋划好出去的路径吧。” “哦,庶士说得对。”老头两眼笑得眯起来。 石予轻道:“要是能带走许美姬就好了。” “庶士想带她一起逃?” “怕没那么容易。” “庶士心喜于她?” “心喜格斗术。” “嘻嘻……”老头贼贼一笑。 石予懒得理这个老不正经,推着独轮车跟着人群往城外祭祀地而去。 射击场 姜美初怀中的箭矢已经被公了兴射完了,那技术真是杠杠的,箭无虚发,连她也忍不住暗暗称赞一声。 围观的少女们更兴奋不已,仿佛射到靶心的人是自己。 公子兴转头,高傲的双眼夹杂痞气,魅惑一笑,朗风霁月,目光轻扫,撩人心神,不是用手死死捂着小嘴,那尖叫声能吓倒一片。 这点场面可吓不到姜美初,小男生逼格、小女生崇拜的时代,对于她早就成过去式了,不动声色,立在一旁。 扫了眼小奴,公子兴眉头微蹙,转头,面色微沉,奴仆捕捉到了主人的不快,连忙上前,弯腰接过弓,“公子,可要些美浆?” “嗯!” 男和女之间的微妙,只有情场老手才能懂,公子呈只一眼就懂了这之间的故事,咧嘴一笑,伸手就抽出挂在胯部箭袋里的箭矢,拉起弓就射。 “啊……” 受到惊讶的少女们挤成一团,踩到彼此的裙角,跌倒的跌倒,歪在一起的歪正一起,乱如一团麻。 姜美初同样大惊,却在慌乱中看得清清楚楚,那箭是朝自己来的,她真不搞不懂,自己到底得罪那路小鬼了,要如此玩自己的小命。 偏头,下蹲,双手抻地,就势一个翻滚,在滚动中,耳朵里除了风声,还有:“公子来了,小奴快跑,若不然,这箭可不长眼!” 不待这样玩人的,姜美初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自己除了赤手空拳,什么也没有,只能逃命! 众人顺着公子呈的叫喊声看过去,原来要射许国美姬,公子兴不生气吗? 围观的少女们幸灾乐祸,都偷偷看向公子兴,只见他仿佛没有看到公子呈戏弄小奴,低垂眼帘,喝着美浆。 第18章 靶子 刚才还心喜于色,为何这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了?能明白的,不是天生人精,就是年纪一把。 有人眉角暗开,原来许美姬空有皮囊却不懂男人,真是抬举她了,把她看为对手,还真是高看她了。 姜美初趁着公子呈从箭袋里抽箭,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逃命,射击场周围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士卒围上了,她出不去,只能围着射击场奔跑。 一直站在边上陪客的公子韶微微眯眼,冷漠淡笑。 团儿心想,要不是自己从小伺候美姬,知道他和美姬是表兄妹,根本不敢相信,一个表哥会比陌生人还陌生,为什么,难道亲情在这世上就没有一点余温了吗? 公子呈射第二箭前朝公子兴贼贼一笑,转头又朝小奴射过去。 公子少华等人明白公子呈的意思了,连忙跟着起哄,“呈,刚才还说我箭术不精,你看你都射偏了,往左——” “往左?”公子呈故意问道。 “不,好像往右?” 公子呈端弓的手随着其他公子的叫喊声,不停的左右瞄准。 姜美初跑在远处,随着他们的叫喊声,注意着箭的方向,不停的躲避,逃窜。 少女们趁着混乱,都挤到了公子兴身边,都想贵人能看到自己,收了自己,让自己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公子呈又射出了一箭,刚好落在小奴脚前。 “啊……”姜美初大叫一声,跳开了。 第三箭从她左手边飞过,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惊恐的不行,身上、头上,全被汗浸透了。 可她逃窜的样子,落在众人眼,就如看猴耍戏,有些美姬幸灾乐祸、眉飞色舞。 公子兴一脸深沉。 第四支箭射之前,公子呈问向诸公子,“你们说,她会在第几支箭时求饶?” “看她全身都吓得发抖,我猜就这一支。” “公子华,你猜呢?” “也许还要两支。” “你呢,公子江?” “这小奴怕死是怕死,可这脾性够犟,我倒是猜不出。” “哈哈……”公子呈大笑,“子兴,你猜呢?” 公子兴皮了他一眼,那心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好。 公子呈却不在意,咧嘴一笑,再次端起弓,试焦,调距,瞄准—— 薛美姬年稍长,她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公子呈逼许美姬向公子兴求饶,唉,她叹了口气,今天这事,要是其他美姬,无论谁早就到公子兴面前讨饶了,那个软弱无主见的许美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强了,难道摔跤,能让人变得更坚韧? 姜美初心想,如果不是吃了那块肉,她肯定跑不动、挂了,现在上气接不住下气,死死撑着,盼着这群王八蛋公子哥赶紧喝下午茶去。 箭袋里的十支箭快要用完了,可许国来的小奴,竟毫无求饶的迹像,公子呈的面色跟公子兴一样沉下来。 一个小奴而以,他已经没耐心陪她玩了,勾嘴,瞄向公子兴。 公子兴的不耐烦同样写在脸上。 明白了,公子呈伸手抽箭袋里的最后一支箭矢,抽出来时,微抬下额,看向许国小奴,嘴角咧开,绽出笑意。 姜美初实在跑不动了,站定,弯腰双手抻在大腿面上喘着粗气,那小子箭袋里好像只有一支箭了,是不是意味着玩人的游戏要结束了。 还看我笑,玩人就这么高兴吗?姜美初喘着粗气,狠狠想到,可是差点死过两次的她,突然之间,竟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姜美初倏一下直起身子,目光嗖一下射向拉弓的年轻公子,shit,竟是一只笑面杀人的虎,我……该往那里逃! 不知觉中,整个射击场被公子呈射箭的情绪感染,变得异常紧张。 公子兴眸光幽幽,仿佛对射击场上的一切置若惘闻。 站在射击场边上,等候主人的宰君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让你攀上公子,竟不懂,一个女人能蠢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药可救了。 公子呈弹拉的手臂已经张紧,紧跟着上弦的弓也成优美弘度,睁开的那只眼,已经聚焦,咦,小奴不跑不逃了,到是有自知自明。 勾嘴一笑,张紧的右手轻轻一轻,那支箭离弦而去。 姜美初绝望的闭上了眼。 “嗖——”箭矢呼啸而过,“啪——”竟落到了地上。 众人被声音惊醒,顺着落地的箭看过去。 “南阳君!” “南阳君——” 逃过一次的姜美初劫后余生般睁开眼,转头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射击场外站着一个年轻的贵公子,只见他把手中的弓箭递给身边侍人,笑眼弯弯,“子兴,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叔叔——”公子兴微笑迎上去,“来来回回,真是辛苦您了。” “玩什么呢,这么起劲?” “射击。” 南阳君玖笑道:“用人做靶子?” 公子呈抢着回道:“没有,没有,南阳君,我就是逗逗小奴,知道明天盟会在即,不会随意杀生。”实际上,他玩得兴头正起,没人阻止,这个小奴就挂了。 “知道就好,赶紧沐斋去。”南阳君瞪眼。 “是,叔叔!” “是,南阳君……” 南阳君灿烂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微圆的脸显得一团和气,如果不是亲口听人叫他叔叔,姜美初觉得,他应当是谁家的弟弟。 不管是谁家弟弟,也不管这些人是想杀死自己,还是逗自己玩,这一劫总算逃过了。 众公子簇拥着南阳君离准备离开射击场,他转头看了独自而立的小奴。 “贱奴,君子救了你的命,还不知道过来道谢?”边上仆人凶巴巴的叫道。 姜美初低头深呼吸,抬头跨脚过来‘道谢’。 南阳君轻声一笑,扬手制止,“不必了让她过来,一个小奴而以。” “诺,君子心真善。” 南阳君温和一笑,对着侄子说:“陪叔叔两杯?” “尊命!” “哈哈……”南阳君朗声而笑。 射击场上的公子、美奴们如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只余下收拾场地的小奴。 奴舍有司过来领奴隶,有两个被浆果主事留着用了,发现姜美初竟还在,诧异的看了眼,悄悄拉着主事到一旁说话。 “她怎么还在?” 第19章 草药 浆果主事撇嘴:“木纳,不懂讨好公子,没人收了她。” “不会吧?”有司微微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奴,如此绝色,就算木纳,想弄到手玩的公子也有大把吧。 有司想得不错,确实有不少公子有这亲的心思,可是公子兴看上的妇人,谁敢伸手呢? 月光下,静静的奴舍里,没有向往常一样忙碌不堪,木棚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由于明天盟会祭祀,所有人都要沐浴戒斋,以示对神明的恭敬,奴隶们也不例外,他们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 整个奴舍区域,能看到灯光的地方,都是监事们的房间,奴隶们住在劳作场后面偏僻的草棚子,离这里有一段距。 任何时代,男女都有别,男女奴隶们分在东西两头,而姜美初和采离又跟他们不一样,被分在劳作场工棚附近,离监事们的房舍不远。 看了看不远处的灯光,如果不是知道明天盟会有沐浴及戒各种事的风俗,姜美初心想,今晚自己一定不敢睡。 草庐内,采离悠悠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不是对你说了嘛,我会回来。” “你回来干嘛,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姜美初回道:“当然不是!” “不是,那你回来做什么?” 姜美初蹲下,对躺在地面草铺上的采离郑重说道:“我要靠自己离开这鬼地方。” “你……自己……怎么靠?”采离反问。 姜美初沉默不语。 “你不想说?” 姜美初深吸一口气,“我对这里一无所知,两眼一抹黑,完全靠本能行事,所以我不知道能跟你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借机行事?” 姜美初点点头。 采离神情复杂的说:“如果你想以逃的方式出去,一旦被抓到,轻则黥劓重则没命。” “黥劓是?” “惩罚逃奴的刑罚,在脸上用墨刻字,割掉鼻子。” 姜姜初下意识就摸了下鼻子,抿嘴低头。 见她不说话,采离摇头叹气,“不管是逃,还是留下来,好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没有活路。” “不,我相信一定会有。” 采离见她目光坚定,不是能被左右之人,轻笑道,“但愿你会成功。” “你不想吗?” “我都这样了!”采离摇头。 “这样又怎么了,只要努力都可以。” “等到身上化脓后,我离死就不远了。” 跌落而死,对姜美初来说,是个不辛的意外,在她有生的二十几年岁月里,根本没机会接触死亡,吃饱穿暖早已不是问题,她已经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 此刻,采离的话,让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古代,伤口发炎会要人命的事是真的,原来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喉头突然哽住,站起来,就站到门外,看向无边的天际。 午夜的星辉,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晚夜风着发涩的脸,感到凉意袭人,可这明明是五月,是初夏。为何人生竟如此之难! 突然,姜美初转头说:“我去找盐,兑水,帮你消炎。” “没用的,没有草药,没有巫医,我的鞭伤一旦化脓,就只能等死了。” “盐……”姜美初不知怎么解决未来知识,“你等着,我去找人。” “你别去,那些监事就等我们送上去,你连公子都不屑,何必让他们得了去。” “我……”是啊,那些监工头子如狼似虎盯着,自己这一去,可不就是……“我去找郑好姐姐。” 姜姜初朝奴隶们睡觉的地方找过去,没走几步,竟遇到了一个人意想不到的人,虽在月光下,她还是很快认出对面之人,连忙道谢:“今天白天鞭子之事真是感谢你了,石大哥。” “你好像见谁不是姐姐就是哥哥?”石予觉得有些怪怪的。 “那……那我该叫什么!” 石予被姜美初问住了,哂然一笑,“你出来是……” 姜美初微叹口气:“我想找点盐。” “这可是精贵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找的。” 姜美初是学文的,古今中外的书多少都读过,知道盐在古代的地位,没想到有一天会真正面对。 “你想吃盐?” 姜美初摇头,“帮采离洗伤口。” “用盐洗伤口?”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石予笑道,“我正是为鞭伤而来。” “石大哥有办法?” “住的地方杂草丛生,我在乱草丛中,找到了几株草药。” “太好了,石大哥。” 石予笑笑,伸手找了屋檐边落在地上的瓦当碎片,一个当盘,一个在上面捣草药,没一会就捣好了,对姜美初说道:“这些草药,你给她敷上,希望有用。” “谢谢,太谢谢了。”姜美初高兴的谢道。 躺在地上,面色灰沉的采离因为石予的草药不在灰沉,露出喜色,“多谢贵人。” 石予摇头轻道:“你的鞭伤太重了,我怕这几珠草不起作用,权且试试了。” “那也感谢。” 姜美初站在石予身边,一边看他捣药草,一边问:“听说明天盟会?” “嗯!” “热闹吗?” 石予抬头。 “我……我说错话了吗?” “你没说错话。” “那你……”为何这样我,吓到本姑娘了。 “感觉你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随意之事。” “哦,对不起。”原来问题在这里,姜美初已开始谋化出路了,可她对这里一无所知,遇到能被贵公子找的人,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继续问:“都有什么样的人参加?” 石予再次抬头,“哪些诸候国让你家破人亡,你不记得了?” 姜美初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仍要问,“我一介女流,在战争中,早就慌得六神无主,哪还知道那么多。” 石予意味深长一笑,“我没看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看人看嘛这么透,姜美初想死的心都有了,见姜美初一脸委屈的样子,石予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露出来,“主盟者郑国,与盟者宋、卫、莒、邹、滕、邢、虞、虢、晋,其中,晋国公子无夏虽参加了会盟,可他没有出一乘一卒,也就是走个过场。” “那这几国,以那家实力最强呢?”姜美初问。 第20章 不见了 石予回道:“除了郑国,就属邢国。” “那那家最弱呢?” “虞国。” “哦!”姜美初点点头。 石予又道:“其实相邻的虢(guo)国也差不多。” 国?这是什么国,姜美初翻翻自己的记忆,好像没听说这个国家。 见少女频频促眉,石予轻轻一笑,也不多什么,手中的草药已经好了,随手放到采离的身边,“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早点休息,我走了!” 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客气什么,姜美初对石予笑笑,以表谢意,把他送到门外,发现郑好站在外面,“郑姐姐,你来了啦!” “我……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我帮……”石予弯腰从草庐来了,高大的身躯显得特别有男儿气概。 郑好局促的避到角落。 石予对姜美初说:“别送了,赶紧给里面的人敷药。” “好,多谢了……” “别说了,赶紧进去吧。”石予挥手笑笑,走了。 等他走远几步,姜美初转过头,刚想说话,发现郑好盯着石予的背影,发现自己在看她,非常局促。 有匪君子,少艾心慕,会意一笑,对郑好说道:“郑姐姐,草庐挺大,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睡?” 郑好摇头,“监事们安排的地方,不好随意的。” “谢谢郑姐姐提醒!” “那我走了。” “好。” 敷药,洗漱、换衣,一直让姜美初忙活到大半夜,感谢祭祀,让她能洗漱、换衣,来到异世后第二个晚上,终于可以清清爽爽的睡到草铺上了,躺在草铺上,她没能马上入睡,把穿进异世的两天想了又想,最重要的是明天的‘会盟’,她期待能在这样的盛会里找到机会,达成所愿。 一是担心采离身上的鞭伤,二是想着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姜美初感觉自己几乎没有睡着,就在她要眯着的时候,外面监工叫起了。 疲惫睁不开眼的姜美初挣扎着起来,“采离,你怎么样,能起吗?”顺手就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谢老天,没发烧。” 被人摸额头,采离本能的就往边上避,等她明白对方的意思时,感动的看着她。 “别看了,监事就在外面,赶紧,要不又要被鞭子抽。” “好。”采离点点头。 姜美初叹口气,“我扶你。” 外面破天荒竟点了油灯,不仅监工头子带着一群小监出现了,好像还来了两个官员模样的人,只见监工头子对他点头哈腰,“大夫(古代官名介于卿、士之间),人都过来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穿得很正式,宽袖广袍,头带簪冠,腰束锦带,袂压衣襟,甚是隆重,老眼扫了下众奴,沉着脸色,“赶紧分派,各司其职。” “诺,大夫。”监总连忙行礼回道。 凌晨微黑,奴隶们站在明亮的油灯之下,一个一个领着自己的活计。 姜美初只认识三个人,男奴就是那个帮拉鞭的邓国贤士石予,女奴郑好,她们都已经被派去了,不知去向了哪里。 “你跟在这队后面。”终于轮到姜美初了,她连忙抬脚跟上左侧队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采离,发现她被分到了右侧队伍。 大概是感觉到了姜美初的目光,采离也悄悄回看了她,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感觉,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许国美姬了,眼眶发涩,连忙收回目光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看着采离的背影,姜美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低头收回目光,跟上前面的队伍,夹在人群中,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离开了奴舍木棚。 在微黑的凌晨,跟着人群,也不知走了多久,慢慢的晨光微曦,天色亮了,仿佛心也跟着亮了,当姜美初看到城门时,这心亮变成了欣喜若狂,老天,竟可以出城,那不是…… 那高兴的劲别提了,暗捺着喜悦,和大批奴仆到达了盟会的地方。 太阳慢慢升起,透过云霞,跃出灰蒙蒙的晨曦,刹那间将暗淡的天空全都照亮了,五月的天空,一洗如碧,微熏透澈。 如小山丘的会盟台出现在众人眼里,姜美初分站在会盟台不远处,暗暗数了数台阶数——七层。 七层高台上,中间插着郑国纛旗,周边是其他会盟的旗子,各式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祭台上已经摆好歃血为盟用的三牲六果,以及香坛,铜鼎等各式物件。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会盟的所有诸侯都到了,祭祀从早晨巳(9—11点)时正一直到下午未(13—15点)末才结束。 多年以后,当姜美初回想起郑国会盟之事时,脑海中,除了出逃的紧张、不安,竟什么也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这个曾震慑周天子的巨大盛事。 夜色降临,监事们分胙(祭祀用的肉),把祭坛上用过的水分给奴隶们,虽然是水,可祭过神明的水那就是圣水,每个人都想得到,他们排队等赐。 郑好的目光在人群中悄悄寻了一圈,咦,许国美姬呢,是不是不知道赐福水,早知道过去提醒一下,她有些自责,累了一天,少叫了一声,倒叫许美姬没得到福水。 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连忙看过来,“夷美姬?” “什么美姬,跟你一样,是女奴。” “许美姬呢?” “不知道!”采离直接回道。 “你们没有分在一道?” “我到希望跟她分在一道,能一起……” 郑好等她话,她却不说了,“怎么啦?” 采离嗤笑一声,“等着吧!” 郑好皱眉。 福水还没有分完,监事们就感觉不对劲了,“刚才那个……对……,就是你过来……” 采离额头的福水还没有干,就被监事叫回头,“何事,监人?” “许国小奴呢?” “我被分在守衣一队。”采离低头回道,那意思是并没有和许国美姬一起。 一直窥觊姜美初美色的小监事双目圆瞪,叫道:“出城侍立的女奴全都出列。” 女奴们呼啦呼啦全都站出来了,挨挨挤挤,一眼扫过去,许国美姬的影子都没有。 站在人群中的老头兴奋的就差手舞足踏,压低声说道:“竟被你猜中了,庶士,你猜中了。” 第21章 找人 石予没有理会老头,回来时,明明在城门附近见过她,可……究竟在城内还是城外,他感觉自己记不真切了,她竟真得逃了! 抬头看天,到处都是盟国军队,她能逃到哪里呢? 小监事缩头跳脚把事情禀给了监事,监事阴沉着脸,吩咐手下卫卒悄悄查人。 夜色中,上千奴仆立在木棚下的中心土道上,看卫卒把整个奴舍翻地三尺,可连影子都没找到。 郑好和采离跟姜美初走得近,受到了牵连,跪在人群前,如果不是会盟有忌讳,她们能被打死。 小奴出逃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在会盟国还没有离开的情况下,监事们更是不敢往上捅。 可谁让许国美姬不仅有绝色、还舞冠东周呢? 就在监主思虑要不要把事情往上报时,前殿来人了。 监主慌张迎上去:“大晚上的,真是劳烦有司了,你放心,祭坛上的福水已经全部分给小奴了。” 有司趾高气昂:“我不是为此事而来。” “那有司是?” “公子让许国美姬去大殿为公子们献舞。” “许……许国美姬不是已经成……”监主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休得多言,赶紧让人跟我走。” 有司显得不耐烦,真是不想呆在这又脏又臭的地方,抬手捂鼻,等了一小会儿,见监主站着不动,斜头张眼,“汝这是何意,难道公子到奴舍提奴,还提不到?” 看来是瞒不住了,监事抹汗回道:“小奴不见了!” “不见?” “诺!” 有司双眼阴蛰,看向监主,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奴,“她们跟此事有关?” “还没有查出来。” 有司阴阴的看了眼颇有姿色的采离,一脸菜色的郑好,冷冷一笑,“查过了吗?” “小人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见。” “那这是逃了?” “小人……小人不知。” “嗯,我知道了。” 跪在地上的郑好,直到此刻才敢相信许国美姬真是逃了,浑身鞭痛也止不住她的兴奋,仿佛逃出去的是自己,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来了两天的许国美姬做了,她暗暗祈祷,希望你能顺利逃出去。 宋都大殿,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声色犬马,靡靡之乐。 孝虎将军已经离开矮几,到了大殿中间,调戏正在跳舞的女奴们,年过半百的虞侯不甘落后,迈着老态的步子、色迷迷的加入了舞动的小奴之间。 “哈哈……”众人见此,个个仰天大笑,“好生有乐趣。” “汝亦可去乐一乐!” “子呈此言甚合吾心。”滕国公子江笑嘻嘻的也出了矮几,走到邢国公子呈面前顺手就把他拉进了舞池。 公子韶笑眯眯的坐在主位,看着客人们嬉戏欢娱,身后小仆弯腰,附到他耳边:“公子,许美姬不见了。” 倏一下,公子韶转头看向小奴。他被吓了一大跳,骇得当即就跪地伏身。 眨眼间,公子韶不动声色转过头,朝客主位公子兴一笑,“子兴请尽兴,吾有些事,马上就回来。” 公子兴微微颔首,当公子韶出去后,他身边的家臣也悄悄跟了出去。一刻后,他又悄悄回到了大殿。 “何事?” “许国小奴不见了。” 公子兴眼眸深幽,“何时?” “祭祀回来后。” “这么说,小奴已经不见三个时辰了?” “诺,公子!” 奴舍中的奴隶们谁都没想到,能有机会见到公子,个个显得特别恭敬兴奋,有些姿色的女奴们更是悄悄骚首弄姿。 公子韶问道:“这两天可有其他人来见过她?” 监主回道:“已经拷问过了,守卒放了她丫头进来,再者,跟她亲近的就是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奴。” “丫头呢?” “刚刚带过来。” 丫头团儿吓得浑身发抖。 “你家美姬呢?”公子韶悠悠问道。 “奴……奴不知……” “不知?”公子韶阴沉的脸色能杀人。 “唯,公子,天地可鉴,奴就是给了美姬两个布,一个肉团。”团儿的身体抖成了筛子。 “有币,有吃……”公子韶轻声念道。 采离马上叩头,“公子,许美姬的布被老媪拿走了,肉团已经跟我分食吃了。” 公子韶目光倏一下刷向采离,吓得她扑嗵伏地,却没有听到公子的声音。 上千人的奴舍,外围着几百卒,随着公子韶的沉默而静的可怕。 公子韶缓步而走,轻轻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石予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没等他发问就开了口,“公子想问奴美姬的下落,奴不知。”(东周时,男性奴隶的称谓为隶臣,女性为隶妾,为了方便大家看文,统一为‘奴’) 公子韶眯眼。 石予镇定自若:“公子别不信,奴说的是实话,奴也想知道,一个美娇娥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中逃走的。” “善,我也想知道!” 公子韶转身,公子兴背着手带着众人出现在奴舍。 公子韶微微一笑,刚想…… 公子兴伸手示意,“找小奴,这个游戏好像不错。” 众人惊,这样的阵势找小奴,那许国小奴大概连渣都不剩吧。 姜美初是被饿醒的,她真想爬出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还是盟会的当天夜里吗? 突然耳际传来男人温润清越的声音,这声音,她听出来了,是找石予的那个公子,自己竟躲到他房间了? 这么巧?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清越声音问:“几国诸侯什么时候离开宋国?” “奴去打听了,好像后天。” “没去打猎,还在找小奴?” “诺,公子,昨天夜里找到城外一舍(三十里为一舍)之地,今日已达百余里了。” “一个娇弱的公主能在一夜一白天蹿出百多里?”公子无夏问道。 仆从笑笑:“要是会骑马,大概能。” “那许国美姬会骑马吗?” 仆从回:“询过她家两个丫头了,不会。” 姜美初听到温润男声嗤笑一声,“倒是把美娇娥当威武将军了。” “公子所言即是。”仆从身体前倾,伸头问:“公子,那以你看,许国美姬会逃到那里?” 第22章 搜索 姜美初感觉‘公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正没耐心坚耳听时,移门拉动的声音传进来,“公子,这是您的晚餐,请慢用。” “多谢贵国招待。” “公子客气了,奴退了。” 昨天夜里……今日……晚餐……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找了自己一天一夜了,自己也厉害呀,竟然跟着睡了一天一夜,伸伸舌头,做了两天小奴被压迫狠了,终于补回觉了。 转念又一想,不知这些人还要找多久才能收手,要是再不收手,本姑娘人没被抓到,倒是先饿死在这里了。 想到饿,外面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天啊,神啊,这滋味……姜美初差点蹦出来抢肉吃。 别人美滋滋的吃膳食,姜美初只能不停的噎口水,娘呀,这滋味真不好受,边忍受煎熬,边想到一个问题,东周也不是一天一顿嘛,难道分等级,低等奴隶一顿,像团儿高一些的奴隶两顿,贵族跟现代一样三顿,天啊,这阶级可真够分明的! 在晚食进行到一半时,馆舍外面,脚步声纷沓至来。 公子无夏停住舀肉的勺子,“去看看。” “诺,公子。”仆从连忙起身,拉开移门,走到外面。 暮色中,馆舍里里外外都是拿戈、矛的兵卒,他们正整齐有序的挨个搜房间。 仆从连忙进来回道:“公子,他们不找远地方了,开始搜宫城了。” 公子无夏皱眉。 “公子,你刚才还没有说呢,以你之见,是不是也觉得许国美姬藏在宫城内?” 姜美初没听到公子无夏的回答,估计对方以点头的方式回答了。 么,姑奶奶的逆向思维竟被别人识破了,那还怎么逃,真是……姜美初紧张起来,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活动开来。 或许,他们并不是逆向思维,只是例行搜索,冷静,冷静,我必须逃出生天,必须! 公子无夏思索了一下,伸手放下手中的勺子,理了下宽袖深衣,立起身,走到门口。 躲在竹藤箱中的姜美初对自己说,亲,就是现在,机会只有一线,看你的了!脑袋还没有想完,身体已经嗖一下出了箱子。 公子无夏感觉身后有异物,面色一凛,正要转身时,公子兴等人已经到了,他们客气的行礼,“打扰公子了。” “公子兴客气了,正在吃晚食,要不要一起?”公子无夏一边回礼一边避到边上,让公子兴等人进入了房间。 公子兴玩味一笑:“食肉?” “宋国客气,以礼待人,无夏在这里谢过公子了。” 公子韶微微一笑,“公子适意就好。” 公子无夏认真回道:“极好!” 公子韶眉微挑:“公子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汝指的是……” “昨天晚上逃了一个小奴,你是知道的,有没有发现什么?”公子韶问。 公子无夏摇头,“昨天很晚才从大殿回来,回来后就困觉,一直到今天辰(7—9点)末才起来,早食过后,和公子们一起讨论会盟以后的各项事宜,晚膳前刚刚回到这里。” “房间内留有小奴吗?” “有!”公子无夏叫道,“十竹——” “公子——” “有无异样?” “禀公子,无异样。” 公子兴微微一笑,“我们搜一下,无夏不见怪吧!” “但搜无妨!” 众卒收到许可,马上在公子兴的房间里仔仔细细的收了一番。 “这空藤箱是……” 仆人里二马上回道:“藤箱里的衣物拿出去洗晒了,还没有折回去。” “原来如此。” 一阵乒里乓拉后,毫无所获。 “失礼了!”公子韶行礼道。 “客随主变,无碍!” 公子兴看几上的食物说:“膳食简陋,不如一起到大殿宴席?” 公子无夏轻笑,“昨日的珍食还在腹中未消,今天就在此用些,多谢美意。” 公子兴等人深深看了眼仿佛与世无争的晋公子无夏,唇角微勾,领着众人出了房间,远去了。 房间内,什物被翻得乱七八糟,两仆人相视一眼,里二说:“公子,他们这是借机探公子底。” “随他们去。” “公子,气人。” “无碍!”公子无夏边说边走到矮几边,然后探身准备…… 姜美初藏在公子无夏宽大的衣袍里,缩紧身子紧紧贴着他的双腿,见他移动,跟着移动,突然发现这人居然要探身坐在蒲团上,自己躲在他身后,这一坐下来,岂不是要把自己压扁,伸手掐了男人腰间肉,可这家伙仿佛不知道疼似的,仍然往下坐。 真是气死姑奶奶了,就在公子无夏屁股落坐前的一瞬间,她抱着他的大腿根部滑到了他的怀中。 仆人里二正在帮公子舀汤,发现公子衣袍下好像有东西在动,眨了一下,又不动了,“公子,你这是……”指着有些鼓的衣袍问。 “昨夜在大殿上的吃食还没有消去。”公子无夏眼皮抬都未抬。 “公子,你气胀?”里二紧张极了,搓手道,“没带巫医,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无夏面色不自然的咳了一下,“你们且退下,我想安静的用膳。” “公子……” 公子无夏抬头,面色无澜。 “诺,公子!” 里二和十竹齐齐行礼退了出去。 听到移门合上的声音,姜美初从公子无夏的怀中冒出头,“呼……呼……”顺势伸出一只手放在嘴边扇风,“热死姑奶奶了!” 冒出的头,让公子无夏本能往后仰了仰,垂眼不动声色,看小奴在自己怀中放肆。 气透过来了,肚子不争气了,看到桌上的肉汤,想也不想,姜美初拿起勺子就往嘴里舀汤吃肉。 小嘴巴被肉塞得鼓起来,腮邦子不停的动着,时不时还噎得伸脖子,伸完脖子,吧唧吧唧喝汤。 几个动作,不停的来回,没一会,陶罐见底了。 “咦,这么快就没了!”边说边用勺子往里又探了探,“真没了!” 头动了下,长叹口气,“饿得太狠,好像也不能多吃。” 看向陶罐,“嘻嘻……我说肉怎么这么好吃,原来是用砂锅(此处女主砂、陶不分,嘻嘻……)炖得呀,怪不得……” 说完后啧啧嘴,“要是再有一罐就好了。” 公子无夏就这样看着怀中的小女人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几次想提醒,可都被她有趣的话逗得停住了,静静的注视着破国小奴。 第23章 出逃 吃饱喝足的小奴一点也没意识自己坐在人家怀中,饱食让她再次发困,张嘴想打哈吹,还没等打出来,移门有拉动声,吓得她如弹跳般又钻到了公子无夏的袍底,死死的贴着他的双腿,以减少身体突兀。 要不是有人进来,公子无夏心想,绝对把这小奴丢出去。 移门开了,仆人探头进来,“公子,膳食可用好了?”边说边看向几上的陶罐,原来公子竟已经用完了,自从公子离开边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样有食欲了。 见公子用完,里二躬身进来,收拾几案,“公子,可要沐浴更衣?” “稍息。” “诺,奴等些时辰再进来伺候公子。” “嗯!” 小奴端走案几上的食罐,竟然吃得光光的,一滴汤都未盛,暗暗笑了笑,离开房间,顺手把房门拉上来了。 仆人的表情,全都落在公子无夏眼中,这小女人……还没等他想完,怀中人儿直往外挤,他连忙微仰。 “呼……呼……”姜美初再次探出头,大口吸气,双手抻在公子无夏的大腿上,他身上的外袍不仅被她掀开了,连衬袍几乎都被撩在一边,露出雪白的亵衣。 问题是,东周时的亵衣它是开档的。 啊……声音没出来,姜美初死死把嘴给捂实了,求生是人的本能,就算在这种失惊的情况下,她依然记得自己身陷囫囵。 我……我怎么钻到内袍里面去了……老天啊,你打个雷劈死我吧,赶紧离开对方要害之处,心慌意乱,跳得厉害,脸已经如血泼,怎么会……会这样……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公子无夏目光幽幽,深不见底,看着女人胸口跳动起伏,心神恍乎,冷冷勾唇,伸出手,就在他准备袭上娇弱的脖子时,竟被她蹦开了。 愣过神来的姜美初本能就跳开了,钻到竹藤箱里装死。该死的古代,为何亵衣竟是开裆的,难道是方便偷情? 呃……哈哈……亲,你想多了,当然不是,这跟繁缛的衣袍有关,正式衣冠袍子不要说了,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一般常服,就如公子无夏这般穿法,里中外,简单的三层。 说到底,古人也是人,为了方便解决生理问题,他们在繁缛的衣袍内穿了简单的开档衣。 公子无夏瞄了眼自己那处,竟起了微妙的变化,哗……顺手就撩合起衣袍,目光看向另一只微抬起的手,这只修长优美的手,只要轻轻一用力,那脖间脆骨就能咯吱一声嘣断。 竟被她逃了……看向倒扣的空藤箱,原来她一直躲在这里,怪不得搜了百里之地,都没有找到她,竟蛰伏在这里。 难道这里不危险吗?要是姜美初知道他想这样问,一定会回答,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只是……她是如何避开层层叠叠的守卒、奴从来到这里的呢?公子无夏好奇极了。 理了理衣袍,公子无夏起身立起,轻轻踱到竹藤箱边,蹲下,眸光幽幽。 姜美初在箱内感觉到公子无夏就在箱外,内心紧张极了,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公子无夏轻声问道,“你是如何进入吾房间的?”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 “走进来的。” 走……谁还不知道人靠两脚走路,公子无夏抚额。 感觉外面没了声音,姜美初暗暗撇嘴,别以为本姑娘没感觉到你眼中的杀意。 姑娘哎,人家还准备出手,你看到么?呃……太慌张了,没看到! “我问你是如何走到这馆舍之中的?” “就是用双脚走过来呀。”姜美初在箱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想知道本姑娘如何逃脱的,对不起,没等我安全了,你别想知道。 公子无夏再次抚额,他明白了,这小女人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微微一笑,从地上立起来,对藤箱点点头,好样的,本公子还就不信了,还有掏不出的话。 里里外外,就是找不到一个娇弱的小奴,公子兴不信这个邪,公子韶觉得见鬼了,心思不同,目的相同的两个男人还想折腾,却被周天子来人打断了。 大殿正中间,郑国公子兴、郑国南阳君不相信般的看向天子使者,“卿,天子不同意?” “然,天子说,陈蔡二国未能同盟,表明郑伯还不能兴服于诸侯,德行还需修为。” 公子兴与南阳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真想上前揍他一顿,可揍了又如何呢,言不顺、名不正,怎么统领诸侯。 宋太子韶暗暗松了口气,郑国本就强盛,如若再是方伯,那还了得,低下头,他们该搬师回国了。 对于周天子与诸侯之间、对于男人们之间如何博奕,跟她姜美初无关,她只知道,自己终于借着公子无夏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三天后,各国会盟之师在宋国人热情的挥送下,离开了宋都。 两个仆人好奇而悄悄的盯着藤箱看,低声而语,“离宋城已经三十里,里面的小奴能不能出来透气?” 十竹摇头,“公子未发话,不能多言。” 里二凑了凑肩膀,“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呆在里面呢?” “许国美姬舞技甚佳,身体柔弱,屈在箱子里也不算问题。” “不,以我看,除了她舞技的原因,还因为她长得瘦长,能盘在藤箱里。” “对,两者合一,让她逃成了。” 憋屈在藤箱里,姜美初的滋味可不好受,四肢早就麻掉了,听到外面的议论声,知道离开宋城了,内心一阵雀跃,高兴的轻声问道:“里二哥,我可以出去嘛?” 里二一听许美姬叫他二哥,身子霍一下坐直了,看向身后车厢,一脸紧张。 十竹捣了他一下,“你紧张什么?” “我怕公子生气。” “公子为何要气。” “她……她叫我哥,这么尊敬,让公子何如?” 十竹轻笑,“得了,你想多了。” “啊……” “公子嫌弃着呢。” “啊……那……那公子为何把藏美姬的秘密告诉我们?” “被人叫傻了吧,公子的秘密不就是我们的秘密,公子要是不告诉我们,她早就饿死了。” “哦,哦……也对。” 十竹轻手敲了里二,“好好御车。” “是!” 到底能不能出去啊,姜美初急得刚想再叫一遍,听到有人声叫过来。 “公子……公子……” 里二停马。 十竹停下车,拱手,“宰君何事?” 公子兴的家臣拱手有礼的问:“我们家主人问无夏公子,今天晚上可要一起宿营。” 十竹看了马车厢,车厢被帘布遮着,看不清里面。 呆在藤箱里的姜美初急得汗都出来了,公子千万不要啊。 第24章 疑心 众人看向车厢,五月温熏的南风轻轻吹起厢帘,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弧线后,露出公子无夏如冠玉般的面容,剑眉朗目,风采翩然。 “公……公子……”态度轻傲的家臣被这器宇轩昂震住了。 公子无夏清越温润的声音响在五月傍晚,“多少公子兴美意,子在二十里外的小村落脚,就不打扰了。”淡然中竟是威严,让人不敢随意。 “是,奴这就回去禀知家主。” “多谢了!” 公子兴家臣行礼躬身而退,边退边想,这是落魄之人吗,分明是权威赫赫之人啊,他凭什么这么倨傲,他想不透。 等公子兴的车队走过之后,公子无夏的马车一边走一边遇到其他盟国马车打招呼,姜美初一直没有机会出来透气。 等马车完全停下来,打开藤箱之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走在树木繁盛的村间小道,姜美初感到害怕,“什么鸟叫得跟孩子哭似的。”渗得抱起自己的双臂。 “猫儿鸟。” “倒底是猫还是鸟?”姜美初问向里二。 “就是长得跟猫一样的鸟。” “哦,原来你说的是猫头鹰!”五月晚风吹得冷嗖嗖的,姜美初边说边往公子无夏的身边噌,汲取男人身上的温暖。 里二提着油灯在前面走,十竹在后面断后,看得清清楚楚,这许国美姬还真把公子当自己男人了,撇了下嘴,心想,也好,公子身边有个女人也不错,叠被暖床,生活上可以照顾的更细点。 姜美初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全功能丫头。 公了无夏仿佛没有注意到身边紧挨的小女人,依然阔步而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终于到了路的尽头,路头好像站着两个人,怪不得要进村庄,原来是打点好了。 姜美初刚暗自想,自己倒是遇到了大树,跟着好乘凉,没料及身边的人站住了,她继续朝前走,感觉一下凉凉的。 “咦,公子你为何停住不走?” 站在路头的人要跟公子行礼,被公子无夏伸手示意停住了:“馆舍与射击场相交的地方,有一棵小树被人折了枝,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馆舍,我听……” 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子无夏就径直朝前走,“今晚要是不回答,你就站在这里。” “你混蛋……”乌漆抹黑,荒郊野外,居然让自己呆在这里,姜美初委屈的哭了。 “你对公子无礼,你还哭……”十竹本想喝一声的,那料这女人倒是哭了,让他下不了嘴。 前来迎接的两人看着面前哭泣的女人,冷漠的公子,一脸莫名其妙。 “是,还是不是?” “除了我,还有谁干这事。” 公子无夏咧嘴一笑,“也就是说,你早就谋划出逃了?” “那有,就是去射击场时临时起意的。” “你是怎么知道馆舍的?” “我向人打听了。” “谁?” “以前的丫头团儿。” “倒是有心。” “不有心,我现在还在奴舍里吃糠食呢,还一天一顿。” “哈哈……”公子无夏仰头大笑两声,“果然与别国美姬不同。” 姜美初扁嘴,臭公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喜欢你了,拽了一下想大步往前,可抬脚才知道,没了臭公子,自己寸步难行,只好乖乖的不动。 夜色中,见小女人识时务乖巧了,公子无夏唇角上扬,笑意满脸。 来人这才向他行礼,“公子,一切都以备妥。” “嗯!” 来人直起身,带着四人进了村子。 黑夜中,即便有油灯,姜美初也没看清屋子长得啥样,可是等进去后,发现里面不错,简单却极干净,关键是矮几上有饭食。 饭食让姜美初食指大动,不知不觉又挨到了公子无夏身边,只有跟着这棵大树才有好吃的。 十竹别了眼许美姬,暗啧了一下嘴,这女人厉害。 迎接的二人见妇人挨着公子,懂了,这是公子的女人,客气的朝她笑笑,“美姬想吃什么,小人去弄。” “不用,不用麻烦,你们家公子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姜美初连忙挥手,自己是贴上来噌吃噌喝的,再有要求,那是要遭雷劈的。 公子无夏别了眼小女人,张臂让里二退了外袍,盘腿坐在蒲团上。 姜美初连忙跟着坐下来,没盘腿,不习惯,双腿并拢歪在面前,实际上她随意的动作,刚好是这个年代妇人们放腿的动作。 也就是说,在任何朝代,女人跟男人是不一样的。 这顿饭还是挺不错的,有荤有素,终于可能饱餐一顿了,可没等她吃几口,门口外仿佛有马车走动的声音。 屋内的人都大吃一惊。 “公子——” 公子无夏目光一凛,“怕是公子兴!” “那该怎么办?” “你二人且换上农人衣裳。” “诺,公子!”二人慌忙到了屋内。 姜美初和公子无夏对视了一眼后,慌忙丢下手中餐具,麻溜拿了外袍给他套上,自己又钻到他怀中了。 里二和十竹两人一边看屋内,一边看屋外,见屋外马车到了跟前,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兴家臣行礼上前:“对不住了,打扰了!” 十竹看向家臣身后:“公子——” “宿营好像没村庄好。” “可……我们的屋子……” “哈哈……”公子兴大笑,“我住你们隔壁。” “原来如此!”十竹行礼。 “跟你们公子打个招呼。” “公子请——”十竹把公子兴迎到屋内。 “这么快?” 公子无夏已经立起来了,微迈步子,出了矮几行礼,“一些简直的饭食。” “果然简单。”公子兴看向矮几,上面摆了几个蔬菜,只有一个肉食,目光又扫了眼整个屋子,仿佛要找什么似的。 “里面是……”指着屋里边上的小屋说道。 里二忙回:“村野之人,怕冲突了公子,避在里间。” “哦,原来如此。”公子兴邪魅一笑,“不知在下可否一见。” “但见无妨。”公子无夏回道。 里二往里面叫了一声,里面两个中年老村夫出来了。 蓬头垢面,倒真是村野之夫。 公子兴再次一笑,“打扰了。”说完,跟着家臣出去了。 公子无夏跟着走到了门口,“公子走好。” 公子兴挥挥手,到了有些距离的隔壁。 第25章 外袍 一行人送完公子兴,回头关上门,“幸好,隔壁较远!若不然,一举一动全在他的监视之下。” 公子无夏看向两个中年男人:“他对我疑心。” “如若说到疑心,也应当是邢国公子呈才对。”大夫陈阳说。 公子面露讥色:“大夫,有所不知,他为了一个小奴。” “邓国石予?” 公子无夏垂眼。 “难道为了刚才的美姬?”大夫陈阳问:“人呢?” 十竹和里二齐齐看向公子身后。 大夫催岭走到公子身后,见公子无异议,伸指轻揭后袍,姜美初双手抱着公子无夏的一侧大腿,身体蜷曲紧贴在公子腿后,倒吸一口冷气,“汝还真是瘦弱至此。”像个孩子藏在公子衣袍之下。 姜美初龇牙一笑,小声问道:“能出来么?” 大夫催岭摇头,“美姬还是等灭了灯后吧。” 姜美初苦巴着脸,朝矮几上的食物看过去。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屋内几人都能大笑。 公子无夏再次抚额,转身准备坐到矮几前,姜美初见势,赶紧转到他身前,等他落坐后,就偎在他怀里。 发现公子脸色微红,显得不自在,大夫、仆人相视一笑,该坐下的坐下,该伺候的伺候,一时之间,只有吃饭的声音。 可怜的姜美初只能在衣袍下闻饭菜香味,心里默默的想道,也不知道这些男人会不会给自己留点,颠簸了一天,真饿啊! 悄悄露出点脸,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公子无夏。 垂眼,真想一巴掌把她打的缩回去,臭女人,公子一世英名全被你毁了,还敢讨吃? 姜美初可不管公子如吃人的脸,朝桌上的食物看过去。 公子无夏伸筷子夹了一块肉,停在半空中,看了很久…… 仆人轻声说:“公子,晋国公子真没礼貌,也不留你用膳食。” 公子兴回首看了眼夜色中的村舍,眼皮紧了紧,“给我盯紧点。” 家臣不解:“公子,晋国公子已被晋候赶到边邑,无权无势,盯他做何?” 公子兴一脸戾色。 家臣畏惧:“是,公子,小人马上就安排人盯上去。” 宋都太子殿,房间里站满了人,个个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太子韶阴蛰脸,“难不成飞了?” “公……公子,有人在护城河边发现一件小奴外袍。” “为何不早早禀上来?” “公……公子,刚核实,是许国小奴穿过的外袍。” 公子韶眸光紧束,顿了一下,“带我去。” “是公子。” 月光之下,静静的护城河面上,除了倒映的圆月,那还有其他。公了韶立在河边,一动也不动。 宋都奴舍内,放工的奴隶们成群走在中心土道上,采离和郑好夹在人群中,悄声低语,“听说你姐姐来找过你了?” “嗯!” 郑好微微伸头朝几个小监工看过去,“他们现在应当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吧?” 采离无精打采:“前两天有石大哥守着,今天我姐姐来贿赂他们,应当不敢对我怎么样了。” “有人护着,真好!”郑好悠叹。 听到这话,采离好像想起了什么,“你被他们……” 郑好连忙摇头,“没有。” 采离惊讶极了,“他们会放过你?” 郑好低头,“我会占卦。” “老天……”采离捂嘴,“所以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郑好点点头,抬头,明月当照:“也不知道许美姬现下如何?” 采离跟着抬头看天,“她比我们智慧、果敢,现在应当如鸟儿一般,在天空自由飞翔。” “鸟儿一般,多好!”郑好神丝远飞。 男奴人群中,老头低语问:“庶士,各国公子、士卿们都走了,应当没人来赎你了。” 石予轻轻一笑,“你急什么?” 老头急道:“当然急,那许国美姬走远了怎么办?” “你现在还念着她的格斗术?” “当然。” “她要是不肯呢?” “我用箭术跟她换。” “女人学箭?” “别的女人,老奴不知道,但许国美姬肯定感兴趣。” 石予轻轻一笑,“但愿你能心想事成。” 老头老眼眯眯,“肯定能成。” 静静的夜色中,十竹从外面进来,悄悄对公子无夏说:“外面有公子兴的人。” 油灯下,公子无夏的脸在灯光中显得朦胧而精致,一手拿竹简,一手抻着脸侧,听到仆从的话,眼皮抬了抬,并不言,垂下眼,衣袍下,许国小奴伏在双腿之间,头枕着腿,大概早就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姜美初确实早就睡着了,吃了公子无夏夹的肉食,饱饱的,躲在袍子下面,一动也不能动,无聊之极,再加上男人的腿,软硬适中,舒适的很,很容易犯困,估计没到十分钟,她就睡过去了,至于说那一次超大的尴尬,已经被逃命暂且束之高阁,还没时间去矫情。 十竹微行礼,躬身静静的退了下去。 两个大夫从侧间小屋进来,轻声道,“公子——” “不必慌张,该做什么,还去做什么。” “诺,公子!” 两个大夫退出了房间,里二轻声问:“公子,要洗漱睡觉吗?” 公子无夏看了眼袍下的女人,无奈放下手中的竹简,“今日止拭面。” “诺,公子!”里二顺着公子的目光瞪向衣袍下的女人,害得公子都没法洗漱,瞪了一眼还想再瞪,发现公子盯着自己,“我去打水。” 净面后,里二挪开小几,在地板上铺好席子,公子无夏没有脱外袍,真接和衣睡下,衣袍内的女人跟着他的动作翻了翻身,如小猪一样睡得死死的。 可真是……公子无夏除了抚额,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动作,真不习惯睡觉时腿边有人,可要是把她扔出去又不妥,看来今夜注定无眠了。 温暖的月夜,微熏的南风吹来,漾起河水,波光辚辚,岸边的树木,静静的立在月光之下,村落原野之上,草丛之中,虫声叽叽,村落中,偶尔鸡鸣狗吠,越显得夜的静谧。 银白色的月夜之中,突然有黑影掠过,轻盈的连树上的老鸦都没有惊起。 房间内,置在几上的铜油灯微微还亮着,静谧中,直直的火焰悄悄燃烧在黑夜之中,突然,火焰晃动,睡在地席上的年轻人一个翻滚,连着一个跳跃,翻出了窗外。 第26章 劫后 随着黑影而来的青铜剑随即落下,噗嗤,竟只砍到了衣袍一角。 十竹和里二被惊醒,大呼,“公子——”边呼边挥剑而出。 铿……锵……,杀斗声猛然而起,惊起屋外树上数只黑鸦。 “呜哇……呜哇……” 姜美初在惊鸦声中本能搂住抱着他的公子无夏,张眼细看,只见他一手抱自己,一手挥剑,击杀激烈。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办时,他突然一个翻转,把自己塞到屋顶的茅草檐内,惊得她顺手就抓他的衣领。 “别拉衣领,公子兴来了。” 姜美初倏一下松了手,立马往茅草檐内又钻了钻。 公子兴踱步来到屋前,开口道:“公子无夏,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公子无夏从窗棂上跃下,一个反转,长剑而击,一个黑衣人被击,血即涌上墙,其他三个黑衣人见屋外围了许多人,倾刻间,转身而退,消失在夜色中。 十竹和里二连忙站在公子身边,“公子,无事吧。” 公子无夏抬手看向公子兴,行礼,“多谢公子相助。” “你不让我出手,我没出手。”公子兴挑眉。 “公子站在这里,就是对敌人的震慑,子夏感激不尽。”公子无夏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揶揄。 公子兴勾嘴一笑,“假如这些人是我派的呢?” 公子无夏摇头,“公子说笑了。” “哈哈……”公子兴仰头大笑,“晋国公子果然是个妙人。” 公子无夏不动声色,“可否进来坐坐?” “不了,我可不帮你收拾残局。”公子兴说完后,抬手示礼,转身而走。 待他走后,里二问,“公子,他们又派刺客了。” 公子无夏径直朝屋内走,“点灯。” “诺,公子。” 隔壁 “可否看到屋内是否有小奴或是其他?”公子兴眯眼问道。 侍从回:“禀公子,没有。” “难道真不是他?” “公子,也许许国小奴真是逃了。”仆人低首说。 “宋城里外三十里,都是盟国联军,难不成,她飞了?”公子兴不死心的说道。 “公子,兴许她找了其他人。” “有那个‘其他人’敢收留我想要的人。”公子兴双眼紧眯,深不见底。 站在公子兴周围的仆从不敢接话,个个噤若寒蝉。 第二天,姜美初一直等公子兴的马车走远,才被公子无夏抱下茅草檐。 两位大夫拱手道,“公子,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等上三、两天,等所有盟国都离开此处。” “诺,公子!”大夫陈阳说:“我带里二去市集买些黍、肉回来。” “嗯!”公子无夏回到茅草顶木屋。 姜美初这才看清楚自己所住的屋子,建在木搭的的台子上,屋底下,四根柱子,里面放了些木头、禾草,像是杂物间,可惜四周是开敞的,台上,茅草顶的木屋,又原始又质朴,有一种世外田园的味道,要是住在这里,享受田园之乐真不错。 边看边跟公子无夏上了台阶,却没有跟他进屋,站在屋外栏杆处,看向远方风景,真是惬意。 可她很快转回现实,怎样才能在这里惬意而活呢,得有工作、得有银子吧,不对,东周时好像只有刀币、金子。 得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啊,姜美初! 转头看向屋内,玉树临风的男人,慵懒的坐在矮几后,随手翻着竹简,仿佛没自己这个人存在,暗暗撇嘴,不就是长得好看点,需得着拽嘛,目光移到他手中。 妈妈呀,连纸都没有的时代,我该如何生存下去,姜美初拍脑门。 公子无夏坐在屋内蒲团上,一边看竹简,一边余光中,瞥了眼小奴,又笑又哭的,真是喜形于色。 刚想换一卷竹简,边上光线被人影挡住了,公子无夏抬眼。 “公子,你在看什么?”姜美初扬起自认为非常甜美的笑容问。 公子无夏眼皮掀了一下,只管看自己的。 贵公子嘛,都傲,我懂的!姜美初一副我不计较的样子,随手翻了翻边上的竹简,发现自己看它们如同看天书,不会吧,难道我学了近二十年的东西,在这里无用武之地?那我还怎么赚钱养活自己? 姜美初无力的趴在矮几一角,想死! 公子无夏边看竹简,边不厚道的偷偷一笑,还以为你认识字呢! 姜美初不死心,倏一下直起身子,再次翻竹简,手指一个一个的点着认,一卷竹简被她指了几遍,发现点规律,好像大多数是像形字,她连蒙带猜指了几个字给公子无夏,问他自己认得是否正确。 公子无夏抬眼瞄了一下,就是不吭声。 “公子,你就开开金口嘛,我认得对不对?”姜美初撒娇、哀兵之策都用上了,眼巴巴外加可怜兮兮的看向他。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看自己竹简。 “公子——”姜美初差点伸手摇他胳膊。 “只错一个。” 姜美初双眼一亮,“那个……”高兴的问。 公子无夏把正确的告诉了姜美初。 “谢谢公子,公子你真好。” 公子无夏别了一眼小奴,告诉你就好,不告诉你就不好,哼…… 姜美初当自己没看到公子无夏的嫌弃,磨噌在他身边,学着这个时代的文字。 为了表示自己激感之情,里二从集市买回来的肉、菜,她接手做了。 姜美初问:“厨房在那里?” “我带你去。”里二看了眼公子,发现他没有反对,带许美姬到灶间。 “这也太简陋了。” “出门在外,又是村野间,只能这样了。” “说得也是。”姜美初意识到自己的要求高了,连忙说道:“帮我烧火,里二哥!” 又来了,二哥,不想帮你,也得帮你了,里二极不情愿的坐到灶后帮她烧火。 姜美初的厨艺不能说好,但也不差,烧出的菜相当不错,色、香味俱全。 里二带回来的肉,有两种,她只认识羊肉,“另一个是什么?” “狍子肉。” 原来是野味,不太会,那就来个最简的清蒸,等炖熟后,撕成小块,蘸蒜泥吃,羊肉嘛就来个酱焖羊肉。 在姜美初的意识中,原以为东周这样久远的古代,会没酱这些调料,但在奴舍时,她就发现了,监工头子吃饭有酱蘸,但是别人没有,后来她向采离打听了,原来这个社会,在吃食上也有等级制度,监工头子身份够了,可以吃酱。 第27章 帮忙 姜美初又做了两个蔬菜,爆炒大白菜,韭菜炒鸡蛋,狍子肉拿出后,余下的汤,放了小青菜,又摊了一个鸡蛋切成丝撒在汤里,黄的蛋丝、绿的小青菜,搭配的食香味俱全。 当两荤两素,一个汤上桌时,两位大夫齐齐惊讶,“美姬的手艺,出人意料!” 姜美初得意一笑,“要是食材充足,我的手艺会更好。” “哈哈……”陈阳大笑,“吾好吃,美姬下次想要什么食材尽管对在下说,在下想设法都找给你。” 姜美初假笑,“对不起,得看本姑娘心情,高兴才做。” “……”两位大夫一愣,愣过之后笑着摇头,都成逃奴了,心气还这么高,看着桌子上的菜,香味扑鼻,也不说话了,坐下来,准备开食。 一个房间,三个小几,身位地位,被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美初悄悄缩下头,我是小奴,是不是不能跟公子在一桌上吃?哼,我才不管,本姑娘要开吃了。 这个时代,煮食、烤食居多,像姜美初这样爆炒蔬菜,把酱拿来炖的几乎没有,这个时代的酱是单独作为一道菜就食用的。 男人好肉。酱焖羊肉入嘴时,浓油酱色,味道十足,简直能美掉舌头。 “嗯……嗯……好吃……好吃……”好吃的陈阳连连叫道。 公子无夏看向爆炒大白菜,“这里无肉,为何有如此多的油?” 姜美初正在吃手撕狍肉,听到他问话,连忙回道:“羊、狍肉上的肥肉都被我割了下来,熬成油,用来炒菜。” “好香!”里二赞赏一句。 “那是当然,比你们的水煮菜好吃多了吧。”姜美初得意的笑道。 “然,美味至极。” “我一个不吃素的,也喜欢吃素了。”陈阳笑着夹了一块笑道。 姜美初乐滋滋的看向公子无夏,见他依旧板着脸,暗哼一声,低下头吃自己的小米饭。 公子无夏嘴角微翘,轻拂衣袖,开始吃饭,动作温文尔雅,贵不可言! 以后几天里,美美初充当了厨娘角色,帮四个男人烧饭,里二把衣袍也拿过来让她洗,她坚决没同意。 “把我当什么?” “当……”里二大概也意识到话不对,说:“我们家公子救了你,你得报恩吧。” “我已经烧火煮饭了,你们可别逼人报恩,这可是不道义的。” “你……伶牙俐齿。”里二说不过她。 “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姜美初下巴微抬。 里二气呼呼的把袍子拿走了。 十竹看到他过来,嘿嘿一笑,“没叫动?” “哼,我算是看出来,她根本没有小奴的自觉。” 十竹笑笑,“得了,人家倒底是一国公主,成小奴还没几天呢,这衣袍大概也不会洗。” “要不是公子惯着,看我让不让她洗。”里二气呼呼的哼道。 听到这里,十竹抬头看向木屋,公子这是心喜许美姬?好像也不是,如果心喜为何不让她暖床,真是搞不懂。 早上噌在公子无夏身边学字,中午煮饭烧菜,下午趴在栏杆上小憩一下后,下了木屋台阶溜达溜达,整个小村子几乎都被她走遍了。 五月末,六月初,真是养蚕最繁忙的季节,村里人忙成一团,对于姜美初这样的外来人虽好奇,却实在忙不过来,任由她在村里晃荡。 看似随意,却把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摸索得差不多了,低下的生产力,让人们的生活极其困顿,不停的劳作似乎也只能一天食一顿,农忙时节,可以食两顿,吃三顿的果然是贵族,比如公子无夏。 最让姜美初沮丧的是,在这里赚钱,好像是个难题,难道这里太偏了,应当到城镇中去,也许那里有机会也说不定。 走到村溪边,村里的孩子们正在抓鱼就地烤着吃,好像里二没买过鱼,要不要抓两条回去烧鱼汤? 看看自己的衣裙,还是绞尽脑汁骗换过来的仆人裙,内衣和外衣两件换着穿,要是弄湿了,不知道有没有的换?想想作罢。 赚钱,真是迫在眉捷的事。 正在此时,不远处,桑林传来吵闹声,姜美初好奇的走了过去,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才搞明白,原来,党里(古代五百家为党)到村里收赋,大伙正为计数闹得叽叽喳喳。 “官人,真不巧,村里会计数的人今天出门了,不在,你看……” “那我可管不着,不要耽误我收下个村,赶紧的,麻溜的。” 村老犯难的看向身后,大伙都不会记数,可咋办? 想了想,姜美初走到人群前,“老丈,我可以帮你们?” “你是……” 有人回道:“村西贵人屋的。” 村老一听到贵人,两眼发亮,“贵人会计数?” 姜美初点点头,被称为‘贵人’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太好了。”村老连忙行礼,“还请贵人帮我们记数、计数。” 姜美初说:“老丈,你让乡邻先排好队,不要拥在一道。” “行,行……”村老连忙指挥大家排好队。 收赋小吏眨了眨,想说什么,可听到贵人二字,皱眉没敢,道:“第一家过来……” 姜美初跟公子无夏学会了此时的计数写法,再加上自己的知识,记个流水账还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排队,再加上她快速的数数,太阳未落山,小村子的蚕茧、桑叶、茅草等课税物全都弄好了。 小吏们的木板车上堆得满满的,村人们帮着送往官道。 村老连忙稽首:“真是多谢贵人了。” “举手之劳!”姜美初客气的后退两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村老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才,看贵人站在溪边,还想……” 姜美初以为老头要送鱼给自己,笑眯眯的说道:“老丈你太……” “对不住啊,贵人,我不该询你通关路引。” “通关路引?”姜美初不解。 “然,怕有逃奴,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美初眨了眨眼,可不是嘛,自己就是个逃奴,“如果有逃奴会怎么办?” “当然是送官。” “哦,原来如此!”姜美初强装微笑,暗道,我得熟悉一下这个时代的律法了。 帮人做事的成就感还没有褪去,姜美初就被‘通关路引’打击的完无体肤,老天啊,我该怎么办?满腹心事回去木屋。 第28章 风景 “贵人……贵人……” 还没到木屋,身后传来叫唤声,姜美初转身时,发现公子无夏站在木屋前凭栏远眺,大概也听到了叫唤声,垂眼看过来。 姜美初对他笑笑,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老丈,“有事吗?” “村野鄙陋,没什么送给贵人,这两条鱼给贵人添个食。”村老实诚回道。 “不用了……不用了,老丈。”姜美初连忙摆手拒绝。 老头才不管,快走几步,把草篓子放在木屋楼梯口,转身就走。 这……姜美初无奈笑笑,抬头看向公子无夏。 天已近黄昏,五月晚风习习吹来,吹动凭栏而立的男人衣袍,如隽神秀,站在满天霞光里,逆光而来,温润而美好,淡然间,骨子里却透着高雅翩然,像是谁家贵公子,惹人心神荡漾,又不容人有半分肖想。 倏然间,姜美初感觉双眼被刺,偏开头,伸手搭在额前,看向天边,西沉的太阳周围,漫透着万里霞光,红得那样迷人。 慢慢的,霞光向四下蔓延,染透了半边天空,渐渐的,随着倦鸟归巢,霞光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暗灰色。 看风景的人成了风景。 木屋前,栏杆边,贵公子一眼不眨的看向楼下女孩,静谧的村落,绿野红霞中,女孩如山涧幽兰,空灵清绝,衣裙翩跹,青丝飞扬,面容迎在满天霞光里,蓦然侧颜,搭手仰头,看向远方,犹如精灵扑面而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感觉? “公子,美姬,我回来啦!” 公子无夏蓦然收回目光。 姜美初转头轻笑,“今天买了什么?” “你要的精面。” “真的?” “诺!”里二高兴的跳下马车,十竹不知从木屋的什么地方冒出来,伸手帮里二拿食材。 姜美初也过来帮忙,三人一起朝木屋架下的灶间而去。 公子无夏的目光一直等三人不见才收回来了,一手背后,头微微抬起,踱步进了木屋,继续坐到矮几前,看他的竹简。 手中的竹简,直到里二端着一大碗虾仁丸子汤面进来,公子无夏才从发呆中清醒过来。 “公子,早闻着味了吧?”里二笑问。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却并不言语。 里二仿佛习惯了自家主人的状态,放下面碗,迅速收拾起竹简等物,边收边说,“公子,许美姬的厨艺真好,小河道里最不起眼的虾都能被她做出鲜味。” 姜美初要是听到这话,定要白一眼里二,虾本就是鲜物好不好,不过此时的人不会处理,鱼、虾这些河鲜,只有腥味,没有鲜味,除了低层百姓,贵族少有人食用。 姜美初在屋子周围找到了野姜、野葱,倒了些酒去腥,再用熬出来的动物油炸一下,河鲜的鲜味当然都出来了。 今天晚上的晚饭,鱼汤做的汤底,垛了肉做了肉丸,老丈送来的鱼里有十多只大河虾剥了壳,在油锅里炸了一下,放到了面上,做了浇头。 青的葱、白的虾肉,炸得金黄的小肉丸,放在面上,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 木屋内充溢着香气,每人面前都是一大碗。 “咦……”姜美初发现两个大夫不在,“他们没回来吗?” 里二边吃边回:“我今天驾马车就是送两位大夫出村办……”面条含在嘴里,看向公子,“公子,我……”他不应失去戒心对一个女奴说两位大夫的事。 “吃吧。”公子无夏淡淡的说。 “诺,公子!”里二暗暗松了口气,缩起头吃面条。 姜美初当自己没看到主仆互动,低头吃面。 不太好的心情,在看到公子无夏空空的碗时,愉悦起来,“公子,要不要再来点?”姜美初笑靥如花。 公子无夏轻轻点了一下头。 姜美初连忙伸手到他面前拿碗,走到两位大夫矮几前,分了没人吃的面条,“里二哥、十竹,余下的,你们包了,可不要浪费。” 里二和十竹瞄了眼公子后齐齐点头。 姜美初把面送到公子无夏面前,笑问:“今天晚上的面是不是特别好吃?” “嗯!”公子无夏轻轻回道。 “我就知道!”姜美初高兴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吃面。 晚饭后,里二帮姜美初收拾锅碗,又浇了洗漱用的水。 月亮升起时,姜美初趴在栏杆上看星星,又大又亮,真是美极了。 晚风吹过,木屋周围的树枝儿随风摇曳,偶尔一两声狗吠,更衬托出夜晚的宁静。 乡村的夜晚真美,如果没见到星空下低矮的泥草屋,她一定会觉得这里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唉……可惜啊……命运不能撑握在自己手中,再美的风景也是枉然,姜美初手指抠着栏杆横木。 “许美姬,你怎么还不去睡?”终于忙完的里二准备下木屋去马车里睡觉。 姜美初问:“里二哥,你什么时候再去市集?” “两三天吧。” “能带我一起去吗?” 里二说:“得问公子。” “那你帮我问问呗。”姜美初轻说。 “你可以自己问啊,干嘛要我问。” “我怕公子。”姜美初小声的对里二说。 “我们家公子多么温和,你怎么会怕?”里二不解,小声反问。 “就是怕。”姜美初低声回道,她可不敢跟里二说,你家公子的城府深得让人探不到底,温和,哼,不过是骗人的表象。 里二犹豫。 “里二哥……”姜美初低低求道。 里二又被姜美初攻破了。 姜美初高兴的回屋,公子无夏还在看书,呃,不是,在看竹简。 “公子,你还不去睡,再不去睡,小心明天,两个鼻孔里都是油灰。”姜美初路过矮几时轻轻笑道。 公子无夏瞬间抬起双眼。 姜美初被吓得下意识退了一步,“公子,你干嘛突然看过来,人吓人要吓死人的。”边说边拍自己的胸。 “要认字么?”公子无夏垂眼时问道。 “好啊,好啊……”难得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公子能主动教自己认字,姜美初高兴的凑到矮几边。 公子无夏看了眼姜美初。 姜美初双眼殷殷的回看过去。 “这么远,你看得到?” “哦,也是哟!”半跪在地上的姜美初连忙挪到公子无夏身边,边挪边想,等有机会,一定做个桌子,这矮得要命的小几,真让人憋屈,非得半跪着。 第29章 嫌弃 姜美初靠到公子无夏身边,伸头看向竹简,跟他认字。 五个字后,姜美初半偎在公子无夏胳膊上。 十个字后,公子无夏胳膊已经绕过姜美初身体,她已经在他怀里了。 油灯下,一对年轻人,一个教,一个学,多么美好而和谐的画面。 不知什么时候,姜美初感觉耳边有点痒,下意识伸手去挠,却碰到了嘴唇,倏一下转过头,公子无夏的嘴唇仿佛要触到她的脸颊。 漂亮的双眼惊得倏然变大,大脑有那么一刻死机,虽没有正儿八经的恋爱过,可成熟的灵魂凭本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以及将要发生什么。 姜美初弹跳般离开公子无夏的怀抱,边逃边说:“那……个……那个公子,天色不早了,我……我去睡了……” 躲进房间,砰一下迅速拉上移门,背倚在门上,手拍着起伏的胸口,都怪这矮不拉几的小几桌,跪坐不服舒,让人不知不觉就偎到别人怀里,对,肯定是这样的。 可是……姜美初转念一想,他不是一直嫌弃我吗?怎么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难道是色心大发?那我该怎么办? 门外矮几后,公子无夏修长手指抚在额前,低眉垂眼,身影在灯光里朦胧而高贵。 十竹隐在暗处,看着自家主人狼狈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 第二天,姜美初早就醒了,没敢起来,耳朵坚起,听外面移门拉动的声音,知道公子无夏出门习武了,悄悄拉开移门,偷偷瞄向门外。 “别看了,公子出去了。” “哎呀妈呀,里二哥,你想吓死人啊。”不妨被冒出来的里二吓了跳,姜美初紧拍心脯。 “你干嘛呢?”里二不解的问。 “没……没干嘛!” “是不是想问公子早安?”里二自问自答:“早点啊,公子都出去了。” 姜美初瞪了他一眼,“有没有帮问,我能不能跟你去市集?” “正准备问呢。” “哦!” 里二催道:“赶紧给公子做早餐啊,美姬。” “知道了。” 一天时间,公子无夏在木屋,姜美初就出去,烧好饭,也找借口留在厨房吃饭,反正就是躲着不见面。 中餐时,里二没觉得,晚饭时又这样,他不解了,端着晚餐问:“你不上去?” “不了,我就在厨房里吃。” “为何?” “没为何。” 里二撇嘴端着晚餐出了厨房。 十竹发现公子目光朝里二身后看了眼,不过很快就收了回来,暗暗想,要是心喜,直接对小奴说晚上暖床即可,干嘛不吭声。 里二把饭食放在矮几上,“公子,许美姬说不上来吃了。” 公子无夏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里二也不敢再开口了。 晚饭过后,姜美初一直等了很久才蹑手蹑脚上了木屋,屋内,灯光亮着,公子无夏仍旧在看简。 掩在门口,要不要进去,踌躇了很久,直到眼皮发涩,不行了,本姑娘要睡了,伸伸悄头,朝里面看进去,公子无夏坐在矮几后,一手拿竹简,一手抻着侧脸,仿佛没有动过似的。 腿不麻、胳膊不酸?姜美初看了眼身体微侧的公子无夏,可真认真,扁扁嘴,都是些战略谋术之类的竹简,又生涩又难懂,真难为他了。 想了想,不管了,本姑娘要进去睡了,轻轻提起裙裾,弓着身子,蹑手蹑脚朝里面走,边走边瞄矮几,公子好像没发现。 一步、两步……就要走过矮几了,轻轻的、悄悄的用余光别了别。哎呀,妈呀,他什么时候目光不在竹简上了,竟直直的朝自己看过来。 被捉了个正着,姜美初咧嘴假笑,“那个公子……天色不早了……你……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就溜进了自己房间。 盯着女人背影,公子无夏的目光在灯影里朦朦胧胧,显得不真切。 两天之后,姜美初感觉自己快要被压抑的喘不气时,里二对她说:“公子同意你跟我去市集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竟敢怀疑公子的话。” “没有,没有……就是太激动了。”姜美初连忙否认,笑道:“早餐好了,今天早上,我还给公子加了鸡蛋灌饼、油爆虾。” “这还差不多。”里二说,“赶紧收拾一下,早餐后,跟我去市集。” “好的。”姜美初感觉走路都带劲,一方面可以不要面对公子无夏了,另一方面,终于可以了解一下市集了。 见姜美初没跟自己上木屋,里二说:“你还在厨房吃?” “啊……”姜美初真在想事情。 “公子都同意你去市集了,你还不去表示感谢?” “哦……哦,也对!”姜美初连忙点头。 进了木屋,姜美初瞄了一眼大夫们走后留下的空矮几,想坐过去吃,悄悄看了公子,公子一脸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 暗道,算了,我也有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灯光朦胧,不发生点事,也对不住当时当景。 端着自己的木托盘,轻轻坐到公子无夏对面,“公子——” 公子无夏抬眼。 “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虾,可好吃了。”姜美初笑意盈盈。 公了无夏微微皱眉,“那天没壳!” “呃……”姜美初看了眼矮几上的油爆虾,又看了公子无夏,“公子不会剥壳?” “嗯!” 姜美初想挠头抓狂,居然有人不会剥壳。 里二在边上说:“让公子伸手剥壳,成何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姜美初明白了!好吧,姐以后也不油爆虾了,放下自己的筷子,伸手给贵公子剥虾。 没有透明塑料手套,希望贵公子不要嫌弃才好,一只剥好后,姜美初伸手递到公子面前,抬眼看向他,希望赏个光,吃了啊! 果然是温润公子,不忍拒绝别人好意,他伸手接过剥好的虾放到嘴里吃了。眼角微漾,仿佛有笑意。 不嫌弃就好,姜美初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又拿了一只,剥到第四只时…… “不用剥了!” 姜美初抬眼笑道:“一次剥好吧,要不然要洗几次手,麻烦。” 公子无夏眉头微蹙。 姜美初明白了,连忙说道:“我剥好后,放在小碗里,不需要一口气吃完。” 姜美初发现他眉头松开,暗暗吐槽,就不能说一句啊,幸好我聪明猜到了,要是猜不到呢,真拽! 第30章 市集 一直等剥完了虾,姜美初才开始吃早饭。 别扭了三天之后,二人终于和谐的吃了顿早餐。 早餐后,里二带着姜美初去三十里外的市集。 下楼梯时,姜美初朝屋内的公子无夏挥挥手,“公子,我去赶集了。” 公子无夏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微笑的姜美初,面色无澜,姜美初以为他会说句什么话,结果什么话也没有,一眼之后,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竹简。 好吧,贵公子傲娇,尊口不开就不开口吧,本姑娘要走了,再次挥了挥小手,踩着楼梯下了木屋。 上马车之前,难得露面的十竹出现了。 “十竹,你有事?”姜美初问。 “我跟里二说句话。” “哦。”姜美初自觉的远开几步,看向另一边风景,还没等她看清树上的鸟儿时,十竹叫道,“好了,许美姬!” “这么快。”姜美初调笑道。 十竹笑笑,“出门在外当心点。” “多谢啦,十竹。”姜美初客气回道:“那我们走罗,再见!”她朝十竹挥了挥手。 马车启动时,姜美初朝不远处的小木屋看过去,栏杆处什么也没有,等意识到自己想看什么时,哂然一笑,贵族啊,在现代社会,自己连区长的儿子都没有机会遇到,不要说一国王子了,好吧,出发了哟! 一路看风景,一路颠簸,一直到正午前后才到了一个小市集。 下了马车后,姜美初发现市集竟在一座小城池的外围。 “里二哥,我们不进城吗?” 里二别了一眼姜美初,“你有通关路引吗?” 姜美初看到市集有些兴奋,被里二的一句话浇得凉凉的,“那……那……怎么办?” 里二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她,“幸好,我们要买的东西,在这里也能买到。” “哦!”姜美初转头看过去,发现市集上的东西都很粗糙,根本不像他几天前买回去的那么精致,垂下眼。 里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叹了口气,“走吧,许……” “姜美初,我的姓名。” “你有姓名?”里二显得很吃惊。 姜美初不解:“当然有啊!” 里二念叨了一句,“女子有姓名倒是不多见。” 姜美初有些气愤,“难道公主会没姓名?” 此刻,姜美初还不知道,在东周时,女孩子们几乎没有连姓带名的全称,为了给待嫁或已嫁的同姓女子加以区别,在姓的前后加前缀如孟姜、伯姬,后缀如张氏、商女,很少有正式名字的,婚后妇人一般以夫家的采邑、谥号为前缀:如晋姬、武姜等。 有姓有名的还真不多见。 里二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说了,我们赶紧买东西吧。” 姜美初抿了下嘴,“能不能给我些……” 里二马上明白姜美初想要什么,在他的观念里,女人怎么可以拿钱币,但……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掏出了几个布,“给你!” “不是刀币?” “刀币?”里二觉得奇怪。 “呃……”姜美初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听谁说的。” 里二摇摇头,“没听过。” 实际上,姜美初所说的刀币是东周战国时期赵、齐、燕等国家的货币,而空首布基本上贯穿了整个东周,包括春秋、战国。 “谢谢啊,里二哥。”姜美初接过五个布币。 里二摇摇头,问:“我要寄放马车,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先去逛一逛?” 姜美初伸头朝寄放马车的地方看过去,又朝近三里地长的市集看了看,好像人也不多,说道:“我先逛,你停好马车过来找我。” 里二点点头,甩着马鞭,赶马去寄车处。 姜美初看看手中如铲的铜币叹了口气,把它放到腰间的荷袋里,朝市集走去。边走边对自己说,不要畏惧,总有一天,你会对这个社会生存法则了如指掌。 姜美初一直跟各式小商贩比划、说话,打听这个世道最基本的生存知识,正午的太阳慢慢西移也没有感觉到,好像忘了有同伴一样。 忘了吗? 当城墙的影子挡住太阳光线时,已然是黄昏,市集上的卖家们纷纷收拾起草席离开了。 熙熙攘攘的效区市集终于告一段落。 在人群没有散尽之前,姜美初已经利用逛市集的机会,找到了一个她认为比较心善好打交道的妇人。 “大娘,我跟同伴走散了,今天晚上能住在你们家一晚吗?” 老妇人正在收拾草篮,见少女跟自己说话,有些惊讶,“和你一起来的人不见了?” “呃……”姜美初有些惊讶:“大娘看到我的同伴了?” 老妇人点头,“那马车如此华贵精美,这里所有的人怕都是看到了。” 姜美初伤心的垂下眼,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却又瞬间抬起头,强忍住悲伤,微笑道,“那我今天晚上可以住你们家一晚吗?” “可以,当然可以!”妇人质朴回道。 听到今天晚上有地方落脚,姜美初连忙抢过老妇人的草篮:“我帮大娘拿。” 老妇人先是一愣,然后高兴的咧开嘴,“娇娇女真是客气。” “大娘,我们走吧。” “好咧。”妇人高兴的领路。 当星光满天时,姜美初和老妇人终于回到了她的家,一个破败的草庐,进到屋内,能感觉屋内到处都透光。 “大娘,这屋下雨天怎么办?”姜美初担忧的马上就问出了口。 “能怎么办?总是好天气多于坏天气。”大娘乐观的说。 是啊,连大娘都知道的道理,我相信人生没有越不过的槛。 姜美初振作精神说:“大娘,你可以找人帮忙用泥抹墙啊,这样就不怕坏天气了。” 大娘有些伤感的说:“我没有东西交换劳力。” “哦,原来是这样。”姜美初若有所思。 第二天,原本准备上路的姜美初留了下来,她决定帮助大娘找到劳动力,抹好泥墙,一方面回报好人,另一方面,她想试试自己在这个世道的能力,如果能成,那么她的前路,她将不再惧怕。 里二浑身带着露水回到了木屋,十竹悄悄看向他,目询道,人找到了吗? 里二摇头。 公子无夏双手捂着脸,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里二。 虽然不言不语,但里二知道公子要问什么,回道:“禀公子,回到市集处,找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许国美姬。” 第31章 草汁 “我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公子无夏的声音很轻,仿佛在问里二,也仿佛在问自己。 十竹轻轻说道:“公子,夫人临终于前对你说过,越是美人越是有毒,那许国美姬绝美无比,会魅惑你心智,你这样做是对的。” 里二脸色发苦,“公子,你也对我说了,要是许美姬缠着我不放,我们就不弃,可她好像知道我要弃了她似的,马车离开时,她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公子无夏双手再次抚脸,“一个晚上就能认几十个字的女人,是何等聪慧,怕是看出你的意图了。” “公子!”里二惊色问道:“所以她不会在原地让我去找?” 小木屋内静得针落可闻,两个仆人相互看了看,等了许久也不见公子抬头,就在他们准备悄悄退下时,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嗯!” 里二长叹,“公子,你也不必自责了,我们把她从宋都救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就算她报怨,也得想想公子的好。” 公子无夏伸出一只手轻轻拂了拂,“我想静静!” “诺,公子!” 里二和十竹轻轻的退了下去。两人下了木屋,站在僻静处,沉默了一会。 里二咬唇:“你说这许美姬咋就不知道讨好公子,咋就不知道缠着我,跟着我回来呢?” 十竹轻笑一声:“她要是会讨好男人,还轮得到我们公子救吗?” “也是哟!”里二叹道:“郑国公子兴心喜于她,等她求饶,给她机会,她都不干,你说她到底想干嘛呢?” 十竹摇头:“一个不知道讨好男人,不知道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想干嘛。” 太阳渐渐升起,姜美初肚子饿得难受,可现在她明白了,穷苦百姓,一日只吃一顿,她没法要求妇人给她煮早餐,可是肚子总得解决啊。 “娇娇女,你这是想去哪里?” “我想到河边找些鱼!”姜美初回道。 老妇人感到不解:“为何?” “我……我饿了。” “可还没到吃饭的时辰……”老妇人为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美初微微一笑:“大娘,我马上回来。” 老妇人好奇,跟在姜美初身后,一起来到了小河边。 鱼没抓,倒是让姜美初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什么问题呢? 清冽的河水,静静的水面,如同一面镜子,倒影出姜美初清绝的容颜,惊得她双手捂嘴,“这……这是我的脸?”一直没机会看到脸,乍见之下,她被自己的美色给吓住了。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清新空灵却又不失妩媚,真是美得能摄人心魄。妈呀,怪不得说‘许国美姬,艳绝天下’,连我这个女人见了都要心动,更何逞是男人。 惊喜过后,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恐惧,没有能力自保的美色,那不是福,那是祸啊!姜美初差点跌落到水中。 “娇娇女——”惊得老妇人在后面大叫。 姜美初转头看向老妇人,那如老树皮似的脸,饱经生活之艰辛,这样嫩得能掐出水的自己,怪不得被她称为‘娇娇女’。 姜美初顺手在河道这抠了一把污泥,把自己的绝色给抹掉了。 “娇娇女,你这是干什么……”老妇人慌忙过来拉姜美初。 “大娘,招祸。” “女娃是个明白人。”老妇人顿住手,长叹:“昨天在市集上,我就发现不少人盯着你看。” 姜美初伤心的垂下头。 老妇人安慰:“女娃子,你跟家人走散了,还能找到家吗?” 除了回答‘能’,姜美初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老妇人高兴的点头。 收拾好情绪,姜美初蹲在河道上,伸手认真的用泥巴,把脸及露在外面的肤色抹成一团,像个乞丐。 老妇人想了想出声了:“女娃……” “大娘……”姜美初不解的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说道:“我知道有一种草捣成汁能掩人颜色。” “草……” “嗯,比泥巴更持久,更不易被人发觉。” “大娘能帮我找到这种草吗?” 老妇人笑笑,“女娃娃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跟家人走散,他们肯定会很快找过来,你无须……” “大娘,人心难测,我不得不防。” 妇人点头:“也是,那我帮你找几棵。” “多谢大娘。” 姜美初跟着大娘找到了易容草,把它捣成汁,抹到脸上,再次映到河面上时,那腊黄的面色就如村人一般了,但五官还很精致,她把草汁调浓稠一些,修饰了一下脸形,脸在瞬间没那么出佻了。 “大娘,这草真不错。” 老妇人说:“我也是在劳作时无意中发现的。” “太好后,以后就出门行走就不要害怕了。”姜美初心宽松了不少。 抹完后,姜美初高兴的在河道边的污泥里摸了些螺丝和河蚌。 “女娃,这是……” “拿回家煮汤垫肚子。” “这……” “大娘,咱们找些野韭菜。” 老妇人虽不解这硬壳般的东西能不能吃,还是听姜美初的话,找了些野韭菜回家了。 在老妇人的帮助下,螺丝肉和河蚌肉做了汤,跟邻人借了些盐,总算填饱了肚子。 吃完后,邻人很惊讶:“想不到这些东西竟能吃。” “不能多食,易腹胀。”姜美初提醒。 “哦,懂了。” 姜美初见邻人挺和气,适时开口:“大嫂,你们家男人呢?” “到田头拔草了。”年轻妇人回道。 妇人的眼停在门口土垒的破陶罐上,姜美初心里有数了,笑眯眯说:“大嫂是不是想学怎么做这汤?” 被姜美初说中心意,妇人不好意思转过头,“女娃,我不是有意要偷学,实在是饥不饱餐。” “大嫂,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这是你的手艺,让我学了,怕是不好吧。”妇人疑惑。 姜美初摇头,“教给大嫂了,大嫂既可以饱食一顿,又可拿些到市集上换些东西,岂不好哉?” “这……”妇人更疑惑了,会有这么好的事,“女娃你有事要我相助?” “大嫂真是通透,我确实有些事想请大嫂及家人相助。”姜美初微笑说道。 “何事?” 姜美初看向老妇人四面透风的茅草屋,“我想请嫂子家的男人帮大娘抹上泥墙,让屋子能防风挡雨。” “女娃……你……”老妇人激动的说不出话。 第32章 独自 姜美初点点头,“感谢大娘留我一宿。” “哎呀,你这女娃,你找到谁,谁都会与你方便。”老妇人高兴的叹道。 妇人见女娃相求的事也不难,连忙笑道:“我去找孩子他父,他叔……”边说边高兴的走了。 大娘的泥墙前后用三天就抹好了。 在这个时代,动土造屋都是大事情,挖泥和茅草时,小小的举动,吸引了全村人观看,姜美初带着妇人们去河里捞河蚌,在小沟里拦坝抓鱼,弄到的河鲜由她下厨,在有限的条件下弄出了最美味的食物。 只要帮忙的人都吃到了美味的食物,搞得村里的人都过来帮忙,三间小茅草屋很快就好了。姜美初在和这些人接触当中,了解了更多的这个时代的信息。 第五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时,姜美初向老妇人告别,“大娘,我要去找家人了。” 老妇人感叹:“女娃子,大娘真舍不得你走。” “大娘,你再也不要为刮风下雨发愁了。”姜美初微笑。 “是啊……是啊……女娃子……”老妇人用衣袖抹眼泪。 迎向清晨的微风,姜美初咧嘴而笑:“大娘,我要去找家人了。” “女娃子……”老妇人嚎啕大哭。 在老妇人哭声中,姜美初含着泪光踏上属于自己的征途,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 什么也没有……没关系,她坚信,一个人存活于世所需要的一切,包括无形的社会交际关系,有形的衣食住行,她都会拥有。 有人说,大隐隐于市。 姜美初心想,找一个繁华的大城池,想办法搞一个合法身份,找一个热闹而喧哗的市井之地,做点小买卖简单和真实的活下去就好。 身上穿着在村里换来的粗麻衣,头发绾成男人状,脸上抹了不易褪色的草汁,整张脸呈现出营养不良的菜色,跟这个时代地道的村人一般,行走起来安全多了。 刚开始时,行走在乡野村道,姜美初显得很害怕,特别是夜晚来临时,黑暗让她在夜色中瑟瑟发抖,几乎整夜不敢睡着。上路时,走着走着差点睡着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三、五天,也许是七、八天。 一路上,姜美初行走在荒郊野外,一整天都遇不到人,开始时很害怕,慢慢的,她习惯了,也不觉得黑暗是多恐惧的事; 有时,她会遇到一两个行人,感觉面善的会主动上前和人攀谈,打听村镇、城池;有时,她遇到一群类似于乞丐的人,他们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的,吓得她连奔带跑,用尽全力才逃开。 比起人,荒郊野外好像更安全。 这天午后,摔了一跤后,姜美初咬牙站起来,找了个小河道,用小木碗舀水喝,顺手在河道边找了两个河蚌,又找了些野菜,在树根下煮食吃。 独立行走,让姜美初原始的生存能力有了质的飞跃,她会用火折子点火,没有火折子会钻木取火,虽然钻过木之后,她的手又疼又红。 也会煮一些没有油的食物充饥。里二给的五个布,只余三个了。一个买了生活用品,一个买了盐巴,盐巴从小拳头般大到现在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姜美初知道,她要补盐了,什么都能缺,唯独盐不可少,否则整个人都会浮肿。 吃饱后,她站起来,察看了周围的环境,发现有一棵树非常粗,树冠也非常茂盛,要是能到上面就好了,这样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 在城市长大,姜美初当然没有爬过树,可现代什么最厉害?当然是信息,那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当然看过别人怎样爬树。 初次上手,姜美初很是折腾了番,找到软藤,用软藤一头在腰上绕了两圈,另一头,抛高绕在树丫垂下,然后拽着顺着树杆往上爬。 试了不下五次,最后才成功。 等姜美初坐到树头枝丫上时,远眺风景,喘气声、汗水,让她感觉生存的真实,突然,吱啾一声,一只小松鼠从她眼前溜过,只留下一个调皮的背影。 姜美初嘿嘿一笑,“小家伙,你暴露了,等姐醒来,找到你的老窝,吃了你的松子!” 一觉醒来,太阳西沉。 “今天晚上就在树上安实的睡一夜,明天再出发。”姜美初对自己说,说完后,找松鼠窝了,还真走了狗屎运,里面不仅有松子,居然还有核桃,娘呀,今天晚上不要下去掏河蚌了。 背上竹筒里还有薄荷水,她就着薄荷水吃了十几个核桃,感觉满意极了。 小松鼠蹲坐在另一枝丫上,一脸哀怨的看着入侵者,呆萌的小模样惹得姜美初忍不住捂嘴而笑,朝它招招手,“过来,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作伴,好不好?” 小松鼠转过头拿背对着姜美初。 哈哈……这是对自己有意见,姜美初抬头看月亮,妈呀,这又大又圆又美的月亮看多了,原来也腻歪,张了张嘴,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枝丫再次入睡。 小松鼠的小眼睛眨了很久,发现对面抢食的生物确实睡着了,轻轻跳到她身边,小抓子轻轻触了两下,歪头,仿佛想了下,竟窝到姜美初的腋下跟着睡了。 由于下午睡过一觉,半夜时分,姜美初醒了,刚想换手动动筋络,发现那只小松鼠竟窝在自己胳肢窝里,可真有趣。 伸手轻轻抚了抚它身上光滑的皮毛,不知为何,这只小松鼠竟给她以安心的感觉,小东西,你是老天送过来陪我的吗? 还没等姜美初想完,靠近小树林不远处的官道上有马儿的厮鸣声,还有杂乱无章的跑步声。 姜美初顺手把小松鼠揣到怀里,本能就朝枝头叶茂的地方躲,轻轻屏着气,竖起耳朵听下面的动静。 “别让那厮逃了,赶紧射箭,赶紧……” 嗖……嗖……那是流箭的声音,好像还不少,姜美初暗想,怀中的小松鼠要往外蹿,“嘘……小心被箭射到。” 小东西仿佛听懂了姜美初的话,缩回头,钻到姜美初怀里。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逃到姜美初所藏身的树下站住了,“怎么办?” “你向南逃,我往北蹿。” “好,就这么……” 第33章 负责 还没等两人讲完,其中一人中箭倒在地上。另一黑衣人顿了一下,极速弯腰,掏走中箭之人身上的东西,转身跃起飞速而去。 后面跟踪之人眨眼功夫已经追上来,“公子,人死了。” 姜美初在树隙中借着月光看下去,被称为‘公子’的男人,生得眉清目秀,长着一双桃花眼,朗朗月辉中,贵公子气息扑面而来,又一个盛世美男,难不成古代专门出产帅哥?从边上的军卒、兵器来看,此人非权则贵。 “公子,现下何如?” “分一小队人马继续追。” “诺,公子。” 树下人群吵杂了一会儿后消失在夜色中,跟着消失的还有那个死人。 好像在追刺客,姜美初心想,幸好他们把死人带走了,要不然今夜别想睡了,暗暗松口气,感觉不会有人再过来时,继续爬到平直的树枝上睡觉。 睡觉前,大脑里出现这样一句话,要是在现代,估计我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可现在我居然能睡着,还真是环境能锻炼人,抱着她的小松鼠继续睡大觉。 一直等太阳升起,露水吹干,她才准备下树。 “小灰灰,我要出发了,要和你说再见啦!”姜美初不舍的抚着小松鼠的脊背,好顺滑的皮毛、好乖巧的小东西。 小松鼠蹲坐在姜美初的手掌中,歪头看向她,听她说话,仿佛能听懂她话似的,眨了两次眼后,哧溜一下竟钻到她的背囊里。 留宿大娘用麻布按她要求做的背包,里面放着她的生活用品,比如木碗,简易的麻布睡袋,换洗衣服等。 姜美初惊讶的眼、嘴具张,“你……什么意思?小灰灰……你快说……” 小松鼠从背包里冒头小小的脑袋,前端两只小爪跟两只小手似的捧着核桃,贼萌萌的看向姜美初。 “让我赔你核桃?” “叽啾……叽啾……”小松鼠叫道。 “啊……”姜美初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吃了你的核桃,让你没了口粮,我得对你负责,是这意思吧,小灰灰?” “叽叽叽。” “是……是……是……”姜美初左思右想,“孤寂的旅途有个伴也不错啊!”自言自语说完后,又看向小松鼠,只见它正在愉快的啃核桃。 “这么硬能啃得动嘛,要不要我帮你用木碗砸开?” “叽啾……叽啾……” “不用……不用……” “叽叽叽。” 姜美初一脸嫌弃:“不要就不要,我还省力气呢。”说完后,看向树下,“我得继续用我的软藤,要不然下不去。” 下树比爬树简单多了。 站定后,姜美初对小松鼠说:“我们先搞点早饭,吃完后上路,希望今天能遇到村庄,最好是个小镇,我要补充盐和食物了。” 在准备早饭的过程中,姜美初心想,要是能有什么东西拿去交换就好了,这样我的布币就能一直存着,不到万不得以不动用它。 虽然想事情,可姜美初的动作不慢,很快用小陶罐煮好了核桃粥,分了一小碗给小松鼠,可它看也不看。 “你不吃煮食?” 小松鼠啾啾啾似点头。 “啊,那你吃什么?” 要是小松鼠会说话,肯定来句,你笨啊,我当然吃坚果类的东西啦。 终于明白过来的姜美初笑笑,“那我一个人吃啦!” 饱食一顿后,姜美初摸摸肚子,“这些天,不是河蚌就是田螺,要不是大娘教我认了几种野菜,我怕是能吃到吐,从现在开始,我多一种吃食啦!” 姜美初高兴的伸了个懒腰,一边消食,一边整理自己的背包,收拾到最后,只余昨天动手做的软藤条,准备朝僻静的地方扔一扔,不挡别人的道。 “扔到小沟里,就不会妨碍别人行……等等……藤……有些藤……”姜美初朝昨天的扯藤的地方跑过去,伸手就从背包了拿出自己的木铲子,快速的刨起土来,一会儿,几个如树根样的东西露了出来。 妈呀,果然是葛根藤,这下面果然有葛根,天啊,太好了,有东西换了!可能不是采挖的季节,根茎不大,不管了,能吃就行,听说新鲜的可以用水蒸,熟了就能吃,太好了! 姜美初在自己能拿得动的范围内弄了一些,高高兴兴的准备上路,小松鼠却不走了。 “你……你不想跟我走?” “啾啾啾……”小松鼠小前爪却如小手一般指了指后面茂密的树林。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呆在这里?” “啾啾啾……”小松鼠的声音很急切。 不是,那是什么意思?姜美初索性跟小松鼠进了林子,在密层层的枯叶地上,它飞快的拾着什么果实。 姜美初试问:“把这些果实带着当口粮?” “叽叽叽!”小松鼠的叫声明显很喜悦。 “哦,对不住啊,小灰灰,我只想着自己了,没想到你,真不好意思。”姜美初蹲下来跟小松鼠一起捡果实,捡到最后,她终于认出这果实是什么,“原来是橡实!” 她有同学养过花栗鼠,好像跟眼前的小家伙差不多呀,老天,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啊,这下我大概知道怎么养你了。 心中没底的姜美初,想到同学在宿舍养花栗鼠的情形,终于踏实了不少。 “小灰灰,跟姐去闯荡江湖啦!”姜美初高兴的大乐。 运气不错,快到傍晚时,一人一鼠遇到了一个小村庄。更重要的是小村庄不像城池进门要通关路引。 因为交通不发达,古人都很朴实,姜美初借宿时,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一户人家,一对年轻人带着两个孩子,他们有杂物间,可以借宿。 姜美初头上包麻布,把自己要住的小窝收拾了一下,主妇见此,帮着她一起,为了表示感谢,她拿了两截葛根给对方。 “这……”主妇不明白,客人为何要给她树根。 姜美初笑笑不言语,开始准备晚餐。准备借用主家的灶台,发现这个时代的锅不是石制的就是陶制的,就是没有铁的,哦,她想起来了,铁器盛行应当是在战国,现在可能是春秋,以青铜器为主,当然,这个为主,主要是指贵族,平民百姓难得有贵重的铜器。 发现葛根能充饥,年青夫妇惊喜万分,“贵人,这真能吃?” 第34章 恩将 “当然了!”姜美初微笑。 “我现在就出去挖树根。”年轻男人拿起木锹就要往外走。 姜美初叫道:“大哥,请等一下。” “咋得了?” 姜美初无奈道:“大哥,并不是所有树根都能吃。” “那种能吃呢?” “大哥,明天早上,我带你到林子里找。” “善,甚善。”年轻男人高兴的合不扰嘴。 半夜时分,姜美初被外面的哭叫声吵醒,小松鼠也被惊醒了,钻在她怀里,披衣走到外间,“大哥,怎么啦!” 年轻男人回道:“村老好像中毒了!” “中毒?” “嗯!” “为何会中毒呢?” “好像吃了野地里什么东西。” 姜姜美同情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乡邻们正在找巫医。”年轻男人回道。 “没有郎中或是大夫吗?” “没听说过郎中,大夫是大官怎么会医病?”年轻人不解的反问。 姜美初拍脑袋,忘了,这里是东周,不是秦汉以后的朝代。 年轻夫妇抱着小孩,带上火把急急匆匆的往村中跑,姜美初想了想也带着小松鼠跟了过去。 等看到具体情况时,姜美初确定,此人就是食物中毒。 站在人群中,看着所谓的巫医,一会儿跳神舞,一会儿给喝符水,眼看着人就要抽搐过去,她想起一个野外急救知识。 刚想张嘴,发现人们都怀着虔诚而恭敬的态度看着巫医,说自己有方法救人怕是不行,而且,自己的方法只是暂时性的急救,也不知能不能成,没敢冒然开口。 就在这时,有外村的人过来请巫医,对方不仅带了黍,还带了牛肉。 巫医看到牛肉,双眼发亮,连忙甩了村老,跟着外村人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姜美初才明白,牛肉在东周的地位,位列三牲之首,特别贵重,只有大夫、卿以上的人才能亨用。当然,还有一类特别之人能用,那就是巫医。 看着仍旧在口吐白沫的老头,姜美初站了出来,“我有办法,你们要不要试试?” 村人齐齐看向陌生的姜美初,只是‘他’身材瘦长,五官清秀,肤色腊黄,也算是俊俏的一枚男娃。 “你是巫医?”一个老年妇人疑惑问道。 大概是老头的妻子,姜美初摆手,“不是,这个方法是我家传的。” “家传的?”老年妇人听到家传动心了,可她不了解面前之人,不敢冒然答应。 年轻夫人吃过姜美初的葛根,对她很信服,马上出列人群,“婆老,男娃路过我们村,借宿在我家,可以相信。” “可以……” 年轻夫妇相互看了眼,齐齐点头。 地上的老头仍旧在不停的叫唤,两眼开始翻白,老妇人咬牙,“请贵人救命。” 姜美初对门前烧得正旺的木材火说:“请捡起黑色颗粒的木烬,冲成水调匀给大爷喝下去,反复几次,直到他吐完肚中的东西为止。” “就这……”老妇人不敢相信。 姜美初反:“刚才那位巫医也用灰烬给大爷喝的呀!” “……” 众人恍悟,好像是哟!老妇人也不再怀疑,赶紧让人冲调炭灰。 为何用炭灰,他有什么作用? 一是炭灰有催吐作用,二大家都知道的,炭不仅可吸附异味,更能吸附毒素。 大碗大碗的木炭水,在姜美初的指导下,灌进了老头肚子,三大碗以后,炭水真起作用了,不仅让老头吐出了胃中的食物,还让他中毒的情况稳定下来。 一直到天亮,老头缓过来了!姜美初暗暗吐了口气,能帮到就好!老妇人带着她女儿跪谢姜美初。 “大娘,你赶紧照顾大爷吧!” “多谢恩人,大恩不知如何相报?”老妇人激动的说。 姜美初微笑说:“大娘,只是举手之劳,请不必谢我。” 老妇人说:“那怎么行,等我家老头子好些,我让他谢你。” “大娘,真不需要,真的……”倒是让姜美初难为情了,在现代,这些常识在网络上随手点击一下就有了,让别人谢,倒是不好意思了。 “要的,要的……” 姜美初无奈,跟着年轻夫妇先回去了。回去后,她准备补觉。 “小贵人……”年轻男人局促的搓着手。 姜美初忍着困意微笑道:“好吧,我们到有藤蔓、树林的地方。” “多谢小贵人。” 边走边聊,姜美初才知道年轻夫妇为何这么急了,原来六月初,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现在连一天一顿都吃不上,要不然,村老也不会吃了不知名的东西而中毒。 原来如此! 姜美初不再感觉有困意,带他们去找葛根藤,并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是最好的采挖季节,她记得是冬天。 一直劳作到天黑才回来,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沉沉睡去。 第二日,还没等姜美初找年轻夫妇,请他们帮自己到市集里换些盐、黍回来,那中毒的老头就来谢恩了。 老头就差没带着一村人跪在姜美初面前。 “大爷,请起,请起……” 老头千恩万谢后带着众人起身。 “娃儿郎……”老头两眼苦兮兮的看向姜美初。 “大爷,你这是……” “唉……”老头长叹一声,“本想拿些东西谢恩的,可实在是……” “大爷,别了,真不需要,咱们也算有缘。”姜美初摇头说道。 老头再次唉了口气,不知为何,姜美初感觉他这气叹得让自己不安,抿起嘴。 “娃儿郎啊,我是村里的村老,管着一村老小,你是一个外乡人,按规矩,你得出示通关路引给我看。”老头仿佛很为难的说,可那老眼却在暗处悄悄转了转。 心虚的姜美初没有发觉,不自的反问:“通关路引?” “娃儿郎……你……”老头盯着姜美初。 “大……爷,当然有,只是……你知道的,路上贼人太多,我的路引……” 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头打断了,“你的意思是,你没通关路引?” 年轻夫妇原本站在姜美初身边的,听到这话连忙惊恐的站到另一边去了。 刚才还带着虔诚面孔来谢恩的老头,脸色瞬间变了,“外乡人,这村有村规,里有里规,没有路引,我只能当你是逃奴了,我要送你去见官。” “什么……”姜美初吃惊的失声。 “男娃子,对不住了,我们得按规矩办事。” “你恩将仇报?”姜美初骇得退了三步。 第35章 仇报 老头板着一张鱼网似的脸,“我说了,得按规矩办事。” 门口剑拔努张,里内,没有人注意到,小松鼠偷偷的溜了。 姜美初被村老带着人捆扭送到了一个城池里面,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城。 为什么? 被抓的路上,姜美初一直问自己为何会被别人‘恩将仇报’?她始终想不通,难道是东周人太质朴了,他们脑袋绕不过弯来,认为是就是是,非就是非? 一直到三个月后,在一次偶然机遇中,她才明白,就为了炭水急救法,她被老头出卖了。 东周除了生产力不发达,医术当然也极其落后,犹其是乡村一段,当老头家人看到炭水比巫医的符水更能救命,他们贪婪了。 一路几乎顺风顺水的姜美初在这里栽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晋国公子,也并不是每个路人、村人都是好人,行走江湖,除了人心险恶,脸上如果写着我很善良,我没紧惕心,那么结局就如此刻的姜美初。 姜美初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劓鼻还是杀头。 “你是那国奴隶?”主办小吏问。 姜美初摇摇头。 小吏皱眉,看了眼眉清目秀的姜美初,招了下手,“先关进去。” “不先鞭一顿?”另一位小吏问。 奶奶的,要是眼神能杀人,姜美初能用眼神杀死他。 “生得不错,待我问了上头的意思再办。” “诺,有司。” 生得……不错……他们想拿奴隶干什么?逃过一顿鞭打,难道还有什么更不好的事等着自己?坐在阴暗的牢房里,姜美初感觉惶恐极了。 中毒老头拿着官府的赏赐带着众乡人回去子,回去后,让每个见到炭水救人的村民发毒誓,这方法只能村老用,谁用谁死全家。 在古代,犹其东周这样的远古,没人能敢不遵守自己的诺言。老头一家在一夕之间掌握了一个特殊技能,凭着这个,他们能横行于周围百里。 年轻夫妇在自家屋里悄悄道:“那我们知道树根能吃的方法也不告诉他们。” 年轻男人锁眉:“村老总有一天要得到上天惩罚。” “啊……”年轻妇人害怕的说:“那我们……” “我们又没对小贵人做什么。” “哦!”年轻妇人想想道,“可小贵人的包袱被村老抢走了,怎么办?” “只希望小贵人能逢凶化吉了……” 姜美初在牢中心惊胆颤中的过着,怀中的盐豆、核桃等能果腹的东西都被牢卒搜刮走了,如果不是她的小松鼠偷偷送橡实给她吃,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 “赶紧走吧,小灰灰……小心点!” 小松鼠看了眼姜美初,团缩着身子从墙根角溜走了。 唉……看看其他被送进来的奴隶,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幸运的了,至少没被打得皮开肉绽,伸手摸了摸脸,脸上的草汁再不重新抹,怕是要…… 六月初,天气已经十分炎热,马车行走在大道上,闷热而难耐。 里二问:“公子,我们停在陈国那里?” “离其国都最近的一座城池。”公子无夏回道。 “诺,公子。” 陈阳抬头看向天空,“今天夜里有大雨。” “大夫,好生厉害。”石予咧开一嘴白牙。 陈阳笑道:“等你有我这般年纪,也能这般看天。” 石予笑笑,“也许吧。”说完看向远处。 催岭说:“石贤士可在想你的仆从?” “他自由了!”石贤叹气。 “哈哈……”陈阳大笑:“如果不舍,你可以留下他,吾想,他定不会拒绝。” 石予摇头,“他一直痴迷武学,等他学到许国小奴的格斗术,我想他会回来找我。” “格斗术,许国小奴会?”陈阳不解。 石予微笑。 催岭好奇:“不知这许国小奴现在在哪里?” 石予看了眼前面的马车,笑贶:“又为你们公子纳贤?” “哈哈……”催岭不自在的笑笑,“石贤士,贤士当然多多益善。” “那到是,可惜我也不知此人在那里?”石予回道。 催岭更好奇了:“那你的仆从怎么找?” 石予回道:“她有绝色,又曾是美姬,应当很引人注目,山叔应当很容易找到。” 陈阳和催岭大惊,相互看了看,“许国美姬?” “你们见过?”石予不解的问。 陈阳伸头到马车外,“里二,许国美姬呢?” 里二正在御车,听到他的话,差点失了马鞭,“大夫,为何问这?” “你就说人呢?” 里二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阳仿佛想到了什么,“弃了?” 里二点了点。 “什么?”石予大惊,“你们救了她,又弃了她?” 十竹冷笑,“人可不是我们救的,许国美姬自己避到了公子房间,借着我们公子的光逃了出来。” 石予眉头紧皱,“公子兴等人一直以为她在城外逃跑,没想到她居然藏在宫城,一动不动,好聪慧的女人。” 陈阳说:“我们公子一直想知道,她是如何避开层层叠叠的守卒,躲到他房间的,可惜她一直不肯说,这次到宋都,听人说起,护城河有许国美姬的外袍,都以为她跳河了。” 催岭说:“现在看来,不过是掩人耳目。” 石予说:“可还是让人很难想象,她是如何逃到馆舍的,这个路径可不是小奴回去的路径。” “看来只能再见到她,问她本人了。” “可一个破国小奴,还是绝色,她能……” 众男人沉默。 被人从宋国官奴处赎出来的山老头,和主人分开后,想了想,既然在阵国境内了,那就去陈国国都官奴赎卖处看看,兴许能遇到许国小奴呢? 想了想,山老头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她是如此绝色,定被那个男人收入囊中了,看来也要到处打听才是,恍恍悠悠进城门,阍人(守门人)要看路引,他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对方。 “行,可以进去了。” “多谢阍人!” 姜美初数到第三天时被人带了出去,和她一起出去的人不少,心想,到底是换地方关呢,还是被派出去干活,像宋都奴舍一样。 狱卒推推搡搡,她差点跌倒。 “扭什么扭,等有贵人买了你去,再表现你的骚样。” 骚……骚你全家……饿得浑身乏力,腿脚发软,能站得直,走得端吗?姜美初想破口大骂。 第36章 被卖 情绪稳定下来,回味了一下狱卒的话,什么?买……那不就是卖了我? 竟……竟沦落至此!姜美初看你还帮不帮人,居然把自己帮成这样的境地,臭老头,你给我等着,姐要是有出头之出,第一时间就去办了你。 走了小半日路程,狱卒带他们来到了市集,乱轰轰的,什么卖的都有,不然也包括人。 迎面走过几个有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讨好般的笑:“官人,这小奴如何卖?” “去……去……一边呆着。” “官人,行个方便。”为首的中年男人塞了一串空首布给狱卒。 狱卒见到钱,马上眼开,“等到草集,我跟有司讲一声,让你先选。” “多谢官人。” 一起被提出来的奴隶,发现姜美初还没到草集就被人看上了,羡慕不以。 姜美初无意中感觉到奴隶们的目光,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也要羡慕? 不……不能死……,我得想办法逃出去。姜美初暗暗观察那些想买自己的中年男人,判断自己逃出生天的机率。 没一会儿,奴隶们被带到了狱卒口中的‘草集’,只一眼,姜美初就明白为何叫‘草集’了,奴隶们头上插上草标,估价而售。 坐落在市集中的‘草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呈现出一种古朴的市井繁华,如果没有牲口臭气冲天的屎臭味,姜美初一定会给这原始质朴的以物换物的市集点个赞。 六月天里,即便现在是早上八九点,市场里的臭味仍然熏天,蝇虫嗡嗡,真让人受不了。 如果不出意料,姜美初是第一个被卖出去的奴隶,也好,卖了就卖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山老头一大早上就到草集来了,转悠小半天了,终于见官府放奴出来卖了,连忙挤过来,发现大部分是男人,就算有女人,那姿次连普通都算不上,根本不可能有许国小奴。 摇摇头准备到别地打听,这时,一个军卒手牵着一个瘦弱小奴从他身边走过。他打眼瞟了一下,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我见过此人?边勾头看边朝前走。 没一会儿,姜美初就被领到了什么‘有司’面前,只见他提笔在竹简上边说边写:奴,来历不明,陈国无力赋食,现估价而售。若出陈,此凭无效。 陈国?走了近十天的路,竟到了陈国城池。 中年男人哈巴着腰,“官人放心,若是出陈,我等自会上报。” 有司冷哼一声,“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唯,唯……”中年男人陪着笑,让仆人拉着姜美初身上的绳头走人,他又开始挑小奴。 等待的时间里,姜美初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多好的机会,左右看了看,仆人甚多,而且被绑着,根本没机会溜走,可惜的心能滴血,看来只能找别的机会了。 不一会儿,中年男人又挑了两三个奴隶,过了手续后,出了市集,上了一辆牛车,一路路摇摇晃晃,青石板铺就的路道比起野外的土道平稳多了,姜美初看向路道两侧,比起乡野之间,这里繁华富庶很多,不似一般小镇,倒是像宋国宫城,难道这里是陈国国都? 街道墙角避角处,一只灰不溜秋的小松鼠暗暗跟着牛车朝前走着,身体的颜色,几乎和石墙相似,让人发现不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总有人有心人会注意到。 这小东西,有意思啊,它在干嘛呢?顺着它的轨迹,注意到它的人跟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弯多少次后,终于在一座不错的巷子口停了下来,姜美初几个奴隶被推推搡搡从后门进了宅院。他们被交到一个年长妇人手中。 “有劳赵媪了。” “庶士客气了。” 中年男人退了出去,赵媪合掌拍了一下,出来几个清秀小奴,“带他们去沐浴更衣。” “唯!” 沐浴更衣?不要啊!可惜这话只能在心里喊喊,姜美初这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一个时辰后,赵媪行着恭敬的步子来到了前院。 “何事?”卫卒问。 “有事禀庶士。” “稍息。” “唯。” 不一会儿,中年男人从房间出来,“汝有何事?” 赵媪轻声说了几句。 中年男人大惊,“竟有此等之事?” “唯!” 房间内有好奇声音传出,“何等之事?” 中年男人连忙进了房间,“禀君,小人今天上午买了几个男奴,竟混入一个女奴。” “女奴?难道你们连性别都分不清?”上座之人语露讥色。 中年男人连忙行礼:“禀君,是那小奴易了容,让小人等分辨不出。” “喔,到是有些意思,带上来,让君瞧一瞧。” “诺,君!” 穿上锦裙蝉衣,轻薄透凉,在六月炎热的夏季里,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与麻衣比起来,真是天上人间,连露出绝美容颜,都被姜美初忽略了。 一直等她站在‘贵人’跟前时,才惊醒,惊醒过后,随即而来的是惊吓,“是……是……是你……” 男人咧嘴一笑,一张娃娃脸显得呆萌可爱,却又不乏英武气概,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却被他完全融合消化,真是有匪君子。 姜美初连忙行礼:“感谢公子上次救命之恩。” “我可不是公子。”男人挑眉轻轻一笑。 “啊……”姜美初不解,“那……那叫什么?”她还不知道,东周春秋、战国早中期,只有诸侯的儿子才有资格称为‘公子’,相当于王子。 男人发现女人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和气一笑,“人称南阳君。” “南阳君?” “没听过,没关系,以后咱们就熟了。”男人爽朗笑说。 听到这话,姜美初有些不自在,“……君子,我……” “美姬别怕,君子他温润和气,不会伤害你。” 听到女人声音,姜美初才注意到房间内还站着一个美女,粉衣裹身,外披白纱,施粉画黛,显得娇俏可人,犹如小家碧玉,满脸笑意看向自己。 姜美初咧嘴笑笑,不知自己要怎么回应。 小家碧玉看了眼君子,发现君子并不怪自己出声,轻声问:“许美姬,你不记得奴妾了吗?”两眼殷殷的看向她。 第37章 奴契 姜美初头皮发麻:“你是……”她对本尊的事一无所知,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突然发事件。 “你真记得不奴妾?”小家碧玉确认般问。 姜美初努力咧嘴挤出笑容,“那个我摔了一下,忘……忘了很多事。” 南阳君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摔一跤,能让人忘记事?” “嘿嘿……”姜美初笑笑:“那么多美姬,我……那能都记得呢!” 女人温柔一笑,“许美姬说得也是,你那时可是绝色,我们……” 姜美初笑着打断她的话,“你是……” “邓国曼姬。” “哦!” 南阳君伸出手,“你且先出去。” 邓国曼姬愣一下后马上微笑行礼,“唯,君子!” “除了许美姬,尔等都且出去。” “唯,君子。” 房间内的美人、管事、仆从纷纷退了出去。 邓国曼姬路过姜美初时朝她温柔一笑,那笑中的内容,竟让她秒懂,无奈的想拍脑门,老天啊,本姑娘不想啊! 房间内突然空荡下来,姜美初装死般低着头。 南阳君看着低头沉默的许国绝色小奴,双眸紧了紧,唇角微扬,纯净而明朗,从蒲团上立起来,轻轻的走向姜美初。 姜美初本能朝后面退去。 “小奴怕我?”南阳君笑容明朗,配上圆润的脸庞,显得牲畜无害,特别呆萌。 “没……没……”真是奇怪,明明没有感觉到对方的荷尔蒙,自己为何要这么怕他? “难道因为我不是公子?” 南阳君笑容满面,可是姜美初却感觉不到他眼底的笑意,“不……不……是这样!” 南阳君声音温润:“那为何,看到吾来了,小奴好似要跑?” “那个……那个你是……你是贵人,我……当然要跑……” “看到贵人要跑,好生奇怪,难道不是要主动投怀送抱嘛?” 南阳君显得很费解的样子,思考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真令人母性大发,让人不忍让他难过,可为么他的脚步不停啊,看着就要靠近。 “不要啊,公……君子……”感觉自己称呼错了,姜美初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倚在门边,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南阳君抬起广袖,露出一只没有骨节的手,有肉却非常均匀,莹润白晰,看上去竟像玉般。姜美初从没有看过这么美的男人手,竟无了性别。 南阳君漂亮的手伸到许美姬面前,笑贶:“听说你逃了?” “呵呵……”姜美初悄悄往后避过去。 “你是如何逃的?” “我是……是跳河……逃的。” 南阳惊讶问道:“你会泅水?” “会……不会……”姜美初连忙摇头。 “倒底是会还是不会?” “我……我是一国公主,当然不会。” 南阳君不解:“可你没淹死……” “我……我命……大,顺水流,竟被村夫救了。” “村夫?” 陈国某城某舍,一位贵公子正在看书,突然打了喷嚏。 仆从连忙上前,“公子,是不是冰块放得近了?” 贵公子抬眼,“有回信了吗?” “禀公子,郑国南阳君正在陈都,公子清这两天怕是没空。” “嗯,吾知道了。” 陈国国都某里巷某舍,门芜下,邓国曼姬正眺望某处,身边仆人轻语,“美姬,君子是不是看上许美姬了?” 邓国曼姬樱唇轻勾:“男人看上美人还不是常事,何须紧张。” “美姬,如果是这样,她会分了你的宠呀!” 邓国曼姬微抬起头,看向廊外的天空。 房间内,南阳君轻轻触到姜美初的耳鬓,“你会易容?”看着面前女人,越来越觉得许国美姬不简单,双眼微微眯起。 “我不会!”姜美初马上利用回答的机会,离开了触碰他的手。 “不会?”南阳君微笑眯眼。 “我就是用了野草汁涂在脸上,使脸色看上去发菜。” “原来是这样!”南阳君咧嘴一笑,就在姜美初以为他把手拿走时,那手却猛得牵起她的衣袖,拉着她朝房间内走去。 “君……君子,你想做什么?”姜美初急得大叫。 “嘘……”快走的南阳君突然停下来朝姜美初伸出一只手指。 姜美初被这动作搞蒙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熟吧,干嘛搞得跟熟人、恋人……呸……呸……这人一看就是弟弟型的男人,就是自来熟的…… 还没有等姜美初想完,上身顷刻倒在榻(实际上并不是榻,是春秋战国时的床,这个时期,由于人们有席地而坐的习惯,床跟后代不一样,有些类似于榻,但又不同,由床身、床栏和床足三部分组成,但无论是床的那一部分,都非常的矮,适合人们席地而坐的习惯,女主把它看成了榻)上,要不是她有点身手,估计老腰能被摔断,即便这样,她也惊得大叫出了声。 “哈哈……”随着大笑,男人双手撑在姜美初身体上方。 竟是如此暧昧,妈呀,难道自己要……姜美初大惊失色,“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懂?”南阳君暧昧一笑。 “我不懂,我不懂……你……赶紧……离开……”姜美初一边回答,一边寻找逃脱的机会。 “小奴,别想逃!”冷冷的声音响在姜美初面孔上。 四目相对,房间内,针落可闻。对方冷漠,姜美初亦冷然。 见姜美初不吭声,南阳君冷嗤一声:“你本就是我郑国小奴。” 姜美初惊讶道:“你有我的奴契?” “在我侄子手中。” “那我能自赎吗?”姜美初连忙问道。 “哈哈……”南阳君仰头大笑。 姜美初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靠谱,先不管有没有自赎这一条,如果能,自己拿什么赎呢? 南阳君满面笑容:“果然是有趣的小奴,怪不得我侄子不余遗力的找你。” “……”刚在内心暗想,如何找到他侄子,听到这话,姜美初吓了一跳,找我?那岂不是要入狼窝,不行……不行,不能去找。 见女人眼珠子乱转,南阳君挑眉:“想拿到奴契?” “是!”姜美初想也没想就回道。 南阳君灿烂一笑:“要是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事,你就能拿到奴契。” 即便知道这笑容很危险,为了人身自由仍忍不住问:“此话当真?” “君子何言不真?”南阳君高傲回道。 姜美初冷静问:“完成什么事?” 第38章 失火 “果然通透。” 分明就是你脸上写着,姜美初想骂人,可她不敢,又问:“什么事?” 南阳略思后才开口:“让陈候和陈太子反目即可。” “美人计?” “然,果然是聪明小奴。”南阳君倏一下从姜美初身上离开,立起来,拂了拂手,“陈候好色,只要你让陈太子心悦于你,然后再出现在陈候面前,我想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如果人家不中美人计呢?” 南阳君咧嘴一笑,牲畜无害,呆萌可爱,“那你就会被……”说完做了个被刀杀的动作。 “你……”姜美初想说好残忍的家伙。 “哈哈……”南阳君仰头大笑,“这世上可没有白得的东西,许小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姜美初沉默。 南阳君挑眉,“你要是不答应也可,我现在就睡了你!” “不……”姜美初倏的抬头。 “看不上本君?” “没有……” 南阳君眯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为何不心喜于本君?” “君子……君子太好了,小奴配不上!” “……喔哈哈……喔哈哈……”南阳君再次大笑。 光看他笑容,真是阳光灿烂,可是做出的事……果然就是上位者,当权者,阴谋诡计、卑鄙手段无其不用。 “行,我答应。”姜美初暗想,反正现在逃不出,先答应逃过眼前这劫再说。 “善,甚善!”南阳君马上收回笑容,“来人!” “诺,君有何事?” “先把小奴带下去,好生伺候。” “诺,君!” 跟着小松鼠,竟然发现了郑国南阳君,他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陈国没有去宋国会盟之事? 伏在墙角阴暗处,听到脚步声渐近,抬起眼,在朦胧的灯光中,天啊,我看到了谁?倏的转头,难道这小东西是许美姬的宠物?难道她能逃出宋都宫城跟它有关! 哈哈……我知道了,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呢,原来那个腊黄男娃是她?运气太好了,只是……看向高墙大院,这人要怎么才能救到呢? 三天前被人抓,今天被人卖,又被人买,很快又要被送人,还要搞什么美人计,老天啊,你让我怎么办?姜美初不停拍自己额头,呆萌,去你大爷的! 被关在房间里,好吃好喝饲侯着,就像肥猪出笼前被灌食一般,那心情真是……再美味的东西到嘴里也变嚼蜡了。 渐渐的夜深了,小松鼠翻墙入院,小小的灰色身子溶于夜色中,根本让人发觉不了。 “小亲亲,你又来啦!”坐在榻(床)边,姜美初根本没有睡意,脑子里全都是如何逃出生天。 小松鼠两只小眼晴滴溜溜的转,小爪子送了一根草给姜美初。 “让我吃草?”姜美初不敢置信,“你没果子了?” 小松鼠也是精怪小东西,不敢叽喳,见主人没懂这草的意思,急得上蹿下跳。 姜美初看它急挠的样子,低头看草,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好像是……让我想想……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哦,对了,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有人给你这棵草?” 小松鼠乐得胡髭翘起来。 姜美初疑惑的直起身,可他不是奴隶吗?难道宋国人也卖奴隶,他被人买了?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地呢? 如果是他,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凭什么相信他,他这样做有何目的,还是巧了顺便出手帮自己一把? 油灯灯芯跳跃,里面的油好像不多了!姜美初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面看过去,半夜三更,真是适合做些事的时候了。 静静的宅院中,一个小奴隐在夜色中,快速走到某处房间,轻轻推开房门进了去,等在房内的美人急切问道:“如何?” “奴去打听了,君子留许美姬好久,走后,不仅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还送了不少锦帛。” 美人臻首微低。 “美姬……” “别吵我!” “唯!”小奴吓得大气不敢出。 陈国宫殿内,侍人一路小跑,到了陈太子寝室门口,拱手道:“请禀公子,郑国南阳君租住的地方失火了。” 守卒听到此事,马上转身,轻叩门栓,“公子,监视南阳君的人有事启禀。” 屋内,陈太子霍一下起身,“再说一遍?” “郑国南阳君租住的地方失火了。” 陈太子清皱眉,“何人所为?”边问边下了床,宫奴马上上前给他穿袍戴簪。 “禀太子,不是我等所为。” “那是何人?”公子清走到门边,小奴开了门。 侍人请问:“公子,要不要去……” 公子抬眼看向远方,月光下,宫城西南,有烟直升云宵,“走,去看看。” “诺,公子!” 二更天,里巷里,火光蔓延,吓得整条巷子的人都朝外面奔跑。 “走火了,走火了……” …… 人们边跑边叫,里巷坊正带着救火队正在施救,“这边……赶紧把木桶传过去……” “那边赶紧把黄沙往上覆……” “行人立队,不要拥堵……” …… 姜美初挤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双眼看着古代救火队,真是让她没有想到,救火队竟如此专业有序,不仅如此,还发现小巷石板路低下,竟有下水道,竟跟现代城镇一样,真是让她吃惊不小。 古代城池竟这么先进?哈哈,确实如此,中国古代城池排水、救火专业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先进得多,有出土的城池为证,主要原因是,中国古代建筑物大都以木质为主,所以不得不做好防范措施。 “许美姬,你看什么?” “喂,老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叫我?”姜美初低声提醒。 老头不解的问:“那叫什么?” “姓名姜美初,你看着办。” “许姜?” 姜美初翻眼。 “姜氏?” 姜美初想揍人。 “女娃子?” “小姜!”姜美初再次翻了个白眼。 “小姜?好奇的叫法,不过你让我这么叫,我就这么叫。”老头眯眯笑。 “喂,你别想这些没用的,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啊。”姜美初以为送药草给小灰灰的是石予,没想到是跟在石予身后的老头。 “你都点火了,办法肯定比我多,你想?”山老头眯着小眼低语道。 “这火不是我放的。”真是的,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虽然有那么一瞬想泼了油灯,可想想巷子里这么多人家,那能呢,咱可是善良的老百姓。 第39章 二逃 “什么,不是你?那是谁?”山老头吃惊的小声问。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姜美初还做不出。” “也是!”山老头啧了一下嘴,说:“到底是南阳君的对头,还是郑国人的对头干的?” “先别管了,南阳君来了!”姜美初提醒,然后弯腰低头,隐在人群中。 南阳君的面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峻:“给我搜,必务找到许国小奴。” “唯,君子。” 山老头在人群中故意挤来挤去,本就恍恐的人群,被挤得骚动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南阳君身边的卫卒举戈就要挥过去。 巷口传来硬朗男声,“南阳君,这可是我陈国地界。” 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退避到一边,让出了走道,姜美初偷偷瞄眼看过去,暗自吃惊,怎么是他?那个在树林里追刺客的‘公子’原来是陈国人。 南阳君眯眼,“公子清,吾在你们陈国受难,汝不想给些解释吗?” 公子清轻屑一笑:“南阳君,我可没收到你的国书?” 国与国交往,派使者到某国,都要有当政者的委派文书,否则不予接洽,要被判罪的。 南阳君灿烂一笑,“公子清,你这是准备问责了?” 公子清冷笑一声,“郑国可是王畿内分封的诸候,近天子而识礼仪,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南阳君笑容未收,那目光中尽是冷意。 姜美初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厉害角色,能救自己,还真是自己走了狗屎运。缩在人群中,她左右看了看,伺机逃跑。 两位年轻公子四目相对,火花四射! 坊正弯腰过来,轻声说:“公子,大火已经灭了!” 众人看向起火的地方,火光已经没有了,只余烟气。 公子清抬手道:“南阳君,馆舍有地方,如不嫌弃,现下就可以入住。” “怎么会嫌弃,承领了!”南阳君咧嘴而笑,“只是丢了一个小奴,我要先找找。” “或许,在大火中丧生了,也说不定。” “我让仆人查了,房间内没人。” 公子清感兴趣的问:“哦,什么样的小奴,能在南阳君的眼皮底下逃走,某也很感兴趣。” “哈哈……一个美奴而以。”南阳君挥了一下手,“汝等继续找,我陪公子清走一段。” “唯,公子。” 两位风华正茂的公子走在夜色中,仿佛连夜空都明亮了不少,真是风华绝代,引得人群纷纷侧目。 两人步行了一段距离后,公子清派人带南阳君去馆舍,自己转身上马车。帘子刚揭一角,里面一个被火灾呛黑的女人龇牙咧嘴朝自己笑,他唰一下放下帘子。 “公子,何事?”侍从问。 公子清略顿,发现前面马车上的南阳君朝这边看过来,微微一笑,“大火之后,好生安排民众。” “诺,公子!” 南阳君的马车终于离开了。 公子清上了马车,小奴蹲在马车一角,居然学男人拱手行礼:“打扰公子了。” 公子清双眼紧了紧,“南阳君要找的人是你?” “正是!” 公子清轻嗤:“不怕我把你交给他?” “公子是善人,当然不会。” “狡辨!” “嘿嘿……”姜美初朝陈国公子傻笑,“公子你知道我被南阳君买回来干嘛用的吗?” 公子清瞳孔紧束。 “准备送给你的美人。”姜美初明媚一笑,呛了黑烟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公子清还没从她黑面笑容中楞过神来,人影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滚下了马车。 马车边上的侍人刚要挥戈,姜美初大叫,“你们公子同意的。” 侍人愣住了,看向马车内,公子挑帘出来时,那女人已经蹦得很远了。 “公子——” 公子清微微一笑,“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公子……” “回宫。” “诺,公子。” 里巷内,除了南阳君暂租的宅子被烧了大半外,其余人家几乎没有被波及到,众人拍拍心口自是散去了。跟着南阳君一起的随从、仆人、美奴都立在巷子口,等待陈国吏人安排去馆舍。 人群是,小奴低问,“美姬,那人是烧死了,还是……” 邓美姬眉微蹙,“没听君子说被她逃了吗?” “可真是猫命,又被她逃了。” 邓美姬微笑:“只要不在君子身边就好。” 姜美初跟着老头避到小巷子里,“那边还在搜,山叔,你有什么地方能躲一躲?” 山老头皱眉,“有个地方,但又脏又乱,不知你能不能呆下去?” “只要你能呆,我就能呆。”姜美初说。 “可你是……” “别提以前,我现在比你还不如。” 山老头眨眨眼,不再说什么,弓身弯腰,领着姜美初七拐八弯朝前走,天色快要亮时,他们停在一个破旧的巷尾处,都是残墙断壁,或坐或站着一些衣着破烂之人。大概是流浪者和穷人的聚集地。 两人找了个地蹲着,紧惕的看着周围,姜美初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城?” “我随时随地都能出城。”山老头回道。 姜美初看向山老头,“你……” “我自由了。” 姜美初显得很吃惊,“有人赎了你?” 山老头点头。 “谁?” “晋国两个商人。” “为何?” “没有为何,我沾了主人的光。” 姜美初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道:“那晋国商人是不是晋国公子派去的?” “嗯!” 姜美初明白公子无夏身边两个大夫去干嘛了,原来是去宋国赎石予,吐了口气,“那你来陈国干嘛?” “找许……小姜你——” 姜美初感觉惊讶极了:“你找我干什么?” 正说着,几个穿短褐的青壮年横步走过来,“那来的野人(春秋战国时,乡野之民被称为野人,住在城里的人叫国人。)?” 山老头赶紧立起身挡在姜美初跟前,“侠士,不知有何得罪?” “这是老子们呆的地方,你们敢蹲,找死。”最前面的壮男显得很蛮横骄纵,一副挑衅要杀人的模样。 山老头眯眯眼,皮笑肉不笑:“侠士,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何必得理不饶人?” “你敢回老子的嘴?”壮男马上伸出拳头朝山老头打过来。 姜美初马上伸手拉过老头回避过正面而攻的拳头,并出脚走了一式,勾倒了对方。 谁都没有想到如此瘦弱的小男娃会干倒彪壮大汉,散落的人群迅速围了上来。 第40章 气术 跟有壮男后面的几个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小野人,行啊,兄弟们上!”他们一起围攻姜美初。 娇娇弱弱的姜美初那里会是这么多人对手,她要是能打,上次就不会被‘恩将仇报’老头扭送到陈国国都了,赶紧逃窜。 老头却移动步伐挡住几人,而出脚的动作跟刚才姜美初一样。 姜美初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站在边上大叫,“抡左手攻其首穴,右手护已,反转右脚踢,攻侧边二人……”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老头居然现场让一个小男娃教斗术,围观的人觉得奇怪极了! 可更让他们觉得奇怪的事在后面呢,瘦小老头居然徒手打赢了五个壮汉。 “嘭嗵……嘭嗵……”壮汉们纷纷倒地。 “老天啊,这……”围观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眼晴看到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地上六人骇得爬起来就逃。 老头看了眼自己推出去的手掌,又看向面前的众人,仿佛还要打人似的,吓得众人全跑了。 “哇,哇……山叔……你太厉害了……”见人都跑了,姜美初高兴的跑到山老头身边。 老头姿势呈扎马状,一拳收在腰间,一掌推在身前,仿佛不敢置信般翻看着自己的手掌,“就这样,人就倒了?” “对,山叔。” “那你为何不打?”山老头不解。 姜美初无奈道,“山叔,我是会招势,可没有基本功,身体无力道,打不过别人。”她也郁闷,娇小姐的身子太弱,根本不能打,有时间她要锻炼起来。 “基本功……” “恩!”姜美初点头,“我看山叔似乎会气功。” “气功我不会,但我会气术。” 姜美初吐气,这有什么区别,不过她马上高兴的问,“山叔,你的气术能教教我吗?” “当然可以。” “太好了,山叔。” “不过,你得教我格斗术。” “没问题。” 山老头收回姿势,“现在知道我为何找你了吧?” “为了我的格斗术?”真是出乎姜美初的意料。 “对!”山老头笑道:“原来我想用箭术跟你交换,没想到你看中我的气术,不过我可告诉你,气术我是用来调息的,算不得什么,你不会觉得吃亏?。” 姜美初很想说,气术用到至高境界,不要一招一式,就能击败对手于无形,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好像这些都是武侠小说和修真小说里才有的事,离自己太遥远了。 一老一少都没有意识到,刚才气术和招式相结合已经达到骇人的地步。 还是说实在事吧,姜美初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箭术我一道学了,近有格斗术,远有射击,我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姜美初自我调贶。山老头扁嘴笑道:“野心可不小。” “你这老头,一点也不可爱,我不过是过过嘴瘾嘛。”姜美初道,“我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出城。” “说得也是!”老头说:“要不夜半时分,我们偷偷爬出城墙。” 姜美初摇头,“那天来时,我看到城墙了,不现实。” 山老头也愁:“那可怎么办?” “唉……”姜美初随口说道:“不知道造假会不会识破?” “造假?” “是啊!” “怎么造?”山老头没听过,好奇极了。 姜美初回:“当然是找个通关路引,然后照着做一个。” 老头摇摇头。 “为何不可?” “印鉴上用的红泥只有官府才有。”山老头回道。 “这么说,还造不了?” 老头点点头。 姜美初沮丧:“那怎么办?” 老头无奈叹气。两人发愁又蹲了下来。 陈国国都宫殿,陈候以国礼接见了郑国来使——南阳君。 “寡人身体微恙,郑伯赍礼,不胜感激。” 南阳君笑得一团和气,“陈候客气了。” 陈候笑道,“客人既然来了,在我陈国多住几日,感觉一下陈国风土人情。” “那是自然,只是陈公,下一次会盟,你还没说去不去呢?” “这……这个……”陈候笑道:“待寡人和贤卿大夫商议一翻再作回答。” “不知这商议时日是多久?”南阳君追问。 “玖君啊,你是知道的,今年春上,我陈国受灾严重,寡人心思都在灾情上,你看这事……能否待我秋收之后再作回复?” “要三个月之后?” “然。” 南阳君双眸微束,瞬间展开笑意,“善,就如陈公所言。” “哈哈……玖君果然是爽朗豪杰。” 南阳君笑意不达眼底,“为了庆贺陈公身体康复,主公除了赍礼,还命我奉上美人供陈公享乐。” 陈候听了大乐,“还是郑伯知我心意,善,甚善!” 公子清余光瞟了眼南阳君玖,身上都是冷意。 陈国馆舍,南阳君家臣带着礼物准备送到陈宫,邓国美姬站着不肯动,“宰君,你是不是弄错了,奴妾是伺候君子的……” “没弄错,赶紧上车,跟我进陈宫。”家臣不耐烦的催道。 “不……不……你肯定弄错了,君子心喜于我。” 家臣瞪眼,“尔等不过是个玩物,君子心喜于你?” “君子……” 邓国美姬泪水漫流,被家臣拉上了马车,小奴咬牙跟着上了马车,没想到美姬一番心血竟……带着无奈朝陈宫而去。 眼看着一天时间就要过去了,一老一小蹲在地上毫无办法。 “我肚子饿了,麻烦山叔去买点吃的吧。”姜美初无精打采的说。 山叔点点头立起来,看了眼周围,“那你怎么办?周围的人可不是善茬。” 姜美初跟着站着起来,理了理衣服,“我现在的样子,跟少年没区别吧。” 山老头点头,“行,那我们边买吃食,边朝城门附近靠近。” “好。” 两人避着巡卒好不容易找到吃食的地方,买了些干粮就着白开水填饱了肚子。吃好后,两人刚想去城门边,前面有巡卒清场。 “郑国南阳君出城,尔等回避……” “尔等速速回避……” …… 听到南阳君三个字,一老一少像两只兔子一样悄悄溜了,竟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残巷里。 姜美初朝山老头看了眼蹲到地上,愁怅的叹口气。 第41章 路引 残巷里因他们离开而重新聚结的人群,见他们回来,纷纷避到边上,紧惕的看向他们。 人群让开,地方显得空旷起来,躺在地上的人露了出来,山老头好奇,上前几步,伸手探对方气息,“原来已经死了。” 围观中有人说,“他好像被剑刺过,受伤致死。” 山老头抬头,发现那说话之人就是早上蛮横之人,朝他微微一笑,背起双手,摇摇头离开,这年头,随便什么地方都有死人。 姜美初蹲在不远处,无聊的看向破败的四周,发现围观之人都虎视忱忱的盯着躺在地上的死人,为什么,难道此人对他们做过什么? 人缝中,有个小男孩伸手扯死者的衣角……看向光不赤溜的小男孩,姜美初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嚯’的一下站起来,“山叔,站着别动!”边说边小跑他身边,连忙对他耳语。 山叔惊讶着听完后,马上回转身,蹲下背起死人就跑。 人群中有人想追上去,可老头的身手让他们止住了步子,“真不走运,好不容易等他断气好扒了他的衣裳、抢了他身上的东西,结果被这死老头抢了去。” “我看上他腰间的短剑了,价值不斐。” …… 姜美初和老头朝更深更僻偏的地方跑,一直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才停下。 “山……山叔……没……没人了……”姜美初喘得话都说不出来,从今天晚上开始就锻炼。 山老头瞅了眼四周,发现没人,把身上的死者放了下来,然后赶紧掏他的腰间、袖袋、内侧袋……终于被他掏出了两个东西,一个铜制牌子,一个帛制文书。 “身份和通关路引?” 姜老头点点,笑呵呵的说:“小姜,你的运气不错。” “你手中……” “剑。” “怎么跟我看到过的不一样?”姜美初想起影视剧中的剑都比较长,这个比匕首长不了多少。 山老头说:“北边戎狄用剑比南方人短。” “哦……”姜美初想了一下问,“那陈国算……” “中原。”山老头皱眉道:“不知此人是用了戎狄剑还就是戎狄人?” 姜美初低头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年轻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五官并不像少数民族人。” “少数民族……”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姜美初笑笑,“就是不同于中原地区的人。” “哦。” 姜美初朝死者合手拜了拜:“山叔,既然用了人家东西,我们就把他好生安葬了吧。” 山叔点头,“理当如此!” 两人找了个地方悄悄埋了年轻人,并做了记号:“如果有缘遇到年轻人的家人,也好告诉他们。” “嗯!”山叔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明天天一亮,城门一开,我们就可以出城了。” “是啊。”姜美初跟着感慨,“我以后就不叫姜美初了,叫禾冬。” “还是个男娃。”山老头无奈道。 “男人好啊,行走江湖方便。” “小……禾……” 姜美初笑嘻嘻道:“山叔好聪明。” 山老头摇头,“我准备去见一下主人,然后找一个乡野之地跟你学格斗术,小禾觉得何如?” “挺好啊!” 见姜美初同意了,山老头高兴的说:“善,甚善!” “不过……” “呃……” 姜美初说:“不过就算隐居,我得先赚些钱币放在身上,这样在乡间的小日子才能悠,你说呢,山叔?” “到乡野还要钱币吗?” 姜美初差点没被这话吓得掉了下巴,“没钱,你吃什么?” “乡间人热情,凑上去要点东西吃吃总可以的啦!”山叔浑不在意的回道。 姜美初缩起肩膀抖了抖两下,“那你去凑,我赚我的钱币。” “你怎么赚?”山叔好奇。 姜美初回:“暂时还没想出来。” 山老头吃吃一笑,“我还以为你有主意了。” “不跟你说了,赶紧找地方眯一觉,明天早上出城。”姜美初笑笑。 这倒是正事,一老一少找了个地方等到了天亮,“走吧,我们出城。” 姜美初笑道,“山叔,别急着出城啊!” “你……” 姜美初说:“昨天晚上,你不是问我怎么赚钱币的嘛。” “然,我问过。”山老头回道。 “我想到市坊里转转,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倒买倒卖的。” “倒买倒卖?” “是。”这个时代,交通、信息闭塞,真适合贩货售货赚差价。 山叔惊讶的看向姜美初,就算一国公主战败成奴了,凭着她的美貌也能生活的很好吧,他实在不解。 姜美初不知道山老头想什么,笑嘻嘻的问:“山叔,能不能借点币用用?” 长叹一口气,虽不能理解,但一国公主居然会格斗术,或许她本身就跟其他美姬们不同,罢了,离经判道就离经判道,山老头问:“要多少?” “你看着借呗。”姜美初仍旧一脸笑意。 “你是个滑头!” “嘻嘻……”姜美初笑而不语。 “走吧。” “山叔……” 山叔叹道:“身上总共二十几个,你看着办。” “多谢山叔。” 一老一少在陈都又留了一天,次日清晨,他们才出了陈国国都。 走在野外官道上,小松鼠蹲在姜美初的肩头,也没能阻挡她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哎呀,妈呀,自由人的感觉真好。” 山老头瞟了一眼少年,“不会顶着男人脸过一辈子吧?” “那自然不会。”姜美初笑意盈盈,“先强大自己,然后赎回自己,过正真自由人的生活。” “想得倒美。” “那当然。”姜美初自信的说道:“你的主人在哪里?” “曾停在前面一座城池。”山老头说道:“不知道有没有离开,我去碰碰运气。” 姜美初抿抿嘴,“到前面城池,不管你的主人在不在,我就不跟你去了,我到城里转转把买来的东西兜售出去。” 山老头不解:“我主人跟晋国公子在一起,你不想见见?” “晋国公子跟我有毛关系,我才不见呢。”姜美初心想,要不是为了好卖东西,她连城都不进。 “也是!”山老头并不知道,身边的‘少年’跟他口中的晋国公子已经有过一段缘份了。 一天一夜后,一老一少到了陈国另一座城池,有通关路引他们交了两个布币后很快进入了城内。 第42章 贩卖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姜美初说:“山叔,那你去办你的事,我去办我的事。” 山叔想了下,“等你东西售完,我再去也不迟。” “山叔担心钱币打水漂?” 山老头疑惑:“倒不是因为这个,十几个币没了就没了,我可以再问主人要些,就是好奇谁来买你的东西。” 姜美初撅嘴一笑,“我也不知道。” “那你……”山老头瞪大眼。 姜美初笑道:“事在人为嘛。” 真是服了,这许国曾经的美姬胆子也够大的,居然做起商人才做的事,不嫌低贱?山老头摇摇头跟了上去。 姜美初不慌不忙把城池繁华中心逛了一遍,对自己要做的事有几份把握后,立即出手了。 繁华的城池间,一条主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道两侧林立着各式铺子、酒肆、食庐。 姜美初站在十字路口处,举着自己的售品叫道:“大伙快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啦,陈国国都最新流行的麻布绣花履,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富贵闲人都在穿了……” “国都流行……” “国都……” ……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对着麻布绣花履指指点点,“好像真不错啊!” “是啊,颜色多鲜亮,花色多美……” …… 姜美初被人群包围了,一脸灿烂的对众人道,“有人想买吗?” “庶人要卖?” “当然!”姜美初心想,不卖,本姑娘站在这里吆喝什么。 有人问:“那么怎么卖呢?” “二十个布一双。” “二十……”人群中,抽气声彼此起伏。 山老头深吸气,竟翻十倍,会有人买吗? 是啊,在这个平民难得见到钱币的情况下,会有人花二十个布买一双麻布绣花履吗?是不是太奢侈了。 姜美初再次咧嘴笑笑,“今年阵国大旱,听说公子清与民同苦,到乡野间视民时,就是穿得这种麻布绣花履……” “喔……” “……”众人惊! 春秋战国时,阶级衣着层次分明,几乎不能越簪,麻布是平民及以下人等的衣料,上面的绣花是姜美初让卖履之人帮着绣上去的,是寓意吉祥的简单图案,却十分漂亮耐看。 “太子清同款啊!” “对,穿上后,就能感觉太子清抚民仁德之心。” 众人相互看了看。 姜美初笑道:“麻布之履,士、庶人、奴等都可以穿,甚至大夫都可以。” “大夫为何要穿麻布?” “慰公子之心忧,解公子之劳形,与公子同抚民,其品德是不是很高尚呢?” “然……” “果然如此……” 有人动心了,马上上前几步,“庶人,给我来一双,吾要和公子清一道为民心忧。” “甚善!”姜美初问,“请大夫出脚,让小人看看你的足多大,给你挑双合脚的。” “善,甚善!”穿绸缎的中年男人连忙伸出自己的足。 姜美初挑了双差不多的给对方,“请大夫拿好!” 中年男人让家仆给了二十个布。 丝线穿成的二十个布被姜美初挂到了腰间,笑道,“只有四双了,卖完了可没有了。” 事情只要开了头,下面就好做了,顷刻着,姜美初花了十布买来的履卖完了,赚了十倍。 对面酒肆窗子合上,两位风神俊朗的公子目光从外面卖履之人身上收回来。 “不知为何,对这庶人,吾有一种见过的感觉。”公子清说道。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也许吧。” 公子清跟着笑道,“也罢,不急,马上就有人来回禀。” 正说着,出外打听消息的侍从已经进入房间,“禀公子,此庶人是梁国人,名禾冬,从陈国国都而来。” “竟真从国都而来,难道我真见过!”公子清仔细想了想,“庶人没机会见到我才是。”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也许,只是大街上偶过一眼。” “嗯,有可能坐在马车上偶过一眼。”公子清摇头失笑,“不过吾何时穿过麻布绣花履,竟被这等叼民说成这样。” 公子无夏星目微敛,伸手端起酒盏,抿了一嘴清酒:“以这种方式颂公子清你的德行,也算出人意表了。” “哈哈……”公子清大笑,“事情到无夏这里就成另一种说法了。” 公子无夏笑笑,“盛夏炎炎,本应当是我这个客人到宫城拜访,却让你劳神过来见我,失礼了,某先干一樽,以示赔罪。” “无夏言重了。”公子清说道:“你我年纪相仿,同为公子,日后将同为诸侯,效力于周天子,咱们得相互帮助提携才对。” 坐在公子无夏身边的两位大夫听到公子清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公子清这是答应站在公子这一边了,太好了,那公子离成事又近了一步。 石予也暗暗点头。 两位公子达成默契,午膳过后,两人一同出了酒肆,分头各自散去。 “公子,我们的目标达成了,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吧。”陈阳问。 公子无夏微微点头,在里二的伺候下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在大街上,刚才还拥成一团热闹的人群,早就随着庶人卖完履后而散去,整个街道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公子无夏却透过骄窗朝外看过去,仿佛在寻找什么。 街道边上,姜美初正得意洋洋,“山叔,怎么样?” “你利用公子清卖履,这是对贵人不敬啊。”山老头担心说道。 姜美初白了一眼山叔,“山叔,你怎么不说,我在宣扬公子清的仁德。” “啥……宣扬公子清的仁德?” “对啊!” “为何?” “因为他放了我一马,又因为他确实去了乡间慰民。”姜立初回道。 “你的意思是,若是公子清知道此事,也不会派来人抓你?” “除非他没脑子。” 山叔皱起眉,“老头听不懂。” “嘻嘻,山叔,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这是一件互惠互……”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山叔……”石予见到自己的老仆人很高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庶士——”山老头听到主人的声音,转过来,高兴的回叫道,“小的真要去找你。” “你怎么会来这里?” “庶士,我要找到的人找到了。”山老头高兴的朝姜美初看过去,发现她已经避到一边了,头转到另一边看铺子去了。 第43章 又见 山老头的话马车里的人都听到了,通过石予,他们都知道山老头找谁去了,都惊讶的顺着他目光看向身边的瘦少年。 可是少年根本不看他们,扭头看向街道边上的铺子。 陈阳想起公子一直朝马车外看的情形,难道在酒肆窗口时,他就认出此人是许国美姬了?看向自家公子。 公子无夏却垂下眼帘,淡然坐在马车里,周身清清冷冷,仿佛生命中从没有出现过许美姬这样的人。 两位大夫,两个贴身仆人都相互看了看,明明见过的人怎么比陌生人还不如。 姜美初不想和这些人相遇,虽然她知道这些人曾经救过自己,但是…… 好吧,是自己不对,既然说不出感谢的话,那也应当放好心态才对,救自己,是人家道义,不收留自己,是人家的自由,自己不应当渴求太多才是。 于是抿了一下嘴,心里建设一番,淡然转过头来,看向众人,微微一笑,就好像初次见面。 石予惊讶的问,“许……” “禾冬!”姜美初微笑打断石予的话。 石予疑惑,“你分明姓姜。” “现在叫禾冬,一个自由的庶人。”姜美初再次微笑。 那微笑刺伤了众人。 “许美姬,你不认识我了?”里二忍不住问。 姜美初耸了下肩,“请体谅一个没有路引小奴的苦处,我现在是自由人禾冬。” 里二被这话噎住了,想起那次丢弃找的借口,有些难过,顿了一下轻声问道:“就算成了自由人,也不需要以男人的方式行走吧?” 姜美初摇头,“男人行走方便。” “啊……”里二看向自己的主人,可是主人高贵淡然,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姜美初看了眼冷漠的贵公子,淡然一笑:“山叔,你和主人叙旧,我到前面买些生活用品,咱们在前面小客栈会合。” 石予见许美姬要离开,连忙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山叔要跟我学格斗术,我向山叔学习气术及箭术,将会很忙。” 石予不忍:“一个女人学这些真得好吗?” 姜美初微笑:“当然好啦,最起码可以自保,石大哥,你说对不对?” “自保,可……”石予想说,女人不是要男人来保护的吗?如果可以……他突然掐断自己的绮思。 姜美初真诚致谢:“在宋国奴舍时,多谢石大哥照顾,要是有缘后会有期。”说完摆摆手,转身朝前面走去。 “许……姜美初……”里二想喊住前面的女人,可是女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叫声,他无助的看向公子。 “姜美初?”石予惊讶问向里二。 “她的姓名。”里二抿唇。 公子无夏的双眸几不可见紧了下,可惜动作如此细微,让人发觉不了。 山老头一脸懵,“难道除了宋国奴舍,你们还见过?”他看向里二。 里二刚想回答,被公子的目光扫到,不敢回了。 公子无夏看向石予主仆。 石予马上说道,“我跟老仆说几句,请公子先回驿馆。” 马车嘚嘚走在大街上,没多久追上了姜美初,陈阳看了公子,公子垂眼,他探头朝擦肩而过的许美姬微微一笑。 感觉仿佛有人朝她笑,转头,见是大夫陈阳,姜美初回以一笑,朝边上避了避,让马车先过。 马车在视线中越走远,姜美初深吸一口气,暗暗对自己说,赶紧赚钱,想办法赎回自己,想完后,开始留意街道边的铺子,思绪完全陷入陈国小城的风土人情当中。 长长的街道,阳光透过林立的铺子,倒映的日影呈现出别样风景,午后清风透出六月热浪,带来丝丝凉意,挟裹而来的还有那股清新,慢慢沁入心脾,在纷纷扰扰中找回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直到傍晚,山老头才跟姜美初在客栈汇合,见了面后,他一直盯着姜美初看。 姜美初鼓嘴:“你主人都告诉你了?” 山老头叹气:“许……” “禾冬,我叫禾冬。”姜美初反复强调。 山老头语重心长:“小禾啊,服个软,你可以跟着公子锦衣玉食,根本不需要这样奔碌劳碌。” 姜美初连忙反驳:“我愿意,我高兴。” “你……你还是女……” “嘘……”姜美初连忙打断老头的话,“公众场合,以后不管是什么美姬,还是姜美初,你都不能提,知不知道,一个弄不好,我会再次初抓。” 山老头怔了下,再次长叹,“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乡野间。” “大隐隐于市,就算在城池里,我们照样可以习武啊。”姜美初不想在乡间,一点赚钱机会都没有。 “你……就在这里?” 姜美初摇摇头:“陈国刚刚大旱过,物质匮乏,并不适合做生意。” “那你准备去哪里?” 姜美初说:“我正想问山叔,你说那国比较富裕,我们去哪里生活,顺便做些生意。” 山叔摇头,“我也不知道。” 姜美初吐气,“那我只能一路走一路看了,顺手做些生意。” 山老头点点头:“我们都是亡国之人,无国无根只能这样了。” 晚食之后,一老一少又商量了一下大致行走方向,开始准备行走需要的必须品,在城里休整,准备开始他们的流浪之旅。 “这些东西拿到陈国国都去卖,你确定能卖掉?”山叔看向姜美初手中奇怪的东西。 姜美初笑道:“当然了,天气这么热,绝对好卖。” “好吧,你说好卖就好卖。” 姜美初说:“等这些团扇卖完后,我们在市集里办一辆青骡车,以后就不怕行路难了。” 山老头附合点头,“这到是真的。” 陈国小城驿馆,里二站在房间门口轻轻对十竹说,“那女人找了好些妇人,帮她做帛扇,听说马上就要出发去陈国国都售卖了。” 十竹皱眉,“由她去,以后不要提了,公子不高兴。” 里二瘪嘴,“我怕是公子没听到小奴的消息不高兴。” “怎么可能,你不要忘了,是什么样的妇人迷惑主公忘了嫡子。” 里二不敢说话了。 房间内,陈阳轻轻问,“公子,派人去打听了,南阳君租住的馆舍内有刺客,是刺客放了那把火。” “打听到是什么样的刺客吗?” 第44章 想起 陈阳摇头,“没有,听说有受伤的刺客逃了出去,后来没了踪迹。” 公子无夏目光幽深:“不要怕花币,务必打听到到底是什么人。” “诺,公子!”陈阳问,“那我们下一站去——” “蔡国!” “诺,公子!” 几日后,姜美初需要的团扇数量差不多了,决定出发去陈国国都售卖,雇了一辆牛车出城。 在城门口处,又遇到了石予等人。 山叔笑着打呼乎:“主人……” “这么巧,你们两个也是今天出城?”石予咧开一嘴白牙。 “诺,主人,我们去陈都,主人是——” 石予笑笑:“跟你们不是一路。” 姜美初听出来了,这是不方便跟山叔透露行踪,果然是权贵,暗暗撇了一下嘴,反正本姑娘也不想知道,伸头朝前面看过去,守卒正在盘问行人,并且收税。 公子无夏就坐在马车里,马车车窗正对着姜美初的方向,可无论是车内之人,还是车外之人,都没有朝对方看一眼,直到…… “后面赶紧上前,快点……” 轮到他们出城门了,马车启动的瞬间,姜美初下意识看了眼晃动的马车,刚好遇到马车内的目光,她倏的一下别开头,看向其他地方。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仿佛那就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姜美初抿了一下嘴,低头跟着牛车排队出了城门,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见吧! 一天一夜后,一老一少再次进了陈国国都,在富贵人居住的巷子里兜售团扇,运气不错,生意很好,订制了近三百把团扇,竟在两天之间差不多都售完了,他们现在也算小有资产了。 “小禾,还有十几把。” 姜美初抬头看天色,“好像要下雨,收摊。” “好咧!” 陈国太子宫,太子清的案几上摆着几把团扇,他面露微微笑意,“这次他说什么?” “回殿下,庶人说是楚地流行款式。” “楚地?” “诺,公子。” 太子清轻轻一笑,“楚荆之地这些年发展迅猛,楚子(子爵,芈姓)一直请周天子加封,周天子没理会,蛮人就一直往我中原之地扩张,如果不是郑国动作快,那邓、许等国必然被其灭掉。” “公子,也许三月之后,郑国会无暇顾及陈、蔡。” “你意思是……” “诺,真是公子想的意思。” 太子清面色威凛,“如果这样,也许更……” “公子,你的意思是……” “先别管这个,我对梁国庶人感兴趣,总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你们带他过来见我。” “诺,小人这就去安排。” 第二清晨,一老一少在客栈后院练习完功夫之后吃了早食。 “山叔,那牛车被我打发了,我们去市集买辆骡车。” “那扇子……” 姜美初说:“十几把而以,这天气还炎热,总有机会卖掉。” “也对。” “山叔,买完骡车我们就走。” “不找点东西带着卖?”山老头跟姜美初偿到了做生意的乐趣,空手出城,这那成。 姜美初心情不太好:“不知为何,今天早上一起来,我的眼皮跳得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山老头也信这些,神情跟着严肃起来,“那行,我们赶紧买好出城。” “嗯!” 两人急急到了市集,这个曾经卖过姜美初的地方,总让人心情不太愉快。 “山叔,你懂,你挑。” 山老头点头,“我一直为主人做这些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由于急着出城,山老头也不磨噌,看到好货就下手,跟卖家争论了一番后,以五十个布成交。 “山叔,你真是一宝。”坐在骡车上,姜美初高兴的说道。 山老头被夸得笑得一脸褶子,“那是当然。” “嘻嘻,山叔不谦虚。” 正在这时,后面有兵卒跟上来,“快,快……就是前面……” 姜美初内心一惊,不会被发现了吧,赶紧说:“山叔,会不会被陈国人发现什么了?” 山老头转头朝后面看了看,那样子好像真是为他们而来,惊得连忙挥骡鞭。 后面追赶之人见前面的骡车加快速度,连忙叫道,“梁国庶人,公子清有请——” 妈呀,果然是冲他们来的。山老头拿出看家本领,驾着骡车飞快的朝城门而去。 后面卫卒没有想到,竟有人不屑太子的邀请,这……等他反应过来调集马车时,对方已经快要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快,给我追!” “唯……将军……” 傍晚,太子清下了朝殿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城了?” “诺……诺……”大夫悄悄抹了抹汗,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太子清嗤笑一声,“我想起来是谁了。” “公子?”大夫抬头惊问。 “南阳君追捕的小奴。”公子清想了几天,才记起那双如弯月般的双眼,没想到,她竟女扮男装,差点让他不敢想。 大夫不解:“公子,可他有梁国人的身份。” “大概是假身份。” “公子,这可是要杀头的。” “哈哈……”太子清大笑,“一个经常要被杀头的人,怕是已经不在乎再被杀一次了。” “公子——” 公子清轻笑,“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还会见面的,你且退下。” “诺,公子。”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三个月后,姜美初挑开骡车帘布:“山叔,前面是卫国吗?” “诺,小禾!”坐在驾车人身边,山老头轻松回道。 姜美初看了眼前面的城门,问:“上次我们已经来过了吧?” “诺。”山叔笑道:“上次在这里买了草辫、小羊、黑陶等物运到齐国去售买,让我们大发一笔。” “主人心思就是活络,草辫不仅可以垫着黑陶,还能做小羊的吃食,一路运过去,什么也不浪费。”壮男哈哈大笑。 姜美初瞪眼壮男,“再罚一天。” “主人……主人……,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壮男正在驾车,连头都不敢转,只好嘴巴上哀求。 “哼……不敢?我看你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敢得很。” “不……不……再也不敢了。” 姜美初毫不留情的说:“没得讨价还价,再罚一天不准说话,只吃一顿。” “唯,主人。” 山叔摇摇头,坐在胡埭身边,“你呀,别不听小禾的,她都是为了你们好,靠蛮力能让你们吃饱饭吗,能让你们过得这么舒适吗?” 第45章 转道 胡埭老实回道:“山叔说得对,小的不敢了。” 山叔笑笑,不再吭声,这群在陈国国都跟他们蛮横过的壮男人,居然在曹国再次遇到,非要跟着他们,不仅如此,他们竟还是许国庶人,打仗时逃窜到陈国的。 仗着身强力壮,总是惹事生非,幸好,许国美姬能制住她的臣民! 姜美初没心情在意他们的对话,她看了眼身后的货车,心思有点重,按道理说,盐是国之命脉,应当管制的很严才对,可现在轻而易举的就把它贩售出来,她总觉得不安心,她不停在的脑海中翻着东周时的一些历史知识,突然想到一个人,连忙问:“山叔,听说过管仲吗?” 山老头摇头,“小禾,这些事你比我懂,不要问我。” 姜美初说道:“在齐国,我打听了不少事,好像没听说过此人。” “那你在哪里听过?” “也许是在我父候口中听过。” 所有不能解释的事,姜美初都把它推到已经逝去的许候头上。 山叔摇头:“你曾是一国公主,或许有机会听过吧。” 姜美初抬头看看天空,看来此东周并非历史上的东周,若不然一些著名的人物怎么会没有,比如管仲,这个帮助齐桓公称霸的名相,就是他让盐变成国家管制,为齐国的富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是后世诸朝把盐国有制的鼻祖。 好吧,不受管制,自己就可以贩买售卖,就可以从中牟利,又看了眼齐货——丝绸,这个同样会让自己大赚一笔,不知多少钱才能赎回自己,姜美初暗暗叹了口气。 “主人,你看,后面又来了个商队。”柴一架着一牛车的盐说道。 姜美初挑帘看了眼后面,对柴一说,“别话多,只管驾你的牛车。” “唯,唯……”柴一被主人瞅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转过头,姜美初对山叔说,“山叔,下车巡一遍,故意落后几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胡埭说:“都快要到卫国国都了,怕是没有强盗了吧。” “住口。”姜美初气得牙痒,这些家伙恨不得遇到强盗,好斗一翻,搞得一路上,强盗躲着他们跑,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山老头跳下马车,明着巡视自家的五车货,实际上打探身后跟上来的车队。 不一会儿后,山老又跳上了自己的骡车,进了姜美初的车厢,“是黍。” “就这?” “嗯!” 小松鼠在马车厢内跳来跑去,欢快得不得了,一会抱个橡实,一会儿啃个花生,吃得不亦乐呼。 “别闹,小灰灰。”姜美初叫了声小松鼠,小家伙马上跳到自己的窝里,乖乖不动了。 小窝就吊在姜美初的凳子低下靠厢壁的地方,既安全又稳实。 “让胡埭在前面找个地方停车。”姜美初想想说道。 “小禾,是不是太紧慎了?” “山叔,要是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可我们货车里有两车盐,两千多斤,是我们全部家当,不可大意。” “诺,明白了!” 山老头出了车厢,让胡埭找了个开阔地停下了货车。 胡埭边停车边兴奋,“是不是遇到硬茬了,山叔?” “别乱猜。” 胡埭自顾高兴:“我猜肯定是的,要是遇到硬茬,山叔,你和主人会一起出手吧,再加我们,定把强盗打得落花流水。” 山老头想揍人。 胡埭一看这势头,不敢贫嘴了,赶紧让手下人停好牛车,看好货物。 后面跟着的车队没防前面的车队停了,有些懵,卫卒都看向中间的马车,从里面传出声音,“为何不走?” “前面的车队停下了。” “与尔等何干,还不快快上路。” “唯,唯……” 车队很快启动,不一会儿就超过了停在路边的姜美初车队。 等车队走后,胡埭立刻到姜美初身后,“主人,只是一个商队。” 姜美初抱着小松鼠走到大道中间,看向车轮压过的车辙,蹲下身子,用手指摸了摸车辙后,站起来,“改道去曹国。” “什么……”山老头和六个大汉齐齐惊讶的叫道。 姜美初说:“离卫最近的就是曹国吧?” “诺,主人。” “赶紧出发。” 胡埭刚想问为何,发现自己已经受罚,不敢吭声,拿起骡鞭,准备出发。 两天一夜后,姜美初等人到了曹国国都——陶丘,大概正在秋收,城门口的平民百姓比往常多了不少,他们带着自己的粮食到城内交换,换些自己需要的常用品。 阍(守门的)人例行检查,遇到商人车队,他们私下里会多收一些钱币,当自己的私下收入,姜美初等人按潜规则多给阍人钱币,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城内。 “山叔,我想找个宅院租住。” “小禾想在这里落脚?” 姜美初说,“也不是落脚,天气越来越凉,我想找个地方窝冬。” “窝……窝冬。” “嗯!”姜美初回道:“再把近四个月的经历整理一下。” “行,听你的。” “多谢山叔跟着我一路奔波。” 山老头摇头,“跟着你奔走挺好的,从不饥餐,也从不遭雨,显得从容。” “山叔的意思是,跟着我过好日子?” “对,就是此意,哈哈……” 姜美初得意一笑,“咱们赶紧找宅院,最好大一点的。” “好!” 花了三天时间,找了个清幽的宅院,大大小小房间数十间,倒是既可以住人,又可以放货,一举两得,甚好。 “到市集里买个女奴过来煮饭。”山叔提议。 姜美初完全赞同,实在不想吃男人们煮得饭了,难吃死了,可让自己烧这么多人的饭,又显得吃力,招个厨娘来再好不过了。 当山叔把人领回来时,姜美初着实吃了一惊,“郑好姐姐?” “你……认识我?”郑好看向面前面色发黄的少,感觉惊讶。 “我是许国美姬啊!”报完自己名号,姜美初就后悔了,这实在是不妥,太冲动了。 郑好简直不敢相信:“是你,许美姬?” 姜美初点点头,“为了行走方便,我用草汁涂脸,扮成男人的样子。” “老天啊,你真聪慧。”郑好显得非常激动。 姜美初问:“郑好姐姐你这是……” 郑好叹了口气,“我想学你逃走,结果还是被逮到了。” “你是如何逃的,又怎么会到曹国?” 第46章 绕道 郑好回道:“现在是秋收季节,我们这些女奴被派到公田里收割稻子,我会算卦,被分在田头,趁监人不注意就逃了出来,那知还没有到曹国,就被抓了,有司就地把我卖给了曹国。” “原来是这样。”姜美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曹国过去就是宋国?” 郑好点点头。 姜美初真想大笑,“没想到转了一圈后,我竟又回到了原点。” “原点,何意?” “没什么!”姜美初摇头失笑。 山老头见两个女人说完话才开口,“我与她同在宋国奴舍呆过,见过,所以买了她。” “多谢恩人。”郑好给山老头施礼。 山老摇头:“要谢也谢小禾,是她的钱币赎了你。” “小禾?” 姜美初微微一笑,“说来话长,待我慢慢讲给你听。” “是,恩人。” “叫我……”一时之间,姜美初也不知道让郑好叫自己什么。 郑好连忙说:“那我跟其他人一样,叫你主人吧。” “行,为了行走方便,郑好姐姐就委屈一下。” “不……不,谢谢你救了我,真的。”郑好真诚的说道。 山叔出去后,姜美初把自己为何叫禾冬的身份告诉了郑好,两个女孩又把各自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郑好问:“所以美姬你现在赚钱是为了赎回自己?” 姜美初点点头,“嗯!” “那郑国人会让你赎吗?” “不知道啊,所以我正在想办法!”知道奴契在郑国公子兴手中,姜美初就差愁白了头,那人对自己这么感兴趣,想拿回奴契怕是没那么容易。 郑好抿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姜美初惊讶的问:“为何?” 郑好说:“要是赎了身份后,你的国人让你复国怎么办?” “国人让我一介女流复国?”姜美初很惊讶。 郑好回道:“我在市坊里听人讲过,有些诸候国的士卿大夫们会借着国主的公子或是女公子复国。” “女公子?” “就是公主。” 姜美初感觉不可思议:“可我都不知道许国士卿大夫在哪里,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哪里,复什么国?” 郑好笑笑:“我也只是这样说说,还请主人不要介意。” 姜美初说:“不过你提醒的不错,等我赎身后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避开去。” “我跟着你。” 姜美初问,“你叫郑好,是不是郑国人?”三个月的旅途,她对东周有了更深的了解。 郑好点点头,“幼年时,遇到灾荒,跟爷爷到处流浪,后来被人贩卖,成了奴隶。” “原来如此。” 看了眼天色,郑好说:“山叔买我回来,就是来做饭的,现在到饭点了,我给你去做饭。” “现在还没到做饭时辰。” 郑好不解。 姜美初马上明白了,笑道,“在我这里一日分三餐。” 郑好惊讶的说:“跟贵族一样?” 姜美初摇头,“没有,跟着天上的太阳走。” “跟着太阳走!” “对,早、中、晚都有饭吃。”姜美初想到了什么,说道:“郑好姐姐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郑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行,那我带去厨房,你做些饭自己吃。” “那……那还是等晚上吧。” “不用,我带给去。” 一大群男人,终于来了个郑好,姜美初感觉日子好过多了,不仅教郑好怎么做菜,还和她在院子里外种蔬菜、养鸡、养羊。 “主人这是……” “反正无事,种些生长快的菜,自给自足也不错。” 郑好疑惑的问首:“那你不是要赎……” 姜美初回道:“不急,我得想周全再出手。” “主人思虑的对。” 当姜美初的小青菜能上桌时,曹国的邻国——卫国,果然发生了一件轰动东周的事件。 山老头在市集上回来时,马上找到姜美初对她说:“郑伯帮助卫国公子吕夺候位,已经打起来了,差点得逞。” “什么叫差点得逞?”姜美初惊讶的问。 山老头回:“听说郑伯和公子吕让假扮的商人混进了城内,原本准备里应外合,结查被卫候识破,抓了细人。” 姜美初皱眉:“按道理说,半个月前,郑国就应当攻打卫国了,为何拖到今天?” 山老头仿佛想以了什么,连忙问道:“小禾你的意思是半个月前我们遇到的车队就是……” 姜美初点点头。 山老头非常惊讶:“主人何以断定那商车是郑国派的细人?” “是谁派的我不知道,但通过车辙我判断那商车是假的。”姜美初回道。 “车辙?” “对。” “我听不明白。” 姜美初反问:“山叔,同样一车货,你觉得盐重还是黍重?” 山老头回道:“当然是盐重。” 姜美初说:“可那天的商队,车辙印痕比我们的盐压过的还要深,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车上的东西比盐还重。” 姜美初点点头:“能比盐重的东西,除了兵器,就是陶器,可你们看到的分明是黍,说明在黍里面肯定掺杂了其他东西,那什么东西不能见人呢?” 直到此时山老头才恍然大悟,说:“小禾你怕卫国有战,所以饶道曹国了。” “嗯!”姜美初说:“只是没想到,到现在才爆发,早知道,我就进卫国国都——帝丘,卖了盐再出来。” “那我们盐……” 姜美初回道:“现下不出手了,等到元月过年时再出手。” 山老头说道:“可是过了谷熟,怕是卖不起价格了。” “无妨,等等再说。” 东周时,谷熟是一件大事,要进行各项祭祀活动,也是物物交换最频繁时,姜美初想趁着谷熟把盐高价售出去,结果,因为卫国之事,让她失去了这次贩卖的机会。 也可以在曹国售卖啊!曹国经济不如卫国,赚的利不多,姜美初没舍得出手。 姜美初说:“除了陆五在外面打探消息外,山叔你把其他人拘在院内不要随意出去。” “怕曹国被波及到?” 姜美初点头:“郑卫之战,必有人观斗,而观斗的最佳位置就是曹国,让大伙小心。” “诺!” 果然不出所料,不管是郑盟还是助卫,都把曹国作为中间站了。 曹伯(伯爵,姬姓)是个半百老头,没想到邻国打仗,把自己国家也弄得这么热闹,有些担心的问:“会不会打到我曹国来?” 第47章 惹事 卿躬身回道:“谁强,我们帮谁,肯定不会遭秧。” “有道理。”曹伯大笑,“那寡人可以继续歌舞升平了。” “主公,听说来国之中,有不少公子、卿士带了美人,何不以招待之名,一起享乐呢?” “善哪,甚善哪!” 曹国馆舍里,陆陆续续到了不少诸候国公子、使者,他们或是带兵,或是袖手,隔望百里之外的郑、卫之战。 陆五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走到姜美初小院门口叫道,“主人……主人……” 郑好连忙出来开门,“陆哥,何事?” “胡哥……胡哥……” 郑好不解问道:“胡大哥不是在外院场上练武?” 陆五回道:“山叔出去买粮、菜时,他跟着一道出去了。” “有山叔在,你找主人何为?”郑好问道。 “山叔遇到熟人跟熟人叙旧了,胡哥……” 听到山叔跟胡大不在一起,郑好急了,连忙问:“咋了,你到是说啊!” “胡哥正在市集上跟人比力,赢了,被人拘着不放了。” 姜美初在院子里练气术听到了,收了气息,屏着气出来,“在哪里,带我去。” “唯!”见主人屏气凝神,陆五吓得缩了缩头,等主人走到自己前头三步时,他才敢跟上去。 郑好连忙锁好院门,跟着他们一道出去了宅院。 东周除了低下的生力产、匮乏的物质,还有一样不能入姜美初的眼,那就是逞勇好斗,按道理来说,吃都吃不饱了,那还有闲心情打架斗殴,但是事实确实就是如此。 用姜美初的话来说——无事生非。 缓慢的生活节奏,没有多少娱乐的古代,男人们靠打架打发无聊的时间,此景,是不是很容易让你想起山上的猴子,公园里的狗狗,家里的猫猫,对,就是那样的场景,打架、互撕消磨时间。 只是小动物们之间没有多少杀伤力,可是人有杀伤力,特别是遇到权贵,那真是眨眼之间就能丢了小命。 还没走到市集中心,一阵阵喝彩声已经震得姜美初耳膜发炸,她压着气,狠狠的想着,不饿你三天,我就不姓姜。 拔开人群,她的头皮不自觉的紧了又紧,暗自惊乎,怎么是他?那个差点射死自己的纨绔怎么来了?姜美初暗暗皱眉。 公子呈屁股搭在马车横木上,一脚在地,一脚踩在横木上,玩世不恭的笑看着举石之人。 “加,再加一块!” “唯,公子!” 姜美初看向举石的胡埭,双脚微开,半臂打赤高举大石,因石块垒加过重,双腿在打颤,高举的手臂,因用力过度,青筋都冒出来了,仿佛一个不小心,血管就能爆掉。 姜美初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且慢!” 众人正看在兴头上,没想到有人阻止,目光纷纷转向姜美初,包括公子呈。 公子呈眯了一眼面前少年,放下另一只脚,缓步走向来人,高傲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 姜美初嘴角轻扯,“确实不算东西,我是人。” 众人先是一愣,既而被少年人的话逗得哈哈大笑,“那里来的小子,这么有意思……” 公子呈也嗤嗤一笑,“国人(住在国都城池之内的人)?野人(乡野之民)?” “庶人(平民)!” “呃……哈哈……哈哈……”公子呈笑得前府后仰。 众人跟着公子呈一起大笑,老天啊,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人群周围,又悄悄围上了不少感兴的人。 山老头站在前主人身边,有些焦急,“怎以一个不留神,这死家伙又犯二了。” “犯二?”石予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犯浑球。” “二竟是此意。” 山老头看向场地中间,嘴上回道:“小禾这样说的,我也跟着学会了。” 石予的目光一直在人群前的姜美初身上,三个多月不见,她似乎又高了些,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瘦弱了,穿着合身的短褐细麻衣,绑着男人发髻,显得精神利落。从侧面看过去,他竟能感觉英姿勃勃,老天,可她明明是个女孩子,我为何有这样的感觉,莫不是眼花了? 看到这样的许国美姬,里二不自觉的就看向自家主人,主人却依然神情淡漠,让人琢磨不透。 姜美初微抬下额,笑意不达眼底,“这位贵人,不知家奴那里得罪了您?” 公子呈摸着微微长胡茬的下巴:“什么地方都得罪某了。” 姜美初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公子萧萧如松般高挺,公子容容如天空般广阔,何言乎一个低若尘埃的小奴?” 公子呈双眸微动:“拍马?” “公子——”姜美初似无奈般笑笑:“庶人生于乡野间,粗蛮不懂礼议,让人耳无防,可公子就不同了,你高贵如厮,怎能与我等小民一般见识,岂不有损公子形象?” “哈哈……”公子呈仰头大笑,“好个伶牙利齿的庶人,你要是小奴,我立马买了你。” 人群中有人垂目,清清冷冷。 石予暗暗摇头,这许国美姬还真是胆大,要是……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呵呵……”姜美初跟着笑笑,揖礼,“还是公子大度,不与我等小民计较,小民在这里先谢过公子。” “要我放过也行,断他一条腿,省得在我眼前晃,心烦。”公子呈神色不渝的瞟了眼胡埭。 “断他一条腿?” 公子呈脸色突变:“怎么?不想断?” 众人看向弱小的庶人少年,只见她眯眼笑道,“公子你误会我意思了。” 公子呈冷哼:“何意?” 姜美初轻描淡写的回道:“不如杀了他。” “啊……主人……”胡埭吓得手一软,手中托着的石头纷纷落下来,吓得众人连忙朝边上逃窜。 公子呈也在仆人的保护下急速退到一边,要不是动作快,能被砸到。 “主人饶命啊,主人饶命啊……”胡埭吓得跪在姜美初面前大嚎。 姜美初厉声叫道:“陆五——” “主人——”陆五看向吓傻的胡埭,主人啊,你虽刀子嘴,可心却是慈的,为何今日如此狠心不救胡埭,不仅如此,还让贵人杀人。 山老头大惊,抬脚想上前制止,可他知道公子可不是有武力就能惹的,可许美姬她不是这样对手下不管不顾之人哪,她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真得怕贵人? 第48章 平非 里二转头看向自家公子,公子呈是晋国国主继室夫人的侄子,一直乖张跋扈,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要是……自家主人会出手吗? 姜美初对陆五冷冷道:“拉他过去,让贵人杀了他。” “主人……主人,小奴现也不敢了。”一个彪形大汉,跪坐在一个瘦弱的少年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跟孩子似的。 姜美初眯眼问:“那你为何要得罪贵人?” “小奴没得罪贵人。” “没得罪,为何让贵人生气,让贵人生气就是你的不对。” 胡埭哭一把说一句:“是,是……我不应该在市集找人斗力,让贵人手下输给了我。” 姜美初伸脚就踢向他:“你个蠢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遇到贵人,那怕要赢,你也得输,否则让贵人的面子往搁……” 胡埭没敢躲,让姜美初踢了一脚,看起来狠劲十足,却不疼。 “呃……”半路围上来的民众轻道:“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啊……” “原本就这样啊……” “……”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许美姬不是这样的人,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山老头宽心了,放下一直半抬的脚掌。 石予暗道,绕了一圈,原来她的目的在这里,不仅抬头看向公子呈。 里二双眉微竖,这女人我打过交道,跟小狐狸似的滑得很,果然如此,偷偷看了眼自家公子,是不是我眼花了,公子嘴角竟微漾,难道他也认为许小奴聪慧,是咧,公子曾亲口说过小奴聪慧。 民众的议论声让公子呈面色发赤,清贵公子的模样不见了,双眼阴霾眯向瘦少年,“你以为我不敢?” 姜美初轻轻一笑,众人都没看到她如何出手的,但他面前的彪壮大汉已经到了贵公子面前,个个吓得捂上了嘴,老天啊,这是什么神力?满眼惊恐的看向瘦弱少年。 公子呈惊得下意识退了几步,低头看向面前的大汉,蓦得又看向对面的瘦弱少年。 “公子你随意!”姜美初淡淡而笑,伸出自己的右手作请状,“公子清朗且贵,可以让你的手下人动手。” 不知为何,公子呈下意识看了眼围观之人,倏得收回目光,勾嘴一笑,“你让我杀,我就杀么,不过是条贱命!” “公子果然高贵!”姜美初长揖而礼。 正在此时,与公子呈或相识、或要好的其他诸候国公子过来了,“子呈,听说你手下跟奴隶比力,咋样?” “我们好奇都来了。”莒国公子华叫道。 公子呈不屑一笑,“这有什么好奇的,刚才曹伯派人请我们去宫里看美人去。”丢了面子的公子呈脸上皮笑肉不笑。 “我们也接到邀请了,走,看美人去。” …… 几国公子刚要勾肩搭背而走,有人发现了晋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你也来了?” 大夫陈阳上前一步,拱手揖礼,“诺,我家主人也来了。” 邢国公子呈笑脸瞬间变冷,“怕是不请自来吧。” 晋国毕竟是个大国,虽然大家都知道晋太子的境遇并不太好,可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几个小国公子没敢附合公子呈,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公子无夏抬了抬手,轻轻一笑,“各位,幸会!” “幸会,幸会……”公子少荣等挤出笑容回了礼。 “公子不去曹宫?” “某有些事。” “原来是这样。”滕国公子江说道:“为了不让曹伯久等,吾等就先行一步了。” 脸色不渝的公子呈被一群公子拥着去向曹宫。 没有热闹好瞧,众人也慢慢散去了,只余姜美初等人,她上前就踢了胡埭两脚,“我怎么跟你说的?” 胡埭被踢得缩成一团,像个怂球,“我……我就是跟人比试了一下,那……那曾……” 姜美初气得两手叉腰:“死胡大,这次不饿你三天,我就饿三天。” “不要啊,主人……” 彪形汉子又要跪到姜美初跟前,被她两眼一一瞪,吓得不敢动了。 “还不滚回去。”姜美初感觉自己鼻子都冒烟了,在东周,阶级分明,庶人与贵族遇上了,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这家伙还给自己惹事生非,看来得制订一些规矩了。 “唯,唯……”胡埭连滚带爬离开了姜美初的视线。 见他跑了,姜美初这才想起中午做饭的食材,刚想叫人,发现道路两侧,还有一些蔬菜的残迹,原来已经被遭踏了,真想开口骂人。 “陆五——” “小的在——” “带郑姑娘去市坊买粮菜。” “诺。”陆五笑眯眯的回道。 郑好的视线却落在不远处,她居然看到了那人,老天啊,我竟还有机会见到他,感谢上苍。 “郑姐……”姜美初见郑好发呆,轻轻叫了声,并顺着她的目光的看过去。 公子无夏等一群人都看向她,竟都看了这场热闹。 姜美初微微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山老头见姜美初不想和自己主人石予打交道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小禾——” “山叔何事?” “老头我……我请了主人到我们住的地方吃个便饭。” “可以啊,山叔,你做主就可以了!” 石予上前一步,笑道:“我刚才听山叔说了,你们隔壁就有宅院,我们准备租在那里。” “你们不住曹国馆舍?”说完这话,姜美初就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尴尬的笑笑。 “我们公子的意思是租在外面清静些。” “那是你们的事。”姜美初说。 “是,是……”石予说道,“我们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姜美初说:“可以啊,山叔,你的主人你招待了。” “多谢小禾。” 姜美初朝他们抱拳,“你们有车,我步行,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微笑转身自顾离开了。 里二跺脚,“真是忘恩负义的……” 公子无夏扫了眼里二,他马上噤声不敢说话了。 “公子——”大夫陈阳上前,“不住曹国馆舍,会不会……” 公子无夏双眸幽深:“曹伯没空操这心。” “诺,小人明白了。” 姜美初没有想到,她还会再次见到公子无夏,不仅如此,这傲娇的家伙居然住到了自己隔壁,还真是……扁了扁嘴,爱住就住呗。 她现在没心情管这些了,听说郑国打跑了篡位的卫候,助公子吕登上了卫候位。 第49章 跳墙 姜美初问:“山叔?” 郑好回道:“在隔壁,要不要我去叫他?” 姜美初刚想说不用,无意中发现郑好目光一直瞄向隔壁,心下明白几分,可是……想了一下,还是给了她机会,说道:“那你帮我去叫一下吧,就说我事找他。” “诺,主人!”郑好愉悦的行礼,“那小人这就去了。” 姜美初点点头,“去吧!” 回到卧室,姜美初坐在梳妆台前发了一会儿呆,伸手摸了摸整日被草汁掩盖的容颜,唉,还是想办法赎回卖身契吧,想完事之后,顺便看了眼小松鼠的窝,又不在,这小家伙肯定钻到那个树头上去晒太阳了。 见山叔还没有回来,姜美初到操练场上看那几人练功,“别偷懒,也别用蛮力,知不知道?” “唯,主人!”田二回道。 “胡大块,你呢?” “唯,主人。” 姜美初哼了声,“别给我装死,饿死也得练。” “唯……唯……” “好好练!” 姜美初站在操练场边上,边看几人练功,边想自己的气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练习气术,隐隐感觉丹田之处有热气升腾,却又升腾不出,有股被憋而燥热的感觉,让她的心火有些旺。 想了想,抬脚去了靠近院墙的小树林里,那里安静,她一直在那里练习气术。 站到小树林里,秋日阳光透过树隙落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如诗一般美,可惜心燥的姜美初没感觉,她静立在树下,放松身体,双肩与双脚同宽,双手慢慢运转,让气息慢慢聚于丹田。 那股热气又有了,经过四肢汇到腹部,又从腹部慢慢流经丹田,缓缓聚集……聚集…… 叽啾……叽啾…… 丹田内的热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姜美初倏的一下睁开眼,寻着小松鼠的声音看过去,刚想开口教训小松鼠,蓦得住了口。 叽啾……叽啾…… 小灰灰可怜怜巴巴的看向主人,求救的目光惹人怜。 公子无夏看了眼手中的小松鼠,又看了眼对面的姜美初,并不言语,静静的站在矮墙另一边,伸出另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抚着小松鼠的后背,一下,两下…… 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这小东西怎么这样不省心,溜到那里不好,非得溜到隔壁去,真是……鼓了几次嘴,姜美初才叫出声,“你别捋它。” 公子无夏抚动的手并没有停,依旧风轻云淡的站在林丛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美影,剑眉入鬓,鼻高而挺,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处不经意间露出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若有似无的扫了眼隔墙的女人。 喔噫嘻……姜美初伸手捋了把自己的头发,暗暗平缓自己的气息,张眼过去,对面的家伙,阳光洒在他身上,简直白月光一样的颜值,星星一样的双眼,连我的小松鼠都‘杀得’片甲不留,温顺的窝在他宽大的手掌里,还真让人心动啊! 可惜,姑奶奶知道你的套路,色心不成就抛弃,才不会让你的当,紧紧眼框,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叫道:“对面的公子,这是我私人养的小松鼠,请你赶紧放了它。” “要是不放呢?”贵公子终于开口了,微微一笑,如弯月,唇色绯然,脸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还……真是让人心动啊。 喔噫嘻……乱想什么呢,姜美初气乎乎的看了眼对面家伙。 突然后退几步。 对面贵公子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后退,无波无澜的脸有一丝丝让人发觉不了的惊讶。 退后的姜美初朝对院的贵公子龇牙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一丝丝惊讶成了懵懂,不知何处清风吹过贵公子的发端,将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让人不自觉的沉沦。 喔噫嘻……简直就是妖孽,姜美初微抬下巴,哼了一声。 还没等贵公子听清‘哼’声,对面的‘少年’已经抬脚拔步,如风一般飞上矮墙头,双手一抻,双脚过了矮墙,轻轻一纵,如蝴蝶般落在贵公子面前,没等对方眨眼,伸手就抢过自己的宠物——小松鼠。 双手轻扰,把小松鼠如珍宝般放在胸前,低头亲了一口,“淘气鬼!” 贵公子终于眨了眼,双眸深深的看向面前‘少年’,目光落在小松鼠身上的樱桃小嘴上,显得幽深幽深的,让人看不到底。 蓦得,姜美初抬起头嫣然一笑,“这是我的小灰灰,谁也别想抢去。”说完,转身就朝院门口面去。 公子无夏薄唇轻启:“你不跳墙?” “有门,我干嘛不走。”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说得有理。”说完,抬脚。 “喂,你干嘛?”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并不回答,轻舒广袖,秋阳里衣袂飘飘,神清骨秀,高雅翩然,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迷失谁人心扉! 姜美初双唇轻咬,转身就跑,老天啊,古代的贵公子杀伤力都特么这么高吗?不知为何,她脑中跳出一句:公子来了,小奴快跑! 山老头正在跟主人说卫国之事,看到自家主人逃也似的跑出院门,惊讶道:“主人何时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石予也惊讶,看向郑好,“你家主人和你一起进来……” “没有,没有……”见石予跟自己说话,郑好红着脸连忙摇头。 “那这是……” 十竹看了眼后面的公子,说:“刚才有一只小松鼠溜进来,公子好奇追了过去,里二跟着,大概到了左侧相连的院墙处。” “那边有门?” 十竹回道:“没有。” “那……”石予不解。 里二躲在公子后面,给众人做了个翻墙的动作。 众人惊讶,目光齐齐唰唰看向正出门的许国美姬,竟……连墙头都翻了,还真把自己当男娃了? 郑好见主人走了,不好再留,连忙说道:“山叔,主人找你有事。” “哦,哦……我马上回去。”山老头和前主人道别,“庶士,我先回去了。” “嗯”石予点点头。 郑好跟着山老头出门,抬起脚步时,又偷偷看了眼心中的英武男人,带着喜悦离开了此院。 第50章 出门 等他们走后,石予感慨:“许国美姬不仅如男人一样行走各国间,还如商人(原指商朝之人,善于从事长途贩运。)一样贩买贩售,获利不菲,不仅养活自己,还养活了六、七个男人。” 公子无夏垂眼。 里二说:“商人地位低贱,她竟肯做?” “也许……”石予叹气。 里二生气的说:“她要是肯讨好男人,何至于此。” 石予摇头:“她不同于其他女人。” 里二附合:“一个有姓有名的女人果然不同于其他女人。” 石予突然想到什么,对公子无夏说:“公子,我听山叔说,原本他们准备停留在卫国国都——帝丘,结果转道曹国国都陶丘。” 公子无夏抬眼。 “你道为何?”石予笑问。 公子无夏感兴趣的看向石予,等他回答。 “山叔说许美姬料到卫国有变。” 公子无夏眸光倏变:“她是如何知道的?” “通车一个商队的车辙。”石予回。 “车辙?” 石予点头,把自己从山叔那里了解的事情都告诉了公子无夏。站在边上旁听的大夫陈夏、催岭大为惊讶,“竟如此聪慧?” “然,就算是男人也不过如此。”石予感慨。 公子无夏转头看向隔壁院子。 山叔跟着姜美初进了院子,“小禾,你找我?” “是啊,山叔,卫国的事,你听说了吧。” 山叔点头,“听说了,卫国公子吕已经即位。” 姜美初问:“那你说公子吕妈即位,会不会搞什么特赦?” “小禾的意思是想去出手盐?” 姜美初点头。 山老头想想,“会有,要不我们去卫国?” 姜美初高兴的说:“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 姜美初回:“是啊,卫公子即位肯定大赏,而我的丝绸可是赏赐中的好东西,趁现在卖出好价钱。” 山老头也觉得姜美初说得有道理,遂点头:“行,都听小禾的。” “那山叔赶紧安排那五人。” “好!” 晚上,入夜后,山老头抽空到隔壁院子辞行,石予惊讶:“你们要离开曹国?” 山老头点头,“小禾说趁卫国大赏特犒之际,把手中的齐绸出掉。” 石予惊叹:“她不怕余乱?” 山老头无奈笑回:“小禾说,不冒险那有钱币赚。” “她可真是……”石予失笑,叹口气:“也不知这次以后,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山老头张嘴刚想说什么,想起小禾的嘱咐转了话,“上次见过面后,我以为以后很难见到主人,可现在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有缘又见了。”想到有机会再见面,石予轻松笑笑:“那你赶紧回去休息。” 山老头点头,“主人,那我回去了。” “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 送走山老头后,石予摇头回屋,走廊里遇到里二,他问:“贤士,你这是……” 石予回道:“送人刚回来。” 里好奇的问:“谁?” “我的老仆!” “他又找你叙旧?”里二嘻笑道。 石予摇头:“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啊……”里二吃惊,“去那里?” “卫国。” “干嘛?”里二接二连三的问道。 “当然是行商。” 里二皱眉:“钻到钱眼里了。” “哈哈……”石予大笑,“不跟你说了,我要休息了。” 里二透过夜色看向隔壁的院子,端着木盆嘟嘟囔囔到了公子无夏房间,“公子,夜深了,洗洗睡吧。” 灯光下,公子无夏双眼没有离开竹简,轻声问:“刚才在外面念叨什么?” “还不是许美姬。” 公子无夏翻了手中竹简,目光继续停在竹简上,仿佛不经意般问道:“何事?” “这女人明天要去卫国了。”里二撅嘴回道。 油灯下,公子无夏的目光变得朦胧。 洗漱过后,姜美初习惯性看眼小松鼠,发现小窝里居然没有,不放心的叫道:“小灰灰……” 郑好听到她叫声连忙进来,“主人,小松鼠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 “诺。” “难道是去拉屎了?” 郑好笑笑:“也许吧。” 姜美初伸了一下懒腰,“那我睡了,帮我留意一下。” “诺,主人。” 油灯下,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竹简,伸手到自己脚边,轻轻揭开袍角,尾巴毛绒绒的小家伙贴在他小腿上,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看向他。 里二惊讶的叫道:“公子……” 公子抬眼。 里二连忙闭嘴。 公子无夏伸手轻轻把小东西拿到自己矮几上,指头轻轻弹了弹它的脑袋,小松鼠护疼般伸出自己的小抓子护在头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不满的看向他。 公子无夏咧嘴乐了,二指头轻轻挑起它的小抓子,轻轻的把玩着。 “叽啾……叽啾……”小松鼠欢快的叫着。 公子无夏另一手抻着侧脸一脸笑意看它叫。 “啾啾……啾啾……”小松鼠小眼圆溜溜。 公子无夏静静的听着它叫,孤寂的深夜仿佛有了生气。 “叽叽……叽叽……”小松鼠发现对面的人并不能和自己共鸣,耷拉着耳朵,叫现两声,哧溜一下跑走了。 公子无夏倏的坐直了身体,都没反应过来,小东西已经不见了。 “公子要不要我把它抓回来了?”里二伸头盯着小松鼠溜走的路径。 公子无夏立起身,挥了挥手,“伺候我洗漱。” “诺,公子!” 小松鼠赤溜赤溜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又从小窝内跳出来,跳到主人的床上,蜷起自己的身体,毛绒绒的尾巴贴在身侧,形成一团,窝在姜美初的胳膊肘里,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早早吃过早饭,姜美初带着大伙出门了,准备赶在第一拔出城门。 出了院门后,郑好看了眼隔壁院子,“主人不和石大哥辞别?” 姜美初边上骡车边说:“山叔已经辞行过了。”说完,转头看向山老头,“是吧,山叔!” 山老头不好意思的回道:“诺,小禾,不怪我吧。” “这有什么怪的,我们又不是去做什么绝密之事,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姜美初笑道。 “小禾说得对。”山老头笑道。 骡车、牛车,一行五、六辆浩浩荡荡出发了,行走在深秋里。 石予看着空空的隔壁院子,“还真是雷厉风行。” 正在晨练的公子无夏无波无澜。 第51章 租铺 两天一夜后,姜美初等人到达了卫国国都——帝丘。城门口盘查很严,不过姜美初等人还是进入了帝丘。街道不似上次来那样繁华了,人们甚至有些畏缩,大多数铺子前也很冷清。 “主人,这会不会影响我们?”陆五担心的问。 “不必紧张!”姜美初说,“我们不是靠铺子出手货物。” “诺,主人!” “赶紧去找租住的地方。” “诺,主人。” 这时,大街上过来几辆马车,姜美初等人连忙避让,马车路过时,她居然看到了团儿,她坐在一位美妇人身边,看样子她好像还是个小奴。这美妇人她认识,就是自己在异世刚醒来时温柔说话之人。 其它马车上也都坐着美女,美女身边也都有小奴伺候着,有两个她好像在宋都大殿见过,不过时间久了,印象已经模糊了,一个也不认识。 等马车过去后,她找人打听,“请问刚才过去的美人是……” “听说第一辆马车是卫候的女人。”路人回道。 姜美初问:“那个卫候?” 路人说:“当然是现在的卫候。” “卫候的女人叫……” “听说是战败国薛姬。” 原来她就是团儿口中给自己肉吃的薛姬,姜美初又问,“那后面几位呢?” “这就不太清楚了,好似有郑国公子兴的女人任姬,也有其他国公子的美人们。” “她们这是……” 说话之人看了看马车的方向:“大概去市坊。” 姜美初抿唇想了想说道:“山叔,我们赶紧跟上去。” “为何?” “这次,我们也许不用找卿士家臣就能把货卖出去。” 山叔顺着姜美初的目光看向前面的几辆华贵的马车,“小禾的意思是?” “对,就是山叔想的意思。”姜美初转头就对路四说:“路四,把车牛交给山叔,跟我来。” “唯,主人。”路四兴奋的问,“是不是找铺子卖齐绸?” 姜美初没有回答路四,而是转过头对其他几人说:“知道我为何每次做事都先叫路四了吧。” 胡埭不服气:“要是有坏人怎么办,我看还是把我带上比较好。” “给我那边凉快那边呆着。”姜美初瞪眼说道。 “主……主人……” 姜美初才没功夫理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山叔,你带胡大块头把牛车避到巷子里。” “诺。” “柴一,你跟上前面的马车队。” “唯,主人!”柴一马上窜走跟上前面的马车车队。 姜美初又吩咐道:“壮三,你去打听卫都里的事情,大大小小,只要能过你耳朵的都打听回来。” “唯,主人!” 姜美初叫道:“田二,背好钱袋子,跟上我们。” “唯,主人!” 姜美初问:“陆五,知道自己要做啥吧?” “明白,主人。”陆五连忙笑嘻嘻的回道。 一行人和姜美初在一起行商三个多月了,和她已经形成默契,只要她开口点个头,他们就知道下面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个个高兴的领着自己的事情离开了。 经过几个月行商,姜美初对这个异世东周有了一定的了解,所谓‘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1选自《考工记》这段话大致讲了这个时代诸侯国国都的格局,其中‘面朝后市’的意思是城市布局前面是宫殿建筑群,后面则是市场,供人们生活、居住和交易的地方。所以能在大街上看到诸候夫人、妃子。 这个时代,既有你想象不到的苛严规矩礼仪,又有你想不到的自由热情奔放。 姜美初熟恁的到了市坊,选了个既不闭塞又不热闹的中等铺子,用钱币砸了一个时辰租住时间。 “一……一个时辰?”铺主被面前的年轻人搞懵了。 “诺,一个时辰,你不仅可以呆在这里,而且能得到这么多币,何乐而不为?”姜美初边回话边放自己的沙漏,“一个时辰,童叟无欺。” 铺主眨眼,显得犹豫不定。 见他如此,姜美初轻轻一笑:“田二,把钱袋塞到铺主怀里。” “唯,主人!” “啊……”铺主被钱币砸呆。 外面大街上,陆五看到主人这边已经搞定,马上转身,不一会儿,山叔带着牛车车队到了铺子后巷,又不一会儿,铺子里陈列着整齐的色彩鲜艳的齐绸,不仅如此,门店口还有两个木头人衣架,上面套着令人目眩的漂亮深衣(春秋战国时人们穿的衣裳)。 铺主抱着钱币袋站在柜台后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只有两只眼珠子跟着铺子里的几个陌生人转。 而就在他们收拾齐整店面像个绸缎铺时,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带着几辆华贵的马车到了店铺前门,只听他嘴里不停的说,“小的怎么敢骗贵人们呢,请贵人瞧过去!” 马车上的美人们顺着瘦男人目光看过来,她们马上被门口木头人身上的衣服吸引了。 “天啊,这衣裳也太漂亮了吧。” “然,真是漂亮啊!” …… 美人纷纷在奴仆的伺候下下了马车,快速的拥到了铺子里。 “这是齐国的丝绸么?”有美人问。 路四马上笑脸上前,“美姬好眼力,就是齐国名绸。” “灵月,你好生厉害,一眼就看出是齐绸。” 被人赞助,美人很是得意:“我父候经常让人从齐国带齐绸回来。” “你父候真好。” “那是自然。” 有美人不屑,“虞美姬,这里谁身上不是齐绸,需得着这么得瑟么。” 虞美姬白了眼说话之人:“我可不像某人现在是个亡国奴。” “你……” “夷姬,你不选样式,等下好的要被别人选完了。” “哼……”夷姬气呼呼的转身选绸缎了。 姜美初看向劝人的薛姬,这个在异世给过自己温柔安慰的美人,目光不知不觉带着亲近,微笑道:“这位美人,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呢?” 薛姬温柔道:“过几天要参加大宴,穿得得体大方一些即可。” “是宫服之外的私服么?” “然!” 姜美初微笑点头,“那夫人你来对地方了,以夫人的肤色,以及此刻的季节,你挑这三种颜色比较好,用绫滚上吉祥图,配上绡披帛,一定会万众瞩目。” 第52章 百镒 薛姬摸了摸姜美初帮她选的布匹,“我想不出这三种颜色在一起会好看。” 姜美初看着自己选的撞色系,微微一笑,“夫人稍等!” 从她发式上看,薛姬现在已是妇人,只能叫夫人,至于是正夫人还是侧夫人、次夫人,姜美初搞不懂,她迅速从一个小盒子拿出三支笔一张纸。 咦,东周不是没有纸的么?当然没有,这是姜美初自制的粗糙之纸。 为何她会做纸,曾在diy馆里做过简单制纸,质量上乘的纸她不会,简直的粗草纸还是会的,比如现在用的厕纸就是自己做的,用高温消毒后,做出软和的草纸,总比用树叶子上厕所强。 美人们个个好奇的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只见他在类似于帛的东西上唰个不停,不仅如此,还不停的换笔,可那笔跟她们见到的毛笔又不同,到底是什么呢?就在她们疑惑不解时,他把手中的‘帛’拎起。 “天啊,原来是漂亮的衣裙图。” 姜美初微微一笑,“买布匹赠深衣图样。” 众人愣,片刻之后,马上有美人欢喜的叫道:“我也要。” “诺!”姜美初笑道:“庶人不才,可以帮美姬们定身画出适合你们颜色的深衣。” “善,善……”美人们连连点头,拥着挤上去。 姜美初伸手制止道,“请美人们先付币!” “我有金币!”虞国灵月第一个叫道。 听到金币,姜美初眉眼俱开“美姬,请……” “我也有金币,帮我画一套比她更漂亮的深衣。” “诺,美姬。”姜美初边行礼,边暗示路四收钱。 等虞美姬的深衣图出来时,众人眼睛全都发亮,“老天,虞美姬,我敢打赌,你穿上这套深衣,公子们的目光绝对都在你身上。” “只是这头上的发髻……好像没梳过……” “美人别慌,如果喜欢,只要出钱币,我的人会教给你们。”姜美初边说边示意郑好上前。 “收多少币?” “如果我的丫头帮你梳,十五个币,如果我的丫头教会你的丫头,五十个币。” “那上面的饰物呢?” “这……”姜美初仿佛为难说道,“我给家里姐妹买了些钗式……” “别说了,先给我们,我们给你金币……”虞美姬赶紧说。 “诺,先把簪子卖给我们……” …… 路四暗暗偷笑,明明就要是卖的东西,到主人嘴里就成了人情,就变得更好卖了,主人还真是神人。 从美人们进来到出去不消半个时辰,铺子里二百匹齐绸售卖一空,不但如此,几个首饰盒子也全都空了,还卖出去几款髻式。 店铺掌柜的眼都没敢眨,就这点时辰,竟赚金币近一镒(古代重量单位,一镒合二十两),他眼红得能滴血。 姜美初当然知道世人会红眼,这不让胡埭这个大块头站到了兜金币的田二身边,铺主的头不知不觉缩了缩。 美人们都对自己购买的东西满意极了,转身准备走人,薛姬发现自己无论是布匹还是画样都是最便宜的,留在最后离开店铺,临走前,朝姜美初致谢,“多谢庶儿郎。” 姜美初回礼:“夫人客气了。” 团儿站在薛姬身边一同行礼,总觉得眼前的庶儿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小嘴,那双眼如果不是嵌在这张腊黄的脸上,她都觉得此人是自家美姬。 看着团儿带着疑惑而走,姜美初心生愧疚,对不住了团儿,等那天我有能力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看望之情。 美人们满意而归,姜美初同样满意而走。 “多谢店家!”姜美初朝发呆的铺主致谢,也不等他回礼,挥了一下手,手下人马上驾起牛车,不一会儿消失在铺主眼前,不一会儿也消失在市坊市集。 夜晚来临时,姜美初等人租到了小院住了进去,等他们收拾好后,陆五也从外面回来。 山叔马上问道:“怎么样?” “那家铺主除了红眼,没什么动静。” “周围铺子呢?” “好像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钱财太容易得到,总让山叔心不安。 姜美初见山叔还是这么紧慎,微笑安慰:“山叔,手中的盐出手后,我们去秦国定居,在那里买铺做买卖。” “为何是西地秦国?” “呃……那个……我就是随便说的。”姜美初打哈哈,心里暗道,我能说这世道最后可能由秦国统一的嘛。 不过姜美初自己也搞不清这异世东周与历史上的东周一样不一样,如果就算是历史上的东周,她也不知道自己处在漫长的五百多年当中的那一年,说去秦国,就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山老头摇头:“小禾,我从不觉得你在随便说说。”跟了她这么久,她做每一件事都有考量。 见山叔如此认真,姜美初只好挠挠头:“秦国靠近狄戎,那边人善骑射、善养马、养牲畜,我想做些这样的生意,这样更能赚钱。” “小禾,你现在赚的币,不仅够自已花,还能养活我们,就不要行商人之事了吧。” 姜美初摇头:“山叔,这点币根本不够我们立世。” 田二说:“主人,我们现在可有黄金百镒了,难道还不够立世?” 姜美初再次摇头:“既然你们都跟了我,我就得照顾你们周全,这点黄金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很多,可是对于士以上的大夫们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一旦有事,百镒黄金会很快抛出去。” 路四说:“主人,我明白了,你要赚黄金千镒、万镒、甚至更多!” “是!” “主人去哪里我都跟着。”田二喜欢有钱币的感觉。 “我也是!”跟着主人,路四发现自己竟可以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当然也跟着主人,有肉吃!”大块头胡埭咧嘴笑道。 陆五笑眯眯道:“我更不要说了,肯定跟着主人,主人说去秦国我就跟着去秦国,秦国挺大,去那里挺好。” 大家都表态后,发现少一人,大块头胡埭问:“壮三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姜美初说道:“卫国刚刚易主,事情纷杂,怕有危险,山叔,你去接应一下壮三。” “主人,为何不让我去?”胡埭着急的说道:“我的身手也不弱,何必让山叔一把年纪出去。” 第53章 方伯 (加更) 胡埭拍着胸脯豪爽的说:“我不怕死。” 又来了,每当听到这种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话,姜美初就想揍人:“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一个连自己命都不惜的人,还能惜谁的命?” “没有啊,主人,除了我自己的命无所谓外,我手下的四人,我可都是拼了命去保护的,当然,现在还加你跟山叔。” 胡埭憨笑着看向自己几个手下。 田二等人只能同情的看一眼曾经的老大,以前他们不懂为何新主人不喜欢,为她人连命都不要的人,经过这三个多月奔走,他们有些懂了,有些事,并不是不要命就能解决的。 山叔摇头笑笑勿自出去了。 “喂……山叔……”胡埭不死心的叫道,脚跟着就要抬起。 “你敢动试试?”姜美初瞪眼。 胡埭立马怂了,生气的蹲在地上。 “别理他,大伙该干嘛干嘛去。” “唯,主人!”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姜美初并不是智者,她并不知道自己卖齐绸的事还是被有心人看上眼了。 夜色中,卫国馆舍显得热闹非常,从四面八方赶来庆贺的各诸候国之人正在热闹的寒暄打招呼。 “公子清,能看到你不易啊!”邹国公子少荣笑兮兮的感叹。 陈国公子清瞄了眼邹国公子,眼皮了皮并不回应。 邹国公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看向郑国公子兴,“子兴——” 公子子兴勾嘴一笑,“子清现下何从?” 公子清轻扯嘴角,“卫候邀约,去卫宫。” “善,吾也是,咱们一道。”公子兴边说边笑,边走到了公子兴的前头。 他身边莒国、邹国等公子蜂拥而上,把他簇拥在前头中间位,显然以他为尊,不知不觉中撇掉并孤立了陈国公子清。 “公子——”仆从看着前面的各诸候公子生气的跺脚。 公子清不屑的瞟了眼前方,说道:“急什么,晋公子、蔡公子还在后头。” “唯,公子。” 不一会儿,蔡国公子嘉和公子无夏两人边走边说过来了,看到公子清,都揖手作礼,“公子清——” “子清——” 身边的仆人举着灯笼齐齐往后退了半步,把空间让给了三位公子。 公子嘉问:“听说郑伯在卫宫?” “然!”公子清回道。 公子嘉担心道:“他会不会利用卫候即位再次会盟?” “吾觉得他停留在此,有此意图。”公子清说。 “如果郑伯要会盟称霸,公子无夏,你当何如?”公子嘉问。 公子无夏在夜色中轻轻一笑,“没那么简单。” “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无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二位且慢思量,先去卫宫庆贺。” 陈、蔡二国公子相互看了眼,“也罢,且先去庆贺。” 公子贵人们纷纷离开了馆舍去卫宫庆贺,馆舍里只留了一些家臣、仆人,夜色中,有人见贵人们都离开了,弯腰躬身给守卒布币,“麻烦了,小人想见连宰。” 卫卒掂了掂手中的布币,松开挡道的戟戈:“快些出来,要是冲撞贵人,死路一条。” “唯……唯……”一个瘦尖的中年男人哈着腰从夜色中露出来,进了馆舍。 邢国馆舍偏室内,中年男人眯眼,“汝可说得是真的?” “千真万确,小人可不敢欺骗宰君。”瘦尖男人连忙回道。 中年人摸了摸自己的胡訾,“居然有这么会赚币的庶人,要是为主人收入囊中,那主人岂不是多了一个能干的小奴。” “唯,宰君所言极是,为此,小人还特意去打听了,听说这个会行商的庶人是梁国人。” “梁国人?” “唯!” 连聚眉头聚起:“梁国在晋秦交际之地,离公子无夏的边邑并不远,是个不起眼的小国,要是把他变为奴隶,应当不会有人替他出头声讨。” “唯,连宰说得是。”瘦尖男人讨好的笑笑。 “吾知了。” 见贵人要打发自己,瘦尖男人连忙叫道:“连宰……” 连聚斜眼:“汝有何求?” 瘦尖男人阴贼笑道:“要是你收了梁国庶人,小人要他手下的大力小奴。” 连聚看向中年男人,“如果梁人真如你所说的那么能干,给你一个小奴又何防!” “多谢连宰,多谢!” “明日且带我去看上一看。” “唯,连宰。” 壮三和山叔两人一直到大半夜才回来,姜美初正抱着小松鼠等在正厅,见他们回来,亲了一口小家伙,对它说:“先去睡吧,小灰灰。” 小灰灰跳出姜美初的怀里,赤溜一下跑了。 山叔说道:“小禾,我们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姜美初问。 壮三回道:“有些事,但跟我们的关系不大。” “何事?” “听说郑伯亲自留在帝丘,准备再次会盟。” “为何?” 壮三回道:“为了成为方伯。” “还想成为方伯。”姜美初眯眼。 现在她知道‘方伯’是何意了,是诸侯之长,又称‘侯伯’,说白了,就是要称霸,做霸主,她冷冷的笑了下,无论是春秋五霸,还是战国七雄,都没有郑国的影子。 山叔点头:“上次周天子以陈、蔡二国没有会盟为由,没有封,现在看来,不封方伯,郑伯不死心。” 姜美初想了想,“明天就出手盐,出手完后,我们赶紧离开帝丘。” “好。”山叔说道。 ------题外话------ 给各位小爱们加更啦! 么么!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请继续哟,么么,爱你们! 第54章 群攻 壮三又说了些卫都其他事情,当中有提到公子无夏。姜美初心想,怎么到那儿都有他,难道晋国公子很闲? 第二日,姜美初带着几人去售盐。 “主人,为何这次不找卿士家臣?”路四不解的问。 姜美初回道:“卫候新上任,卿士等人心未稳,卿士心不稳,其家臣当然也不敢冒然出手做买卖。” “小的明白了。”路四佩服问道:“那我们……” “卖到市坊里。” “唯!” 姜美初说:“找几个大一些的铺子,把两千多斤全部分售掉。” “唯,主人。” 市坊里某铺子前,等姜美初等人经过后,中年男人惊讶的问:“你说的梁人就是他?” “唯,连宰,有问题吗?” 连聚诡异一笑,“公子一口气还没顺下去呢,这家伙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连宰,何意?” “哈哈……”连聚大笑,“善,甚善!” “连宰……连宰……”瘦尖中年男人叫了几声才把连聚从兴奋中叫醒,“要不要找人把他们揍怕?” “揍他们?”连聚冷笑一声,“没个几十人怕是拿不下来。” “竟要几十人?”瘦尖男人惊叫。 “嗯!”连聚阴丝丝的回道。 下午黄昏时,两千多斤盐已经全部出手了,姜美初暗暗松了口气,正想吐气,山叔凑到她边上,轻语道:“小禾,后面有人跟踪。” “柴一呢?” “没见到!” 姜美初的心蓦的紧了一下,悄悄回头看了眼,果然有几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要分头引开他们吗?”山叔问。 姜美初想了一下,摇头。 “那现下要何如?” “以静制动。” “听小禾的。” 胡埭刚想转头打过去,被田二拉了胳膊,低语道:“别乱动,忘了三天一口水都没得喝的滋味了?” “……”胡埭愣了一下。 路四悄声说:“要是打架,主人肯定让你第一个上,你急什么?” “说得也是。”胡埭被劝住了。 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热闹的人群,慢慢进入安静的小巷,一行人看似不紧不慢的走着,实是眼看四面,耳听八方。 “小禾,那些人看来要动手了。” 姜美初点点头:“老样子,该护钱的护钱,该出手的出手。” “唯!” 一行默契分工,各司其位,准备对付抢币的强盗。 收到主人让出手的眼神,胡埭高兴的挥拳就上,“巴巴个老子,吃俺一拳。”声未落,拳头已经上了‘强盗’的脸。 “啊……” 强盗显然没料到对方出手这么快这么狠,都被打愣住了,不过转瞬间,他们又醒过来神,一起冲了上来。 壮三、路四、陆五都有身手,他们也冲了上去。 姜美初站在兜币的田二身边,紧惕的看向四周,以备对方的突然袭击。 山叔站在姜美初混打的人群之中,谁弱帮谁,就在他以为不需要自己出手时,巷子口外居然涌过一大群人来。 姜美初和山叔相互看了一眼,看来此次遇到的对手不一般,居然能纠结这么多人,伸手示意,对田二说,“保命要紧。” “唯,主人!”田二明白主人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舍了钱币只管逃命。 姜美初走到山叔跟前,微微一笑,“练了几个月,刚好试试身手。” 山叔点头,“我和你一起。” 被近百人围攻,胡大等人正感到吃力,突然发现围攻的人被打飞出去,惊呃看向一老一少,原来是主人和山叔出手了,果然厉害。 通过三个月的锻炼,再加上气术,姜美初的功力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突飞猛进,有时,拳头或是掌送出去发出的威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姜美初断定山叔的气术非同一般,假以时日,她觉得自己可以杀人于无形。 左攻右击,山叔和姜美初配合默契,不消小半个时辰,围攻上来的近百人,被打趴的打趴,打跑的打跑,整个巷子显得一片狼籍。 “主人……”看着地上的强盗,路四问:“现下要何如?” 姜美初抿嘴想了想,“不要管他们,我们去找柴一。” “唯,主人!” 夜色中,卫国馆舍灯火点点,既静谧又热闹。静谧指得是舍外,热闹说得是室内。 公舍内,各国公子们正在聚餐,觥筹交错,美人环绕,热闹纷呈。 邢国公子呈身边的家臣被人唤了出去,站在僻静的廊芜下,问:“何事?” “回宰君,人没有抢到。” 连聚骤然斜头,“近百人竟还拿不下几人?” 回话之人胆怯回道:“唯!” “他们可是徒卒。” 回话之人没敢答,借着揖礼往后退了一步。 “可有死伤?” “有。” 连聚阴着眉头,“想不到梁人竟有几下子。” “宰君,现下要何如?” 连聚眉头拧起:“你且退下,待我思量后,再作打算。” “唯,那小的先退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几人还是没有找到柴一,陆五对姜美初说:“主人,怕是被那伙强盗掳了去。” 抬头看向深秋的夜空,呼出去的气都能看得到白雾,温度已经很低了,大家都冷得发瑟,姜美初收回头说道:“我们先回去。” “主人,你可不能不管柴一!”胡埭着急的叫道。 “没有不管。” 胡埭问:“那你为何不找了?” “他已经被人抓了!”姜美初回道。 “谁?主人你快带我们去救他。” 姜美初冷静回道:“敌暗我明,我要等敌人出现。” “等?要是柴一被他们杀了怎么?” 山叔摇头:“胡大,你别乱担心了,敌人没达到目的是不会随意杀人的。” “万一要是……” 姜美初阻止道:“没有万一,我会救出柴一,大家先回去,养好精神才能救人。” “唯,主人!”路四等人回道。 “万……”陆五拉起胡大跟着大家一起回去了。 卫国馆舍里的聚餐终于结束了,各国公子、卿士回到自己的舍中,公子呈刚进舍内就开口问道:“是不是打听到公子无夏的什么消息?” “否。” “那汝出去做何?” 第55章 救人 连聚悄悄抬眼,发现主人正盯着自己,连忙低下头作揖,“主人,一点私事。” “何事?”见家奴遮遮掩掩不肯说,公子呈生气了。 “禀……禀主人,为了一个小奴而以。” 公子呈皱眉,边上大夫说道:“为了一个小奴,你敢动公子的徒卒(步兵的意思)。” “什么?你竟动了我私卫。”公子脸色骤变。 连聚连忙跪伏在地说道:“主……主人……小奴就是想为你出口气。” “何气要你出?”公子呈双眸紧束。 连聚答:“就是在陈国比力的那群人。” “他们竟也到卫国了?” “唯,主人。” 公子呈冷笑,“汝不会告诉我,近百卒没抓到他们?” “……唯……” “废物,要尔等何用。”公子呈大骂。 连聚连忙说道:“禀……禀主人,我们抓了他们其中一个。” 公子呈不屑:“有何用?” “主人,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无用呢?” 公子呈挑眉看向家奴,“这话倒是有些意思。”说完,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那就试试。” 两日后,姜美初租住的院子里,几人抱臂静静的站在屋檐下看向紧闭的院门,胡埭被这安静的气氛搞得心浮气燥,实在忍不住了,在院子里转圈子,“要我说,肯定等不到。” 几人听到他说话,都看向姜美初,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此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美初抱臂低头仿然不觉。 郑好收拾好碗筷出了厨房,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怕是到了辰时末(大约9点钟),时辰还早,就算有什么人要来,怕也要有一会,看了眼许美姬到内院洗衣裳去了。 胡埭还是不停的转来转去,姜美初被他转得头晕,索性到院子里扎马步。 山叔见她扎马叔,也跟着扎马步,大家见此纷纷效仿,只余胡埭一人在转圈。 太阳渐渐从东边升到头顶,秋日暖阳晒到身上挺舒服,紧张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褪了些去。 突然,院门响起彭彭声。众人目光齐唰唰看向门口。 转圈的胡埭蓦的呆愣住不转圈了,看向门口,敲门一声急于一声,就是没人出声。 姜美初见没人去开门收起马步跨步朝门口而去,胡埭大叫一声,“让小的开。”说话间人已经蹿到院门口了,呼一下拉了门拴,开了门。 “可是梁国人?” 胡埭又呆愣住,不由自主的看向姜美初。 “我是梁国人。”姜美初朗声回道。 站在门的军卒朝出声的年轻人看过来,没错,就是上次那个牙尖嘴利的少年,说:“我家主人请你到矮脚巷见面。” “那个宅院?” “最深的那个。”军卒说完后就拿着戈走了,也不管院内的人听懂了没有。 见众人发呆,姜美初叫道:“关门!” 山叔问:“现下要如何做?” 姜美初抿嘴:“敌人已经明了。” “啊……”众人惊,路四想了一下刚才叫门的人,“主人的意思是说刚才那才是邢国人?” 姜美初赞许的点点头。 “啊……”胡埭眨了几下眼,“就这一会儿功夫,你们都知道他是那国人了?” 路四摇头,“主人一直让我们注意周围的一切,大哥你……” “周围没别人啊……” 路四摇头无奈的说:“大哥,此人穿着邢国甲衣。” “呃……甲衣不都一样吗?” 路四再次摇头:“乍看之下,各国甲衣好像差不多,可是细看区别大得去了,就说刚才的邢国吧,由于它跟狄戎相近,有专征征伐之权,乘徒优于其他诸候国,所以只要有心,一眼就能辨出。” “老四你好生厉害。” 路四摇头:“这都是主人在行商途中观察得来,我不过把主人关注的事记在心里。” “嘻嘻……”胡埭傻笑笑,“你们知道就好,就好……” 山叔再次问:“现下……” 姜美初神情严肃的说:“我们进屋商讨一下救人细节。” “好!” 午后,众人吃好饭后,各司其职开始行动了,虽然他们不觉得主人让自己做的事跟救人有什么关系,但他们还是一丝不苟的按主人要求去做了。 当山老头找到石予时,他很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主人不让你来见我呢?” 山老头无奈笑几声,“要不是出了档事,估摸着我们还真见不上。” 石予更惊讶了:“就你那主人傲得跟什么似的,能让你来求人?” “不是求!” 石予挑眉,“那她有什么资格找我们公子?” 山老头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主人让我送东西过来,然后就能救人。” 石予大笑,“救谁?” “我们当中有一人被邢国公子呈抓走了,小禾要救人,想请公子无夏出手。” 石予嬉笑的神情不见了,“要是公子不出手呢?” “小禾说了,只要公子无夏看了她给的东西,他会出手的。”山老头回道。 石予感兴趣的问:“这么笃定,何建议,说来听听?” “对不住了,主人,小禾只让我给公子无夏。” 石予诧异。 山老头失笑。 矮马巷最深的宅子里,姜美初已经跪坐在公子呈身前,一脸冷然,任由他仰头大笑,“哈哈……” 连聚见主人笑个不停,只好上前轻轻提醒道:“公子,此小奴非常会赚金币。” 公子呈终于停止大笑,眯眼阴丝丝的看向姜美初,“巧言令色之徒当然懂得敛财,若不然,他行这些把戏作什么。” “公子说得对。” 公子呈歪了歪头,“对本公子大不敬,本公子就收了你,做我的小奴,保证把你调教的规规矩矩。” 虽然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姜美初仍然正言道:“公子,你无权把它国庶人变为自己的奴隶。” “无权……哈哈……”公子呈再次大笑,“就梁国那弹丸之地,谁为你一个庶人出头。” “那你也无权。” “哈哈……”公子呈立起来,挥了挥广袖,“本公子就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有权把你变为邢国小奴的。” 姜美初冷冷的看向公子呈,“我不相信贵为一国之公子,会为大街上比武而为难一个庶民。” 公子呈挑眉,“你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有人到你面前说了什么?”姜美初问。 第56章 出手 “哈哈……”公子呈再次大笑,“果然聪慧,不错,确实有人到本公子家奴面前说你会赚金币。” 姜美初深吸一口气,“我看他是想把我赚钱的方法据为已有吧。” 公子呈不屑一笑,“其他的本公子管不着,本公子就是想让你做我的小奴,哈哈……想想也爽啊!” 看着不可一世的邢国公子呈,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中年男人,突然想起炭水之事,用符水救人的时代,炭水是多么实用有效,原来……原来那老头是为了这个出卖了自己,就像卖齐绸,同样被人入了贼眼,遭了无妄之灾,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奴隶社会,她能把自己和柴一顺利救出去吗? 追前卫候未果,郑国南阳君回到了卫国国都——帝丘,进城门时,他问手下人,“各诸候公子都到了吗?” “禀君子,连陈、蔡两国的公子都到了。” 南阳君勾嘴一笑,“谅他们不敢。” “唯,君子!” “赶紧去见见各诸候的公子们。” “唯,君子。” 晋国公子无夏手中拿着类似于帛的东西,上面的内容已经看完了,抬眼看向面前跪坐之人,“你的意思是,还有下半章。” 山老头行礼回道:“诺,公子!” 公子无夏眉头微凝,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立在他边上的两位大夫、石予等人都好奇的看向他手中的‘帛’,到底写了什么呢,让公子半天没有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无夏看向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帛?” 山老头回:“禀公子,不是帛,是纸。” “纸?这是什么东西?” “禀公子,比帛便宜、方便的东西。” “她搞出来的?”公子无夏抬眼看向山老头。 “诺,公子!” 公子无夏再次垂眼看向手中的东西。 柴一看到主人时大吃一惊,“主人,你怎么也被他们抓住了?” 姜美初轻轻说道:“我是主动来的。” “为何?” 姜美初没有开口,看了眼连个凳子都没有的房间,静静的蹲在地上。 柴一见房门被关上,连忙走到主人身边,“为何,主人?” “救你!” 听到这话,柴一感动的哽住,“主……主人……” 柴一比较瘦小,是那种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让他打探路道、做些追踪之事最好不过了,平时他喜怒不显于形,现在让他感情外露,姜美初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说:“先别急着感动,我救你,还不是怕少了个跑腿之人。” “小的愿为主人生、愿为主人死。”柴一郑重说道。 姜美初摆摆手:“别了,以后啊为你自己婆娘、儿女生和死,我可不敢。” “那主人跟他们一样。”柴一厚道的笑笑。 姜美初说:“蹲下养神。” 柴一看着沉着稳定的主人,紧张不安的心瞬间定了下来,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 馆舍前院,仆人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公子——” 公子呈正在处理事务,抬头问:“何事?” 仆人回道:“禀公子,南阳君回来了。” 公子呈问:“有抓到前卫候吗?” “听说前卫候逃到楚国了。” 公子呈皱眉:“竟敢找楚国人庇佑。” 仆人静静的立在公子呈面前,等待主人发话。 “我要去见南阳君。” “唯。” 公子呈身边的小奴连忙上前伺候,大夫站在他身边,轻轻说道:“前卫候没有处置,对于现卫候来说不是件妙事。” 公子呈说:“那是自然,可连郑国的南阳君都没有抓到人,我们又能奈何。” “诺!” 公子呈更好衣刚要外出,又有卫卒来传话。 “你说谁来找我?” 卫卒回禀:“禀公子,晋国公子无夏。” “他——”公子呈抬头看天,“太阳打西边出了?” 大夫连忙上前,“公子,此人最好不见。” 公子呈挑眉:“为何不见?” “你的姨母现在是他的继母,你们不是一路人。”大夫回道。 公子呈大笑,“那是自然,未来的晋候必然是我表弟!”得意笑过之后,他想想道:“为了姨母,我还是见他一见,看看他落魄的囧样也挺有意思的。” “公子……”大夫出声制止,被公子呈反制止,“吾到要看看,他来找我,为了何事?” 大家都来馆舍郑国人处拜见刚回来的南阳君,一众人相互打过招呼后,有人发现公子呈没有来,“汝有事?” “好像正在处理抓到的奴隶。”有人回道。 “卫国有邢国的逃奴?” “不太清楚,没问!” “也是,一个奴隶而以,晋、陈、蔡三国公子也没来。” “他们……”公子江不屑的笑笑,意思是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南阳君脸色微沉,“子兴呢?” “和郑候正在准备会盟之事。” 南阳君说:“我要去卫宫,各位请自便。” “辛苦南阳君了,我等自是散去,让汝去办事。” “多谢各位体谅。” 邢国公子呈和晋国公子无夏按主、客身份盘坐在几案两侧,两人一边喝浆一边不经意打量对方,都没开口。 公子呈急着去见南阳君,先开了口,“倒是怪了,公子无夏来找吾,反而不说话了,这是何意?” 公子无夏放下浆杯,微微一笑:“些许小事。” “小事?”公子呈眯眼,“要你亲自过来?” “闲来无事,走动走动也好。” “哼……”公子呈冷笑,“无论是在宋国时,还是现在在卫国,你除了应酬,别的地方可难得一见。” “吾好静。” 公子呈嗤笑一声,才不相信这种鬼话,问:“什么事?” “听说你抓了别国小奴,还把小奴的主人一起扣住了?” 公子呈目光倏的一下射向公子无夏,“还真是小事!” 公子无夏淡淡说:“你劝你放了他们。” 对方态度傲慢,公子呈冷眯起眼:“如果我不放呢?” 公子无夏轻风朗月般一笑:“如果郑候的会盟再次不成,吾怕你担不起这个责。” 公子呈倏的一下立起来,“汝何意?” 公子无夏也立起身,轻拂广袖:“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公子呈想追问时,门外仆人说:“公子,南阳君来了!” 公子呈目光紧盯了眼公子无夏,撩起袍角跟着仆人出了门。 第57章 胡说 “南阳君——”公子呈揖礼。 “南阳君——”公子无夏跟着行礼。 南阳君一脸笑意,“刚才还有人说道公子无夏,却原来在公子呈这边。”他一边笑一边说一边察颜观色,很快发现公子呈并不待见他表弟的嫡哥,富有深意的一笑:“吾要进宫,二位要不要一起。” 公子无夏轻淡笑道:“不打扰君子办事了。” 公子呈笑道:“我陪君子去。” “多谢子呈!” “君子客气了!” 二人连房间门都没进,径直去了卫宫。 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石予轻问:“公子,这可……” “不急!”公子无夏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我们去找公子清、公子嘉。” “诺,公子!” 卫宫途中,南阳君看似无意旁敲了公子呈见公子无夏的事。 公子呈嗤声:“我那里想见他。” “那他……” “为了一个小奴。” 南阳君笑问:“什么样的小奴,竟让一贯寡淡的公子无夏亲自来找你?” “手下人说她会赚币。” 南阳君转头:“哦,会赚币的小奴,倒是有些意思。” “君子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南阳君摇头,“再怎么会赚币,一个小奴而以。” 公子呈生气的说:“可晋公子竟在乎,居然口出狂言来威胁我。” “是嘛?”南阳君非常好奇。 “嗯!” 南阳君笑道:“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什么样的小奴能让寡淡的晋公子出手。” “长得也就那样……”公子呈无所谓的说。 …… 当姜美初被关在公子呈馆舍里时,郑候正在卫都积极畴备他的会盟大会,一连三天时间,大宴各路诸候,各国主公、公子等人,天天歌舞升平。 公子无夏和陈、蔡二国公子被安排坐在南阳君身边,偶尔,他们也交头交谈几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另一边的公子呈等人在跟南阳君说话。 公子清瞄了一眼另侧,主动与公子无夏热络,不时把蔡国公子嘉拉进来,倒也相投。 公子呈见他们三人成一伙看着就不爽,说笑声大时扰得人不能说话,就在三人不讲话时,他声音又故意说得很小,仿佛有什么神密之事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搞得公子无夏三人干脆不说话了,双眼看向舞池,专心看跳舞。 见他们如此,公子呈得意了,轻声说道:“玖君,这些人的舞跳得不好看。” 南阳君轻轻一笑,“那谁的舞跳得好看?” “许国美姬啊……”公子呈的声音有些大,引得矮几周围的公子、贵人们纷纷侧目。 有人说:“可惜许美姬跳河而死!” “谁说的?” “宋国传出来的呀!” 南阳君眉角暗扬,瞄了说话之人,笑而不语。 “玖君不相信?” “无所谓信与不信。”南阳君仿若不在意的说道。 “也是,没了许国美人,还有其他美人,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哈哈……果然如此……” 公子无夏或饮美浆,或是看歌舞,仿若优闲自得,可是众人的话语、神情无一不落在他眼里,手指轻轻击了击酒樽,清贵淡然之处尽是权谋。 大殿侧廊处,有两个女仆正在低声而语,“雀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行!” 团儿问:“任姬受公子兴的宠吗?” “当然!”雀儿想都没有想就回了团儿的话,而实际上,公子兴并不宠任姬,但她不会说的,连忙反过来问:“你呢,听说薛姬很受卫候的宠,日子一定很好过吧。” 团儿微笑说:“薛姬性子温和,不擅跟他人争宠,可是卫候对她好,我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雀儿羡慕极了,感慨说:“要是能找到我们曾经的主人就好了。” “是啊!”团儿跟着感慨,“也不知美姬跳河后有没有得救,是不是还活着?” 雀儿见边上有人过来,连忙悄声说道:“等有时间再去找你,我要回去伺候美姬了。” “好!”团儿点头,站在大柱子后面看着远走的雀儿发了一会儿呆,眼际不知不觉出现了那个商人,跟美姬长得真像,可惜是个少年,哎! 当南阳君出现在姜美初面前时,让她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智者千滤必有一失。’救人的计划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此人,她把头埋在膝间。 看着装死的小奴,心情并不佳的南阳君畅怀大笑:“哈哈……”甚至笑得前俯后仰,不顾仪态。 公子呈不解:“子玖君?” 南阳君伸手示意让他再笑一会儿。 柴一吓得靠到姜美初身边,极度恐慌的看着贵人肆无忌惮的大笑。 山老头算了一下,主人去矮马巷已经三天了,三天还没出来,是不是就是她所说的‘发生了不可预测之事’,想到这里,他再次找前主人,“主人,请带我去见晋公子。” 石予说:“公子已经见过公子呈了!” 山老头焦急的问:“那小禾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石予说:“听说南阳君对你家主人感兴趣。” “什么?”山老头大吃一惊,“南阳君见过小禾女扮男装的样子。” 现下轮到石予惊讶了,“你怎么不早说!”话还没有说完,转身就朝公子无夏的房间而去,发现房间内并没有人,“公子呢?” 里二回道:“公子出去了。” “他……” 里二扁嘴:“还不是为了许国小奴。” 石予提着的心放下来,“带谁出去了?” “除了十竹,没别人。” 石予有些担心。 真是受不了这奸诈的笑声,姜美初倏一下立起身,“君子,别来无恙啊!” 南阳君停下笑声,挑眉,“我以为你不敢认我。” “我禾冬两脚立地头顶天,为何不敢认风彩翩翩的南阳君?”姜美初无畏反问。 “喔……哈哈……”南阳君再次大笑。 “玖君……你……你认识梁国小儿?”公子呈被南阳君笑得莫名其妙,从眼神中看出,他们好像很熟,不知为何,这种熟悉,让他不舒服。 南阳君停止笑声,“梁国小儿——禾冬?” “当然——”姜美初微抬下巴,一副我就胡说八道,随你来揭穿,姐不在乎。 看着倔强的许小奴,想着腊黄色皮肤下的绝美容颜,南阳君郑子玖的眸光幽深,惯常的萌脸变得正色清冽:“子呈——” 第58章 庇佑 “玖君——”公子呈轻声回应,暗想,难道南阳君要跟我抢小奴? 南阳君问:“把他让给我,可否?” 公子呈不解:“玖君,为何?” 南阳君咧嘴一笑:“有趣!” “什么……有……有趣……”公子呈眨巴了一下眼,“可他是庶人,对我无礼,我真想收了他做小奴。” 南阳君笑意满脸:“郑国近天子,邢国临边陲,如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子呈尽管对本君讲。” 一君一公子身边的大夫、侍从都吃了一惊,一个梁国庶人竟让能力卓著的南阳君说出这样的话,都不禁看向面前瘦弱的小奴。 南阳君的话,公子呈连思索都没有思索就答应把人让给他,说:“也罢,省得公子无夏再来威胁我。” 先前,听到公子呈说威胁的话,南阳君并未放在心上,现下见是许国小奴,双眸紧眯,“如何威胁?” “说是如果不让出此人,郑国会盟怕是……” “哼……”南阳君轻哼,“他以为陈、蔡二国会听他的么?” “可是他们走得如此之近。”公子呈担心说道。 “那又怎样?吾……” 南阳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有侍从进来回禀,“禀公子,公子无夏又来了。” 公子呈双眼看向南阳君。 南阳君眯眼:“吾去会会他。”说完,深深看了眼姜美初。 姜美初迎着他目光毫不畏惧。 “哈哈……”南阳君甩袖而走。 众人跟着看了眼腊黄小奴,都搞不懂,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庶人有什么好争的。 瞬间,房间内的人全部走了,柴一害怕的看向主人。 姜美初吐了口气,“别担心!” 柴一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姜美初转身倚在门边,暗暗想道,这一次,公子无夏能救出自己吗? 满脸笑意,一派和气,真是个温润的贵公子,这是所有刚见到南阳君之人的印象,当然不包括公子无夏,因为,他顶着一张比他更牲畜无害、温润和睦的脸。 “南阳君——” “晋公子——” 两位年轻的权贵相互见礼,南君伸手作请:“请坐——”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我可以跟君子单独说两句吗?” 南阳君眸光幽深。 “玖君——”公子呈立到南阳君身边,“别听他的。” 公子无夏淡淡而笑:“没有谁听谁的,大家都是代表诸候而来。” “你……”公子呈眼露怒气,“那又怎么样?你出一乘一卒了吗?” 公子无夏悠然而说:“要是邢国人吃不了盐,你说那该何如?” “你敢——”公子呈大叫。 “没什么敢不敢的,我的地盘我作主。”公子无夏眸光清冷,凛冽的气势不怒而威。 “你……” 公子呈刚想破口大骂,南阳君咧嘴而笑:“还有齐盐。” 公子无夏微微一笑:“那尽可以去,近千里运输,数个国家关税,那盐的价格倒真是不错!” 公子呈叫嚣:“你敢,晋国还轮不到你做主。” 公子无夏眯眼:“那邢公子尽管试试。” 公子呈被公子无夏的气势镇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看着笃定的晋国公子,想到晋盐几乎都出自他所在的边邑及周边地区,南阳君眯了眯眼,挥了一下手,示意房间内的人出去。 “君子——” “玖君——” …… 南阳君再次挥了挥手,众人纷纷离开了房间。 等移门被拉上时,南阳君笑问:“公子无夏,何事不可对人言?” “不能对人言的是汝。” “何意?”南阳君眸间乍寒。 “公子清遇刺之事,君不知么?” 南阳君笑意未收,可是眼底尽是寒意,“你在多管闲事?” “君这是承认了?”公子无夏眉角微挑。 “哼……”南阳君冷嗤:“几个月时间,你一路从晋边邑到达近楚的蔡国,手里要是没点东西,我都替你不值。” 公子无夏微笑点头:“南阳君说得不错,吾手里要是没有点东西,这几个月还真是白跑了。” 南阳君抬眉,“我的人在你手里?” “君子放手么?”公子无夏抬眸反问。 南阳君眸光微动,“梁国庶人,我本就无权扣押。” 公子无夏眼睫动了一下,“善,某知汝意了,就不打扰君子了,告辞。” “来人,送客!” “诺——” 移门被拉开,仆人候在门边恭送公子无夏离开。 半个时辰后,姜美初和柴一被放了出来。 公子呈不解,问:“君子为何放人?” “一个梁国庶人而以!”南阳君笑得叵测,让公子呈摸不着头脑。 山老头蹲在公子无夏的门口,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愁得眉毛都能打成结,突然看到十竹和公子回来了,连忙起身,“公……公子……” 公子无夏瞄了眼山老头径直进了房间。 “公……” 十竹跟在后面,抬脚就要进房间。山老头连忙拉住他,“贵人,小禾……” 十竹看了眼前面的公子背影,想了下道:“回去等吧。” “多谢公子,多谢贵人……”山老头高兴的说:“等小禾一回来,我就让她过来给公子磕头谢恩。” 山老头转身就要走,公子无夏立在里间,轻道:“梁国庶人!” “啊……”山老头不解,转身回走几步近到门前,两眼殷殷看向公子无夏,可惜,除了这四个字,他再无别的表示。 山老头带着不解回到了租住的地方,走到门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敲了门,郑好出来开门。 “小……” “主人回来了。”郑好高兴的说。 “真的?”山老头高兴的连眉毛都飞起来。 “诺。”郑好也高兴的回道。 山老头小跑着进了正室:“小禾……小禾……” 姜美初正坐在门槛边,看到山老头,“山叔,辛苦你了。” 山老头摇头,“要说辛苦,也是无夏公子,是他救了你。” 姜美初点头:“这次是要感谢他。” “小禾,你亲自去谢谢晋公子吧。” 姜美初抿嘴,“好!” 山老头想起回来之前的那句话,问:“晋公子说‘梁国庶人’这是何意?” 姜美初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轻轻咬了一下唇,抬脚就朝门外走。 “小禾——” 姜美初边走边说,“收拾所有家当,叫上所有人,赶紧到公子无夏处。” “小禾,何意?”山叔连忙问道。 姜美初回道:“庇佑。” 第59章 最美 “我明白了。”山老头回道:“我马上安排。” 姜美初说:“辛苦山叔了,我先去一步。” “诺。” 看到姜美初来,也许是为了公子,也许是为了上次丢弃,里二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暗暗松口气,微微弯身行礼:“你来了!” 十竹抱臂站在门口另一侧,抬眼看了眼姜美初,没有任何表示。 姜美初朝里二、十竹点了一下头:“麻烦二位了。” “稍等,我进去通报。” “辛苦你了!” 里二拉开移门进去,顺手又拉上了门,朝自家公子行礼,“公子,许美姬来了!” 公子无夏手中正拿着山老头先前拿过来的‘纸’聚精会神的看着,好像没有听到仆人的话。 “公子——”里二又轻轻唤了一声。 公子无夏仿佛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抬眸。 “公子,许……” “让她进来。” “诺,公子!”里二再次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公子让你进去。” “多谢!” 姜美初微笑谢过后,抬脚跨进了房间,身后,里二瞬间把移门关上了,光线只能从天窗、台窗处照进来,显得整个房间半明半暗。 姜美初轻移莲步近到公子无夏矮几边上,跪地伏身给他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美初在这里谢过公子大恩。” “美……初……”公子无夏轻声呢喃。 “是,公子,我的名字来自‘人生最美初相见’这句话。”姜美初低头回道。 “人生最美初相见!”公子无夏的身体没(mo)在窗口投进来的光影里显得不真切,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更显得朦胧。 本就如诗的话从男人口中呢喃而出,让人如跌入梦幻般的奇境,姜美初忍不出抬头看向贵公子,白月光一般的盛世美颜,清澈如星星一样的双眼透过光影朝自己看过来,真是摄人心魄,让人不知所措。 “公……公子……”这一刻,姜美初失语,面前慵懒、高雅、翩然的贵公子,竟让自己产生了可以被拥抱、被温柔以待的感觉。 “这‘纸’上写的字,有好多吾并不认识。”贵公子垂眼看向手中的‘纸’。 “啊……”迷幻中姜美初听到此话,猛然惊醒,有一些不会的古体字她用了现代简体字代替,连忙爬起来,“那几个不认识?” 公子无夏仿佛没有看到姜美初已经立起身,微皱眉头:“这几个……”说完目光仍旧停在不认识的字上。 姜美初已经立到矮几边上,但是没有凑过去,她等待公子无夏把纸递过来,可惜并没有等到,这个男人的手一动不动,兀自皱眉。 “那个……公子……”姜美初出声提醒。 公子无夏仍旧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这些字我竟从没有见过……” 你当然没有见过,姜美初急得想挠头,不可耐中,悄悄伸了伸头,看到其中一个简体字,“这是‘积’” “什么‘积’?”公子无夏问。 “就是通货积财,富国强兵。” “何意?” 公子无夏慢声细语的口气,让姜美初急得能跳脚,“我都已经一一阐明了呀!” “有吗?”公子无夏仿佛不解,仍旧板板正正的拿着‘纸’,双眼紧盯着它。 姜美初抿嘴吐气,暗道,姐一个学文的,能把文学作品中的一些经典经济法写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公子无夏半天没有听到姜美初说话,抬眼,清澈的眸子瞬间让姜美初跌了进去,连坐到他的怀里都不自知。 姜美初迷迷糊糊的把纸上的内容给他读了一遍,一篇读到最后一个字继续往下时,没了下文…… “不……不好意,我忘了还有下半篇。”姜美初尴尬的笑笑,心想,原来这家伙是提醒我拿出下半篇呀,这弯拐得可真够…… 姜美初拍头。 “为何如此?”温柔慵懒的男中音在耳畔响起,温润动听,像大提琴般低调稳重,只是为何有些痒痒呢,姜美初伸手挠耳朵,却触到了什么柔软之物,蓦得转头。 漂亮的双眼里,竟是公子无夏的薄唇,“公……公子……” “下半篇呢?” 抬眼,姜美初结结巴巴说道:“公……公子,你靠……靠得太近……了” “有吗?” “有……有……”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头往后稍移。 姜美初感觉一座大山被移走了,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人家怀里,她偷偷拍了一下胸脯,这小心肝颤得…… 公子无夏在姜美初的身后,也不提醒,也不再问她为何要拍自己的脑袋,安静的坐在光影里,看着女人的影子重叠在自己的身影里,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的雀跃、愉悦。 目光落到几案上时,姜美初记起自己为何要拍脑袋里,“下半篇放在我的化妆盒里,我给你去拿。” 姜美初边说边要起身,双手准备抻地借力立起来,却抻到了……男人的大腿,她惊得连忙缩向自己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我……我什么时候竟坐到他怀里了…… 姜美初又惊呃又慌张,双手撑到矮几上,准备跳过矮几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却发现自己跳不过,好像被人拉住了,转头看向贵公子。 “不可!”贵公子修长的手指拉着她的胳膊。 “为何?”姜美初眨眼,问得很傻气。 贵公子另一只手抚额,“谁人会从几上爬过,太没礼仪了。” “哦……哦……也是……”姜美初尴尬的笑,松开双手,示意公子无夏拿开手。 公子无夏轻轻松了手。 姜美初暗暗吐气,移步从侧边离开,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脚绕在公子无夏的衣袍里,抬脚时被绊到了,惊得她失叫:“啊……” 门外,听到门内叫声,里二伸手就要拉移门,被十竹制止了,“公子没叫。” “啊……”里二蒙了一下,在十竹的眼光中明白了,放下拉移门的手。 跟踪的侍卒见梁国庶人的奴隶们纷纷去了公子无夏的馆舍,连忙回来回禀,“君子,梁国庶人已经全部到了公子无夏那里。” 南阳君正在处理事务,听到侍卒的话,眯起眼,目光里都是危险,“他能佑护她?” “君子,我们该何如?” 第60章 亲吻 南阳君勾嘴一笑,“不急,三天后会盟,会盟后,再去好生会会他。” 仆从问:“君子,要是他们离开我们的范围,该何如?” “找人给我盯紧。”南阳眯眼。 “唯,君子。” 石予看到老仆既带人又带行礼,感觉不解,“这是……” “小禾吩咐的。”山老头回道。 石予感觉惊讶:“什么,许……她让你们过来的?” “然!” 石予点点头:“我去找里二,让他安排你们。” “多谢主人!” “山叔客气了。” 石予到了公子房间门口,刚想叫里二,被他挥了挥手,他跑过来轻语道:“贤士,何事?” “许……那个梁国庶人的奴仆们来了,要不要安排一下?”石予边问边看向公子无夏的房间,有些纳闷,是其他客人还是许美姬?他很想进去看看。 里二瞄了下公子房门,“先让他们在客舍处休息,我一会儿过去。” “诺!”石予仿佛不经意的笑问:“梁国禾冬在公子房间?” “嗯!”里二回答的声音很小。 “我进去打个招呼。”石予咧开一嘴白牙,抬脚就朝前面走。 里二伸手就制止,“对不住,贤士,公子没有传话。” 石予的笑容凝住了,看向紧闭的房间门。 跌倒的刹那,姜美初心想,完了……完了,这样磕下去,我的牙非摔断不可,赶紧调整气息,准备翻转跃起,那曾想,没等她动作,她已经跌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并随着怀抱一起倒在了地上。 随着落地,一公子一美姬,面靠面,脸对脸,唇和唇竟不期而遇,午后秋阳从天窗射进来,一对红唇在光影中仿佛静止一般,美仑美奂。 姜美初傻了眼,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珠是什么时候能动的,能动的第一眼,是光影里盛世美颜俏公子,如象牙般磁白的俊脸上,在阳光下,连毛孔都纤亳毕现,绒绒的,好有触感的样子。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悄悄抬起触碰在薄唇上的樱桃小嘴,抬手抚了上去,在触碰到贵公子的一刹那,贵公子轻轻瞌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光影里形成迷人的翦影。 随着贵公子瞌眼,他周身带给姜美初的无形压力好像倏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竟有闲心情欣赏起美色,手指轻轻划过如刀刻般的俊美轮廓,如剑的双眉,卷翘的睫毛,立体的鼻翼,还有…… 那诱人的薄唇,让姜美初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她艰难的转过头去不看红唇,内心又留恋又挣扎了一下准备起身离开贵公子的身体。 可那薄唇仿佛对她施了什么魔法,让姜美初情不自禁的又转过头来,她咬着自己的唇,刚才只是偶然碰到,并不知他的味道,我……我就轻轻亲一下,就一下,偿下盛世美颜的滋味…… 姜美初这样想了,头也跟着念想低下来,樱桃小嘴轻轻的亲了上去,在触碰的那一刹那,她感觉有一股电流击遍全身,令她颤抖,她被这感觉吓得离开了薄唇,却被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按了下头,两唇再次相遇。 “公……” 对方却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嘴,可……封是封住了,却不见动作。哥啊,你倒是亲上来啊!难道……贵公子是初吻……他不会? 没见过猪跑,难道没吃过猪肉吗?对方的动作都这么明显了,这是让自己‘蹂躏’的意思啊!妈呀……对不住了贵公子,有便宜不占可不是本姑娘的作风。 姜美初依着前世的各种爆炸信息毫不客气的下嘴了。当她吮吸他的双唇时,贵公子的身体跟她刚才电击一般颤抖了一下。 姜美初得意的笑了一下,贵公子,这才刚开始哟! 浅浅地吻、轻轻地吻,贪婪地攫取着贵公子的薄唇,姜美初不知不觉的也闭上了双眼,樱桃小嘴在薄唇上辗转流连。 动情的姜美初并不知道雄性动物有天生的本能,他们对很多事情都会无师自通,比如吸引喜欢的异性,比如接吻…… 她忘我了,再牲畜无害、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他首先是个男人。 是男人就有本能。 从一进房间,这只看似无害的雄性就已经对她施放了荷尔蒙,迷人的荷尔蒙让她一步一步走到此刻动情时刻。 从第一眼,到现在无数眼,虽说不上那一抹感觉是什么,但淡然的贵公子知道,他的心在跋山涉水,每一次相遇,用目光完成一次次轻抚,低头间,又逃避自己的内心,却又在抬头间,期待再一次相遇。 曾经的他刀枪不入,此刻的他…… 等姜美初再次清醒有意识时,她已经在贵公子的身底下了,贵公子双手抻在地上,双唇盈红晶亮映在她的眼帘里,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除了盈红晶亮,还微微眨肿,那是被爱的痕迹。 “公子……你……” 俊美无双的如玉公子,薄唇轻启,轻轻道,“做我的女人!”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姜美初想起黑道老大的台词,更明白言下之意是什么,原来欢愉只是片刻时光,苍凉之际,她又释然,偶然相遇,被吸引的只是皮囊,“对不起,我不会做任何男人的女人。” “为何?”如玉公子倏的凝眉。 这一刻的姜美初不想说任何心理话,“没有为何?” “你……介意上次……” “没有!”姜美初打断公子无夏的话,“请你让开,我要起来了。” 公子无夏双眼微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是身下的女人眼波无澜,比他还冷静,突然翻转盘坐到矮几边。 姜美初暗暗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公子,我同行可能已经到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垂头而思的公子无夏听到姜美初的话,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麻烦了!”美美初再次以谢的口气请求道。 公子无夏轻嘲一声,“无防。” “多谢公子!”姜美初行礼,“我去给公子拿下篇文章。” 公子无夏并不言语。 姜美初悄悄退了出去。 “小禾——”终于等到她出来,山老头连忙迎上前几步,“怎么样,公子没有反对吧?” 第61章 避开 姜美初摇头笑笑,“我们要麻烦公子一段时间了。”这话既是说给山老头听,更是说给门口两个侍从听。 里二不意外这个结果,看了眼姜美初后,抬脚进了房间,“公子——” 公子无夏手拄额头,并未看向仆人,“你去安排一下。” “诺,公子!”里二行完礼后,后退着准备离开,思索一下,又停下脚步,“公子,如果南阳君……” “如果他来,你让十竹把手中的东西给他看看。”公子无夏抬眸微束。 “诺,公子!” 公子呈知道梁国庶人真在公子无夏馆舍时,急得连忙到了南阳君处,“玖君……” 南阳君伸手制止,“现在最大的事就是会盟。” “然……然……”公子呈尴尬的笑笑。 南阳君朝他微微一笑,“这次会盟,我让主公把你们邢国往前列一列。” 听到这话,公子呈欣喜万分,连忙揖礼,“多谢玖君。” “我们去帮公子兴。” “诺,玖君。” 公子清前来拜访公子无夏,走到其馆舍小道上时和一个面黄少年相遇,少年连忙垂首避让,“公子,请——” 这样的避让,对公子清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理所当然,他径直走过少年,往前走去。 少年见他走了,抬脚就走,行动迅速,让人猝不防及。 走着走着,公子清停住了。 “公子……” 公子清疑惑问道:“刚才那少年的眼睛你看到了吗?” “他低头速度很快,小人只瞄到了一点。” 公子清转头,“咦,人呢?” “公子,他已经走远了。” 公子清说:“我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也许有人跟他长得差不多吧。”仆人回道。 公子清皱眉:“也许吧!”摇摇头,朝公子无夏房间而去。 姜美初避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瞄了瞄,发现陈国公子已经走了,拍拍自己的心脯,好险,好险…… 等姜美初回到里二安排的住处,几个大汉和山叔正等着她,见她回来,齐齐行礼,“主人——” “山叔,不要让他们随意出去。” “嗯,我已经说过了。”山叔回道。 “我回自己房间了,你们也回房间呆着吧。” “唯,主人!”柴一回道。 路四却问道:“主人,你让我们大量收购大豆,有什么用吗?” 姜美初回:“本来有用的,现下可能要囤积起来。” “主人,何意?” 姜美初有些无奈:“我原本以为公子无夏把我救出来,我能在这些诸候国军卒中做些生意,现下被人盯着,怕是做不了。” “原来是这样。”路四问,“那我们还要大量收购大豆吗?” “有收就收着吧。” “唯,主人。” 姜美初刚想让几人回房,突然想到大豆是收了,可是大豆制品还没有做呢,心想,既然困在晋公子这里,那就利用这段时间,做些简易的大豆制品,这个时代居然只会煮豆,连豆浆都不会,真是暴敛天物啊! 不过,姜美初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用大豆榨油,每天都吃动物油,她腻了,她想吃植物油,可榨油得要工具,幸好身边有壮汉,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晚餐时间,公子清没有离开,笑道:“在你这里噌顿饭不介意吧,无夏。” “但噌无防。”公子无夏轻笑。 后面厨房里,里二站在灶台边上,催问:“禾冬,好了吗,公子正等着呢。” “马上就好,稍等!”姜美初正在跟郑好两人做晚餐,没多做花样,三菜一汤,三菜分别是回锅肉、香茹炖鸡翅,滑蛋虾仁,汤是白萝卜炖牛肉汤,清淡养胃。 都盛盘了,姜美初叫道:“端过去吧!” “是两人份吗?” “是,里二哥!” 很久没听过她叫自己‘二哥’了,里二腼腆的笑笑,连忙拎起食盒,“我给公子送饭了。” “赶紧去吧。”姜美初连忙挥挥手,趁手拿下围裙,“终于忙完了,我们也可以吃晚饭了。” 郑好笑道:“辛苦主人了。” 姜美初笑道:“忙着吃,不算辛苦,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一张嘴嘛。” “说得也是,热乎乎的吃上碗饭,再配上可心的小菜,我想,这辈子也别无所求了。”郑好满足回道。 “是啊!”姜美初感慨,“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窝冬,然后享受美食。” 郑好担心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卫国?” 姜美初叹口气,“只能跟晋国公子一起离开了。” 陈国公子清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皱眉:“无夏,你……吃得这么简……”他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晋国公子的清贫。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拿起筷子,“饱腹而以。” “无夏……”公子清有些不忍。 公子无夏再次一笑,“再不著筷,我可要先下筷要失礼了。” 公子清无奈一笑,拿起筷子,张眼看了看面前的菜,猪肉是下等人吃的,那鸡居然只有鸡翅,这东西除了骨头那还有肉,还有一道白嫩的肉是什么,吾怎么没见过,他好奇的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还没有咀嚼,味蕾就被炸开了,惊喜的问:“这是什么?” 公子无夏笑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好吃么?” “嗯,好吃好吃,太鲜美了,吾竟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菜,是什么肉?” 眼角上扬的公子无夏显露出年轻人的得意劲:“小溪里的虾儿。”那意思是你想不到吧。 “竟也是下等人吃的物事?”公子清惊讶道。 公子无夏得意一笑:“美食不分贵贱!” “好似有点道理。”公子清再次伸筷,“不跟你说了,我要偿偿这红红的猪肉。”说完就夹起一筷子,“好吃,好吃,竟跟刚才那道菜一样,入口即化,绵软嫩滑,我差点被你骗了,还以为你……” “以为我堂堂晋国公子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公子无夏挑眉反问。 公子清笑笑,“吃菜……吃菜……” 公子无夏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不自觉的看向那滑蛋虾仁,她定是知道我心喜于它,定也是知道我不会去剥壳,她…… 姜美初避在公子无夏的馆舍里跟几个壮汉捣鼓怎么弄大豆制品,发现最简便方便的居然是磨豆浆,做豆腐,煮腐竹。 第62章 意外 姜美初说:“马上就冬天了,早上喝碗热腾腾的豆浆,也不错,冬天蔬菜不多,晒干的腐竹、现做的豆腐可以随时随地吃。” “那油呢?”路四对这个感兴趣,他总觉得这东西能发财。 姜美初叹道:“你也看到了,榨油工具不仅大而且笨重,只能找个固定的地方做,否则不好弄。” “看来只能到公子无夏的边邑了。”路四遗憾道。 姜美初暗暗撇了撇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两天后,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姜美初的豆浆不仅磨出来了,还试着制了卤水,竟也把豆腐做像了三分。 “妈呀,我是不是天才啊!” “啥叫天才?”胡大块头咧嘴问道。 “别管什么才不才了,赶紧弄啊!”姜美初瞪了眼大块头胡埭。 “唯,唯……主人!”胡大块头龇牙一笑,“等公子会盟回来,主人就给公子偿偿。” “信不信我揍……”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舍馆院门被打开了,公子无夏等人竟都回来了。 姜美初和山老头不自觉的抬头看天,这晌午还没到呢,会盟竟结束了?他们相视一眼,发现回来的众人颜色不对。 姜美初给了山老头一个眼色,他马上会意,悄悄移步到前主人身边,低语问:“主人……” 石予低头回道:“楚国人打到郑国边城了,郑候领着众人回去了。” “那会盟……” “牲口血还没有歃……” 那就是没成了,听到山叔的话,姜美初心想,这郑国也真够背的,上次会盟因缺陈、蔡两国,周天子不同意称方伯,这次陈、蔡两国来了,居然有人偷袭到老窝了,可真有意思,她轻松一笑,暗想,那自己的危险是不是解除了? 仿佛知道自己想什么似的,公子无夏目光扫过来,姜美初吓得缩了一下头,干嘛呢,跟吃人似的。 “赶紧离开卫国。”公子无夏收回目光对其他人说道。 “为何?”大夫陈阳问。 “卫国怕是要乱了。” 催岭问:“公子是不是担心前卫候夺回候位。” “嗯!”公子无夏点头。 “那小的马上去收拾行礼。”里二连忙说道。 石予微皱眉头,“公子,各诸候们都去助郑国打楚国了!”他的言下之意是,你要不要去? 公子无夏看向石予,“那是我父候的事。” “诺,在下明白了。” 不知为何,姜美初在公子无夏的回答中听到了沧桑,难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热闹的卫国国都——帝丘,不消半天时间,竟冷清了很多。 “这么快?”到街上置办晚饭食材,看着不断出城的马车队,姜美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自然,楚国人都打到郑国边城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打到郑国国都。”山老头回道。 “天啊,有点可怕的感觉。” 山老头摇头,“我们都是失国之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呢!” 姜美初心虚的转开头。 馆舍内,公子清、嘉正在公子无夏房间内,“听说郑候已经给晋候去信了,晋国看来要出兵,你什么时候出发?” 公子无夏双眸微幽,“父候会派大将,我要回边邑了。” “无夏,你不趁机握兵权?”陈国公子清感到惊讶。 公子无夏看了眼公子清,轻轻摇头,“不想。” “为何?”公子清紧盯着问,“多好的机会。” 公子无夏垂眼,嘴角微哂,“我自有主张。” “无夏……” 公子无夏伸手制止,“倒是二位,郑候已经让你们派兵,你们将何如?” 公子清与嘉相互看了眼,“正在发愁,准备回国问问父候如何!” “既然如此,某就不耽误二位了,赶紧回去问问,该出兵出兵,该如何如何!” “然!”公子清立起身,“那我们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公子无夏起身送客。 人走远了,大夫陈阳轻声在公子身边说:“公子,你真要回边邑?” “嗯!” 陈阳劝慰说:“这次机会这么好!” “不是我的机会。”公子无夏双眸微眯。 陈阳愣了一下回道:“诺,公子!” 大街上,姜美初等人买好食材后正往馆舍赶,一路上,仍旧有不少诸候国在撤离,他们往边上避着走,以免冲撞了他们,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队里,公子清挑帘往外看,仍然有不少诸候国正在离开帝丘,突然,余光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倏的转头看向街角边,原来真是‘他’,真是许国美姬。 公子清想让仆人去把姜美初叫过来,发现她竟很快消失在街角处。 仆从问:“公子……要小的去追吗?” 公子清无端叹了口气,“不要了!”他想起晋馆避让的少年了,原来‘他’竟在晋公子无夏手中,收回了叫人的心思。也罢,总有一天,我们会正面相逢。 晚上,姜美初等人回到卫国馆舍时,发现整座馆舍竟如空城一般,“晋公子呢?”发现他房间没灯,她突然紧张的问道。 留守的里二听到脚步声,从房间出来,“你是不是找公子?” “是啊,里二哥!”见到里二,姜美初紧着的心莫明就松了,“公子呢?” “他去卫宫辞行了。” 原来是这样,害得自己乱想一通,姜美初不自觉的拍了下胸脯,“我去煮晚饭,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里二摇头:“也许很快,也许卫候留饭也说不定。” “哦!”姜美初点头,“我明白了!” 卫宫里,最后一个诸候国公子来辞行,卫候除了无奈,已经没有其他期待了,“晋公子一路走好。”就算留下此人,也没有乘卒,又有什么用,他暗自想道。 公子无夏再次揖礼,“打扰了,卫公!” “公子客气了!”卫候强行欢笑,“天色将晚,不如在某处用膳,住上一个晚上。” 公子无夏微笑拒绝,“多谢卫公盛情,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某就不打扰了。” 卫候点点头,“来人,送晋公子出宫城。” “唯——” 晋国公子走后,卫候吕带着一身疲惫到了后宫。 “候爷,你回来了!” “嗯”卫候吕盘坐到矮几边。 薛姬看着疲惫不堪的吕,担心问道:“候爷是不是担心楚国打到卫国来?” 第63章 走火 卫候低头“嗯!”了一声。 已经经历过一次亡国之痛的薛姬,心里也很惶恐,可是她仍旧坚强的安慰男人:“候爷,要打到卫国来,首先得过郑国这一关,怕是没那么容易。” 卫候吕抬眼看向妇人:“也不全是。” “候爷怕……”薛姬想到了找到楚国避难的前卫候。 卫候吕叹着气点了点头。 薛姬恍恐的坐到卫候身边,跟他一样愁怅不已。 就在姜美初想要不要等公子无夏时,他回来了。 里二担心问上去,“公子——” “明天早上出行。”十竹回道。 里二高兴的点头:“太好了,行李等,我已经全部收拾好。” 十竹问:“晚膳好了吗,公子还没有吃。” “好了,好了,小的马上去拿。”里二高兴的回道。 厨房里,姜美初听到明天就能离开,想了下,准备吃好晚饭后找一下公子无夏,既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郑国了,那南阳君应当不会有空找自己麻烦了,她打算去秦国,不跟公子无夏一路走了。 晚饭后不多久,里二正准备打水给主人洗漱,看到姜美初端着一个白瓷小盅,有些奇怪,“美姬这是……”夜深人静,没有旁人,他叫了她的原称。 姜美初恬静的微笑:“我给公子送点新鲜小食。” “是什么?”里二伸脖看向白瓷小盅。 “豆腐脑,又嫩又滑。” “那好呀,赶紧端进去吧。”里二高兴的说道,白天在家里,他已经偿过了,虽然是失败品,也很好吃,现在她手中端的一定是成功了,那肯定更好吃。 姜美初进了公子无夏房间,轻轻行礼唤道:“公子——” 公子无夏抬眼,目光扫到她手中的白瓷盅,却没有开口。 姜美初暗暗吐槽,傲骄公子,你不让礼成,本姑娘也不管了,她径直起身,把手中的白瓷盅放到他面前,“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做了咸味的,你偿偿!” 公子无夏脸侧,双目盈澈,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一拍,心慌意乱的提醒道:“公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公子无夏垂下眼帘看向白瓷盅,抬手拿起白瓷勺,轻轻搅了一下,“叫什么?” “咸豆花。” “我听里二说用大豆做的?” “是,公子!”姜美初再次提醒,“公子,趁热哟,凉了就不好吃了。” 公子无夏终于舀了一勺,刚要放到嘴里时,那小女人又开口了,“小心烫到”,又让自己快点吃,又让自己小心点,他感觉无所适从了,再次侧脸看向她,“我该如何?” “你……”姜美初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豆花时,豆花滑进胃时,着实被烫得不轻,“你得……得轻轻吹一下再入口。” “这样吗?”公子无夏轻啜薄唇,轻轻吹了一下。 那样子清贵且性感,让姜美初不自觉的噎了一下口水,有要上去亲一口的冲动,见对方看向自己,为了掩饰失态,她使命点点头,“嗯!” 小女人一本正径、认真严肃的样子逗乐了公子无夏,只见他轻轻一笑,那模样迷人到了极致,一脸明媚的笑容,像春风般温暖人的心田,让人沉沦。 转头,低首,白勺轻轻送到了嘴里,咀嚼的侧颜再次秒杀了跪坐在侧边的美美初。 冷静……姜美初你得冷静,你还有事对这位帅公子说呢? 好不容易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春心,姜美初试着开口,“好吃么,公子!” 公子无夏的顿住手,又侧过来看向她,含笑间,唇间溢出,“嗯!” “那就好……”姜美初仿佛松口气般朝边上挪了挪,她感觉贵公子的目光能把人点燃,赶紧离他远点。 公子无夏仿若没看到姜美初的小动作,转头之际,嘴角悄悄上扬,继续吃咸豆花,真是又滑又嫩,比虾仁还好吃,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樱桃小红唇,那味道也是如些鲜美滑嫩,让人留连。 平了平心静,姜美初发现贵公子拿着勺子竟停在那里,难道做得太咸了?不会啊,我都试过了,咸淡适中,“公子……” 没人应声,贵公子仍旧一动不动。 “公子……”姜美初提高了一些声音,心想我的正事还没有说呢,他在想什么呢? 仍旧没人应声。 不会吧,吃着咸豆花能吃傻人?姜美初暗想,要不伸手推一下? 还没有等姜美初伸手,一直没动的贵公子动手了,一个顺手捞就把她捞进了怀里。 姜美初刚想叫,小嘴就被人堵上了。 “唔……唔……” 吃个豆花怎么吃上我的唇了,真是打死姜美初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要知道会这样,她就不会来了。 事后过了很久,姜美初想明白了,不能在深更半夜找男人谈事情,就算在现代,这也是很危险的举动,自己怎么就犯二了呢? 美色啊……谁能阻挡,而且还是那种平时看着各种高、冷、傲骄的贵公子美色啊,更没人能阻止,姜美初不相信自己阻止不了,她双手推贵公子的胸膛,发现对方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 此刻的姜美初忘了自己能轻易而举的推开大块头胡埭,她的气术已经到了轻松自卫的地步,但是……她仿佛忘了自己会术,她只在心中自言自语,我……我挣扎了,这不能怪我,那……那就享受? 姜美初的小嘴迎了上去,四唇相撞,如火如涂。 两人的身体已经很自然的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甚至彼此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细致的绒毛,灼热的呼吸在深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唇瓣早已贴合在一起,那微微张着的小嘴,露出鲜嫩水润的舌尖,早已情难自禁地含上去,继而温柔的缠绵,那味道果然如他所想,鲜美嫩滑,原本只想浅偿辄止,却根本让他停不下来,甚至,他想要的更多。 姜美初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亲吻如暴风骤雨般落下来,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他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第二天醒来时,郑好已经收拾好一切,进来轻声问道,“主人,我们跟晋公子一起离开,是吗?” 第64章 离开 “啊……”姜美初还在迷乎中没有清醒过来。 “主人,晋国公子他们准备出发了。”郑好说:“里二过来让我们快点跟上。” “哦……”姜美初懊恼的拍打自己脑门,真是美色误事,跟晋公子分道的事根本没机会说出来,真是……要不是小松鼠找自己回来睡觉,说不定…… “唔……”姜美初用手扇风,我太不理智了,太不理智了。 “主人,你热吗?” “是啊!”姜美初想也没想就回道。 郑好担心的问道:“可现在是深秋,马上就进冬了,难道主人你生病……” “没有……没有,”姜美初马上打断郑好的话,“都是秋干气燥惹得祸,气燥……对气燥!” 郑好不解,“那……” “跟晋国公子一起出发。”姜美初马上回道,暗想,分道的事再找机会说吧! 小松鼠从姜美初的被窝内钻出来,用小爪子洗脸,姜美初一把把它捞过来,伸手就捋毛亲了它一口,“小灰灰,你真是我的好灰灰,谢谢你救我了一命。” 正准备收拾主人用品的郑好大吃一惊,“主人,你遇险了?” “啊……没有……没有……我要起床了……”姜美初边说边抱着小松鼠下了床,开始洗漱。 郑好觉得主人很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她那儿不对劲。 里二再次伸头,发现许美姬还是没到,皱起脑门看向山老头,示意他去催。 山老头当自己没看到里二的示意,故意跟前主人说话,暗道,我这个主人什么都好,就是爱睡懒觉,如果不是真切的知道她曾是许国美姬,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国公主会这样爱睡懒觉。 里二瞪了眼故意不理他的山老头,气得回头看向马车,自家公子仍旧拿着破‘纸’津津有味的看着,仿佛那里有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太阳快到要头顶时,姜美初才抱着她的小松鼠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此时,众人全部等在卫国馆舍门口,就等她一个了。 姜美初不好意思的龇牙笑笑,“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公子无夏坐在马车里,车帘还未放下,小女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她眼里,也只有她敢把‘懒’觉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吧,嘴角微漾之际,昨天晚上旖旎缠绵的场景瞬间涌上心头,没来得及绽放的笑容,不知为何又倏的一下收回,双眸一沉,“出发!” “是,公子!” 哎呀老天,公子终于让出发了,里二高兴的放下马车帘布,对车夫挥了下手,车夫马上扬起马鞭,马蹄儿嘚嘚,停留在卫国的最后一位客人终于启程了。 离开卫都帝丘,进入旷野,在黄色飘落中,让人感知迷人的秋天悄然而去,轻轻踏进了冬天的门槛,枯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当然瑟瑟发抖的还包括大自然中的高等生物——人。 郑好放下厚重的骡车帘门,轻轻笑道:“主人,那小家伙穿着你给它做的小袄去公子那边了。” 姜美初嘟囊道:“别让它回来。” 郑好笑笑,并不相信这是主人的真心话,她才舍不得小家伙呢!低头继续帮主人做鸭绒裤。 行了两、三天路,姜美初觉得自己的屁股快坐板了,真想找个地方停下,租个院子窝冬,可是说不出分道的话,真是…… 小松鼠捧着自己的板栗快速蹿到了公子无夏的马车里,蹲到他的大腿上,吧吱吧吱的啃着栗子,忙得不亦乐乎。 里二嫌弃的说道:“小东西,你又把公子的衣裳踩脏了。”可惜,他只敢说不敢动手。 公子无夏垂眼看向大腿上的小东西,冷然的脸在见到它奇怪的样子后不知觉的嘴角上扬,“动物也要穿衣吗?” 里二哼道:“除了许美姬的动物会跟人一样穿衣,其他动物没有。”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还真是这样,伸手摸摸它身上的小衣服,倒是挺服贴的,比人穿得还好。 小松鼠视而不见不满的里二,吃完一个板栗,伸出小爪子从斜挎包里又拿出一个继续啃。 “哟,小东西,还把吃食带在身上,有才啊!”里二惊奇的叫道。 小灰灰得意的叽啾了一声。 “公子,你看,这小东西还得意!”里二惊讶的指着小东西叫道。 小灰灰拿屁股对着里二,不理他了,伸出小爪掏出另一个板栗送到公子无夏跟前,“叽叽……”意思让他吃。 公子无夏倒是没想到小东西会拿给他,他是伸手接了,可并没打算吃,总不能跟小东西吃一样的东西吧。 “叽叽……”小灰灰急急的催促他吃。 “不会吧!”里二惊讶的叫道,“你让公子吃你的食?” 小松鼠才不理他,一个劲儿的催公子无夏吃板栗。 公子无夏眉头微凝,看着焦急的小家伙,下意识剥了手中的板栗,犹豫着要不要送到嘴里。 “叽叽……” “公子……” 公子无夏在小松鼠的催促中把板栗送进了嘴里,刚触到舌尖,咦,竟是甜的,他快速的咀嚼,原来野生的东西竟这么好吃。 要是姜美初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暗自吐槽,什么‘野生的东西竟这么好吃’,那是麦牙糖炒栗子好不好,不炒、没糖会这么好吃? 再说了,在东周能弄到糖,姐容易吗?姜美初根本没有想到,小灰灰偷了她的零食送人情了,这小家伙也知道,别人的大腿也不是白坐的。 唉,冬天到了,谁让主人的身体没这个男人暖和呢,本宝宝只好来噌噌温暖啦,可本宝宝也不是白噌的,送你两个主人的栗子,虽然在我嘴里炒过的跟没炒过的没啥差别,谁让主人只吃炒过的呢? “公子……” 看到公子一脸欣喜的神色,难道小东西吃的东西会是美味,没等他问,公子竟自己伸手到小家伙的挎袋里拿了。 刚咬了一口,公子无夏就发现掏出来的跟小家伙给的不一样,这…… 小松鼠看到抢食之人的窘样乐得胡訾直翘,“叽……叽……” 里二感觉自己脑门有汗,“公子……” 公子无夏神情微敛,“我明白了,一个是生的,一个是熟的,那熟的是你家主人自己吃的,是不是?” 第65章 想法 小松鼠乐得上蹿到男人的肩膀之上,下跳到男人的脚面上,“叽……叽……” “信不信,再跳把你赶出去。”里二威胁小灰灰道。 “叽啾……”一声,小松鼠赶紧钻到男人怀里,讨好的从小挎包里又掏出一个糖炒栗子给男人,它总共‘偷’了两粒,没了! 公子无夏拿到手中,和自己拿的那个比较了一下,果然不一样,原来小家伙给我的是人吃的,哈哈……他想笑,可惜,情绪很少外泄的他没有表露在脸上。 “公子……公子……”马车外,大夫陈阳轻轻唤道。 “何事?”里二轻揭帘子帮主人问道。 “有事回禀公子。” 里二从马车上跳下来,让大夫陈阳进了马车。 陈阳马上回禀道:“公子,有消息传过来,主公已经派兵遣将从都城——翼,出发了。” “嗯!”公子无夏冷清清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公子,主公他派出的是公子季。” 公子无夏沉默。 大夫陈阳抿嘴等待公子示意,可是他的主人一点表示都没有。 “公子,公子……”马车外,另一个大夫催岭唤道,“公子,小的有事回禀。” “进来。” “诺,公子!” 催岭进来时感觉到气氛压抑了,调整面部表情回道:“公子,楚人来势凶势,竟攻到郑国都城了。” 公子无夏眼眸深幽,“楚国在南方已经发展数年,人口稠密、军事强大,早已不是世人口中的蛮荒之地,他们穿过大江打到中原是迟早的事。” “公子……”催岭惊问,“我们晋也是中原诸候之一,如果楚人这样强大,对我们……”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楚人虽强大,但也不必过分担心,就算打到郑国国都,那郑候不是回去了嘛,又有多国诸候相衬,再不济打个平手总是可以的。” “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无须多虑。” “嗯。” “诺,公子!”陈、催二人纷纷行礼,退出了公子马车。 陆五一直关注公子无夏的马车,见两个大夫纷纷求见,又纷纷出来,悄悄瞄了瞄他们脸上的神色,用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打听到了些事,连忙过来找姜美初。 “楚人这么厉害?” “小的打听来是这样的。” 姜美初伸手揭车帘,探了探外面的温度,“这才十月,天就这么冷了,那到寒冬腊月岂不是要冻死人?” 陆五眨了一下眼,“唯,主人!” 姜美初放下帘布,思索了一下,叫道:“山叔——” “啥事?”山老头坐在胡大块头边上,跟他一起驾骡车。 “山叔,我看这天色好像要下雨,是不是?” 陆五以为主人要山叔去晋公子身边的石贤士那里打听消息,没想到竟说天气,啥意思?不感兴趣打仗的事? 山叔点头,“嗯,这天是不好,不是今天夜里就是明天,肯定要下雨。” “山叔,从这里到郑国要多久?”姜美初突然问。 “啊……”山叔显然没有跟上主人的思维。 “要多久?” 山老头反问:“小禾,你想干什么?” 姜美初回道:“我能做什么,还不是生意之事。” “你想做什么生意?”山老头有些担心的问。 “吃喝拉撒呗。” “老头子没听懂?” “山叔,你过来!”姜美初叫道。 “哦!”山老头摇摇头,转身进了车厢。 姜美初已经拿好碳笔跟纸了,“山叔,把郑国大体的位置跟我说说,我画个草图。” “好!” 等图画好后,姜美初细细看了看图,“卫、郑、宋好像是个三角形呢?” “这个老头子不懂。” 姜美初道:“郑国上次会盟在宋国,它在三角形的东边,卫国在三角形的北边,郑国在三角的西南。” 山老头说:“郑国靠近成周。” “成周是周天子的国都?”姜美初问。 “对。” “哦……”姜美初看向地图:“我们现在离开卫国近四天的路程,现在直接沿着三角的另一边朝西南郑国去,好像也不远。” “小禾说得没错,大概只需要十几天时间,时间不算久。”山老头跟自己的主人去的地方不少,了解的挺多。 十多天还不久?在遥远的东周,十几天路程,也就几百里地,那时,交通不发达,交通工具就更不要说了,十多天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 十多天时间,楚、郑之战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如果不出意外,应当不会结束。 何意?东周分为春秋战国两个阶段,在春秋时期,打仗的规模并不大,就算是周天子也以千乘之国自居,不过随着战事频发,军队规模越来越大,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战国战神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那时,打仗的规模都以十万为单位了。 此刻并不是,至少,以姜美初目前所了解的到,以万为单位的战事规模已经算大的了。 姜美初郑重说道:“那我们在原地休整,调头朝西南向郑国出发。” “小禾……”山老头吃惊,“公子兴与南阳君可……” 姜美初打断道:“郑国都这样了,他们那还有闲心情来找我麻烦。” 山老头担心道:“可我总担心……” “山叔,别担心,我就是把手中的大豆、路边的茅草出手。”姜美初说道。 “路……路边的茅草?” “是啊,你看这一路荒芜的,我都看不下眼。” 山老头是土生土长的东周,早以见惯,乡野不都是这样吗,“小禾的意思是……” “楚人居南是不是?” “是啊!” 姜美初反问:“你说他们料到中原的冬天会这么冷吗?” “啊……”路四惊叫:“我明白了,主人我明白了!” “哎呀,知我者路四也啊。” 路四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陆五皱眉,“主人,可晋国公子无意往南啊!” “他不往南跟我有什么关系。”姜美初轻哼道。 陆五问:“主人的意思是我们单独行动。” “对。” “哦,好咧!”陆五高兴的笑道。 山老头提醒道:“小禾你什么时候去跟晋公子说这件?” “晚饭……”姜美初刚想说后连忙改口,“前说!” 山老头点点头。 里二刚奇怪后面的车队怎么停了,许美姬身边的小奴来了,见到他就行礼,“贵人,我家主人要停车休息,麻烦你回禀公子一声。” 第66章 随她 里二问:“你叫陆五?” “唯,贵人!”陆五笑眯眯的回道。 “哼!”里二脸色不渝,“你们主人为何不来?” 陆五陪笑回道:“主人说等车停下来休整一下,整理一下衣冠才能来见公子。” “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了。”里二讥笑一声。 陆五有些骇怕的强笑道:“让贵人笑了。” “懒得跟你扯,让你们家主人来。” “唯,小人马上把贵人的话转过给主人。” 里二气休休的等了一会儿后才回禀主人,“公子,许美姬的车队停下休整了。” 马车内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三个字:“随她去!” “公子——”里二摸不着公子意思,连忙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行走!” “嗯!” 里二暗暗抽了口气,不由自主的看向十竹,用口型问道:“何意?” “美色误人!”十竹用口型回道。 里二傻愣愣的想了想,怪不得出了卫都后,都三天了,公子都没有跟许美姬单独呆过,难道公子是有意疏远许美姬?可现在的许美姬还有姿色可言吗?整天涂着腊黄的草汁,丑都丑死了,还有什么公子会心喜于她。 呵呵……里二大概一不知道,就这样的许美姬,你们家公子都下手两次了,要是露出绝色容颜,还不把人家吃了! 那到未必!呃…… 以晋太子的身份、地位、容颜,心性……美色能误他? 那……他为何要下手呢?是啊,为何把持不住了呢?哈哈……自己看罗! “径直走了?”姜美初惊诧的问。 “唯,小禾!”山叔不无担心的问:“你跟晋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出了卫都,你们都没有会过面?” 姜美初能说那家伙差点办了自己嘛,自己正躲着他呢,不过现在想想,那家伙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没脸来见自己了,竟默认自己离开了,也好,省得自己多费口舌。 “小禾……”山叔见小禾发呆,叫道。 “呃……”姜美初咧嘴一笑,“我们赚钱去。” “哦,我们要赚币去罗。”陆五跟着高兴。 “然,我们赚币去啦!”路四当然更高兴。 …… 只有山叔还是摸不着头脑,这样分开?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太没礼仪了? 胡大等六人却不管这些,他们高兴的齐齐呼声,离开贵人,他们好像活过来一样,感觉到处都轻松。 姜美初说道,“我们找村庄入住,晚上让村人做草履、茅草衣,第二天继续上路,边走边收这些东西。” “主人,我明白了,这样到郑国境内,我们就能收很多了,卖给那些受冻的楚卒。” “对,赚他们一笔。” “太好了!” 在姜美初前往郑国准备赚大钱的时候,卫国乱了。前卫候带着楚人的援兵攻打了卫国帝都——帝丘,你争我夺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快要到郑国边境时,山老头阻止胆大的姜美初,“小禾,我们不能再朝前面进了。” 站在小山头上,朝五十里外的郑国边境看过去,“嗯,是不能再前进了。” 胡埭满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可以再往前三十里。” 山老头转头就想揍他,被他躲开了。 陆五站在姜美初身边,问:“我们住那里呢?” 姜美初说道:“这附近村落不多,前面又在打仗,村落的人怕连累到,都已经往北逃了,并没有什么地方适合我们住。” 陆五点头,“主人,这真是小人担心的事。” 姜美初转头看看小山及同围,“如果可以,我们找一块隐蔽的山林坡地落脚。” “要这么紧慎吗?”胡大问。 山叔又要揍他。 姜美初回道:“打仗,车乘较多,摆阵需要开阔地段,如果没有小股偷袭战,我想那些诸候国是不会打到密林深处的。” 山老头点头:“小禾说得有理。” 路四问:“那我们的生意怎么办?” 姜美初说:“柴一和陆五两人轮流出去打探消息,一旦机会到了,我们就出手。” “好!” “那我们现在赶紧准备住的地方吧。” 为了节约时间,一行人找了干燥的山洞做暂时居住地,到底是男人多,不仅找到山洞,还把山洞像模像样的隔开了,男女分别居住。 在山洞里就地起灶,不仅可以烘干山洞,更可以取暖,一行人下了面条,煮了从河中捞出来的鱼,小日子不要太爽。 壮三提醒道,“荒山野岭怕是有财狼出没,大家小心。” 胡大块毫不在意的说:“没事,没看我们给山洞做了栅栏门嘛,它们进不来。” “还是小心为上!” “那是,那是……”一听到姜美初开口,胡大块马上换了语气。 郑好笑笑,用木盆到山洞外接水,给姜美初准备洗漱用水。 陆五马上站起来,笑眯眯道:“外面黑,我跟姑娘一起出去。” “多谢五哥!”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陆王腼腆的笑笑。 田二和路四相视一眼,无奈叹口气,他们也喜欢郑姑娘,可惜被老五捷足先登了。 姜美初把众人的眼神看到心里,暗暗摇头,郑好姐姐的心根本不在他们身上,可她跟石予会有缘吗? 山老头根本不懂年轻人之间的事,吃饱喝足,他静坐养神。 姜美初对众人说道:“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胡大块说:“主人你去休息,我带兄弟几个去看看牛车。” “别乱跑。” “知道了,主人!” 胡大块头在姜美初面前很老实,可一离开,那爱找事的性子还是闲不住,出了洞口,透过树林看向天上的月亮说道:“过冬的畜生可肥了,我们搞点打牙祭。” 陆五咧嘴笑道:“以我们的身手惹畜生应当没问题。” “那倒是!”壮三附合。 胡大块头见六人有一半同意了,连忙说道:“大伙都想去是不是?” 柴一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路四权衡了一下,“畜生比贵人安全,行,只要我们大家小心,那就弄点野味过来。” 都合计差不多了,几人以安置牛车为借口进了林子。 第67章 下雪 姜美初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知道的,当她看到洞口前的大野猪,还以为夜里有动物来袭击,“天啊,我是不是睡得太沉了,居然连这么大的家伙来都没有醒?” 山老头嘿嘿一笑,背着手到了洞口外,“几个家伙不错啊,这头野肥猪够吃上十天八日的。” 胡大连忙得意的说:“山叔,我们身手不错吧。” 山老头笑着看向姜美初,果然,下一刻,小禾要发飙了。 路四见姜美初要发火,连忙上前,“主人,我们从小就以打猎为生,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们。” “很危险,知不知道?”姜美初严肃的说道。 路四小心翼翼的回道:“主人,知道,所以我们几个大男人一起去的,布防的很仔细,很小心,不会出什么事。” 姜美初还想说些什么,想想打猎、打仗好像是男人的天性,算了,说了也没用,挥了一下手,说:“赶紧过来吃早饭,饭后,我把大家各自要做的事说一下。” “唯,主人!”见主人放过他们,几个男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以后几天,几个男人被姜美初派出去的派出去,守山梁的守山梁,收豆做茅草衣的……一样不落,大家都忙成一团。 五天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竟落了下来。 “十一月还没到呢,竟下雪了?” 山老头看天说道:“也不算早,差不多是时候下了。” 姜美初眨了下眼,心想,也许是三千年后全球气候变暖,冬雪来得晚?她跺了跺脚,“不行,太冷了,我要进山洞了。” 一边进洞一边想,得弄个坑,要不然,就算有鸭绒被也冷得要死,反正山上的树木多得很,应当够烧坑的,不过说实话,要是有煤碳那就更好了。 “我回来了!”洞外传来大块头的声音。 姜美初抄着手又转到洞口,朝回来的胡大块头看了看,“没走远吧!”这家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让他出去打听事,就让他在山洞周围转悠,也算有人守洞了。 “没有,主人说的话,我那敢不听。” 姜美初撇了一眼,鬼才信他这话,“你肩膀上扛得是什么?” “麂子。” 看着山洞口放了一大排腌货,姜美初说:“胡大,差不多就行了,别杀生太多。” 胡大块咧嘴笑回:“知道了,主人,大物也不弄了,以后就逮兔子。” “你……”看那回话敷衍的样子,姜美初吐口气,“随你吧,不过要小心,注意安全。” “唯,主人。”胡大块头高兴的去处理他的野味了,郑好挎着篮子回来了。 “找到野菜吗?” “不多,有一些。” “那就好,终于有蔬菜吃了。”姜美初高兴的说道。 郑好提着裙子进了洞。 “咦,郑姐姐,你衣服后面怎么都黑了?” 郑好歪头朝拉过来的后裙看了看,“西侧山岭上有一段都是黑碎石,大概是那上面沾上的。” “黑碎石?”姜美初的声音有些高。 “怎么啦,主人?”郑好不解的问。 “快带我去看。” “主人……”郑好被姜美初的兴奋劲给唬住了。 “我没事,带我去看看那些黑碎石。” “哦!” 见郑好没动,姜美初拿了她手中的篮子,拉着她的手出去了。 山老头坐在洞内静坐调息,见小禾出去,连忙立起身跟着一起出去了。 “山叔……”胡埭也要跟上去。 “你看山洞。” “唯,山叔。” 小跑了半个时辰,在西侧山岭斜坡处,果然有一大段黑色的碎石。妈呀,这那里是石头啊,就是煤碳啊!姜美初兴奋极了,没想到连绵起伏的小山岭居然藏着宝贝。 “主人……” “小禾……” 姜美初兴奋的说:“山叔,就是这些黑石头炼出了精美的青铜器。” “啥……?”山叔简直不敢相信。 姜美初说道:“这里的黑碎石没有被人发现,要是被发现,应当早就被人看护好或是挖走了。” “小禾……”山老头显得比姜美初还激动。 姜美初朝四下看了看,说:“我猜这里定是两国交界处,少有人迹!” “也许是这样。”山老头点头认同道。 “不管这些了,赶紧让大块头垒个土坑,用它烧起来,晚上就不冷了。”姜美初高兴的叫道。 山老头想象不到这些黑石头能烧,不过小禾说能,那肯定能,拂了拂身上的雪,“小禾,眼看着雪越落越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姜美初兴奋的回道:“好,回去就让大块头来挖煤碳,要不然都被雪盖住了。” 在姜美初不急不燥过着‘山顶洞人’生活时,郑楚战场激战正酣,晋国乘卒已经到了几天,被精明的郑候忽悠送上了前锋位置。 一场马屁刚刚拍结束,年轻的晋公子季被两个美人驾着回营账了,已经醉得不醒人事。 公子兴挥了挥手,参战各国纷纷离开了主营账:“父候,楚国彪悍,我们已经失了不少兵力。” 白胖胖的郑候道,“寡人知道,幸好有这个愣头来了。” “父候,公子季好大喜功,能打跑楚人吗?”公子兴担心的问。 郑候冷哼一声,“楚人支持不了多久。” “为何,父候?” “楚人是南方人,南方气暖,那曾过过我们中原人的冬天,今天下午不出来摆阵迎战,怕是士卒冻得出不了阵了。” 公子兴高兴的说:“父候,如果真是这样,那楚人就要回老巢了。” 郑候道:“那是自然,让气盛的公子季上,楚人肯定驾不住。” “父候英明。” 天晚之前,陆五终于回到了山岭,兴奋的对姜美初说:“主人,楚人果然冻得动不了了。” “那你有打听他们多少人吗?” “回主人,我们茅草衣怕是不够。” 姜美初皱眉,“可是周围村庄实在是太少了,怕只能有多少卖多少了。” 陆五问:“唯,主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姜美初回道:“吃好晚饭后,我们趁夜就出发。” “现在?” “嗯!” “好,我们都听主人的。” 山老头沉默的坐在一边,一句声也没有吭。 姜美初不放心的问,“山叔你怎么啦?” 山老头抬苍老的脸。 “山叔……”这样的山老头让姜美初等人不安,“山叔,有什么你就说,你是长辈,只要有道理,我们都听你的。” 第68章 机会 “听我的?”山老头的话有些缥缈。 “是啊,山叔。” 山老头一口气叹得又深又长。 姜美初等人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火堆上的焰火跳跃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既苍桑却又温暖。 就在安静让人喘不过气来时,山老头开口了:“小禾啊……” “山叔,你说!” 山老头沉重的说:“楚国人毕竟是蛮夷,把茅草衣、草履给他们御寒这合适吗,要是他们打进中原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罪人?” 姜美初不安的神色变得清冷起来:“山叔是邓国人吧?” 山老头点点头。 “那邓国还存在吗?” “小……禾……”山老头一脸忧伤。 姜美初伸手制止要说话的山老头:“中原人又怎么样,一样灭我们的国、灭我们的族,那东西卖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小禾……”山叔双手掩面,尽是苍桑。 姜美初深吸一口气:“山叔,如果因为我卖了草衣、草履就能改变一场战事,那你也太高看我了。” 山叔抬起头,愣了半晌才说,“也是!” 是啊,小小的草衣草履会改变一场战事?也许会,也许不会! 可事实是真有人在这场草衣草履中获利,是谁呢?姜美初亦或其他人?不急,故事正在进行,让我们继续往下看。 说老实话,草衣草履是没有什么本钱,可运着它们穿过郑楚战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特别在飞雪连天的冬季。 萧瑟的旷野上,每头牛不仅身上套着一辆平板车,平板车后面还拖着长长的茅草衣堆艰难的行走着。 姜美初和郑好两个女人都下来照应车队,防止有东西坠落。厚厚的白雪像巨大的毯子覆盖在广漠的荒原上,闪着寒冷的银光。 夜幕慢慢降临了,在大雪原上,雪在北风中席卷而来,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月也怕冷似得躲进了云层。 柴一蹲在楚人营地附近的土沟里已经好几天了,一直安静的等待主人到来。要不是怀里抱着汤婆子,他估计自己早就被冻死了,幸好主人有烧火神器,放几块黑石子,就能暖上好久。 蔽在枯草沟里,他已经观看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人,这鬼天气,不要说人了,就连飞鸟、走兽都消失的无影踪,楚人好像要大败了,主人怎么还不来? 月夜下,柴一小心翼翼的伸出头,朝北方看过去,咦,好像有黑点在动,会是什么呢?他预感是主人和兄弟们,有些激动,探头看了看周围,拖着发麻的身子爬上了土路,冒着呼呼北风迎了上去。 “主人……主人……是你们吗?”没等靠近,柴一压着嗓子激动的叫道。 胡大在最前面,见兄弟迎上来,连忙回应,“是我们,老柴……” 柴一高兴的大跑上去,“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到了……” 姜美初从后面绕上过,“有避风地放牛车吗?” “有……有……,早就找好了,你们跟我来。”柴一高兴的叫道。 等所有的牛车都放好后,天色已经麻麻亮了。 一伙人蹲在土沟坑里用茅草遮着沟面,在沟里面用碳火烧饭、取暖,等身子完全暖和了,路四问,“主人,我们怎么出手这些东西?” 姜美初放下汤面碗,回道:“直接出手。” “直……如何直接……”路四奋兴的问。 姜美初伸出双手哈了哈,回道:“我准备以我哥哥的名义找楚国人卖东西。” 山老头惊讶的叫道:“公子禧?” “是!” 陆五问:“为何不以现在商人的身份卖东西给楚人?” “怕楚人不信。” 陆五不解:“那他们就信公子禧?” 姜美初站起来,透过头顶的茅草缝隙,看了眼远处的楚国营地,对他们说道:“别忘了,是谁灭了许国。” 路四等人相互看了看。 姜美初洗去脸上的腊黄,做了公子打扮,带着手下一众人大摇大摆出现在楚国营地门口。 “何人?” 姜美初揖礼:“前许国公子禧!” 守卒问,“何事?” “拜见楚公及公子通。” 守卒又仔细看了看面前之人,锦衣华服,气质章华,不似凡夫俗子,“稍候。” “多谢!” 大营主账内,楚子(子爵)正和他的儿子公子通商议仗要不要打下去,卫卒来报,“禀主公,前许国公子禧求见!” 楚子和儿子相视一眼,“被郑国打败的许国?” “唯,主公!” “他来何意?”楚子问,“他带了多少人过来?” “七人!” “七人?” 有参事大夫马上上前,“主公,前许国公子赢弱不堪,手中更没有乘卒。” 楚国主公有些欣然的神色马上淡了下去,“见还是不见?” 参事大夫揖礼回道:“一个战败国公子,无非想从主公这里寻求庇护。” “那我是给还是不给呢?”楚子问。 参事大夫说:“主公,许、邓之国是我楚国入主中原的必经之地,虽说现在他们被郑国战领了,但他的子民总在,说不定那天……” 楚子点点头,“那就见见,看他来是何意?” “诺!” 一行人听说楚子见他们,个个暗暗乐了一下,跟着姜美初进了楚国大营。 果然像传闻一样,许国公子禧瘦弱不堪,细长的条子,仿佛能被一阵大风吹跑,跟他们见到的壮实的中原人一点也不一样。 “你就是公子禧?”楚国公子通代他父亲问了话,和南方的纤瘦不同,公子通生得虎背熊腰,宽肩窄腰,身材颀长,很有大丈夫气概。 姜美初揖礼:“诺!” 公子通严肃问:“你来我楚大营所谓何事?” 姜美初咧嘴一笑,爽朗抬手揖礼,“回主公,公子,小可雪中送暖来了。” “雪中送暖?何意?”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问道。 “贵国地处南域,一定没料到中原冬天这么冷吧?” 楚国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不解,一个逃亡国的公子有什么能力雪中送暖。 壮硕的楚子问:“公子何意?” 姜美初微笑回道:“在下力薄,为贵国送了几车茅衣茅履,让贵国作取暖之用。” 楚国众人先是一喜,但马上冷静下来,参事大夫上前,“请问公子有何求?” “这……” “老夫不相信公子无所求!”参事大夫看了眼自家主公,冷冷的对姜美初说道。 第69章 符令 姜美初似是为难开不了口。 公子通眯眼:“你想复国?” “呃……”姜美初轻轻一笑:“本人暂时还没有能力复国!” “为许国报仇?” “有那么点意思!” 姜美初似事而非的话,让公子通警觉:“汝究竟何意?” 姜美初正色揖礼回道:“如果可以,主公拿币买这些东西。” “啊……一国公子竟做商人之事?”参事大夫不敢相信的脱口而出。 “否!”姜美初一本正径的回道。 “一国公子竟做这等事,又有何‘否’?”参事大夫讥笑道。 跟在姜美初身后的几人看到楚人要变脸,个个紧张的握紧了手,姜美初风轻云淡般轻轻一笑:“恕小可无礼了,小可是为主公着想?” “这话是何意?”公子通皱眉。 “不想让主公欠小可的人情!” “这……”公子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总觉得那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瘦弱纤细的年轻公子感到怪怪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参事大夫近到楚子身边,悄语道:“这话有几分道理,能用钱币解决的事,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能省什么麻烦?”楚子转头轻问。 “主公,你忘了,你答应卫候帮他复位的条件是什么?” 楚子眯眼。 参事大夫说:“主公,茅草值什么人情,不如用币打发了他们,省得留下人情债被动。” 楚子点点头:“善,甚善。” 远远的,偷偷瞄了一眼楚国主、卿的样子,站在姜美初身后的路四暗暗松了口气,主人总有办法把手中的货出手,你看这理由说得……嘿嘿……不服不行。 心下对姜美初行事总有几分猜忌的楚国人在穿了草衣草履,喝了热乎乎的豆浆后,终于放下了,果然是雪中送暖的,有穿有吃果然不那么冷了。 “哈哈……”楚子穿着仅有的几件鸭绒袄,暖和的大笑,“善,甚善!” 公子通跟着点头,“父亲,听说卫候已经打进卫国都城了,估计十天八日就能复位了。” “好,好……有穿有喝,我们也可以摆阵挑战了。” 两天后,郑国国都,“报……”长长的急报声,从城门响到国都宫殿。 “何事这么慌张?” “回禀主公,楚人挑战书奉上!” 不是说楚人要回老巢的吗?郑候大惊:“怎么会这样?” 正在大殿内行乐的各国诸候们都以为楚人会支持不住,就在这几天打道回老巢呢,居然又打上来了。 看到众人慌色,晋公子季端着酒樽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声说道:“郑伯莫惧,且待我去收拾那些蛮子。” 郑伯连忙挤出笑揖礼,“公子威武,那本候就静候佳音了。” “哈哈,你就瞧着吧。”公子季张扬无忌的叫嚣。 “哈哈……来……来……大家都过来敬公子季酒。”郑伯胖胖的脸颊,那堆起的虚伪笑容,年轻气盛的公子季根本体会不了,只有被人捧在云端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早就忘了自己的能耐有几斤几两。 众人看到郑伯吆喝,谁不来附合,“诺……” “诺……” …… 公子季表哥公子呈顿了一下后与众人一样,举着酒樽恭维了上来,虽然是亲戚,可谁让晋国大呢? 公子无夏入晋后,路过国都翼,拘着孝道、礼仪到晋宫拜见自己的父候——晋候(候爵,姬姓)。 晋候和继室邢夫人见了晋太子——公子无夏。 “儿臣见过父候,见过夫人!” 晋候板着一张老脸,慢斯条理的把儿子打量了一遍,仿佛没有看到儿子礼成,小半晌才开口,“那些诸候国怎么样?” 公子无夏直起身,再次揖礼,“回禀父候,还行!” 晋候不满的皱眉:“什么叫还行?” 公子无夏微抬眼皮。 邢夫人见长嫡子半天回不出一句主,暗暗得意挑眉,嫡长子又怎么样,讨不了老的欢心,什么都是空的。 “没听到我的话,还是说这段时间出去就光顾着游玩了?”晋候怒气冲冲的问。 公子无夏抬起的眼皮又垂了下去。 “孽……孽子,你真是气死吾了……”晋候随手拿了几上的陶器就砸了过去。 身体轻轻歪了一下,公子无夏就躲过了父亲砸过来的陶器,动作这么轻松熟恁,仿佛他经历过很多次。 “孽……”晋候还想砸东西时,门口有侍卒回禀。 “何事?” “禀……禀主公,大事不好了……” “何事这么慌张?”晋候怒气冲冲的问道。 侍卒连滚带爬到了晋候面前,“主……” “再不好好回禀,吾一剑刺了你去。” 侍卒吓得连忙回禀,“主公,公子季被楚人抓去了。” “什么……” “什么……” 晋候和邢夫人双双立起来,惊慌失措。 “候爷,这可如何是好?”邢夫人已经泪流满面。 晋候瞪眼,“怎么回事?” 侍卒回道:“禀主公,公子季和楚人对战,激战两天一夜,一个支持不住,不小心被楚人掠了去。” “那无能的姬胖子竟敢让蛮子掠去我儿,真是不想活了。” “主公,现下何如?” “待吾去杀楚人个片甲不留,救回吾……”气血上涌的晋候刚走几步就开始打晃。 “候爷……” “主公……” …… 房间内,晋候被人拥成一团。 公子无夏被人挤在了外围,冷冷清清,仿佛房间内无人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拥堵的人群终于散去,晋候半倚在邢夫人身上,手指着长子叫道:“你去救回弟弟。” 公子无夏抬眼。 “你这孽子不会连弟弟都不救吧?” “否,我马上就去救。”公子无夏抿嘴坚毅回道。 邢夫人的神情一直绷得紧紧的,听到男人让自己的眼中钉去救宝贝儿子,那脸绷得更紧,“候……候……” 晋候对长子叫道:“既然说救了,还不赶紧出发。” “父候,我并无调乘卒的符令。” “……”一激动就手脚不便的晋候听到嫡长子的话愣住了。 公子无夏垂下眼睑,静谧的盘跪在晋候面前。 邢夫人轻轻拍了晋候,“候爷……要不让子时去?”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向嫡长子,可惜没能看到他半分神色。 晋候眯眼,思索过后,“子夏——” “儿在——” “救出你弟后,立即把卒符交还于父。” “诺,父候!”公子无夏朗声回道。 邢夫人想张嘴阻止,可是已经迟了,晋候从怀中掏出的符令已经递给了嫡长子。 第70章 路遇 茅草衣履、热乎的豆制品,楚人连买带赏,姜美初赚得钵盆全满。 看着楚人精神抖擞排队列阵一拔一拔向郑国都城出发,田二等人捂着要大笑的嘴,死死的憋着,憋着…… 姜美初带着山老头正在与楚人庶务官辞行,“官人,豆子我们都留给贵国了,豆浆的方法也给贵国了,我们就不打扰贵国打仗了。” 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年轻公子,庶务官挑挑眉,世故精明,一副不松嘴的样子。 姜美初挤着笑暗示路四给这家伙好处费。 好几个金币啊,田二感觉肉疼,磨磨叽叽好不容易才从布袋里掏出来,慢慢腾腾的样子急得庶务官差点上去抢。 驾着牛车走在冬天的原野上,货全部出手,姜美初等人高兴的大笑。 陆五问:“主人,我们现下要去秦国吗?” 姜美初点头:“嗯!” 山老头说:“到了秦国,怕是要过年了。” “差不多!”擅于探路的柴一回道:“从这里到秦国要两个多月的时间。” “那我们就抓紧行路。” “唯,主人!”众人齐齐回道。 大雪过后,路面封冻,并不太好走,早晚,面路有冰冻太滑;中午前后,太阳高照,冰冻融解,路面又泥泞,简直就如蜗牛在行走。 “主人,走了两三天,百十里都还没有,这可怎么办?”胡大着急的问。 真是低估古代路况了,以这样的速度,到过年都不一定能到秦国,而且出行简陋,能冻死人,姜美初皱眉:“要不,我们路过山洞时,就在那里窝冬?” “我赞成!”胡埭第一个乐意,他巴不得呢,那山虽不高,可连绵起伏,倒是有不少动物,他可以打猎。 山老头看看天说道:“今年冬天多雪,要走到秦国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我们就在山洞过年,只是这粮食?” “主人,我去附近城池买回来了。” 姜美初看着大家都想留下来的样子,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在山洞过冬,等来年春天再去秦国。” 一行人终于到了郑国边界山岭地段,就在他们准备进山时,遇到了前来救弟的晋公子无夏。 “你说前面是那国军队?”姜美初有些不相信的问探路的柴一。 柴一回道:“回主人,是晋国。” 陆五疑惑的问:“晋公公子季被楚人抓了,难道这些人是来救他的?” “也许吧,主人,那我们……”柴一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抿嘴问:“晋国什么人领军?” 陆五还没来得及回答,里二已经过来了,“许美姬,见到公子也不下车,你可真行啊!” 里二上来就发作一顿,姜美初气得想瞪人,可谁让自己理亏呢,假笑两声,“里二哥,我真不知道是公子啊!” “那现在知道了,你还坐着不动。”里二气哼哼的说。 姜美初倏一下放下帘子。 “……”里二两眼瞪得滴溜溜圆,刚想叫唤,姜美初一个轻跳,已经跃到前面去了,“这……”他指着几步外,不敢相信的看向众人。 山老头等人个个笑眯眯的跟了上去,给公子无夏行礼。 见到熟人,石予等人纷纷从马车上下来,笑眯眯的看向来人。 姜美初刚才还走得飞快,在进到晋军队列后,步子慢慢慢了下来,快要到公子无夏马车跟前时,她竟驻足不敢前了。 虽然分别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可是不辞而别,总让人觉得尴尬,再加上辞别前的那晚,就更让人…… 就在她不知如何面对时,马车门帘处,一只骨节分明且白晰修长的手揭起帘子,那温柔而有力的手,让姜美初心跳加快,瞬间帘子后,露出那人如雕刻般俊美的容颜,微敛的眼眸慢慢看过来时,锐利魅惑的眼神,仿若能摄人心魄,让她有那么一刻感觉心漏了一拍。 “公……公子……”没有来由的紧张不安。 “你要去哪里?”公子无夏平淡的问道。 “我……不去哪里。” “哦!” 不算回答的回答,公子无夏也没有追问,他双眸移向石予,“吾要赶路,诸位请快些上车吧。”声音轻缓温润,却不容置疑,上位者的威严却不急不徐、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没人能敢拒绝。 “诺,公子!”石予明白,这话是冲他说的,连忙朝路边站了站,“山叔,你们去哪里?” 看看这就是贵公子,他不追根问底,自有人帮他把事情打听得仔仔细细、妥妥贴贴。 面对老主人,山叔还能隐瞒什么呢,回道:“我们准备在山岭深处的山洞里窝冬。” 虽然感到奇怪,可是石予没时间惊讶,连忙问,“那座山?” 山老头指向自己要进的山岭。 “就这里?” “诺,主人!” 石予抬手还礼,“山叔,公子要去救弟弟,今日不方便,改天有空,我来找你。” 看看这就是臣子,已经于不动声色中帮主人约好了冒犯的日期。 山叔虽年纪一大把,却根本不懂权谋者,也没有意识到主人并不是客气,而是为他主人打伏笔,见主人来找自己,他高兴的回道:“诺,主人,祝你们一路顺遂。” “多谢山叔。”石予有些愧对质朴的老奴,可这又有什么办法以呢? 在石予和山叔对话的时间里,姜美初抿嘴站在公子无夏的马车前,微微低头,用脚尖拔着山地上的青苔,一副等人的模样。 马车内,公子无夏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帘子,好像在等石予寒喧,实际上,余光里尽是那拔动的脚尖。 这一对熟悉的陌生人,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在彼此逃避,却又在彼此的目光里徜徉。 “公子——”石予咧嘴朝公子无夏看过来,意思是说事都办完了。 公子无夏轻轻颔首,瞬间,马车帘布从手中滑落。滑落的帘布遮挡了姜美初抬起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在帘布合上的那一刹那交汇,却又瞬间被阻隔。 如同海边的涛天巨浪,从千山万水之处跋涉而来,还没来得及亲吻彼岸,却又回到汪洋,这就是年轻的心么? “主人……主人……” “呃……”姜美初被郑好从愣神中叫醒。 “主人,晋公子的军队已经走过去了。” “哦……”姜美初看向远处,长长的军队慢慢消失在天际。 第71章 凯旋(加更) “我们回山洞吧。”姜美初点头转身,不知为何,她现在特别想找个地方静静的呆一会,可是山叔显得很兴奋,笑着对她说,“小禾,你知道吗,晋公子终于出手了。” “他去救弟弟不是很正常吗?”姜美初奇怪的问道。 山老头摇头,“你不懂。” “我要懂他们做什么?”姜美初鼓嘴说道。 山老头发现主人生气,连忙笑道:“咱们边回边说。” 姜美初提不起神:“山路不好走,我们还是认真驾车吧。” “说得也是,那等我们回去再说。”山老头高兴的说道。 陆五因为喜欢郑好,大概懂些男女之情了,他发现主人和晋国公子之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倒底是什么,他说不明白,可能感觉到。 只是……主人和晋公子之间有可能吗?此刻,这个毛头小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上人目光一直追随着晋国军队中的某一个。 真是…… 虽说到山洞窝冬了,但除了准备吃喝拉撒的东西以外,百里之外的战场也没少关注,柴一和壮三基本上都在打听打仗的事,他们不时把消息传回山洞。 不久后,姜美初就听到公子无夏挂帅上阵和楚人对决之事。 听到精彩之处,山老头不停的啧嘴:“晋太子果然非同凡响,居然出阵就平了楚人的气焰,好啊,好啊……” 姜美初不屑的回道:“山叔,你能不能公平一点,楚人已经打很久的仗了,早就疲惫不堪了,公子无夏当然能胜了。” “小禾,话不能这样说,那郑伯也不是简单的主,可他就没能打过楚人,说明晋公子还是很厉害。” “得了,你说他厉害他就厉害。”姜美初才懒得跟他争这些呢,可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竟跟着雀跃,那是不由自主为对方感到自豪的雀跃。 郑都城外,杀声震天,战鼓四起,狼烟突突,车轮滚滚,矛戳戈啄,人仰马翻,殊死搏斗,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主将戎车上,穿甲戴盔的公子无夏,一边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乘卒出战,一边看着战场击鼓扬气,威震四方。 什么,一国太子亲自擂鼓?对。 这里说些与打仗有关的知识,东周前期,也就是春秋及战国初期,战争多以战车交战,徒卒(步兵)跟在后面,打仗都要排兵布阵。 而每乘兵车上的主力人员大致是三人:左边掌管射箭、右边掌管持矛应战、在中间的是掌管御马驰驱。 但主将的戎车,却是将帅居中击鼓,御者居左,持矛居右,比如此刻的公子无夏。 至于君主(即诸候)的车乘,因为当时某种习惯把左首当作上首,所以君主居左,御者居中,持矛居右。又有所谓‘驷乘’,四个人为一车,增加战斗力量。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诸候们都要亲自出战,当然也包括他们的儿子。 正如姜美初所说,楚人虽彪悍,但天时不利于他们——冬季寒冷;地时同样不利于他们——这是中原人的地盘;人和却有利于他们,郑伯带领的盟国根本不团结,不肯出力,让远道而来的楚人能坚持这么久不回去。 晋国是中原腹地之大国,军事实力当然不容小觑,可是……诚如世人眼中所见到的样子,晋候昏聩,耽迷美色,偏宠偏信,让若大的晋国处于积贫积弱的状态。 可今日,楚晋一战,让诸多诸候国看到了晋国作为大国的气势,也看到了那个看似寡淡却英武威然的晋太子,他骁勇善战、豪气冲天,令楚人胆怯败阵。 郑都城门楼上,各诸候国明着是待命出征,实际就是站在城楼上观战,晋太子的表现如此卓越,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郑伯神情复杂,经此一战,自己以后还有机会会盟称霸吗? 公子兴等人心头的滋味更是难辨,他们没有想到,一向被人瞧不起的晋国公子竟是如此出色,把他们都比下去了,让他们如何不震惊、忌惮。 而作为公子季的表哥,公子呈心头的震惊比任何人来得都强烈,更复杂! 不管众人有何种心思,战事随着楚人吃败而暂告一段落,楚晋两国各自鸣金收兵,收回阵势。 公子无夏穿着战袍,带着兜鍪(头盔,也称胄)大步流星进了郑国都城城门。 “公子……” “子夏——” “子夏……” …… 众人纷纷带着假笑到城门口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晋公子无夏。 “子夏,这边走——”郑伯让出了主位,自己走在晋公子身侧,“快些到宫里歇歇……某代表各国多谢公子出力,我相信,要不了久,公子季就能回来了。” “然,子夏这么厉害,公子季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 承着郑伯拍马屁,所有公子卿士的马屁纷纷送上,他们口中不再是客气的‘公子无夏’而是热络叫着他的字——子夏。 被人群拥着、恭维着,晋公子无夏面色如常,行着稳健的步子进了郑宫,接受从没有过的热捧礼遇。 壮三带着楚国再一次败落的消息,驾着狗撬快速转回郑边界山洞,在山口转道处遇到了一些看似贵族之人。 “喂,樵夫……” 把自己当成樵夫了,壮三拉住狗子,让雪撬车停了下来,“贵人何事?” 第72章 被夺 把自己当成樵夫了,壮三拉住狗子,让雪撬车停了下来,“贵人何事?” 一个中年问:“请问从这里到郑国都城还有多远。” “还有一百多里。” 问话之人有些吃惊:“还有这么远?” “唯。” 中年人发愁的看天自言自语:“看来明天都到不了郑都,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要冻死在路上?” 壮三听到这话,细细看了看一行人,只有一辆马车,车子周围跟了几个仆从,也不知道车内是什么样的贵人,看起来他们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临时出门,一点保暖措施都没有做,他抬头看看天,好像又要下雪了。 问话之人走到马车那边,不知跟车内的人说什么,壮三暗暗摇头,重新坐到狗撬车里,准备沿着冰冻的溪流回到山洞,还没走几步,那问话之人又来了,“请问庶儿郎,这附近有村庄吗?” 壮三摇头。 “那庶儿郎这是……” 壮三根本不回他的话,驾着他的雪撬就朝山里行。 “这庶人竟如此无礼?”中年人不敢置信,竟有平民敢不理贵人? 马车内,年轻公子半躺在一个美妇人的腿上,妇人一直听着外面之人问话,没听到结果,直接伸出头,“卿士,既然他不肯回答,我们就跟着他,肯定会找到村庄借宿。” “夫人……候爷他怎么样了?” “身子很烫。” 卿士一听急得连忙对身边的仆人说:“赶紧跟上前面的樵夫。” “唯,大夫!” 姜美初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团儿,再次见到曾对自己温柔细语的薛美姬。 壮三没甩掉跟踪之人,被人跟到洞口,很自责,“主人……” 姜美初伸手制止壮三说话。 “主……”路四拉过壮三。 “你们是……”姜美初问向面前一行人。 卫卿士雪良揖礼:“实不想瞒,我等是卫候吕的人。” 胡大嘴快:“现在的卫候不是代叔吗?” “……”卫卿士没想到深山老林里的人都知道卫候位被夺了,一时之间羞愤难当。 果然是这样,看到他们,姜美初就已经猜到是何人了,问:“那你们主公呢?” 卫卿回道:“生病了,在后面马车里,还请庶士收留几日,让我主公歇口气。” 薛姬看向面前的少年郎,怕他不答应,连忙上前一步,给姜美初跪下:“请庶士救人!” 团儿跟着自己主人一起跪下,“请庶士救人。” 姜美初深吸一口气,“两位请起。” “庶士……”薛姬眼泪汪汪的看向姜美初。 “赶紧把人抬进山洞吧。”姜美初对胡大等人说道。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薛姬高兴的连连磕头。 一百里地之外,郑国都城,太阳初升,冬雾刚刚散去,楚晋之战再次开始,两国车乘排满了三十里地,车、步卒分左中右三路军前攻后守,都严阵以待。 两国主将戎车上,分别站着楚子、晋国公子,两人在各自阵前遥遥相望,目光相及,火光四射。 楚子:想不到吾戎马一生,竟栽在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手里,真是……眸光沉沉。 晋公子:荆蛮之地,果然不可小觑,今日不挫他锐气,他日就能入主中原,吾定要打得他再无胆魄进中原。 转瞬间,仿佛约定般两国主帅一起擂鼓……咚……咚…… 战斗再次开始。 “杀啊……” “杀啊……” 徒卒拥着车乘杀进对方阵营里,长矛相交,坚戈挥上,杀气凛凛,鲜血突涌,残酷的冷兵器战役打响了。这场战事进行了一天一夜,以楚人力竭而结束。 看着楚人败阵而退,十竹气喘吁吁的问向主人,“公子,楚人死伤不计其数,会回老巢了吧?。” 公子无夏轻轻抹了下嘴角的血渍,“未可知。” “公子,那么办,公子季还在他们手中!” 公子无夏转头看了眼自己仆人,“我亲自去楚营。” “公子——”里二和十竹齐齐大惊。 “公子——”石予看向公子无夏,“请三思。” “吾不惧。” “公子……” 退回到五十里外的营地,还未坐定,楚子接到了卫候代叔的信函,他夺位已经成功,并告知他公子吕已经往郑国求救,如果有可能,请杀了他。 “父亲,这卫候代叔到是大言不馋,不仅不提赠与的城池,居然还让我们杀了公子吕,想得也太美了,把我们当什么了。”公子通气乎乎的说。 参事大夫说:“主公,郑国这个跳板都拿不下,就算卫候把他的城池给我们,也不现实,现下……” 楚子阴沉着脸,“也罢,进军中原,这是第一次,也算是试水看了深浅,既然晋公子无夏这么想救他的弟弟,我就成全他。” “父亲,为何不杀了公子季,以震慑中原人?” 楚子别了一眼高大威猛的儿子,“林子里有一只老虎抢兔子好,还是两只老虎抢兔子好?” “当然……”公子通接受到参事的眼神示意,连忙改了口,“是两只老虎抢的好?” “哼……”楚子当然看到臣下与儿子的小动作,冷嗤一声,“别整天想着狩猎喝酒,也学学中原文化。” “诺,父亲!” 正在这时,营账门口,卫卒大声回禀,“报——” “何事?” “晋国公子无夏求见!” 营账内,楚国人相视。 “竟敢来吾营账?”公子通冷嗤。 参事大夫上前一步,“主公……” 楚子明白大夫的意思,挥手道,“让我想一下!” “诺,主公!” 郑国都城城门楼上,各诸侯国之人看着公子无夏只身追向楚营。 “公子无夏这是……” “救其弟!” “如果楚人恼休成怒杀人怎么办?” “那是晋人的事,与我等不相干。” “哈哈……说得对,这是晋国人的事,与吾等无关……公子呈,是吧!” 公子呈阴冷着一张脸,“他敢——” 十多天,五场战事,两平三输,楚国大营主账内,楚子看向面前的年轻人,抛开敌对身份,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年轻人,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不仅如此,他还英勇善战,谋略过人,真是……不想承认他后生可畏,可是事实如此。 楚子眯紧了眼,气势逼人! 第73章 撤去 楚子眯紧了眼,气势逼人! 公子无夏无惧,揖礼,“晋国姬无夏见过楚子。” “想救汝弟?”楚子开门见山。 “然!”公子无夏明朗一笑。 “如果我不呢?” 公子无夏收回礼,端直身子,微微后挺,温润、严谨中,一种天生的傲慢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无声夺人。 同为公子的通眼眸紧束,对方的姿态,让他迅速进入戒备状态,手甚至靠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公子无夏仿佛没有看到楚人的小动作,轻轻笑道,“可这对楚子又有何益处呢?” “杀人而以!”楚子冷嗤。 公子无夏眯眯一笑,“楚居南方,土肥地沃,是什么让楚子你不远千里来此助卫候夺位呢?难道仅仅是想帮他夺位而以?” “有何不可!” “哈哈……”公子无夏仰头大笑。 楚人冷冷的看向大笑的晋国公子。 公子无夏蓦然收回笑意,正色道:“楚子,郑国近天子,西边百里之外就是成周(东周国都),吾觉得你适可而止。” 楚子眯眼。 “天子重礼,如果你……”公子无夏看向楚子,意犹未尽。 楚子不得不佩服面前的年轻人,居然在不动声色中,既用周天子威慑了自己,又给了自己台阶下,虽然自己和他并不畏惧周天子,可他提醒的没错,言不正,则行不正,楚人伐郑,在道义上立不住脚,立不住脚,于自己成事无益。 楚子遂开眼假笑:“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晋公子毫发无损的救出了其弟——公子季,再次让诸国震惊,他到底是何意?难道真得无意候位? 不管众人如何不解,围攻郑都近两个月的楚军,在大雾弥漫的冬晨悄然撤去,临走时,楚公子通问:“那许国小儿呢?” 随从回道:“禀公子,早就离开了营地了。” 公子通横眉冷坚:“吾不是让你们留下他吗?” “禀公子,主公他不让!”随从胆怯的回道。 公子通咬牙切齿低吼:“吾不是让你们偷偷……” 随从吓得退后一步回道:“公子,许国小儿叼专油滑,被他唬弄了出去。” “真是没用的东西。” “唯……唯……” 郑国国都宫殿内,公子无夏被捧在高高的主位上,其弟公子季见此,生气的大叫一声,“回国!”甩着袖子就走人。 留下一众人尴尬不以。 走了几步,公子季看到表哥,瞪眼叫道,“表哥,你竟敢不救我,回去我就叫母亲找舅舅罚你。” “喂,子季……子季……”公子呈对着众人揖了一礼,“对不住了,表弟年纪小,我就不陪大家了。”说完跟着公子季出了宫殿。 热闹纷呈的庆功宴因为公子季的离开而清冷下来,莒国公子喝了几杯后,也起身辞行,“多谢郑伯款待,离国太久,积了不少事,就先行一步了。” 有人带头,诸候国公子卿士纷纷辞行离开。诺大的宫殿内竟只余下三四家诸候国之人。 压着不屑,面上微笑,暗嗤,看公子无夏的笑话?这到底是谁的笑话?陈国公子清放下手中的酒樽,起身,揖礼,“郑伯,恕晚辈失礼了,先行一步了。” 郑伯面色发青,挥了一下衣袖,“公子随意!” “多谢郑伯款待,告辞了!”公子清转头朝公子兴、南阳君等人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最后对客主位上的公子无夏说:“汝弟已走,汝不走?”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当然要走!”说完饮了樽中酒,起身,对郑伯揖礼,“吾先行一步。” 阴沉的郑伯挤出笑容:“多谢晋国仗义出手,以后有用得着郑国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郑伯客气了,那晚辈就不客气,以后定要叨捞。” “客气了,客气了!” 宾主都离位了,其他人等也纷纷起身送行,一场庆功宴就这样结束了。 刚刚送起客人,郑伯回转身就踢了大殿内待客的酒水,“楚蛮子,本候定要报了这羞辱之仇。” 南阳君靠近郑伯,“主公,如果是卫候夺位,我们这次会盟定会成功,没想到半路杀出楚人来。” 郑伯脸色发青,“真是时不待我啊……时不待我啊……你看看这一个个诸候国溜得比兔子还快,以后再想会盟怕是难了。” “父候……”公子兴脸色大变,“父候,他们只是不给公子无夏面子而以。” “蠢,这是不给为父面子。”郑伯大吼一声。 “父候……”骄傲的公子兴如何能接受诸候国的冷落,“怎么会这样?” “还能怎么样?没能打跑楚人,我们称霸的地位被人看轻了。”郑伯懊恼。 公子兴不解的问:“可是父候,我们不是为了保存实力,让其他诸侯出手的么?” “失策啊,失策啊,居然成全了公子无夏!”郑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史记载,本可以称霸中原的郑国,就这样与‘方伯’失之交臂,可因为他靠近成周,靠近天子,成为其他争霸国争相夺取的军事要地。 楚人这次围攻,对郑国来说,只是一个开始,郑国从此走向衰落。那么姜美初能从一个衰落之国公子手中得到自己的奴契吗? 公子清看向面色无变的公子无夏,“子夏,你……不生气?” 公子季和他表哥公子呈,不仅把自己手中的乘卒带走了,而且还把他从晋国带来的五千乘卒也带走了,这简直……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无事一身松。” 公子清暗暗摇头,面上微笑,“吾要回国,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站在大路口,看着陈、蔡两国公子离去,公子无夏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符令,只要他愿意,已经离开的八千乘卒,他可以调回,但他不想。 “公子……”大夫陈阳闷着气,替公子生气。 “公子——”石予抿嘴,他也气愤难挡。 公子无夏却轻轻看向天空,“什么时候下雪?” “回公子,傍晚——” “出发——” “诺,公子!” 卫国夺位失败的公子吕,在姜美初的山洞里呆了三天才退了烧。薛姬见男人终于退了烧,高兴的连忙到她身边致谢,揖礼伏地:“多谢庶士。” “夫人客气了,跟他们一样,叫我小禾吧。”姜美初说。 “不可,不可……你是我的恩人,不可不敬。” “那你随意!” 第74章 侥幸 薛姬盘坐在姜美初面前,面露难色。 “夫人有什么难事吗?”姜美初轻声问。 薛姬苦笑道:“上次买衣就已经占了庶士的便宜,现在住在你的山洞里,白吃白喝,我……” 原来是为这个,姜美初宽慰:“夫人,谁人没有一个落难之时呢,请不要放在心上。” “如何不放呢,这是大恩啊!”薛姬眼中含泪。 山洞另一边,郑好正在熬小米粥,团儿在边上帮忙,两人边做边说话,“郑好姐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别得什么地方见过你。” “有啊,上次你陪主人过来买衣裳。”郑好笑回。 团儿摇头,“不……不……不是那个地方,是其他地方,我好像见过你。” 郑好低头,用察看碳火掩去心虚,团儿说得没错,他们是在另一个地方见过,那就是宋国奴舍,那一次,她过来送肉团给主人,可是主人现在说不能认团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唉,郑好长叹一口气,真正的主仆却不能相见,到让她这个半路仆人占了位置,郑好内心过意不去。 团儿小脸儿想得都皱起来了,就是没能想到在什么地方见过郑好。 卫卿雪良和山老头无事聊天。三天接触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这一群人可不是一般的山野之民,也不是一般的商人,但倒底是什么人,他到现在也没有摸透。 听到主人烧退了,高兴的立起身,“老伯,我去看看主人。” “卿士随意。”山老头笑笑。 卫卿进了公子吕的房间,行礼道,“主公,现在如何?” 公子吕轻轻摇头:“以后不要唤我主公了,还叫公子吧。” “主公……” “公子……” “诺,公子!” “我们什么时候去郑国?”公子吕怅然问。 “公子……”卫卿士雪良半天没有吭声。 “难道楚人攻了郑都?”见臣子不回答,公子吕吃惊的抻起身子看向臣子。 立在边上的薛姬连忙上前扶他,“候爷,你身子弱,赶紧躺下来。” “你到是说话啊?”公子吕急切的问。 卫卿叹气:“否,公子,晋公子把楚人打跑了,郑伯的会盟又没成,郑国被楚人打得千疮百孔,怕是没功夫帮你了。” “晋公了……晋公子……”公子吕念了无数遍。 卫卿雪良听得直摇头。 夜幕渐渐降临,出外打听消息的,打猎的,看天气的……都回来了。 山洞口里都是人。姜美初从隔间内出来,“山叔,外面又下雪了吗?” 山老头拂去身上的雪,点头,“嗯,而且不小。” “山叔,会下几天?”一直出去打猎的胡埭问。 “少则三、五天,多则……”山老头啧了一下嘴,“怕是能下上个十天八日。” “可不是好事。”姜美初皱眉。 “可不是!”山老头回道:“村野里的茅草房怕是十有八九被压榻。” 没心没肺的胡埭说道:“还是我们好,山洞不怕压榻。” “信不信我揍你。”姜美初气得瞪眼。 “不敢了……”胡埭吓得连忙溜开了。 团儿觉得他动作滑稽好玩,笑得乐不可吱,“庶士,你真厉害,这么大块头的人都怕你。” 姜美初切了一声,“我要是真厉害,他连说都不会说。” “可我觉得你厉害。”团儿天真的笑道。 郑好从厨房区叫道:“过来一个人,帮我端陶锅。” “我来了!”陆五笑兮兮的抢着过去了。 “你一个端不动,我来帮你。”壮三跟着过去。 “有两口锅!” “来咧!”田二和路四二人也高兴的跟了过去。 随着陶锅晃动,陶锅内的面、肉香气溢满山洞,引得人不禁伸头去看。 “哇,有汤有水,有肉有面,又是丰盛的一顿。”卫卿士雪良高兴的笑道,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仆从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流浪的日子这么好,天天能吃到美味。 柴一和山叔从洞边上拿了简陋的桌子,郑好和团儿两人捧着陶碗跟了过来。 四个男人把两口大锅分别放在两个简易的三角架上,陆五笑道:“郑姑娘,赶紧打饭了,我们饿死了。” “知道了!”郑好笑回,把碗放到桌上,拿起木勺开始给众人打饭。 男人大陶碗,每人三大勺,女人小陶碗,每人一勺多一点就够了,所以说男人顶天,这天也不是那么容易顶的,这饭食能吃穷人。 团儿帮薛姬与公子吕盛了饭,公子吕的仆从木止连忙端进了主人隔间,薛姬感恩的朝少年道谢:“多谢庶士。” “夫人,天冷,食物容易凉,赶紧去吃吧。” “好!”薛姬带着团儿进隔间了。 团儿转身之际,看到山洞口栅栏处有什么,疑惑的说:“洞里的人不差呀,怎么栅栏外有双眼?”煮面时,她跟郑好姐姐一起统计过人数。 众人相视一眼,是啊,人都在洞内,不差啊,他们齐齐看向栅栏处,果然看到黑漆漆的眼珠子,难不成是山中的猛兽? 胡大马下放下碗,拿起自己的砍刀,大步去开栅栏门。 “小心——”山老头叫道。 胡大顿了一下手,‘嚯’一下,拉了栅栏横木,推了门,“咦,竟是你们?” “谁?” 胡大粗壮的身体完全把洞口遮住了,让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是我们!”里二没让胡大回答。 多么熟悉的声音,姜美初第一反应竟是咧嘴而笑,等她意识到自己微小的动作时,紧紧的抿了一嘴。 “主人……”胡大转头等待姜美初的示意。 “怎么的?还能不让我们进,别忘了,是谁救了你们的主人,哼……”里二推开胡大,立在洞口边,引着他主人——公子晋进了洞内。 “晋公子……” “晋公子……” …… 众人惊讶之后纷纷上前行礼。 没等公子晋回礼,隔间里,公子吕被人挽着出来了,一脸憔悴也难掩他的激动,“公子无夏!” “是某!”公子无夏轻轻颔首。 “你打败了楚人?” “侥幸!” “不……不……”公子吕走到他面前,“不是侥幸,只要你手中握有乘卒,你肯定会胜。” “公子谬赞了。”公子无夏轻轻一笑,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了洞内一眼。 第75章 一眼 这无意的一眼,在姜美初看来,好像特意看向她的,搞得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 “不,不,我没有赞,我一直相信你,你有这个实力……” 公子吕涛涛不绝的说着,公子无夏耐心的倾听着,面露微笑,表现出了极高的涵养。 姜美初开始以为对方是真实的钦佩对方,赞美对方,可是几句话过后,她感觉不对劲了,精神不济的公子吕,刚刚失国,何以这么兴奋的夸赞别国公子? 慢慢的她听出味道出来了,皱眉看向卫卿士雪良,只见他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 一个‘相信’别人的人,最不相信的人居然是自己,怪不得依靠郑伯夺位又被反夺,现下看他如稻草般抓住公子晋,难道是…… 姜美初暗暗摇头,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公子吕,微笑道:“卫公子,晋公子刚从寒冷的雪中进来,能否让他先吃口热饭,你们饭后再聊?” “啊……哦……然……然……”暮气沉沉的公子吕因公子无夏的到来,突然恢复了生气,病怏怏的身体仿佛瞬间好了般。 姜美初明白了,这是心病。 清冷的公子无夏却因为姜美初‘吃口热饭’的话,心在不知不觉中暖起来,弟弟寒心的作为,诸候国明里暗里的挤兑行为,突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郑好看着进来的五、六个人,无奈的朝姜美初笑笑,“主人——” “有汤吗?” “有!” 姜美初说:“就着汤,把明天早上要用的刀削面下到锅里吧。” “好!”郑好回道,“我马上就去。” 里二叫道:“我们不会白吃你们的,郑国人送了一马车粮肉,都在外面。” “里二哥,客气了!”姜美初笑意盎然。 原本显得很大的山洞,却因两拔人的到来,有些拥挤了。 胡大边吃边说,“主人,不远处还有一个山洞,里面也挺干燥,等一下,我带着两位公子的仆从们去哪边过夜吧。” “好,那你们一定要烧碳火,一方面去湿,另一方面驱走大型野兽。”姜美初提醒道。 “唯,主人。” 胡大一行五人和两个公子的仆从们,赶紧吃完了饭离开了主人们所在的山洞,找他们的地睡觉去了。 原本隔开的几个隔间,倒成了两国公子及女人们的住处。 公子无夏住到了陆五等人让出的房间,里二进去快速打扫了一下,他对十竹说道:“没想到收拾的还挺干净,居然还有烤火的床,真是太好了,比路上小客栈都好。” 十竹盘坐到床(坑)上,“真是暖和,赶紧拿个布帘,我要睡到边上,把我和公子隔开,这样也不算冒犯。” “好,好……”里二高兴极了,十竹能睡,他也能睡,何乐而不为。 “这一路上,我已经冻得好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今天终于能睡上个好觉了。”十竹摸着暖床感慨,还真不要说,许美姬的脑袋瓜子就是灵光,这么暖和的床也能被她想出来,真有她的。 隔间外,薛姬拉了几下一直粘着公子无夏的公子吕,可亢奋的公子吕根本没发觉对方的疲惫,仍旧说个不停,罗罗索索的话中,透出想要依靠晋国复国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公子吕,公子无夏的神情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仍然淡然而微笑的倾听对方的喋喋不休,至于话中的意思,他选择了忽略。 不是他不想帮他,各种原因都有,卫候谁来做,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嫌烦吗?姜美初感觉这个恶人又要自己来做了,清了一下喉咙,“卫公子,天色不早了,你病体初愈,早些歇歇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好吗?” “子夏……我……”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我明天还在这里。” “那就好,那吾明天早上找你,可否?”公子吕殷殷的问。 “当然可以。” “多谢公子不嫌。” “子吕客气了。” 薛姬连忙扶着公子吕进自家隔间,团儿和公子吕的仆人木止端着热水进去伺候了。 “呼……”姜美初松了一大口气,目光不期然看向了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的目光也正好肆意流淌。 姜美初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的扰了一下发鬓,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憨、羞涩之态。 准备要出来倒水的团儿看到了这样的少年,吓得缩回脚,贴在木板门边,内心大惊,这是女儿家的动作啊,这是我们美姬的动作…… 美姬……意识到自己想到谁时,团儿连忙悄悄伸出头,看向微微低头的‘少年’,老天啊,美姬看向公子韶时就是这样啊! 难道……莫不是……团儿伸出手捂嘴,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郑好了! 隔间外,火堆旁边,跳跃的碳火火焰,把两个年轻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山体上,形成长长的怪影。 “你……你还好吗?”定了定神,姜美初抬头。 看向面前笑意盎然的‘少年’,他的脸还是一样腊黄,可是在火焰下,却是如此鲜活、灵动,让人着迷。 许久没有等到对方回答,姜美初抿了抿嘴,朝正在打扫的隔间看了眼,“公子的房间马上就好了,我就不陪你了,先进去休息了。”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隔间。 公子无夏仍然立起那里,双眸看向姜美初进了隔间。 里二避在隔间门口,见姜美初进去了,连忙出来伺候:“公子……” 收回目光,公子无夏转身进了隔间。 马车上的被褥铺垫等用物已经全部到隔间了,简简单单却很是温馨。 “这里倒是暖和!”公子无夏微微一笑。 “当然暖和!”十竹说:“炼铜的碳用来烤火,当然暖和了。” 公子无夏神情倏的严肃起来,顺着十竹的目光看下土坑下面的火洞,碳火正旺,跃动的火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公子,我问了,是许美姬发现这物什的。” 公子无夏垂眼,许久都没有动。 慢慢的夜深了,洞外,大雪纷风,如鹅毛般轻飘飘、慢悠悠地往下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晶莹、剔透。渐渐的,山峦边,沟壕处,树木、地面全都白了,白茫茫一片,被盖得严严实实,就像罩上了一床白色的棉被。 第76章 不走 洞内,靠近山口洞处,一大堆碳火烧得正旺,偶尔碳烬被洞口漏进来的风吹起,形成跳跃的火花,照亮了暗淡的山洞。 小灰灰抱着一粒麦牙糖从姜美初的隔间溜了出来,两只小眼滴溜溜的转了转,忽然奔着跑着进了公子无夏的隔间,从门帘处钻了进去。 “吱……吱……” 仿佛在告诉大家,本宝宝来了。听到小东西的叫声,个个都抬起头看向门帘处。 “小东西,你来干嘛?”里二笑兮兮的问,准备下床,被十竹拉住了,呶了呶嘴,意思是让公子去处理。 里二明白了,躺下身子,舒服的睡了,睡前念道:“回到边邑,我也做个这样的床,一觉睡到天亮,多惬意。” 小灰灰见公子无夏朝它看过来,赤溜一下钻到了他的床头:“吱吱……” 嘴角微漾。 聪明如小灰灰,感觉到贵公子欢迎它到来,连忙跳到他胸脯上,“吱吱……”乐得胡髭真翘。 “小东西!”公子无夏宠溺的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胡髭。 “吱吱……”小灰灰把小爪里的麦牙糖送到贵公子面前,意思让他吃。 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捏过三角形麦牙糖,面带微笑送到了嘴里,顷刻间,唇齿间尽是丝丝甜味。 见贵公子吃了糖,小灰灰高兴的翘起毛绒绒的尾巴,噌一下钻到了他怀里,竟窝在他怀里睡觉了。 贵公子垂眼失笑,真是物像主人形,还真一点都不客气,想到这里,嘴角不再微漾,周身变得清冷一片,轻轻抬眸,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 洞外的大雪已经不知不觉下了三天,雪花仍然在飘,原本有些吃紧的食材,因为公子无夏的到来,变得充裕起来,他带来的食材加上胡埭等人打的猎物,能够一大拔人吃上个把月。 姜美初不急,那是她就准备在这里窝冬,公子吕不急,那是因为他抓住了稻草,那公子无夏急不急呢? 大夫陈阳觉得他家主人不急,为何?因为他淡定的坐在山洞里看竹简,可他急啊,不仅如此,公子吕身边的卿士跟他一样急! “急什么?”里二蹲在大夫陈阳边上烤火,外面漫天大雪,山路被封住了,又冷又滑,在这里多好。 “呸!”陈阳靠近里二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懂事的奴仆。” 里二被他瞪得气呼呼的,压低声音道,“那你让公子走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 “你也不敢啊!”里二得意的挑着眉取笑他。 “什么我不敢,只是公子想得到的东西没得到走不动而以。”陈阳了然说道。 里二被大夫说得摸不着头脑,小声问:“什么东西公子没得到?” “说你是个笨蛋,你还不承认。”陈阳得意的哼了哼。 里二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公子为何不走,转头朝另一个火堆看过去,主人正在和公子吕一起看竹简,不时还讨论什么,他又转过头来,“大夫,是什么?” 陈阳不屑的撇了眼里二:“承不承认自己笨?” “大夫……”里二瘪气,“行,行,我承认自己笨,那你说什么东西公子没得到?” 陈阳得意笑了笑,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许美姬身边的男人都去另一个山洞了,而她本人一直呆在隔间里,身边没什么别人,靠近里二说,“女人!” “啊……”里二下意识就朝许美姬的隔间看过去,“什么意思?” 陈阳抚了抚胡须,“你肯定不懂,不过老夫懂。” 里二朝陈阳眨眨眼,“大夫的意思是指公子想睡了许美姬?” 陈阳伸手就拍了里二脑袋一巴掌,“肤浅!” 里二护疼般抱起自己头委屈的说:“大夫,你就别转弯抹角了。” 陈阳哼哼并不理他,双手在火堆前搓搓立起身,自言自语道,“我得想想办法了。” 里二跟着立起来,仿佛有些懂又有些不懂的问,“是不是关于许美姬的?” 陈阳撇了他一眼,再次伸手想拍他,被他避开了,他笑骂一句:“臭小子。” 逃开的里二蹿到自家隔间,躺到坑上:“还是这里暖和。” 十竹坐在坑边擦剑,瞄了眼泄气的里二:“你和大夫两人在外面嘀咕什么?” “没什么!” 十竹用剑鞘捣了一下里二,“还保密?” “没有!” “那你们说了什么?”十竹问。 “大夫想让公子回国,可公子没得到许美姬不肯定走。”里二算是琢磨过来了,公子就是这意思。 “是嘛!”十竹若有所思般收回剑鞘。 “嗯!”里二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肯定的回道。 十竹从坑边立起,走到隔间门口,看了眼主人,又悄悄瞄了眼山洞另一边隔间,许美姬连吃饭都在里面吃,主人确实没机会见到她,再加上公子吕一直缠着主人,主人更没机会跟许美姬……他若有所思。 山老头和大夫崔岭从外面进来时,发现陈阳正坐在火堆前发呆,连他们进来都没有发现。 崔岭边拂身上的雪边问:“想什么呢,子阳?” “呃……你们回来了!”陈阳从沉思中醒过神。 “嗯!” 陈阳看了眼洞外问:“怎么样?” 崔岭回道:“拔了一小片雪地,确实有很多煤碳,可惜这里离晋国有些远,运输上不太方便。” 陈阳严肃的说:“不方便就不要说了,能找到这么精贵的东西,就算再不方便,公子也会让人运回去的。” “说得也是,你是不是在想这事?”崔岭问。 陈阳摇头:“我在想,公子应当快点回国,要不然事情对他不利。” 崔岭点头:“是要快点回去,可外面的山路都被雪封住了,怕是不好走。” “不好走也得走啊。”陈阳急得嘴角就差起泡。 “那你有没有对公子讲?” 陈阳看了眼站在边上拂雪的山老头,笑笑,“不急,不急!” 山老头感觉他们有私话要讲,也识相,笑道,“我到边上看看午饭有没有好。”说完,转到山洞边一个相连的小洞。郑好和团儿正在准备午饭。 崔岭见山老头走了,连忙低语问,“什么事?” “公子不想走。” “你把利害讲给公子听,他不可能不赶路啊!” 陈阳摇头:“你我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还能不懂公子的心嘛!” 第77章 被骗 崔岭惊讶的看向另一个火堆前的主人,又看了看许美姬的隔间,轻声问,“那怎么办?” 陈阳老道的回道:“想办法让他们单独呆上一会儿。” “这能解决事情吗?”崔岭不确定的问。 “我知道不能解决。” “你……”崔岭的看向陈阳,“……的意思是……” 陈阳点头,“我想了两天了,终于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崔岭好奇的问。 陈阳说:“得看他们单独相处后的结果再说。” “哦!”崔岭若有所思。 又到吃饭时,郑好把饭食端到隔间简陋桌上,“主人,吃饭了!” 姜美初放下怀中的小松鼠,“出去玩会儿吧,可别乱跑,要是到点了,你再不回来找我,小心我不要你。” 郑好笑了,“主人,你跟它较什么真啊!” “怎么不较真,这小东西,老是不见影子,害得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郑好听到这话叹口气:“主人,团儿想起在哪儿见过我了,她怀疑你是她的美姬。” “这么聪明,已经想到啦!”姜美初笑着说道。 郑好苦笑:“主人,要不你就对团儿说明身份,这样也能跟薛姬一起聊聊天,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姜美初摇头:“还是别了,团儿现在是她的丫头,她又是公子吕的女人,说穿了不太好!” “哦!”郑好不再多话,饭菜一一摆好:“主人,过来吃吧。” “你也一起啊。” “多谢主人!” 虽然住在一个山洞,但是一拔人没有一起吃饭,各家吃各家,倒是自在。 陈阳见公子吃饭,立在隔间外对里二等人悄语了几句,最后道,“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嗯,懂了!” 几人看了陈阳一眼,个个心照不宣的笑笑。 公子无夏正在吃饭,仿佛不经意抬眸看了眼隔间门口,看了眼自己的臣子、仆人,垂下眼继续吃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午饭过后,里二看似蹲在洞口的火堆前烤火,实则上,把洞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公子吕又来找公子无夏一起聊天,陈阳迎了上来,“小的拜见公子。” “大夫客气了,你们家公子怎么没出来烤火?”公子吕问。 陈阳笑道:“主人刚吃了饭,正在消食,公子看了什么竹简,老夫可曾看过……” “我听无夏说过,大夫你看过!” “是嘛,是什么?” …… 陈阳随意般把公子吕带到火堆前,两人坐在火堆前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公子吕隔间内,薛姬和团儿正在做卫卒拿过来的皮毛,两个忙得不亦乎。 山老头在火堆前烤火,崔岭蹲过来,跟他聊起八卦来。 里二瞄了一眼众人进了厨房,心情有些不好的郑好见他进来,眼眼一亮,“怎么不见石大哥?” 里二抄手站在洞口,笑嘻嘻的回道:“他和陆五出去打探消息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中午没回来吃饭。”郑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是啊……”里二又回头朝山洞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忙活上了,那公子和许美姬……嘻嘻…… …… 十竹见山洞里该干嘛的都干嘛了,抱着自己的剑近到许美姬隔间前,声间不大不小,刚好她听见:“庶士,你的小松鼠腿被坑缝卡住了。” 姜美初正无聊托腮发呆,听到十竹的话惊了一下,“要不要紧?” “我们不敢拔出来,还请庶士去瞧一瞧。” “哦,我马上来!”姜美初连忙披衣穿鞋出了隔间,“在那里?” “请庶士跟我来。” 姜美初跟着十竹进了公子无夏的隔间,小松鼠正在他怀里,根本没有被……她转头,发现隔间板门被十竹关上了。 竟把自己哄骗进来了,她转身拔脚就要出去。 小松鼠哧溜一下下了地,跑到姜美初脚跟前,她气得弯腰拎起它,“谁让你来的,讨人厌,知不知道?” “吱吱……”小松鼠耷着胡訾,委屈巴巴。 “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揍你?”姜美初低声咬牙切齿。 “吱吱……”小松鼠的声音更低了。 姜美初伸出另一只手正准备点它一下,手被阻挡了,公子无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你干嘛?”姜美初本能后退一步,作凶巴巴的样子。 公子无夏随着她上前一步,伸手接过小松鼠,低沉道:“它何错之有,何必怪它!” “你……”姜美初哼道,“你的意思是,把我骗进来,是你的错了?” 公子无夏弯腰轻放了小松鼠,小家伙哧溜一下,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喂……小……” 姜美初的话还没喊出来,嘴就被人堵上了。 “唔……唔……”姜美初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躲了三天,没想到还是被这个男人给逮住了。 公子无夏把小女人紧紧的拥在怀里,双臂劳劳的扣在她背后,低头亲在她芳香的唇上,发现小女人还是不停的挣扎,一只手扣在她脑后,薄唇终于捉住了那清甜的小嘴唇,灼热而充满男人味的气息扑在她鼻尖、脸庞上,让她的身子不知不觉软和了下来。 软绵的身子无力的靠在贵公子身上,让他满意极了,此刻的他,在亲吻上,不仅无师自通,并且熟恁,轻轻浅吮她的舌尖,一次又一次。 突然扣在她脑后的手指收紧,重重含住她的唇,自己的舌尖滑进了对方的樱桃小嘴里,香津浓滑尽情厮磨,仿佛这些还不够,他更用力的抱紧她,将她贴近自己。无限的搓揉、缠绵,仿佛释放了一个月以来的无尽渴思。 隔间门板外,可能感觉到里面热烈浓情,十竹悄悄离开了几步,保持适当的距离。 洞内两拔人或轻语、或爽朗的谈话声伴着碳火的噼啪声,让人在意不到公子无夏隔间内发生了什么。 悠长而热情的缠绵终于告一段落,姜美初鬓角被微汗粘住,半倚在男人怀里平息喘气。 公子无夏低头,嘴唇不停的亲着她的鬓角,那些散乱而被粘住的碎发,竟被他薄唇亲吻的平整尉贴了,可惜,女人丝毫没有感觉到。 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终于回来了,姜美初马上直起身离开公子无夏的身体。他双臂缠着不让她离开。 “你想干嘛?”姜美初生气的低喝。 “再呆一会!”低沉的声音显得很磁性。 “都是人!”姜美初想死的心都有。 “那有!” “你混蛋。”姜美初被贵公子轻淡的语气惹毛了。 “十竹在外面看着呢!” “你就是混蛋。” 公子无夏没有再反驳,双手箍着姜美初,薄唇贴着她的发顶轻轻的亲吻着。 第78章 门客 宴请 姜美初心情复杂轻咬嘴唇,又立了一会儿,趁着男人松懈时,一把扯开他紧绕的双臂,拉开隔门离开了。 怀中突然空了,犹如自己的心突然空了,公子无夏垂头坐到坑边,周身再次清冷起来。 十竹看着低头急步回房的许美姬,等她进自己隔间后才收回目光看向自家公子,以他目测,公子好像得逞了。 陈阳一边和公子吕说话,一边注意许美姬的动静,看到她低头而回,心里基本上有谱了。 回到自己隔间,姜美初感到懊恼,自己应当在第一时间就拒绝男人的亲吻,可自己居然……她拍打自己的脑门瓜子,暗暗对自己说,姜美初,你昏头了吗,这种贵公子是能你爱的吗?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洞外的大雪似乎没飘的那么厉害了,好像有停雪的迹像,郑好伸头朝外面看了看,转身看到山老头,问道:“山叔,这雪还下吗?” 山老头看了看有些暗红的天际,点头道,“估计夜里还有一场大雪。” 郑好担心的唉了口气,转身朝姜美初隔间而去。 山老头看她的背影笑笑,“难道是担心出去的陆五?”他再不懂年轻人们事,也架不住年轻人们直接表现在脸上啊! 听到他念叨,郑好脚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陈阳站在山老头边上跟着说道:“不管下不下雪了,我们都要出发回国了。” “什么时候?”山老头问。 陈阳回:“就这两三天。” 山老头摇头:“怕是不好走啊!” “那有什么办法,公子出来这么久了,一堆事等着处理。”陈阳无奈道。 郑好听到身后的话,转头朝晋国大夫看了一眼。陈阳见郑好看过来,朝她礼貌一笑。 郑好也跟着笑笑,转身进了主人隔间,刚进门就看到门口地上的小松鼠,“咦,小灰灰要出去溜达?” “它敢!”姜美初气呼呼说。 刚要探出小爪子的小灰灰蓦得收回,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主人。 “看什么看,还不进窝?” 小灰灰赤溜一下钻到自己窝时,伏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郑好笑笑放下手中陶罐,“主人,按你的方法炒的大麦茶。” “谢谢你,郑好姐姐!”姜美初心情有些不佳,听到自己要的茶来了,连忙从坑上坐起来,“我来倒一杯喝喝,解解油腻。”天天吃野味,能腻歪的想吐。 “主人,我来倒。”郑好连忙帮姜美初倒茶,边倒边说,“主人,小灰灰要是想出去,就你就让它出去吧。” “不行!”姜美初瞪了眼小灰灰,小东西差点卖了自己。 小灰灰委屈巴巴的缩在自己的窝里一动也不敢动,心想,主人,你自己的心不坚定,被男人诱惑,不能怪我啊! 郑好见主人一本正经跟小动物生气,觉得挺好笑,说道:“主人,听说晋公子要离开了,你就让小灰灰溜达溜达吧。” 刚接过杯子,听到这话,姜美初愣了一下,大脑马上闪过他要离开了吗?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赶紧甩了甩头。 “主人,我炒的茶不好吗?” “……哦……不是……”姜美初醒过来神来。 “那你摇头是……”郑好不解。 姜美初不自在的回道:“哦……那个……有些烫……” “对不住主人,我见你喜欢喝热乎的茶,所以……”郑好歉意的说道。 “没事,你去忙吧。” “那我去准备晚餐了。” “嗯!” 郑好去做晚餐了,姜美初深深叹了口气,低头喝自己的大麦茶。 洞外天地仍然一样,天寒地冻,大雪时而纷飞,时耐停下。 洞内气氛在无心人眼中仍然一样,有足够的碳火取暖,又有粮食吃,日子还算好过;可在有心眼中,洞中氛围变得不一样了。 崔岭和陈阳靠在一起,说话声小得连三步开外的山老头都听不到。 “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崔岭低问:“什么叫差不多,公子和许美姬两人,两天都没有出各自的隔间了,他们都没照上面。” 陈阳笑笑,“你就瞧好吧。” 崔岭不相信的看向伙伴,“真得假的?” “当然是真的。” “可我咋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陈阳低语:“前天,我放出公子要离开的信息,火候差不多到了。” “什么火候?” 陈阳得意的挑眉:“晚饭后你就知道了。” 崔岭看向故弄玄虚的伙伴,咋想咋觉得不靠谱,除非公子明抢,可自家公子自己知道,不会作出这样的事。 一顿晚餐过后,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 郑好收拾桌上的餐具,“主人,我马上给你准备洗漱水。” “不急,你慢慢弄,别累着。” “没事。”郑好笑笑,端着餐具出了隔间门,刚到门口,遇到晋大夫陈阳,“大夫这是……” “找你们家主人。” 郑好转头看向主人。 不知为何,姜美初心沉了下,难道他是替主人来辞行?抿抿嘴,从坑边立起身,穿戴好出了门口,“大夫何事?” 郑好见主人出来,连忙端着餐具让开了。 “你去忙吧。” “唯,主人!”郑好退了下去。 姜美初走到山洞火堆前,立住,双眼看向跳跃的火苗,“大夫找我无事?” “有事。”陈阳笑笑。 “那为何不说?”姜美初转头看了眼他。 陈阳捻须笑道:“听说禾庶士准备在这里过冬?” 姜美初点点头,“是这样。” 陈阳摇摇头,“老夫觉得不妥。” “为何不妥?” “虽然山洞有火烤,但这里毕竟荒芜人烟,无论从那方面都不适合人居住。”陈阳回道。 姜美初眯眼:“大夫想说什么?” 陈阳一脸笑兮兮:“老夫想说庶士为何不去别的地方过冬呢?” “别的地方?” “比如边邑!” 姜美初轻哼一笑,“我觉得这里挺好。” “看来老夫的诚意不够。”陈阳说道。 “何意?” 陈阳揖礼道:“老夫替我家公子招贤纳士。” 姜美初眉头皱起,目光冷然看向行礼的晋国大夫。 陈阳收回礼:“庶士别这样看老夫,我真是替我家主人招贤纳士,不说其他的,就说你认识的石予石贤士,他就是我和崔大夫到宋国招到公子身边的。” “我有何‘贤能’让你招?”姜美初目光冷冷。 “格斗术。” “格……”原本以为他以招贤作幌子,把自己骗到公子无夏身边,没想到居然看上自己的格斗术,姜美初双眉紧凝,“你们可以招山叔,他的格斗术比我更厉害。” 陈阳摇头,“我已经请过他了,可惜他拒绝了。” “为何?”姜美初倒是愣了一下。 “他说要呆在你身边。” 还真有可能,姜美初没吭声。 “所以老夫只能请庶士你了。” 姜美初仍然没吭声。 陈阳急得几不可见的动了无数次眉毛,为何她还不答应呢,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到,失策了?转瞬间,这个晋国老臣子转了无数个念头,并在瞬间的瞬间再次打量了面前的许美姬,在脑子还没想到时,嘴已经开口了:“庶士你放心,既然招了你为贤士,一切都以贤士的标准对待。” “贤士什么标准?” 陈阳以为许美姬不会开口,不开口,他就找不到突破口,一旦开口了,对不住了,他总能攻破对方的壁垒,连忙笑道:“别得不说,石贤士的标准就是最好的例子。” 姜美初几不可见的抿嘴动作仍然落在了晋大夫陈阳眼里,太好了,对方意动了,他内心暗乐,终于意识到对方在纠结什么了,赶紧笑说:“庶士,你放心,我们眼中只有梁国庶士!”言下之意是不会提许国美姬的身份。 姜美初看了眼人老成精的晋大夫,“我可不是一个人。” “明白,明白,只要庶士同意出仕晋国,一切都好说,都好说。”终于松口了,陈阳暗喜,随你提什么要求,只要在公子身边就行。 姜美初转头看向洞外,“行了,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 “不急,不急……”陈阳笑呵呵的回道。 姜美初转身进了自己的隔间,歪躺在坑上,两眼直直的看向洞顶。 里二端着洗漱热水进隔间伺候公子,“公子,水来了。”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的竹简,“刚才谁人在洞口?” “回禀公子,是大夫和许美姬。” 公子无夏抬眸。 里二明白公子的意思,连忙回道:“小的悄悄听了两耳朵。” “何事?” “大夫为公子纳士。” 公子无夏突然垂下眼皮,目光投在几桌上的一张纸上。 里二轻声说道:“我向大夫打听,大夫说差不多了。” 公子无夏蓦得抬头。 里二被主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真的,公子!” 公子无夏嘴角微漾:“我要洗脚了。” “诺,公子!”里二连忙端水,边伺候边问,“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天晴了,就走人。” “太好了!”里二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终于吐口说回去了,心情瞬间高兴起来。 山老头接到晋大夫的暗示,有些不敢相信,暗道不是说在这里窝冬的吗?再说即便离开这里,也是要去秦国的呀,怎么同意做晋公子的门客? 第二天,早餐刚过,山老头就去找隔间门口找许美姬了。陈阳和崔岭两人看着老头去找许美姬,一个疑惑,一个自信满满。 五天后,雪停了,天气终于放晴,等待了两天,曲曲折折的山路终于能走人了。 走了近两天山路,终于拐上官道,道路开始好走起来,崔岭这才有功夫问陈阳,“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会做公子的门客?” “一半一半。” “何意?” “一半是公子,一半是我在她举棋不定时加了一把火,这事就成了。”陈阳老谋深算的回道。 崔岭伸出手指,失笑道:“论谋人心,还是你厉害。” 陈阳失笑,“过赞了,说真话,我还真看不透许国美姬。”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有何看不透。”崔岭不以为意。 陈阳摇头:“以后你会懂的。” 寒冬腊月,即便太阳很好,行走在官道上,坐在马车里也能冻死人! “幸好马车内有碳火!”郑好从外面钻进来,感慨说道。 “到哪里了?” “回主人,已经进入卫界了。” “哦!”姜美初心情并不好,离开山洞,她就后悔了,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做人门客,让胡埭等人拘束了很多,可是……她私心里……唉…… 看着没精神的主人,郑发担心问道:“主人,是不是坐车坐得太累了?” “嗯,有点。” 郑好说:“我听外面晋人说,前面有驿站会停下休息一天。” “哦!” 郑好见主人兴致还是不高,“要不,我让小灰灰回来?” 姜美初摇摇头,“随它去。” “唯!” 终于到驿站了,下了马车,姜美初差点没站住,久坐,让她的脚都麻了,郑好连忙过来扶她,“没事,缓下就好。” 公子无夏抱着小灰灰走到她面前,“怎么样?”看似随意,实际上还是曝露了他关心小女人的心思,不过不管是口头还是心里,贵公子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腿麻了!”姜美初弯身揉了揉大腿,并没有发现大夫陈阳等人都看向公子无夏。 抿嘴沉思之后,公子无夏关心的话离还是说出来了:“要紧么?” “缓缓就好。” 公子无夏点点头,转头看向周四。 除了随行的仆从、卫卒,驿站周围聚了不少流浪之人,他们破衣烂麻,衣不遮体,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仿佛马上就能冻过去似的。 缓过劲的姜美初顺着公子无夏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会这样?” 石予上前一步说道:“郑楚之乱再加上暴雪,乡野之民多失家去口。” “真是……”姜美初心想要是在现代,政府部门早就安排了,内心忍不住为这些在贫寒交加中挣扎的人们心痛。 那些褴褛之人,见到贵人,纷纷上前,被晋公子的卫卒挡住了,他们跪在卫卒的戈下,苦苦的哀求,“贵人……请赏口食吃……” “贵人……救命啊……” …… 哀求声、哭泣声响成一片,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凄凉、悲鸣。 “走吧!”公子无夏收回目光说道。 姜美初站着没动。已经转身的公子无夏看向她。 “公子,能施点热汤热水给他们么?”姜美初忍不住开口了。 “你能施几顿?”公子无夏清冷的问。 “那怕一顿也好。” 石予等人听到姜美初的话,有的看向公子,有的看向姜美初。 看向公子的,那是同意姜美初的观点,是啊,那怕就一顿,也能让他们喝上口热汤去去寒。 看向姜美初的,那是站在公子无夏上位者的角度,一顿,能顶什么呢?既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这件事去做又何意义! “公子——”姜美初叫道。 公子无夏转身走向驿站。 “公子……”姜美初追上去紧跟着他,“公子,你就可怜可怜他们吧。” “无济无事。” “谁说无济无事的?” 听到这话,公子无夏停住脚步,“何意?” 姜美初说:“公子忘了我给你的积富论了吗?” “通货积财,富国强兵!”公子无夏脱口而出。 “是啊!” 公子无夏皱眉。 姜美初站得很近,男人很高,她不得在抬起头、仰起小脸说:“公子,以我三个月经商的经历来看,你知道这世道最缺的是什么吗?” “什么?”公子无夏垂眼看向‘腊黄’的小女人。 “人!” “人?” “嗯!”姜美初提醒道:“公子,坐在马车上,是不是有时候一天都遇不到村庄、城池?” 公子无夏点点头,这不是常态吗?有什么奇怪的,直到几年以后,晋公子才懂这句话的意思,那时他想,她是如何想到的呢,许国也不过是个弹丸之地。 “公子,想要积财、想要富国强兵,都离不开人啊!”姜美初急切说道。 能把积富论倒背如流的晋公子马上就明白小女人的意思了,倏得看向驿站周围的流浪之人。 陈阳和崔岭相互看了一眼,公子手中的‘积富论’,他们也看到过了,但是觉得不现实,现在听到许美姬提到‘人’,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了,刚才还觉得她妇人之仁,现下…… “来人——” “公子——”陈阳连忙上前。 “你来安排。” “诺,公子!” 见公子无夏松口,姜美初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扬起笑脸,“公子你真好!” 救她一命都没让她说声好,转头扫了眼流浪逃荒之人,可真…… “走吧!”公子无夏莞尔,转身而走。 “好!”事情解决了,当然要走了,姜美初高兴的跟上他。 陈阳看了眼高兴而起的姜美初,她是满意了,这善后工作可全是自己的,无奈摇头。 石予问:“大夫,这些人如何带到边邑?” “其他不问题,主要是吃食,我得费心思安排一番。” 崔岭道:“还有他们的衣裳。” “这可……”陈阳眉头紧锁,再次看向姜美初,只余背影,她已经进驿站了。 进了驿站,一通收拾后才吃晚食,姜美初准备在房间内吃的,郑好说:“主人,晋公子的人来叫了,让你出去吃呢!” 姜美初不太想,可现在也算他的门客了,好像得听从他的安排了,双手捂脸,自己给自己找束缚啊! “主人,你要是不想去,我去跟里侍从说去。” 姜美初松开手,“别了,我去!” “唯,主人!” 等姜美初到时,大家都做坐好了,就等她了,不好意的笑笑,目询里二,我坐哪里?里二马上走到她跟前,引着她坐到了公子边上。 姜美初惊诧,不会吧,我就是个门客,连石大哥都比不上,能坐到公子身边? 公子吕也觉得惊讶,为何公子无夏对梁国行脚商这么看重,薛美姬蜷跪在公子吕身边,一边伺候他一边悄悄打量会做生意的梁国庶人,见她看过来,朝他善意的笑笑。 公子无夏抬眸,一个眼神让磨叽的姜美初连忙坐到了他身边。 “公子——”盘坐下后,姜美初连忙行礼。 里二见大家都坐定了,连忙让驿站上膳食。 一顿晚饭是在肃静的氛围中结束的,吃完后,姜美初暗暗拍拍自己的小心肚,老娘啊,这就是奴隶制下的贵、士族生活么? 饭后,姜美初准备回自己房间,却被大夫陈阳叫住了,“禾贤士……” 叫得姜美初嘴角直抽,“大夫,叫我何事?” 公子无夏瞄到了小女人的怪模样,嘴角微漾。 “请到公子房间,在下有事请教。” “不能在这里吗?” 站在边上的公子吕暗暗点头,是啊,不能在这是吗?我也想听听。 陈阳微笑:“还请贤士移步!” “大夫请!”人家都这样请了,姜美初还能怎么样呢? 在等级森严的东周,按道理,像陈阳这样的贵族士大夫无需对姜美初这样的庶人行礼作请的,但是东周时期又是崇尚以德尊人、以德服人最质朴的百家争鸣时代。像石予等庶人只要有贤德、能耐,仍然会获得贵族的尊重。 公子无夏和公子吕相互行礼后,各自进了房间。 跟晋公子进房间的是一群人,卫卿士看了眼自己主公,摇头叹气进了房间。 “大夫找我何事?”公子无夏房间里,几人依次坐在侧边,姜美初问。 陈阳说:“吾刚才和崔大夫统计了下,流浪之人有两、三千人。” “都是那里人?”公子无夏问。 “一部分是战乱的郑国人,一部分是曹、宋、卫等受了雪灾的乡野之民。” “大夫想问……” 陈阳为难的说:“供他们一、两天没问题,可这里离边邑还有近二十天的路程,怕是……” 石予看了眼姜美初,他已经通过老仆山老头知道她离开公子去干嘛了,心想这点事应当难不倒她,微笑等她回答。 姜美初说,“我懂大夫的意思了。” “庶士……” 姜美初打断陈阳的话,“大夫,我到郑国干嘛去了,你难道没向山叔打听?” 陈阳猛然惊醒:“庶士的意思是我们也买大豆,也用茅草做衣?”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陈阳看向主人。 公子无夏不怒而威:“大夫还需要什么?” “公子,茅草不要币,但是大豆……” “尽管用便是。” “诺,公子!”陈阳说道:“公子,我们的人手不够!” 公子无夏皱眉。 姜美初连忙道:“大夫,难道两、三千人不够你选出一些人手来用?” “正因为两三千人,在短时间内老夫才难下手。” 姜美初明白了,乱遭遭的几千人,快速挑出能用之人还真是问题,看来只能用现代的方法了。 “我有一方法,不知能不能帮上大夫的忙?” “快说!”陈阳就等她这话呢,连忙高兴的催道。 姜美初回道:“你可以公开招募你需要的人才,并像招贤士一样给予佣金。” 陈阳顿了一下后,双手一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姜美初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还可以产生另外的效果。” 听到这话,众人都不解看向她,陈阳直接问:“什么样的效果?” “公子在楚郑一战中,威名已立,现在可以立德行,让他的威名仁德并晓于天下。”姜美初微笑道。 众人齐唰唰的看向公子,是啊,自家主公虽优秀,但是他声名只在小范围内被人知,现下……跟着晋公子的人思绪都活络开了,主人威立于天下,作为臣子不是同样能立于世道吗? 陈阳和崔岭马上立起身,“多谢贤士指,公子,臣等马上就去办!” 石予跟着立起身,和二位大夫一起出去主事,姜美初也起身:“我和大夫一起。” “再好不过了。”陈阳见她帮忙高兴极了。 一群人行礼出了房间。公子无夏垂眼端起几上的杯盏。 “公子……”里二发现自家公子一直端直的身子仿佛有了些随意,难道许美姬她不仅仅能暖床? 公子无夏抬眸。 “公子……”里二朝门外看过去。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小儿多黠!” 啊,公子以前不是这样夸许美姬的呀,说她聪慧,现下怎么变成狡黠了? 快到楚国边境时,楚国军卒高兴的押着一小队人马到了楚公子通休息的营账前。 “报——” “何事?” “公子,将军抓到了许国公子。” 正在调戏丫头的公子通听到回禀,一把推开怀中的丫头,高兴的叫道:“把人带进来。” “唯,公子!” 不一会儿,楚将推搡着一个年轻瘦弱的俊秀公子进了营账。 “许国公子?”公子通眉头直皱,立起身,围着他转了几圈。 年轻公子被他盯得浑身发抖,缩头夹颈。 “啧、啧……”公子通连连摇头,“要不是这张脸还是这张脸,我都怀疑抓错了人。” 楚将连忙说:“公子,刚抓到时,他不肯承认自己是许国公子,后来卑职拷打了他身边的侍从问了出来。” “怎么成这副德性了。”公子通不满的问。 “禀公子,我们遇到他们时,他们刚被一伙强盗抢过。” “被吓傻了?”公子通不相信的反问:“不应当啊,上次见时,他还狡诈的很,强盗灭他,以我看,他灭强盗还差不多。” “公子……”楚将被自家主人说蒙了。 公子通却不死心,头伸到许国公子跟前,笑贶,“你说是不是,许国小儿?” “我……我……从……从未见过你?”许国公子头后仰惊恐回道。 “什么?”公子通惊讶顿住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人……” “小的在——” “把他身边的人带过来,给我看一下。” “诺——” 不一会儿,许国公子身边的奴仆全部被带到了,竟是些瘦弱的仆从,根本不是那几个壮汉,公子通再次看向许国公子,“难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像相之人?” 眼看就要到晋国都城,看着公子吕仍然没有辞别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在晋国的处境,公子无夏趁着马车停下小憩时,故意问道:“公子准备去哪里呢?” “我……” 公子吕一时被问住了,他的本意是想跟着他在晋国避难,可现在却如此问话,他知道他下逐客令了。 公子无夏暗暗叹气,说道:“本想邀你进都城,可我呆不了几天,马上就要回边邑。” “我明白,我明白……” 对方有意无意的提醒,让公子吕突然想起关于晋候与晋公子的传言,突然感觉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极为不妥。 “那某就先行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见对方明白了,公子无夏揖礼。 “后会有期。”公了呈强颜笑意同他挥别,可是天地之大,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姜美初听说团儿不跟自己进晋都,连忙让郑好送了金币给她。 团儿激动的拉着郑好的手问,“你主人是不是我家美姬?” 郑好不自在的说道:“团儿,有些事是不好说的,你还是把这些金币藏在身上以备急用吧。” 团儿哭道:“我知道,我现在是薛姬的丫头,没办法伺候美姬了,还望她多多保重。” “姑娘明白就好。” 听到郑好间接承认了,团儿嚎啕大哭:“美姬……美姬……” 郑好连忙捂上她的嘴:“我家主人说了,有缘总会再次相见。” “真的?”团儿两眼晶晶亮的问道。 郑好郑重的点点头。 十二月初,晋国公子在晋候的‘翘首以盼’下,终于回到了都城——翼。 身体已经恢复的晋候照例扔了杯盏,“孽子,你弟弟早就回来了,为何你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不想还回令符?” 公子无夏躬身行礼,仿佛没有看到晋候的盛怒,风轻云淡的站着。 看到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嫡子,晋候气更不打一处来,“孽子,听到本候的话没有?” 公子季坐在一侧,朝自己的母亲——邢夫人看了一眼。 邢夫人连忙假笑出声,“候爷,子夏他从大老远的地方回来,一口水还没有喝呢!” “喝什么喝,足足比子季晚了一个月才回来,他想干嘛?”晋候骂道。 公子季冷嘲热讽道:“令符好不容易拿到手,肯定要多看看、多摸摸啦!” “孽子,赶紧拿过来。”晋候就差咆哮。 公子无夏抬眸看了眼公子季。 不知为何,明明平常的一眼,公子季被他看得发毛,恶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要不是我先把乘卒带回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公子无夏的脸色沉下来。 邢夫人发觉嫡子还真不想还回令符,这可不行,眼珠子一翻,连忙假笑,“季儿,莫要乱说,你哥哥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这不回来就拜见你父候,马上就会还回令符。” 公子无夏冷冷的看着母子二人一唱一合,立在晋候面前不动声色。 晋候气得连喝了几杯水,放下杯子准备再次骂人时,他儿子从袖袋中掏出令符双手呈上,“父候——” “孽子……”晋候连骂连伸手夺了儿子手中的令符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问题连忙塞到了怀中。 邢夫人母子见晋候确认无误把令符揣入怀中,暗暗乐开了花。 公子无夏揖礼:“父候,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就告辞了。” “走吧,走吧……”晋候不耐烦的挥手道。 一口水、一口饭都没有吃,公子无夏出了晋宫,站在高高的九层台上,抬眼看向远方,气势宏伟的晋宫群殿覆盖了多里地,高楼、广厦,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巍巍峨峨! 转身,宫殿后面,接连着繁华的市井坊地,绚烂的冬阳普洒在灰瓦石墙的井巷之中,不时有商人穿行,却是三三两两,没有了他小时候见到的那般热闹繁华。 深叹一口气,仰头看天,万里晴空一片空寂。 晋都公子府里,姜美初歪倚在蒲团上,抱着烫婆子闭目假寐。 路四等人相互看了看,悄声说,“要不,等主人宽泛之后我们再说?” 陆五点点头,一行人悄悄出了房间。到了僻静之地,胡埭忍不住说:“难道主人贪慕荣华富贵?” 柴一摇头:“我觉得主人不是!” 胡埭不满的嘟囔:“那她为何让我们缚之于人,这多不自在。” 田二跟了句:“还赚不了币。” 胡埭见有人附合,来劲了,连忙道:“就是,不仅如此,我们身上的百镒黄金都借给了晋公子,你说,他会还吗?” “难讲。”里二摇头。 路四不相信的反问:“一国公子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壮三抄手哼道。 路四问:“小五,你为何不说话?” 陆五叹气:“主人,她毕竟是我许国美姬,她留在晋公子身边是最好的归宿了。” 路四摇头,“不……不……我不觉得,我总觉得主人有其他意思!” “其他?嫁给晋公子?”陆五试问。 路四仍然摇头:“不知道,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陆五急了:“到低是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何呢?山老头也搞不清,正在和前主人闲聊。 听到山老头所说,石予惊讶的反问:“你说许美姬准备去西秦?” “嗯!” “为何?” 山老头摇头。 石予看向廊檐外的天空,曝雪过后,暖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澄静透明,可他的心却如乌云覆盖,长长的黯然之后,他只能安慰自己,一个是一国美姬,一个是一国公子,他们才是最般配的啊! 山老头发现前主人愁怅,担心的问:“主人,你的心情不好吗?” 石予沉默。 “主人,你不赞同禾……许美姬做公子门客?” 石予苦笑:“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山老头失笑,“不要说主人你了,就算我跟许美姬这么久,我仍然不敢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如此高的才能。” “然……”石予喟然长叹。 晋宫里,邢夫人和公子季陪晋候用过午膳之后回到了自己寝宫。 “儿啊,你哥哥打败楚人,眼看着声名就要起来了,可如何是好?”邢夫人发愁了。 公子季问出心中所想:“母亲,父候何时废了他立我为世子?” 邢夫人愁苦:“我都暗示你父候多少次了,奈何他却不动作。” “难道还是怕那些老不死的?”公子季满身戾气。 “不是他们,又是何人?” 公子季狠辣的说:“我找人杀了他们。” “你能全杀了?”邢夫人反问。 “杀一个是一个。” 邢夫人摇头:“连你父候都莫可奈何,你就不要想了,杀了他们,谁人替你治国?” “那该如何?”公子季被母亲说得没主意了。 “我儿,人是要杀的,可不是他们。” 公子季看向自己的母亲。 邢夫人阴沉一笑,“母亲已经帮你出手了。” “母亲,这次能成吗?” “等着吧。” 公子晋回到府中,里二连忙靠到十竹身边,目询问道,公子有吃饭了吗? 十竹摇头。里二气得咬牙切齿。 十竹示意他别表露出来,:“赶紧上膳食!” “诺。”里二去忙了。 跟公子无夏一起进宫的陈阳走到边上问府里的守卒,“邓、禾二位庶士呢?” “回禀大夫,石贤士拜访朋友了,禾庶士让他的仆从去市坊了。” “禾庶士在府里?” “唯,大夫!” 陈阳转身问:“公子,何时回边邑?” 公子无夏清冷的回道:“三天后。” “公子——”陈阳惊了一下,以往,公子进宫之后,都是当天就回边邑的,为何这次要做短暂的停留? 傍晚时分,里二过来找许美姬,“麻烦禾庶士帮公子准备十人的待客饭食。” 姜美初皱眉,“非正式的?” “禾庶士正聪慧,正是!” “什么样的人?” 里二回道:“宗族和卿士里的老人。” “我明白了。” “需要多久?” 姜美初回道:“我到厨房看看有什么样的食材。” 里二说道:“我已经让人备了不少,如果庶士还有需要请对我说,我马上让人去采办。” “好!” 正厅里,几位宗族、卿士老人情绪非常激动,“公子干得好啊,干得好!” “正是,为我晋国扬眉吐气,” “然,打出了我晋国作为大国的风范。” “好,好……” …… 公子无夏面带微笑倾听他们的谈话,显得谦虚、温润。 突然,宗族长伸头,带着笑意问:“子夏,——” “宗老——”公子无夏连忙立起身拱手揖礼。 “坐,坐,你坐——” “多谢宗老!”公子无夏依言坐下。 “子夏,郑国竟败给了楚人?” 公子无夏面色危襟,回道:“回宗老,论实力,郑国并不差。” “那为何没能赶走楚人?” 公子无夏回道:“郑伯想利用其他诸候国的力量打败楚人,结果一直贻误战机,让楚人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竟是这样!”宗老若有所思,“不管怎么样,你做得非常好,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极好的机遇。” “诺,宗老!” 上卿接着说:“听说你收了几个贤士?” “诺,卿士。” “善,甚善。” “多谢上卿。” “子夏啊,自古以来,世位传嫡不传庶,你好好努力,我们不会让晋国陷于不礼不耻的境地。” 公子无夏再次立起身,长揖到地,“多谢各位宗老、卿士们的支持,子夏铭感五内。” “起来吧,子夏。” “多谢宗老。” “好好守着边邑,那是我晋国的根本。” “诺,子夏谨记。” 移门轻轻拉开,里二轻声问:“公子,善食好了,可以入席了吗?” 听到晚膳,宗老们客气道:“子夏客气了。” “子夏回来的匆忙,没有备宴席,只是简单的膳食,还请各宗老、卿士体谅。”无夏再次揖礼。 “子夏不必谦虚,你的心意我等领了。” “多谢!” 来到主厅,姜美初已经等在里边了。 十一张矮几上已经放好了十一个碳火小陶罐,陶罐周围放着几个白色瓷碟,里面有素有荤,颜色有红有白,还有绿,看上去,活色生香。 “这是……”宗老没吃过这样的膳食,看向公子无夏。 第79章 合骗 被捉 公子无夏抚额,他也没吃过。 姜美初笑意然然:“各位贵客,请先上坐。” “各位请——”公子无夏微笑着请众人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主位。 姜美初跪坐在公子无夏身边,伸手给他烫菜,连烫边说:“在寒冷的冬日,公子为了感谢各位尊敬的贵客到来,特意让小人做了一道暖人的膳食给大家食用,请看小人的演示,这道菜既在暖,又在味,更在自己动用的乐趣中。” “自己动手的乐趣?” “唯,贵人!”姜美初现在已经学会怎么用‘唯’和‘诺。’虽然他们都是‘是’的意思,但是对象不对,所用词也不同。 唯是下对上的回答,诺是上对下或是平级之间的对答,古汉语就是博大精深。 姜美初示意过后,让公子无夏亲自动手,夹菜,入到滚烫的陶罐里,等熟透后,夹出来,沾酱,最后吃到嘴里。 好吃!公子无夏脑海里马上出现二字,又暖又贴心,果然有乐趣,他不自觉得看向小女人,满眼里都是喜欢,父候的冷酷无情好像也不那么难熬了。 “各位贵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用膳吧!”姜美初朝他们行礼后退到门边。 宗老们疑惑,但看到公子吃得不亦乐乎,慢慢也伸出了筷子,有样学样起来,等沾过酱之后,他们确信,再没东西比这更美味了。 “好吃!” “有趣!” “有意境!” …… 听着赞不绝口的话,姜美初站在门口垂头暗乐,这其实就是单人火锅,而且是清汤养生的那种,正适合年纪大的吃。 “这是什么?”有人夹起黄豆芽问。 姜美初连忙上前回道:“大豆发的芽。” “大豆的芽不是长在土里吗?再说,现在是冬日,何来豆芽?”宗老惊讶极了,他虽不事生产,但也去采邑巡视过,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姜美初微微一笑:“回贵人,这是小人在水里培出来的。” “水里?” “唯。” 宗老笑道:“真是长见识了,居然能在水里长出大豆芽。” “那这是什么?”一个卿士问。 “这是冻豆腐。” “冻豆腐是什么,老夫竟从没有听说过。” “回卿士,这是大豆做出来的食品。” “竟也是大豆?” “唯。” 公子无夏边吃边听宗老们问话,心情愉悦的看向回答的姜美初,冷冷的冬日里都是暖意。 一通问过之后,宗老惊讶的说道:“八个小碟,竟有五个是大豆做出的食品。” “唯,贵人!” “啧啧……”宗老震惊无比,“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大豆竟能做出这么多可口的食品。” “唯,贵人!”姜美初暗暗笑了笑,大豆都是贫民吃的食材,贵人们拿它作马、牛等牲口的食料,今天不是看在公子无夏动筷子有面子上,他们不可能伸筷子去偿一口的,说不定能把东西甩到自己脸上。 姜美初知道,竟此一顿晚膳,晋国将豆贵,不过没关系,她已先下手了,这一路,外加都城,大豆几乎都被她收了。 宗老、卿士们带着浑身暖气走出了世子府,清冷酷寒的冬夜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站在门口,送走客人后,公子无夏并没有转身回府而是走在巷道里。 “公子——” 公子无夏扬手:“我想一个人走走。” 陈阳等人行礼后转身回府,崔岭高兴的说:“公子留下三天是正确的。” “然,是吾多虑了。”陈阳点头。 一群人正要进去,里二从后面叫道:“禾庶士,公子要问你晚食之事。” 陈阳和催岭听到此话,会意一笑,背着双手进了大门。 石予深深看了眼正发愣的许美姬,转身跟上了两位大夫。 郑好目光一直追随石予,见他走了,上前准备跟上自家美姬,被里二拦住了,“里二哥……” “你先进去。” 郑好担心的看向主人。 “无防,你先回去吧。”姜美初对她说道。 “唯,主人!” 山老头见里二连女仆都不让带,也不跟过去了,心道,就算有什么危险,小禾也能应对了,他就不操这个心了,转身也进了府门。 夜空深邃幽蓝,月光清冷,照在青石板上,显得夜更加幽寂,巷子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瞭望疏朗的树梢,没有树叶,枝条在寒风中瑟瑟发颤,夜是如此的寂静,寂寥,冷落,无人。 跟在公子无夏身后,姜美初感觉自己都快冻僵了,这鬼天气不呆在家里烤火,跑出干嘛! 公子无夏仿佛不是走在寒冬夜风中,他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咝咝……哈哈……”姜美初冻得搓手跺脚,用嘴中的热气暖手。 公子无夏转身:“很冷嘛?” 如果可以,姜美初能上去掐一把,只听她咬牙切齿道:“公子,你吃饱喝足,身上暖和,我可啥也没吃。” 公子无夏哂然一笑:“是我的不是。” “公子你哪会错!” 看着恨不得打自己一顿的小女人,公子无夏哈哈大笑。 姜美初哈着冷气转身。 “别走!” “没走!”姜美初背着北风倒走,真得太冷了。 这样也行?公子无夏哑然失笑转身继续朝前走。 清冷的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星星在幕蓝的天际跳动着,偶尔有乌云飘过,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 冬天的夜晚并不是只有严寒和寂寥,还蕴藏着无数的罪恶,让人防不胜防。天空像被墨水涂抹一样变得浓黑起来。 浓黑的夜色中,枯竭的树头枝中,影影绰绰,倒走的姜美初感觉到了什么,屏气凝息,朝四周看过去,她感觉到了杀气。 “公子小心!” “公子小心!”站在不远处守护公子的十竹声音亦同时响起。 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树头百箭已经齐发,树下,百个黑衣杀手倾巢而出,剑、戈挥砍而来。 公子无夏和姜美初已经背对背,形成防守,一个挥箭,一个赤手空拳。 拿剑的是公子无夏,赤手空拳的是姜美初。 古代贵、士族都有佩带剑的习惯,姜美初从现代而来,没有带武器的习惯。 公子被近百人围攻,十竹挥剑冲阵,却被挡在了外面。 不过很快,姜美初就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把青铜剑。 杀戮迅起。 二对二百,一比一百,悬殊甚大。 一攻一守。攻者:姜美初;守者:公子无夏。 当黑衣人看到这架势,不屑一置,公子无夏居然让个瘦麻杆攻,可真是怕死。 黑衣人马上为他们的轻视付出代价。没想到瘦麻杆居然以一抵十……不……不……以一抵…… 领头的黑衣人被姜美初杀破了胆,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拿着青铜剑好像是从地上捡的小树枝,而这小树枝居然像在水边挑拔弄水玩,轻飘飘,三步杀一人,怎么会这样…… “箭……箭……”黑衣领头人朝树头大叫。 就在这时,世子府的卫卒赶到了。姜美初把地上的战场留给了他们,跟着卫卒一起赶到的山老头和她飞跃而起,一起解决树枝头上的箭手。 “啊……” 黑衣人纷纷朝树枝头落下来。 一场杀戮转眼之间结束了。 在外围杀敌的十竹终于冲到主人身边:“公子……” “无碍!” “公子——”里二跑到自家主人身边,发白的脸色终于缓过来了。 十竹见主人无恙,心放到肚里,转头看向淡然而立的姜美初,突然想起石贤士老奴为何跟在她身边了,她的格斗术果然天下无双,难怪一群大男人心甘情愿跟着她。 卫卒们清理杀戮战场,公子无夏转身看向姜美初,目光深遂而幽深,仿佛要把她看穿。 姜美初被他主仆几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没见山叔比我厉害。” 山老头谦虚一笑:“彼此彼此!” 石予大感惊讶:“山叔你……” “我习了小禾的格斗术。” “可你们刚才分明用的是剑啊!”石予叫道。 山老头说:“术与术是相通的。” “怎么可能?”石予不信。 “主人,待老奴有空说予你听。” 石予点头,今天晚上他二人给自己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冲击大的可不是一人,包括公子无夏及他的敌人们,晋宫里,邢夫人母子再一次接到行动失败的消息。 “怎么可能,连弓箭手在内,近三百人居然没有杀掉只有五十卒的公子无夏?” 公子季冷笑:“这五十人中,老弱病残占了一半。” “难道他暗养侍卒?” 逃回来的黑衣人颤抖回禀:“禀夫人、公子,他们只用二人就打败了我们百人!” “什么……两人……” “唯!” 母子二人根本不相信的相互看了看。 “小人亲眼看到的。”黑衣人连忙保证。 邢夫人沉着脸问:“儿子,你怎么看?” “母亲,看来我们得换一种方式了。” 邢夫人阴丝丝的笑道:“我儿说得不错,咱们得从长计议了!” 看着一地死尸,公子无夏仰头伸手就拉起姜美初的手大步朝府邸走。 “公子……”姜美初想喊这不合适,可看到周身浸透着伤悲的公子无夏,她闭上了嘴。 大夫陈阳朝山老头长揖到地:“多谢庶士。” “使不得,使不得……大夫请起。” 回到房内,公子无夏仍旧拉着姜美初的手,他们坐在碳火炉边,一言不发。 姜美初不知道刺杀他的是什么人,不过看他的样子知道那些人,也许这就是享受富贵荣华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不知不觉中,姜美初偎到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公子无夏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女人,如果今天晚上没有你,我可能会……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扰了扰她鬓角的碎发,腊黄的小脸跟自己的掌心差不多大,可真小啊!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的亲吻她的脸颊。 第二日,姜美初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吓得一个激棱连忙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衣服,发现并不是昨天的那一套中衣。 “郑好姐姐……郑好姐姐……” “吱吱……” 郑好没叫到,小灰灰跳上床。 “你来干什么,难道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吱吱……” 姜美初根本听不懂小家伙在说什么,拍自己的额头,“难道我又是你救了?” “吱吱……” “娘啊,救我!” “吱吱……” “别烦我!”姜美初一把把小灰灰搂到怀里:“天啊,我该怎么办!” 郑好喘着气从外面进来,“我估摸主人该醒了,果然是这样。” 见到郑好,姜美初马上问道:“郑好姐姐,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郑好神色不自然起来。 “郑好姐姐你为何不说话?” “主人……” “倒是说啊,要急死我啊!”姜美初能急死,自己的清白啊! 郑好口结:“主……” “我命令你说。” “唯,主人!”郑好小心翼翼的说:“主人,你是公子抱回来的。” “还有呢?”姜美初不相信这么简单。 郑好摇头:“没啦!” 姜美初急切的问:“那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我帮主人换的。” “娘啊,娘啊……感谢老天!” “主人,怎么啦?” “没事了、没事了。”姜美初紧张的心蓦的就松了下来。 昨天发生了刺杀那样的生死大事,公子无夏难道还有心情做不轨之事?嘻嘻,不怪姜美初乱想,很多时候,男人需要靠这种事来减压。 情窦初开的郑好终于看懂了公子无夏和自己主人之间的事,但愿主人能得到公子的宠爱,幸福一生。 公子无夏房间里,十竹正回禀调查结果:“禀公子,那逃跑之人当中,有人进了宫去。” 公子无夏深沉无语。 陈阳叹气:“公子,宗老、卿士都见过了,我们回边邑吧!” 公子无夏紧了紧眼眸:“你去安排!” “诺,公子!” 石予皱眉:“难道这事就这么过了?” “石贤士……”陈阳言示他别生事。 “公子——” 公子无夏嘴角微扯:“贤士想如何?” 石贤坚定回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去吗?” “愿为公子效劳!”石贤行礼。 公子无夏手指轻摇:“时机不对!” 石贤惊讶的抬起头:“公子——” “回边邑!” “诺,公子!” 就在这时,卫卒来报:“宗老和卿士们来看望公子。” “让他们进来。” “唯,公子!” 宗老和卿士们涌进了公子无夏的房间,“公子,你没事吧!” “无碍吧!” …… 关切之声不绝于耳。 公子无夏立起身朝他们致谢:“多谢各位关心、惦念。” “公子有查出是何人了吗?”宗老问。 公子无夏轻摇头:“还没有!” 听到他这样回话,宗老神情复杂的看了眼晋公子,欲言又止。 公子无夏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的纠结,伸手作请:“各位请坐。” 坐下之后,房间内一时之间竟无人言语,静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卿士打破了沉默:“昨天在公子这里吃的膳食实在可口……” “今天各位留下,某再招待各位。” “使不得……使不得……”卿士连忙摆手。 公子无夏问:“那卿士……” 卿士挤出满脸皱纹笑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做食的方法?” 公子无夏双眸绽出笑意,可是细看之下,笑意根本不达眼底,这人居然讨要膳食方子。 咦,不就是一道菜嘛,公子反应为何这么大?在东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情况下,随着物质的匮乏,人们在吃食上相对简单,没有多少花样,见到精致可口、食材丰富的单人火锅时,他们上眼了。 公子无夏垂眼,“膳食是梁国庶人的方法,吾让他来决定。” 卿士回道:“多谢公子。” “来人——” “公子。”里二拉开移门。 “让梁国小儿禾冬过来。” “诺!” 不一会儿,姜美初到了公子无夏的房间,“公子,你找我?” “宗老和卿士非常喜欢你昨天晚上的膳食。” 姜美初连忙行礼:“多谢贵人们赞赏。” “梁国小儿,这食材可否教给我们?” 姜美初惊讶道:“昨天晚上已经教了呀!” “吃的过程我们知道了,可各种配菜我们不会。”卿士微笑说道。 姜美初笑着揖礼:“这可是祖传秘方,我若是……” “小儿不肯?”卿士脸色微变。 “那……到没有……”姜美初眯眯一笑。 “那是何意?” “小儿我是一个……商人……”姜美初在‘商人’两个字上咬字重了,以示提醒的看向众人。 卿士两眼瞪得忒圆:“你敢对贵人无礼?”那意思是贵人吃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还敢提要钱。 姜美初怎么会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以身份压人,不仅压自己,还压他们未来的君主,嗯,看姐怎么来整你们。 她故意可怜惜惜的看向公子:“公子,你吃我的东西还要付币呢,难道他们贵过你去……” “胡说,你这小儿恁得多诈!” 姜美初故作天真的问:“那你们为何不付金币就想得我的方子?” “……”老卿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姜美初朝公子无夏面前的一群老家伙无辜的眨了眨。 那要方子的卿士朝公子看过去,公子正垂眼喝水,眼角、嘴角俱是轻屑,他的老脸突然就红了,出口问:“要多少金币?” “贵人是要豆芽、还是腐竹……” “你分个收币?” “唯,贵人!”姜美初轻轻一笑:“难道贵人付不起金币?” “胡言乱语!”卿士满脸通红,“我不过是想让大家都有份。” “卿士品洁果然高尚。”姜美初转头朝公子无夏确认般问道:“公子,你说是吧!”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本正经的点头,“嗯。” “贵人,你看,连公子都赞赏你呢!” 卿士连忙行礼:“多谢公子称赞。” 姜美初笑兮兮问道:“卿士想要那个秘方呢?” “吾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想要那冻豆腐配方。”下不了台的老卿士心情不爽。 姜美初龇牙一笑:“贵人好眼力,在所有配方中,就它最贵了,你是要半买断,还是全买断?” “半、全……这是何意?” 姜美初回道:“半买断,就是我和你都能用此方,无论是自己吃,还是卖给他人吃。” “你这小儿,吾当然要全买。”笑话,我一个贵族,怎可与他人共享秘方。 “全买断,要黄金千镒!” “咝……咝……”抽气声瞬间响起,就连公子无夏都忍不住抬眸悄悄看了眼,可真敢开口,内心却忍不笑意。 “你这狡诈的梁国小儿,你敢开这口,也不怕五牛分尸。”老卿士气得胸口起伏,仿佛一个不小心能厥过去。 姜美初仍旧轻轻一笑:“贵人,小儿既然敢开这口,自然有它的道理,如若不信,你且待看来日,这秘方是不是值价万金。” “吾不信。” 姜美初摊了摊小手:“那小儿就没办法了。” “你这是不想卖?”老卿士瞪眼。 “卖……卖……,我是商人,东西在我手里我肯定要出手的,就等价格合适了。”姜美初连连笑道。 “你……”老卿士憋着气。 姜美初见火候差不多了,反问:“贵人,其实半买也挺好,要不你考虑一下?” “吾见你的意思,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半卖,是不是?”老卿干眯眼,人老成精看懂了小儿的意图。 “如果你们肯出黄金千镒,我全卖。” “你……” 宗老、卿士等人看向沉默不语的公子,他这是听由梁国小儿胡闹了,都暗暗摇头,罢了,谁让他是晋国的储君呢,虽然还未可知,到底名正言顺。 宗老第一个开口了,“干丝半买多少金?” “回贵人,黄金百镒!” “可真个贵……” 宗老伸手制止插话之人,“有一味甜酱,价值多少?” “黄金五十镒。” “这两样方子给我吧。” “唯,贵人!”姜美初高兴的回道。 有人带头,下面的事情就顺当多了,一会儿,八个方子,五味酱料全部出手了,得金近两千镒。 宗老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子无夏房间的,他摇头叹气,只说了一句,“年下祭祖一定要回来。” 公子无夏点头,“多谢宗老,我送送你老人家。” 等公子无夏送人回来时,姜美初正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金币。 “公子——”里二笑眯眯的给主人行礼,今年年好过了,没想到离开都城能带走这么多金子。 公子无夏没管奴仆什么表情,背着双手走到姜美初身边,“你在数币?” “是啊,公子!”姜美初笑盈盈的说:“公子,我出方子,你出身份、地位,咱们二人合作无间,我拿小头,只要一层,二百镒足矣。” “是嘛!” “是啊,公子!”姜美初没有发觉公子周身清清冷冷。 里二发现了,赶紧走到正在数币的田二和路四身边:“你们两个赶紧离开这里。” “啊……”二和路四齐齐看向姜美初。 “里二你什么意思?”姜美初朝里二叫道。 里二弯腰低头不敢看许美姬。 “公……”姜美初转头被公子冷冽的表情吓住了,“公子你想独吞?” 公子无夏冷漠转身进房间。 姜美初被搞蒙了。 “主人……”田二不解的看向主人。 姜美初抿嘴说道:“你们先回去。” “主人……”路四不甘心叫道。 “先回去。” “唯,主人。” 姜美初咬了咬唇进了公子无夏的房间。 放金币的院子就余里二和十竹了:“赶紧叫陈大夫把金币入账、入库。” 里二惊讶:“所有金币?” 十竹冷哼一声:“我倒是希望公子分一层给许美姬。” “十竹,你说的是啥意思啊?” 十竹叹口气,“赶紧去吧!” “哦。”里二十分不解,可他还是去叫大夫了。 房间内,公子无夏坐到矮几前,顺手拿了竹简看起来,姜美初进来时,他仿佛沉浸在读书的世界里。 气乎乎瞪了眼,人家根本没有反应,姜美初坐到矮几侧边,夸张点说,离公子八丈远。 这样真得好吗?哼,谁让他比我还贪财,居然连本钱都不想给,天下有这么美的事嘛! 或许有呢?肯定没有,要是谁敢说有,我们来理论一番。 理论的人来了,公子无夏看完一卷竹简,准备换一卷的空档,姜美初出声了:“公子你何意?” 公子无夏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换竹简。 居然无视姐,八丈远的姜美初如瞬移般挪到了男人几桌边,伸手就按住拿简的手,修长、白晰且骨节分明,真是漂亮啊!忍不住想要摸摸,心动不如行动,小爪子趁机就噌了上去,又润又暖和。 公子无夏抬起无辜的双眸,“你刚才说什么?” “啊……”姜美初从美色中清醒过来,妈呀,我是来干正事的。 公子无夏微垂的双眸明朗而荡漾。 可钻在钱眼、陷在美色中的姜美初没有发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她故意怒目圆訾:“姓姬的,难道你堂堂一国公子,还想贪我一点本钱不成?” “不屑!”公子无夏一本到径的回道。 “不屑?为何不让我拿一层金币?”姜美初感到奇怪。 公子无夏随意回道:“因为你根本没有本钱!” “我怎么就没本钱啦!”姜美初乍毛:“豆牙、豆腐、腐竹、千张干丝……那一样不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公子无夏轻轻抬眸:“忘了卫国之事?” “卫……什么……卫……” “要不是我,你在卫国卖齐绸的百镒还有吗?”公子无夏双眸微扫。 “我……”姜美初明白他所说的‘无成本’是何意了,与贵族对上,就算赚再多钱,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妈呀,这还是人过得日子嘛,姜美初双手捂脸,本宝宝不甘啦、不甘哪! 公子无夏看了眼被松开的手,嘴角轻扯,拿起竹简再次看起来。 纠心无力了好一会儿后,静悄悄的房间,让姜美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做他门客是个英明的决定?她捂脸的手指缝悄悄松了松,双眼从指缝看向公子无夏。 眉如远山,目似朗星,俊美刚毅,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英气逼人,比任何一个明星更帅更有气质。 英武肃然时,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摄人气势;静静独坐时,浑身透着高雅翩然的气质,像是谁家贵公子,惹人心神荡漾。 姜美初赶紧甩出头脑中的绮思,移开目光,难道本宝宝以后不能自食力、养活不了几个手下啦!她放下捂脸的手,想压榨本宝宝连门都没有。 “咳……咳……” 公子无夏目光没有离开竹简,口中说道:“明早出发,你不去准备?” “公子——”姜美初一本正经的唤道。 “何事?” “宗老卿士们对你不错呢?” “嗯!” 姜美初小心问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把方子给他们、卖个人情给他们?” 公子无夏的目光终于从竹简中移开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一脸笑意的等待他的回答。 “方子在你手中。” 算你狠,说谎不仅不打草稿,连眼也不带眨,姜美初龇牙假笑,“你可以派人让我写下来给你呀!” “……倒是个主意,下次我记得了。” 下次?还想有下次?这次姑奶奶就和你拼了,姜美初连假笑都懒得奉上,“公子,那些老臣为了体统、声名站在道义一边,也就是你这一边,实际上持观望态度,你心知肚名,为了敲打他们,你连食方子之事都用上了,让我做了怨大头,我可不干。” 公子无夏的嘴角上扬45度,“你干不干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姜美初低吼着扑了上去,“你敢不给本姐姐金币,我缠也要缠到。” 咦,你刚才不是说姑奶奶的吗?要你管!哦……哦……我不管……哈哈…… “给不给金币?”姜美初凶巴巴的问。 “你敢威胁我?”公子无夏没想到小女人胆大到敢扑倒他,惊得花容失色。 见对方被自己吓到,姜美初得意的说:“我还敢吃了你。” “吃?”公子无夏不相信。 “是!” “如何吃?”他要看看这小女人如何吃了自己。 “你想知道?” “嗯!” “给金子——” 公子无夏不吭声。 不说话,死抗?这还怎么玩下去,不会让姑奶奶真得吃了你吧,那吃大亏的是我啊!姜美初急了,“倒底给不给?” 公子无夏没有吭声,却用整个身体感受缠在自己身上的娇软身体,鼻端充斥着她身上清淡微甜的气息。 “喂,给不给,那可是我本钱。”见男不吭声,姜美初都急死了。 “可能你只能吃了我。” “啊……”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姜美初感觉大脑都宕机了,这……这……玩不下去了呀。 “舍不得?”一贯清冷、没有风花雪月过的公子无夏吐出这三字后,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我呸……有什么舍不得的。”同样是恋爱小白的姜美初没有在意到这三字所表现出的青春、萌动还有傲娇。 公子无夏耐心的等小女人吃了自己,说老实话,他还是有点怵的,因为上次刺杀,他有幸见到了小女人非凡的身手,她想吃了自己,好像自己还真不能逃脱。 不过傲娇的贵公子凭直觉,觉得小女人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吃了自己,这不等到现在,小女人还是傻愣愣的趴在自己身上。 让姐吃了你,你当姐傻啊,吃亏的还不是我自己,姜美初挣扎着想起身,可是身体却像被海澡缠住了,动弹不得。 我……我该怎么办? 姜美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贵公子知道怎么办了,一个翻转翻到了小女人身体上方,对着小嘴就亲了下去。 “唔……唔……”姐没吃了你,结果你倒反吃了我,天理何在…… 天理在哪里不知道,但是人世伦理开始了,最原始的男女之情在火花四射中激情绽放。 姜美初想挣扎开,左右手腕却被牢牢地捉住,而她的身体,也被对方的身体完全压制着,丝毫动弹不得。 膝盖顶着膝盖,身体扣着身体。 说老实话,凭借今时今日的姜美初,想要挣脱一个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贵公子的唇就像毒药,她已经忘却反抗了,温柔享受了。 嘴唇上,或柔软细腻,或暴风聚雨。一点一点地厮磨着。好像要磨尽一切的温软与缠绵。 火般的热烈在寒冷的冬日弥散开,交错的不规律的呼吸,仿佛热水沸腾开来。 姜美初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好像更沸腾,她什么都思考不了,被亲吻得有如火焰蔓延,忘乎所以。 一次又一次,亲吻的要窒息时,两人终于离开换气,急促的呼吸交错着吹在对方脸上,吹起暧昧麻痒的热潮,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距离,只要稍稍低下头,便会又贴在一起。 公子无夏先是极轻的吮吻,舌尖轻灵一挑,吻又开始加深,舌尖巧妙地打着旋,瞬间甜腻地交缠起来,这种亲昵的缠绵简直让人舍不得推开。 公子无夏按着姜美初双腕的手逐渐放松,手指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腕侧,指尖极尽温柔地抚摸手腕内侧细腻地肌肤,享受这份愉悦到极至的缠绵。 极安静的房间内,欢愉的贵公子与小女人沉默而无声地深入浅出,一次又一次的亲吻,是亲昵、是缠绵,又仿佛天荒地老,嘴唇分开片刻又重逢,已经分不清楚是谁主动。 安静的冬日里,春光乍泄,肆无忌弹。 外面的金子已经被陈阳全部入账、入库,他笑眯眯的对里二说:“太好了,安置流浪人用去的钱币都补回来了,我们的日子终于宽泛了。” 里二不自然的笑,为了这些意外得来的金子,估计公子得……朝紧闭的房门、安静的房间看了一眼,连忙又收回目光,不敢乱想了。 陈阳却瞄到了里二的目光,暗暗嘿笑一声,太庆幸自己没拘小节,把女扮男装的许美姬以贤士的名义收回来,现在看来,除了暖床的事她不干外,其余可什么都干了,哈哈…… 陈阳的笑还没有收回,门卒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公……子……公……子……” “何事如此慌张?”陈阳端起脸色厉声问道。 “公……” 门卒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子季踏进了院子。 陈阳明白,定是宗老卿士们三番两次来看公子,让他忌惮了,幸好金币已经收好,要不然又多一事,定了定神,连忙上前揖礼,礼还没有成,他居然径直走开了。 “公子——” 陈阳和十竹几乎同时叫出声。 十竹上前想拦人,被公子季的人拦住了,他又不便施展身手,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季推开了公子的房门。 仍滚在地上亲吻的两人忽然暴露在人前,惊得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公……公子……”里地跪到矮几前,趴在地上装死,一动不动。 陈阳当然知道公子与许美姬会发生事情,可知道归知道,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真……低头装死。 听到公子的弟弟耀武扬威来了,石予、崔岭等人也来镇场子了,没想到…… 崔岭悄悄退了一步。 石予觉得今年冬天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冷的一个冬天,感觉骨头缝都钻心的冷。 妈呀,丢死人了,亲吻被这么多人看到,姜美初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趴在公子无夏身上,本能就把头往他怀里钻。 第80章 流言 惹事 公子无夏却在眨眼间,抱紧姜美初半转身,一个跃挺立起站直,用宽大的衣袍裹住了怀中害羞的人儿,目光威威严扫向不请自来的弟弟。 “姬家的礼仪就是让你不请自入?” 来时紧绷一张脸的公子季哈哈大笑:“都说哥哥避美人如避蝎,原来好这一口啊……哈哈……” 公子季看到的姜美初,不仅着男装,还涂着腊黄的脸,看起来,就是十二三岁的普通少年。 公子季根本不管大哥能吃人的死脸,高兴的一屁股坐下来,“听说大哥明天要去边邑,我是来送行的。” “来人——” “在,公子。” “上美浆。” “诺,公子。” 避在公子无夏怀中的姜美初听到此,连忙出了他怀抱,低头捂脸出了房间。 公子季的目光一直追着其貌不扬的姜美初,直到消失不见,然后笑道:“不是我说你,哥,要找也找个俊俏的嘛,这个看着多倒味胃口。” “无须你操心。” “也是,只要你下得了嘴。”公子季仿佛想到了什么,乐不可吱的笑道:“刚才啃的挺欢的,哈哈……” 公子无夏扫了眼门口,众人纷纷退下去。 公子季没呆一会儿便留开了,随着他离开,大街小巷流言四起,“听说公子无夏喜欢少年小子。” “不会吧?” “有人亲眼所见,假不了。” “他可是储君啊!” “那又怎么样,好男风就是好男风。” “于他德行有损啊!” “大不了,再另立储君。” “这……” …… 晋宫里,邢夫人看着笑得肆无忌惮的儿子,“不会是你杜攒出来的吧?” 公子季收起大笑:“母亲,儿何必在你面前说假话呢?” “可他……”想着端端方方的嫡长子,邢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公子季乐道:“母亲,我这个大哥可一直以为是你的美色误了父亲,向来避美色如蛇蝎,他喜欢姿色平常的小儿,再正常不过了。” 邢夫人疑惑道:“果真如此?不是因为你去查宗老之事而故意这样做的?” “他们并不知儿去。” “可那些老不死的居然给他金币。”邢夫人阴沉沉的说道。 公子季回道:“母亲,我差人打听了,那些老家伙给得并不多,十多个人才给了千镒黄金,成不了气候。” 邢夫人不放心:“但愿他成不了气候。” “母亲,别担心,他已经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公子季想想就乐,就算那黄脸小儿身手再好又怎么样,跟名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流言如虎,杀人于无形,我看你怎么在晋国立足。 “那就好,只要他不在都城,老家伙们就没机会。” “母亲说得对。” 行走在冬天的原野,群山、树木、河流都在寒风中萧瑟。路边的大树上,几片黄叶随着风悠悠飘落了下来。 灰蒙蒙的远方似乎没有尽头,近处,却因为阳光,有了些生机,无聊的旅程,晒晒太阳也是一种幸福,一种会上瘾的舒适,任由思绪与指尖的流年缠绕,与阳光缠绵,愈来越困。 睡着前姜美初想,那些纷扰就留给公子无夏处理吧,谁让他一个金币都没有给我,真是抠门。 前面马车里,陈阳叹气跪坐在公子身前,“公子,要不让许美姬恢复女儿身?” 公子无夏冷冷的看向他。 “公子为何?” “这样挺好。”公子无夏漫不经心的回道。 陈阳着急道:“公子,那些老臣意志本就不坚定,现在这样不是让他们有借口倒戈吗?” “能倒戈的,本公子不屑。” “公子请三思!” “无须多言,我自有主张。” “诺,公子!”陈阳无奈的退出了公子马车。 另一辆马车上,崔岭问“公子不同意?” “嗯!”陈阳点头。 崔岭叹气:“也许公子自有打算也说不定。” “真是成也许国美姬,败也……” 崔岭打断了陈阳的话:“嘘,别乱讲,公子现在正在兴头上。” “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 行了七、八日路程后,终于到了公子无夏的封地——边邑。真是城如其名,够边够荒的,那里是城啊,分明就是个镇。 堂堂一国太子竟被生父扔到这样鸟勉强能拉屎的地方,内心泪水和故事怕有一箩筐吧。姜美初心想怪不得连我的小钱都抠。 哼…… 进了城门,山老头连忙上前,低语问:“小禾,真不用我们跟你一起住进公子府?” 姜美初悄悄一笑:“山叔,难道你没发觉我的决定是多么英明吗?” 山老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明白她的意思了,整个城池都这样了,公子府又能大到哪儿去,不一定能安排下他们。 “行,我懂了。” 姜美初说:“不要以为住进公子府觉得威风,在外面自由。” “懂,他们几个现在光想着威风了。” 真是……姜美初想翻白眼。 马车行在城内大街上,行人见到公子的马车纷纷就地跪下行礼:“公子——” “公子……” …… 一路上,行礼声络绎不绝,公子无夏的威严可见一斑。 不会吧,土皇帝?姜美初暗暗咋舌。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里二说了自己的安排:“里二哥,帮我去跟公子说下呗。” 里二反问:“你的意思是你以门客的身份住进公子府,其他人住外面?” “是,里二哥。” “行,我知道了。” 里二追上前面公子的马车,把姜美初的话转答了。 公子无夏回道:“随她意!” “诺,公子!”里二说:“许美姬还说,她过几天再进府,先把几个仆从安排一下。” “嗯。” 里二听懂了,公子这是同意了,揖礼道:“诺,公子!” 十竹坐在车夫身侧,歪头看了眼后面,自从上次被众人遇见后,主人和许美姬有十天未单独见面了,他算是品出点味道出来了,每次走火后,公子都要化上不少功夫调整自己,他能过美人关吗?不像晋候一样沉迷美色不能自拔,误国误人吗? 陈阳见姜美初不进公子府连忙下了马车:“禾庶士你这是……” “我安排一下胡大个他们。” “那你……” 姜美初回道:“等我安排好他们后去找你。” “哦……”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分上,公子又没有反对,陈阳不好再说什么,“那禾庶士请尽快回公子府。”陈阳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希望她在公子身边,又不希望公子名声受损,可要是恢复女装,又是个逃奴,可真不好办。 姜美初点点头:“好!” 站在街道边等待的胡大块头等人见主人终于来了,个个高兴的围了上来。 “主人——” “主人……” …… 感觉仿佛一下子自由了,姜美初心情愉悦,高兴的叫道:“我们去找地方住。” “主人,是客栈还是租院子?”陆五兴奋的问。 路四说道:“当然是租院子。” 姜美初说:“我们可能要住一段时间了!” 壮三问:“住到明年去西秦吗?” 姜美初摇头:“秦国暂时不去了。” “为何?”路四问。 胡大块说:“这还要问,主人现在是公子无夏的门客。” 见众人听到门客这个词,面色有些不自然,姜美初想了想解释道:“我还有些私事想利用这个身份解决。” “何事?主人?”他就觉得主人答应做公子无夏的门客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姜美初回道:“等以后方便了再告诉你们。” “好的,我们都主人的。” 众人见他们的美姬并不是贪恋公子无处,个个轻松起来。 胡大想想问道:“主人,你为何不让我们住公子府?” 姜美初反问:“难道你们不觉得很不自由吗?”要是可能自己也不想住到公子府。 田二皱眉:“当然知道,可是我们卖给贵人豆制品秘方的金币还没有拿到呢?”他是管钱币的,没拿到钱制总觉得少了什么,浑身不自在。 “你们为了这个想住公子府?”姜美初惊讶瞪眼。 “唯!”几人回道。 姜美初心想,我就说嘛,什么威风不威风的,无奈道:“走吧,这事以后再说。” “哦!”众人跟着姜美初去找院子。 无论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和公子无夏保持距离,姜美初都会选择住在外面,可现在她是他的门客,只能跟石予一样现住到公子府里,有现会再出来。 至于说上次豆制品方子之事,一方面算是还了公子无夏的人情,另一方面,也算是她扔出点现代的东西到这个世道试试水,反应还不错,就是贵族太恶,只想东西不想付钱,让她不得不依附公子无夏,不过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有能力自保,不让这些贵族白拿东西。 姜美初仔细想了想,那么就不要租院子,干脆买得了。 “买?不是租?”路四等人齐齐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肯定的点点头:“我刚才想了想,还是买院子合算。” “难道我们真要在这里长居?”路四问。 姜美初回道:“不一定,主要是为了生意,若是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买来的东西还可以再卖。” “是这么回事!”路四想想道。 姜美初笑道:“大家赶紧动起来,我们置办新家。” “好咧,主人!” 一行人开启了他们在边邑热闹而繁忙的生活。忙了几天后,姜美初才记起要回公子府去住,她没没回去,公子府的人也没有来催。 忐忑了几天后,姜美初安心的跟胡大等人住在了买来的新房子里。和他们一起忙碌,买房、租铺子、办油坊、售豆制品,不亦乐乎。 在忙碌的过程中,姜美初发现,被陈阳带回边邑的流浪之人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安置。 “主人,你怎么不走?”路四提醒道。 姜美初看向大街小巷的流浪人群,“好像没什么区别。” 路四回道:“主人,也不尽是。” “此话怎讲?” 路四回道:“主人,边邑能开城门让他们进来讨食已经算好的了,在其他地方,他们连城门都不开的,任由流浪之人冻死在荒野之中。” 姜美初想想也是,小小的边邑比镇子大不了多少,又有什么就业机会安置他们呢,怕就是本地人都没什么事做。 “走吧!”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没有足够的生产力相匹配,一切都是空谈,看来公子无夏没错。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公子府并没有收到都城——翼的来信。 陈阳叹气:“看来今年祭祖,又没有公子的份了。” 崔岭道:“那些老家伙果然不可靠。” “唉……”陈阳再次长长的叹气,“我去看看公子。” “我和你一道去。” 两人一起出门,边走边说:“石予呢?” “去他老仆那里喝酒了。” 说到石予老仆,就不得不让人想到许国美姬,“这都多少天了,她连公子府的门都没有进。” “可不是!”崔岭失笑,“不过这段时间托她的福,公子用煤之事总算解决了。” “小心行事,不可泄了公子之事。” “明白!” 二人边说边到了公子无夏的房间,门口遇到了伺候他的丽姬,“公子有空吗?” “正在看简。” 陈阳揖礼:“麻烦丽姬帮我们通报一声。” “大夫请稍候。” “多谢了。” “大夫客气了。”丽姬转身进了房间,“公子,二位大夫求见。” 公子无夏皱眉:“里二呢?” “公子,丽儿做得不好么。”丽姬双眼盈盈委屈般的目光投向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抬眸:“让丽姬亲自操劳,子夏失礼。” “公子,能为你做事,丽姬心甘情愿!”见公子看过来,丽姬马上小女般妩媚,给他行了一礼。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让两位大夫进来。” “诺,公子。”丽姬高兴的出了房间,微抬下巴,“二位大夫,公子让你们进去。” “多谢丽姬。” “去吧!”丽姬仿佛主人般挥了一下手,带着骄傲的走了。 陈、崔二人失笑一起进了公子房间:“公子。” “公子!” 二位大夫齐齐给主人行礼。 “免礼。”公子无夏问:“二位有何事?” 崔岭回道:“回禀公子,那煤碳我已让乔扮的军卒陆陆续续从边邑运,以后我们的作坊用煤就有保证了。” “那就好。” 崔岭道:“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小的先退了。” “嗯,我知道了!” 陈阳想了下对公子无夏道:“公子,我在流浪之人中又物色了几位有能之人。” 公子无夏道:“这些人你看着把他们放到该放的地方。” “诺,公子!”陈阳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 陈阳说道:“公子,我们的开销太大,入不抵支,该如何是好?”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的简,神情凝重,久久没有开口。 崔岭道:“不止于此,粮食也吃紧。” 过了一会儿,公子无夏才回二位大夫:“盐上的税赋再紧一紧。” “诺,公子!”陈阳道:“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小的先退了。” 公子无夏挥了挥手,崔、陈二人出了房间,相互看看,相互叹气:“侯爷啥也不给,全靠公子,难啊!” “难啊,何时是个尽头。” 公子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但姜美初的小日子如火如荼,油坊、豆制品铺子已经开张了,生意不错。 没让姜美初看上眼的小小边邑,倒是有一样极入她的眼——边贸。 这里竟是几国交界处,人们往来频繁,相当适合做生意,简直太棒了。可能是要过年,生意比平时更好,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晚上放工回来,身上带着风雪,姜美初跺脚哈手:“招人,一定要招人,真是又冷又累!” 路四笑道:“是啊,再不招人,金币都飞走了。” “山叔呢,下午都没有见到人?”姜美初问道。 郑好从厨房出来回道:“和石大哥在会客堂聊天。”说这话时,她一脸神彩。 再拙的人也能感觉到对方喜在眉梢,陆五瞄了眼会客堂沉默的低下头,跟着众人进了会客堂。 “小禾,你回来啦!” “小禾——” 山叔和石予立起身纷纷打招呼。 “石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石予咧开一嘴白牙:“我每天都有空,只是你没空。” 姜美初感觉奇怪:“晋公子没有安排你做事?” “有,但不多,三两下就解决了。”石予笑笑。 姜美初想起煤碳之事,“晋公子没让人去?” “好像有!” 好像……三个字,让姜美初明白了石予在公子无夏身边的地位,“哦,晚饭吃了吗?” “就是过来噌饭的。”石予收回失落的神情,暗暗对自己说,毕竟不是晋国人,重要的事不让自己做,也在情理之中。 石予落漠,郑好跟着难过,见主人岔开话,连忙道:“就等主人回来开饭了。” “那赶紧开吧。” “唯,赶紧开,真是又冷又饿。”胡大块头跟着叫道。 众人见此哈哈大笑! 郑好笑道:“我马上就去端上来。” “我来帮你!”虽然女人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但陆五仍然鼓起勇气笑着脸说道,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这个女人的心。 “我也去帮你。”壮三饿得前心贴后背,恨不得马上就把饭刨到嘴。 大家都上手帮忙,菜、饭很快就上桌上了。 “咦,这几怎么这么高?”石予看到餐桌疑惑的问。 “哈哈……”胡大块头大笑,“这不叫几,这是桌子。” “桌子?” “对,你看还有高高的椅子,坐着可舒服了。”胡大块头一屁块迈在椅子上,劳累了一天,背靠在椅背上,那感觉别提多爽了。 “又是许美姬你想出来的?” 姜美初凑凑肩膀,朝他得意的笑了一下,那意思是除了姐,还有谁啊! 山老头伸手拍了胡大一巴掌,“没个尊卑,主人还没坐呢。” 胡大块头赶紧弹跳着站起来,“主人,请——” “在自已家里,没事,大家随意!”姜美初毫不在意的说。 “哈哈,山叔,你看,主人他不介意。”胡大块头得意的说道。 “臭小子,主人不在意,你就不守规矩啦!” “唯,山叔,小的知道了。” “大家别站着了,赶紧吃饭。” 石予落坐后感觉了一下,好像是挺舒服,特别是双腿,不要蜷在那里了,微笑着跟众人一起拿起筷子吃起饭来,食物入嘴的那一刹那,他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也许跟着许国美姬做事会更好! 大碗的饭,大碗的肉,吃得男人们满嘴流油,姜美初幸福的摇摇头,夹起自己面前的豆芽菜、菠菜,还是蔬菜吃着舒服。 吃饱喝足后,石予带着仆从告辞了,“多谢款待。” “石大哥要是无聊,可以经常来啊,我们欢迎你。”姜美初笑道。 石予大笑:“光吃饭,不做事,我怕吃穷你。” 美初初挑眉:“要是石大哥过意不去,可以帮我们做事嘛。”她的人手真不够,真需要人。 “呃……哈哈……”愣过之后,石予大笑,果然是豪爽的许美姬:“好!”他也大方的应承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明天就来,你赶紧找点事给我做做,省得我骨头都闲散了。” “没问题。”姜美初也毫不客气。 石予走后,姜美初和几人商量了明天招人的具体细节。 “我觉得要把柴一和壮三从油坊里解放出来,还让他们暗守着铺子。”发现有人窥探,路四担心的提议道。 姜美初点头,“要的,专门招几个壮实、力大的人来榨油,山叔,这油坊就由你来监管。” “我……我行吗?”做惯仆从的山老头不自信的说道。 “行的,山叔,你只要把关榨油的工序,看着榨油的人不偷懒即可,如果有人偷懒,以你的身手,根本没问题。” “那倒是。”说到身手,山老头毫不谦虚。 姜美初说道:“至于做豆浆等重要的事,还是你们几个起早干,不可让人知道,但是货拿到铺子以后,我们可以多招几个人帮着卖,这样也轻省一点。” 路四点头:“主人主说得对,这可是我们赚钱的根本,要是别人都会了,我们还拿什么赚钱。” “那就这样定了。” “好,都听主人的。” 姜美初说:“明天在铺子外面贴招工启示。” “唯。” 第二天一早,石予就从公子府出发了,出发前跟大夫陈阳打招呼:“大夫,你要是有事让我做,就让人到风谷巷子找我。” 陈阳点点头,“石贤士随意。” “多谢大夫,那在下就出去逛逛了。”石予笑道。 陈阳再次点头,随口问:“禾庶士还好吗?” “他挺好的。” 陈阳说:“听说他的油坊、铺子都开业好几天了?” “是好几天了。” “生意不错?” 石予摇头笑笑:“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陈阳笑笑,“那贤士去吧。” “多谢大夫。” 陈阳看着石予的背影,到底是公子的贤士还是许美姬的门客,还有,公子对门客是不是太宽容了,不过公子是不是故意的呀,难道他故意让许美姬呆在外面赚金币,然后……想到这里他什么不满都没有了,心里只有金币。 简陋而繁华的边邑大街上,到处流淌着过年的气氛,各式小铺子门前都围满了人,大家都在选过年要用的食材和日用品。 这些铺子当中当然也包括姜美初的铺子。 许多人围在他的铺子前,读着贴在墙上的‘帛’:本铺因业务需要,现招以下人员,跑堂若干名、脚工若干名,柜台收币、物等五人(会算术者优先)、仓管五名(会计数者优先),做饭的大婶三名、浆洗婆子三名…… “哇,要招这么多人哪。” “是咧。” “那报酬如何?” “跑堂管一日三餐……” “等等,一个跑腿的一日能吃三餐?” “告示上是这样说的。” “老母哎,我要去……” 读告的人只感觉面前一陈风,等睁开眼时,发现人少了一半。 “不会吧,动作这么快。”读告之人问面前留下的一半人,“你们为何不去?” “你还没读完呢。” “也是!”读告之人轻笑一声,继续仰头:“另,一日给三布币或是等价实物……” “老天啊,这么好!” “告上是这么说的。” “夫子,麻烦赶紧往下念。” “不是你打断老夫的嘛。” “对不住了,请你赶紧往下念。” 读告之人继续往下念:“脚工管食一日三餐,另,报酬与跑堂等同;柜台收币、物者一日三餐,报酬为一日十布币或等价实物。” “老天啊,这么好的铺子那来的,不行,我要去了。” 读告之人问:“你会算术吗,还是会计数?” “我不仅会算术,我还会写字。” “哈哈,那你能养活自己了。” “老天啊,我终于不要举贤就能养活自己了。” 边上有人不屑的说道:“行商之事,这么低贱,你也去做?” “老母的,老子都快冻死、饿死了,那还管低不低贱,难道落得卖身为奴就不低贱啦。”中年人梗着脖子走了。 读告之人捋须:“好像是这么个理。” “老夫子,难道你也要给低贱的行商之人做事?” 读告之人笑道:“老夫倒还不置于,就是觉得这铺子给了不少贫困之人机会,让他们能有一口食吃,能活下去,还真是不错。” “老夫子这话说得对,这年头,饿都饿死了,那还管什么低不低贱。” 姜美初从人群中挤进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微微一笑,“只要凭双手勤劳所得,我觉得业无贵贱,活下去才是王道。” 说完话,她朝读告示的老夫揖礼:“多谢老夫子为大家读告示,若不嫌弃,在下请老夫人午食。” 老夫子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一笑,“你就是铺子东家?” “正是在下。” “后生可畏。” 姜美初抱拳:“初来乍道,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小儿客气了。” 姜美初笑道:“那老夫子给不给在下面子呢?” “既然小儿如此诚恳,老夫却之不恭了!”老夫子也不拘泥,爽朗回道。 “老夫子请——” 众人见老夫子进了铺子,连忙叫道:“那谁给我们读告示!” 姜美初无奈转头:“石大哥,帮帮忙啦!” “没问题。”石予停下脚步,站到门外告示下面,边读边给人解惑。 姜美初带着老夫子进了后院,“小儿带老夫到这里吃饭。” “这是铺子后院?”老夫子问。 “是,老夫子。” 没走几步,院子后门边,坐了两个年轻人,而那些要找工的人都挤在后门,被一个大块头叫唤着排队,“排排好,按顺序进来。” “先让我进来吧,先让……” “给我住嘴!”大块头吼道:“信不信,再挤老子把你丢出去?” 大概是太想得到这分工了,也大概是没受过规矩,不知道排队为何物,门口的人仍然挤不个不停,大块头伸出两只手,把最前面的两个拎了扔出去。 “啊……” “啊……” 摔倒的凄惨声终于让挤闹喧哗的人群安静下来。 “还排不排队?” “排……排……” 终于安静下来,路四和田二两人才开始正式面试。 “这位大哥你想应什么工呢?” “跑堂的。” “那你平时……” …… 老夫子也不去吃饭了,停住脚步顷听路四和田二两人面试,好像有点意思,竟有些像招贤考核,他这样想了,嘴上也问了出来。 姜美初轻轻一笑,“回老夫子,这也算是招贤,我们花钱币招人,当然要招一个得用的人,如果招来的人不得用,白养他干嘛呢,你说是吧。” 老夫子大笑:“哈哈……小儿说得对,说得太对了。” 姜美初笑道:“走吧,老夫子,咱们别管他们了,先吃饭再说。” “好,好!” 短短的一顿饭,姜美初了解到这个老夫子是当地儒士,是当地少数士族的后人。 吃饱喝足,姜美初揖礼送走了老夫子:“以后还请老夫子多多关照。” “小儿客气了。” 送走老夫子,姜美初和路四等人一起招人、培训,让这些招上来的人很快上手。 几个抄手站在禾记铺子对面的男人一边看着禾记,一边小声聊着。 “看到了那个白净的年轻人了吗,他早上从公子府出来的。” “在公子面前能露脸吗?” “打听了,没露过几次脸。” “也就是说,他就是公子的一般门客。” “嗯!” “美姬怎么说?” “美姬让我们行事小心点,出了事,她能在公子面前说上话。” “行,只要有美姬这句话就行。” “那咱们就动起来。” “再不动起来都过年了。” “行。” 铺子对面,石予和姜美初等人告别回公子府了。 山老头站在铺面门口,担心的问:“小禾啊,公子府你还没去过一次,要不要去拜见公子,告知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姜美初凑了凑鼻子:“他门客多得是,不少我一个。” “小禾……” “知道了,山叔,等忙完这阵,我就去。” 听到小禾听自己劝了,山老头松了口气:“好……好,这就对了,既然做了晋公子的门客,又拿了人的钱币……” “停、停,山叔,我现在可一个钱币都没拿过他的,为了流浪之人,我还贴了百金呢!” 山老头转头笑笑:“小禾啊,做善事,别心疼,以后会赚更多的。” “只能这样想了。”姜美初撇撇嘴,豆制品方子赚的金币一个都没拿到,想想就郁闷,万恶的奴隶主,哼! 铺子招的人手基本都上道了,第二天,姜美初没急着去铺子,睡了懒觉,暖暖的土坑比在山洞里还舒服,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郑好听到房间内的声音,准备了几次热水,结果进去看看人又睡着了,失笑的又退了出来。 快到中午了,郑好开始准备午饭,由于大家在油坊的在油坊,在铺子的在铺子,中午都来不及回来吃饭,分别配了厨娘,这样她在家里,只准备在家之人和自己的午饭,晚上的饭,大家都回来家,仍然有她做,其余帮工,仍然有厨娘做。 郑好的菜还没有择完,门口,陆五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陆五哥,出了什么事?”郑好连忙从厨房出来。 “有本地人闹事。” “不会吧!”郑好心想,他们主人可是晋公子的人,这些人也敢动? “主人呢?” “还没起来。” 陆五急道:“帮我叫一下。” “哦,你等着,我马上去。” 郑好小跑着到了主人房门口:“主人……主人……” “什么事?”姜美初已经醒了,正在跟小松鼠玩。 小灰灰听到外面有人叫主人,连忙从主人怀里跳下来,快速蹿到门口,等待外面的人把门开了。 “主人——”郑好弯腰顺手抱起小灰灰。 “何事叫得这么急?” 郑好回道:“有人闹事。” “有人敢闹事?”姜美初的表情跟郑好刚听到时一样。 郑好点点头。 姜美初从坑上下来,“先不说公子无夏的名头,就是我们自己,那也能叫他们有来没回。”她不慌不忙的穿着衣裳,“谁回来叫的?” “陆五哥。” 姜美初说道:“肯定是路四紧慎。” “主人,怎么办?” 姜美初说:“你去告诉陆五,让他们放开手打,只要不死人就行。” “行,我出去告诉他们。” “嗯。”姜美初说,“让柴一去探探,到底是何方神圣,明知石大哥天天从公子府出来,还敢来砸场子。” “好,我马上就去告诉陆五。”郑好问:“那主人你呢?” “我……”姜美初打了个哈欠,“山叔让我去拜见公子,也罢今天有空,我去拜拜,省得牛鬼蛇神不长眼。” “哦,我马上备一下。” 姜美初说:“其他的也不要多备,就把我们前几天做的零嘴,大麦茶等带给公子。” “唯,主人。” 陆五一路狂跑到了铺子跟前,马上把主人的意思转给了路四等人。 路四心里有数了,扬手一挥,一直按捺的胡大块头痛快的挥出拳头,“巴老子的,敢来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揍不死你……” 左踢左打,前击后攻,前来闹事的十多个混混,刚才还嚣张的无法无天,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被大块头一个人解决了。 围观的人群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以一对十。” “我呸——”胡大块头大骂道:“以一对十算什么,以一对百,我们都不在话下。” “什么……”众人惊呃。 路四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混混,对围观的众人说:“如果没有几下子,我们敢在这里铺这么大场面,敢在这里生根发芽。”他说完后严厉的看了眼众人,那眼中的警告让围观的众人不知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陆五低头对地上的混混们说道:“回家告诉你们主人,禾记可不是谁都能惹的。” ------题外话------ 推好友蓝牛新文——农门有甜:病娇夫君小悍妻 魏华音功成名就时,嘎嘣一下死了!穿越了! 原身肥胖黑丑,横行乡里,把继母继妹欺负的宛如小白兔。 未婚夫强势退亲,一时怒愤怨恨继妹勾引未婚夫,大闹乡里,污毁继妹名声,被亲爹活活打死。 还没等她报仇,转眼被面慈心毒的继母卖给了病秧子做妻。 对着她一身肥胖黑丑,宛如娇花仙子的小夫君竟然吃得下嘴,天天想着圆房。妈蛋!叫的比她还浪! 外人都骂好白菜被猪拱了,她家白菜已经洗剥干净,“娘子!天黑了!” 白玉染重生了, 这一世,他定要用尽计谋手段早早把她娶回家,藏起来! 他在她打猎的路上跌倒,他丢帕子,他落水,妈的!被别人救起了!? 娘子!别走!我再落一次! 第81章 看望 团儿 陆五低头对地上的混混们说道:“回家告诉你们主人,禾记可不是谁都能惹的。” 倒在地上的混混们接到警告,连忙爬起来,相互扶着七扭八弯的落荒而逃。 晋公子的公子府,姜美初虽没有来过,可是它立在简陋的边邑实在太打眼了,想让她忽视都不行,无论从那个街道,都能看到巍峨的公子府,它的奢华衬得边邑越发贫穷落后。 真不知这些贵族是怎么想的,低层百姓都穷死了,建个这么富丽堂华的府邸干什么,亏得她还曾想过公子府小不能住太多门客呢,现在看来,住三千人都行。 到了公子府门口,姜美初报了大夫陈阳的名号,门卒马上回到,“大夫说了,要是有禾姓庶士,请进府。” “多谢了。” “庶士请——” 姜美初在侍卒的带领下到了陈阳办公务的地方,陈阳一见到他,两眼笑得眯起来,“能见到禾庶士不容易啊!” “大夫,你这是埋汰我是吧。” “那里,那里!”看到许美姬就是看到金币啊,陈阳早就忘了她是个女流之辈,本不该受自己这么礼遇,可现在的态度,除了公子,就是对她最好了,笑笑引着她去见自家主人,“庶士这边走。” 晋国地处中原偏北,而边邑又是晋国北边边陲之地,这里算是北方了,寒冬腊月,几乎看不到绿色的植被,可是公子府里竟然有常青乔木,还真是奢侈,果然是一国太子。 “你们公子最近忙吗?”姜美初看着画梁雕栋、曲折迂回的走廊随口问道。 “还算好。”看着不把自己当庶人的姜美初,陈阳笑笑,暗道,果然就是一国美姬的气度,跟我这大夫说话口气老横气了。 “哦!”姜美初眼珠转了一下,“大夫,你在边邑多久啦!” 陈阳回道:“公子来了,我就来了。” 姜美初又问:“那你们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有好几年了。” “到底是几年嘛?”回答问题回不到点子上,姜美初心想,在快节奏的现代企业里,你早就被淘汰了,还做大夫这么高的位置。 陈阳摸须回道:“大概有五、六年了。” 姜美初问:“看你们家公子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难道他十四、五岁就来这里了?” “诺,庶士。”想到这个,陈阳内心替自家主人苦上了。 姜美初同情的说道:“小小年纪就来这苦寒之地,你家公子也瞒苦的。” “呃……”正在伤心的陈阳被小小的人儿雷到了,反问:“美姬你多大?” “我……我十五啊!”姜美初有让郑好打听过许美姬的事情,知道她多大。 陈阳低头而笑。 姜美初明白过来了,心虚一笑:“公子住在什么地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 陈阳抬头刚想说马上就到了,一个漂亮的美姬站走廊口,微抬下额,目光不善的看向他们,他上前一步揖礼,“丽姬。” “何人?”丽姬冷冷看向他身边的黄面少年。 陈阳转头看了眼许美姬,微笑回道:“公子门客——禾冬。” “大夫是不是太闲了,什么时候一个不上道的门客要你亲自带路了。”丽姬冷冷的说道。 陈阳皮笑肉不笑,“回丽姬,公子对待贤士一向有礼。” 丽姬皱眉,“可这小儿为何如此无礼,在公子的回廊里喧哗?” 我什么时候喧哗了,姜美初很想这样驳回去,忍住了,瞟了眼陈阳,让他去应对吧。 陈阳面色不变,直起身:“请问公子在吗?” “公子在看简。” 陈阳忍住不耐烦:“那烦请丽姬通报一声,就说梁国庶人禾冬到了。” “公子正在看简,打扰不得,还请大夫等等。”丽姬骄傲的说道。 “诺,丽姬。” 陈阳行礼,姜美初跟着他行了礼。 丽姬瞪了眼登不上台面的黄皮小儿,那下巴能抬到天上去,扭着圆臀细腰走开了,后面跟着一堆丫头婆子。 “公子姬妾?”姜美初低声问道。 陈阳摇头。 不是,倒是让姜美初吃惊了,看似大大咧咧不在乎的心却因陈阳的摇头而莫名的轻松,但她本人绝对没有发觉这个变化。 “那是谁?”姜美初好奇的问,听说公子无夏的老娘早就去了,要不然就不会有邢夫人之流了。 陈阳回道:“夫人的表妹。” “公子他姨?” 陈阳被姜美初说笑了,“对,公子他姨。” 可我怎么感觉像是‘十三姨’呢?但愿公子不是黄飞鸿,这女人……想想浑身就不得劲。 “大夫,那我们在那里等公子?”姜美初问。 陈阳笑笑,“莫急,我让仆人去找里二。” “哇,还是大夫你聪明。” “你呀……”陈阳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两人站在廊芜下等小仆找里二,也不知过了多久,里二终于气喘吁吁的到了,“大夫,你找我?咦,许美……” “嘘……”姜美初连忙打断他的话,“别乱叫!” “哦!”里二说:“那我去禀公子,就说你们来了。” “赶紧去吧,就等你通报呢。” 听到许美姬这样讲,里二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刚想得瑟两句,她的脚抬起来仿佛要踢人,吓得他蹦一下跳开了,连忙进了公子房间。 “公子,大夫和许美姬来了。” 公子无夏拿简的手顿住了,目光却还停留在简上。 里二见公子没反应,又禀了一次,“公子,大夫和许美姬来了。” 公子无夏这才缓缓抬起双眸,“让他们进来。” “诺,公子。” 里二转身出了房门:“大夫,禾庶士,公子请你们进去。” 陈阳笑道:“里侍从,老夫就不进去了,麻烦跟公子说一下,我还有事要忙。” “哦!”里二心知肚明,这是给公子和许美姬单独相见的机会呢。 姜美初想叫住陈阳,想想又作罢,任由他离开了,而她跟着里二进了公子的房间。 进到房间那一瞬间,姜美初心想,她们有近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吧。 “公子……”见面先揖礼。 公子无夏抬眼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小女人。 里二悄悄退了出去,拉上了移门,和外面的郑好说道,“请姑娘边上坐。” “里侍从,这是我们主人给公子的礼物。” “多谢了!” “里仆从客气了。” 里二收了许美姬带来的礼物,带着郑好去规整了。 房间内,姜美初蜷坐在公子无夏案几的侧边,冬日里,窗户都关着,光线昏暗,她微微低头边抠自己手指头,边打量公子房间。 果然是一国太子,这见人的书房低调奢侈。房顶檀木作梁,黄铜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墙边矮几上放着斛,里面插着一些含苞欲放的梅花枝条,仿佛有淡淡的梅香袭来,让人泌脾。 墙上方放着一把青铜剑,剑鞘上镶着精美的宝石,姜美初心想,若是拿到现代拍卖能卖好几个亿吧,想想就让人心动啊! 公子无夏瞄了眼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小女人,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问,“所来何事?” “啊……”正在做美梦的姜美初被叫醒,随口答道:“来看望公子啊。” 公子无夏轻哼一声,“那倒是劳烦你了。” “不劳烦,不劳烦……” 公子无夏撇了眼小女人。她吓得缩头不敢吭声了。 阴阳怪调,姜美初气乎乎的想,公子真不讨人喜欢,人家从街道的最西头步行到最东头的公子府,走得嘴都干了,一口水都舍不得赏,真是过分。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姜美初心想,也不知道路四等人有没有把小混混打走,如果打走了,他们是不敢了就此作罢呢,还是继续动作,姐可是初来乍道啊,可千万别搞阴的,费姐脑子。 公子另一个院落,后门被打开,进来一个敷面粉脸的年轻人,只见他在仆从的带领下到了偏室。 偏室内,主位盘坐着一位美人,“这点儿来找我何事?” “回贵人,瘪三他们失手了。”粉脸年轻人跪地行礼。 “哦!”美人仿佛知道是这个结果。 “贵人,搞不定外来人,我们的金币……”年轻人小心翼翼的看向美人,边上的仆人上前就是一个脑冲子,“贵人也是你能看得吗?” “唯……唯……”年轻人吓得脸色更白了,趴到地上。 美人阴沉沉的训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贵人……贵人不是小的做不好事,实在是外来人太能打了,他们一个人就干倒了我手下十个人。” 美人阴沉着眼:“十个不行,你就弄一百个,一百个打不过,你就让他们坐在门口晒太阳也是好的。” 年轻人仿佛被点通了,连忙高兴的拍马屁,“贵人聪慧!” “那还不去,等吾送你哪!” “唯……唯……”年轻人连滚带爬出了偏室。 “一群废物,搞点金币都搞不到。”美人气得喘粗气。 “美姬,公子为何这般小气,连币都舍不得赏?” 美姬阴了眼奴仆,“你懂什么,公子的金币都用在要紧之事上了。” “唯……唯……”仆人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在美人面前。 美人目光直视前方,不知想到了什么,会心一笑,美艳妖娆。 陪着公子一直干坐着也不是事啊,姜美初暗暗清了清咙,挤出笑容:“公子,都午时了,你还不用膳吗?” 公子无夏侧目而视,“你饿了?” “没……没有……”姜美初才不承认自己饿了呢。 “吾倒是饿了。” “那公子你赶紧叫里二哥上膳啊!”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看向案几,“没有胃口。” “为何?”想也不想,姜美初的问话脱口而出。 公子无夏垂头许久没有回答,房间内再次针落可闻。 就算是傻瓜也感觉到公子无夏心情不佳了,可他到底为何不高兴呢,姜美初就不懂了,她问了自己一句,我要弄明白他不高兴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想想以前借着人家的光逃出来,又借着人家的身份摆脱了公子呈等人的魔掌,那就做道美食让他暖暖心吧,也算还了他的人情。 此刻的姜美初绝不肯承认自己心疼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那……那要不要我做道膳食给你吃?” 神情落寂、周身孤冷的公子无夏终于抬头看向她,“什么膳食?” “大冬天的,我就搞个又快又暖胃的羊肉火锅给你,吃到最后,还能用汤下碗面条。” “暖胃?” “是啊,公子。” 公子无夏点点头。 姜美初高兴的立起身,“那走吧,公子!” “去哪里?” “你家厨房。” “君子远庖厨。” 姜美初挑眉,“你在那听到这话的。” “竹简上。” 姐可是文科生,用笔杆子养活自己的人(就是你的小网文吗?去去去,那来的讨厌鬼。哈哈……)跟姐拽文。 姜美初立在公子无夏面前摇头晃脑的说道:“这话不是指做大事的君子和堂堂男子汉应该远离厨房,而是讲君子跟禽兽的区别,有仁义的君子不忍心见厨房里杀牛宰羊,他只想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其实是对齐……” 姜美初突然意识到这是孟子对齐宣王不忍心杀牛的评价,难道伟大的儒家已经出现在这个世道了?可自己旅行三个月,特意打听过,这些伟大的人物一个也无啊,难道历史在那里走岔了,或本就是异世架空? “是什么?” 姜美初顿了一下说道:“这句话的本意是赞扬一个为君为候的仁慈之心。” “仁慈之心。”公子无夏轻轻的重复了一下。 “对,比如公子收纳了流浪之人,让他们吃有所食,衣能蔽体。”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可是谁来体恤我呢?” “万民啊!” “万民?我治下不足万民,何以体恤?”公子无夏摇头。 “呃……”姜美初内心崩溃,不会让姐跟你聊治天下吧,姐可没这能耐,还是赶紧给你做羊肉面吧! 想到这里,也不管自己刻意保持的距离了,伸手就拉公子无夏:“走啊,不让你进厨房,你就站在门口等着我。” 冰冷的手猝不及防的被温暖、柔软的小手握上,公子无夏愣住了,目光从紧握的两只手到对方笑意盈盈的小脸。 “走啊,公子!”姜美初娇目圆瞪,“你看你,火炉不生,又坐在这里不运动,四肢冰冷,小心生冻疮。”说完,她也不管他如何反应了,用了气术把他拉起,牵着他的手到门口,另一只手拉开了移门。 “公子,庶士……”里二惊讶的看向两人。 “里二哥,带路。” “去哪里?” “你家厨房。” 里二没敢动,看向公子。 公子无夏给了一个眼神。 里二连忙在前头引路,边走边问,“庶士,你这是……” “给你家公子做膳食。” “有没有我的份?”一直被丽姬支开做事,他的午食也没有吃呢。 “有啊!” “多谢美姬。”听到有自己的份,里二大高兴的眼睛都笑眯了。 “客气了。” 一路上,不知是姜美初忘了放下自己的手,还是公子无夏握着小手没肯放,反正这两人手拉手一直到了厨房。 从书房到厨房这段长长的回廊里,丫头、婆子、守卒无数,消息马上暗暗散开了,已到了‘关心’之人的面前。 “美姬,看来传言是真的。” “黄脸小儿?” “唯,美姬。” “他居然敢牵着公子的手,还让公子近庖厨?”丽姬的脸阴得能滴水。 “美姬,现下如何?” 丽姬脸色沉沉,“现下,公子许正在兴头上,不一定听得进我的话。” “美姬,那可如何?” 丽姬说道:“待那黄脸小儿出去,你们找人打断他的腿,不让他来公子府。” “唯,美姬。” 厨房内的人都被里二赶走了,姜美初笑道:“里二哥你亲自帮我烧火?” “你不是有丫头吗?” 郑好听到里二的话连忙上前准备去灶膛。 姜美初伸手制子,“郑好姐姐帮我打下手,你来烧火。” 里二瞪着眼:“知道了,赶紧吧,公子早就饿了!”就知道使唤他。 “知道了!”姜美初转头看向门口,“公子真不进来?” 公子无夏摇摇头。 “那好吧,你要吹风,我也没办法。”姜美初虽然笑兮兮的,可是手上动作却快起来。 羊肉过水泡去血水,入锅煮沸,撇去浮沫,加生姜、清酒少许,盖上锅盖,让里二用小火慢慢炖上,在炖肉的时间内,她开始做手工做面条,和郑好两人一起,动作很快,小半刻钟后,粗、细适中的面条好了,又备了香菜小葱,在碗底放盐、酱等调料,用白水煮开面,捞面条于碗中,最后舀炖的羊肉汤到碗中,撒入几个香菜小葱,一碗色香味俱全,又暖胃的羊肉面就好了。 小女人做面的过程,每个细节都入了公子无夏的眼,本以为很枯燥无聊的事,居然也挺有意思的,冰冷的嘴角在厨房热气蒸腾中不知不觉温柔下来。 “当当当……面好了!” 发呆的公子无夏在姜美初朝他挥手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面前的小女人,此刻,她笑意盈盈,仿佛冬日里的一轮暖阳。 “公子,是不是被感动了?”姜美初调贶道。 公子莞尔一笑,伸手就敲了准备邀功的小女人,“给公子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说完转身,满脸笑意,“我到隔壁,赶紧把面端过来。” “公子,好疼的。”姜美初捂着被敲的脑门撅嘴叫道。 “再不端来,小心公子生气。”从来寡淡的公子无夏忍不住说了句轻松的话。 “哼!”姜美初转头,“里二哥,你端去。” “我不敢。”里二连忙回绝。 “小心我不让你吃。” “庶士,这就不讲理了吧,你可答应好的,不行!”里二连忙把两碗面条放到食盒里,塞到姜美初手里,“赶紧去吧,禾庶士,你忍心让公子受饿?”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老妈子……”姜美初边念叨边拎着食盒到了隔壁。 里二见他走了,对郑好说:“终于把大神请走了,我们赶紧来吃。” “多谢里侍从。” “不客气,再次吃到她亲手做的膳食,这滋味别提多美了。”里二端起面条高兴的说道。 听到里二夸主人的厨艺好,郑好也高兴,正准备端面碗,碗被别人端走了,抬眼一看,是个陌生的婆子,“里侍从,这是……” 里二含在嘴里的面条连忙咽下,刚想开口,婆子已经把羊肉面端走了。他抿嘴而立。 “里侍从……” “这婆子是丽姬的人,随他去吧。”里二无奈的摇摇头,谁让她是夫人的亲人呢。 “就是那个美姬吗?” 里二点点头。 隔壁的人并不知道厨房里有这样的小插曲,也许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公子无夏和姜美初同几而食,两人可能都饿了,也可能古代贵族食不言,两人都没有说话,聚精会神的吃饭。 直到最后一口汤落到肚子里,姜美初放下碗,打了个饱隔,“终于吃饱喝足了,再来杯大麦茶,人生就完美了。” 公子无夏亦放下碗,嘴角微翘看向姜美初,“话恁得多。” “公子难道不觉得?” “不觉得。” 姜美初瘪嘴,“不跟你这个什么都有的贵公子说,反正本宝宝满足了。”说完,故意摸一下肚子,朝他得瑟的瞄一眼。 公子无夏当自己没看到这个不成体统的小女人,根本没意识到许国美姬根本不像个美姬,等有一天意识到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她已经走得很远了。 “禀,美姬,这就是黄脸小儿为公子做的膳食。” 丽姬看向面前撒了几个小葱段的浓白羊肉面,手拿筷子轻轻挑了一根面条,送到眼前。 “美姬,不可,这是低贱之人做的膳食。” “低贱?你说公子低贱?” “不敢,奴婢不敢……”老婆子吓得连忙伏跪在地。 “哼……”丽姬冷哼一声,“说话过过脑子。” “唯……唯……” 丽姬双眼微眯,“我倒要偿偿,是什么样的黄脸小儿,迷得公子连声誉都不要了。” “美姬,公子被迷了心智,你可不能不管啊,要不如何对得起泉下的夫人。” “给我住嘴。” “唯……唯……” 丽姬低头把面条吃进嘴里细细咀嚼,“滋味果然不错,怪不得能让公子近庖厨,还真是不简单的黄脸小儿……” 出了厨房,姜美初还惦记铺子里的事,看看天色,对公子无夏说“公子,我回去了。” 公子无夏沉默的走在前面,仿佛没有听到小女的话,阔步而走,宽袖锦袍,华贵耀眼,尽显贵公子风范。 姜美初落在后面几步,以为前面的人没有听到,紧走几步和他就差并排,“公子,我要回去了。” 公子无夏驻足,转头看向他,“你是我的门客吧。” 姜美初顿了一下:“是啊!”没有月薪的门客,我都没拿到你的钱币,也算不上门客吧,不过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 “那就住在府里?”公子无夏转身大步而走。 “啊……”等姜美初回神来时,他早已走远了,不行啊,姐的铺子还要规整呢,那能住到公子府,多不方便,她大步跑上前:“公子……公子……” 可惜公子大人理也不理她,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住肯定要住的,能不能过几天?” “上次你好像说安顿好仆从就进府住,到现在多久了。”公子无夏边走边反驳。 呃……这是在说她失信了?好像是哟!失信于人不好吧!姜美初哑口无言,抿嘴顿住脚步,不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不分给我金币,我至于在外面奔波劳碌嘛。 反应过来的姜美初再次跑上去,“公子,我说得没错啊,过几天,这几天又没有规定具体多少。” “小儿多狡!” “没啊,公子,我实诚的很,我都老老实实跟你说了呀。”姜美初一脸老实的回驳道。 公子无夏只顾大步向前,根本不理小儿狡辩,在无人见到的角落,嘴角上翘,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公子……”见他不理,姜美初气得跺脚,看着颀长高贵的背影,她眉角一动,有了—— 眼看就要到书房了,公子无夏身后的小女人不吭声了,仿佛不狡辩了,他得胜般微笑,只是这微笑还没来得绽放,一只胳膊突然下沉,他倏的转头,那狡诈小儿居然抱着自己的胳膊用力往下坠。 公子无夏眨了下眼,搞不明白这是何意 姜美初仰头咧嘴假笑,“公子,公子……你就大人大量再宽限几天吧!”说完这后,还作可怜巴巴之样。 原来是耍无赖,公子无夏明白了,“叫公子也无用。” 姜美初用力往下蹲,就像一个要吃糖的小子拖着大人的胳膊不肯走的样子,“不行,公子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公子无夏点点头,“你确信不走?” “对,就算公子让人把我拖走,我也不走,我就要公子答应我住在外面。” 公子无夏点头,很好,居然直接要求住在外面了,小女人,不治住你,你就把公子当病猫了。 姜美初圆目怒瞪看向对她连连点头,马上就要出手的公子无夏,内心却被他晶亮的双眸闪得心跳漏了一拍。 突然,公子无夏的俯身,双唇直奔她的小嘴而来。 “啊……”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kiss,要不要搞得这么猴急啊! 还没等姜美初触到公子那温润的薄唇,他们的美事被人打扰了。 “公子……”一声惊呃的女声响起,打断了二人所有的绮思。 马上就触到甜美双唇,听到声音,公子无夏顿住了,倾刻间,直起身,冷冷的看向前方,面无表情。 丽姬无视公子的冷漠,转过目光,厉声道:“那里来的黄脸小儿,居然对公子这么放肆,来人,鞭笞下去。” 美人身后的仆从迅速上前,却在公子无夏疾色中停下足,跪在他面前。 “公子……”丽姬委屈般娇声道,“公子,你知道国都的人都怎么说你吗?” 公子无夏双眸微束,“那又怎样?” “公子,都怪这小儿,你不能纵容这小儿啊,他于你的声名不利啊!” “丽姬你管多了。” “公子……我要不是管,如何对得起泉下的夫人……”丽姬拿绢拭眼角的点点泪花。 公子无夏周身突然比寒冬腊月还冷,吓得姜美初倏一下松了他的胳膊,毕恭毕敬的立到一边。 见黄脸小儿离开公子,丽姬马上示意手下鞭人。 姜美初是何人,她本就有格斗术又练了神秘莫测的气术,那反应非常人能比,她倏一下跳开,拉起郑好的手就朝公子无夏叫道:“公子,我回去了,有空过看你。”说话间,人影已经不见了。 公子无夏清冷的看了眼许美姬消失的地方。 丽姬苦口婆心说道:“公子,你是一国太子,可不能落口舌于天下人,让他们知道你喜欢男宠,这有失你的尊严。” 公子无夏冷冷的看了眼丽姬,甩着广袖进了书房。 丽姬站在走廊内看着公子的房间许久,许久后,身后的老婆子轻声道:“美姬,要不要找人杀了黄脸小儿。” 丽姬摇头,“一个男宠而以。” “可公子心喜,对美姬不利啊!” “莫要自作主张,我自有主意。” “唯,主人。” 终于出了公子府,姜美初深吸了一口气,“老天啊,姑奶奶差点没出来。” 郑好已经看出主人跟公子无夏之间的事了,担心的说:“主人,那个美姬好像……” “她是公子的小姨。” 郑好撇嘴:“小姨也可以立为夫人的。”可惜她的声音太小,被公子府前面不远的吵杂声给淹没了。 “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姜美初根本没有听到郑好的话,到了出声的地方,原来是公子府巷子里的守卒拉住了几个要见公子的人。 “还请阁下拿出通关路引。” “真是被强盗掳了去!” 姜美初惊讶的叫道:“团儿?” “美姬……”团儿转眼看到自家美姬泪如雨下。 姜美初警觉的看了周围一下:“吾是梁国庶士禾冬。” “哦……哦……”团儿擦了擦眼泪,明白了,美姬的奴契在郑国公子兴手中,现在是个逃奴,只能用假的身份,“庶士,救我们。” 姜美初示意郑好去扶站不住的团儿:“你家主人呢?” “在巷子口。” “领我去。” “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姜美初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国公子会落到如此境地,竟如叫化子一般。 蓬头垢面的薛姬见到梁国庶士,泪如雨下:“让庶士见笑了。” “何笑之有!”姜美初摇头,“谁还没有个落魄的时候。” 听到她的话,一直隐忍的薛姬突然嚎啕大哭,压抑、苦难随着哭泣顷泻而出。 姜美初站在她身边静静的听着,咙头发涩,她体味这种无根无苦流浪的艰难之苦。 团儿也跟着她的主人一起大哭,姜美初长叹一口气,对郑好说,“去铺子里,让陆五哥驾辆牛车过来,把躺在地上的公子吕带回院子,让路四找个可靠的巫医一并到院子里,你去布坊里买些布匹回来。” “唯,主人。” 郑好抹了抹感身受的眼泪,去铺子里叫陆五了。 一直忙到天黑,才把落魄的公子吕安顿好,姜美初对薛姬说:“累了一天了,你也一起休息吧。” “庶士的大恩大德,妾不知如何报答得了。”薛姬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夫人,不要哭了,伤了身体!” “如何不哭!” “夫人,你要是跨了,何人来照顾他?”姜美初看向又黄又瘦的公子吕,他能得薛姬不离不弃,真是几辈休来的福气。 团儿站在边抹了把眼泪,对薛姬说,“我去送送庶士!” “好!”薛姬点头。 团儿把姜美初主仆送出来,跟着她到了她的房间,跪在她面前,“美姬……美姬,奴好想你呀。” “团儿……”这一次见面,这一对主仆算是正式相认了:“对不起,由于各种原因,上次我没能对你说明身份。” “美姬你别说了,团儿都懂,你现在是逃奴,一旦泄露出去,就会被公子兴抓回去。” “多谢团儿体谅。”姜美初扶起团儿,“这边坐,跟我说说你们怎么会这样?” 团儿点点头站起来,没敢坐,立在姜美初身前,把公子吕与公子无夏分别后的经历和遭遇都跟自已前主人细细讲了讲。 姜美初担心的说道:“这么说,你们要是没身份路引,将会被人随意发卖,或是遣回卫国?” “嗯!” “这倒是麻烦事。”姜美初问,“在什么地方被抢的?” 团儿回道:“就是边邑最北边的山梁子。” “山梁子上有强盗盘居?” “恩!” 姜美初为了报薛姬的肉团之恩,想想说道:“我让柴大哥先去看看,看能不能用币赎回来。” “真的,美姬?”团儿惊喜的叫道。 “试试看。” “那真是太好了。” 姜美初说道:“不过这事现在还没成,你先不要说。” “好,我知道了。” 姜美初叫道:“郑好姐姐,把买来的布匹拿给团儿带回去。” “美姬……”团儿感动的哭了。 姜美初安慰:“别哭了,赶紧拿回去,做几身衣裳,把身上的破衣换了去。” 团儿佩服的说道:“美姬,你真能干,没有身份路引还能过得这么好。” 姜美初苦笑,“还不是被逼出来的。” 团儿撅嘴:“可是公子吕总是叹气生病,薛姬就知道哭,一点也不像美姬你。” “我也是哭过的,只是现在成长了而以。”姜美初也不知道本尊是什么样的人有些心虚的说道。 团儿神气的回道:“美姬,你以前不爱哭的,还经常骂公子禧没出息。” “我……我这么彪悍吗?”姜美初没有想到本尊是个有个性的姑娘。 “嘻嘻,当然了,你比公子禧都像公子,夫人一直说,你们兄妹生错了。”团儿乐呵呵的说。 “哈哈……是嘛!” “嗯!” 姜美初叹了口气,“也不知哥哥现在在哪里?” “……”团儿难过的抿了抿嘴。 姜美初和团儿几乎聊了一个晚上天,从她口中知道了本尊不少事,为自己以后处事解决不少难道。 “天啊,不知不觉竟天亮了。”团儿不好意思的说,“美姬,奴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姜美初微微笑道:“没事,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当然有很多话要说。” “美姬你真好!”团儿感觉她的主人比以前更好了。 姜美初提醒道:“赶紧去睡吧,等一下你还要照顾他们。” “好,那小奴就先告退了。”团儿高高兴兴的走了。 ------题外话------ 推好友文《邪妃惑世:逆天言灵师》/长歌欢 她是仙灵界人人敬畏的神级言灵师。 说破——万物可破。 说死——无人能活。 一朝陨落,变成无法修炼的废物。 不能修炼又如何,言灵出,控天地,打脸虐渣势不可挡! —— 彼时。 她红衣张扬,风流肆意,谈笑间尸横遍野,世人畏之如魔。 他白衣蹁跹,淡漠薄凉,抬手间起死回生,世人敬之如仙。 当光与暗强强碰撞,谁又夺了谁的心,谁又控了谁的魂? 她眼尾轻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与玥公子春宵一度,死而无憾。” 他眉宇寒凉,“——如你所愿。” 第82章 高手 解决 团儿走后,姜美初准备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结果没能如愿,铺子又出现新情况了。这次回来的是路四,居然让路四愁得回来,看来问题挺棘手。 姜美初眉头紧锁:“他们不吵不闹,就是堵在铺子门口不让人做生意?” “唯,主人。” 姜美初问:“坊正你找过了?” “能找的都找过了,他们说不管此事。”路四回道。 姜美初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路四没主张了,问道:“主人,那现在……” “我去看看,再作打算。” “唯,主人。” 看来遇到有段位的高手了,想不到小小的边邑,居然藏龙卧虎,不过想想也是,晋太子这样的大神也呆在这小小的地方,这地方能简单才怪! 不知为何,困难没有打倒姜美初,却激起了她的斗志,好像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姜美初让郑好到油坊照应,把山叔换了出来。 “遇到硬茬了?”山老头笑眯眯的问。 “嗯。” “打上一架?” 姜美初摇头:“不是打一架能解决的事。” “那你让我出来是……”山老头不解了。 姜美初说:“你老的人生经验可比我们丰富多了。” “原来如此。”山老头哈哈大笑。 一老一少背着手走了禾记的两个铺子前,铺子门前挤满了破衣烂衫之人,让铺子没法打开门做生意。 山老头啧嘴:“还真是个问题。” “是啊!”姜美初愁怅的看了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浪之人,“山叔,我们走走。” “走走?” “嗯!” 一老一少,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列而走,不知不觉把小小的边邑走了遍。 山叔看着只走不说话的姜美初,轻声问:“难住你了?” 姜美初摇头。 山叔好奇的问:“那你为何不出手?” “决解事情,我喜欢从根本上解决。”姜美初回道。 “何意?” “如果想从根本上解决,山叔,我可能又要破财了。”姜美初无奈的叹气。 “小禾!”山叔不解。 站在边邑城门楼上,姜美初看向远方:“不过也罢,想赚大钱,总得舍得花小钱。” 山老头笑道:“我咋感觉像是挖了你的心头肉。” 姜美初转头苦笑:“山叔,可不是就是挖心头肉嘛,至少得花百镒金币啊!”她肉疼的想咬人。 “这么多?”山老头惊讶,他知道他们行商三个月赚的钱币,差不多就这么多了。 姜美初点点头,“我想过了,边邑是西秦与中原各国相联系的纽带,在这里落脚投资也不算亏。” “小禾的意思是,这里将成为我们联通西秦与中原的站点?” 姜美初点点头,“我也是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觉得边邑真是个黄金地段所在,如若打仗,必是兵家必争之地。” 山老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说来,晋候把晋太子放到这里竟是重用?” 姜美初摇头:“那也不见得。” “老头子我听不懂美姬所说何意了?” 想到公子无夏的处境,姜美初回道:“或许晋候并没有意识到边邑的重要性,只是把儿子贬到此地来而以。” “也许小禾你说得对。” 姜美初看向远方,指着马匹、人影说道:“山叔,看到了吗?” “商旅之人。” 姜美初说道:“对,他们或从西秦而来,或是北方游牧民族,都趁着好天气到中原来做生意了,我得赶紧解决事情,把生意做起来。” 姜美初带着山老头快速下了城门楼,在下楼拐弯处听到守门嘟囔一句,“又来换盐了,今年这盐怕是不好换了。” 姜美初本能的问,“为何不好换?” “你没听说吗,公子涨了盐的税赋?” “为何要涨?” “这那是我等小卒能懂的。”守卒不耐烦的瞪了眼黄脸小儿,要不是看在布币的份上,能让他上城楼? “嘻嘻……不好意思大哥,我就是好奇,就是好奇……”姜美初边说边退下了城楼。 山老头问:“小禾你经常在外面行走,没听到这消息吗?” 姜美初摇摇头,“没听说。” 山老头说道:“或许就是针对外来的商人也说不定。” 姜美初皱眉:“我怎么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山老头问。 姜美初通过两次事情分析说道:“晋公子缺钱。” “不会吧,就算晋候不待见公子,他也是一国太子,有自己的采邑,不至于到缺钱的地步吧?”山老头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我的错觉。”姜美初按捺下心头的疑惑,“走,我们先去解决那些流浪之人。” “怎么解决?”山老头好奇的问。 “马上你就知道了。” 姜美初再次回到禾记铺子,让人关铺门。 “主人……”路四正等着主人解决事情呢,结果主人关铺门,他急得头上冒汗。 姜美初安慰道:“别急,我有办法解决这些流浪之人了。” “主人……”大家都欣喜的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叫道:“田二哥,我们还有多少金币。” “主人,不到百镒。” “都拿出来。” “主……主人,备用金都拿吗?” “对!” 田二急得头上出汗,“主人,可你不是说过吗,备用金是如何都不能动的。” “后面还有一句呢?”姜美初反问。 田二接口道:“除非置地死地而后生。” “对,就是这句。” “百十个流浪之人让我们处在这样的境地了吗?”田二反问。 “不是。”姜美初摇头:“是我意识到了边邑的重要性,我们的生意在这里有新的机遇。” “主人……” 姜美初伸手制止了路四,“我刚才带山叔去了城门楼。” “何意?” 姜美初回道:“我站在城门楼上,看到很多来或来边邑或路过连邑的西秦商人、甚至戎狄之人。” 路四沉思,紧锁眉头,分析着主人话中的意思。 陆五等人也跟着思索。可是半刻钟之后,陆五等人没能想明白商人们到来,跟流浪汉有什么区别,他们把目光放在最聪明的路四身上,等他揭开主人的意图。 可聪明如路四,他也没能搞明主人的意思,不禁问向主人,“主人,小的没能想明白,商人跟流浪之人有何关联?” 公子府里,粉白年轻男人迈着轻松的步子进了某院偏室,“回美姬,你的计谋起作用了,外地人关上铺门了。” 美人轻轻一笑,“那就好。” 粉白年轻人道:“美姬,那我什么时候出面比较合适?” “晾他们两天,让他们知道,没我们这些本地人罩着,他们的生意根本做不下去,让他们乖乖的交金子。” “唯,主人。” “下去吧。” “唯,主人!”粉白年轻人从原路退出了公子府。 崔岭接到府内卫卒回禀后,脸色一沉,“丽姬还敢见外男?” “唯,大夫!” 崔岭面露怒色:“上次我就暗示过了,不要往公子府带男人,让公子的脸往搁。” “唯,主人!” 崔岭想了想挥手让守卒下去了,“不要对任何人讲。” “唯,主人,那小的就下去了。” “嗯!” 崔岭摇摇头,“就算是公子的长辈,也不能这样行事吧,多不周全。”说完后,理了理衣袍,到了陈阳公务房。 “石贤士也在。” 石予起身行礼,“大夫——” “贤士客气了,请坐。”崔岭跟着盘坐下来,“听说石贤士一直跟禾庶士在一起,怎么今天有空了?” “禾庶士遇到麻烦了。” 崔岭睁大眼,“公子的地盘上,居然还有人不给公子面子。” 石予哑然失笑:“然,吾天天出入公子府,竟然有人无视吾,还真让人伤心。” 崔岭与陈阳相互皱了皱眉,“难道是边邑大族——容家?” 石予回道:“吾初来乍道,听说过容家,但并不了解容家。” 陈阳道:“按道理不应当啊,容家和边邑一样衰败不甚,而且在公子来的五、六年时间里,更是隐形的跟没有这个家族似的,不太可能为了两个小小的禾记出手。” 崔岭反问:“如果不是容家,还有谁敢不给公子面子?” “这……” 三人面面相觑,没当回事的事被他们提上了台面,居然有人不把公子当回事,这就是他们当臣子的责任了,崔岭马上去调查,不消一个时辰,事情摆到了他们面前。 陈阳问:“是谁?” “丽姬。” “这个女人?”陈阳吃了一惊。 崔岭沉重的点了点头:“然!” “她想干什么?”陈阳面露怒色。 崔岭回道:“收币敛财。” 陈阳大喝一声:“岂有其理,公子这边都愁死了,她竟胆敢敛公子的财。” “难道是公子没有赏赐,她手头紧,不择手段了?” “这女人……” 石予不关心什么丽姬,他关心许美姬:“二位大夫,那现在怎么办?” 告诉公子?陈、崔二不知觉的相互看了眼。 “你看这……” 陈阳说道:“这不是小事,告诉公子吧,公子的声名可经不住再次受损了。” “然。” 石予松了口气,这下许美姬的事解决了。 三人一起到了公子无夏的房间,把事情告诉了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的简,嗤笑一声,“两个女人过招,还真有意思……” “公子,许美姬毕竟以男人的方式行走赚币,可是丽姬她是内宅妇人,而且这钱币来路……”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抢币,这吃相太难看了。 “隔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公子无夏冷然道。 “诺,公子!” 石予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我马上出去告诉许美姬,让她继续开门做生意。” 公子无夏抬眸幽幽看了眼兴高采烈的石予。 石予被公子威严的目光骇得伏下身子,“公子,小人越矩了。”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淡淡而说:“那倒不是。” “公子……”石予不解的抬起头。 “不动声色。” “……”三人面面相觑,不解自家主人何意。 公子无夏嘴角微漾,“吾想看看她如何解决危机。” 公子居然看热闹。 陈阳嘴角扯了下,要是让许美姬知道了,不知道会咋样。 石予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竟什么也帮不了她,心口不知不觉疼起来。 众人都等姜美初说出自己的打算,她笑笑,等了一会儿才说道:“虽然城外的商人很多,可除了补给或是买盐才进边邑,其余人都直接进中原去交易了。” 路四马上懂了,叫道:“主人,你的意思是,吸引他们到边邑来,然后在这里完成交换?” “对,是这个意思。” 路四担心道:“可是中原来边邑的并不多啊,边邑并没有充足的中原货物。” 姜美初笑了:“事在人为啊!” “主人的意思是……?” 姜美初说:“我们可以广而告之,也可以利用流浪之人去中原之地把西秦或是戎狄人需要的货物运到边邑来。” 路四觉得好难:“这可行吗?” “不行,我也会让它行的。”姜美初意志坚定的回道。 “主人,这又是何意?” 姜美初笑道:“因为有人比我缺钱。” “主人?” 其他人不懂‘有人’,山叔懂了,失笑摇头,暗道,许美姬啊许美姬,竟让晋公子为你行商出力,你真可行! “不过……”姜美初叹道:“引玉得先抛砖。” “主人,何意?” 姜美初唉嚎:“我得先出币把架子拉起来啊!” “啊……”众人明白了,都肉疼的看向姜美初。 “金币,本姑奶奶的金币啊!”姜美初大叫。 看到比自己还肉疼金币的主人,田二心里平衡了,“主人,我这就去拿金币。” “把一半金币换成布币。” “唯主人。” “路四——” “主人,小的在——” 姜美初说:“明天去市坊,把东城门和南城门边上的荒地买过来。” “唯!” “以最底的价格。” “唯!”路四担心的问:“要是他们不肯呢?” 姜美初出主意道:“找本地大族容家,和他们合伙。” “为何,主人,为何不去找公子?”路四万分不解的问道。 当陈阳打听到姜美初的动作时,内心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为何不找公子,甚至可以找我啊,真是搞不懂,唉,别想了,公子正等消息呢。 陈阳把消息带给了公子无夏,皱着眉头问:“公子,你说许美姬怎么知道容家的,她又为何不找公子你这座大山?” 公子无夏面上无波,内心却嘀咕,这小女人不是吧,不就二百镒金子没给她吗,至于这样嘛! “公子……公子……”陈阳见公子发呆,轻轻的唤了两声。 “随她去!” 陈阳问:“公子,那两个城门处的地卖不卖给他?” “嗯!” “哦!” 年关当下,街上的流浪之人比平时显得更多了,他们成批成批的涌进来,想在城内找到一口吃食,可是并不富裕的边邑,没给他们多少指望,就在他们要被城内守卒轰出去时,禾记两个铺子门前贴出了告示。 “上面写得是什么?” “是不是又要招脚夫、跑堂……” …… 一直在城中彷徨知道些禾记之事的流浪汉们直朝禾记铺面挤,把开始盘在铺子面前捣乱的另一批流浪汉们挤得七扭八歪,纷纷朝边上避过去。 “俺们不字啊,赶紧请铺子里的人念一念。” “铺子门关着,没人。” “那如何是好?” “还是请申老夫子来念吧。” “好!” 有人拔腿就去找上次念告示的申老夫子了。 边邑大族容家,住在城北老巷子里,从巷子口的老杨树上来看,这里昔日曾繁华过,只是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变得老旧、冗沉。 路四和陆五跟在姜美初身后,打量了这个仍旧贵气的巷子,瘦死的骆驼果然比马大。 出了巷子,姜美初抬头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股霉味。” 见主人终于开口:路四马上上前:“主人,你说容家老家伙会跟我们合作吗?”想起刚才暮气沉沉的谈判,他总觉得事情不成。 姜美初笑笑,“老家伙要是自视再甚高,那灭得也是他容家,可不是我们禾记。” “主人,可我们等不起他们思考啊!”路四苦笑。 姜美初豪气说道:“没关系,咱们先动起来,我相信该来的总会来。” 深深的巷子里,容家高大的宅院内,容家全部顶事的男丁都站在大家长容季面前,有人不屑,有人焦急,有人事不关已。 终于,有个年轻人耐不住了,对坐在主位的容季说道:“祖父,你真不考虑外来小儿的提议?” 没等容季回答,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不屑的说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容家岂做这等低贱的商人之事。” “可……”可是我们家已经入不抵支了,年轻人无奈收回嘴。 容季看了眼面前的儿孙们,皮了皮眼,“都散去吧。” “祖父……” 中年男人得意的揖礼,“诺,父亲,那儿就告退了。” 容季伸出手挥了挥,面前的儿孙们纷纷揖礼而退,最后只余那说话的年轻人。 “昱儿,为何不走?”容季轻叹。 容昱回道:“祖父,昨天,家臣已经跟你讲了吧,就算是吃祖产,我们也不多了。” 容季老眼皮耷下,“容家的风节还是要的。” “祖父,你能看着儿孙们活活饿死?” 容季厉声道:“放弃,公子还在边邑,休得胡言乱语。” 容昱无奈道:“祖父,公子每年的赏赐都是面上风光,根本不能当饭吃。” “那是公子,不得无礼。” 年轻人急得嘴角起泡,撩开袍子跪在容季面前,“祖父,昱儿并不是嫡长孙,可以以打理庶务的名义,跟外地小儿合作做生意,要是赔了,孙儿自己承担,若是有幸赚得一钱半币,愿养活家族。” 容季深深的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久久之后才松口,“也罢,既然你志在此,那你就打理庶务吧。” 容昱听到祖父松口,连忙磕头:“多谢祖父成全。” 容季说道:“那小儿虽狡,却也是性情中人,以诚待诚,总不会错。” “多谢祖父指点,孙儿知道了。” “去吧!” “诺,祖父。” 盘在铺子前的流浪汉们被另一拔流浪们迅速离开的动作搞蒙了,有人不敢相信的问:“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我倒是听说过禾记用工的事,好像是真的。” “真得一日管三餐,一日三个布币?” 老夫子申奚琢磨完告示准备离开时,听到他们的对话,笑道:“千正万确。” “你老可夫子?” “那是自然。” “你不会说谎?” “老夫怎么能说谎,那岂不是有违圣人之训。” 问话之人对人群说道:“这样说来,真的了。” 盘坐在地上的人突然尖叫:“老天啊,那我们还等什么,谁还稀罕什么一日一餐,赶紧去抢机会啊。” “啊……抢啊……” “抢啊……” 禾记两个铺子前近二百人如马蜂一般席卷而去,瞬间空空如也。 老夫子申奚捋着胡须抬头看天,灰蒙蒙的天空,好像又要下雪了,自言自语道:“这个年看来不会有太多人冻死了。” 铺子内,陆五见门口的流浪人眨眼之间不见,连忙打开门板,收拾铺面,开始做生意,对店内的帮工说道:“赶紧把货上齐。” “好咧,掌柜的。” 听到铺子开门的声音,老夫子转头看向铺子,生意如常了,不一会儿,铺子门口多了几辆牛车,铺子里的人纷纷把货物装到牛车上,他感到不解,不知不觉踱到牛车周围,“年轻人,你们铺子不是开门了吗,还把货运走?” 陆五咧开一嘴白牙笑道:“原来是申夫子呀,我们这是把货拿出去卖。” “出去?” “对,申夫子。” 申夫子细索了一下,“难道指城外?” 陆五点头,“对,申夫子。” “你们把货卖给前来中原行商的西秦之人?” “没错,申夫子。”陆五笑道:“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用布币买东西,他们拿粮食或是其他物什来,我们也收,收下来之后,我们要处理,卖给西边来的商人再好不过了。” 以物换物,在奴隶制社会很平常,姜美初没有能力改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变通,这不,把这些东西跟腐竹、冻豆腐等豆制品一起拿到城外去,跟路过的商人交换。 “那城门会为你们开吗?” 陆五咧嘴一笑,“我家主人会搞定。” 申夫子抖了抖花白的长眉,搞定?哈哈,这个外来黄脸小儿正是有意思。 公子府里,陈阳站在公子矮几前,低头回禀:“公子,城门给开吗?” 公子无夏摸着光洁的下额,陷在沉思中,许久都没有回话。 “属下明白了,马上对守卒说不开。” 公子无夏抬眸。 “公子……”陈阳摸不透主人的意思,目询问道。 “还有几天过年?” “回公子还有五天。” 公子无夏眉头微皱,“五天能赚多少金币?” “禀公子,小的不知。”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一顿膳食都能赚两千金镒,五天定会不少吧。” “公子,你的意思是同意开城门了,可马上要下雪了,要是戎狄之人袭城……” “所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让我的军卒出来透透气。” “公子——”陈阳大惊失色,“那可是你的根本。” 公子无夏垂眼:“我知道,除了把父候给的老弱病残换成精卒外,我只打算拎出一千卒出来。” 陈阳担心说道:“公子,那也将引起国都之人的注意。” “那我管不着,我就想小儿的金币。” “公子……”陈阳就差哭出来,“我们在边邑辛辛苦苦经营了五年,手中攒了近万军卒,要是让国都之人知道,他们以候爷的明义收回去怎么办?” “大夫,吾不是五年前的吾了。”公子无夏低沉回道。 “公子……”陈阳吃惊的看向主人。 “吾不惧了。”公子无夏一身凛冽,沉着冷静中,年轻人的轻浮全无,有的都是上位者的历练、果决,还有狠戾。 楚晋一战,不仅仅让世人了解了晋国不受宠的晋太子如何,更让晋太子自己了解到自己的实力,原来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他不惧了,他将无所畏惧的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公子……”陈阳在公子眼中不仅看到了强大、坚毅,更看到了一个领导者的勃勃雄心。 “让守门的开城门,要是小儿赚不到金币,看我如何吃了她。”深沉中,晋太子莞尔一笑,男人魅力尽现。 “公子你吃人……” 公子无夏睥睨,却在嘴角处溢出了年轻男人的荷尔蒙。 过来人陈阳瞬间明白‘吃’的含义了,暗自嘀咕,许美姬可不是能让人随意拆了吃的主呀,好像有好戏看嘛。 呸……呸……要是公子知道自己看戏,岂不是先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赶紧行礼起身做事去了,边紧走边念叨,许美姬啊许美姬,你可得多赚币啊…… 容昱到禾记铺子时,姜美初正趴在柜台上写着这几天的安排,忙得就差两只手变四只,厚着脸皮把公子吕的卿士——雪良借了出来。 卫卿士雪良死活不肯做商人之事,姜美初威胁道:“你们家公子、包括你,都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你敢不给我帮忙。” “其他事可以帮,这种低贱之事,我帮不了。”雪良直接回拒。 姜美初伸手:“那给伙食费。” “你……你小人……”雪良难堪的跺脚。 “我喜欢做小人,坦荡。”姜美初中气十足的回道。 雪良就差气得中风:“你……你污辱吾?” 姜美初能被这些古代士代夫酸死,苦口道:“雪卿士,我真没功夫污辱你,你呢,要不给了你家公子的伙食费,看巫医费,要么就闭嘴,帮我抄抄写写。” “你……你……” 姜美初真没功夫跟他磨叽,把毛笔和纸张塞到他手里,“路四,你过来说,让他写,赶紧。”怪就怪这个时代,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让她找不到可用之人。 “唯,主人!”路四对士族有着天生的畏惧心里,有些忐忑的走到柜台边。 卫卿雪良要把纸、笔塞回给姜美初,结果用力过猛把纸给撕破了,“这不是我弄的,只怪这帛不结实。” 姜美初翻了个白眼,朝门口的容昱抱了抱拳:“容庶士请先进来,我马上就好。” “禾庶士,吾不急,你先忙。”容昱微笑着进了铺子。 “稍等,马上就好。”姜美初走到柜台里面拿出一沓纸,“卿士麻烦了。”说完,把自己写好的样板给他看,“你就照着我这样写即可。” 卫卿雪良没有回他话,却拿起一沓‘帛’说道,“这不是帛?” “帛那么贵,我怎么敢用,这是草、木屑做的纸。”姜美初随口回道。 “草木屑做的纸?” “恩,又便宜又实惠。” 卫卿雪好奇的拿毛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咦,比帛好写呀,不渗墨。” “那是当然!”姜美初朝路四,让他赶紧报数登账。 “黍五斛……” 卫卿雪下意识就按路四报的字在纸上写起来,越写越觉得有趣,竟忘了这是‘下贱’之人干得事了,等他醒悟过来,姜美初已经不在大堂了。 姜美初去了那里了呢?她领着容家人去了城外。 “容公子看到了吗?” 容昱点点头,“看到了!” 姜美初歪头,“庶士,敢放手干嘛?” 容昱再次点点头:“敢!” “那咱们就来合计合计。” “好。” 两个年轻人改变了边邑,让这里不消几年成为了闻名暇尔的名城。 第二天,边邑城外一舍之地,多了很多简易的木、草棚子,木草棚子内都是商贩,路过的西秦之人感到很奇怪,问:“这是……” 被容家请来维持市集的坊正说道:“要过年了,我们家公子体恤商人之苦,特在这里设了避风棚,让远道疲惫的商人们歇歇脚,顺便售些本地的特产。” “原来如此,想不到晋太子不仅能打跑楚人,更是体恤爱民的好太子。”商人感慨。 “那是自然。”坊正笑道:“各位,不管你们歇不歇脚,我们都为各位准备了热腾腾的美浆,请过来喝一杯吧,不要币,免费,每人一杯。” “老天啊,竟有这等好事,晋太子真是太好了。”又冷又饿的商人们都高兴的叫起来。 他们来到煮豆浆的地方,马上有人把豆浆分发到行人手中,一碗暖暖的豆浆下肚,人生果然不同,他们不知不觉坐到了豆浆铺子前的小登子上,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各式木草棚内,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货物,还有他们赖以生存的盐。 坊正见商队的一行人都停下了,站在边上笑道:“在这里换商品,只要交十几个布即可,省得左一道通关、右一道过城门,到了市坊内还要交税。” “真得只要十几个币?” “对,按你交换的商品,最贵的换下来,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个布币。”坊正笑回。 商队之人相互看了看,觉得天上掉饼了。 坊正立在一边嘿嘿一笑,掉饼了吗? 某一个木草棚子内,姜美初和容昱说道:“当然不是,一旦他们落脚,吃喝拉撒那样不要消费,这是无形的,却是最增值的地方。” 容昱点点头,“我明白了。” 姜美初微笑:“容庶士,现在不担心自己投资的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容昱不自在的笑笑:“哪里,那里!” “咱们啥话也不说了,赶紧拿出浑身解数,让这里的商品种类充盈,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驻足停留。” “明白了!”容昱豪情万丈的万点。 公子府里,陈阳把许美姬与容家合作的事宜一一说了,他道:“公子,许美姬让容家人找了宰邑(地方长官)交上了一份行商交税明细表。” 公子无夏勾唇,“她倒是滑头,我们多收税,她先下手为强。” 陈阳道:“公子,还莫不说,许美姬提出的交税明细竟非常合理。” 公子无夏眯眼,“找法家的人看过了?” “申夫子虽不是主法派,但他懂治邑,也赞同了这种收税方式,他说与民争利,最后伤的还是自己,公子你看……”陈阳小心翼翼的看向主人。 公子眼帘低垂,“那就按她的来。” “诺,公子!” “还有其他事么?” 陈阳回道:“禀公子,为了商贸规模更大,许美姬派了不少流浪之人朝东西奔走,宣扬此处有市集交换之地。” “倒是贼精。”公子无夏嘴角微翘。 “公子,小的可听说,许美姬把以前赚的金币都投资出去了。”陈阳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公子,心道,到时你总得给人留一口汤吧。 公子无夏深深看了眼帮许美姬说话的陈阳,意味深长的笑笑。 陈阳被自家公子看得不自在连忙伏身:“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先下去了。” 门口,陈阳遇到了前来伺候公子的丽姬,面色微变,低头揖礼而走。 丽姬的仆人轻声说道:“美姬,就是他和崔大夫抓了笑安。” 丽姬阴沉沉的紧盯了一眼陈阳的背影,“走吧。” “唯,美姬。” 丽姬聘婷而入,换上一副妩媚的笑脸给公子行礼,“妾身给公子见安了。” 公子无夏的目光从竹简后面看过去,冷冷清清,“里二呢?” “里侍卫正在忙府里的事。” “我这里无需伺候,你退下吧。” “公子……” “何事?” 丽姬嗫嚅说道:“公子,年节就要到了,妾身想做几件新衣裳。”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竹简,脸色微澜:“辛苦美姬了。” “公子说得那儿话,妾身只是怕年下接见夫人们,怕被她们笑话去了,有损公子的声名。” “难为你了了。”公子无夏唤了一声“来人——” 十竹进了房间,:“公子何事?” “让大夫给美姬支些金币,以度用支。” “诺,公子,小的马上去办。” 丽姬暗暗松了口气,也许是公子太忙忘了吧,只要我一开口,公子还是很大方的,心里美滋滋的看向玉树临风的晋太子,她相信他一定会登上晋国候位的,到那时……她揖身行礼:“那妾身就不打扰公子了。” 丽姬带着满意的答案出去了,把截了她手下人的不快之事丢到了一边。 忙着忙着居然到了大年三十,姜美初抄着手走在边邑大街上,发现这里过年的气氛并不浓烈,仔细想了想,好像过年是汉唐以后的事了,此刻人们最注重的谷收,等谷收时,那祭奠的仪式又热闹又隆重。 是啊,能不隆重嘛,在生产力极端极下的东周,不要说一日三餐了,一日一餐都是极奢侈的。 想到吃饭,姜美初发现整个边邑周边地区都是荒无人烟的野地,好像就没长过粮食似的,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过活的,还真是奇迹。 第83章 千金 请假 冬季商旅之后,听说春夏交替之际,会淡下来,开始姜美初不明白为何气候好了,反而没有商旅,后来才明白,原来春夏是青黄不接之际,没有什么商品可交易,而且到那时,是游牧民族往中原掠夺粮粮的时节,大小规模的战事多如牛毛。 姜美初心想,自己得未雨筹谋了。 路过禾记两个铺子时,姜雨初进了铺子,“大家赶紧收拾一下,打烊了!” 卫卿雪良站在柜台里,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没到天晚呢?” 姜美初咧嘴一笑,“今天是大年三十,卿士和我一道回去家,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真的?” “当然了。” 卫卿雪良高兴的连忙让店里的伙计收拾一番,关铺门。 姜美初朝伙计们问道:“给大家的年货都拿到手了吧。” “多谢主人,都拿到了。”有伶俐的伙计马上答道。 姜美初如大家长般叮嘱他们:“那大家赶紧回家跟家人团聚去吧。” “多谢主人。” 伙计们陆续离开了,姜美初朝卫卿雪良道谢,“多谢卿士帮忙!” “你打算让我帮多久啊?”雪良苦笑。 姜美初回道:“路四已经带了几个徒弟,估计年后几天卿士就可不来了。” 卫卿叹了口气,“虽说是低贱之事,这几日做下来,到是有些意思,这生意居然跟治国差不多。” “哈哈,果然是卿大夫,这见识果然不同,我听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姜美初笑道。 “何意?” 姜美初龇牙一笑,“我只是听人家说过,具体我也不懂,卿士自己琢磨去吧。” 卫卿雪良失笑,也对,一个庶民怎么懂治国大道,要是他们都懂,要他们这些卿士干嘛,放下纸笔,整理了一下跟姜美初离开了铺子。 回到家里,郑好正带着薛姬、团儿准备晚上的膳食。 “主人,你回来啦!” 姜美初进了厨房,“忙得过来吗?” 郑好笑回:“铺子里三位厨娘也来了,忙得过来。” 姜美初说:“那就好,今天晚上,除了我们自家人,还有一些能干的掌事、伙计也会来,食物准备多一点,让大家吃得痛快。” “好!”郑好笑道:“主人,难得早回来,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姜美初点点头,对薛姬说:“夫人,劳烦了。” 薛姬摇头:“能为庶士做点事,妾身感觉心安。” 姜美初赞赏般笑笑,卫夫人说到底也曾是一国公主,居然有此等觉悟,她真心觉得她的人品不错。 团儿朝姜美初笑笑,那开心的笑容中有一种他们共守秘密的会心。 姜美初伸手轻轻按了下团儿的肩膀,“辛苦了。” “不苦,不苦,比流浪时不知好了多倍。”团儿笑容满面。 姜美初点点头,“那就麻烦各位了,这段时间还真是累,我就先回去眯一会。” 出了厨房门,门外空地上,卫候的几个侍从正在劈柴,看来这也是薛姬让过来的,她深深叹了口气,可惜遇人……也许公子吕总有一天会崛起吧。 公子府里,宰邑兴奋的坐在公子、大夫面前,手拿着纸张说道:“大夫,你也不敢相信吧?” 陈阳的目光一直盯着纸上的数字,久久没有缓过神,直听到宰邑的提醒,才愣过神来,“然,老夫是不敢相信,你说区区的十几个布,怎么就能累积到千金呢?” “大夫,他多啊。”宰邑叫道。 陈阳感兴趣的问:“到现在,整个边邑地区到底有多少铺子?” 宰邑兴奋的回道:“禀大夫,在市坊里有店面的近六十家,市坊周边草棚子有近百家……” “等等,我记得以前总共才二十多家,何以生出这么多?”陈阳打断宰邑的话。 宰邑回道:“都是新起来的铺子。” “哦……哦……”陈阳催道:“继续说……” 宰邑继续回道:“城外十里地之处,有近三百个铺子。” “三……三百个?”陈阳简直不敢相信。 “对。” 陈阳一直经手边邑的事,他比谁都知道:“边邑人口也就这么多!” “禀大夫,除了边邑,其他城池的人听说我们这里有商机,也闻迅而来。”说老实话,看到别的城池人来,宰邑都动手赶过,后来被容家人出面制止了,到现他才懂这其中的道理,行商越是集中店铺越多才越赚币。 “原来如此。” 宰邑继续说道:“那容家庶子,还让我等理清了通往各处城池的野径小道,甚至还让我们铺了一些石子路、便于牛、马车行走。” 陈阳道:“这就是前几天,你问我借卒的原因?” “诺,大夫!” 陈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向一直坐在自己身的崔岭,“看到了吧,千金啊!” 崔岭点头,嘴中的话差点脱口而,忍下去了。 宰邑却有些神色荒张的看向二人。 陈阳注意到了,“汝有何事瞒着我们?” “禀……禀大夫……” 陈阳一脸正色:“难道你私吞了金子?” “没……没……” “那何事不敢言?” 宰邑结巴回道:“禀大夫,是……是这样的,那个盐的税……税赋被我……不是我……” “汝倒底想说什么?”陈阳疾声问道。 “盐的税赋我们一釜只收两个布币。”宰邑摸着头上的汗回道。 陈阳眨了一眼,“不是五个吗?” “容……容家说,五个布,一般小商贩交不起,让只收二个。” 陈阳了然,什么容家,肯定是许美姬干的事,五个币可是公子订的,现下只收两个币,怕是……“行了,你先退下去,我去找公子,要是公子……” “大夫,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要公子责罚,你找……” “走吧,走吧……”陈阳不耐烦的挥手。 宰邑连忙讨好道:“诺,大夫,还请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这着实不是小人的主意。” “知道了,赶紧回去吧!” 宰邑跪坐着没动。 陈阳瞪眼:“汝为何不走?” 宰邑如毛头小伙般羞涩道:“小的就是想问问,年节俸币十金何时给小人?” “啥……”陈阳没听明白。 宰邑见到大夫不可靠的表情,连忙急色道:“公子许诺的十金啊,说是边邑的官员,从上到下,只要尽心办市坊、市集,就可按等级得俸币,小人是宰官,可得十金。” 宰邑笑眯眯的看向陈阳,心道,终于可以过肥年了。 陈阳看着一脸笑意的宰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道:“你先坐一会,我去……”看着宰官期盼的眼神,他道:“我去安排。” “多谢大夫,多谢公子,公子英明!”宰邑兴高采烈的拜谢。 陈阳和崔岭出了办事房,去往公子办事的地方,崔岭问:“公子何时说过,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我去军中的时候说的?” 陈阳摇头,“公子现在恨不得把金子全搂到自己怀里,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啊……那……”崔岭不解。 陈阳失笑:“定是许美姬干出来的事,为了好办事,居然以公子的名义忽悠人,公子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 崔岭贼贼一笑:“马上就知道公子的反应了。” “那倒是。” 陈阳和崔岭进了公子房间。 “公子——” 正在处理公务的公子无夏抬眼,“何事?” 陈阳回道:“禀公子,宰邑把这段时间的税收呈上来了。” “如何?” “比往年高出十倍。” “十倍?”公子无夏停下笔。 陈阳高兴的回道:“诺,公子,以往一个月只有百金,现下有千金。” “主要来源是……” 陈阳懂公子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说道:“主要税收不在盐上。” 公子无夏抬眸。 “禀公子,主要市坊、市集上。”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你的意思是主要在商课上。” “诺,公子。” 公子无夏放下笔,感慨:“竟如此有币,怪不得如此低贱,也有人趋之若鹜。” “公子,不管如何,缓解了我们养卒难的问题。”崔岭怕公子不屑商课所得,连忙说道。 公子无夏深深吸了口气,“吾知道了!” 陈阳再次小心翼翼的说:“公子,还有事要回禀。” “说——” “诺,”陈阳说:“许美姬以公子的名义许给边邑官员金币。” 公子无夏显然惊了一下,看向陈阳。 陈阳不打算回第二遍,怕自己被公子的眼神杀了,低头装死。 公子无夏吐气,“把小儿带到我面前。” “诺,公子!” 陈阳连忙安排人去叫许美姬,结果卫卒回来汇报:“禾庶士向陈大夫请假,烦请你向公子启禀,他今天有事就不过来了。” 姜美初的行事雷得陈阳里焦外嫩,“公子有请,他敢不来?” 卫卒被自家大夫的神情吓到了,连忙伏地:“禀大夫,禾庶士是这样说的,小的不敢胡言乱语。” 陈阳无奈挥手,“老夫知道了,你且退下。” 崔岭朝陈阳笑笑,“马上就是公子宴请百官的时候了,许美姬她不来,也罢。” 陈阳苦笑一声,“你看公子神色,是她不来就能罢的吗?” “那……” 陈阳思索道:“只能让石贤士去请一趟了。” “你想得周全。” “石贤士跟她比较熟,希望能把她叫过来。”陈阳说道,“公子没吐口,答应宰邑的金币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要不等等,等许美姬过来后再说。” “只能这样了。” 石予到禾家宅院时,姜美初又睡了一觉,刚刚起来,洗漱好后见了石予,“石大哥,你找我?” 石予咧嘴一笑:“不是我找你,而是公子找你。” “我不是跟陈大夫请过假了吗,怎么还来?”大年三十晚上的,也不让人过个好年。 石予微微笑道:“公子让大夫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姜美初皱眉:“我正忙呢?况且,我听边邑的宰官说,今天下午公子要宴请他们,他那空找我。” 石予轻轻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夫让我过来请你。” 姜美初说:“石大哥,你也不算正式官员,要不你也不回去了吧,就在我这里吃顿便饭,让我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公子……怕是不好吧。” 姜美初挠挠头:“官大一级还真是压死人!”她想了想,真不想现在去见公子,不要他忙的把自己晾在一边,那多没劲。 “美……” “石大哥,叫我禾冬哟。” “诺,诺……”石予说道:“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见公子吧,说不定他忙,三两话就结束让你回来了。” 姜美初连连摇头,上次要不是什么美人出现,她感觉自己能出不来,“不行,今天晚上我要和大家吃团圆饭,就不去了。” “你不去,可是违抗公子的命令,这是大不敬。” “没这么严重吧,我写个请假条给他。”姜美初想想说道。 “请假条?” “嗯,你稍等。”姜美初连忙回到房间,“石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作为文科生,姜美初一手毛笔字还是相当漂亮的,她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请假条,并且在下面画了简单的qq漫画——公子生气跳脚揪人耳朵的插图,有几副,相当于把他请假及公子听到他请假的事情来了个小故事。 轻轻吹干,折到信封里,姜美初碎碎念道:“公子啊,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罗罗计较了哈……嘻嘻……”念叨完了,她出了房间,“石大哥,要不这信让仆从送给公子,你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石予担心公子生气,会对她不利,摇摇头,“不了,还是我亲自送过去!” “那多不好意思。”姜美初过意不去,“要不我给你留整个烧鸡。” “是嘛,那真是多谢禾冬了。”听到她把自己放在心上,石予高兴极了,眉毛都飞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要是宴请结束还有时辰,我就过来吃你的烧鸡。” “好啊,我让郑好姐姐给石大哥把鸡热着,再你给备点小酒,让你吃个惬意。” 石予带着期盼高兴的走了。 陈阳见到一个人回来的石予,“连你请都没来?” 石予笑笑:“禾冬现在很忙。” “能有公子忙?”崔岭失笑。 石予回道:“他正在宴请仆从及店里伙计。” “就为这个不来见公子?” 石予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当然知道许美姬的行为不合时宜,不仅如此,怕是能遭杀身之祸,可她就是不来,让他何如? 陈阳咽了口唾沫:“行,我知道了,我去跟公子说。” 石予想把请假条亲自交给公子,对他说:“我跟大夫一起去。” 陈阳愣了一下,自从回到边邑,石予没见过几次公子,也罢,既然把人当贤士请回来了,总不能这样不咸不淡放着吧,也让他多接触公子,等有事时,也能担起来。 “好,你跟我一起来。” “多谢大夫。” 陈阳等人到了公子办事房,里二正在给公子更衣,晚上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石予进门时注意到公子目光往他身后看的动作,不知为何,他觉得难受,低下头跟陈阳、催岭一起行礼。 “公子——” “公子——” “公子——” “免礼,人呢?”公子无夏直接开口问道。 陈阳看向石予,示意他回答。他此刻的举动,不仅仅是避开公子发恕的心绪,还有把机会让给他的美意。 石予连忙上前:“公子,这是美姬给你的请假条。” 和石予一样惊讶,公子无夏的眉已经凝起了,“又是请假,居然还弄出公文形式。” 石予发觉公子的怒气,没敢接口,直接双手把请假呈了上去。 里二看了公子眼,见公子没有反对,连忙上前,把请假条拿给了主人。 公子伸手拿了如公文般的请假条,从灰色纸袋里拿出一张白纸,随手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就是qq漫画,在画的角落里有个不规则的圆圈,里面写了几个字:公子别生气哟,小心伤肝。 公子无夏无声抽气,知道自己生气,竟还敢不来,小儿……小奴……小女人……本公子要吃了你! 陈阳等人看着就要发作的公子,连忙往后避了避,边避边想,话说公子怒色显于脸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石予见公子生气,刚想出口,陈阳捣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吭声,石予只好吞下要出口的话语。 “站着干嘛,还不来给本公子更衣。” “唯……唯……”里二吓得哆索了一下,上前给公子更衣时,暗暗咬牙,好你个许美姬,竟让我们受公子无枉之怒火。 公子府正厅里,边邑百官(这是个泛指数字,实际上边邑远没有百个官员)连同几个大家族族长都候在厅里。 容季与他的嫡幼孙容昱今天被安排在靠近公子主位不远的地方,见大家都议论市坊、市集事,他们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情不错的竖起耳朵,偶尔还接受大家的恭维。 宰官直接走到容昱边上,焦急的问:“容庶士,公子身边的门客真是这样说吗?” 容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宰官所指……” “就是那个啊……” “那……那个……”容昱心想,关于市集的事太多了,我咋知道你说得是那一件呢? 宰官见容家庶子并不明白自己所说何事,硬着头皮,厚着脸说道:“就是公子给俸十金之事。” “哦……是,是……”容昱连忙点头,“公子的门客说了,是这样,说是公子跟陈大夫等人亲口说过。” 得到确认,宰官紧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这手头终于可以宽泛一些了。” 从侧边而进,里二正准备唱到,被公子无夏制止住,他们站在侧边听到了大厅里众人之间的说话声,有的听的清楚,有的听不清,但是宰邑就站在主位没多远,他说话之声清清楚楚映到了公子无夏的耳朵里。 一个城池的宰官居然说手头终于可以宽泛一些了,可想而知,边邑的日子有多苦。 “公子……”陈阳见公子心情不佳,低语道,“这次市集交税,禾庶士让手下统计了税赋总额,警告了官吏,说是有人敢污了钱币,他就把事情捅到公子这边来,所以……” 公子无夏转身。 “公子——”陈阳见公子居然不进大厅宴请百官,失口惊叫。 大厅内的人听到了叫声,纷纷到侧边门口给公子无夏行礼,“公子……” “公子……” 公子无夏调头看向辖下治官,神色微凝,“大夫——” “公子……”陈阳等人马上上前。 “给百官发俸币。” “公子……”陈阳惊讶的看向公子。 公子无夏却转身而走,边走边说,“其他赏赐双倍。” “诺,公子!” 大厅里的众人见公子赏赐双倍,又发币都高兴的齐齐呼道:“公子威武,公子英明……” …… 里二跟着自家主人不知不觉竟走出了公子府,没有月亮的夜晚,除了房顶上没有融化的白雪能映出点亮光外,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公子外面冷,进去吧。” “我想走走。”公子无夏双背在身后,从背后看过去,仿佛看到了一个历尽苍桑的中年男人。 “公子……”里二舍不得自家主人,从十竹手中接过狐裘披风,帮他披了上去。 主仆三人走在苍茫的夜色中,寒冷的冬夜,哈出的气瞬间变成了水雾,在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禾家院子,在姜美初的布置下,里里外外都是红色的灯笼,显得格外喜庆,在小巷子里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公子无夏站在巷子口一眼就看到了,怪不得小女人不来见自己,原来这里温暖而热闹。 禾家院子里,大块头等人闹酒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里外清晰,让听者不自觉的口生津水。 里二感觉双手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暗暗动了动在履里面的脚指头,轻轻对公子说道:“公子,有红灯笼的院子就是许……禾庶士家。” 公子无夏转身而走。 “公子……”里二想说,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喝口酒暖暖身子呢? 禾家正厅里摆着三四桌酒菜,大家都吃得满嘴流油,小酒都喝得上了头,个个的脸都是红仆仆的,个个的精神头都亢奋的很。 姜美初觉得自己脑袋都被这些人吵炸了,酒过三巡,对路四说道:“你照看一下,我进去了。” 路四带着三分醉意点点头,“主人,你放心,我晓得,一定让他们吃好,喝好。” 看着醒意连连的路四,姜美初觉得自己这话等于白说了,“行,你们接着喝吧,我进去休息了。” “主人走好!” 郑好和团儿两人连忙跟着姜美初出了正厅,准备回后院去。 走在小夹道上,身上被酒熏的气味终于去掉了点,吸了口清新空气,“果然臭男人,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个个抢得跟什么似的。” 团儿笑道:“美姬,酒可是个精贵的东西,一般人那能喝道,有得喝,他们肯定要抢了。” “说得也是!”姜美初仰头看向天空,一天一顿都没得吃,那还有粮食酿酒,要不是和西秦人交易,也没有这么多酒给他们喝。 “主人,外面冷,赶紧进房间吧。” “嗯!”姜美初对团儿说道:“你也回卫夫人那边吧,” “夫人说让我伺候你几天。” 姜美初摇头,“没事,我有郑好,我看她身体不太好,你还是照顾她吧。” “美姬,你心地真好。”团儿感慨说道。 “还行吧。” “哈哈……” 姜美初不谦虚的回签,引得郑好和团儿哈哈大笑。 公子后院,回事的奴仆小跑着进了丽姬院子,守院婆子问道:“何事这么慌张?” “公子出去了。” “公子不在是宴请百官?” “不知怎么的出去了,听人说去了黄脸小儿那里。” 守门婆子回道:“美姬正在接见夫人们。” “公子不是说了嘛,能不见就不见嘛。” 守门婆冷嗤一声,“怎么能不见,不见,你我吃什么。” “哦……哦……”奴仆尴尬的笑笑,“赶紧把事情回禀给美姬。” “诺!” 守门婆子把公子之事传给了美姬身边的大奴仆,大奴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唯。” 大奴仆轻悄悄的走到美姬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道:“公子出去了,步行到了黄脸小儿那里。” 丽姬皱眉,心道不是在宴请百官吗,怎的就出去了,那怎么办?心里有问题,也懒得和这些没有油水的夫人们周旋了,让奴仆送客了。 到了自己院子,姜美初伸出双臂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己的小窝好啊!” “那是自然。”郑好笑盈盈的说道,“主人,你的洗漱用水都在床前热水焐子里,要不要我帮你倒出来?” 姜美初摇头,“你去厨房照应一下吧,余下的事,我自己来。” “好,那我去忙了,要是有事,让小松鼠来叫我。” “这小家伙都不知道到哪儿了。”姜美初笑道。 “外面冷,肯定窝在你床头。”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姜美初伸手推了门进了房间,房间内亮着两盏铜油灯,显得格外明亮,她脱出厚厚的鸭绒袍子,到床头放热水焐子的地方倒了水洗了脸,刚把洗脸水倒到走水道内,听到身后的房门响了一下。 “郑好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结果等她脸盆放好都没有听到郑好的回答,身后的冷风却一阵阵往内钻。 “郑好姐你……”姜美初边问边转身看,看到来人,惊呆了! 公子无夏看向被自己吓到的小女人,此刻,在她自己房间内,刚刚洗过脸,面色没有了往日所见的腊黄,而是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受惊微张的樱桃小口红润莹莹,解下的青丝,直直垂在耳边脑后,多么温婉纯真,所谓不食人间烟火,大概就是她此刻的样子吧。 “公子,你怎么来了?” 公子无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随手关上了房门,姜美初想上前去阻止,可是脚步却像被什么沾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任由贵公子关上了房门。 公子无夏轻踱到坑边,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却怡然自得。 惊讶过后,美美初有些小小的清醒,“公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公子无夏仍旧没有回答。 姜美初忍着气,走到他身边,气休休的说道:“公子,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授授不清。” “知道自己是女人了?”公子无夏一出口就是揶揄。 被人揭老底,心里总是不快的,姜美初反驳道:“公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这样的。” “被逼?我看你滋润的很。” “公子,那有,我过得很苦的。” “没看出来。” “公子,真的,你看,我天天往外奔走,手上、脚上都生出冻疮来了。”姜美初可怜兮兮的伸出自己有些冻疮的手到他面前。 公子无夏垂眼,那嫩白的小手指是有些红肿,他不禁伸出手揉了揉红肿之处。 “公子,我没骗你吧。”姜美初娇俏一笑。 “嗯” 看准机会,姜美初马上道:“公子,那你怪不怪我请假了?” 公子无夏抬眸,“别想混过去。” “公子……”姜美初马上委屈的缩回头。 “你把公子当什么了?” “当然是最尊贵的人啦。” “哼……”公子无夏用力捏了一下小手,“狡诈的小儿,整天就知道唬弄公子。” “冤枉啊,公子,我可没有。” “那我金子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公子无夏瞪了小女人一眼。 “什么,公子你的金币被人偷了,老天啊,谁敢偷边邑老大的金币啊,不想混……” “别给我打岔!” 公子无夏严肃的面庞吓得姜美初后退了一步,“公子……”大脑高速的运转,难道这家伙不是来偷香窍玉,而是跟我秋后算账了。 姜美初想起自己到处打着他名头干的‘好’事,暗暗缩了缩身子,可现在他到底说得那件啊!金子飞了……不是宴请百官的嘛,跑到这里来……难道…… 姜美安知道这位要算什么账了,咧开嘴假笑,“公……子,那个被百官齐齐拜恩的感觉不错吧!” 贵公子双目微睥,“胆子倒是肥啊!” 哎呀妈呀,温润公子发起威来还挺吓人啊!姜美初连忙狗腿的站到他身边讨好笑道:“公……公子,你……你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吧。” “这个你也懂?”贵公子戏虐的斜了眼身旁边小儿。 “是啊,公子,我好歹管着几十个人呢?”姜美初一本正径的回道。 严肃、心情不佳的公子无夏突然就被小女人的神色取悦了,“是嘛,那是真是了不起。” “嘻嘻,公子谬赞了,跟公子比起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姜美初见公子神色缓和,连忙转移注意力,“公子要不要喝点水?” “嗯!” 姜美初没感觉到自己像撒欢讨喜的小狗,连忙到坑头柜上拿杯子给贵公子倒水,倒水的杯子是特意请人烧制的马克杯,简简单单的直圆造型,纯白色,上面画了个qq版古装仕女头像,非常讨喜。 “公子,请喝水!” 公子无夏抬起眼皮看了眼带着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小女人,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种讨好绝对流于表相。 那有什么关系呢?在本公子面前臣服的,十个有八个是表相,不过……他的目光扫过小女人。 姜美初被看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哎呀,这目光怎么跟狼仔一样,这么有侵略性,不会吧,这可是姑奶奶的地盘,小心姑奶奶让你有来无回。 姜美初撇嘴瞪了一眼贵公子。 公子无夏被小女人生气的表情逗笑了“哈哈……” 这声音……作死啊,让人听到,还让本姑娘怎么见人,姜美初本能的就去捂贵公子嘴:“公子,以前也没见你笑过,今天干嘛呢,想毁我闺誉啊!” 门外,里二和十竹听到公子爽朗的笑声,紧着的心不自觉就松了下来,还是许美姬有办法让公子高兴啊! 门内,窝在床头小窝内睡觉的小松鼠被贵公子的声音吵醒了,探出小脑袋,发现竟是自己认识的人,连忙哧溜一下蹿出了小窝,噌噌来到贵公子的怀里,可贵公子理也不理它,他的目光都在主人身上,这是怎么回事?是啊,怎么回事,晋公子连可爱的小灰灰出现都没有空理。 还能怎么回事呢?抓住了某人捂他的小嫩爪正带劲的亲着呢! 站在贵公子面前,姜美初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娘呀,爸呀,从晋公子一进门,她就打着十二分精神抵御绝美男色,没想到惹火的导火线仍然出自自已,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贵公子低头亲她的手,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王子邀请灰姑娘跳舞的动作一样,让她不知所措,连小灰灰跳到贵公子大腿上都没有发现。 “别……别这样……”轻柔的唇触在她细细的手面上,好像在挠痒痒,让她难受,不知不觉中渴望更多。 公子无夏仿若没有听到小女人有气无力的阻止声,这娇弱弱的声音,在他听来仿佛是某种邀请,让他身体里每个感官都在跳跃,冲动莫名。 “吱吱……”小灰灰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终于忍不住了出了声,意思你们怎么都不理我呀。 “小灰……啊……”就在姜美初走神看向小灰灰的这一瞬间,她被公子无夏拥到了怀里,可小灰灰在他腿上啊“小灰灰……”她吓得连忙抬屁股。 小灰灰的声音却从公子无夏肩头传来,“吱吱……” 惊吓过度的姜美初瘫在贵公子怀里,仰头朝小灰赤看过去,“你吓死我了。” “吱吱……”小灰灰仿佛在问,主人你还好吧。 “你说呢,小东西,一个冬天整天不是吃就是睡,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小灰灰仿佛听懂了主人在说什么,低头朝自己圆溜溜的身子看过去,“吱吱……”小双爪突然捂起自己的双眼。 “你还知道害羞?”姜美初被小灰灰的小表情、小动作逗乐了,“公子你看,我们家小灰灰还知道害羞。”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已坐在贵公子的怀里。 公子无夏心情愉悦的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小灰灰,另一只手反向弯过来点了下小灰灰。 小灰灰害羞的哧溜一下逃进了小窝,蒙在里面,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现在知道害羞,早干嘛不管住自己的……” 一个‘嘴’字还没有说出口,她的嘴已经被贵公子堵上来,姐不想这样啊,姜美初本能的拒绝,可是身体却被美色诱惑的一踏糊涂。 初涉情事的贵公子,已经从接吻的初级阶段无师自通的进升到了中级,从刚开始以唇轻触对方的唇,如鸟啄式的轻吻,到用舌轻舔小女人的上下唇,让她感受自己的掠夺感,这是真男人的本能,让女人无法拒绝的欢愉。 慢慢的,房间内的温度不断攀升,是土坑下的碳火太旺了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窝在小窝内的小灰灰发现主人并没有把它从小窝内拎出来,它感到奇怪,主人在干嘛? 第84章 是男 抢币 小灰灰忍不住好奇,从小窝中探出脑袋,发现主人和贵公子嘴对着嘴,这是干嘛,抢食?要不要我也去抢? 小灰灰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两张嘴,却发现两个好像在打架,你推着我的舌头,我推你的舌头,嘴里没坚果啊,那他们在干嘛? 小灰灰不解极了!歪着头,看看对面,又看了看手中的核头,想了想,算了,还是趁着主人没空理我吃好东西吧! 真的,没人教过他耍这样的流氓,这真是一种本能,身体想到得到的本能,可是修长的双手触极到的却是比自己还要平坦的胸部,他吓得停住了动作,惊讶的看向仍在喘息的小女人。 “怎么啦!”姜美初被贵公子的神情吓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要从坑上起来。 “你……是男人?”公子无夏指了指姜美初胸部。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吓死本宝宝了,姜美初翘起的头倏一下落下去,都懒得解释。 “你不会真是男人吧?”从来风轻云淡的贵公子,脸上有了裂痕,一脸不敢置信。 正在休息的姜美初听到贵公子声音都变了,头微微抬起,不安好心的坏笑道,“你说呢,公子?” 贵公子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一脸惊恐的看向姜美初。 让贵公子变色可真不容易,不过说起平胸,姜美初感觉丝帛缠绕的胸部一阵阵疼痛。 你说姐扮个男人容易吗,十五岁,正是身体发育的黄金时间,居然要遭这罪,苦啊! 苦着苦着,姜美初突然想到,经常这样裹着不会影响我发育吧,要是最后a杯,那可怎么办啊,想着想着,她变得不安起来,推了一把贵公子,到卫生间解裹布了。 不妨被小女人推了一把,公子无夏歪倒在土坑上,仍旧傻呆呆的。 进了卫生间,姜美初敞开外袍,把缠在胸口的锦帛一层又层的松开来,:“咝……咝……”胸口一阵阵隐隐作痛。 难道她不是许国美姬,而是许国公子禧,我……我居然一直心悦一个少年郎,我居然好……公子无夏的心绪如滔天巨浪在翻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公子无夏把他们相识的每个细节都都想了遍,他觉得‘她’每个细节之处都是女儿家的表现,难道公子禧的女装已经如此精道了? 可传闻说公子禧体弱多病,此小儿分明生龙活虎,难道传言有误? 公子无夏一个鲤鱼打挺从坑上跃起,大步朝边上的房间走去,伸手就揭了帘布。 “啊……”姜美初正在解放她的小白兔,不妨臭男人揭帘而见,连忙把外袍紧紧裹上,“你……你想干什么?” 此刻,公子无夏已经转过头,背对着姜美初,那柔柔的白白的一小团,虽然只是片刻功夫,可已经入了他的眼帘,并如雕刻般印在他的脑子,感官既紧张又刺激,并且欣喜若狂,原来她并不是公子禧,她就是许美姬,是女人,是我的女人…… 见男人离开小间房门口,姜美初吐了口气,真不知这脑子是什么做的,居然怀疑本姑娘是男人,哼……重新扣好衣袍出了小间。 贵公子已经人模人样的坐在坑边,还拿了自己的床头的账本,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哼,装模装样的家伙。 账……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姜美初连忙扑上去,抢了自己的账本,“难道不知道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吗?” 公子无夏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抬眸看向小女人,又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放下手在身侧,说老实话,上面的鬼画符,他并不认识,不看也罢。 出来一圈,感觉心情有好多了,公子无夏立起身朝外面走去。 “喂,你生气啦!”不给看账本,这贵公子就生气了啦,这肚量也太窄了吧,还晋太子呢! 可是账本啊,本姑娘才不给你看,姜美初把账本放回原处,“我送送你。” 公子无夏径直朝门口走,在无人瞧见的角落,嘴角弯弯。 一男一女出了房间,里二拎着灯笼连上前:“公子,夜深了!” 公子背着手径直朝前面走。里二对姜美初说道:“打扰了。” 姜美初撇嘴,“都已经打扰了,说这些客气话有什么用。” “你……”里二瞪眼,心想,就算不客气,你还能拿公子怎么样,气呼呼的走到公子前面,帮公子引路了。 十竹抱着剑看了眼披头散发的许国美姬,在朦胧的灯光下,她的美,空灵清绝,衣袍翩跹,青丝飞扬,明眸皓如天上明月,微微下垂的嘴角,不屑的眼神,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真是扮男装时,比男人还隽秀、爽朗,穿女装时,又美得销魂蚀骨。公子他还真难逃过这个美人劫,十竹如是这样想到。 走着走着,姜美初发觉不对劲了,“你们竟是从后门进来的?” 里二心虚,嘴上却说道:“我家公子想得周全吧,省得给你带来麻烦。” 还倒打一耙,姜美初呼气,“我看你不来最好!” 听到这话,公子无夏转头,黑色中,朦胧的灯光下,那双眼如黑曜石的双眸尽是柔情,看得她跳加速,脸不知不觉红了。 看到小女人囧迫,贵公子满意回头,带着淡淡的喜悦离开了禾宅。 陈阳立在公子书房门口,见公子终于回来了,跟着他进了房间。 “金币、赏赐都发完了?” “诺,公子,都发完了。” “如何?” “千金所余不多了。” 公子无夏撩着袍子盘坐到蒲团上,“我知道了。” 崔岭急的嘴角生泡:“公子,卒中粮、衣还都没有钱币办呢,而且我们的器械不多,也要置办,这都要金币,你看……” 公子无无夏坐在矮几后,双眼直直的看向矮几,许久都没有说话。 崔岭急得直朝陈阳使颜色,可陈阳视而不见,急得他跺脚。 过了许久,公子无夏回道:“别急了,我自有办法。” “啊……”崔岭听到公子的话欣喜若狂,“真的,公子你有办法了?” “恩,等过了正月十五,我弄一部分金币给你。” “多谢公子!”管理军卒的崔岭连忙给公子跪谢。 陈阳看着欣喜的崔岭,目光偷偷扫了眼自家主人,他能从那儿弄金币呢? 边邑城内外的生意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商队停在了边邑,他们发现即便不去中原腹地也能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既然不要辛苦奔波就能买到东西,那何乐而不为呢? 繁华不仅吸引平民百姓、商人,让他们有生存的机会,同样也吸引心怀不轨之人,比如百里之外的小梁子,比如北边的游牧民族。 寒冷的冬天,食物匮乏,让他们饥饿难耐,他们如狼一般盯上了刚刚繁华的边邑。 某座山梁子上,“可晋太子亲自坐镇边邑,我们能讨到便宜吗?” “晋太子在边邑都快六年了,你看到他有什么像样的军卒吗?” “那倒也是。” 有人不解的问,“既然这样,我们以前为何不去边邑抢食?” “你他巴老子的,你也不想想,食物都被几个家族垄断了,那晋太子再不济,手下也有几百卒,我们这伙人能占到什么便宜,还不如抢抢商队呢!” “那倒是!”问话之人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出山去抢?” “听说市集里有大批粮食在交易,我们出去抢上一拔,这个春天就有着落了。” “太好了,大伙早就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百里以外,戎狄之人也开始准装出发,“贫瘠了多少年的边邑终于有东西让我们去抢了,这次一定要抢个满载而归。” “唯,大汗” “唯,大汗!” …… 不知不觉正月过半了,路四把铺子里里外外的进出项都算了一遍,趁晚饭时间,把结果给了姜美初。 看到数字,姜美初嘴都笑咧开了,“不错啊,大伙干得好!” 路四朝田二笑笑,对姜美初说道:“田二现在都不敢睡觉。” “啊!”姜美初愣了一下后笑道,“田二哥,别呀,跟钱币比起来,什么也比不上身体重要啊。” 田二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我知道,过一段时间我就适应了。” “嘻嘻,田二哥也挺明白嘛。” “那是当然。”田二收回笑意,说道:“主人啊,我觉得应当让山叔呆在家里看着库里的金币,他老一是有身手,二是年纪大比我们稳重。” 姜美初点点:“山叔,你觉着呢。” 山老头点点头,“行,我听你们的,只是油坊……” 路四说:“我觉得收币的孙聪不错,为人诚实、又知进退,让他掌管油坊。” 姜美初说道:“不仅油坊要让出给可靠的人经营,其他两个铺子也要这样,过了正月,我还有重要的事让大家做。” 听说又有事,路四马上好奇的问:“主人,又想到什么赚钱的点子了?” 公子府里,里二正准备晚餐,公子无夏挥手制止了。 “公子……” “给我更衣。” “公子你要出去。” “恩!” 里二问:“穿那件?” 公子无夏端正回道:“那件月白锦袍,用上等玉簪。” “诺。”里二明白了,公子这是要往华贵里打扮。 “让陈阳着官服,让崔岭带千人精卒。” “诺!”十竹听到主人的吩咐连忙去安排了。 里二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公子是不是准备去弄金币。 边邑大族容家,大家长容季正与幼孙在暗室数金币,数完后,看着木头箱子摆了几层,紧巴巴的日子终于可以缓解了。 一老一少扣好木箱,找了个登子坐下来,昏暗的油灯下,容昱对祖父说道:“祖父,这梁国小儿真不是一般的小儿,胸有纬略经纶。” 容季点头:“祖父早就看出来了,人家行商恨不得诈干别人,他却事事让利三分,甚至五分,是个胸怀天下的商人。” 容昱又操心起下季的收成:“祖父,过了二月二,冬季贸易马上就要过一段落,生意就要淡下来,怕是没这多进项了。” 容季捋了捋花白胡子:“那梁国小儿有什么动作?” 容昱回道:“他没说,但孙儿发现她经常去城外的荒地上转悠。” “那城外的荒地,我是知道的,沙石参杂,除了野草,长不出黍子。”容季直接说道。 “可他已经不是一次去转悠了,孙儿估摸着他不是为了种地,就是为了扩大市集铺子。” 容季啧了啧嘴,“就算如此,也不必这么早吧,春、夏之际,雨水多,建出来的木草棚子怕是经不住吧。” “要是他建石木铺子呢?” “那还真……”容季的话还没有说完,暗道的门格响了,他面色一凛,“不是火急之事,老仆是不会敲暗格的。” “祖父……”容昱慌色叫道。 “别慌,且待我去出看看。” 容家大家长的书房里,长身玉立的公子无夏正立在竹简架前,随手翻着架子上的竹简,身后、门内门外,精卒把守,容家一众老小都被挡在外面,只有老仆跪在他身后,被逼着去叫人。 “公……公子,老奴……马上就去。” “你家主人究竟在何处?”陈阳疾声问。 “老……老仆领你们去就是……” 陈阳气得想让人揍一顿老东西,耐着性转身,小心翼翼的问:“公子要不我带人跟着他去。” “不急!” 公子无夏的话刚说话,外面的容家人吵闹成一团,“老爷,我们这是犯什么罪啊,这么多军卒围上了咱们家?” “父亲……” “祖父……” …… “尔等且莫出声,待我去问问公子。” “诺……” “诺……” 随着脚步声,容季进了房间,“容季见过公子,给公子请安!” 公子无夏转过身来,挥了挥手,房间内的人如潮水般退去,瞬间只余他二人。“ ”容士请起。“ ”公子,敢问老夫是不是冒犯了公子,让公子以这等陈仗进了容家?“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吾来边邑这么久,还未拜访过容老,今日刚巧有空过来坐坐。“ 容季蓦得抬头,”我认识的晋太子一向沉默寡言,要么不动,要么惊云动雷。“ ”惊云动雷?“公子无夏轻轻重复道。 ”楚晋一战,公子威名远播,难道不是惊云动雷?“容季感慨反问。 公子无夏低头,苦涩一笑。 容季当然看到他的苦涩,”公子今天来,难道有事找老夫?“ 公子无夏抬头,举止又清清朗朗,那一抹苦色仿佛从未出现在嘴角:”容老说对了。“ ”何事找老夫?“ 公子无夏神情正襟:”某不喜兜圈子,问容士借些币。“ ”……“容季简直不敢相信公子口中的话,堂堂一国太子竟跟士族借币。 公子无夏双眼微眯,神情有些恍乎,”吾的处境,不要吾多讲吧。“ ”主公他不会连公子的用度都苛扣吧!“容季失口而出。 ”那到不至于。“ ”那公子借币所谓何用?“容季不解。 公子无夏深深的看了眼门内外的精卒,垂下眼。 容季顺着公子的目光看了一圈,开始并不明白何意,慢慢的琢磨出味道来,连忙立起身,朝门口的精卒走过,伸手摸了一把军卒身上崭新的甲衣,再看看年轻的军卒饱满的精气神,愣住了,惊呃的看向公子,”你把金币用在这里了?“ 公子无夏无声抬眸,此刻无声胜有声。 容季抖着手脚跨进屋内,跪在伏身,”公子想老夫如何做?“ ”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容季抬起老眼,直直的看向晋太子,不是‘你有多少就给多少’,他有风节,有风节就好,吾跟着他就放心了,遂头点地,”请公子稍等,老夫让人拿出金币。“ 容家半句废话都没有,让公子无夏心宽了不少,是个好兆头,好兆头啊! 壮实的壮三现在基本上不参加生意上的事了,主人让他专职做打探之事,而这些事除了为生意服务,更是为了保命。 公子无夏带着这么多军卒去容家不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即便在寒冷的傍晚,也没阻消息出来。 壮三连忙让手下几个小罗罗全方位打听,可是除了知道公子无夏进了容府,其他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主人说过,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更又有时候,没有消息却是最致命的打击。 略思过后,壮三果断的回家。 ”老大……老大,你干嘛去?“ ”你们呆在这里别动。“壮三挥了一下手,自顾自的走了。 禾家宅子,姜美初回道:”是有赚钱的点子,可这次赚钱不如行商来得快。“ 路四说道:”主人,你不是说过吗,越是这样才能越赚钱。“ 姜美初叹气,”在赚这笔钱之前,可能先要解决点事,如果解决不了,这钱就不好赚,我就放弃,我们直接去西秦经商。“ ”主人,你要放弃这里?“陆五惊讶的叫道,他们刚刚赚了很多金币啊。 姜美初说道:”也不是,把这里当根据地,但我们得往机遇更多的地方去发展。“ 路四赞同:”主人说得对。“ 姜美初长长舒了口气,”我们去地窖清理一下金币,该分给大家的分给大家,该拿出来做本钱做本钱,该拿出来备用的拿出来备用。“ 听到分钱,大块头胡埭连忙说:”主人,我的金子你帮我存着,等我娶到媳妇再分给我。“ 陆五也笑道:”对,大哥说得对,主人先不要分吧。“ ”这……“姜美初知道,不是他们不想分钱,而是知道钱还是不够多,还是要不停的周转,他们怕自己周转不开:”那……那就先不分,等你们娶媳妇了再分?“ ”对,主人,我们相信你。“ ”多谢大家信任。“听到这话,姜美初很感动,人心换人心,从来不假:”那我们去数数金币,也过一把数金子的瘾!“ ”呃……“几人一愣,愣过之后个个笑了,”对,对,过过瘾。“ 姜美初带着几人去了地窖数金子,正在金库里清点金子,壮三回来了,他急匆匆的找到地窖里。 姜美初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笑问:”晚饭吃了吗?“ ”吃了!“壮三说道,事实上他的确吃了,郑好派人送过去的肉包子,又大又实在,三个能管一夜。 ”主人,有件事要对你说。“ ”何事?“姜美初示意其他人继续数金币,自己走到壮三跟前。 壮三把公子无夏进容府到现还没出来的事说了,”小的派人没打听出什么。“ 姜美初的注意力不在出不出来,而是在军卒上,”你说容家巷子整条都被公子无夏的人给占了?“ ”嗯,主人,这让小人有种要被抄家的感觉。“ ”抄家?“姜美初面色一凛,说得难听点,自己现在可跟容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动他家……为何?是生意之事还是政治事件? 姜美初有些不安起来。 山老头见此停下数币的手,走到小禾身边,”我们和公子的渊源不浅,不至于……“ 姜美初冷笑一声,”遇到利益之事,狗屎都不是。“ ”小禾,那你觉得公子到容家有何之事?“ 姜美初摇头,”山叔,我要看看情况才能判断。“说完话,她走到地窖的梯子旁,爬上梯子出了库房。 刚绕过院子准备进走廊,团儿身后跟着公子无夏。 ”庶……庶……“团儿怕得小跑着躲到了姜美初身边,身子直发抖,她为何这么害怕,因为许国被灭的前一天,那些诸候国就是这样堂尔皇之进了许宫。 姜美初冷冷的看向武装齐备的公子无夏,微抬下巴,”公子这是何意?“ 公子无声,里二也没开口,甚至,他还悄悄后退了一步。 ”那里方便说话?“公子无夏见仆人不吭声,自己开了口。 姜美初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公子是找公子吕叙旧呢。“ 站在走廊另一端的公子吕连忙接话:”是啊,子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脸上都是喜色,以为自己政治避难能成了。 卿士雪良品出味道出来了,公子无夏过来决不是谈笑风声来了,他好像要办某事一样,至于‘某事’是什么,他搞不明白,小小的梁国庶士能有什么让他办呢? 哦……卫卿士雪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梁国小儿行商占了城内外之地?可小儿交税了呀,那是为何?嫌商人牟利丢了边邑的脸? 不管如何想,卫卿士雪良明白,肯定跟梁国小儿有关,跟自家主公啥关系没有,赶紧拱手,”那我们就不扰公子办事了。“说完把自己的主人拉进了房间。 公子吕大叫道:”吾还没有跟公子说上话呢?“ ”主公,别急,公子无夏会来找你的。“ ”真的?“ …… 卫公子主仆的声音渐渐不见,陈阳见许美姬没有丝毫请公子进去坐坐的意思,只好上前一步,揖礼道:”禾庶士……“ ”你可是大夫,我一介布衣,可不敢受大夫的礼。“ 陈阳尴尬的笑笑,”庶士,吾等今天上门有些冒昧,还望海涵。“ ”何止是冒昧,简直就是私闯民宅。“ ”这是公子的边邑!“ ”你怎么不说,我还是公子的门客,公子的小奴呢?“ ”美姬……“ 姜美初一句都没有让:”怎么恼休成怒了。“ ”许美姬,你明知公子无恶意,何必咄咄逼人?“真是拿钱币理亏呀,让我一个做大夫的给你陪小心,容易嘛我。 ”呵呵……“姜美初讽刺一笑,”到底是谁带了卒,到底是谁刀枪戈戟,还说我咄咄逼人。“ ”呃……“陈阳被许美初驳得哑口无言,求救般看向自家主人。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如风光霁月,轻轻歪了一下头,”客厅,还是你的房间?“ 俊美如厮,潇洒如玉,人中之龙,温柔之中带着刚劲、更带着杀气,既给人温润更给人惊心动魄,让人胆怯。 ”要是都不呢?“三斤鸭子,二斤半嘴,姜美初只剩下死犟了。 贵公子挑眉,”给你机会,你不要,本公子只好自己决定了。“ ”你想干什么?“ 公子无夏解下腰中精美华贵的佩剑,潇洒的扔给了十竹:”所有人等退出禾宅,尔等在正厅等着。“ ”诺,公子!“ ”诺,公子!“ 里二见许美姬身边还有团儿,连忙伸手拉开她,”美姬……“团儿吓得尖叫。 ”你们想干什么?“ 有身手的姜美初轻尔易举的避开里二,救出团儿。 公子无夏这才意识到他的小女人可不是个谁都能左右的人,颇为头疼,难道本公子的威风耍不下去了,先声夺人的计策不管用了? ”公子——“里二苦巴巴的看向自家主人,可不是奴不给力,实在是对手太强大。 公子无夏挥手。 里二随着人群后退。 ”美姬……“团儿死死抓住前主人的衣袖。 公子无夏皮了皮眼,径直走到许美姬身前,头伸着就往前靠,”禾小儿,你确定让她站在你身边?“ 干嘛靠得这么近,姜美初伸手就推开男人的俊脸。 被推开,贵公子也不生气,仰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天。 郑好在厨房里都听到了,连忙出来,没走几步,被卫卒挡住了,”你们是什么人?“ 石予跨前一步,”对不住了,姑娘!“ ”石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看到这么多军卒,郑好很害怕。 ”公子找禾庶士有些事。“ ”就是这样?“周围的军卒这么多,着实吓到郑好了,可是因为心中思慕的人就在眼前,仿佛这些刀剑枪戟也不可怕了。 ”嗯“ ”哦!“ 地窖就在郑好的脚低下下,不过外人看不到,里面,胡大块等人被山叔拉着没动。 ”听到了吗,我前主人说公子来找庶士,你们别乱慌张。“ ”山叔,别因为是你主人,你就觉得什么事都没有。“ ”就算有,我们主人是谁,她什么事没见过,肯定能解决的。“ 娘呀,要是让姜美初听到山叔这话,非得给他几个刀眼不可,我也是人啊,不是神啊,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走廊里,姜美初看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晋太子,对团儿说道:”你去郑好姐姐那里,让她做些饭食过来。“ ”美姬,我们刚才不是吃过饭了吗?“团儿傻傻和问。 ”有人没吃。“姜美初看着唇色有些苍白的公子无夏说道。 ”谁?“团儿不解的问。 ”别问了,去找郑好姐姐。“ 意识到小女人为自己准备晚食,公子无夏垂眼,周身笼罩着不知名的情绪。 ”走吧,公子!“ 再次抬眼,公子无夏的眸中清清冷冷,抬脚就朝许美初的房间而走。 ”喂,客厅啊!“姜美初从背后叫道。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王八蛋……可惜这话只能在心里嘀咕,姜美初气休休的跟着他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那家伙已经悠哉悠哉坐到坑上了,伸拿了床头的账薄。 ”不是对你说了嘛,不要随意拿人家的东西。“姜美初走过去就夺了公子无夏手中的账薄,却被他躲开了。 ”我记得你说这是账薄。“看不懂鬼画符不要紧,什么事过耳不忘。 ”我没说过。“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不是也没关系,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无论何种方式都会到我手中。“ 轻轻一句话,过到姜美初脑子里,却如惊滔骇浪,”你到容家为了钱?“ 公子无夏垂眼:”你总是这样聪慧。“ ”现在又到我这里要钱?“ ”说得这么难听,小心公子生怒。“公子无夏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幽默细胞真得丰富了很多。 ”王八蛋,上次就扣了我二百金镒,这次居然上门明抢,我跟你拼了……“姜美初叫嚣着扑了上去。 公子无夏微微展开双臂,似乎就等她扑上去。 ”王八蛋……“扑到半路,姜美初意识到男人的动作,恼怒的脸都红了。 见小女人不扑了,公子迅速伸臂拉了她一把,小女人跌坐在他怀里。 怎么能让他得逞,姜美初用力挣扎,想脱离贵公子怀抱,双腿被男人双腿紧紧的夹住,双手又被他牢牢的扣住,竟动弹不得。 这小女人还真难搞,贵公子手脚并用,才把他扣在自己怀里。 此刻的姜美初一次也没有意识到,她在贵公子身上从未用过功夫,更不要说惊为天人的气术。 曾经看过一篇微型小说,小说中有一对主人翁,男人生的纤弱瘦小,女人生的膀大腰圆,可是邻居们惊讶的发现,每次都是瘦弱的男人欺负壮实的女人,不仅如此,男够不着打女人嘴巴子,这个女人还让男人站在小凳子上打。 邻人感叹,到底是男人,再瘦小也干得过女人,也当得起家。他们家的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起来了,富足的日子当然少了鸡飞狗跳,小两口经常牵手走过村子的大道,真是羡煞旁人。 有一次村子遭贼,众人搞不过前来的三个贼人,都纷纷受伤,这时那膀大腰圆的女人抡起胳膊就上,竟在眨眼之间就把三个贼人收拾的服服贴贴。 众人不解,问:”那你为何让你家男人站在板凳上打你?“ 女人朴实一笑:”俺家男人在外面已经受欺凌了,回家后,我再不尊重他,他的一辈子就完了。“ 众人看向瘦弱的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很多时候,束缚女人的并不是暴力,而是一颗不知不觉为你的心。故事常常有美满的结局,但现实又有几人能看透呢! ”你放开我……“姜美初生气的低吼。 公子无夏的下额却在小女人的头顶轻轻噌着、噌着…… 姜美初被噌得又麻又酥,咬牙切齿的叫道:”你有完没完……“ ”呵呵……“公子无夏低沉的笑笑。 ”别噌了!“ 公子无夏依然我行我素。 ”再不停,我要动粗了。“ 公子无夏感觉到小女人挣脱自己的决心,停止噌头:”让你的人把金币拿出来吧。“ ”凭什么?“ ”凭我是公子。“ ”你……你……我就是不拿,你又何奈我何。“ 公子无夏垂眼:”你身边的几个奴仆都是前许国流浪者,我可以让他们成为郑国的奴隶。“ 姜美初难过的骂道:”你卑鄙,你无耻。“ 公子无夏的目光却没有焦距:”坐在我这样的位子上,从来不知道卑鄙无耻为何物,只知道达到目的即可。“ ”你……“姜美初惊恐的看向公子无夏,仿佛从没有认识过他一般。 知道吓到小女人了,公子无夏伸手遮了她的双眼,深深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姜美初生气的拿开贵公子的手,怒冲冲的叫道。 ”为何不叹气?“公子每次都在你身陷囫囵时出现,犹如天神一般,在你面前是多美好的一个人,非得逼着公子露出男人本恶,能不伤心叹气吗? ”凭着贵公子的身份为所欲为,你还叹气,该跳脚的人是我。“姜美初怒叫。 ”那你跳吧,只要给我金币。“ 姜美初跳出公子无夏的怀抱,”你如此缺钱?“ 公子无夏垂眼,无声等于默认。 姜美初叫道:”那你为何不发展经济,就算不发展经济,那农业也得重视吧,至少能收不少税赋。“ ”贫穷的边邑几乎让我没有收入。“ ”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一股淡淡的忧伤从公子无夏的身上散发开来。 姜美初敲敲脑门壳,”我明白了,是井田制限制了你的思维。“ ”何意?“ 姜美初回道:”我本来准备过完正月跟你说允许土地私有制的事,没想到在今天说出来。“ 何谓井田制,在西、东周时期,道路、渠道纵横交错,把土地分隔成方块,形状像‘井’字,因此被称为‘井田’。 井田属周王所有,分配给庶民使用。领主不得买卖和转让井田,还要交一定的贡赋。领主强迫庶民集体耕种井田,周边为私田,中间为公田。 虽然名义上一切土地属于国家,属于周天子,但实质上实于贵族,因为周天子实行分封制,每个贵族、诸候都有采邑1,他们可以得到采邑上的所有收成。 土地其实归奴隶主所有,而贵族、诸候等就是奴隶主。比如连邑的容家,他们家所拥有的土地可能是整个边邑的三层。 想到积富论,公子无夏严肃的直起身,”何意?“ 姜美初坐到他身边,叹气说道:”冬季商旅眼看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进入春夏,就要进入农事最重要的耕种时节,我们得为秋收、冬藏准备了,如果春不种,何来秋收冬藏。“ ”到了春天,那些士族自然会耕种。“ ”他们当然要耕种,可你从他们身上能得到多少税赋呢。“姜美初反问。 公子无夏沉默了。” 姜美初叹道:“公子,光靠几个大奴主,你是得不到收益的。” ------题外话------ 了安的文(重生之邪王的绝世宠妃) “春药?”男人邪眉上挑,醉眼朦胧,矜贵薄唇挑着嘲讽,“瞧瞧,被人趋之若鹜,视若神明的血莲教主竟为我如此费尽心思不择手段。” 那一晚,她她艳唇邪扬,他与她丢盔弃甲痴缠不休。 一夜之间,她变成了天下所有女人羡煞的王妃,而他却变成了为爱舍弃一切的痴情种。 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她薄唇沁凉,绝美的脸上藏着愤怒,“百里弘间的利用,碧玉的下毒甚至是血莲教的衰败都是你一手操控的对吗?” 男人鹰眸,神色慵懒,“为了拥你入怀,我可是煞费苦心,媳妇儿别闹,当初可是你非要把我睡了的。”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入了她的圈套,一生一世,在劫难逃。 嘻嘻 第85章 战事 借人 公子无夏不禁问道:“那要如何?” “公子,有没有发现什么事?”姜美初故作神秘的问道。 公子无夏眨了一眼,仿若没有看到凑到自己身前的小女人。 “猜猜……” 公子无夏摇头。 姜美初直起身子,白了一眼贵公子,“你不会整天就在研究你的兵书吧。” “然。” “你……”姜美初吸气,“我告诉你,像你这样,就算有了军队也养不活。” “你怎么知道的?”公子无夏轻轻的反问,仿佛就是随口说出来。 “我当然知……”说到这里,姜美初停住了,惊呃的站起来身,“你来抢钱是为了……” “一般时候,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公子无夏的口气很轻,仿佛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谁都听出来了,这是多么严肃认真而真实。 “……”姜美初往后退了一步,“你……你……” 公子无夏直起身,“本公子在正厅等你!”说完就要出去。 “等一下!” 公子无夏转身。 “公子……公子你坐……你坐!”姜美初殷勤的为贵公子拭了一下并不存在灰尘。 “一般时候,你这样谄媚,必有所求。”公子无夏了然的说道。 姜美初假笑,心道,我能告诉你,这金币不能白给,想跟你换土地和一些行商特权吗?当然不能。 没人知道俊逸无双的晋太子与梁国小儿独处时发生了什么,但是有关黄脸小儿的传说,慢慢在边邑开始流传。 “没想到梁国庶人禾冬竟是公子的相好?” “然,真是没想到,不好美色的晋公子子竟好男色,而这男色竟是一般般的男色,是不是我们都有机会。” “去你的,就凭你,你得有梁国小儿的本事。” “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抱公子大腿嘛,不就是让公子舒服嘛!” “去去去,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官衙内登记户口了,听说去登记,可以开恳邑外的荒地,而且这荒地就属于我的了,我可以买卖,可以留给子孙。” “什么,竟有这等好事?” “那是自然,赶紧去,再不去就晚了。” 眼看着冬季商贸就要结束,禾记生意慢慢从城外收回到城内。 一直忙碌的路四等人乍清闲下来,竟显得十分不适应。 胡大块头问:“老四啊,城外的摊子过两天就要撤得差不多了,主人没说我们接下来干嘛吗?” “没说。” 柴一问:“上次主人说去秦国,会不会去?” 路四摇头:“若是金币没有被晋公子拿走,我还能肯定主人不会去秦国,但是现在……” “你的意思是主人一怒之下会去秦国?” “嗯!” 陆五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未必,主人可不是白吃亏的人,我觉得他会留下来,赚回被晋公子剥去的钱币。” 路四皱眉:“要不,我们回去问问主人?” “对,省得在这里瞎想。” 路四等人抽空回了趟禾宅。 “主人呢?”进门路四就问郑好。 郑好回道:“在房间内写写画画好几天了,就等你们回来。” 陆五双眼晶亮的盯着郑好,一脸笑意:“那请郑姑娘帮我们通报一声,就说我们回来了。” “好,请路四哥稍等。” 明明是陆五问话,郑好却回了路四,目光避开了陆五火热般的双眼。 见郑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陆五长长叹了口气。路四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陆五苦笑:“大家都知道我想娶她为媳妇,为何她就……” 路四等几人,本就在江湖中行走,本就会察颜观色,那郑好姑娘的目光在谁身上,他们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不过他们同样发现,对方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那么机会对陆五来说,是一半一半,只要他努力,或许,郑姑娘就会成为他的媳妇。 容家的仆从避在禾家宅子角落,见路四等人都回来后,连忙回了容家。 容昱仔细问了他们之后,到了祖父的书房,“祖父——” “进来吧。” “诺!” 容季问:“那禾记小儿有什么动静吗?” 容昱回道:“听说铺子里存了不少麦种,而且是难生长的小麦种。” “难道他要种小麦?” “有可能。” 容季摇头,“虽说他在经商上有一套,也有胆识,可是种小麦怕是不成,我们边邑不是没种过,最后几乎都是颗料无收,还不如种黍子实在,无论干旱还是涝天,都有收成。” “然!”容昱说道:“可是花了重币买来小麦种子,那梁国小儿不可能不种。” “那我们容家且待看看他收成如何再作打算。”容季想了想说道。 “祖父,我想跟着种上几十亩。” “你……”容季看向执着的幼孙,点点头,“也罢,几十亩,我们容家还赔得起。” “诺,祖父,那孙儿这就去办了。” “去吧。” 公子府里,丽姬坐在公子矮几前,神情凝重,“公子,为何不赶走那梁国小儿?” 公子无夏抬眸,“吾为何要赶走梁国小儿。” “公子,您没听到市井里巷的人如何说您吗?” 公子无夏眉心一紧。 丽姬吓得悄悄缩了缩身子:“公……公子,妾也是为了你好。” “我的事无需你过问。” “公子……我这是为了夫人!” “没听到我的话么?” “公子……” 里二上前,“美姬,公子要看简了,请你不要打扰了。” 丽姬抿抿嘴行礼出了公子书房,婆子轻声说道:“美姬,公子他不听该如何?难道就那贱人逍遥?” “为了泉下的夫人,我也不会让贱人得逞的。”丽姬狠狠的说道。 姜美初一直在家里盘算怎么赚钱,见路四等人回来,连忙到议事厅里商量:“我让你们只要有小麦就收就囤,现下有不少了吧。” 路四回道:“禀主人,已经有不少了。” “那就好。”姜美初继续问:“那牛、羊、猪呢?” 路四回道:“牛不多,一方面要上户头,另一方面,卖牛的人也不多,倒是羊、猪不少。” “羊多还是猪多?” “羊多!” “这样啊!”姜美初咂了咂嘴。 “主人,你的意思是希望猪多?”路四试着问道。 姜美初点头。 陆五回道:“可贵人们只吃羊肉,猪肉就算是平民,吃得起不爱吃,想吃的买不起,怕是……” 姜美初摇头:“猪易饲养,易出肉,还是猪肉实惠。” “这……”路四道,“懂主人的意思了,那我们以后尽量收猪仔。” 姜美初点点头,“路四哥,明天你就到边邑衙门里,把城东的荒地量下来,亩数越多越好。” “主人,你这是要……” 姜美初回道:“种田赚币。” “种……种田?” 姜美初笑道:“兄弟们,行商也得有东西交易才能哪!” “那倒是,可是我们都不懂种田,种不出来怎么办?”路四犯愁。 姜美初说:“没关系,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就是。” “好,我们听主人的。”路四问道:“那这地要多少金币呢?” “不要钱币。” “不要?” “你们尽管量,那晋公子抢了我们的金币,可不是白抢的,我们得用地换回来。”姜美初生气的说道。 “明白了,主人,我们就跟流浪之人一样,开多少荒地都算自己的。”路四咧嘴一笑,不要钱币就好。 “对,没错。”姜美初大声回道,她一定要从土地上把被抢的金币赚回来。 没想到正月就要尽时,居然下了老大一场大雪,准备去餐厅吃晚饭的几人,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感到惊讶。 “打春都好几天了,居然又来了场大雪。” “看这样子,到明天早上怕是要积老厚一层。” “肯定的了。” 姜美初却有些担心,在她印象中,冬雪又称瑞雪,民间俗语有“瑞雪照丰年”一说,冬季降雪可有效的杀死害虫虫卵和冬眠的害虫,同时冬季天冷空气干躁,雪融时又可给冬季作物补给水份,有利于作物生长。 但是春天水份比较充足,植物生长较快,若突降大雪、让气温迅速下降,会冻死或冻伤植物从而影响粮食产量。 转念又一想,这边邑城内里外又有多少粮食呢,还不都是荒地,她为自己的杞人忧天感到好笑。 “主人你笑什么?” 姜美初回道:“我在想,我们赶紧趁天气恶劣没人抢地时,多量些土地,等天一晴就组织人堆肥积地、开恳种粮食。” “主人,堆肥积地啥意思,合着还要花币雇人哪?”田二肉疼的叫道。 姜美初回道:“对啊,不堆肥,这荒地连狗屎都不会长出来。” “那……那我们岂不是又要花币,我们的币可不多了?”田二苦巴着一张脸。 “没关系,就算一个没有,我们也要干。” 路四等看着气焰饱满的姜美初,都被她感染了,主人做的决定从没错过,相信这一次也不会错,“好,听主人的。” 厚厚的,软软的雪,落得到处都是,白皑皑的,在夜色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夜风比往常寒冷了很多,天气阴沉,灰色的云布满苍穹,连白雪都失去了光芒。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行走在旷野里的人,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瞬间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皮帽四周,好像一顶银色的头盔戴在冻僵的脸膛上。 睡到二更天时,小小的边邑仿佛被地震般动起来,惊得整个城池的居民纷纷起床出了家门。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啦!” …… 看着街道上,拿戈的兵卒不停的朝公子府跑去,大家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 里二正在打瞌睡,门房把外面的消息送了进来,“请赶快告诉公子,城外有大股狄人突袭。” “什么,狄人?”里二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连忙进了房间,公子已经坐起。 “何事?” “公子,狄人来犯。” 公子无夏倏一下下了坑床,迅速穿衣,“把我的战袍拿过来。” “诺,”十竹马上去了衣架前,拿了战袍给公子更衣。 主管军卒的崔岭已经接到消息,已经站在公子房间外,等待公子令。 房门很快打开了,公子无夏腰别佩剑,手拿长枪,边走边问,“有多少狄人?” “回公子,粗略上看,有近三千人。”崔岭道,“不过他们都是骑马而至,怕是难缠。” “动用一千精卒。” 崔岭摸着意思问道:“公子的意思是就动出现在世人眼中的一千精卒?” “嗯!” “那战车出多少?” “按一千精卒出。” 崔岭马上回道:“诺,公子,小的马上去按排。” 大街上,边邑的民众已经知道狄人来犯,每次戎狄之人出现,口粮都被夺走、都要死伤无数,这可如何是好啊,个个慌恐不已! 姜美初等人也被士卒的踏步声、马蹄声震醒,站到临近街道的巷子口,看着慌乱的大街。 “主人——”郑好不安的叫道。 姜美初伸手按了一下她的手,“别担心!” “嗯!” “主人,我们城外铺子里还有伙计、还有货物呢?” “怕是已经遭到毒手了。”姜美初叹气,又一场冷兵器的战争开始了。 “无事者请赶紧回家去,莫在大街上阻碍军卒出行……” “公子准备出城应战,尔等莫慌,莫慌……” …… 随着军卒清街道,大队人马出现在边邑主街道上,人们见到公子出战,纷乱无头绪的心终于稳了一半,他们纷纷撤回自己的家。 姜美初看到公子无夏站在戎车上,戎车由三匹马齐驱,前后左右,跟着数百辆战车,阵势很是宏大。 仿佛感应到有人看他,公子无夏转头朝姜美初站立的巷子口看过来。 黑夜里,朦胧的火把里,不见得能看到彼此,可是年轻的心就能准确无误的感知到对方在看自己,目光交汇时,那无法言喻的喜悦慢慢沁入心脾,是如此慰贴。 公子无夏带着上千精卒出城迎战,宰官开始组织民众烧水、搬石上城楼,以备敌人攀城墙而进。 姜美初等人当然也加入到了城防之中。 站在城门楼上,姜美初第一次正面接触到了古代车乘战争,也第一次直观的感受排兵布阵究竟是何意。 城外近三十里地,布满了上百辆车乘,每个车乘周围都是步兵,他们掩护着车乘冲入敌方阵营大开杀界。 可能对方是北方游牧民卒,车乘较少,都是骑马而来。 按姜美达的想法,骑马比车乘更灵活更能杀敌,可事实上是,对方没让自己的优势起到半点作用,这是为何? 难道此刻,人们还不懂骑兵,发挥不了骑兵的作用?还是大雪铺地不利于骑兵的展开? 想不明白,姜美初不再多想,毕竟打仗是男人的事,她一个女人操不了这心,再说不管怎么样,对方是侵略者,侵略者输了那才是好事。 在城门楼上,姜美初遇到了容家合伙人。 “禾庶士,你竟也来守城?” “我虽不是晋人,但我也住在城内,享受了边邑的屁佑,当然有义务守城。”姜美初义正言辞的说道。 容昱笑笑,“我容家出了十个车乘,刚刚出城援助公子。” 姜美初抬起头,“是不是每个家族都有家丁,都可以拥有车乘?” 容昱摇头,“并不是,在边邑,只有我家才有资格有。” “原来如此。”姜美初并不多问,继续烧自己的白开水。 容昱朝城门楼下看了看,问道:“这样,庶士还敢在城外荒地种粮吗?” “为何不敢?” “戎狄之人随来都会来攻抢。” 姜美初哼了一声,“吃了饭要排掉,难道下顿就不吃了吗?” “呃……”容昱没防梁国小儿这么粗鲁,愣住了,回过神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能笑上三天,憋住笑意,“庶士的精神令人钦佩。” “没什么钦佩的,只要想活下去,什么办法都会有。” 容昱赞同的点点头,“庶士说得对,人定胜天。” 残酷的战事一直打到了傍晚,也就是说,这些打仗的男人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着肚子和敌人厮杀,可能是天气恶劣,入侵的狄人在夜晚来临时退了,除了城外的铺子及停留的商人受损外,城内没有受到丝毫损失。 胜利的公子无夏被人拥进了城内,宰官和容家人马上上前:“公子威武!” “公子骁勇。” 公子无夏身上的战袍占了血迹,面色却如常,对宰邑说道:“各城门口不要大意,赶紧加派人手,估计敌人不会就这么罢休。” “诺,公子!” “只是……”宰邑朝门外战场看过去,“不少军卒受伤,这人手上……” “找崔大夫,他会安排。” “诺,公子!” 容季揖礼:“公子,容家犒军的粮食、饭食已经全部送到了公子府。” 公子无夏点了点头,“汝做得很好。” “多谢公子称赞。” 转过城门进入主街道,姜美初和城内的平民一样立在街道旁边,静候凯旋的公子无夏,平民们看到他都欢呼起来,一边跳跃一边大叫:“公子威武,公子威武……” 还有平民拿出他们仅有的食物给打仗而归的兵卒,以表达他们免于涂戮的感恩之心。 看到公子无夏嘴角的笑意,姜美初感觉到男人不再是那个周身清冷、对什么事都缺乏兴致的年轻人,这场战事让他浑身都充满了能量,本就英武肃然、挺拔潇洒的身躯更加挺拔了,目光偶尔扫过人群时,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摄人气势,真正是丰裁峻厉,望之可威。 仿佛感应到有人在看他,公子无夏顺着感觉看过去,不期然撞到了小女人的目光,嘴角轻咧,微微一笑。 美美初被这笑容恍了眼,不自觉的低下头,心不自觉的动了,耳根悄悄的红了。 战事持续了近五天,狄人才最终退去,就在狄人退去时,北边山梁子上的强盗居然想趁火打劫,被公子无夏连锅都端了。 这些强盗有些被公子无夏招安了,有些被杀了头,还有一部分逃走了。 姜美初为了公子吕的通关路引进了公子府,问崔大夫,“强盗窝里,有收到公子吕的通关路引吗?” 崔岭连忙问身边的校尉,“有搜到吗?” “有……有……”校尉连忙回道。 “赶紧找出来给禾庶士。” “唯,大夫!” 姜美初立在一边等校尉拿东西,崔岭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要去公子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吧。” 崔岭说:“听说庶士准备开挖城外的荒地,难道不要向公子说一声吗?”他也是个会讨好上级的士大夫。 “我已经在宰官那里登记过了呀。”姜美初不想见,气还没有消呢。 崔岭摇头失笑,“庶士还记着拿你金币的事啊。” “那是拿吗,那是抢!”不提这个不生气,一提这个,姜美初就想发火,开沟引渠、堆肥积地,到处都要人,要人就是要币,没币谁给你干活。 崔岭心虚,那些金币都通过他的手用在了军队用度上,“既然来了,总得给公子见个礼才是,要不然就是失敬,可是要治罪的。” “停,别拿这帽子压我,行,我跟你去就是。” 崔岭笔眯眯的带着许国美姬来见公子了,里二见他们来也不通报,直接把移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公子,崔大夫、禾庶士来了。” “让他们进来。” “诺。” 里二伸手,二人依次进了公子房间,移门瞬间被关上子。 “公子——” “事情都处理结束了?” “诺,公子!”崔岭苦恼的说:“公子,人手是多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你是说衣食住行?” “诺,公子,就是如此。” “分一些份例,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崔岭提醒:“公子,我们粮食可撑不到夏收了。” “吾知道了。”公子无夏眉头轻蹙。 崔岭揖礼退了出去,留下许美姬。 单独和贵公子相对,姜美初显得不自在,垂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微动的脚尖缓解了她身体上不知名的紧张。 公子无夏揪了揪眉心,没钱币的日子真难过啊,抬眼看向低头而立的小女人。 “听说你准备了不少麦子?”公子无夏问。 “嗯!”听到问话,姜美初抬起头。 “那能不能……” “不能!”姜美初斩铁截铁的打断了。 公子无夏眉心紧锁,谁都感觉他要生气了。 “公子,你不能杀鸡取卵!”姜美初大叫。 “何意?” 姜美初回道:“这些小麦都是我准备的种子,要种的。” 无夏紧紧的盯了盯许美姬,“你在许国时什么事都做过?” 在东周,甚至秦朝之前,一些士族女眷是参加劳动的,比如采桑、织丝等,仍保留了母系社会的一些生活习惯,直到奴隶社会完全瓦解,封建社会生产力得到大力发展后,贵族女眷才完全从生产中脱离出来,最典型是就宋朝以后。 姜美初并不了解此时的贵族生活,以她在现代了解的知识,知道贵族之人是不会做这些事的,所以她连忙摇头,“没……没有……” “行商之事,农耕之事,你仿若都在行。” “没……没在行,我也是被逼出来的。” 确实是被逼出来的,难道让她这个现代人在这里找个班上?怎么可能,那要生存下去,除了做买卖、种田,她还能做什么。 “逼出来?” “是啊,公子,我也是第一次种田,心里很忐忑,要是没收成,不要说心血白费了,金钱和时间也难再回头。” 姜美初的担心是真实的,她没有说假话。 公子无夏沉默不语。 姜美初深深叹气,“公子,我现在不能帮你了,我要回家种田了,你就祈祷我大丰收吧,要是丰收了,我给你一半粮食。” 听到给粮食,公子无夏的双眼都亮了,“真的?” “当然,我虽不是君子,但也驷马难追。” “呵呵……”公子无夏抵嘴而笑。 “公子你笑什么。”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失态,公子无夏端直身子,“我记住你的话了,到时我去拿一半粮食。” “喂,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我也记住你的话了。” 姜美初气得想捶贵公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狗腿般笑了。 看到突然谄媚而笑的小女人,公子无夏本能的往后仰了一下,“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公子……”姜美初狗腿的跑到他身旁,“公子,我的金币都给你了吧?” 感觉到小女人靠近自己,本不想回应的公子无夏哼了一声:“嗯” “公子,你有千卒是吧?” “嗯” “并且又编了不少狄人和强盗是吧。?” “嗯!” “借你的人用用呗!” 公子无夏眯眼,“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知道,公子……你不就觉得我好像在儿戏嘛,居然敢动用最尊贵的军卒,是不是?”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提出来,就不怕我罪罚?”公子无夏神情正襟。 “公子,有句话你没有听过?” “什么话?” “上马打仗,下马种田的话。” “从未听过。” 此时,在东周,军卒中大部分人来自贵族后裔,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当兵,才能建功立业,平民、奴隶根本没资格,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是,只有贵族才有钱才置办甲衣、兵器、马匹,这时打仗,这些东西需要自备,诸候国是不提供的。 而公子无夏的兵卒一小部分来自支持他的士族,大部分是他收容的平民,比如像这次打仗得胜的战俘,为了能握有兵卒,他选用兵卒已经抛弃传统的方式了,只要能到他手下当卒的,他都收,至使军衣、粮食、兵器等要他提供给军卒,甚至为了使他们打仗出力,许诺给钱币。 无意中,公子无夏竟开了佣兵制的先河,因为雇佣兵制就是用钱雇佣人来打仗。 姜美初生活的年代都是佣兵制,所以在她心目中当然默认这种方式了,至于刚才所说的‘上马打仗、下马种田’,是北魏到唐朝初时的募兵制,她觉得这种方式中的‘自力更生’正适合此刻的公子无夏。 “何意?” “说到底就是四个字——自力更生!”姜美初言简意核的说道。 “上马打仗、下马种田、自力更生……”公子无夏不停的念叨。 看着被时代局限的公子无夏,姜美初深深叹气,只要有人给他指了条路,他会做得比谁都出色。 姜美初正等他答案,到底肯不肯借人,不防被他拉到了怀里,免不了又是一顿啃,享受盛世美颜时,姜美初在心里对自己说,那就跟贵公子来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不是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耍流氓吗!呃……不管了,先谈恋爱,万一谈着谈着就结婚了呢! 呃…… 一对年轻的男女轻车熟路热烈拥吻起来,由和风轻细雨的轻吻慢慢变成了狂风骤雨,也从坐姿滚到了地板上,那热情如火怎一个火字了得,小小的房间内,温度迅速上升,仿佛能把彼此溶化。 哎哟,那可真够疯狂的,那是自然。 冷清的贵公子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是贵族中的贵族,按他的年龄早就涉及情爱之事了,就算没有情爱之事,那也应当有男女之事了,可是他已弱冠,还从没有接触过异性,一旦有人冲破他的防线,让他收动,他疯狂起来比谁都疯狂。 贵公子想突破防线,可是姜美初她愿意吗?虽然来自未来,没有要矫情到什么都留到结婚,可那是现代,男和女之间是平等的恋爱关系,可是这等级森严的奴隶制古代可不是这样,贵族公子可以拥有女人而绝不犯法,当然也不会受到道德谴责。 姜美初感觉对方不对劲了,她咬牙让自己清醒,腾出手重重捶了对方,并推开了对方。 “你想憋死我呀。”姜美初起身坐起来,大口大口吸着气,老天啊,差点憋过去,要是被亲的憋过去,她就成了天一第一笑话。 “没有……” “哼……”姜美初连白眼都懒得翻。 “你能不能不要……”公子无夏用手指了指她的胸部。 “那怎么行。”姜美初被指得害羞了,连忙用手遮住胸部。 公子无夏无力的叹了口气。 “你还叹气!”姜美初气得立起身,“人到底借不错?” “要多少?” “你有多少?” “近万卒。” 姜美初被公子无夏的话吓住了,“近万?” “嗯!”动情后的男人不设防,把老底揭给了对方,低眉垂眼。 “很少有诸候国的军卒达到万啊!”姜美初吃惊说道。 他居然养了近万军卒吗,可是在边邑能看到的也就近千卒,难道其他的都被他隐藏着,和他接触也不少时日,关于他的故事还是知道一些,看来,这是瞒着晋候私养军卒了。 姜美初明白他为何要到处抢钱了,不要说小小的边邑根本养活了不这么多人,就拿现在的生产方式,他也无力负担这么多张嘴,难怪一个贵公子连自己的二百金镒都要抠。 公子无夏移坐到蒲团上,“我想试试你的‘自力更生’” “哦……”姜美初下意识点了一下头,不过马上想到一个问题,“你不要想抢我的种子。” 公子无夏明朗一笑,“看把你怕的,我是强盗吗?” “哼,比强盗……” 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伸手捞过来,吓得蹦一下跳开来。 “小女人……” “大男人,没种子你怎么种田?” 公子无夏面色沉静下来,“我会想办法搞到麦种的。” “哦!”只要不抢我的就行,姜美初松了口气,“那你去搞麦种吧,我要回去翻田了。” “去吧,找崔大夫要人,就说我说的。” “多谢公子。”姜美初高兴极子,欢快的就要转身回去,走到门又停住了。 公子无夏不解的看向她。 “公子……” “何事?” 姜美初满面笑容。 “不要笑得这么诈!” “那有……”姜美初本能的就摸自己的脸,暗想,本姑奶奶有笑得这么假吗? “说事。” 姜美初说道:“公子,我想让你的兵器部帮我打些铁犁。” “铁犁?” 姜美初说:“是啊,公子,我看到市集里卖的大部分是石器犁,好的是铜犁,可这些都不好,而且辕还是直的,我想改成曲辕铁犁式,这样耕、耙不仅可以连成一体,还能把土翻得更深,更有利于庄稼生长。” 公子无夏回道:“可我听说工匠说铁虽比铜好炼,却容易折断,不好用。” “不会啊!”姜美初感到惊讶,“是不是工艺流程不对。” “有可能,那你懂吗?”公子无夏不妨她连这个都懂。 “我只……”姜美初差点说自己只在课本中学过。 公子无夏等他回答。 “我……只是听人家讲过。” “人家讲过?” 姜美初点头,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改变了时代走向,让时代从青铜器向铁器时代迈进,不仅让公子无夏养军的开销大大节省,而且让铁器成为军、民不可缺的工具。 公子无夏微蹙眉头,“来人……” “公子——”里二从外面进来。 “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诺,公子!” “让崔、陈二位大夫一起。” 姜美初问:“公子,是不是带我去打铁器?” “嗯!” 姜美初眼珠子转了一下笑眯眯道:“那带上石大哥呗,二位大夫他们是大忙人,以后就让石大哥帮我跑铁器之事呗。” 公子无夏深深看了眼小女人,过了一会才点头,“嗯” “多谢公子,公子你真好。” “小儿多诈。” “嘻嘻……”姜美初狗腿般笑笑。 有个大佬的感觉还真不错,说打个犁就能打个犁,要是普通人,那有权力打这东西。 “公子,小心门槛……”姜美初的马屁拍得杠杠的,把年轻的公子拍成了七老八十。 贵公子不满的转头,伸手就敲了一个爆粟子。 “公子,疼!” “还知疼!” “公子……”姜美初撅着小嘴,小女儿的姿态展露无遗。 公子嘴角上扬的别了一眼小女人,“就你事多。” 一对年轻人你打我俏,就像热恋中的男女,甜蜜的互动着。 “公子——”冷冷的女声打断了这美好的画面。 公子无夏沉下脸色看向里二。 里二连忙跪下来,“小的有罪,没能拦着美姬。” “公子,是妾自己要来的,你别怪里侍从。”丽姬叹息道。 “何事?” “公子,我听说黄脸小儿来了,你不能这样纵容黄脸小儿,你得爱惜你的声名……” “我说过了,这事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管。”公子无夏径直绕过丽姬走了。 第86章 秘密 小麦 “公子……”丽姬急得叫唤,面上的焦虑、心疼之色展露无遗,可惜男人并没有看。 却落到了姜美初眼里,恋爱的激情在美人关心的目光下冷却下来,见公子走了,朝她揖了一下礼,马上转身,准备小跑着追上去,胳膊却被美人身边的婆子拉住了。 美人伸手就朝姜美初的脸颊上扇过来,“贱人——” 身手了得的姜美初如何能让她得逞,伸手就抓住了扇上来的手臂,“美姬,小心手疼。”说完,稍一用力就甩了她手,对方被甩得踉跄,好不容易才被几个仆人架住,狼狈极了。 “你……”美人的脸都扭曲了,“你敢对我无礼,我要杀了你。” 姜美初摇摇头,“我是庶人,你无权杀人,就算是奴隶,考究起来,你也不能随意杀人!” “还不走?”公子转头,面色平淡,却不怒自威,让人生怯。 “来了,公子!”姜美初小跑着上去。 丽姬甩了架住她的仆人,眼神如毒蛇般紧紧缠着那瘦弱的背影。 “美姬……”奴仆担心的叫道。 “我管不了你,总有人管得了你。” “美姬,你的意思是……” 丽姬看了眼婆子。 婆子连忙行礼,“老婆子明白了。” 姜美初跟着公子等人到了他的兵器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是第一次跟金属这样的东西接触,古老的作坊,虽简陋但工艺流程齐备,工艺让人叹为观止,难怪周朝的青铜器在三千年后仍以工艺精湛、美伦美奂而名满天下! “好厉害的兵器坊!”她由衷的感叹。 陈阳大夫摇头:“这算什么厉害,我们这里跟国都的小作坊差不多。” 姜美初看着占地面积颇大的兵器坊,又看了看近百的工匠,“在我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公子无夏对崔岭说道:“让大匠师过来。” “诺,公子!” 不一会儿,大匠师过来了,连忙给主人揖礼:“公子——” “禾庶士找你打点东西。”公子无夏亲自出口。 “诺,公子!”大匠师态度非常恭敬。 公子无夏示意姜美初自己说。 姜美达朝大匠师抱了抱拳:“不好意思,打扰了。” “庶士客气了!”。 “我们边走边说吧。” “诺,庶士!”大匠师带着一行人朝工房核心部走去,“请问庶士想打什么?” “耕地用的犁。” 居然是这,这不是大才小用吗?大匠师不解的朝公子看过去,可是主人一点也没有反对的样子,这不是胡闹嘛,瞄了小儿,发现他的皮肤很黄,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男宠啊! 大匠师忍住不屑,看在公子的面上耐心的问,“小的知道了,我会用最好的青铜帮你做一套犁。” 姜美初摇头不:“不要青铜。” “庶士为何不用青铜犁?”大匠师有些不解,心想,青铜这么贵重,给你做就是抬举你了。 “太贵不能普遍推广。”姜美初回道。 大匠师一脸不解:“铁根本不好用啊!” “不会啊!”这下轮到姜美初不解了。 陈阳叹气对姜美初说道:“我们也嫌炼制铜戈、枪、戟太费币,所以想用铁制品代替,结果铁太脆,一碰就断,根本不能长期使用。” “我听说在铁里面掺入太多的碳就会变成废铁。”姜美初说。 “那应当掺多少呢?”大匠师并不觉得黄脸小儿能讲出什么,随口问道。 姜美初化学学得不错,背过生铁、熟铁之类的配比,具体到底是什么样,她不懂,只能让这些工匠们在实践中摸索了:“我把听来的一些东西讲给你们听吧,行不行要看你们自己了。” 大匠师看了看自家主人,公子无夏颔首,他连忙吩咐人拿竹简记下来。 姜美初微笑提醒道:“我可能说得有些乱啊,麻烦师傅你们自己整理一下。” “无碍,我们会根据工艺甄选的。”大匠师毫不在意付附道,心想,这话还要你说嘛,我就知道这样。 姜美初想了下说道:“我先说让铁制品又硬又不会断的一道工艺,叫淬火。” “淬火?” “对!”姜美初简单的说了下淬火的原理,温度越高,硬度越高,…… 原本大匠师只是应付公子带来的人,又听其说得不专业,没当回事,说拿简记下来,也就是给公子面子走个形式,并不觉得他能说出个什么来,可听着听着,都是他们工艺流程中涉及的问题,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总结出来,可是眼前黄瘦小儿却说得头头是道。 “师傅,听明白了吗?” “有些不太懂,不过不要紧,我会和工匠们会试锻的。”此刻的大匠师背不那直了,微微有些向前倾,这是恭敬的表现。 “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姜美初心虚的说道。 大匠师笑得真诚:“小的会尽力而为的,一定把庶士所说的热处理(退火,正火,淬火,回火),冷却等工艺琢磨个透澈,” 姜美初说道:“我听说只要处理好冷、热处理,铁的硬、韧度就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了。” “明白,明白。”大匠师想想又问道,“那庶士刚才所说的含碳量能再说一遍吗,百分比,小的没听过。” “呃……”姜美初眨眼,“那个就是把东西分一百份,然后数出你要的份数就是百分比。” “哦,原来是这样,小的明白了。” 姜美初笑眯眯的说:“我也就是知道个大概,那些百分比之内是铁太硬,那些是百分比之内的铁既铸造又可锻造,最适合做器械。” “小的明白了,我们所做的脆铁,大概就是庶士所说的废铁百分比了。” 姜美初关心自己的农具,问道:“师傅,那你们需要多久能琢磨出来呢?” “这个……”大匠师为难的说:“要是找到方法了,可能很快,要是找不到,可能会很慢,希望庶士理解。” “哦,我明白!”姜美初想了想还是把袖袋里的图纸拿了出来,“如果师傅试成了,麻烦把几样农具做一下!” 大匠师接过图纸,突然觉得惊为天人,“这是什么?”他先抖了一下纸,“比帛还便捷的样子。” “是纸。” “纸?”大匠师马上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每天都要画画写写,都在地上完成的,重要的才刻到竹简上,有了这个真是方便多了。” “如果师傅需要,我让人拿些给你们就是。” “多谢庶士!”大匠师长揖到地,行了最尊贵礼议。 “不必客气。”姜美初笑道:“如果图纸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派人来找我。” “好的,好的……” 公子无夏看着大匠师从开始的傲慢到现在的心悦诚服,面上的笑意不知不觉露出来,他没有在意的是,眼角眉梢的宠溺已经越来越藏不住。 陈阳等人对许美姬造犁不在意,他们在意的锻出又硬又不断的铁兵器,是不是能沾上犁的光呢?如果能沾上,那么公子养的近万卒将节省不少开支,真是让人期待啊。 姜美初一点也不担心铁制品会出活慢,因为她发现公子无夏等人要比她更急,她只要坐在家里等就是了。 一行人出了兵器坊,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公子,我们回府吧——” 公子无夏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晚上我们住在兵器坊,明天去北山。” “公子?”崔岭大吃一惊。 “就这么定了。” 姜美初看到崔岭的神色,心想,难道明天去看他的万卒? 没错,一夜过后,公子无夏带着姜美初去了他的秘密基地——养卒的盐湖。 行了两天一夜的路程,直到傍晚,他们才到北山腹地,三面环山的北边,内部竟然有一个大湖,绵延几十公里。 “哇,这么大的湖?”姜美初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湖惊叹道。 “还行吧。” “……”这分明是别人夸自家孩子后谦虚的回答,姜美初笑问,“这湖是晋国的?” 公子无夏立在湖边,长身玉立,潇潇洒洒,“对,是我晋国的。” “有什么特别吗?” “自己看。” 姜美初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湖边几乎没有植被,不仅如此,湖中好像也没有什么生物,难道是……她马上找个坡边,弯腰伸手,掠了一下湖水放到嘴里,“果然是咸的,盐湖——这就是你们晋国出盐的地方?” 公子无夏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远方:“看到了吗?” 姜美初直起身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远的地方有士卒驻守,“你的军卒在这里看盐湖。” “这是我父候的军卒。” “那你的呢?” 公子无夏伸出手指过去:“你再看另一边。” “盐工?”姜美初说:“你的军卒以盐工的方式存在这里?” 公子无夏点头。 “原来如此!”姜美初觉得做贵公子也挺不容易的,看似风光的背后也有这么心要操。 公子无夏望着辽阔的湖面说道:“过几天,我会亲自送今年的春盐到翼都。” 姜美初转头看向他,“每年都是这样吗?” “嗯!” “哦!”姜美初看向广褒的湖面,“我觉得晋国的盐政还需要调整,让它成为税赋的主要来源,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 “你的积富论上提到,可我总是不得其法。”公子无夏沉思说道。 姜美初笑笑:“那只是一个概论,还要结合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公子无夏问:“上次我加了盐赋,为何你让容家降了?” “公子,盐这样重要的生活必备品,走得是量,不是提高税赋。”姜美初说道。 公子无夏点点头:“我明白了。” 姜美初随口问道:“那你运往国都的盐会收回不少钱币吧。” 公子无夏嗤笑一声。 “怎么啦?” 公子无夏勾嘴嗤笑:“一个币都没有。” “怎么回事?” 公子无夏吐气回道:“我这是朝国都纳贡,这些贡由父候分给贵族、士大夫们,是吃是卖,就由他们去了。” 姜美初继续问:“那你们卖不卖给别国?” “换别国的粮食、兵器、衣织品。” 姜美初点头:“我懂了。” 公子无夏说道:“自从看了你的积富论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沉思冥想,该如何实现文中所提出的富国论呢,现在看来,就从盐开始,不,实际上,已经开始,自从去冬商贸,我的盐已经有收成了。” 姜美初点头:“是的,公子!” 想到丰盈的金币入库,公子无夏心情不错:“我带你走一圈盐湖。” “多谢公子。” 陈阳等人跟在后面,听到了公子与许美姬的对话,也听到了公子亲自带他参观盐湖,公子对她果然与众不同啊。 石予这几天一直跟着公子无夏,第一次深入到他的核心地带,他果然是个有想法有作为的公子,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多军卒,一个中等诸候国的所有军卒也不过如此吧! 姜美初看到盐湖出产的盐,颇为惊叹:“几乎都没要提炼,它就这么细腻洁白了。” “对,这就是晋盐比齐盐等有优势的地方,我们出盐几乎不要成本,只需等盐晰出,工人们下去采上来就是了。” “果然节约成本。”姜美初感慨。“也让人眼馋,怪不得要人守着。” “那肯定的。” 跟着公子无夏几天,把他的老底都探到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公子无夏这只狐狸算是把自己捆在了他的绳子上,他们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回来发了好几天呆,姜美初才从蚂蚱论上走出来,她在房间内对着小松鼠说道:“管你绑成啥样,姐要是想离开,谁还能拉着住,小灰灰你说是不是?” “吱吱……”小松鼠捧着粟子欢快的吃着。 “就知道吃,你这个小吃货。” “吱吱……”小家伙仿佛说道,我就是个小吃货啊。 “哈哈……”姜美初大笑,“走,姐带你去兜风。” 姜美初带着小灰灰出门了,郑好从厨房探出头,“主人,要不要吃了午饭再走。” “是不是太早了。” “我已经煮好了。” 看了看天色,“也罢,那就吃完再走吧。” 郑好连忙忙活起来。 姜美初说道:“要不要再买个仆人回来?” 郑好说:“胡大哥他们都不在家吃,我也不忙,暂时就不买了吧。” “要是团儿在就能帮你了。”姜美初感慨了一句。 郑好叹道:“公子吕一直要住到公子府里,自从拿到身份路引后,就进了公子府。” 姜美初龇牙咧嘴:“那公子无夏都快养不活自己了,他还要去凑热闹。” “不会吧!”贵公子养不活自己,郑好万分惊讶。 “开玩笑的。”见郑好并不懂,姜美初连忙笑笑。 郑好说:“主人,在我们这里也是白吃白喝呢?” “没哟,他那卿士雪良年前年后帮我做了不少事,不算白吃吃喝。” “说得也是。”郑好失笑:“主人等下去哪里?” “城外开地的地方。” “主人,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郑好有些不安的问道。 “可以啊!”姜美初了然,她想去见石予,都是年轻人,她就给他们机会。 “谢谢主人。” “那一起吃,吃好了我们一道走。” “好。” 正月尽,二月初,在中原偏北之地,南来的季候风如约而至,随春风而来是燕子,它们唱着春天的歌,从遥远的南方飞来! 走在边邑大街上,沉闷萧瑟仿佛转眼间就不见了,人们虽没有换上新衣,可是精神头十足,轻快的向城外而去,有人扛木锹,有人拿木耙,他们成群结伴,喧华热闹。 “主人,他们也是去城外种地吗?” “应当是。”姜美初驾着她的小驴车嘚嘚走在人群中。 有人认出了姜美初,招呼道:“梁国庶士,今年开工咋没见你请工啊,让我们没币可赚。” 姜美初咧嘴一笑,“我也没币啊,只好请别人帮忙了。” 大家都心知肚名,这‘别人’可不是旁人,可是他们的主宰——晋太子,个个笑笑,自是散去。 出了城门,春天的痕迹到处都是,整个大地在春风的吹拂下,悄悄的苏醒了,小树苗发芽了,小草也从地里调皮地探出了头,嫩黄铺满了大地。 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变得苍绿了;近处荒野上,小草也悄悄地钻出地面,它们嫩生生,绿油油的。小小的的叶儿,这一片,那一簇,点缀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道旁,野径上,树木也在不声不响地抽出新的枝条,长出了像小草一样的新芽。柳树的枝条向下垂着,就像一条条线挂在树上。那嫩黄色的小叶片,就像在线上系的花瓣儿。 而最吸引人的还是荒地上人头攒动的人群,姜美初驾着自己的小驴车,晃悠悠的到了自家田头。 “主人……”陆五老远就看到主人,早就迎上来了,朝坐在后面小车厢里的郑好笑笑。 郑好连忙让主人停车,自己跳下了车,不安的说:“主人,下次教我驾车,不能让你给我驾车,多不好。” “没关系,我是男人,给女士驾车,那是天经地义的,陆五你说是不是?”姜美初故意龇牙笑道。 陆五挠头啥也不敢说,笑道:“主人,近一千亩地都翻了两遍。” 姜美初看看艳阳高照的天色:“好呀,真好趁着大太阳把板结的土晒松软。” “现在他们开始开渠了。”陆五指着远处公子无夏的军卒说道。 姜美初满意的点点头,金币没有白抢,随口问:“有问过农民了吗,什么时候开始下春雨?” “有问过,大概还要十天八日。” “那就好,趁着好天把牲畜都迁到田地周围,开始积水堆肥。” “好,主人!”陆五接过姜美初的小驴车,把他系到了牛车周围,“我领着你转转。” 围观的人见梁国庶人禾冬来了,连忙让出了一条道,田埂边,石予正和容家庶子说话,见众人散开,转过头,发现她来了,连忙从田埂头上来。 “小禾——” “禾庶士。” 姜美初笑眯眯的打招呼:“二位也在这里!” 石予笑回:“我把锻造的犁拿过来试用。” “怎么样?”姜美初边忙问道。 石予回道:“从开始几步就断,到现一天才断,已经很不错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出像你所说的能用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好犁。” “辛苦各位了。”姜美初由衷的感谢,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造个像样的家具确实很费时、费力。 石予笑笑:“不辛苦。” “容庶士这是学习来了?” 容昱跟着笑道:“不介意吧。” “要是介意,庶士会交学费吗?” “哈哈……”容昱大笑,“禾庶士要多少学费?” “开个玩笑!”姜美初笑了笑。 容昱问道:“曲辕犁比直辕犁犁地来得又深又快,是不是这样就能让小麦有收成?” 姜美初回道:“不能这样说,一季麦子长下来,除了地,还要施肥,还要看老天爷脸色,缺一不可。” “原来如此。” 姜美初说道:“我也不懂,我也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我深信,只要像伺弄孩子一样伺弄土地,它总能赏我们一口饭吃。” “禾庶士说得太好了。” 周围不懂怎么种田的人,都围在这里取经,他们听了姜美初的话,似乎懂了,纷纷点头,“禾庶士说得不错,这样精心伺弄土地,老天总能赏口饭吃。” 有人问:“禾庶士,我们能买像你这样的曲辕犁吗?它贵不贵?” 姜美初笑道:“当然可以,只是现在还在试做阶段,等技术成熟了,我相信大家都能买到,价格肯定比青铜便宜。” “哇,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比直辕犁好多了。” …… 公子府里,姜美初出城的消息已经到了丽姬的耳边,“你先下去吧,我跟卫夫人再说几句话。” “唯,美姬。”婆子退到一边。 丽姬拉起薛姬的手,和气的笑道:“我们家公子出都城了,家里的大小事暂时由我做着,你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开口,我定尽量照顾你们。” “美姬客气了,你已经照顾得很好了,妾身在这里多谢美姬的大恩。” “夫人太客气了。”丽姬笑语盈盈,“这里比那庶人宅子里好吧?” “这……”薛姬被丽姬说得回不出话来,“都……都好!” 边上的婆子嗤笑道:“一个庶人的宅子怎么可能有我们公子府好,夫人好生怪异!” 薛姬尴尬的看向丽姬。 丽姬假意瞪了眼奴仆,“乱说什么?” “老仆该死!”老婆子抽了自己一巴掌后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丽姬见薛姬捧不上台面,热络的面色冷了冷,立起身:“夫人好生休息,吾有事就先走了。” “多谢美姬,让美姬费心了。” “别送了,息着吧。” “诺。” 送走了丽姬,团儿鼓着小嘴,“夫人,这美姬好生厉害的样子,让人好不自在。” “休得乱说。” “哦……”团儿瘪嘴,还是在自家美姬那里过得快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到那里就到那里,在这里每日只有两餐,还不能乱走动,真没劲。 丽姬主仆出了薛姬房间,老仆人轻语:“美姬,这女人怕跟咱们不是一条道。” 丽姬勾嘴阴沉一笑,“那可由不得她,就看你手段了。” “唯,主人。” 公子无夏行了近十天路才到了国都,倒不是真需要这么久,而是带了大量的盐,让行程变得缓慢。 缓慢的结果,当然是又遭到了一顿骂。 “做事能不能像你弟弟一样快,不能三五日就到?害得卿士们都堵到大殿上来了。”晋候吼道。 “诺,父候,下次知道了。” “我……”晋候被儿子敷衍的态度激怒了,拿子杯盏又砸了过去。 公子无夏照例又躲过去了。 父子俩见面不来这一下,仿佛就不是见面。 晋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怎么滚来的怎么滚回去。” 公子无夏立起身行礼,准备离开。 邢夫人拉了拉晋候的衣袍,示意他有一件事还没有说呢。 “对,对,我差点忘了。”晋候连忙叫道,“孽子,你是不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父候,儿不知你所说何事?” 晋候怒叫:“吾说啥,你会不知道?” “请父候明示。” “孽子,汝真要气死为父。”激动的晋候手脚不便之症又要显露出来。 邢夫人马上上前安抚,“候爷,他到底是你嫡子,有话好好说……” “真是气煞吾也。” 公子无夏静静的立在晋候面前,任由他发火生怒。 “你好什么不好,要好男风,赶紧给我把那黄脸小儿打发了,莫要丢了我晋国的脸。” “父候,好男风的候、伯多得去了,不少儿一个。”公子无夏神色漠然的回道。 晋候不妨儿子回了他这一句,要说刚才的怒火只是看不怪,可现在的怒火真叫怒火了,而真正的怒火往往不是靠摔东西,也不是靠声厉疾色,而是看不出发怒的怒火。 “汝刚才说什么?”晋候推开邢夫人,看着儿子的目光尽是厉色。 “儿没什么别的爱好,只喜小儿会讨人欢喜罢了。” 晋候眯眯眼,“这么说要吾出手了?” “父候,六年前你就说过,边邑的事,你不会插手。” 晋候看着儿子久久没有回话,“那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把他带到国都,然后干掉他?” “回父候,他是梁国小儿。” “好……好……好得哪,翅膀硬了是吧?” 公子无夏却说了另一件事:“回禀父候,边邑下了一场春雪,又有狄人来犯,儿现在没粮吃了,需要父候救济。” “拿小儿跟我换。” “跟小儿没关系!” 晋候冷哼一声:“孽子,为父管不了你的事。” 公子无夏抬眸冷清清的说道:“父候,你要是不管,我让宗族来管。” “你……”晋候直直的看向执着的儿子。 姜美初带着手下人热火朝天开恳荒地时,晋太子在国都利用宗室的力量与他的父候、继母、继弟斗智斗勇要取了小麦种子。 当料峭的二月过完,迎来温暖的阳春三月时,晋太子带着他的小麦种子回来了。还没等他们把麦种撒到地里,南方楚国,楚子请封候爵没得到周天子承认,他们居然自封为王,和周天子平起平坐。 周天子大怒,发动诸候国合力讨伐楚国,一些有实力的诸候国纷纷响应,包括晋国,晋候派出了嫡幼子公子季。 等姜美初等人听到公子季出发去成周和其他诸候国会盟时,已经是暮春了。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蒙蒙细雨里,姜美初正在给出苗后的小麦地施第一次肥,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伙撒肥时请注意脚下的麦苗,不可踩断了。” “主人,知道了,我们会跟他们讲的,雨越下越大了,赶紧回去中。” “陆五啊,你可得上心,要是一个不小心,一个春天的努力可全白废了。” “行,我知道了,我找了几个会种地的老农把握着火候呢,你放心,主人。”陆五郑重的点点头,他也不敢马虎,可都是币啊! 看了看站在头埂头的老农,姜美初想想道:“他们的话不可全听,也不能不听,你要斟酌一番,知道吧。” 陆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知道了,回吧,主人!” “好,那你当心。” “明白!” 姜美初又巡了一圈地,才上了田埂,又盯着千亩田地看了看,才回城内。刚转身,官道大路口等着一辆马车,那是公子无夏的专用马车。 “你怎么来了?”姜美初走到马车边上问。 “跟你一样巡田来了。” 姜美初笑笑,“那真是劳你大驾了。” “上车吧!” 姜美初摇摇头,“不了,我身上都湿了,就不上去了。” “上来。”贵公子的霸道让人不容置疑,隐隐的关心,通过一种温暖的手段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让人拒绝不了。 “你……”姜美初无奈的上了马车,在马车门口帘布内脱了蓑衣斗笠。 “这里有碳火。” “这天了还有碳火?”姜美初惊讶的看向公了无夏,却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瞬间明白了,这碳火是为自己准备的。 “你……你的麦子也长得挺好。”姜美初失措的低下头。 “我知道,他们都照着你的样子来的。” 姜美初谦虚的回道:“还是陈大夫上心。” 公子无夏把离自己远的姜美初捞到自己怀里。 “不要这样!” “让我抱抱!” “外面有人呢!” “整个春天,我们都在忙,都没有好好独处过。”公子无夏轻轻的呢喃道。 “今天怎么有空出城?” “就是想出来了。” 姜美初能猜出他的心烦意乱,想了想说道:“有时候,隐忍也是一种成长。” “我知道!”公子无夏把头埋在小女人肩膀上。 “我说真的,就算晋候让你去会盟讨伐楚国,你也当推辞。” “为何?”公子无夏不妨小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美初回道:“楚人气运正盛,而且国富民强,就算诸候国会盟一同去讨檄它,也会势均力敌,谁也沾不了沾谁的便宜。” 晋公子听了姜美初的话后久久没有吭声,不知不觉中,莹绕在他周身的失落、孤寂却渐渐消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姜美初笑笑,“进城了,直接去我家吧!” “去我府里。” “不要!”姜美初瞪眼,她才不要跟那个美人遇上,麻烦死了。 “好吧!”公子无夏对外面说道:“去禾宅。” “诺,公子!”驾车的里二马上回道。 马车行走在烟雨蒙蒙的三月,雨声里,大街上,小巷里,每一片树叶,每一个草丛,每一把泥土,都变成了奇妙无比的琴键,飘飘洒洒的雨丝,是无数轻柔的手指,弹奏出一首首欢快的小曲,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喜悦的色彩。 公子无夏把姜美初送到禾宅,两人避不了又温存了一番,并在禾宅吃了晚饭。 听说公子冒雨去找黄脸小儿,一整天了,丽姬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因为雨天,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外面奴仆跟人争论,她都没有听到。 “婆婆,今天的膳食有些少,麻烦你让厨房再加点行么?”团儿做底伏小般请求道。 “少……哼……”婆子下巴抬得很高,“有些人一天只能吃一顿,你们吃两顿已经很不错了,白吃白喝还想怎么的?” “婆……” “我可没空跟你磨牙。”婆子说完转身进了房间,移门瞬间被小丫头拉上了。 团儿气得眼泪哗哗直往下流,抹着眼泪找薛姬去了。 “怎么,他们不肯加膳食?” 团儿点点头,大哭道:“夫人,膳食都被男人们吃了,我们两个可怎么办!” 薛姬转头看向房间内,公子吕正在和自己的卿士雪良说着公子无夏的事情,声音传到门外。 “公子,我们离开吧,晋太子没能力帮我们夺回候位。” “那我们去哪里呢?”公子吕茫然一片。 雪良提议道:“公子,我们去成周,去找周天子。” “能行吗?” 雪良说道:“公子,天子重礼义,重嫡庶、你是名正言顺的卫候继承人,他肯定会支持你的。” “可……”公子吕犹疑不定。 雪良以为自家主人担心盘缠:“公子,行走的盘缠,我想办法。” “让我再想想……” “公子,诸候会盟都没有公子无夏的份,你还想什么呢?” “我……” 卿士雪良立起身,“臣去安排了。”说完就出了房间,看到薛姬和团儿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廊下,“夫人这是……” 薛姬抬起泪眼问道:“大夫,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吗?” 卿士雪良叹口气,“呆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晋公子整天忙得不见影,都见不到人,再加……”男人的事,他选择了忽略没再讲下去,“你们去休息吧。” “卿士,夫人的晚食还没有用呢!”团儿急得叫起来。 卿士雪良惊讶了一下,“夫人你不能不吃,公子的事由老夫操心即可。” “卿士……”团儿急得跳脚,“不是夫人不想吃,而是膳食都被你和……” 卿士雪良眨了一下眼,想起仆从们的话,抿了一下嘴,“我出府一趟。” 团儿试着问:“卿士是给我们弄吃食吗?” “嗯,我是男人能出府,你们等等。” “多谢卿士。”团儿高兴的行礼,说道:“卿士,你去禾宅,郑好姐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备食,以备主人和几位哥哥们的夜宵。” “我知道了!”卫卿士雪良觉得自己的心从没有这样沉重过,堂堂一国卿士居然为了夫人的一口吃食,深夜出去讨要。 由于下雨,姜美初只送他到门口,并轻轻对他说,“公子,一年之计在于春,你有很多事要忙哟!” “比如说呢?”贵公子低头愉悦一笑。 第87章 吃食 离开 姜美初做了个鬼脸,“那我不知道,我就是客气说上一句。” “小儿多诈。”公子无夏伸手点了小女人的鼻头。 “嘻嘻,天黑了,公子赶紧走吧。” “嗯,我知道了!” 坐上马车,行走在春夜雨里,仿佛也不那么孤寂了,是啊,与其想着不切实际的远方,不如做好当下,公子无夏闭目养神,大脑中却把自己即将要做的事过了几遍,理清思绪后,他的心境更加开阔。 公子府巷子口,遇到了步行的卫卿士雪良,里二礼貌的问了一句,“卿士,这么晚了去哪?” 卫卿士雪良尴尬的笑笑,“是夜雨色正好,吾想出去走走。” “卿士不怕身上湿了?” “小雨而以。” 里二笑道:“都说卫人1(诗经国风中有卫风篇,且孔子在卫国游学10年,春秋时吴王寿梦第四子季札赞赏‘卫多君子,其国无患’。但事实上卫国一直处于内乱之中,却为其他国家输出不少人才,比如军事家吴起、‘商鞅变法’中的商鞅,他们都来自卫国。)好风雅,果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公子无夏手揭马车帘布,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雪良看着马车进了公子府,站在巷子口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晋太子如此境地,都能隐忍心性、韬光养晦,为何我家公子却……” 夜深了,姜美初正准备带着小灰灰睡觉,郑好进来了,她说道:“我已经洗漱好了!” “不是这个,主人!”郑好面色不太好的站在坑边。 “那是什么?”姜美初不再逗怀中的小灰灰,有些奇怪的看向郑好。 “卫卿来了。” “找我?” 郑好摇头。 姜美初奇怪的问:“难道找公子无夏,可他已经回府了,难道他不知道?” 郑好再次摇头。 “那找谁?” “找我。”郑好叹气。 “啊……”姜美初不解,“找你做什么?” “拿吃食。” “公子府的菜不合他口味?” 郑好神色沉沉的摇了摇头。 “你不会告诉我,他住在公子府里会饿肚子?”姜美初惊讶的反问。 郑好点点头。 姜美初感觉好笑至极:“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郑好回道:“主人,他们在公子府一日两餐,并且膳食不够吃,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谁让他们要搬进去的。”姜美初瘪了瘪嘴。 “主人,要搬进去的是卫公子,不是团儿他们。” 姜美初说道:“不会吧,公子无夏连客人的膳食都克扣,这也太……”想想抠门的公子无夏,她浑身鸡毛疙瘩都出来了,“你多拿些去。” “我知道,可这不是长久之计。”郑好说道。 “那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把食送到公子府吧,这多打公子的脸。”郑好叹气,“我估计卫卿士明天会过来找你。” “何以见得?” 郑好回道:“他临走时,好像有话要说,但又没有说。” “哦,那等他来找我再说吧。” “唯,主人!” 公子府内,大夫陈阳仍然在处理府内外的事,仆从把丽姬克扣公子吕膳食的事告诉了他。 陈阳捋了捋胡须,“一日两餐?” “唯,大夫!” “按公子吕身份应当一日三餐!”陈阳眉头紧锁,“这事且放一下,有空我跟公子说一下。” “唯,大夫!” 第二天,果然如郑好所说,卫卿雪良来找姜美初:“对不住了,一大早就过来打扰庶士。” “卿士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吗?” 卫卿雪良显得局促,也是,让一个贵族出口向平民借币,他确实难以开这个口。 姜美初说道:“卿士,我们也算共过事了,你有事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尽量做到。” “庶士——” “你说,卿士——” “真是难以启口啊!” 姜美初吐了口气,“卿士想离开边邑?” “庶士你是怎么知道的?”卫卿雪良惊讶的问道。 姜美初摇头失笑。 卫卿雪良脸苦的能哭。 “卿士,别的也帮不了,我给你一百金币,也算是尽一点绵帛之力。” “主人……”郑好失口,他们也没多少金币了,没想到主人还给他这么多。 姜美初制止了郑好,“卿士,我让山叔拿给你。” “多谢禾庶士。”卫卿雪良长揖到底,真是患难见真情,“以后如有需要雪良之处,请庶士尽管开口。” “卿士客气了。” 卫卿士雪良回到了公子府跟主人说离开的事,公子吕还是不想走,他有些怒了:“公子,你这是何为?” 公子吕天真的说道:“公子无夏有千卒,我想请他攻打卫都——帝丘。” “公子……”卫卿雪良想说你疯了,咽下脱口而出的话,耐心的对他讲:“公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近千卒,拿什么养活?” “公子无夏出乘卒,当然由他操心。”公子吕理所当然的说道。 卫卿雪良看着公子吕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咬牙道:“公子,晋太子没粮。” “怎么会,他不是从晋都拿回很多粮食?”公子吕连忙说道。 自家主公居然打这个主意,可真……卫卿雪良说道:“公子,他的粮食都拿去种了。” “边邑这种地方能长出什么粮,还不如吃了实在。”公子皱眉。 “公子,晋太子想得是持续发展。” 公子吕说道:“要什么发展,没了再到晋都拿就是。” “公子,你……”卫卿雪良不想再跟他说话了,立起身,“我去向晋太子辞行,趁着春暮夏初太气不冷不热,我们去成周,说不定能赶上会盟大败楚人,周天子高兴,就会为你主持公道,帮你夺回卫国。” “真的?”听到周天子能帮他夺回卫,公子吕高兴了,没阻止卿士去辞行。 卫卿雪良深感无力,“公子,还是你跟我一道去,这样显得礼貌。” “那行,那行……” 有人要问了,堂堂一个太子,怎么会这样?说起来也简单,含着金钥匙出身,从没经历过苦难,现卫候代叔的夺位防不及猝,让他手无足措,再加上政治流浪的苦难没有让他越挫越勇,倒是让他如驼鸟一样缩在沙堆里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 陈阳正在主人房间说铁制农具之事,“公子你看,大匠师现在锻造的犁已经很耐用了,要不要现在就锻造?” 公子无夏眉头轻促,“吾想农具和兵器同时进行。” “公子——” “军队开支太大,把农具卖出去能补贴用度。” 崔岭在边上双眼发亮,“公子这个想法好。” 公子无夏点头,“我想把制农具坊和兵器坊分开。” “公子可行,两不干扰,再好不过了。”陈阳也赞同。 “那你去安排。” “好,好……” 公子无夏说道:“既然北山深处铁矿多,那我们就开发利用起来。” “太好了,公子!”陈阳说道:“石贤士,你把许美姬其他的农具或是铁制品的图纸给公子看看,要不要都做。” “诺,大夫!” 石贤的心情不太好,这些图纸揣在他怀里一个月了,以前找陈、崔二位,他们都是应付自己,根本没想打制,现在听到公子想赚币才让自己拿出来。 “公子给——” 里二把图纸拿了公子无夏,他仔细的翻了翻,近有二十多张,第一张竟是:“用铁制锅?” “禀公子,许美姬说铁锅比石、陶锅轻省便带,特别是打仗时,士卒们可以随时随地挂在后背,可以当盾用。” “可真想得出来。”公子无夏笑意盎然,接着朝下面翻,“铁锹、铁锨、剪刀、切菜刀……可真多啊!” “公子,许美姬说了,要是公子把这些东西打制出来,等谷收季节拿出来卖,肯定赚得钵满盆满。” 公子无夏抬头,明朗的笑容遮都遮不住,“好,那我们的民制铁器就加紧干上。” 正在此时,门口仆从启禀,“主人,公子吕和卿士求见。” 听到卫国公子主仆求见,陈阳朝主人看了一下,有话想说,却是来不及了。 “让他们进来。”公子无夏对臣子门客说道:“你们赶紧下去安排,我要尽快看到成果。” “诺,公子!”陈阳等人依次出了房间,路过门口等待的公子吕时,“公子——” “大夫——” “主人在等你,请进吧。” “多谢大夫!” 陈阳神情复杂的离开了公子书房。走了一段距离后,崔岭道:“你叹什么气?” “丽姬做得太过了。” 崔岭不解:“丽姬对公子吕做了什么?” “克扣他的吃食。” “……”崔岭跟着摇头,“这倒是……” 陈阳说道:“我原本想告诉公子,后来想想,也罢,借着丽姬的手让公子吕离开也不算是坏事。” “这样做不损公子声名吗?”崔岭反问。 陈阳说:“非也,公子现在就算有能力也不能明着帮他,让他呆在这里只会消磨他的意志,不如让他死心,另寻出路。” “说得也是。”石予听到陈阳的话不知觉的赞同道,“公子吕是时候离开了。”再不离开,人就废了。 团儿和薛姬在房间内高兴的收拾东西,“终于可以离开了。” 薛姬既高兴又愁怅,离开,感觉是一种解脱;可是又对离开后的日子感到迷茫,甚至对衣不饱食的逃亡生活充满了恐惧。 “夫人,你怎么啦?” “没什么!”薛姬摇摇头:“团儿,你会去和禾庶士道别吗?” “肯定要去的。”团儿高兴的回道。 “帮我跟禾庶士道个谢。” “好的,夫人!”团儿高兴的说:“夫人,我们这次能离开,多亏了禾庶士的一百金。” “是啊,她真是个好人。” 团儿听到薛姬夸自己的前主人,差点就说出主人的身份来,伸出手捂着自己嘴。 “你偷笑什么?” “嘻嘻……”团儿不自在的笑笑,“就是高兴。” 公子吕来辞行既在公子无夏的意料之中,也在意外之外,“汝想好了?” 公子吕张口打结。 卫卿连忙接口:“诺,我家主人已经想好了,我们直接去成周找周天子,请他帮我们主持公道。” 公子无夏点头,“找天子主持公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如果见到天子,麻烦子吕帮我问候一声天子。” “那是自然!”听到请自己帮忙问候周天子,公子吕感觉自己能干了,连忙直起身子笑回。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来人——” “公子——” “给子吕呈上一百金币。” “诺,公子!”里二连忙出去找庶务官安排了。 竟跟一个庶士的打点一样,晋公子果然没钱币啊!呃……怎么不说是姜美初这个庶士太大方了呢?哎呀……人哪……永远都是这样不知满足啊! 下午,团儿去找丽姬的人请示出府,“婆婆,还请你让我出去一趟。” 老婆子皱眉,“你们是客人,随随便便就出去,多没礼貌。” 团儿也是许国宫庭出来的人,也有见识,皮着眼,“婆婆,那你们这样对客人就有礼了,不要忘了,我家主人可是卫太子,将来也是候爷,是一等爵。” “哟,那怎么不在卫国继承爵位呢,跑到我们公子府做什么?”婆子讽刺道。 团儿立马回击:“是啊,有些人从鲁国跑过来也不知做什么……” “下贱的小奴,我撕烂你的嘴。” “你敢!” 晋候原配夫人,即公子无夏的母亲是鲁国人,丽姬是鲁夫人的表妹,按春秋战国时的风俗,丽姬实际上是滕妾,可是现候夫人——邢夫人,自从鲁夫人去逝后,为了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势力,硬是没承认这个滕妾,至使丽姬的身份与地位非常尴尬,不得以的情况下跟着公子无夏来到了边邑。 前文中有提到,此时的东周既有苛刻到近乎完美的礼议礼耻之制,但同时它又是最质朴最开放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儿子娶父候的继室或是妾室不仅不犯法,还是默认的习俗。 婆子的手眼看着就要伸到团儿的脸边,她赶紧跳着躲开了,大叫:“我可不是你们家奴人。” 婆子看了看走廊,不知忌讳什么,没有追上去,“就是不让你出府。” “哼……”团儿叫道,“我去找里二哥,请他回禀公子,看看我能不能出去。” “放肆,公子也是你能找的吗?”屋内,丽姬带着满身戾气出了房间。 团儿鼓嘴道:“我家主人明天就离开公子府离开边邑了,你们管不着。” 没想到卫国人要离开了,丽姬脸上马上阴转多云,“哎呀,怎么不早说,我们好准备点东西送送你们。” 团儿才不相信这个连吃食都抠的女人,撇了一眼,“多谢了,我要出府。” “温媪,让她出府。” “唯,美姬。” 团儿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丽姬行了一个礼,跟着老媪到府门口。 仆从对丽姬说:“何必对他们客气,不过是寄人篱下的流浪之人。” 丽姬冷笑,“你懂什么。” “唯,主人。” 姜美初这两天一直没有外出,就等团儿来辞行,主仆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呃……确切的说,是团儿哭成了泪人。 “美姬,我们以后还能再见上面吗?” “能,肯定能!” 团儿嚎啕大哭,“美姬,我不想离开你!” “唉……”姜美初抹了抹眼泪,“等我把奴契拿到手,有机会,我就去找你,跟薛姬说,让她放了你跟着我。” “真的?美姬。” 姜美初点点头。 “好,好,那我就等美姬。”团儿破涕而笑。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送你。” “卿士说明天。” “好,那我明天和郑好姐姐一起去送你。” 团儿微笑着哭道:“多谢美姬,你真好,希望你跟晋太子也能终成眷属。” “团儿……”姜美初无奈笑笑。 团儿感到不解:“你是一国美姬,他是一国太子,你们又情投意合,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吗?” 姜美初失笑,“团儿,有些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美姬,何意,难道你跟晋太子竟只是一般男人与女人的关系?” “这……这个……”姜美初难以表达自己的想法,“以后有机会见面,我再跟你讲吧。” “哦……”团儿又开始掉眼泪。 姜美初安慰道:“别难过了,知道你这两天会过来,一直让郑好姐姐备好吃的等着呢,还帮你备了干粮,路上带着吃。” “美姬,你太好了,我都舍不得走!”团儿又哭了。 “别哭了,来吃好吃的。” 姜美初带着团儿美美的吃了一顿好的,又帮他准备了不少干粮,并告诉她如何吃这些干粮,一主一仆一直粘乎到天黑才分开。 “美姬……” “回去吧,明天早我去送你。” “谢谢你,美姬!” 公子吕在卿士的连哄带骗下终于离开了边邑,去寻求新的帮助。 四月中旬,春雨终于停了,不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而此时,整个边邑城外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陆五等人一边打理城内的铺子一边精心照料城上的春小麦。 不过,不管春小麦长势如何喜人,它只有半尺高,离收成还有小半年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青黄不接的时节眼看着就要到了,人们的吃食一天紧于一天,甚至有人开始抢食。 姜美初驾着小驴穿过有些恍恐的街道,出了城门,到了陆五们的农舍前。 “主人……”看到美美初来了,陆五等人纷纷从猪圈处跳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人结伙来抢猪羊等家畜?” 陆五回道:“有,被我们组建的联防队给赶走了。” “小心一点!”姜美初说道:“我们就靠这些家畜肥田发家呢。” “是主人。” “走,带我去看看它们。” “好!” 陆五带着姜美初到猪棚前的小道上,带着她看猪生长情况,以及它们积下的肥料。 “这些草饲料都是从那里弄回来的!”看到草棚周围堆着的青草,姜美初问。 “都是雇人从后面山梁子上及周边的洼地上拔来的。”陆五回道。 “哦!”姜美初用手拔了拔草,几乎没她认识的,“这种细细小小叶子的是不是苕草?” “唯,主人!”陆五回道:“猪儿特别喜欢吃他们,现在都让长工们专门挑这种草来喂。” “哦!”姜美初随手又拔了拔,发现一个大叶植物下面结了几个黑乎乎跟鸟蛋差不多的疙瘩,蹲下去用手掐了一个出来,准备剥皮看看是什么。 “等等,主人,不要剥,手会痒得难受。”陆五连忙制止。 本就有点疑心,听到‘痒得难受’姜美初眼亮了:“你刚才说什么?” “啊……”陆五被姜美初问呆了,“痒……痒得难受!” 姜美初霍一下立起身:“这东西在那里拔到的?” “我不知道呀,都是长工们拔的。”陆五回道。 姜美初急切的叫道:“快找个长工过来。” “哦……”陆五疑疑惑惑的找了一个长工。 “大娘,这是从那个地方拔过来的?” 大娘用手指了指北边洼地,“就那边浅水洼。” “多谢大娘。”姜美初兴奋的就朝沟渠围上跳。 “主人,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芋头。” “芋头?”陆五和胡大块头相互看了眼,连忙跟了上去。 大娘朝黑疙瘩看了看,“这东西又不能吃,让人浑身痒痒。” 姜美初几乎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地,看着很近的小山梁,怎么跑起来这么远,要不是自己用了气术调息,能跟陆五和胡大一样半天喘不过气来。 “主……主人,你来干嘛?” 姜美初看着起伏绵延看不到头的洼地,“我想,我找到了青黄不接的粮食。” “什么?”陆五朝大叶子植物看过去,“猪吃的叶子。” “不是。”姜美初笑着摇头,“这叶子下的肯定不能吃,要等到七、八份或是更晚一些时候才能吃,我要找找有没有去年的,要是找到了,青黄不接的粮食就有了。”姜美达直接脱了鞋,被陆五伸制止了,“主人,你是公主,怎么能下水,让我们来。” “不要紧,我来。” “主人,荒野之地,小心蛇。” “啊……”听到蛇,姜美初不敢动了。 陆五得意的笑笑,“主人,我来。” “我也来。”胡大块头笑道。 姜美初提醒:“那你们找那种枯掉的茎下面,用力刨。” “好,知道了!” 正如姜美初所愿,她居然在水洼之地找不到了很多芋头。芋头这东西多长于南方,北方也有,没有南方那么普遍。 芋头多得让陆五和胡大手都掏疼了,“要不要找人来挖?” “要的,要的!”姜美初说道:“不过这些新长的不能动,不能当猪草拔了,你赶紧找人宣传一下。” “主人,要是大家都来抢怎么办?” “这……”美美初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丢给边邑老大解决,让他分配这些芋头。” “能吃嘛!”胡大忍着手痒问道。 “今天晚上我就烧一顿大餐给我们吃,保管你们吃得满嘴流油。”姜美初乐得嘴都合不拢。 “太好了。”胡大听到姜美初亲自下厨,高兴的就差跳起来,掏起芋头来更带劲了。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拔猪草的人群中,有个腰就差弯到地的老太婆,一直偷偷盯着姜美初看。 姜美初以为拔草的长工好奇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公子无夏从铁制坊回来,刚到巷子口,就看到小女人的仆从等在巷子口。 “问他何事?” “诺,公子!”里二连忙停下马车,从上面跳下来,走到胡大跟前,“蹲在这里何事?” “禀……禀贵人,我家主人请公子去吃晚食。” 太阳打西边出了,许美姬会请公子吃晚食,这倒是从没有过的事,连忙回到马车边,“主人……” 公子无夏已经听到外面的对话了,嘴角上扬:“既然如此,还不调转马头。” “诺主人。” 马儿嘚嘚,好像主人欢愉的心。 一直在府门口等公子回来吃晚食的婆子见马没进来,连忙到巷口向守卒打听,塞了几个布币,“这么晚了,公子这是……” “禾宅。” 居然又是那黄脸小儿,婆子一脸歹意,转身就回头,把公子行踪告诉了丽姬。 丽姬气得挥了矮几上的的饭食,“那巫人怎么还没动手?” 婆子被自家主人吓到了,连忙跪下:“禀主人,巫人还没找到机会下手。” “赶紧给我下手,下手……” “唯,主人……” 丽姬趴到满是油汤的桌上,真的,她已经二十一岁了,比公子无夏还大一岁,已经没有多少青春了,她等不起啊,等不起! 陆五从正厅到了厨房,咧嘴笑道:“主人,公子来了。” “你们招呼一下啊。”姜美初还有两道菜未做好。 “好!”陆五高兴的看了眼打帮手的郑好,笑眯眯的朝前面去了。 来到前厅,陆五揖礼,“公子,请稍等,主人还在忙。” 正说着,陈阳等人也来了,不但他们来了,容家容昱也来。 公子无夏眉头微促。 路四发觉公子不快,连忙上前行礼,“是主人让我们去叫的人。” 陈阳也发现主人不高兴了,连忙笑回,“然,禾庶士有好吃的还想着我们这些人。” 公子无夏恢复面色如常,“坐吧。” “多谢公子!” 正厅里,放了两张八仙桌,八仙桌周围都是有背的椅子,引得容昱转着转了两圈,“好特别的吃饭几子。” “庶士,这不是几,这是桌,边上是坐的椅子。” 容昱笑眯眯的问道:“原来这样叫吗?” “是,庶士。” 此刻,桌子上已摆了一些做好的菜,有芋头炒鸡肉,腊肉炒老芋头,芋头炖鸭,芋头扣肉,还有芋头做的饭、饼、糊糊等,非常丰盛,香气飘得满房间都是。 “好浓的香气。”容昱由衷的赞道。 “那是自然。”陆五得意的说道。 陈阳指着有些发暗的芋头说:“这是什么?” “主人说现在不能说。” “哟,还保密!”陈阳大笑。 陆五小心的问道:“对不住了,大夫,主人不让我说。” “无妨,那就等你主人出来揭秘。” “反正肯定好吃。” “对,肯定好吃。” 姜美初端着芋头豆腐鲜虾汤到了正厅,“大家都到了吗?” 陆五回道:“主人,都到了!” “那就开饭吧。”姜美初和郑好分别把汤放到了两个桌上:“大家都入坐啊!” 陈阳等人相互看了看,不知这八仙桌如何坐。 “陆五你们带着里侍从等人一桌,公子、大夫、容庶士,我们一桌。”姜美初边说边引着公子无夏坐到正位,“这个位置是上坐,公子,请吧!”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坐到了主位! “容庶士,麻烦你陪公子可以吗?” “荣幸之至。” “多谢,请这边坐。” “二位大夫,这是次主位,请坐——” “禾庶士客气了。” “山叔你陪你的主人一起做。” “好,主人请!” 最后落坐的人是姜美初,“请大家来吃一种新的吃食。” “就是这灰灰的疙瘩?” “对,大家赶紧伸筷子偿偿。” 陈阳笑道:“公子请——” 公子无夏看了眼没动。 “公子,你不动,没人敢动呀!”姜美初伸手用公筷夹了一个汤里的芋头给他:“公子偿偿,沾了虾仁的鲜味,芋头好吃的很。” 在众人的目光中,公子无夏夹了芋头送到了嘴里,轻轻的咀嚼了几下。 “如何?”美美初见众人都想问,她代替他们问了出来。 “口感还不错,软糯适中。”公子无夏轻轻问道:“这叫什么?” “芋头。” “也是你在行商之人手中淘来的?” 姜美初摇头,“我新发现的野生菜。” “野生的?不怕毒……”陈阳没敢说下去。 姜美初笑道:“猪吃了都没事,人肯定也没事。” 陈阳感觉自己的嘴角能抽上天去,这种话也只有许国美姬敢说吧,瞄了一眼淡定的主人,心道,果然是美人有毒。 见大家都吓住了,姜美初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吃完后对他们说道:“看,我都吃了,大家都吃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 石予摇头笑笑,伸筷子夹起来,说道:“你请我们来不光光是吃芋头这么简单吧。” “那是自然,不过不管什么事,咱们都等填饱肚子后再说。”姜美初笑道。 众人深以为然,也不再担心野生食物有毒,纷纷伸手夹起菜来,这种大家坐一起吃饭的感觉还真特别,竟好像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桌子上不再有说话声,大家都吃着自己喜欢的菜式,公子无夏好像独喜欢那道芋头豆腐鲜虾汤,一大汤碗,他一人吃了近一半。 陈阳与崔岭相视一眼马上意会,这道虾汤肯定是许美姬特意为他们主人做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处于恋爱中的姜美初确实为公子无夏做了这道菜,她做的开心,对方吃得也开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予的心已经平静了,面带微笑,暗暗祝福许美姬,希望她和公子能走到最后。 坐在姜美初身边的郑好觉得能和心上人坐一桌吃饭,那激动的心情别提了,整个吃饭过程,脸都红的发烫。 其他人都吃得相当开心,只有陆五食不知髓,余光中,心爱的姑娘为别的男人脸红、心动,他不难受才怪。 小半个时辰之后,大家都吃好了,坐到偏厅消食。 陈阳急切的问:“禾庶士,这下你该说了吧。” 姜美初点头:“大家觉得芋头咋样?” “不错。” 姜美初接着问:“不错在哪里呢?” “可菜,可做主食。” “大夫说得没错,按边邑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做主食,大家觉得呢?” 陈阳和催岭突然明白了,“禾庶士意思是说这种东西很多?” “也许。” “这话何意?” “我只让陆五哥等人挖了一点,至于挖到最后,究竟能挖多少,我并不知道。”姜美初回道。 崔岭急切的问:“此物在哪里?”军中缺粮,他快愁死了,现在知道有东西果腹那还能放过。 姜美初说:“北边山脚下的洼地里。” “我记得那里的洼地可不少,杂草丛生,竟然能长出这等能吃的东西。”容昱感既说道。 公子无夏看了眼姜美初,“你的意思是让我收了这芋头?” “公子,不仅仅是收了这芋头,如果可以,能接济一些贫穷困顿之人,让他们安然度过青黄不接,为边邑保存人口,人口得到保证了,那么劳力也就得到了保证,假以时日,我相信边邑一定会发展成一个更大的城池。” “禾庶士深谋远虑,容某敬佩。” 姜美初谦虚一笑,“我也是自私的,只有边邑发展好了,我在这里生意才能越做越大,才能越来越赚钱。” “禾庶士厉害。” “过奖了!”姜美初谦虚揖礼。 公子无夏对陈阳等人说道:“他说的话,你们听懂了吗?” 陈阳揖礼,“小的听懂了!” 崔岭想东西都拿到军卒中:“公子……” “大夫,控制军内一天一顿即可,熬到收麦。” “是,公子!” “石贤士,芋头之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公子无夏说道。 石予立即立起身回道:“诺,在下一定把事办好。” “好!”公子无夏立起来,“容家不会跟某争这些吧。” “不敢。”容昱连忙保证。 “那就好。”公子无夏说道:“刚才禾庶士的话你听到了嘛,只有边邑好了,大家才能发展得更好。” “然,公子!” 公子无夏道:“至于你祖父几天前跟我说的铁制工具一事,我会优先卖给你们家。” “多谢公子关照。” “嗯!”公子无夏看了眼姜美初后,舒衣宽袖离开了禾宅。 楚国与周天子的会盟诸候国从四月份一直打到九月份,打了近六个月没有分出胜负,倒是打得民众流离失所。 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小小的边邑却在近六个月的时间,城郭不知不觉往外扩充了近百里地,前来逃难的流民简直不敢相信,只要开恳了荒地,这地就是自己的了。 随着开恳的地,还能登记户口,而不会成为被人贩买的奴隶,甚至有些就是奴隶,凭此成为了庶民,他们暗暗窃喜,不仅如此,两年内不要交税赋,让他们的生活更得到了保障。 边邑大街,丽姬带着她的仆从到市集买东西,在市集一棵大树低下站着,边上立着一个驼背老太婆,只见她面目不善的低问:“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 老太婆颤颤抖抖的低回:“禀贵人,春生夏盛秋萧瑟,人的精气会跟着时节走,老生要等到秋暮动手。” “老东西,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币不想办事,在骗我?” “贵人,你要是不信老生,老生也没办法,但是我们这行有规矩,收了币就不会吐出来。” “你……”丽姬气得肺能翻出来,挥了下手,“给我滚!” 第88章 变化 巫术 驼背老太婆转身走了,连礼都不行。 “温媪,你从那里找的人,这么没规矩?”丽姬怒色冲天。 婆仆连忙讨好般说道:“主人,我打听过了,这个老巫很有几下子,凡被她施术的,一般都逃不过的。” “最好这样,若是不能弄死那黄脸小儿,你也别想好过。”丽姬狠辣的说道。 婆仆被吓得连连点头:“唯……唯……” “公子的铁器坊在那里?”丽姬问道。 “在前面不远处。” “带我去看看。” “唯,主人。” 度过青黄不接,又接纳了很多外来人口后,整个边邑发生了天翻地履的变化,首先在建筑物上,多了很多房子,这些建筑物或是民宅,或是商铺,立在大街小巷,房子多采用石头与木混搭结构,显得厚重而朴实。 晋公子无夏的铁制坊就夹在这些建筑物当中,不过它显得特别醒目,不仅高大而且气派,谁让人家是这地方的老大呢,老大的东西能差么。 丽姬站在街道另一边朝铺子看过来,铺子门口络绎不绝,生意非常红火,看得人都眼红。 婆仆低语道:“主人,听说买铁制品的人不光有我们本城的人,附近城池的人听到有物美价廉的铁制品也纷纷进来购买,公子的铺子真是日进斗金。” 丽姬束了束眼,“日进斗金又怎么样,也没见多给我一些用度。” 婆仆道:“主人,听说公子的钱都用在作器坊了,他的作器坊都超过国都了。” 丽姬歪头狠狠的瞪了眼老仆,“这话能乱说吗?” “唯……唯……”婆仆缩了缩头,不敢再说了。 铁器坊二楼,公子无夏正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面带微笑和对方谈着铁制生意:“实在对不住,这么多量,半个月吾怕是做不出来。” “还请子夏帮帮忙,你知道的,我从燕国而来,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 公子无夏无奈的摇摇头,“要不,子祈你在这里多等半个月,或许一个月时间,吾就能做出你需要铁犁等农具。” 燕公子祈朝公子无夏意味深长的笑笑,“让我等一个月时间,要不,子夏,你再卖此铁戈、铁戟于我?” “这……” 燕公子眉挑轻笑:“子夏犹豫什么,想要得到一把上好的青铜剑,我们还要到吴越之间购得呢,你说是不是?”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你也说了剑只是一把,是佩饰,但大量卖兵器,还没有过。” “农具都卖了,也不差这点。” 公子无夏沉吟半刻,“行,但数量不能多。” “子夏爽快!”燕公子祈高兴的大笑。 公子无夏立起身,“此刻已近午时,吾请你用膳食。” “多谢公子款待。” “客气了。” 公子无夏带着燕公子祈去了他新开的大酒楼用膳食,下楼到门口时,看到了驻足的丽姬。 燕公子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问:“子夏,这美人是谁?”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轻轻一笑,“我母亲的表妹。” “原来是表姨。”知道辈份,燕公子祈也没有收回八卦之心,在北方,靠近游牧的燕,在人伦上没有多大讲究,对他们来说,侄子娶了表姨做老婆是完全可以的。 公子祈见公子无夏抬脚,说道:“要不,让美人跟我们一起去用膳?” 公子无夏微微一笑,“子祈不必担心没有美人相陪,吾的边酒坊里有的是蔓妙美人。” “果真?” “当然。” “哈哈……” 二位年轻的贵公子相拥而去。 见主人站着久久没动,老仆婆轻轻提醒道:“主人,公子已经走远了。” 丽姬低头神伤,转身而走。 城外,眼看着小麦一天比一天黄,穗结得一天比一天饱满,姜美初等人这段时间都住在农庄了,由于靠近北山,山上的鸟儿多,他们不得不扎草人、或是雇人赶鸟,实在没办法之时,用网罩麻雀,以减少鸟害。 姜美初心想,那时量地时还真没想到这个,真是失策、失策啊…… “禾庶士,摇什么头?”容昱带着家奴过来,看到两手叉在腰间连连摇头的黄脸少年。 “失策……” “你指麻雀?”容昱问。 “对!” 容昱说道:“要是往年也没这么多。” 姜美初不解了:“那为何今年这么多,难道它们知道这里长了粮食?” “也不全是。” 姜美初看向容昱,“庶士这话的意思?” 容昱笑道:“今年一方面都种地了,另一方面,有了其他食物充饥,那些流浪之人就没费这力气捕鸟吃了。” “好像说得是哦。” 姜美初吐气,叫道:“胡大哥……” “主人,小的在。” “捉了这些麻雀,送到我们酒肆里去,做道下酒菜卖。” “好咧,主人。” 前一段时间,主人不让捉鸟,说鸟是益虫,现在又让自己捉,还真是搞不懂主人是咋想的。 姜美初抬着脚步,到了田头,又掐了一个麦穗,用牙咬了咬小麦粒,“好像生浆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割了。” 看着近千亩的麦田,容昱说不后悔是假的,可他一没有公子无夏的身份地位,二没有他的魄力,他跟着梁国小儿种小麦,种了近万亩,边邑真正成了他名副其实的采邑。 “听说你找了燕公子祈?”容昱突然问道。 姜美初点头,“嗯。” “买牛马?” 姜美初立起身,把玩着手中的麦穗:“不仅如此,还买了他们的冬小麦种子。” “冬……冬天还能种小麦?” 姜美初微笑说道:“我还想种稻呢?” “楚国的稻?” 姜美初笑道:“开玩笑的,这边的气候不适合种稻,为了不浪废土地,让土地空置,只能尽量种两季麦子。” 容昱皱眉,“算起来,一年不能种两季麦子啊。” 姜美初说道:“现在可能只能两年种三季,等我们有充分的种子后,就能一年种两季了。” “冬季这么冷,麦子能挺过去吗?”容昱想象不出来。 姜美初笑了,“冬小麦比春小麦更好吃。” “不懂!” “我跟你也说不清,反正你知道冬小麦更好吃就对了。”因为冬小麦小麦幼苗需要经过一个寒化期来调整某些酶的合成,等麦成熟后,会让口感更好。 “哦!”容昱很动心,他也想种,“那燕人的种子并不多啊,你能种多少?” “是不多,我准备今年种上的冬小麦来年全部做种子,然后让边邑的人都能种上。” “太好了。”听说明年有种子,容昱高兴极了。 姜美初挑眉,“容庶士,别高兴的太早啊,这种子可都要花币买的。” “诺,诺,我当然知道。”容昱笑道:“就算这样,禾庶士没有一个人独吞,也是高风亮节了!” “哈哈……”姜美初大笑,“我可并不是什么高风亮节,只有大家都好了,经济发展更繁荣了,我们才能赚得更多。” 容昱思索一下点点头,“好像是。” “不是好像,而是肯定。” 和姜美初辞别后,容昱回到了府里见了他的祖父,把手里的一把小麦穗给递给了他。 容季拿着小麦穗闻了又闻,“好清香的味道,一定很好吃!” “祖父,那梁国小儿说,冬小麦比春小麦还要好吃。” “不怕冻死?” “燕国有种,但我着人打听了,产量并不高,为了买铁制,燕人拿了精贵的冬小麦过来交换,公子无夏把为数不多的冬小麦种子都让给了梁国小儿。” 容季叹了口气:“可能公子考虑更多的是小儿会种吧。” “也许是这样。” “怪不怪祖父?” 容昱摇头:“祖父,你身上担着整个家族,那梁国小儿孤身一人,就算是失败也败得起,但我们败不起。” 容季听到孙儿的安慰,露出愧色:“是祖父老了,太保守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你决策,祖父绝不拦你。” “祖父?”容季大惊,这明里暗里,是把当家权给自己了呀,连忙跪下,“多谢祖父,孙儿一定尽力为家族尽心尽力。” “祖父相信你,起来吧。” “诺,祖父。” 容季又说道:“我听外面的人说,公子要卖兵器给燕人?” “孙儿也听说了,祖父你觉得妥吗?” 容季捋须沉思良久:“也许时代变了。” “祖父?”容昱大惊。 容季道:“南方,楚人和周天子战平,平分秋色,竟默认了楚蛮子称王,这本身就是乱像。” “祖父,那我们该当如何?” 容季继续说道:“如果公子的铁器、盐制、小麦这些关系到民生的事都起来了,边邑的城墙往外扩充,那么边邑就成了大邑,晋国怕就是他的时代了,以后被派出去会盟的怕就是他了。” 容昱担心的问:“祖父,可是邢夫人一直在晋候跟前吹枕头风,太子会有机会吗?” 容季冷哼:“女人只会乱国,太子就会更有机会。”容季端着一张老脸低沉说道。 “祖父的意思……” “以后唯太子是瞻。” “诺,祖父。” 把燕公子祈送到驿馆后,公子无夏让里二把马车驱往禾宅,里二瘪了一下嘴,“公子,许美姬她不在宅子里。” 抬眸。 里二连忙回道:“这段时间,许美姬等人一直住在城外。” “有多少军卒守在北山?” “禀公子,听崔大夫说,有近五千卒。” 公子无夏点点头,“我到城外军营走走。” “公子……”里二抬头看天色,意思是天马上就黑了,城门就要关了。 “无防,可以住在军营里。” “诺,公子!”里二无奈,只得让驭车夫把马车驶向城外。 公子无夏到农舍时,姜美初等人正准备吃晚饭。 “咦,公子你怎么来了?” “难道我不能来?” “当然能来!”姜美初龇牙一笑。 这半年以来,为了铁制品,小麦,安排流浪人口,两个人都忙,少了很多儿女情长,有时是真忙,有时是姜美初避开了他。 恋爱嘛,谈就谈着,但要是整天呆在一起,会走火的,她可不想成为未婚妈妈。 刚刚洗完澡的姜美初,头发披散着,穿着简单的麻布短褐,利利落落,真像个少年郎,当然脸上随时随地都涂着黄草汁。 还真不是她喜欢涂黄草汁,但这东西天然,她天天在外面伺弄小麦,巡视铺子,少不得要被太阳晒,这东西居然跟防晒霜似的,能防止晒黑并有美白效果,真是掩饰美容两不误,不要太好哟。 “公子,请……”姜美初带着他准备进餐厅。 “我想看看你的农庄。” “好呀,那我领公子看看。” 里二挥了一下手,郑好等人没敢跟上去,他自己也站在院子门口,没有跟上自家公子。 此刻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已经没入了地平线,漆黑的天穹里慢慢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一颗又一颗,显得格外耀眼。 一轮明月也慢慢升起,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清澈的沟渠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秋夜的风特别令人期待,徐徐吹来,格外清新,吹散了白天秋老虎带来的燥热,让人格外凉爽惬意,姜美初边走边说,“后面是长工们住的工棚,再往东就是猪舍、羊圈了,最边上是鸭子等家禽。” “听说你养了不少,我那万亩田的肥都是从你这里出的。” “你现在才知道啊!”姜美初不满的撅了撅嘴:“我告诉你,等你将来发达了,这些钱币,你都得还给我。”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驻足,伸手捋起她散在耳边的碎发,动作亲昵而自然,仿佛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 姜美初享受恋人的小动作,高兴的坚起耳朵,“公子,你听……” 躲藏在草丛中的青蛙“呱呱呱”地叫个不停,那藏在树上的蝉儿也不认输,在“知知知……”地在叫个不停,也不知什么时候萤火虫也飞了出来,在田间、埂头,特别好看,让夜晚如诗一般美。 “听到了吗?” “嗯!” “看到了吗?” “嗯!” “真美!”姜美初轻轻叹道,仰着小脸,伸出小手就要去捉那萤火虫。 “是啊!”公子无夏双眸看向远方,平静淡然的脸上掩不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微笑。 青蛙在水稻田里纵情地歌唱,还有那草丛中的蛐蛐,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弹琴。歌声啊阵阵,琴声啊悠悠,真是美极了…… 天空那么清澈透明,月亮那么洁白。月光洒下来照在农庄的房顶树上,路边的树木上,麦田里将要金黄的杆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辉。 某个房角边上,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拥着相吻,他们身后的小河面上,星光闪耀,微风一吹,水面上泛起了鱼鳞似的波纹。星星的光芒随之散开来,河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金,美丽极了! 房角暗处,碎碎低低的细语声随风轻轻传了出来,“公子,轻点!” “已经很轻了。” “等下进房间被大伙看到很难为情的。” “嗯,我知道了。” “那你轻点呀。” 公子无夏的头埋在小女人脖子里,勤劳的种着红草莓,那轻吮辗转陶醉的样子惹得小女人娇喘连连,不停的用手推开他。 “公……公子……忙了一天了,我都饿死了,咱们去吃饭吧。” “嗯!” “那你放开呀!” “嗯!” …… n个嗯后,公子无夏的缠绵被一个紧急军情给打断了。 “公子……”农庄外传来斥候的大声禀报声。 “何事?”十竹帮公子回应了来者。 “禀公子,狄人正朝边界而来。” 站在院子门口等待的人倏一下,个个立起身,朝东边某个房角看过去。 公子无夏从房角转出来,“离这里多远?” “回公子,不到三百里。” “吾知道了。” 公子无夏边走边回话,等说完话后,驻足看向姜美初,“我去了。” “嗯,小心!” “知道了。” “晚上,我让人给你弄好,带到马车上吃。” “好!” 由于城池外都长了麦子,公子无夏御防的区域早就不是城池了,而是扩大到了三百里外的边界,在敌人未进入到晋地界,他就要把敌人打回去,完开是开放的战役,需要更精的军队、更出色的指挥将领。 麦子就要成熟,公子无夏已经预测到狄人会来犯,果然预则立,他带着自己近万军卒迎了上去。为了麦子、他把自己的实力完全呈现在世人面前。 狄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被晋国人拦在边界线上,看都没有看到晋人长的麦子,那可如何是好,他们不甘心哪,战争打得很激厉。 三天两夜的战争,让狄人深刻的意识到,原来晋太子不是被流放在边邑的,他果然是镇守晋边的好将领,让他们都没有机会踏入晋界一步。 晋太子不仅没让他们踏进晋界一步,还把他们赶到了北方草原深处,打得他们逃窜到戎人的地界。 石予提醒道:“公子,不能再追了,这样会逼得狄人和戎人联起手,对我们不利。” 公子无夏下了戎车,问向军中的导向校尉,“今年的草原什么情况?” “禀公子,南部草原水涝,北部草原的水份却刚刚好。” “也就是说,戎人今年水丰草美,可能不会攻打中原?”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公子无夏点点头,“我明白了,撤军。” “诺,将军!” 石予听到公子决策松了口气,和他一起撤回了边邑。 边邑城外,听说公子无夏追敌人已经五、六天都没有信了,急是姜美初嘴角都起泡,本就发黄的面色更黄了。 郑好担心的说道:“主人,秋天本就乏人,现在夜里再睡不好,你身体吃不消的,趁现在午后睡一会吧。” “我只是担心他。”姜美初有了恋人的担心与愁怅。 郑好劝道:“主人,壮三哥天天在外面打探消息,他又能见得上崔大夫的面,得来的消息都可靠的,公子他没事,你别担心。” 姜美初叹气:“我也知道,可不知为何,最近就是心慌的厉害。” “主人……”郑好一脸苦色,她何不能体会主人的心意呢,她的石大哥也跟了去啊,她也很担心啊! 几个长工背着高高的草蒌子回来了,他们路过姜美初所站立的地方,纷纷给她行礼,行礼之后自去卸下身上的背篓。 在没人发现的角落,一个驼背老太婆悄悄撒了些不知名的粉末,阴沉一笑跟着其他离开了。 姜美初感觉头重脚轻,转身时打了个恍,差点没站住。 “主人……”吓得郑好连心扶上前,“主人……主人……”看着嘴唇发白的主人,她吓得大叫。 正在巡田的山老头听到了郑好的呼叫声,几个跳跃到了郑好跟前,“怎么啦!” “主人好像晕倒了。” “小禾……小禾……”山老头伸手挡住了照过来的太阳。 “山……山叔……” “快,快扶她进房间。” “好!”郑好架着姜美初回房的路上,在农庄附近的几个人都回来了。 “怎么啦?” “可能是中暑了。” “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太阳再怎么照,也不会让人晕吧。”陆五抬头看了看天,他一直觉得自家美姬身体不错。 柴一摇摇头,“早晚凉,中午热,这种天更容易生病。” “那到是!”陆五想了想对山叔说道:“山叔,我去城内找巫医,顺便把主人生病的事告诉路四和田二,还有壮三。” “行,赶紧去吧。” “好咧!” 姜美初被郑好架到了房间,连忙用凉水给她擦了一遍,“主人,你好点了吗?” “郑好姐姐,我感觉透不过气来,你帮我把裹胸的锦帛松开吧。” “哦,好……好……”郑好边拆裹胸边说,“主人,是不是这个缠得太紧了,让你中署了?” “我……我不知道……”姜美初感觉自己说话越来越费力,眼越来越涩,“我……我先睡一会” “好的,主人,你赶紧休息,余下的事我来。”郑好伸手轻轻拍拍姜美初的心口,轻轻安抚着她,以便让她安心的睡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子后用来通风的细纱窗口有一双浑浊的老眼正偷偷的朝里面看过来,那老眼里竟是兴奋,我就觉着这个黄脸小儿有些怪,原来她竟是女的,阴阴一笑,看着她身体里慢慢剥离的魂魄,如枯树皮般的脸上渗出令人发毛的森森阴笑,只要我老巫出手,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她暗暗得意,把手中的灰粉悄悄的洒到窗前,听到屋前的脚步声,她连忙缩回身子,绕过后面的围墙偷偷出去了。 绕过墙院到达猪舍时,有人问:“驼婆子,你干嘛去了?” “老身小解去了。” “小解啥地方不行,跑恁远。” 驼婆子阴了眼说话之人,“主人不是说了嘛,不要随便大小解,要招温役生病的。” “得了,说不过你,赶紧拿起背篓去干活。” “知道了!” 山叔在房间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郑好出来,焦急的问:“郑姑娘,小禾怎么样了?” 郑好轻轻脚出来,低语道:“主人好像睡了。” “要紧吗?” “我摸了摸她额头,没发烫,大概就是担心公子没睡好,又被太阳晒了一下,有点中署。”郑好想了想又道,“就怕冲撞了不好的东西,也不知道陆五哥有没有找到好的巫医?” “我到路道口等陆五。”山老头急得拔脚就出了门。 “好。”郑好说道:“我给主人烧些薄荷水解解乏。” “嗯!” 傍晚时,陆五把路四等带了回来,也带回了一个巫医,巫医探看了一番道:“怕是撞了邪。” “这何如何是好?”郑好紧张的问。 “莫急,且待我来施法。” “多谢你了。” 巫医在姜美初的房间门口作了法,烧了符,又符灰冲了水,“给她喝掉,明天早上就好了。” “多谢巫医。” “老身走了。” 田二连忙从身上拿出一串布币给了巫医。 “老身要赶上城门关上之前回去。” “巫医好走。” 还有一些要回城内的长工,他们也到了放工的时辰,随着巫医一道进了城。 夹中人群中,驼背老婆子眯着耷下来的眼皮看向前面的巫医,嘿嘿一笑,你的道行还浅着呢,可解不了老身的咒。 公子府后门墙角处,驼婆子随着后院门房的人进了某个院子。 “事情成了?” 驼婆子回道:“禀丽姬,差不多成了。” “没死,你回来干嘛?” 老巫婆嘿嘿一笑,“丽姬,你让我收的人可不是一般般的人,那可是个小妖怪,你给的币不够。” “小妖怪?” “然。” 丽姬盯着老巫看,眼珠一动不动,在考虑她话的可靠性,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多信巫,却也知道这些人参次不齐,道行深浅不一。 “我如何信你?” “今天晚上,他们也请了巫医,也施了法,你且看他明天能不能醒?” 丽姬束了束眼,“那就等明天的消息后再给币。” “行,那就等着。”老巫婆淡定的转身而走。 “主人……”奴婆不想让老巫婆走。 丽姬伸手制止:“明天早上再说。” “唯,主人!” 第二天,老巫婆拿到了她要的金币。 丽姬问,“到底什么时候死?” “慢则三天,快则今天夜里。”老巫回道。 “为何要慢则三天?”丽姬双眼紧束。 “我都说了,他是小妖怪。” “什么样的妖怪?” “付金币。” 丽姬骂道:“贪不死你个老太婆。” “这小妖怪可……”老巫婆嘿嘿一笑,意犹味尽,示意丽姬拿金子,可惜丽姬瞅了一眼,“我不管他是什么妖,给我弄死就行。”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吧!”见对方不肯付金子,老巫婆不屑的撇了肯,什么贵人,连金子都出不起。 丽姬当自己没看到老不死的神情,冷冷的问:“要是不死呢?” “那也是她的命,不过你放心,我老婆子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要他命。”老巫婆自信的回道。 “要是她不死,我就要你命。” 老婆子抬起满脸褶子的老脸,“美姬,我这样的巫婆可不是你能动了的。” “哈哈……”丽姬冷笑,“想威胁我,那你看看我敢不敢动。” “哼……”老巫婆转身而走。 郑好见太阳升老高了,主人还是不醒,虽说她一直朋睡懒觉的习惯,可是最近麦子要熟了,可是天天早起到田埂头溜哒一圈。 想想不放心,再次会主人房间,煮早饭前,主人气息有些不匀,额头有些汗,她以为是睡得不扎实,可现在再看到时,发现主人脸色发白,那气息竟弱下去了,吓得跳脚就外,“山叔,山叔……” 山老头就在门口蹲着呢,听到郑好的叫声,“咋了,郑姑娘?” “主人……主人……看起来很不好……” “怎么回事?”山老跑到房门口,到底是女娃子的屋,他直转没进。 “山叔,要不你进来看看吧。” 山老头犹豫了一下,抬脚进了房间,朝姜美初床跟前走过来,看到她脸色,“怎么发白了?” “是啊,山叔,这可咋办?”郑好已经没有了主张。 “昨天晚上的巫医看来不行,得重新找了。”山叔连忙出了房间,招手叫人。 “山叔,主人咋样?”陆五连忙问。 “很不好。” 路四问:“那怎么办?” “赶紧带上金子去城里找最好的巫医。” “诺,山叔。”路四连忙道。 见路四要跑,山叔说:“找壮三,他天天在城内,什么样的人都过过眼,让他找个道行最深的巫医来。” “诺,山叔。”路四骑上他的青螺连忙进城了。 “山叔,我干嘛?”陆五急得直挠头。 山叔看了看农庄周围,“要不,你带人把农庄打扫一遍,我怕有不干净的东西。” “好,我马上去。” 陆五刚要走,山叔一把拉住他,“不要年老的妇人长工,去北边守军里找壮男子,他们阳气足,能避邪。” “……”陆五愣了一下,“要不,我让那些年老的长工们都休息两天,待主人好些再说。” 山叔点头:“好的。” 可能是古人都懂点阴阳之术,也可能是山叔人老经事多,反正他这一举动,让正飘在他头顶的姜美初急了,“不要啊,山叔,我想飘回现代呢?” 什么?姜美初的灵魂已经出壳了? 对的,姜美初也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自己不是小鬼嘛,应当怕太阳才是啊,可她居然一点也不惧,杠杠的飘在太阳低下,难道传说中鬼怕太阳是假的? 飘在农庄上空的姜美初知道是谁害了她,就是长工中的一个驼背老太婆,她飘出房间时,发现她在后窗口撒东西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黑漆漆的居然要了自己的小命。 唉,当山叔歪打误撞让长工都休息时,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是让老太婆继续作恶,然后自己回到现代,还是庆幸山叔的决定是对的,能让她飘回身体内?她搞不清楚。 见大伙为她着急火燎,叹了口气,又朝高处飘了飘,能回到遥完的未来吗? 姜美初感觉自己十分茫然,我要怎样才能回到未来呢?从五十七层落下,还能全乎吗?我在这里一年多了,那么现代也过了之么久吗?我回去后,还有身体可钻吗? 姜美初漫无目的飘来飘去,也许,在离开之前,跟那个傲娇的贵公子见一面才好,不知道他在那里,有回来了吗? 北边官道上,响起车轮滚滚的声音,所到之后,尘土飞扬,难道是他回来了?他赢了吗?姜美初有些激动的朝前方飘去。 公子无夏带着满身臭汗、血迹回来了,到达北山驻兵部,带回来的部分军卒开始整肃,他跳下马车,步行径直进军营,却看到了急色匆匆的陆五。 “你怎么来了。” “公子,你回来了!” “嗯”公子无夏朝他身后看了看,他身后带了十个卫卒,“有人抢麦子?” “不是,公子!” “那是何事?”公子无夏一脸严肃。 “回……回公子……”陆五这条汉子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先下来了。 跟他身后出来迎公子崔岭揖礼回道:“回公子,禾庶士病了。” “病了,带他们有何用,巫医呢?”公子无夏脸色骇人。 崔岭回道:“山叔怕什么东西冲撞了禾庶士,借这些壮男去去邪。” 公子无夏皱头紧凑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崔大夫,把乘卒安排好!” “诺,公子。” 姜美初飘在公子无夏身边,叫了他几句,可惜虚实相隔,他根本听不到她在叫他,难道……难道……我们从此就要天人永隔了吗? 姜美初泪流满面,你的盛世美颜我还没享受够呢,你欠我的金币还没还给我呢,让我怎么舍得离开! 姜美初紧紧的跟着贵公子的马车,很快回到了农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公子无夏跨脚就进了房间,看到小女人苍白的躺在床上,伸手就去拉她手,那手凉丝丝的,神色大变,他记得母亲去时,手脚就是这般冰凉。 他简直不敢相信的看向面前之人,怔怔的神色,让跟进来的人大骇。 “不……不……”公子无夏如发怒般抽出自己的宝剑,“谁,是谁伤了我的女人,谁……” 飘浮在公子无夏身边的姜美初没料到贵公子会突然挥剑,吓得她本能的就躲避,一个跌落,居然再次跌进了床上的身体里。 “不……不……我要回家……”失去知觉的姜美初念了一句,“姐再也不贪恋美色了!” 郑好见公子无夏发狂发怒,连忙跪下来,“主人一直担心公子,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吃好了。” “小儿……我的小儿……”发怒的公子无夏顿住了,嘴里轻轻的念道。 边邑城内,路四满头大汗找到了壮三,“昨天找的巫医不行,有没有道行很深很好的,赶紧去请。” 壮三跟着急道:“昨天那个在边邑一带名声已经很好了,还不行吗?” “行,我还来找你吗?”路四急得呛人。 “这可如何是好?” 路四喘了口气:“赶紧,主人脸色发白,看着就要……” “不会的,不会的……”壮三急得直转。 这时,这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身边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听到他们的话,睁了眼,剔了剔牙,立起身,拿起木钵,一摇一摆的朝前走去,边走边唱,“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磐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1 路四看了眼老者,发现他破烂的衣服却似巫医之袍,连忙抬手,“老丈请留步!” “汝叫老夫?” 路四揖礼:“然,敢问老丈,可曾是巫医?” “吾只是半个巫医。” “半……”巫医就是巫医,何来半个之说,路四呆呆的看着老者。 老者眯眯笑了笑,“或能解些事。” “老丈,我家主人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中午时,站在正阳下喂猪食,然后就不舒服,等到今天早上,竟脸色发白,手脚发冷。” 老者边听边捋胡须,“或许是身火不旺偏滞所致。” “老丈,那该如何解去?” ------题外话------ 选自诗经卫风考槃——归隐者自得其乐 第89章 暖玉 脱逃 老者伸出三指看着天色掐了掐,“如有上等暖玉在怀,便自会解去。” “如何才能称上等暖玉呢?”路四急切的问。 “这就不是老夫所知了,哈哈……”老者捧着木钵飘然而去。 路四和壮三呆呆的相互看了看,突然路四道,“或许公子这样的贵族有上等的暖玉。” “可公子不是还没回来了吗?” “这……”路四转了几圈后,说道:“这样吧,你去公子府门口等公子回来,我去北山口等着,公子回来或许在那里停留也说不定。” 壮三道:“行,我再着人打听行巫的高手。” “好,那咱们分头行事。” 路四再次骑着青骡出了城,一路朝北山而奔。崔岭正在安排军卒,“咦,你们家主人好了?” “没啊,大夫,公子回来了没有?”路四焦急的问。 崔岭感到奇怪:“公子不是去你们农庄了吗?” 路四啥话也不说,直接揖礼,转身而跑。 “这是做什么?”崔岭不解,自言自语了一句。 公子无夏抱着浑身冰冷的姜美初,不停的呢喃:“你怎么了,对我说,我帮你……我帮你……” 郑好等人抹着泪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公子府里,丽姬已经打听到公子回来了,在城外,“那黄脸小儿还没死吗?” “回主人,听说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什么,到底是死还是没死?”丽姬气得摔东西。 “老巫婆说黄脸小儿的魂魄已经出窍。” 丽姬慢慢立起身,紧束起眼,“她最好祈祷黄脸小儿死了,若不然……” “主人,那我们现在……” “跟那老巫说,等黄脸小儿一断气,她就能拿到余下的金币,让她过来。” “主人的意思……”老仆婆看了看主人。 丽姬阴狠的瞄了老仆一眼,“懂我的意思了吗?”那是杀人灭口的意思。 “唯,主人。” 休息的长工们陆陆续续进了城,老巫婆驼着背,背着高高的草篓不急不慌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路四跑到农庄时,浑身跟在水中捞出来似的,“山……山叔,我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巫医了吗?” 路四摇头:“遇到了半个巫医。” “半……”山老头着急而不解的问。 坐在姜美初床边的公子无夏目光倏的一下扫过来,威严而冷凛,吓得路四双腿颤栗啪一下跪了下来,“贵……贵人,那半个巫医说主人的病需要一块上等暖玉去邪。” 眉头紧凝的公子无夏面色柔和了一些,低头伸手就解了腰间的佩玉。 “公子……”里二连忙阻止,“这是夫人的传世之物,不可……” 公子无夏仿若没有听到里二的阻止声,轻轻的抬起手,玉悬于他的眼前。 即便山老头等人不懂玉,也知道公子手中的玉是极上等的美玉,头宽尾窄,呈微椭圆形,通体莹白,白玉表面还浮雕了一对栖在梅枝上相望的鸟儿,周围饰着几朵梅花、整个浮雕色呈黄色,看起来就如许美姬涂于面色的腊黄,让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感慨万千,难道这就是缘份? 整块玉,无论是通体的白玉,还是黄色浮雕,都极润泽、质感温和如脂,给人的感觉就有一股温暖之意。 公子无夏转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小女人,转身就把玉绦打了个结,然后挂到了她的胸前。 “公子……”里二急得想跳脚。 “公子……”连很少出声的十竹都站了出来,“公子,这玉佩是夫人给你的传世之物,请你三思。” 传世之物,说白了,就是婆婆给儿媳妇的传家宝,不过鲁夫人早逝,这东西只能由公子无夏以后交到儿媳妇手中了。 陈阳站在边上深深的看了眼自家主人,他的婚事、他的夫人,他能做得了主吗?又转眼看了看许美姬,如果小小的许国没有被灭,她还有几分机会,可现在不过是个出逃的小奴,只能做公子的女人,却不能位居夫人,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可许美姬的才能又…… 陈阳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能爱不能给,公子与她不会是段孽缘吧!不自觉的为他们感到可惜。 山老头等人却喜上眉梢,那是不是说美姬能嫁给公子呢! “多谢公子!”山老头领着路四等人给公子无夏行跪礼。 公子无夏不管众人如何想,他活在当下,他的思绪全在床上的许美姬身上,玉佩已经套到小女人的脖子上,他轻轻的把玉佩坠子放到她胸口,没有锦帛缠绕的胸口,轻轻起伏。 “美初……”公子无夏在惊喜之下叫出了姜美初的名字。 上文中有提到过,东周时期,一般女人、妇人是没有名字的,就算有,也很少被人叫,名字基本上都是写在家谱或是丈夫的官牒中。 “小禾……” “主人……” …… 众人随着公子无夏的惊喜而惊喜,都纷纷靠近了床边。 对于胡大块等人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有姜美初的日子,不仅仅因为她是许国美姬,是他们的贵人,更重的是在漫长的流浪生活中,他们习惯了有人指引方向,让他们有目标的活着,而不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 无儿无女的山老头早就把许国美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她从未说过什么,但他总有感觉,跟着她,他能寿终正寝,安然老去。 姜美初感觉头时重时轻,仿佛这头不是自己的,又感觉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并且这石头有越来越沉的趋势,她使命用双手撑着大石,可石头还是往下压,就在她感觉双手快要支撑不住时,哇一声叫了一下。 “啊……”随着叫喊,她身子猛然直挺起,又猛然坠落到床上。 “美初……”公子无夏倏一下抄手接住了要坠床的许美姬。 “主人……”众人惊叫直起。 “哇……”姜美初直感到心口一阵甜腥,下意识就直起身弯向坑边,“哇……哇……哇……”连吐三口,从嘴中涌中乌血。 “美初……美初……”公子无夏吓得手无足惜,不停揉着小女人的身体。 “主人……” “主人……”郑好嚎啕大哭。 还是年老的山老头有些见识,看到地上的乌血,内心一喜,“小禾这是好了,去邪了,郑好赶紧拿热水给主人洗漱。” 大哭的郑好连忙跑出去了,转身功夫,就端着木盘进来了,“主人……主人……” “我……我……这是怎么啦!”姜美初终于清醒睁开眼,发现大家都围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摸脑门,却发现自己在公子的怀里,“你……你回来啦!” 小女人惊喜的神色让公子无夏喉头发梗,轻轻点头,“嗯,我回来了,让你受苦了。” “公子,你没事就好!”身体虚弱的姜美初说道:“我是不是中暑晕过去了?” “主人,是的……”郑好含泪点头,“你吓死我们了。” “对不住,让大伙为我担心了。” “主人……”郑好抹眼泪,“我来给你换衣服、擦擦身子。” 姜美初点点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东西,更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其实已经出壳近一天时间了,当然就更记不得是谁害了自己了。 公子无夏见小女人能说话了,好像没事了,轻轻抱了抱她后,出了房间,让她仆女为她擦身。 院子里,公子立在门口,“怎么回事?” 山老头连忙回道:“看上去像是多日劳累中暑了,可老头我总觉得小禾被巫人施了法术。” “施巫术?” “唯,公子!” “十竹,让人去查。” “诺,公子,小的马上就去查边邑所有的巫人。” “不要漏过一个。” “诺公子。”十竹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众人叹了口气,不知是树大招风,还是阻了别人的道,竟让人下这等黑手。 郑好很快给美美初擦试好,“主人,你想吃什么?” “给我熬点小米粥,要稀一点。” “好,主人,陶罐正好有,我马上端给你。” “嗯!”姜美初虚弱的点点头,等郑好把粥端过来时,她对郑好说道:“公子风尘仆仆是不是刚回来?” “唯,主人,公子他一回来了,听说你这边有事,马上跑了过来。”郑好连忙回道。 姜美初露出幸福的小女人样子,被人关心总是让人感动。 郑好又说道:“主人,你看看脖子。” “脖子……”姜美初不解,低下头,“这是……”一个上等的羊脂玉赫然出现在她眼里,“这是……” “路四在城内遇到半个巫医,说是暖玉能去邪,公子就把他贴身的玉送给你了。” “这……这不好吧。”姜美初心生感动,更心生不安,她承受不起这样重的礼。 在郑好心里,她主人就是公子的人了,带个暖玉算什么,宽慰道:“主人,公子见你不醒人事,亲手为你戴上的,这是他的心意,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姜美初说:“我听人家说,这些贵重的玉都是有讲究的,不好随便送人的。” 郑好点头:“这倒让主人说对了,好像里侍从说这玉是公子母亲的传世之物。” 姜美初甜蜜的心更有压力了,伸手就要拿出玉,被进房间的公子无夏伸手制止了,“一块玉而以,别想那么多。” “可这么贵……”姜美初感觉沉甸甸的。 公子见小女人有压力,微微一笑,“你忘了,我用了你多少金币,就当还你金币了。” “这……这也行!” “嗯!”公子无夏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姜美初摸了摸有些温暖的玉,“可这玉比你欠我的金币好像值钱多了。” “那你就再给我赚金币。” “这样也行?” “嗯。”公子无夏再次点头。 姜美初沉重不安心好像有些释然,微笑道:“公子,你太好了。”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知道就好,赶紧吃粥吧。” “公子,你吃了没有?” “我刚从狄人那边回来。” “我去弄给你吃。” “不要了。”公子无夏按住她小肩膀,“你好好休息。” “郑好姐姐麻烦你为公子准备吃食。” “饭食都有,大家为了你的事都没吃,都在锅里。”郑好连忙回道。 “那你赶紧让大家吃饭。” “好。” 随着姜美初身体转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吃好午食之后,该忙碌的都去忙碌了,因为不管是农庄,还是公子无夏的地,麦子都熟了。 饭后,公子无夏和姜美初只是抱着温存了一会儿,就各自忙开了。 公子无夏到达公子府时,丽姬正带着家奴、守卒立在门口等待他的归来,“公子——”见到男人,她笑脸相迎,聘聘婷婷给男人行了礼。 公子无夏边走边朝她点了个头,径直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公子,一路车马劳顿,妾为你准备了膳食,请你稍作休息。” “多谢夫人,不用了。” 听到‘夫人’二字,丽姬的面色都变了,这种变不是喜悦,而是难堪,因为这在提醒她,她是她父候的女人,“公子,你母亲去逝后,我由宗族送到晋国来做夫人,可你知道的,邢夫人她根本不同意,没上晋候的官谍,算不得夫人。” 公子无夏顿了一下脚,立住,并没有转身,“可是鲁国出女谍上,你是晋候的女人。” “公子——” “礼不可废。”公子无夏说完后沉稳而去。 “子……夏……”丽姬咬了咬唇,低头。 回到公务房,办公的矮几上,放着一堆要处理的信件函文,放在最显要位置的是晋宫的信件,那是一个上等帛而书的函件。 公子无夏轻轻展开帛,上面的文字好像夏日的热浪蒸腾而来,而他的眼际只闪过‘孽子,你居然背着我养卒,你想造反吗?’ “啪”一下,公子无夏扣下帛,压在手掌心内。 晋候发怒了,这怒火随着邢夫人的枕上风更加怒了,在朝殿上,他要派出使者去边邑。 立在朝殿内的宗族卿士见此,相互看了一眼,资格最老的宗老出列了,“禀主公,你大可不必生气。” “这孽子私养卒士,让寡人如何不生气,他这是想干嘛,想顶了老子嘛?”晋候大吼。 “主公,言重了,太子他养卒是为了攻击狄戎之人,我听人说,太子刚从狄人的草原打了个大胜仗回来。” “既然为了狄戎而养,为何不告知于我,这是何居心?” 宗老叹息:“主公,太子知道你一向不喜于他,他怕告诉你,又要受到你的责罚。” “难道寡人现在就不责罚他吗?”晋候大叫:“来人,传我的旨意,剥……” “主公且慢……”宗老打断了晋候的话,“主公,公子季去会盟,听说八千军卒已经所剩无几,这失去的军卒,不若让太子的士卒顶上,也算是将功补过。” 晋候双目紧紧的盯向大殿内的朝臣们,朝臣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他眼里,突然眉头一松,“那就由宗老你去办好,待子季回来时,我希望八千卒也回来。” 宗老愣住了。 “有何不可?” “主公,何必这么急呢?”宗老无奈了。 “你不想办?” 宗老连忙道:“当然不是,等太子过年回来祭祖带回来不是更好嘛,既名正言顺,又能体恤太子,让太子心服于主公你。” 晋候皱眉想了想,“那好,要是过年回来,没有军卒,本候拿你是问。” “诺,主公。” 退朝后,朝臣们纷纷出了大殿,几个宗老走在一道,他们悄然而语,“宗老,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那有什么险?”宗老轻松答道。 “宗老这话是何意?” 宗老说:“晋候他比你我都知道,公子季为了出风头,不仅损兵折将,更让乘车消耗殆尽,不出所料,他将空手而归。” “怎么会这样?” 宗老一脸不屑:“据说为了不损我大晋雄风,公子季可一直冲在最前头,汝说呢?” “这……”分明就是傻子,卿士没敢说出口,精明的邢夫人为何就生了这么个刚愎自用的儿子,真是作孽哟。 另一个卿士看了看周围,声音更低,“听说了没有,春上,太子在国都拿回去的小麦可全种到地里了,马上就要收了。” 有人不屑:“边邑那地方种下能收多少?” “听我家家臣说,有人路过边邑,那小麦长势喜人,怕收成不低。” “不会吧!” “要是不信,咱们派人打听去。” “然——” 边邑城内,一个又破又烂的草棚区内,某个又脏又乱的草棚前,驼背老太婆立在门口,抬头望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她的手指在不停的掐动着,突然如老树皮的老脸紧紧皱起,转身就进草棚,从角落掏出一个又脏又旧的麻袋,把它放进背篓内,背到驼背上,拔脚就出了门。 有邻人问:“老媪,你去哪里?” “除了拔猪草,我还能去哪里。” “老媪,你运气真好,居然能到禾记做事,好命啊!” 驼背老巫耷着眼,一颠一脚离开了烂巷,走出巷口时,低眉垂眼阴阴一笑,混在大街上的人群之中,不见了。 十竹带着手下人,进了烂巷子,向人打听,不久之后,找到了那个又破又脏的草棚,见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去周围问问人到哪里了?” “是,庶长!” 手下人分头行事,趁手下人去问人时,十竹进了草棚内,巡视了一番,发现角落有些黑漆漆的粉,靠近时,他感觉头眩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小心用东西把它包了。 不一会儿,打听的几个手下又到了破草棚前,“禀庶长,老媪是禾记农庄的长工,去上工了。” 十竹神色一凛,“不好……” “庶长……” “赶紧去城外!” “诺!” 巷子口外,丽姬派来的仆从刚想进入巷子,发现公子的随从从里面跑出来,吓得掩在一棵大树下,一直等人跑远了,她才敢出来,迅速进了巷子,却发现老巫婆不见了。 邻人说:“老媪上工去了。” 仆从行了一礼,“多谢相告。”然后,扭身就走。 邻人‘咦’了一声,“今天怎么回事,大家都来找老媪,难道她有什么特别?” 秋天的天空很高,很蓝。秋天的风,熏香四溢。秋天的阳光,高爽晴朗。抬头望向天空,白云悠悠,晴空一洗如碧,安宁,悠远。 十竹的心情并不安宁,他紧凝眉头,手扶佩剑急匆匆进了公子房间。 “查得怎么样?” “让她逃了。” 公子无夏面色如寒,“怎么回事?” 十竹回道:“我们去她住的地方,她已经不在了,我在草棚内发现一种黑色的灰粉,拿去给巫医辨认,那巫医大惊失色,说是上古的夺魂坨,他以为绝迹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夺魂坨?” “诺,公子,传说上古时,有两个氏族首领,为了相互夺一块肥地,其中一个首领用了夺魂坨让另一个首领失了魂现出了真身——寮兽,但只是上古传说,那巫医也是通过师祖们口口相传才得到这个典故,并且说,这种东西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夺人魂魄的,也要遇上机会才能……” 公子无夏打断道:“什么样的机会?” “巫医说他也不懂。” 公子无夏微微眯眼,“还查到什么?” “禀公子,还查……” 公子无夏抬眸:“为何不说?” “查到这老巫到过公子府,走得是后门。” 公子无夏双眸紧束,瞳孔发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丽姬?” “诺,公子,现下如何,老巫婆太狡滑,让她跑了,无对证,就算是丽姬,怕也不肯承认。” 公子无夏仰头,“吾知道了!” “公子,那小的下去了。” “嗯!”公子无夏道:“先不动声色,我自有主张。” “诺,公子。” 天空风轻云淡,原野一片丰收的景色,站在边邑城门楼上,远远望去,金黄的麦浪滚滚,翻动着丰收的喜悦。 城门整天整夜都打开着,方便人们进出收割麦子,阳光下,麦田里,人头攒头,都在抢着收麦子,到处都是一片火热热的劳作场景。 容季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看到此时的边邑,他能想象出明年的边邑将更加繁华昌盛;失落的是,自己老了,胆太小了,要不是孙子坚持种了五十多亩,他们容家何以为计。 “看到了吧,儿子。” 一直反对经商,一直眼红家权直接落到侄儿身上的容昌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父……父亲,这些都是下等人做的事,我们贵族之人只等着坐享其成便罢了。” 容季转头看向儿子,皱起眉头,“那你坐享到了吗?” “父……父亲,要不是公子无夏,儿子早就去找那梁国小儿了,让他把麦子进献给我们。” 容季喝道:“这里可不是我容家天下。” 容昌道:“父亲,我知道,自从公子来了,这里就不是我容家天下了,这些年,我们失去了多少,什么东西都在公子的眼皮子低下,什么都不能多拿,真让人闷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去都城?” 容季眯起眼,“只要公子在一天,我们就只能是臣子,就只能把最好的都让给他。” “知道,父亲,谁让人家比我们贵呢。” 姜美初正在田间监督收麦,并不知道,不远处的城门楼上,有一对父子的言论能惊得她掉下巴,不过跟贵族打过交道后,现在再听,也不会觉得惊世骇俗吧,毕竟这是奴隶制东周。 种田真是苦,虽说是农民出生,但姜美初这一代人根本没在田间劳作过,发达的生产力,让她的父母早就脱离了农业生产,她更没有机会,最多是回老家或旅游时到过农村,农村生活真得离她很远了。 要不是练了功夫,有了气术,姜美初觉得自己能累趴在田间,而她其实只是到处走走、安排安排,还没有像农人们一样整日弯腰收割。 农人真得很苦,可最后得到的收成却只能果腹,不,甚至不能果腹。 陈、崔二人带着公子也正在邑田里,看不到头的麦浪,让主臣三人笑得不见眼,“公子,终于不愁吃了。” 公子无夏点点头。 “公子,那容家父子正站在城门楼上。” 公子无夏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让他看。” “公子,按着许美姬的种田法,你看这麦子收成丰的很哪,那容家看着眼红,今冬的地怕是要被抢疯了。” 公子无夏抬头看了看远方,傍山依水的地方,农家屋舍拔地而起,边邑的人口在半年时间之内,迅速由几千人到了几万人,数以十倍的增长,俨然有赶上都城的规模。 如果不是公子季损兵折卒,他父候也许早已不顾宗族大家的劝助,杀到边邑了吧,突然之间,他希望周、楚一战能持久一些,让他的气能喘得再长一些。 “报——”斥候来报,声音如洪。 正在割麦的众军卒不知不觉的直起腰看过来。 公子无夏等人也纷纷朝来者看过去,崔岭大声问,“何方有事?” “报,有一小队狄人在边界线上,他们的头领让我带一封信给公子。” “呈上来。” “唯。” 里二连忙把羊皮卷呈给主人,公子无夏迅速抖开,看了一眼,上面没有正式的文字,只有手画的几幅简易图,不过他看懂了,眉头没松反而凝得更紧了。 公子无夏顺手把羊皮书递给陈、崔,“你二人看看。” 陈、崔二人迅速看了看,“公子,狄人的意思是要拿牲口跟我们换粮食?” “嗯,你们觉得呢?” 陈阳道:“公子,就怕有诈。” 崔岭问向报信之人,“他们有多少人马?” “回大夫,千人左右,但带了很多牛、羊过来。” 崔岭看向公子,“公子,我们的粮食也只够军中吃到明年春夏交际,你看……” 公子无夏看向远处,“让许美姬过来。” “诺,公子,”里二连忙去安排。 姜美初被里二带到了军田边,“公子,你找我有事?” “大夫,把羊皮书拿给她看看。” “诺,公子。” 姜美初摆手,“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给我看!” 陈阳见许美姬摆手,笑道:“也不是重要的东西,是狄人要求交换粮食的信件。” “被你们打跑的狄人?” “应该是其中的一部分人。” “哦。”姜美初伸手接了羊皮书,软软的,让她有些犯怵,皮啊,抖开一看,看到了牛、羊等图画,叫道:“边邑现在正缺牛呢,跟他们换啊。” 崔岭说道:“拿你的换?” 姜美初说道:“我的麦没收,已经全被预订完了。” “啊……”崔、陈二人齐齐吃惊。 公子无夏皱眉,“那我的一半呢?” 姜美初狗腿般笑笑,“留着呢。” “什么时候给我?” “明年给你。” “今年为何不给?” “公子,你有一万多亩,够你吃得了,你也得让我喝点汤嘛,再说小麦全当种子预订给你的子民了,让他们明年都能种上粮食,这也算是有功一件哪。” 公子无夏抚额,自己就问了一句,这小女人噼啪噼啪说一大通。 陈阳见主人拿许美姬没办法,问:“我们不能卖,你也不能卖,那拿什么跟狄人换牛羊?” 姜美初眨了眼:“当然是边邑所有种田的人啦。” “这能有多少。” 姜美初白了一眼,“大夫,边邑所开恳的田地,你那里没数据?” “有是有,不是两年之内不收他们税赋嘛,我没记心里。” “公子,你得扣陈大夫的俸金。” 陈阳瞪起老眼:“禾庶士,老夫要是没金子养家,我让妻儿老小到你家吃去。” “哈哈……”姜美初大笑,“急什么,说个笑话而以。” 陈阳偷偷看了眼主人,小姑奶奶的吓死老夫了。 公子无夏问,“你有什么想法?” 姜美初回道:“公子,前来开恳荒地的流民多达二万人,每人一亩地,也两万亩呢,虽说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并没有种子种上,可是我提议他们有什么种什么,那怕就是草,也得种上,晒干了卖给我,给我养的牲口吃,不过你知道的,那么多草,牲口那吃得了,可以拿去卖给以游牧为生的狄人啊!” “我的老天,许美姬,你不会连草都算上金币了吧。”陈阳感慨。 姜美初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让他们种草,我的本意有二,一是以草养田,二是做别的。” “纸!”陈阳脱口而出。 “嘻嘻,被大夫说中了,不过要是能换牛,先换牛吧,纸明年再说。”姜美初说道。 “公子——”陈阳看向公子,那表情是赞赏更是不可思议,乖乖,连草都没有放过,公子你的女人厉害了。 公子无夏笑了,“那你说说除了草,还让他们种了什么?” “除了一小部分小麦外,还有一部分大豆,还有一些其他蔬菜等农作物,不过二万亩当中,草真得占了一万多亩,实在是种子匮乏,农人无东西可种,他们都等这一季收后,买其他的种子种上。” 公子无夏点头,“那能换的是那些?” “一些小麦,大部分是大豆,还有芋头,草、还你的铁制口,一些手工艺品,我想换些牛、羊回来,应当绰绰有余了。” 公子无夏道:“冬季行商马上就要到了,这些东西能换到来年正月吗?” 姜美初提醒:“公子,别忘了,边邑周围还有好几个城池呢,你老啊,就坐着收币吧。” “许美姬你别胡说,公子那里老了。”陈阳瞪了一眼乱说话的许美姬。 姜美初嬉皮笑脸道:“嘻嘻,老在这里作尊称,尊称哈……” “小儿多诈。”公子无夏撇了一眼小女人。 “公子,那没别的事了吧,我要回家收麦呢。” 公子无夏深深看了眼小女人,“晚上去你那里吃晚食。” “是,公子,恭候你的大驾。” 要不是众人站在边上,公子无夏能把他的小女人吃了。 看着姜美初乐颠颠的跑了,陈阳问:“公子……那……” 公子无夏收回目光,“在边境上搭草木棚子,就地交易,不仅如此,今冬所有的行商交易,都在那边完成。” “诺,公子想得周全。”陈阳想了想说道,“那军卒是不是要守在边境。” “对,调出六千军卒在边境,其余分散在边邑及周边农舍。” “诺,公子,小的马上去安排。” “还有,让石予跟他的仆从学习格斗术,从明年起,让他担任卒官,教卒士学格斗术。” “诺,公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贵公子晚上如约到了姜美初的农庄吃了晚饭,晚饭后,当然也抱住了小美人,可惜让他没有想到的事,亲着亲着她居然睡着了。 贵公子第一反应是,难道我的魅力值不够,竟不能让女人不能自禁? 不死心的他,又低亲上去,并且用舌头翘开对方的嘴,把自己的舌伸了进去,深深吻了起来,炽热而缠绵,可对方的反应是伸出一只手竟推开了他,“不要亲了,我累死了,我想睡觉。”说完,把头埋到他怀里,自顾自的睡着了。 贵公子愣住了一下,不禁摇头失笑,来时的绮思幻想被小女人都磨没了,不禁叹了口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捋起她耳边的碎发,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巴掌大的娇小无暇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瞌闭的双眸,没有了往日的狡黠、灵动,安安静静的靠在自己怀里,不仅让他的心跟着宁静起来。 伸手触了触她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大概是感觉到了痒,小女人伸手就挠了自己的手,他嘴角微漾,指尖再次去逗她的鼻尖,可能是睡着了,小女人没有再次伸手挠掉,他满足的在她鼻尖上噌了噌。 目光移到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上,多么润红,多少诱人,他忍不住低下头,又了上去,时而如温风细雨,时而如狂风骤雨,终于如愿闹醒了小女人,让她和着自己的节奏一起冲上云霄。 男人啊!不达目的岂能罢休? 当他的手触到小白兔时,被姜美初伸手制止了,当男人顿住时,她把头埋到了男人里的脖子里,轻轻糯糯的说道:“公子,美初还没有准备好!” 男人半晌没吭声。 是啊,贵族,从云端长大的天之骄子啊,想什么能得不到呢? 可是姜美初知道,此刻让贵公子得到,她充其量就是他生命中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如果有什么特别,最多可能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姜美初知道,此刻的自己并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贵公子,她和他都要时间,如果经年之后,如果人生辗转之后,他和她还能如现在这样,那么一切将会水到渠成。 姜美实轻轻离开了贵公子的怀抱,轻轻浅笑,“公子夜深了,明天还有很事要做,我送你出去吧。” 贵公子深深的看向小女人,一眨不眨,紧紧的盯着她。 姜美初微笑着回盯过去。 第90章 故事 百里屯 生命除了爱情,还有理智,她不想为一时的冲动,去处理后半生的余恨,那样活着不仅自己累,周围的人也很累。 “公子,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你急什么呢?”姜美初歪头甜甜一笑。 贵公子终于收回目光,理了袍子立起身,端端方方的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也歪了一下头,“对,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傲然一笑,跨着步子出了房间,那神态活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 姜美初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傲什么傲,本姑娘还就不信了,能被你轻易拿下! 由于上一年冬季商贸的基础,今年有许多行商之人提前一步到了边邑,当他们看到公子无夏的麦田时,感叹的差点掉下下巴。 “怎么可能,我从这里行商多年,从来都是荒凉无比,为何今年不同?” “然,吾也觉得甚惊讶,为何眨眼之间,晋太子如此有作为?” “太不可思议了,你看看这被镰刀割下的一捆捆、一堆堆麦,都堆成了山啊。” …… 商人们惊叹声不绝于耳,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如鱼网般枯瘦的老脸上尽是苍沧、睿智,他跟着行商之人,走在麦田边上,不时弯腰捡起地上失落的麦穗,马上有士兵过来,“看看可以,不可以拿田地里的任何掉下来的穗头”说完,让老头把穗头重新扔到田里。 行商之人先是一愣,不过也能了解,粮食可是根本,一粒都不能浪费。 守田的士卒问向群人,“你们是不是西边过来的商人?” “唯,官人。” 守卒叫道:“那你们到宰邑衙门看看今年交易地的具体情况,不要在这里乱晃,小心刀枪不长眼,误伤了你们。” “为何没看到去年的木棚子?”有人问道。 “你们到署衙,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这……我们能随意进城?” “没看到城门整天都开着吗?” 啊,这些商人还真没有注意,难道边邑不怕敌国之人混进去?不管他们如何想,确实到了边邑署衙,了解晋太子今年的商品交易情况。 署衙门贴着大幅告示,有人在读告示,当他们听完告示之后,都惊讶,“要到一百多里之外,那岂不是靠近戎狄之人的地盘了吗?” “那安全有保证吗?” …… 众人的担心不绝于耳,宰官对大家说道:“请大家不要担心,交易期间,吾跟你们在一起,吾都不惧,各位又何惧?” “为何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呢?” 宰官说:“不是远了,而是我们边邑变大了,这里都是民众们的田地,不便踩踏,为了让交换的地方更开阔,更自由,公子特意为大家选择更方便的地方,至于安全,大家绝对放心,公子将派出六千精卒作大家的守卫。” “六千精卒?” “对。” “老天,那看来不要担心了。” “诸位确实不要担心,请大家赶紧出发吧,那里的一切设施有限,去晚了,怕是没地住啊。” “对,对……去年我就没有住到好地方,今年一定要住到好方。” 转瞬间,一群人找了食肆吃饭,吃完后,他们出了城,开始往北而去。 姜美初正好路过署衙,看到商人们折返的情形,现在还不到时候,要是到时候了,大家都从这里饶到北边,岂不是很费时间,不如在重要的路道口贴牌告示,让大家少走弯路。 姜美初找到宰官。宰官见公子面前的红人,连忙迎上前,“禾庶士,贵客,贵客。” “大人客气了。” “禾庶士找本官……” “大人,我听说公子正在北边加紧设棚驻地做交易之地?” “诺,庶士。” “大人,你事务繁忙,让你亲自站在这里为行商们解说,实在浪费大人的时光,你说是不是?” 宰官心说:“可是公子交待的事不能不做好啊,要是到时商人们不去北边,让交易冷清,岂不是我的罪过。” 姜美初说:“大人,有一个方法,让你既可以把精力投到商贸上,又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商贸在百里之外。” “禾庶士,有什么好方便,请快快讲来。” “大人就让我在这里讲?” “哦。”宰邑愣了一下,找了个小吏,让他继续给来往的行商念告解释,他带着姜美初进了署衙,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从官衙里出来,姜美初回到了禾宅,城外最后一批小麦入了禾宅边上仓库里,这个仓库实际上也是个宅子,他们在夏天不忙的时候买下整理好了,现在终于用上了。 “都用芦苇席子堆好了吗?”姜美初问。 “好,主人!”个子不大的柴一站在垛堆上高兴的回道。 姜美初点点头,蹲下身子,朝下面的木板隔层看了看,“做好防水防鼠工作,不要让精贵的种子,让它们毁了去。” “明白了!” “路四哥,都进仓了吧。” “全部进仓了。” 姜美初说道:“那我们赶紧去吃饭,吃好饭后,大家商量一下北边贸易的事情,现在路程远了,有些不方便,有些事还是提前做好。” “好的。” 本以为收完麦子可以休息一下,因为贸易区变远,衍生出了很多新的事情,却也让姜美初找到了新的商机。 胡大块大大咧咧的问:“主人,我们是不是还卖去年那些豆制品啊,要是那些,让店里的伙计做就行了,咱们可以休息一下啦!” 山老头瞪了眼:“这里谁有你吃得饭多,谁有你块头大,居然还知道累,你也不臊得慌。” “嘻嘻,山叔,你不能这样说,俺大块头督人收麦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可没喊一声累。”胡大块头龇牙笑回。 “知道了,你小子……”山老头笑笑,这倒是实情,近一个月收麦时间里,大家几乎都忙,但要说谁睡觉时间最少,要数大块头了,怕变天,不分白天夜里,紧赶着时间,他精力充浦,值夜抢着上,要不是小禾骂得他不敢动,他能五天五夜不睡。 路四说:“主人,胡大哥说得倒是实情,作坊现在上正轨了,掌柜孙聪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铺子里的事打点的不错,都不要我们操心了。” 姜美初微笑:“他的祖上曾是贵族,肚子里有货,什么事上手很快,确实是个人才。” “然,要是我们能像他那样会读能算就好了。”路四感慨。 姜美初说:“一直忙收麦子,等明年连麦子也上轨道了,我准备让你们跟申夫子学些知识。” “主人——”路四和田二惊喜。 “主人——”胡大等三人苦脸。 姜美初笑说:“看看,你们五人两种神情。” 胡大马上说道“主人,路四和田二好学,我跟柴一、壮三对学知识没兴趣。” 姜美初说道:“我知道,我让你们跟申夫子学的是基本的识字,以及这个世道的一些基本生存常识,至于柴一和壮三,如果有机会,我会找人让他们学习专门的谍报知识。” “这种知识也有?”壮三好奇的问。 “那是自然,任何事想要做得精,都会有人去钻,火候到了,自然就成大家了。”姜美初回道。 “太好了,太好了……”壮三说道。 “那我呢?”见自己被冷落,胡大块头失落的问道。 “你不是不爱学嘛,除了让你认基本的字后,不打算让你学了。” “啊……那……那让我做什么?”胡大块头着急了,立起身来,不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哈哈……”姜美初被胡大块头逗笑了。 “主人……我……我听你话就是了。”感觉自己不被主人用,胡大块头失落的很。 姜美初收回笑意,“别跟小媳妇似的,你有事做。” “何事,主人?”听到有事做,胡大块的眼睛亮了。 “而且这事挺急。” “何事?”听到事情有难度,胡大块头浑身的细胞都活起来,他就喜欢捣腾。 路四等人也看向姜美初。 “建立商队。” “跟西秦人一样的商队?” “差不多。” “主人,我早就看着西秦人的商队眼馋了,你快说说……”胡大块干脆立起身。 姜美初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把古代镖局也就是现代物流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柔合起来跟大家讲了讲,只要她知道的,一字不漏全都告诉了他们。 听完之后,路四皱眉:“主人,我怎么觉得你说得跟西秦的商队不一样呢?” “不错,是不一样,西秦的商队就是买卖货物的商队,商队中的看护大多数是贵族或是士族的家丁充当,我说的商队其实已经不叫商队了。” “那叫什么?”陆五问。 “物流。”其实姜美初想说镖局的,不过估计说了也没人懂,不如就说现代的物流,倒是直接好懂。 “物流?” 姜美初回道:“对,货物流通,就是帮别人把货从某个地方运到目的地。” “主人,为何要帮别人运货啊!”胡大块头不解。 “大哥,主人肯定不是白帮别人运,主人是不是?” “说得没错,我们收取货运费。” “主人,我看行,这几天,我检查铺子时,就有对我说,交易在百里地之外,他们没有牛车,没办法把货运过去,想请我们铺子帮忙带到交换地点。” 姜美初说道:“不仅仅帮人把货运到目的地,在运货过程中,可能有各种突发事件发生,比如强盗打劫,如果凭个体商户,他们根本无力对付……” 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胡大块头就打断了她的话,“主人,这事用我就对了,我什么都不行,就是打强盗行。” 姜美初气得伸脚踢了他一脚,“知道你在行,所以让你去,不过,光你一个不行,你得招一些得力的人组成商队才行。” “招人俺可不会。” 姜美初又要踢他,被他躲开了。 “真的,主人。” 姜美初没理他,对陆五说:“这商队我准备让你跟胡大哥一起,一文一武,文就是打典商队的运货的具体事宜,至于安全方面,就交给胡大哥,你们两个搭配,我相信我们季家商队一定会生意兴隆,声名远播。” 听说让自己主事,陆五开心得不得了,他早就想像路四哥一样独立行事了,连忙站起来,“我一定不辜负主人的期待。” “我相信你。”姜美初笑笑,陆五行事机灵,又懂变通,让他做商队的主事再好不过了。 路四拍拍陆五的肩膀:“兄弟,看你的了。” “没问题。” 姜美初笑道:“当然,不仅仅是帮别人运货,我们自家的货也要运,两不误。” “明白,明白,主人。” “那路四哥,你赶紧去安排,陆五哥第一趟货就运咱们家的,把我们家积下的货物赶紧运到百里屯去。” “百里屯?” “是啊,我已经向宰官提议了,把北边交易地叫做百里屯。” “哈哈,好名字!”众人高兴的说道。 姜美初说道:“各位,你们要有眼光,遇到稀罕的种子、植物大胆的收,如果拿不准的,你们来找我。” “好咧,主人!” 姜美初说道:“我听说游牧民族的人会有不少名珍的中草药材,宝石这些东西,如果可以,我们收一些,然后拿到各国国都去买,估计会赚不少。” “明白了,主人!” 余下的时间,姜美初等人又商理了具体的操作细,并嘱咐他们,一切要小心,不可鲁莽。 “知道了,主人!” “还是那句老话,我不在,万事都听路四哥的。” “唯,主人!” 公子无夏突然把交易地点订到百里之外,容家人还在暗自高兴时,季家商行的牌子挂了出来,门口贴着两张告示。 一张是可以托运货物,多少不计,按件计价。 一张是招收有身手的行脚夫。 家仆回来回禀时,容昱问:“招多少人?” “五十人。” “这么大阵仗?”容昱不解。 家仆回道:“主人,他们把用来耕地的牛、骡子、马全都用上了,不仅运自己的东西,还帮城内的人运货。” “那梁国小儿不可能白干活吧。”容昱眼眯了眯。 “主人说得没错,他们按件计费,听说有些商户没币,就收取他们所售货物的一部分。” “有没有人不乐意?” “有,主人,不乐意的人就拿回去自己干了。” 容昱立起身,“梁国小儿是不是和公子无夏商量好了,一早就准备在百里地之外设市,然后好让他赚取这运货钱?” “禀主人,小的去打听了,听说在百里之外设市是因为狄人要到我边邑换货,公子怕狄人有诈,才临时把市设在边邑,小的刚打听到,宰官已把百里之外的市坊叫百里屯了。” “好快的动作啊。”容昱沉思半刻,“不行,我容家的牛马车可比他一个梁国小儿多多了,我也要组织商队,得跟上这股风,钱币不能让一个人赚了。” “主人英明。” 容、禾两家大张旗鼓的搞商队,把边邑城内搞得热火朝天,陈阳本担心市坊搞得太远,影响本城内民众的商品交换,没想到事情竟被两家如此解决了。 坐在公子面前,陈阳朝自家主人叹道:“公子,还有许美姬想不到的事吗?” 公子无夏撇了眼属下,“你不正担心币会少收嘛,现在要不要担心了?” “公子啊,公子,你说许美姬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你说她的脑袋咋就转得这么快呢?”陈阳感慨。 公子微微一笑,“这个,你去问她吧。” 陈阳正色道:“公子,北边的市坊按预期搭建的不够,现在又加建了。” “这个你看着办,我只管结果。” “诺,公子。”陈阳想了想问道:“公子,宰官已经把那边叫百里屯了,他问我,以后要不要把那里当作常驻交易地。” 公子无夏沉思半刻:“只要狄戎不来侵犯,我看可以。” 陈阳马上说道:“公子,据可靠消息,今秋戎狄之人往其他诸候国侵犯了,听说甚至到了泗水十二候的地界。” “竟蹿到那么远的地方?”公子无夏有些不相信。 “然,公子,是不是说,你在这里有大量守卒的事让戎狄之人忌惮了?” 公子无夏眯起眼:“忌惮就好!” 陈阳问:“公子,百里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准备时候去北边巡视?” “再等两日。” “诺,公子。”陈阳回道:“公子没什么事,小的先告退了。” 出来后,陈阳想了想找到了石予,“石贤士,忙么。” “帮崔大夫做些事,还行,大夫有事?” 陈阳说:“要不你晚上到你老仆那里?”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禾庶士吗?”石予问。 “公子两天后去百里屯。” 石予明白了,“好,我知道了。” 晚上,石予去了禾宅,他和他们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石大哥,稀客啊!” 石予手扶佩剑,一副武士打扮,英俊挺拔,爽爽朗朗,当真是大丈夫,见到姜美初,咧嘴一笑:“然,最近比较忙。” “忙就好。”姜美初会心一笑,“晚饭吃好了吗?” “你们呢?” “还没有。” “那刚好,噌一顿。” “郑好姐姐,加一副碗筷。” “唯,主人!” 郑好的小脸早就红仆仆等在哪里了,听到主人吩咐连忙去拿碗筷了。 陆五当自己没看到郑好的样子,低头闷闷的吃饭。 饭后,石予把陈阳的意思问出来:“你们什么时候去百里屯?” “就这两三天,你呢,去不去?”姜美初问。 “去的,后天去。” “哦。”姜美初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石予见她漫不经心,提议道:“要不,你也后天走?” 姜美初转头,“路四哥,后天,我们走得了吗?” “走得了。”路四是个人精,早就听出石予的意思,为了自家美姬,后天不能走他也能让商队走。 姜美初点点头,“那就后天跟石大哥一起走。” “一起好啊,有个伴。”石予虽笑,可是那眼中的不由衷,没人能发现。 姜美初白眼,“我看是石大哥想噌我们饭吧。” “哈哈……”石予扬起笑脸:“被你看穿了。”内心却苦涩一片。 容家大家长的书房内,容昱把自己这段时间打理的事务大概跟祖父说了一下,“祖父,你不怪我冒失吧。” 容季摇头,“否,你做得很好,紧盯着那梁国小儿是对的,跟着他总能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容昱笑笑,“祖父,开始时,我怕梁国小儿对我跟风的事有所想法,没想到,那天在大街上遇到,他倒是很赞同我的做法,到是让我吃了一惊,我心想难道是他故意做好人,结果你道怎么的?” “如何?” “他说,城内再多两家商队那就更好了,我说难道你不怕生意被人抢了么,你道他说什么?” 容季微笑待待孙子的答案。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你错了,就像市集,只有卖的东西越多,才能吸引更多买东西的人,如果卖的东西少,是不是来的人就少,甚至大家觉得这里没东西可卖,都不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这时,孙儿才恍悟,原来竟可以这样。” 容季点点头:“见识果然不俗。” 容昱微笑说道:“祖父,梁国禾冬这么不错,要不要挑一个族里的女孩给他做夫人。” 容季倏的看向容昱。 “祖父……孙儿也是看他是个人才,所以才……”容昱有些心虚,大家都知道梁国小儿是公子的男宠,他怕祖父训斥。 容季点了点头,“思虑不错。” 容昱见祖父同意,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容季摸了摸白须,“他到底是个异国小儿,又是庶民身份,就在族里找个身份低一些的配给他。” “祖父所虑极是。”这真是容昱想要的结果,目的不在女人嫁了什么人,而是用容家女人的身份牵制住梁国小儿。 容季沉思道:“不仅仅是梁国小儿,就算是公子,我们也应当备起来了。” “祖父的意思是……” 容季道:“和公子年纪相当且又聪慧的只有你堂叔的女儿——容嫣了,公子的正夫人我们容家不够格,但是立个次夫人还是可以的,毕竟他在边邑五、六年,我容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祖父,传言都说公子他好禾冬,我们牺牲一个小小的族女倒是无妨,容嫣可是家族专门培养出来……” 容季挥了挥手,“男人嘛,年轻时,谁还没有个荒唐之时。” “都听祖父的。” 姜美初在家里打了几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啊!” 郑好在边上收拾衣裳鞋帽,“主人,谁还敢说你坏话啊。” 姜美初瘪嘴,“说我坏话的人多呢,就拿这次吧,我帮他们运货收费,个个都说我是个小人,是个奸诈的商人,要把我赶出边邑。” “主人,这些人可真忘恩负义,要不是你,这边邑能有今天的热闹,能让他们有食吃有衣穿,还有事做?” 姜美初摇头笑笑,“大家只看到我们进口袋的收成,没看到自己境况的改变,人都是这样的,不说也罢。” 郑好气不愤:“怎么不说,他们虽说现在口袋里没有余币,可他们至少不会冻死在野外了呀。” 姜美初摇摇头,“要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清,这世上还有纷争么。” “主人——” “别撅嘴了,事实上,你家主人确实也赚到币了,那就让人家眼红骂几句吧。”姜美初笑道。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月中旬,到了出发这天,出了门,寒冷的冬天,能把人的鼻子冻下来,姜美初搓搓手哈哈气,连忙爬上了自己订做的马车里。 “哇,还是这里面暖和。” 郑好让陆五帮忙,把各式家伙都放上了马车,最后抱着铜烫婆子进来了,“主人——” “快点坐进来一点,门边冷。” “唯,主人!” 走到城外一舍之地时,不仅遇到了容家人,还遇到了公子无夏。 里二避着冷风捂着脸朝姜美初的马车跑过来,“禾庶士,公子有事请教。” 马车内,郑好朝龇牙的姜美初看了看,“主人……” “真是此地无……三百两。”姜美初鼓鼓嘴巴,对着帘外叫了一声,“知道了。” “主人……” “郑好姐姐帮我拿一下披风,我就到他马车边上回个话,马上回来。” “啊……那……” “他不怕男宠,我还怕呢。”姜美初说道。 郑好捂了一下嘴,连忙帮着收拾一起下了马车。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娘呀,北风直往鼻子里钻,那就一个透心凉,该死的奴隶主,该死的公子…… 走到公子马车前,姜美初揖礼,“公子,禾冬来了。” “嗯!” “公子,听说你有事要问小人,请问什么事?” “进来说吧。” “回公子,小人身份卑微怕扰了公子,就不进去了。” 马车帘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揭起,“什么时候有这等自觉了,竟知道卑微了?”公子不满的脸色就差写在脸上。 “回公子,小的一向都有自知自明。”姜美初假笑,边笑边朝大路边上看了看,意思是,公子你得注意影响啊! 公子无夏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了几下,这小女人,本公子想女人还要看人脸色吗? 仿佛听到了他所想似的,姜美初继续假笑,“公子,你老有什么话就问吧,小的脸都冻僵了。” 贵公子看了看冻得发紫的小脸,眉毛挑了几下,“本公子听说你运货要收币?” “回公子,是这样。” “为何要收币?”公子无夏问。 姜美实回道:“回公子,我们置办牛、马车都是要本钱的。” “可大家让你运货时顺便带一下,有何不可?” “回公子,我与人素不相识,凭什么要白帮忙,难道我让他帮我做事,他能不收币……” 姜美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大路边上有人叫道,“你要是请我帮忙,我就不收币。” 姜美初转头看过去,“那请问庶士,我要是请你帮忙多次呢?” “那也不收。”壮汉瞪眼道。 姜美初反问:“那你要如何养活自己呢?” “随便走到那里,都会有慷慨之人。”壮汉毫气冲天的回道。 姜美初的太阳穴跳起来,“那么请问庶士,你有家人要养活吗?” “我……” 姜美初收起笑容:“如果有父母不奉养,视为不孝子,如果有妻儿不养,视为无能男人,请问庶士,你占那条啊……” “我……”壮汉结巴了。 姜美初脸色微沉,气势夺人:“庶士,你要侠士风度,那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阻止别人养家糊口,养活更多的人。” “你……” 姜美初朝大路边拎着零散货物的民众说道:“等这次……不,不要等这次商贸结束,你们就会知道,自己拿着这些货跟让我们帮你们运货有什么区别。” 有人好奇的问:“什么区别?” “到了百里屯,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姜美初转身朝公子无夏揖礼,“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小的回马车了,这外面实在太冷了。” 公子无夏头微点:“去吧!” “多谢公子!” 姜美初转身看了眼那些自行去百里屯交易的平民,暗暗摇了摇头,心道,这里冷的天,缺衣少食还朝外面跑,冻伤了怎么办! 坐到马车里,郑好叹气说道:“主人,乡野之民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这种朴实马上就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主人,什么代价呢?” “等到了百里屯,你就知道了。” “哦!” 容昱见姜美初打过招呼后马上上前给公子无夏打招呼,“公子——” “嗯!”公子无夏轻轻颔首,“赶紧上路吧。” “是,公子。” 心里有小算盘的公子无夏,没想到一路走竟不能同马车,那心挠痒痒的感觉怕是想揍人吧! 哈哈…… 一直到大半夜,一行人才到了百里屯,原来荒迹无人的区域,因为人的到来,这段时间,迅速成为了一个粗略的小市镇。 即便在夜里,立起的木竿上到处都挂着气死灯,为寒冷的冬夜注入了丝丝温暖。 像公子无夏之流,仆人早就过来打点了,他又是边邑的土皇帝,当然住最好的临时客栈了,马车都没下,就到了客栈院子。 姜美初、容家这样有实力的人当然也有仆人打点,他们也住入了客栈,就在公子无夏边上。 而平民百姓,他们可没人打点,但是宰邑在姜美初的提仪下,还是建了免费的草棚子,虽然这些人只能坐在草棚子里,那也是幸福了,毕竟有遮寒的地方了。 下车进入客栈之后,先来的路四马上把准备好的羊内火锅端上来,“主人,冻坏了吧,赶紧过来吃!” “路四哥辛苦了。” “主人客气了。”这不是客气的一问一答,这是一种体贴,路四早已经习惯了,高兴的忙活起来。 “情况怎么样?”姜美初边坐边问。 壮三马上上前回道:“主人,无论是西秦,还是中原腹地,来的商家都多,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太好了,那我们的草料能被消耗掉了。” “主人,肯定不够。” “那没办法了,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收集了。” “唯,咱们可管不了。”路四笑笑,“主人,先吃吧,等你吃饱了,我们再把这里的具体情况跟你说说。” “好。”姜美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血,还没等放到嘴里,发现路四等人纷纷立起来,她转过头去,公子无夏已经进来了。 “公子——”她放下筷子立起来上前行礼。 公子无夏微笑道:“在那边就闻边你们这边的香味,不介意过来噌一顿吧。” “那能呢,你是公子,是吧。” “你的意思是,我在以势压人”公子无夏抬眉。 “没有,绝对没有,公子请上坐。”姜美初想翻白眼。 路四等人只好撤了,重新开一锅,里二连忙凑上去,“有没有我的份?” “里侍卫不嫌弃,我们就一起吃。” “不嫌弃,不嫌弃,是吧,十竹。” 十竹抱着剑走到里二身边,“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十侍卫客气了。” 另一桌上,姜美初也以主人的身份请陈阳和石予入座,“二位请——” “多谢禾庶士。” “客气了。” 夜半时分,又冷又饿,一个羊肉火锅下肚,那胃真是妥贴的不得了。 众人吃得都挺欢的,虽没有辣味的,是清汤型,那也比此时的烹饪手法好很多了。 陈阳叹道:“跟着禾庶士就是能吃到美味,人生真是快哉乐哉。” 姜美初撇了一眼:“大夫,这饭食可不是白吃的,到时找你帮忙,你可得要尽心尽力。” “禾庶士,你那一次找老夫,老夫不是尽心尽力的。”陈阳不满的反问回去。 “我是说以后,现在嘛就个提个醒,可别忘了我的好。”姜美初笑道。 “那是自然。” 陈阳发现自家公子的脸色有变冷趋势,然后识趣的立起身揖礼,“公子,小的还有些公函要处理,先行告退。” “去吧。” “诺,公子。” 石予当然也跟着走了。 “公子,你不走吗?”姜美初眨了一下眼问。 公子无夏给了一个眼刀。 姜美初连忙缩头,笑兮兮的说道:“公子,小的送送你。” 屁股沉在长凳上不动的公子无夏终于动了,这还差不多。 大家都心知肚名,个个该干嘛干嘛去了,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他们。 真得很冷,又加上外面的情况不熟悉,姜美初和贵公子只是暗暗的牵了牵小手,大概不到五十步吧,就把贵公子送到了他客栈门厅内。 “公子,夜深了,去睡吧。” “嗯,你也去睡吧。” “好。” 贵公子说好,可是手却没有松,仍旧牵着小女人,小女人无奈,“公子,坐了一天马车,真得很累了,真得去睡吧。” “嗯。”贵公子的手仍然牵着。 姜美初歪头举起被贵公子牵着的手,“公子,小可走不了啊。” 贵公子微微一笑,搓了两下小嫩手才满意的松了手。 姜美初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公子,你英明神武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公子无夏双手背后身后,悠然转身,“公子的形象向来高大。” 噗,得了,这位就是自大狂外加自恋狂,摇头一笑,赶紧回去睡觉吧。 两个客栈虽然相邻,却各有各的门,出了门,十一月中旬的寒风冷得能让人钻到地洞,姜美初赶紧抱起双臂朝自家客栈跑,刚跑三步,被客栈角落的人影晃动了脚,她舒展开身体,进入戒备壮态,轻步移动了避光角落,“什么人?” 角落的人像狗一样蜷着,一动不动。 姜美初伸脚试着踢了一脚,那缩如狗的后背动了一下,但是没朝她正面看过来。 “何人,再不出声,或是转头,我就踢飞你。” 第91章 女人 胡大 “不……不,不要踢飞小人。”墙角的声音终于出来了。 “不想被踢飞,你就转过身来。” 缩成狗的人并没有立即转过身,姜美初感觉到此人对外界有强烈的戒备心,想想也算正常,不过,外面这么冷,她可不想呆在这里等,开口道:“我数到三,你必须转头,要不然我就踢飞你,一……” 没动。 “二……” 仍然没动,姜美初的脚抬了抬,准备喊出“三”后踢人。 “不要,贵人……” 躲在墙角的人转过身来,抱着姜美初微抬的双脚,身体如抖筛般求道:“不要,不要,贵人……” 墙角的动静引得路四等人都围到了姜美初身边,“主人……” “看衣裳像是个女人,郑好姐姐,带她去洗漱一下。” “唯,主人。” 郑好走到那人身边,弯下腰,“跟我来吧。” 那人趴在地上给姜美初磕了三个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姜美初道:“赶紧进去洗好吃好,再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如果不想讲也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 “唯,贵人,小的明白了。” 暗淡的光线下,姜美初等人看着如在污泥沟里滚过的背影,个个摇了摇头,山叔说道:“也不知是那国流浪之人。” 路四叹道:“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 壮三道:“我天天在外面,这种事情看得太多了,我都麻木了。” 陆五摇头:“我听说周天子与楚王终于休战了,约了来年再战。” “这也行!”姜美初惊讶,竟还能约战。 陆五点头:“不行也得行啊,周天子和楚王都筋疲力竭,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姜美初吐了口气,倒也是,不过此时,战争远没有以后来得诡诈,各诸候列国都保持着朴实的贵族式武士精神,开站有挑战书,休战有休战书,跟绅士一样,还挺有意思。 不过随着铁器的大量普及,以及楚国称王,被礼制压抑的诸候国纷纷蠢蠢欲动,打破了这种礼制,战场忽然变得狡诈多变起来。 姜美初进了自己房间,房间内的热水已经备好,婆子问:“主人,还需要什么,让奴给你备去。” “多谢婆婆,这样就好了。” “那小的退了。”婆子弯腰倒退了出去,还没等她关上门,郑好回来了。 “咦,那个人这么快就好了?” 郑好回道:“客栈的婆子把水打好,我给她找了套衣服,她说自己来,我就回来了。” 姜美初点点头,“随她去。” “唯,主人。”郑好问:“主人,要不明天早上再问她吧,你先睡?” 姜美初想想也对,不急一时,“行,那你等一下跟她讲明天早上再说。” “好,主人!” 客栈简陋的洗隔间里,刚才如同在污泥里滚过的女人,用了两盆水洗得露出了肤色,那肤色竟如凝脂,竟像是贵族之人。 门外,客栈仆婆问道:“客官,可再要些水?” 房内之人看了看并不太干净的身体,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无需了。” “哦……” 房内之人裹着麻衣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直到消失不见,才松了气,立起身,转过身,长发垂背,面容妍丽,竟是绝色,可她松开手准备整理麻衣时,露出的胸脯竟平坦一片,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在脱下的衣服里拿出两个麻布团,三弄两下塞到了胸口,系上衣袍时,身材竟如女人一般曼妙,伸手绾发,不一会儿就绾出女人般发髻。 呃……难道是男扮女装,应该没错了,那男人不知拿了一片什么东西,贴到突起的喉结上,喉结瞬间不那么明显了,跟女人无般。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说话声跟着传过来,“婆婆,刚才的小娘子有洗好了吗?” “回姑娘,还没。” 郑好朝简陋的洗漱房看了看,听到里面没有水声,刚想让婆仆叫门,门开了,被救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低头含腰,行了个半礼:“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郑好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女人,微抬的头看到了她的绝色容颜,惊得差点失态,除了饿得面色有些泛黄外,竟能和自家美姬媲美,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高个女人见对面的贵人没有吭声,又行了礼,“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郑好从愣神中醒过来,“姑娘不必多礼,看你面色苍白,唇色发紫,是不是还没有吃饭食?” 女人没吭声,但是微动的身子算是默认了。 郑好叹了口气,“我家主人说了,什么事留着明天早上说。” “唯,贵人。” 郑好转头,“仆婆麻烦你给她端些吃食过来,账算在我们家主人头上。” “唯,贵人。”仆婆去端饭去了。 郑好对女人说道:“你且等等,一会儿就有得吃了,吃完后,婆婆自会安排你去休息。” “多谢贵人大恩大德。” “罢了,这些话留着明天对我家主人说吧。” “唯。” 夜深了,郑好端着铜油灯回去睡了。 高个女人一直等郑好的背影失消不见,摸了摸身上厚实的麻衣才跟仆婆去吃饭、休息。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天色刚刚亮,客栈外面的喧哗声早就响起来了,随着商人们的交易,市坊越来越热闹。 姜美初出房间到大堂里吃饭时,昨天夜里救的女人立在墙角,见她进了大堂,低头含胸走了过来。 和郑好的第一感觉一样,好高的个子,怕超过自己一个头吧,自己在这世的身高大概是一米六三左右,她怎么得也有一米八吧! 心里这样想,姜美初嘴上也问了出来:“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高?” 女人显然惊了一下,胆怯的抬眼朝姜美初看了一下,又低下头,“妾……妾……也不知为何生得如此高?” 见她害怕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姜美初安慰笑道:“你也不要惧怕,我游走过多国,也曾看到过比你还高还要腰大腰圆的女人。” “唯,贵人……”低头含胸的女人怯怯回了一身。 见她头一直低头,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姜美初微微皱眉,“姑娘不必害怕,把头抬起来。” 女人犹豫了一下后,抬起头,一张精致秀妍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中。 “哇,恁俊的美人。”胡大个直接大声叫嚷出来。 路四等人也惊讶,他们有幸见过没有涂脸的美姬,这容颜跟他们的美姬有得一拼了,真绝色。 姜美初感觉自己前生今生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美丽的面孔,那眉眼,那口鼻,单看可能并不特别美,可是搭在一起,竟是国色天香,惊为天人。 “你……是那里人……” 女人抿了抿嘴,“妾……妾是随国人。” “随国……荆地的随国?” “唯,贵人。” “那么远,你怎么会到这里?”姜美初不解的问。 “妾是一路逃亡到这里来的。” 姜美初马上问道:“为何要逃亡?” “贵人,妾的容貌……被当地的贵族看上,妾不从所以……” 姜美初辨别她话真假成分,“看你的容貌,也非比寻常人家的孩子,你是……” “妾……妾是……士……士族的女儿。” 士,在东周贵族等级1中属于最低等,但不管如何,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像姜美初用的禾冬身份——庶士,比士还要低,庶其实就是平民的意思,在庶后面加士,是对平民中有身份人的一种尊称。 “原来如此。”姜美初嘴上虽这样说,但她只信了她是贵族,她在逃亡,其余的她一概不信,朝郑好看了一眼,“郑好姐姐,她既然吃了我们的饭食,有什么活拿给她做,我这里不养闲人,她要是有什么好去处,随她便,我要忙了。” “唯,主人。” “多谢恩人,妾给你磕头了。”高个子女人给姜美初磕了三个头。 “以后用自己的名字跟我说话。”姜美初最不喜欢这种带有奴性表现的交流方式。 高个女人显然没料到姜美初会这样说,抬起头,那漂亮得双眼像含雾一样看向你,能把人迷晕。 “别看我。”姜美初喝了一句,见鬼了,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竟被她看得心发慌,奶奶的,真是人间犹物,男女通杀。 胡大块头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见主人喝他,连忙来了一句,“主人,我要分币。” “啊……” 真在看美色的众人被胡大块头的话吓了一跳。 “大哥,你想干什么?”路四从美色中惊醒过来。 胡大块头立马回道:“主人不是你说娶媳妇可以分币嘛。” “……”众人惊呆。 “一大早上说什么胡话?”山老头喝道。 胡大块头抹了一把口水,跑到姜美初跟前,“主人,主人,我想娶她做媳妇。”他用手指着高个女人。 高个女人吓得连忙躲到墙角,如一条狗一般蜷在那里,就像姜美初昨天晚上发现时一样,头埋在双腿内,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美人的反映不仅没有引起姜美初的同情,不知为何,还让她感觉怪怪的,眉头紧锁,“大块头,我跟你说过什么?” “主人,你跟我说过的话太多了,我不知道你问那句?”胡大块头嘴巴对着姜美初,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美人。 姜美初伸脚就踢了上去,从来都是做样子,从来也没有真踢到过他,可是这次,胡大块头被她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要不是她诚心收住脚,大块头能从大堂飞到客栈外八丈远。 噗通,有近二百斤的胡大块头砸到了大堂里内的桌子,桌子被砸得粉碎,等他一骨碌爬起来时,才发应过来,自己被主人揍了,“主……主人……” 胡大块头被美色迷得连小命都不要了。 长相瘦弱的姜美初此刻没有一贯的轻松随意,整个人气场凛冽,让人不敢正视:“现在记得我说过什么了吗?” “我……我……”胡大块头求救般看向其他兄弟,“老二,老三,你们知道的,我脑子一根筋,我真不知道主人说过啥。” 姜美初还想揍人,被路四挡住了,替他说道:“主人,小的替他说几句,你看对不对。” “说——” 路四小心回道:“第一是不能被美色迷恋,特别像我们这种行走江湖的商人,要懂美人有毒,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路四刚说到这里,大堂内外响起小声的议论声,姜美初等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堂内引了很多人围观,包括公子无夏那一帮人。 一个女人竟然说美人有毒,不知为何,此刻的公子无夏特别想仰天长笑,生生忍住了,他要看看本就是绝色的小女人如何教训她的手下,如何以毒说毒。 “继续说……”商队这才刚开始,胡大块头就给自己掉链子,不教训他教训谁。 “唯,主人!”路四说道:“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能强买强卖,你喜欢,也得问问别人愿不愿,如若别人不愿,得尊重别人。” “胡大块头,你听到了没有?”姜美初叫田二等人都带个哥字,就他不带,这个死脑筋的,真让人操心。 “啊……”笨实的胡大块头转身就跑到蜷在墙角的美人身边,“美人……美人……我有很多金……” 胡大块头的嘴被姜美初拿的长凳给封住了。 陈阳看到许美姬的动作不忍直视,悄悄移过头去,老天哎,公子这是喜欢一只母大虫啊。 石予也不自在的用拳头抵了抵嘴,他见过彪悍的女人,但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好吧,许美姬,让他涨见识了。 公子无夏看似一派风轻云淡,实际上,太阳穴就差跳得鼓起来,这小女人想干嘛! “胡大块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姜美初狠声叫道。 “唔……唔……”胡大块头想为自己辨解,可是嘴被堵上了,那说得上半个字。 胡大块头这德性,姜美初想拿刀砍他:“让美人做你媳妇,不是这么干的,你懂不懂?” “唔……唔……”胡大头想说话,下意识伸出双手,可是双手就是不敢抢了凳子,急得身子不停的扭动,头上的汗都出来。 “小可,不让他这么干,那他该怎么干?”围观中有好事者笑问。 姜美初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口,这才记起公子在呢,暗暗吐了一下舌头,松了封在胡大块头嘴上的凳子。 对于山老头等人来说,姜美初怎么教训人都是对的,都是可爱的,从没有想到不妥,所以他们没感觉,等看到公子无夏等人,才蓦然想起,美姬她是个女孩啊。 啊……女孩,早干嘛去了。 “小可,你还没回答呢?” 郑好连忙接过姜美初手中的凳子放了下来。 姜美初龇牙假笑一声:“当然是以诚待人,以情动人,让美人心甘情愿做媳妇。” “这说法倒是新鲜。” 姜美初不想自家的事被别人围观了,转移话题:“大叔,你呀就别管新鲜不新鲜了,这时辰外面已经开市了,赶紧去买东西,要不然好东西都被人抢了。” “那倒是,那倒是……”中年男人岔笑几声离开了。 众人见无热闹好瞧,也各自散去。 胡大块头为了美人马上‘领悟’了姜美初的话,立起身,“主人……主人,我听你的,可你不能赶走美人,你得让我有机会表现诚心。” 姜美初眉头紧紧皱起,要是有苍蝇,估计能夹死只苍蝇。 “我刚才的话,合着你没听懂啊。” “啊……哦……”胡大块头想起主人让郑好给活干的事,马上笑咧开嘴,“谢谢主人。” “给——我——去——干——活!”姜美初咬牙切齿,又朝不动的他伸出脚,这下他机灵了,躲开了。 “主人,你没踢着。”胡大块头说完后笑嘻嘻的窜出了客栈大堂,出了门还不忘再看眼美人,可惜美人蜷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唉,这美人怎么这么害羞啊! 害羞吗? 多年以后,每当姜美初想到第一次见到素的情景,她的心就疼得慌,这吃人的世道啊,怎么让人活得如此卑微。 众人散去,胡大头等人也终于出了大堂,姜美初回头,看向那个一直蜷缩成一团的高个子女人,此刻的她活像自己曾经养过的二哈,二哈犯错后,就是这般贴着墙角,躲着自己,不时偷偷看自己一眼,观察自己的气有没有消。 可是这个女人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偷看过,怪怪之余,又让人生出一丝丝同情,摇了摇头,问道,“你叫什么?” 避在墙角的女人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对姜美初的问话充满不闻,郑好要上前提醒,被姜美初制止了,“估计被吓到了,郑好姐姐,等我们走后,你慢慢叫她!” “唯,主人。” 姜美初吐了口气,跨出了大堂。 “禾庶士这是……”陈阳笑问她干什么去。 “看看市集,大夫,你呢?” 陈阳笑回:“公子正准备去看看,要不咱们一起。” “好呀。”姜美初朝公子无夏挤了挤笑容。 贵公子以几不可见的动作瞟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而走。 姜美初龇牙假笑。 “禾庶士走吧。”陈阳看到做鬼脸的许美姬,心想,这才是小女儿态嘛,刚才真是太惊人了。 市集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随意走在繁闹的木棚摊位间,脚下一片轻盈,感受着古老市集交换场景的质朴与可爱。 冬天的太阳慢慢升起来,透过云层,顷刻间,阳光穿过茅草顶,普洒在简单而热闹的市集,驱走了人们身上的寒意。 今年的店家都聪明了,都跟禾记学了,给自己铺子取了名字,区别其他,让买者更容易识别。 “人们的学习能力真不错。”姜美初由衷的说道。 公子在前面,路四不敢随意说话,近到姜美初身边,说道,“主人,大家伙都看着咱们家行事。”那感觉真是自豪。 高高飘扬的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带着期盼的笑脸,无一不反应出人们对丰衣足食的渴望。 想到吃,姜美初肚子咕咕叫了两下,“公子,我们家的豆浆铺子到了,要不要一起吃早食?” “嗯!”公子不高兴了,这种事还要问吗! “嘻嘻!”姜美初连忙像主人一样招待起来。 掌柜孙聪见东家来人,连忙亲迎出来,“东家——”他是雇佣工,不是奴隶,所以以东家称姜美初,还是东家聪明,解决了他卖身为奴的尴尬! 简易的木草棚子下坐着一些平民和商人,他们见到贵气的公子,连忙三两口喝了碗中的豆浆、吞了手中的油条,放下碗筷到门口行礼。 公子无夏轻轻挥了一下手,“起来吧!” “多谢公子。”平民和商人们纷纷离开了小铺子。 在门口人流中,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轻轻说道:“看到了嘛,站在公子边上的就是那黄脸小儿,据逃回来的黑蛮说,他以一抵百。” “那公子让我们来干什么?” “公子说,杀人不用剑。” “何意?” “让我们把公子瞒着主公所做的一切都记下来,然后告之于他,他自会处理。” “公子刚从成周回来就忙活上了,可真辛苦啊。” “然,希望我们的公子能继承候位,我们也能跟着飞黄腾达。” “那就好好扒扒太子的事。” “然。” 看着离去的顾客,姜美初也无奈,谁让这是等级制度最森严的东周呢,公子没拿剑砍了这些见到他还把手中食吃完的人,已经算是大恩了。 姜美初亲自调了热乎乎的豆浆,炸了最新出锅的油条,“当当当,公子你要的早食来了,你请用好。” 看着一副店小二模样的姜美初,公子无夏别了她一眼,“小儿调皮。” “嘻嘻,公子,偿偿。” “赏你一起坐。” “多谢公子。”姜美初面笑暗吐槽,奴隶大地主。 两人一边吃食,一边看向热闹的街道,姜美初边吃边说道:“公子,这里纵横了多少个街道?” “九条。” “这么多呀。” “嗯!” “那等一下,吃完了,我们从那边先逛?” “随意。” “哦!” 陈阳在另一个桌子上插话道,“午后,公子要见狄人头领,见完后还要去军营劳军。” “这样啊,公子真是大忙人。” 公子轻轻吹了吹遇冷微凝的豆浆,轻轻抿嘴喝了一口,那动作真是高贵优雅,看得姜美初都感到自卑了。 悠闲的早餐吃完后,一行人立起来,暖暖的身子,惬意的阳光,繁华的小市集,一切多么美好,姜美初眯了眯眼,享受这三千年前的古老冬阳,享受热闹中透中的小小满足。 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北方之地,穿越者姜美初终于有空在内心问一句,你这是融入到异世东周了吗? 悄悄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贵公子,看看他那盛世容颜,在明媚的冬日,比太阳还光照进她的心田,可能意识到她在看他,他也微微转头,遇到她的目光,不期然的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此令人眩目,清澈的明眸里,黑黑的瞳仁里,尽是她的影子,像春风拂过她的心田,真是温暖极了。 “公子,你真英俊。” “本公子当然知道,还要你说!”满不在乎的贵公子内心却已飞扬。 “吁。”贵公了傲娇的看向前方,姜美初瘪嘴做了个小鬼脸,哼了声,看向各式铺子。 铺子周围的平民、商人见到贵人纷纷避让,有些胆小的商人甚至停止了售货,弯头哈腰的站到铺前给公子无夏行礼。 陈阳等人司空见惯,并不以为然。 姜美初轻轻靠近他,“大夫,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要不我们出来逛,还有什么乐趣?” 陈阳看向公子。公子颔首。他连忙让边上的守卒安排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行礼的人群,开始还不敢自行散去,等确认贵人真得不怪罪时才放下心该干嘛干嘛去了。 铺道又恢复了热闹喧哗,姜美初叹道:“这才像市集嘛。” 陈阳无奈的笑笑。 一行人看似随意般走在市集里,可是该入眼的都入眼了,百里屯及边邑的未来都在悄悄谋划、慢慢改变。 到了午时,公子无夏等人仍然到姜美初这里噌饭吃,她挑起眉,“大夫,总得交点伙食费吧。” 陈阳眯眯笑,“禾庶士,比起你在市集上占的便宜,我们家公子吃你几顿算是轻的。” 姜美初皱眉:“大夫,我可是尊纪守法的好商人,租摊、课税、市集税……可什么税都没漏。” 陈阳捋须一笑,反问道:“要不是公子,你能总排第一,你能总拿到旺铺?” “呃……大夫你连这个都懂?” 陈阳还没来得及回驳,公子无夏撇了她一眼,“小儿真是多诈,吃一顿恁得话多。” “没有,没有……”姜美初连忙狗腿,“公子这是看得起小的,才在小的这里吃,多谢公子赏光。” 陈阳看着风舵马上就变的许国美姬,心想,这世上,许美姬的脸皮厚度说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众人一起坐下来吃饭,一时无话。 饭后,公子无夏回客栈准备接见狄人某族人头领,问姜美初:“想不想见见?” “可以吗?” “我的门客,当然可以见。”公子无夏回道。 姜美初揖礼,“多谢公子,等下你让人过来叫我。” “嗯!” 路四等公子等人走后,连忙跟上了主人。 “什么事?” “主人,有个狄国小民,问我们要不要奴隶?” 听到这样的消息,到是让姜美初愣了一下,大脑却又瞬间反应过来,“问他会什么?” 路四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主人想问什么。” 姜美初笑骂:“知道我想问什么,还不赶紧说。” “是,主人!”路四马上回道:“我看他好像是养畜的一把好手。” “太好了,春夏交换之际,容易发温役,我们死了不少牲口,损失挺大,草原上的牧人天天与牲畜打交道,他们应当知道避免温役,要是有这样的好手,那我们明年的损失将会降低很多。” 路四悄悄靠近一步,“主人,他们的话,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意思明白了,有不少人想卖身为奴过来。” “他们都是养马、牛的好手吗?” “差不多。” 姜美初抿了抿嘴,“公子下午让我去见狄人头领,我会趁着机会提提,看看能不能买几个过来。” “好,主人,那我等你消息。” “嗯!”姜美初随口问:“种子之类的多吗?” 路四摇头,“并不多,而且就算有的,也是常见的一些蔬菜种子。” “哦”姜美初心想,咋就没有玉米、葡萄呢。 路四刚想转身,像是想起什么:“主人,倒是有狄人卖草种子,问我们要不要。” “什么草?” “他说叫苜蓿。” 这个姜美初听说过,可是牧草之王,比大豆杆还要养地、养牲口,连忙叫道:“好东西,要,有多少要多少。” “主人,可这是草……” 姜美初说道:“我知道,这草可不是一般般的草,不管养啥,都是最好的饲料。” “唯,主人,我知道了。” 路四去办事了,姜美初进了客栈后院,准备进自己房间,隔壁房间门开着,郑好和那个高个女人在做针线活,她好奇的进去看了看。 “郑好姐姐你在做什么?” “给你做过年的小绒袄。” 姜美初嘴里虽问郑好,人却停在高个美人面前,看她手指灵巧的做着针线活,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个美人连忙要站起来行礼回话。 “坐,坐,在这里没那么多礼。” “唯,唯……”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女人回话,提醒道,“你没名字?” “妾……妾叫……素……” “素?没有姓吗?” 高个女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姜美初回头看了一眼郑好,她也没有姓,因自己是郑国人,所以叫了郑好,可郑好是平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倒是说得过去,可这女人不是说自己是士族的嘛,怎么可能没姓,难道是不想说?也罢,不说就不说罢。 “素,是吧。” “唯,贵人。” 姜美初说道:“我这里不白养人,你要么离开……” “不……不……请不要让我离开……”素连忙跪到姜美初跟前。 “听我把话说完。” “唯,唯……” 如果不是看她花容月貌,一身好皮囊,姜美初真是怀疑她是奴隶,怎如此卑微? 此刻,姜美初还不知道,确实有一种奴隶生得花容貌,一身皮囊比公主还娇嫩,可他们的灵魂比尘埃还要低微。 姜美初说道:“你可以用你的劳动换取自己的衣食住行。” “唯,妾明白了。” “以后也不要自称什么妾了,我听不惯。” “唯,唯,素明白了。” “脑袋转得还挺快嘛。”姜美初轻轻一笑,“郑好,有事让她干,明白呗。” “唯,主人。”,一直以来,一群人中男多女少,主人又时常不能以女人示人,她多少有些孤单,现在好了,终于有人相伴了,郑好笑盈盈的连连点头。 “给她安排房间了吗?” “主人,要不让她跟我睡一个房间吧。” 素像见鬼似的连连摆手,“不,不……素……素……不能打扰贵人,请贵人随意给我一个蔽风的地方即可。” 姜美初和郑好都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不过作为现代人,姜美初倒是能理解,每个人都想要独立的私人空间,那怕就算在大学宿舍,每个同学都把自己的床位用帘布隔成独立的空间。 “主人……”郑好不安的朝皱眉的主人看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单独弄个小房间吧。”姜美初心想,自己跟郑好之间没什么秘密,谁知这个女人什么品行,等以后相处下来再说吧。 “唯,主人。”郑好连忙回道。 “我进房间歇会儿,要是公子的人来叫我,你喊我一下。” “唯,主人!” 姜美初回到自己房间,爬到坑上抓起窝里小松鼠搂到怀里,安安静静的睡了一个午觉。 大概到下行两点左右吧,姜美初这样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打哈欠,“谁来叫我的?” 郑好回道:“里侍从。” “哦,知道了!” 小灰灰从姜美初的怀里钻出来,吱吱叫了几声,跳到小簸箕里拿了自己最爱的吃粟子吭哧吭哧的吃起来。 姜美初边收自己边提醒它,“小灰灰,外面人多又杂,你不要随意出去,知不知道?” “吱吱……” “你要是调皮出去,被人逮了吃了,我可管不着。” “吱吱……”刚才还一幅不在乎的样子,听说自己要被吃了,小嘴连忙离开粟子,老实的点了点头。 “小东西!”小灰灰可爱的让姜美初忍不住伸手把它捞到怀里,好好亲了几口,“要听话,知道吧。” “吱吱……”小灰灰在主人怀里亲昵的噌了噌。 “好了,到自己窝内冬眠吧!”姜美初把小灰灰放到了窝内,跟着郑好出了房间,里二正等在那里。 “里侍从——” “禾庶士,狄人头领已经到了。” “哦,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里二朝天翻个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走吧,禾庶士。” 姜美初跟着里二到了公子待客的房间,轻轻从边上绕到了他身边,慢慢盘坐在他边上,听他们讨论商品交换的事情,仔细听了两耳朵,好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公子无夏点了点头,“只要头领诚至,吾亦不失言。” “那是自然,我草原人别的没有,但亦是条好汉,说话掷地有声,决不食人言。” “然,甚好!”公子无夏说道:“把头领的说的交换物与数量都去登录一下。” “诺,公子!” “把吾为头人准备的礼物奉上。” “多谢晋太子,你太客气了。” “礼上往来,你来没有空手,吾当然也要回礼。” “哈哈……”高大威猛的头领豪迈的大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美初很想提醒陈阳大夫立个合同什么的,想想作罢,别人的事让别人操心去,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事,此时不留书面文字,到是变相的救了公子无夏,让他从泥潭中拔了出来。 和狄人立同合,这不是妥妥的通敌卖国嘛,当姜美初事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时,心想还好自己懒了一下,虽然对她来说,商贸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在有心人眼中,那就不同了。 见狄人头领要走,姜美初连忙靠近公子无夏,耳语道,“我们需要养马师。” 公子无夏深深看了一眼小女人。 “公子,去年春夏交际之时,死了不少牲口,你忘了?” 公子无夏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小肩膀,低语道,“吾知道了。” 陈阳大夫送走了狄人头领,姜美初也准备离开,被公子无夏一把拥在怀里。 “公子,你不是说要去劳军的嘛?” “不急。” “小心,天黑了。” “那又何妨。” ------题外话------ 分士、大夫、卿、诸候,而其中各个等级中仍有细分,比如上文中提到过的诸侯就分为公、候、伯、子、男爵 第92章 篝火 卑微 姜美初伸出纤纤指头,点了点头他的胸脯,“公子,你不上进了。”没想到衣袍下不显身板的胸脯竟如此健实有触感,吓得赶紧缩回手指。 公子却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小手,轻轻的放到唇边亲了亲。 “公子——”姜美初要缩回手。 小女人低低的娇俏声,让公子的心更痒了,可是他知道,她现在不愿意,内心莞尔一笑,不急,本公子有得是耐心,总有一天让你缴檄投降。 公子再次亲小手时说道:“陪我去劳军、督盐。” 听到盐字,姜美初马上说道:“公子,你又要去都城了?” “嗯!”公子无夏抬起头。 “今年春天不是去过一次了吗?”姜美初问。 “父候来信,秋季的还没有送!” “听说往常你没有亲自送啊!” “这次父候让我亲自去送。”公子无夏立起身,挽着小女人的小手一起出了房间。 看到公子的脸色变得清冷,姜美初问劳军的地方:“远嘛?” “就在前面不远处。” 陈阳和石予送走客人后到了公子无夏身边,里二连忙过来回话,“公子,马车等都准备好了。” “嗯,出发。” 陈阳见公子没有松开许美姬的手,轻声问道:“公子,禾庶士也一道去?” “嗯!”公子无夏特意强调,“他与我乘一辆马车。” 石予与陈阳两人相互看了看,“诺,公子。” 姜美初对公子无夏说道:“让郑好跟着我去。” “里二,去叫一下。” “诺,公子。” 郑好正在教素做贴身小绒袄,见里二过来找她,“里侍卫,何事?” “庶士让你跟着去做事。”里二看了眼姿色颇妍丽的高个子小女,话说得很笼统。 素见有人悄悄打量她,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 “哦!”郑好懂里二的意思了,对素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做事,我出去了。” “唯,贵人!”素连忙立起身。 郑好没空跟她多说什么,连忙跑到大堂找到了山老头,“主人跟公子去有事了!” 山老头点点头,“我会跟路四等人讲的。” 正在此时,壮三回来了,问郑好:“郑姑娘,主人呢?” “在公子那里。” “不回客栈吗?”壮三朝门口看了看,面色有些焦急。 “壮三哥有事?” 壮三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一起去找主人。” “好。” 姜美初正为自己走得突然没跟同伴们说一声,有些失落,见壮三来了,连忙出了公子房间,“壮三哥,出了什么事吗?” 壮三朝边上避了避,对于权贵,他向来敬畏。 姜美初跟着他朝边走了走,“何事?” 壮三小声道,“第一个是关于托运的事。” “怎么啦!” “那些人后悔了。” 姜美初一脸了然,“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主人,他们发现让我们托运帮着卖货,不仅价格上贵一些,而且多是布币,最重要的是不要冻得冷哈哈的跑一趟。” 姜美初摇头叹气:“终于明白了!” “主人,经此一事,估计下次市集,那些个平民散户会把东西托给我们买。” 姜美初点点头,“还有其他事吗?” 壮三伸头朝公子房间看了看,有些不敢说的样子。 “没事,你说吧。” 壮三声音压得更低了,“发现了打探公子之事之人。” 姜美初说道:“像公子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存在很正常。” “哦!”壮三想想也对,说了些市集上的其他事。 姜美初听完之后,对他说,“让路四哥解决吧,我要跟着公子去督盐,你们好好干。” “明白了,主人!” “那我走了。” “去吧。”姜美初点点头,低着头进了公子房间。 十竹正在房间跟公子说事,见她进来有停止的意思,公子无夏示意他说下去,这意思是不避许美姬了。 “唯,公子,据小的打探,他们这次来似乎不是为刺杀而来。”十竹说道。 公子无夏修长的手指摸着光洁的下巴,“为市集而来。” “公子,我们该何如?”十竹问,“就这样让他们打探吗?” 公子无夏双眸紧了紧,没有回答。 姜美初轻轻坐到公子身侧,想到壮三的话,轻轻出口道:“公子,他们打探消息是为了打击你,还是单纯为了钱币?” 公子和十竹齐齐看向姜美初。 “两者都是!”公子无夏回答道。 姜美初嘿嘿一笑,“那就给他们‘消息’” “何意?” “公子,我有个小计策,你要不要试试?” 公子双眸晶亮,“说来听听!” 姜美初笑着说了自己的小计策,“公子,你觉得呢?” 公子无夏伸手就摸了一把小女人的头,“小儿狡黠!” “公子……”姜美初撅嘴,公子就不能夸个好词。 十竹悄悄退了出去安排了。 郑好跟里二走了,素悄悄盯了盯郑好的背景,一直紧着的心不知觉的松了口气,顺手把自己房间的门给关上了,背倚在门上,神情举止瞬间从女人状态切换成男人状,伸手捂在脑门上,双眼一片空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另一只手中的衣物落到了地上,鸭绒衣很轻,落到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可还是惊到了正在沉思的男人,那轻微的声音如刀刺一般让他弹跳了一下。 等意识到不过是件衣服落地时,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伸手拿起衣服,用力拍了拍灰尘,轻轻坐到长凳上,落下去,又站起,站起后又坐下去,反复几次后,呢喃声响起,“我终于逃出来了,逃出来了……再也不要那样过了……” 不那样过,又该如何过呢?素轻轻的看向手中的绒衣,眉头促了促,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展,拿起扦在衣服上的针,用心的做起衣裳来。 马车穿过热闹的市集,慢慢走到荒野之地,午后的太阳慢慢朝西移过去,落在无边无际的西边大草原上,雄壮、浑美。 “好一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姜美初挑着马车窗帘布感慨叫道。 听到小女人感慨,公子无夏蹙眉,“明明是草原。” 姜美初转过头,“公子,冬日的草原跟沙漠没什么区别吧。” “吾觉得不同。” “公子,意境懂不懂。”姜美初瞪眼。 “哈哈……”公子大笑:“对,你说得对,要的就是这种意境。” “那公子你觉得现在的意境怎么样?”姜美初笑兮兮的问。 公子无夏脸色微凝:“吾已经习惯了。” 看到贵公子周身迅速笼罩了萧瑟,姜美初暗暗缩了缩头,“公子……不跟你说了。”看向远方,夕阳正在渐渐下沉。 也许,有人会为美丽夕阳的悄然离去而伤感,也有人觉得在离去能如此雄浑壮美,也是生命辉煌的一种姿态,不但管怎么样,趴马车窗棂边上,安安静静的欣赏苍劲而古老的大草原边缘的夕阳,也是人生风景中的一页。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无夏才从苍凉中走出来,轻轻伸手抚了抚趴在车窗边的小女人,低低而叫:“美初……”沉沉在无限美景中的姜美初,心驰神飞,下意识“嗯!”了一下。 “真有那么好看么?”公子无夏温柔而问。 “嗯。” 公子无夏头靠近小女人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此刻的景致他曾看过无数次,从十四次看到如今二十岁,今天仿佛有了不同,伸手把小女搂到自己怀里,放下了帘布。 “公子……” “小心寒风。” 经公子提醒,姜美实才发现鼻子有点塞,“光想着看美景了,没注意现在是寒冬腊月。” “你呀!” 姜美初也不矫情,挪了挪身体,让自己更舒服的窝在贵公子的怀里,双脚朝碳盆靠了靠,“公子,你什么出发去京都?” “十天后。” “哦。” 公子无夏低头,伸出手捋了捋小女人鬓边的碎发,发都捋齐后,随意般说道:“要不要一起去?” “我还是不要去了吧。”姜美初想也不想就回道。 仿佛知道她要怎么回答似的,公子嗤嗤一笑,“你不要回本了?” “回什么本?” “你让路四等人买的宝石药材。” 姜美初嚯一下从公子的怀中直起身子,“公子,你调查我?” “就你那大张旗鼓的样子,我还要调查么?”公子坏坏一笑。 “啊……我……有这么明显吗?” “你说呢?” 姜美初眨了眨眼,被人揭了老底,不好意思的埋进公子的怀里,“公子,这次你可不能再抢我的币了。” “嗯。” 姜美初听到公子的回答,犹如听到天籁之音,又嚯得直起身子,“公子,真得假的?” “我也有驷马。” “呃……”姜美初愣过神来哈哈大笑,“公子,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我不是君子,是公子。”公子无夏严肃认真的回道。 姜美初挑眉,“我不管,你不能抢我钱币就行了。” “本公子都有收入了,还抢你的做什么。”公子无夏不满的撇了眼小女人,真是把公子当什么。 “说得也是。”姜美初终于放心了,笑兮兮的。 公子无夏见小女人不来自己的怀里,伸手就把她捞到怀里,头噌在她头顶,“就这样说定了,跟我一道去。” “那行吧,我让路四跟我去把手中的宝石和药材出掉一批。”姜美初回道。 马车外,夕阳光辉里尽是温柔的岁月,仿佛此刻岁月中所有的疲惫和沉重都跟余辉一起消失在地平线。 驻扎在边境的六千军卒,有近一千人分散在市集周围,而余下的五千人此刻正守在边陲线上,寒风中,他们的甲衣随着月亮的慢慢升起而寒光一片。 “公子——”崔岭早就到这里了,见到公子,连忙迎上来。 “怎么样?”公子无夏问:“没有发现敌情?” “回公子,暂时没有。” 公子无夏手扶佩剑沿着边哨线看了看,说道:“瞭望台太少。” “诺,公子,小的知道了,马上吩咐人去做。”崔岭马上调度人手去做。 公子挥了下手:“先不急。” “诺公子。” “平时操练怎么样?”公子无夏问。 “竹泓将军没有一天懈怠过。” 公子无夏点点头。 站在崔岭身边的年轻人连忙行了一个军礼,“公子——” “做得不错。” “多谢公子赞赏,为公子,小人为甘脑涂地。” 公子无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姜美初心想,竹泓,名字中有竹,难道跟十竹是一个师傅出来的?没错,猜对了,这是晋国暗卫队的人,他们是专门为储君服务的,晋候曾想收回这些人,可惜没能如愿。 随着公子无夏的到来,静谧的军营氛围明显变得热闹起来,当然这种热闹跟市集上的热闹不一样,而是军卒中特有的雄壮之美。 竹泓笑道:“公子,柴都堆好了,就等你来了。” “那就点着吧。” “诺,公子。”竹泓高兴的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大吼了一声,“小子们,把火堆燃烧起来。” “唯,将军。”站在柴禾堆前的守卒,听到将领的叫声,马上齐齐回道。 不一会儿,松油火把点燃了无数个火堆,齐齐燃烧的火堆发出的噼啪声,一时之间荡进了空旷的原野。 “真……不错。”姜美初刚想说美字,发现这个字眼太女性化,改了口。 公子无夏背着双手,跟着竹泓走到中间最大的火堆旁边,“公子,请就坐。” 公子无夏并没有立刻就坐。 竹泓以为自己那里做得不到位,连忙行礼问:“公子,还需要小的做什么?” “挡去西北风。” 竹泓显然没有想到公子会有这样的要求,好像这也是公子第一次要求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身边的黄脸小儿吗?就算在军营,国都、市间坊里的传闻他们仍然听到,他并没有立即去做。 崔岭当然知道姜美初是个女人,公子根本不是传言中好男风之人,悄悄递了个颜色给竹泓,低声道,“还不快去,想惹公子生气。” 崔岭是管事的大夫,竹泓当然要听他的话,看了眼黄脸小儿后,抬脚去安排了。 姜美初一方面为公子的细心而感到温暖,同时也为自己男装带来的不便感到苦恼,自己究竟何时才能以女装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只在电视中看到过草原上的篝火,没想到,今天跟着公子无夏能亲眼见到一回,“真是太美了。”当所有士卒都坐到篝火前大快吃肉,肆意跳褪寒舞时,她靠在公子无夏的肩膀边上轻轻叹道。 公子无夏微微转头,“冷不冷?” “四周的风都被他们挡了。”姜美初伸手指了指四五千人的篝火说道。 公子无夏仿佛不信她的话,仍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发现手心并不冷,安心的转过头去喝酒。 此刻的公子,跟她以前看到的公子又不一样,以前大多数时候冷漠,少数时温润,偶尔时威武,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是怎样呢? 军卒狂笑,他跟着大笑,士官前来敬洒,他豪迈而饮,甚至有些胆大的校尉过来勾起他的胳膊跳去寒舞,他亦撩起长袍跟着他们的舞步跳得欢快。 雄雄的篝火前,跳动的火焰中,姜美初托腮,透过朦胧的光线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公了无夏,他青春、热情、活力,一步一步,努力活成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小禾……”石予坐到姜美初不远处,轻轻的笑道。 姜美初收回目光,“石大哥,你怎么不去跳?” 石予端着黑陶碗,“我跟他们不太熟。” 姜美初明白石予的意思,展开笑脸,“人都是从不离到熟的,石大哥!” 石予看向姜美初的笑脸停在那里,细考了一下,咧开白牙,点点头,“我明白了。” “石大哥是聪明人,你已有伯乐,是不是千里马,就看你的了。” 石予再次点了点头,仰头喝完了陶碗中所有的酒,放下陶碗,移着步子进入了人群,由开始时的拘束到慢慢的适应,最后到应付自如。 这其实是每个人遇到新环境的必经过程,相信自己,不要轻易否决自己,对自己说不要害怕,我行的,只要去做,有一天回头看来路时,你会发现,哦,原来一切也不过如此。 正在发呆的姜美初竟被公子拉起来,“公子……”她慌张的叫出声来,她可不想跟这些大男人们跳这种幼稚的舞啊! 因酒而面色涨红的公子无夏此刻神采飞扬,看起来潇洒不羁,魅惑极了,根本不管姜美初如何不情愿,她被他拉到了舞群当中,那如跳大神般夸张踩地的步伐,只跳了几下,就把人的热情引了出来。 “喔依……喔……喔……依喔……”军卒们渐渐里一层,外一层,围了很多层,把姜美初和公子无夏围在了中间,他们二人相互勾着胳膊跳着最古老最原始的冬日去寒舞,换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温暖,还有心灵的靠近。 “公子……”在喧腾的人群中,姜美初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公子听到了,他回眸朝她明朗而笑,“美初……” 此时此刻,在彼此的眼里、耳边,他们仿佛只有彼此,她和他仿佛天荒地老。 “公子——” “公子——” 士卒们闹腾的声音,终于把两人从对彼此中拉了回来。 被几千人围观,姜美初害羞了,大声叫道,“公子我口渴了,想喝水。” “你说什么……”公子无夏问道。 “我想喝水。” “没听清。” “我——想——喝——水——” “还是没听清。” 姜美初急死了,本来想喝水只是个借口,她不太习惯跳这种舞,想坐回去,没想到公子无夏就是听不清自己说什么,气得踩了他一脚,嘟囊了一句,“坏公子。” “你敢说本公子坏。”公子挑起眉,眉间流露出霸气,更是宠溺。 姜美初蓦得瞪向公子,居然敢装听不见,她要发彪。 公子无夏倏一下松了小女人的胳膊,哈哈大笑跑回自己的位置。 “公子,你给我等着。”姜美初跺了几脚才忍下怒火。 公子无夏接过里二递过来的水一直端在手里,等着磨磨噌噌才来到自己面前的小女人,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哼……姜美初生气的一屁股坐到他边上,拿背对着他。 肩膀被捣了捣。 不理。 肩膀又被捣了捣。 又不理。 “你不喝,我可喝了。” 咕咕…… 姜美初倏的一下转过身,“谁说我不……”结果,公子根本没有喝水,那声音是他嘴发出来的。 “公子你真坏。” “坏公子手中的水可一口没有喝呢!” 慵懒的温柔,低沉的男中音,还有那灿若星辰的双眼,在黑夜里越发明亮,如同深潭一般,把姜美初深深的吸了进去。 竹泓站在十竹身边,眉头紧锁,“这黄脸小儿怎值得公子亲自喂水?” 十竹正看向跳舞人群,听到兄弟的话,转头看向公子和许美姬,目无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 十竹低头,“他要真是黄脸小儿就好了。” 竹泓惊讶的问,“你这话是何意?” “公子不好男风。”十竹沉稳的回道。 “公子不好男风,那他怎以公子之尊给小儿喂……”竹泓说着说着仿佛明白了什么,低惊道:“小儿是女的?” 十竹低低嗯了一声。 竹泓仿佛松了口气般道:“我就说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十竹抱着剑朝边上走去。 “你干嘛?” “为公子安。” 竹泓点点头,“我也要去巡防了。” 市集内,几个黑影悄悄绕到了边邑宰官的办公处,只见几个市坊小吏拎着小酒坛进了房间,他们寻迹而踪。 不多时,房间的灯亮了一盏,有饭食的香气飘出来,荡在冷冷的冬夜,让人饥饿难耐。 彼此起伏的喝酒吆喝声中有低低的话语偶尔传了出来。 “你捞了多少币?” “十个金左右。”有人问道:“你呢?” “我比你多几个。” “就多几个?”那人仿佛不相信,“那金币可是直接过你手的,怎么才捞这点。” “你懂什么。” “咋得了?” “这市集能有什么进账,公子卖麦杆,那黄脸小儿也卖草,能得多少金币,就算得的金币,都被公子拿去买马买牛了,搞得我们没有油水可捞。” “我的老天,看着市集这么热闹,它咋就没币进账呢?” “谁让边邑穷呢,穷得只有草,只有麦杆。” “说得到也是……” …… 棚内陆陆续续仍有话传出,那几个黑影却悄悄的避到了一边,低声道:“不可能吧……” “可我真看到了成堆的麦杆,成捆的草……” “难道是真的……” 黑暗中,市坊里,不时有巡卒过来,巡逻,五人一组,十人一队,戒备严肃,几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夜渐渐深了,巡卒中有偷懒之人,悄悄避到草棚子角落,掏出腰间的酒囊喝口小酒,边喝边督囊道:“这天怎么这么鬼冷,真能冻死人。” “可不是嘛。” “听说公子去巡防了。” “然。”巡卒甲喝了口小酒:“公子的边卒可不少,听说有七、八千人。” “都留一些在这里巡防了,那有那么多。” “没有吗?” “当然没有,都是说出来骗人的,让狄人不敢来侵犯。”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这么多卒可赶上一个小诸候国了。” “那能有这么多呢!”巡卒乙朝周围看了看靠近甲说道:“我可听人说了,说公子想主公近军。” “啥……” 巡卒乙伸手打了一下巡卒甲,“一惊一乍做什么,小心被人听到要杀头的。” “哦……哦……”他们的话瞬间被黑夜吞没。 姜美初不知道篝火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反正她醒来时,不仅在马车上,还在公子的怀里,惊得她差点滚到车厢里。 “公……公子……我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无夏看着小女人悄悄检查自己的衣袍,不动声色的正视前方。 姜美初发现衣袍没动过,暗暗松了口气,妈呀,再这样下去,非得心脏病不可,挑了下马车窗帘,“公子,我们去哪里?” “回市集。” “哦。” 公子无夏道:“到市集后,你安排一下,马上跟我去盐湖,然后回边邑,从边邑出发去国都。” 姜美初点点头,“嗯,知道了。” 路四没想到,市集还没有结束,主人会有这样的安排,他有些担心,“主人——” “留下柴一,你们其他几个跟我一起去国都。” 路四说道:“我们沾公子的光,不管是买还是卖,都已经赶在最前面,只是有些货押着没出手,有些货压着没买,想再等等好价钱,那现……” “该出掉的出掉,该留下的留,让掌柜孙聪去做。” “唯,主人!” 姜美初对柴一说道:“柴一哥,铺子周围的事就给你了,” 柴一点点头,“唯,主人,” “有什么事找宰邑,我会让公子交待他一番的。” “唯,小的明白了。” “辛苦了。” 郑好说道,“那个高个子素怎么安排?” 姜美初想了想,“带她回边邑,和仆婆一起看宅院。” “主人,你不担心她……”郑好有些担心的问。 “运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她自己怎么握了。” 郑好点点头,“我明白了。” 高个子女人直接被胡大块等人带回边邑了,姜美初主仆跟着公子无夏绕到了盐湖,跟着他安排了盐事之后才回到边邑。 回到边邑禾家宅时,高个子女人已经被安排在禾记女客院了,胡大块头就差天天粘在客院门口,连商队的事都差点耽误了。 要不是陆五拉着,姜美初能把胡大再次踢飞,“胡大块头你信不信,你要是再这样,我马上赶她走。” “不要,主人……” “不要,恩人……” 高个子女人从院子里跑出来了,跪到姜美初面前,双手死死的抱着她的双腿,她能感觉到她浑身颤抖,这不是伪装出来的,她能感觉到。 “恩人,恩人,求求你留下素,素愿为你作牛作马,真的,求求你……” 一个近一米八个子的女了,此刻跪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竟像一条可怜的狗似的,卑微的连尘埃都不如。 姜美初朝胡大块看过去,“你不好好做事,我现就赶走她。” “主……主人……”大概也看到高个女人的卑微了,胡大块头显得不知所措,“我……我就是心喜于她。” “我不让你心喜了吗?” “没……没……” 姜美初骂道:“心喜一个人是这样整天缠着的吗,我告诉你,你这不叫心喜,你就叫占有,等得到后咂得没味了,一把甩开了。” “不……不是这样的,主人……”胡大块听到主人这样说他,急了。 “哼!”姜美初冷嗤,“要不是这样,你急什么,未来的日子长着呢,还不够你心喜?” “主……主人……” “还不给我滚去干活。”姜美初疾声训斥。 胡大头被训得缩了头,再次低头看了眼蜷伏在地上的高个女了,唉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等胡大块头离开后,姜美初冷冷的对地上的女人说道:“你离开吧。” 素猛然抬起头,那惊恐莫名的绝望布满了双眼,“恩人……”一双泪眼朦胧,就像是画面走出来的美人。 姜美初不忍,但是她知道,这么美的女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害,她绝然转身,可胳膊却被素拉住了。 “你想干什么?”姜美初冷然转过头。 “恩人……” 姜美初倏的转过身,“刚才的声音是你发出来的?” “对!”素用了正常声音回答。 “你……你是男人?” 美弱到极至的素点了点头。 姜美初伸手拂掉了素拉着他的双手,“为何?” “因为素不想成为贵族的男宠。” 愣了一下之后,姜美初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郑好站在姜美初身边,看到自家主人肆无忌惮的笑声,悲伤的转过头去。 被笑得蒙了,素呆呆的看了看大笑的恩人,又看了看恩人的丫头,动作半天没动。 姜美初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苍凉的看向比女人还美的素,“是男人,你会成为男宠,扮成女人,你将会是宠妾,你的命运殊途同归。” “那我该怎么办?”素双眼空洞,一脸绝望。 姜美初目无表情的问道:“你是自由人还是有奴契。” 素呆呆的双眼转向姜美初,“是奴。” “奴契在谁手里?” “虢候手里。” 姜美初深深叹了口气,“郑好,拿身男装出来,让他换上,然后把胡大块等人都叫进来。” “唯,主人。” “恩人……” 姜美初说道:“如果我的奴仆见你是男人还要执迷,那你真得要离开,我不想为了个陌生人伤了我们主仆的情谊。” 素黯然低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主人就好了。” “不,就算有我这样的主人,我也帮不了你。” 素悲伤欲绝的抬起头看了眼姜美初,转过头去,失语道:“老天难道真要我亡吗?” 姜美初感觉到了男人的绝望,摇了摇头,“那到不至于!” “恩人……”绝望的素带着希翼看向姜美初。 “这个世上,唯一能打倒你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素万分不解。 “对。” “素不懂。” 姜美初轻轻说道:“只要你坚强,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懂的。” “坚强?我一个逃奴该怎么坚强?” 姜美初盯着素。素也看向姜美初。 一个淡然审视。一个等待答案。 万物萧条的冬天,北风吹着,暖阳照着,北风冷得人骨头缝都是寒气,仿佛就要挺不过去,可是头顶的暖阳,又为绝望的寒冷带来丝丝暖意,让人不觉得难熬。 “因为我也是一个逃奴。”姜美初低声而出。 “呃……”素惊讶的面色骤变。 “跟你恰恰相反,我是个女人。” “你……” “我们的命运何其相似。”姜美初凄然一笑。 “可是恩人你……”这段时间,关于恩人的事,素或在郑好口中知道一些,亦或在市井行走时听到一些,他早就成为了边邑的一个传奇。 郑好已经到了院子里,手里拿着男袍,“陆五哥的身量与他差不多,我拿了他的。” “换上吧。” 素呆呆的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示意郑好把衣袍放到他手里,出了院子,郑好随手关上了院门。 院内,素仍旧跪在地上,呆呆的低看头看向手中的袍子,许久没有愣过神来。 院外,胡大块头以为主人改变了主意高兴的跑到她面前,“主人,你是不是同……”看着朝自己瞪眼的主人,他的话没敢再说下去。 看到主人的神色绝不是同意了什么事,难道是让他们把美人轰出去,带着疑惑路四开口了,“主人,你的意思是……” “这次去晋都带上刚才的美人。”姜美初说道。 胡大兴奋的就差跳起来:“啊……太好了,主人。” “为何,主人?”陆五不解。 姜美初低低而回:“我跟他讲了我是女人。” “这跟带他有什么关系?”路四最聪明,也不解。 姜美初示意郑好。 郑好马上敲了院子门。 敲过之后,里面并没有什么回应。 “主人……” 姜美初朝门内说道:“我只等喝一杯浆的时辰,如果你不出,请你离开。” 院内,素听到恩人的声音,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立即起身进房间换衣袍去了。 路四不解想再问,被姜美初伸手制止了。 大概一杯美浆之后,郑好又伸手敲门,还没等敲响,门开了。 此刻的素,端端正正的出现在众人眼里,立在冬日暖阳之下,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盼兮,秀眉之间,隐约一股书卷气,就算一身简单的灰色细麻布衣袍套在他身上,也显贵人之气,举止之间已经没有丝毫女儿态,端得是俊朗清逸的男儿气质,唇红齿白,当真风华绝代。 “啊……” “啊……” 胡大块头的声音掩盖了其他人的惊叹声,“这……这……主人,是不是你让他跟你一样的?” “哼……”姜美初转头朝他冷笑一声,“要不要他把跨裆给你看看……” “啊……”胡四等人被他家美姬惊到了,个个朝后面退了一小步。 “啊……”郑好惊叫,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躲到主人身后。 “啊……”胡大块头傻眼了。 姜美初撇了眼胡大块头,“不看跨裆,看看脖子上的喉结,看看是不是真的?” 胡大块头的脸瞬间赤红,“怎么会这样?” 路四等人相互看了看,他们倒是相信此人是个男人,那身量真是太高,一群人当中,除了陆五能免强赶上,其余都没他高,但他的容颜太秀丽,简直雌雄莫辨,扮成女人也不让怀疑,可真是逆天的存在。 被众人打量过后,素给恩人行礼,长揖到到地,“恩人——” “跟我去晋都翼吧!”仔细观察胡大块头没有龙阳之好后,姜美初转身走人。 素愣住了,失口叫道:“恩人——” 第93章 答应 流言 姜美初边走边说:“放心,只要你自己不想成为宠男、宠女,我绝不会把你送给谁。” 意识到恩人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后,素的脸红了,连忙再次揖礼,“多谢恩人!”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世上生存的方法,除了逃避,还有面对。” “恩人……” “至于如何去面对,就看你自己领悟了,没人帮得了你。” 听懂姜美初的话,素再次跪地,“多谢恩人,恩人之情,素愿以性命回报。” “我姜美初从不图别人的回报,你自重吧。” “恩人……”素喃喃失语。 众人见姜美初都快出了客院小道,看了眼跪在院门口的男人,个个跟着主人离开了,只余下绝色容颜的素。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立起身,转身回小院,边走边垂头看自己身上干净朴实的男装,轻轻伸手抚了抚,想起曾经的锦衣华裳,想起曾经落魄逃命时的破烂女装,仰头看向天空,耀眼阳光刺得他下意识就用手遮了眼睛,这才是自己应当穿的平民袍子啊! 立在静谧的小院内,抬头看向无边无际的晴空,冬日暖阳穿云破雾柔柔的披洒在身上,涤去寒意,荡去畏惧,倾刻间,心扉被阳光照得透澈宽敞。 素蓦得放下手,抬脚往房间内换衣服,此刻的他犹如脱骨重生,那刻入骨髓的卑微仿佛被太阳照开缝隙,就等时光来见证剥落。 晋都翼城,落魄而回的公子季一直容在自己的府邸内,直到邢夫人亲自上门来探看。 “我儿啊,你这是干什么?” 盘坐在矮几边,公子季无精打彩,一手托腮,一手把玩酒樽,看着美人跳舞,那些美人见夫人来了,个个吓得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公子季听到母亲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有掀,依然一动也不动,礼都忘了行。 邢夫人看到儿子的样子,又气又叹,挥了挥手,舞伎、仆从纷纷出了房间,瞬间,房间内只余下他们母子。 “儿啊……”邢夫了又叫了一声。 公子季仍旧一动不动。 带着怒气而来的邢夫人摇了摇头,按下心气,坐到儿子身边,伸手要抚儿子的头,被公子季挥手避掉了。 看着空空的手,邢夫人愣了一下,放下手,深深叹了口气,“我儿,你何必难过!” “我没难过。” “那为何不去给你父候请安?”邢夫人轻声细语,跟每个做母亲的女人一样,耐心的对待儿子。 “没劲。” “那是父候,能说没劲就不出请安的吗,要是让你大哥钻了空子怎么办?”邢夫人恨铁不成钢。 “他又不在国都,怕什么?”公子季无所谓的回道。 邢夫人道:“他已经来了,就在路上,这几日就要到了。” 无精打彩的公子季两眼忽然发亮,“真的?” “那母亲还能骗你?” 公子季直起身,高兴的饮了杯中的酒,“太好了,等明年四五份去会盟,我又有卒了。” 邢夫人笑骂:“你这孩子,我不是写信对你讲了吗,你父候要把你大哥的近万兵卒都给你,难道你还不信母亲的话?” “不是儿不信母亲的话,而是老大城府太深,我怕他跟前几年一样不来翼都,不来,我们就不好对付他。”公子道。 “你父候召他,他敢不来!”邢夫人厉声说道:“以前没来,是我没让你父候召他。” 公子季别了眼邢夫人,“现在的姬无夏可不比从前了。” 邢夫人嘴角冷勾:“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要以为对楚赢了一战,就有什么了不起了,母亲照样有本事让他在国都呆不下去。” 公子季的心情仿佛不错,“走,母亲,跟你去给父候请安。” “这就对了,你要知道,母亲不仅亲自为你谋划,还有母亲的娘家是你的后盾。” “多谢母亲。”公子季终于立起身给母亲行了礼。 “走吧。” “诺,母亲!” 走在撤满冬日暖阳的路上,湛蓝静谥的天空,暖烘烘的阳光,挥去了严寒,给人带来清闲、恬静、还有融融温情。 阳光暖暖照在马车厢内,懒洋洋的照在人身上,让人倦困,慵懒。 可是公子无夏的精神却很好,不管被太阳晒得想要睡觉的姜美初,不停的亲吻着她的脸、鼻、还有那樱桃小嘴上。 “唔,唔,公子不要!” 可惜忙碌的公子听到小女人娇糯的声音后,变得更加忙碌了,双手紧紧的拥着她,头埋在脖颈里不停的耕耘着,小草莓一颗又一颗被种了起来。 马队缓缓的行走在静谧的冬日原野里,太阳暖暖地照着,天边偶尔有白云儿飘过,如同情怀悠悠。 走了近十日后,一行终于到了晋都翼城,姜美初要住到外面客栈里,公子无夏不同意。 “公子,你就让我住在外面嘛。” 撇了眼自己的胳膊,小女人双手抱着摇了摇去,“公子,你就同意嘛!” “否。” “公子……”姜美初生气的松了手,心想,自己还有好多生意要做呢,住公子府多不自由。 公子无夏再次别了眼小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 “公子,我……我能有什么花花肠子。” 公子轻轻说道:“住在公子府一样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真的,公子!”姜美初双手立马又抱上公子胳膊:“公子,你真好!” “嗯!”公子边回话,边伸出手揭了窗帘朝马车外面看过去。 翼都大街,靠近公子马车附近的行人都避在街道两侧,大家正在纷纷猜测马车内坐着那个贵人时,公子无夏的脸出现在众人眼中。 有人认了出来,低呼:“原来是太子殿下。” “竟是太子,那抱着他胳膊的小儿是谁?” “没看他脸色腊黄,定是传言中的黄脸小儿。” “传言竟是真的……咝……” …… 姜美初听到外面小声议论声,嚯一下松了公子的胳膊,“公……公子,挺冷的,你……你放下帘子吧。” “嗯!” 姜美初以为公子不会听她的,结果他倒是立即松了手,放下了帘子!她皱起眉头,公子这是故意的?她深深的看向公子,何意呢? 陈阳听到大街上人们的议论声,摇头叹道,“公子怎如此大意。” 石予轻咧嘴角,“我想公子自有他的用意。” 陈阳蓦得眯眼,马上想到了,“是我把公子想低了。” 石予轻轻一笑,看向外面的街道。 公子无夏带着男宠高调回都城的消息不径而走,流言飞语迅速溢满整个国都。 在有些人眼里,听到这样的消息,不亦是天大喜事,“带着男宠好啊,就是男宠的颜色不好,要是再找个绝色,我想就更好了。” “卿士,太子储位本就不稳,这不是火上加油嘛。” “那又如何,是他自己非要这样的,没人逼他。” 门客摇了摇头,“主人,那我们下一步该何如?” 中年卿士摸了摸八字胡,“主公身体还好,这种事现在无需要操心。” “主人,听说主公的身子……” 中年卿士冷冷的瞟了眼门客。 门客吓得噤若寒蝉。 在有些人眼里,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他这是想干嘛,上次走时,我就对他讲了,这对他的声名无益,这次回来还偏要这样,这是想干嘛?” “宗老,要不您老下次见到太子时,赶紧再劝劝,再这样下去,主公可真能废了他。” 宗老气得胸口起伏,“咱们这一门姬姓,可是最大、最兴旺的,可你看看,姬……”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老头子生生把话噎了下去。 门客轻声道,“宗老,小的可听人说了,邢夫人在拉拢年轻的大夫、卿士,想把公子季扶上去。” “她的狼子野心,是个人都知道。”宗老气愤的叫道。 “宗老……”门客担心宗族的前途。 宗老老眼横起:“只要有吾在的一天,她邢氏连门都没有。” 公子无夏带着臣子、门客等人住进了自己的公子府,悄然无声,既不宴请,也不拜访,随他而来的拉货队也是静悄悄的进了公子府仓库。 陈阳看着淡定的公子,心内有些急了,问“公子,要不要臣去递觐见的折子?” 公子无夏正在跟姜美初学泡茶,轻轻汤着杯子,“无需。” “可我们都到三天了,宫里还没有人来,怕……”陈最担心的说道。 “不要怕,有人比我急。”公子无夏打断了他的话。 “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无夏抬眸:“大夫,有空去大街上转转。” “诺,公子。”陈阳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答应了。 晋宫某个宫殿内,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大殿两侧台基上点着熏香,烟雾缭绕,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大殿主位矮几后坐着脸色泛黄的晋候,此刻,他怀中搂着美人,边上坐着邢夫人。 邢夫人朝怀中的美人丢了个颜色,那美人对着晋候娇滴滴的说道:“主公,奴家想去如厕!” “真是扫兴。”晋候一把推开了美人。 美人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起开了。 邢夫人暗暗得意,眉角微抬,年轻怎么样,貌美怎么样,这晋宫仍是吾的天下,微调嘴角,“候爷,子夏回来了。” “爷正在兴头上,提这孽子做什么?”没得到女人下火,晋气火气正旺。 邢夫人仿佛不知道自己打断了男人的兴头,温柔而道:“候爷,子夏回来三天了,正等着你召见呢?” “这孽子,老子不召,他就不来了?” 邢夫人笑道:“候爷,咱们不比寻常人家,子夏不得你召见,那敢随意来呢,你说是不是?” “行了,别烦我,来人——” “主公——” 晋候不耐烦的叫道:“去公子府把公子叫过来。” “唯……” “慢着……”邢夫人打断道。 “这是何如?”晋候更不耐烦了。 邢夫人仍旧温柔的回道:“候爷,今天见怕是不妥,不如明天朝殿时见,你顺便提提军卒的事。” 晋候皱了皱眉,“你这妇人,要见的是你,不让见的也是你,你想作何?” 邢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候爷,妾不是怕你脾气控不住嘛,在朝殿上至少能有大臣挡一挡,你说是不是?” “反了,难道老子还怕儿子不成。” “候爷,美人正等着你呢。”邢夫人边说边示意跳舞的美人过来。 美人一屁股坐到了晋候的怀里,晋候高兴的哈哈大笑,“还是美人解寡之心哪!”说罢,低头就啃了上去。 邢夫了冷冷脸立起来身,轻轻挥手,大殿内的美人、仆人迅速撤了出去,走到门口,她转头朝门内搞成一团的男人眯了眯眼,毅然转身。 男人算什么,什么都不如手中抓到的权力来得重要,鲁氏,你要是早早就想清楚这点,那还有我邢姬什么事!哈哈……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儿子吧,总有一天,这候位是我儿子的。 傍晚时分,宫内来人,“主公让公子明日朝殿觐见。” “诺!” “公子,旨意已到,小人告退了。” 公子无夏拿了牍片,挥了挥手,宫卫弯腰离开了公子府。 陈阳松了口气,“公子英明,测事果然精准。” 公子无夏却眯了眯眼,“没那么简单。” 陈阳眉头倏然皱紧,刚想问什么事没那么简单,卫卒来报,宗老求见。 “公子——” “让他进来。” “唯,公子。” 公子无夏带着陈阳等人一起接见了宗老。宗老看着房间内有人,吱吱唔唔不肯说话。 公子无夏道:“宗老,这是吾的人,但说无防。” “诺,公子。”宗老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公知道你有近万之卒之事了。” 公子无夏轻嗤一声,“我和狄人对战,那么大的阵仗,他要是再不知,这晋国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公子,休得胡言,这也是你的国。” 公子无夏垂眼,“他想要多少?” “八千。”宗老回道。 陈阳蓦然变色,“宗老,主公他要多少?” “八千。” 陈阳看向淡然而坐的公子,“公子——” “给他便是。” 不仅宗老与陈阳等人没想到公子如此轻松的答应了,就算坐在边上的姜美初也感到意外,可是电光火舌之间,她仿佛又明白了什么。 “公子,把卒给主公,可就等于把卒给公子季啊,你要三思啊。”宗老连忙揖地。 是啊,宗老的话就是他陈阳想说的话,他看向公子一眨不眨,这事主人可一点也没有向他透露。 公子淡然垂眼喝茶。 没等到公子回应,宗老再次抬身:“公子,请三思。” 公子无夏答道:“吾已经三思。” “公子,这是何意?”宗老问。 公子无夏正色回道:“父是天,子是臣,父候就算要儿臣去死,那也是天理所在。” “公子……”宗老大惊。 第二日早朝,睡眼惺松的晋候没有跟儿子打机锋,例行公事之后,直接开了口,“子夏——” “儿臣在——” “听说你养了近万士卒?” “然,父候。” 本来没怎么清醒的晋候被儿子的干脆回应惊得清醒过来,“刚才你回什么?” “然,父候。” 晋候眉眼俱凝,死死的盯向儿子,站在殿上的人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亲生父子,还真以为晋候在看一个仇人。 “你居然答应了?”晋候不敢相信般反问。 “然,父候。” 何意?不仅晋候在心中这样问,就连立在一边准备看好戏的公子季也是,老大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这太不合常理了,可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怔怔的看向公子无夏。 看不出儿子心绪的晋候眯眼:“马上把八千兵卒送到京都。”等兵卒到了,他就知道儿子是不是口是心非了。 “诺,父候。” 呃…… 公子无夏的回答引得殿内的人如地震一般,这……个个看向宗老,难道昨天下午,宗老真得把公子无夏说服了?竟是言出必行,行必果。 宗老见人人盯向自己,面上一派无波无澜,内心暗哮,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也想问一声,难道这太子之位真要拱手让人? 坐在高高的主位,晋候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长子了,八千军卒啊,他居然一声都没有反驳就答应了,是真的臣服吗,还是另有企图? 朝殿之后,整个都城都在流传公子无夏在朝殿上的话,‘父是天,子是臣,父候就算要儿臣去死,那也是天理所在。’ “公子边邑居然有这么多军卒?” “难道公子真舍得把军卒拱手让他的弟弟?” “真让人想不通啊!” “有什么想不通的,公子他尊礼守度,有一国太子风范,晋国以后要是有这样的君主,是我等之幸事。” “然,公子遵守祖制,尊父爱弟,不愧为储君太子。” “……” 陈阳悄悄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这是怎么回事?” 石予轻笑:“大夫是不是想说,朝殿议事是退了,可那些大臣还没到府是不是?” “然!”陈阳道:“既然他们没有到府,这些流言何以这么快就流到市井里巷了?” 石予咧嘴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当是许美姬让她的仆人壮三干的。” 陈阳惊呃的看向石予:“为公子正名?” “公子本就贤德。”石予认真回道。 陈阳愣了一下后连连点头,“贤士说得没错,公子本就贤德。” 这时,马车外的街道上传来声音,“那公子喜欢男宠……” “你这人怎么这么迂腐呢,天潢贵胄,谁还没有点爱好呢,再说了,好男风的君主多得去了。” “好像也是。” “公子果然是我晋国最有德行的储君。” 陈阳看了看正微笑的石予,许美姬这一招果然厉害啊。 晋宫邢夫人住处,公子季沉坐在他老娘面前,“母亲,他居然一口都没有反驳,会不会有诈?” 邢夫人已经做好准备跟嫡子斗智斗勇,没曾想,自己还没有出手呢,对方已经把八千军卒交出来了,“不行,我得找人去打探一番。” 公子季道:“别找了,我已经派人出去了,消息怕是要送回来了。” “我的儿,你已经动手了?”邢夫人高兴的问道。 公子季说道:“我回来听说老大有卒,马上让人去打探了,要不然明年四、五份,我拿什么去会盟。” “我的儿,好样的,好样的,就要这样为自己谋划,看到你这样,母亲心里甚是宽慰。” “母亲,你别整天把我当个孩子,我已经长大了,懂得为自己了。”公子季得意的回道。 “好,好!”邢夫人真是高兴,说道:“不管他想玩什么花样,只要人到我们手里,就由不得他。” “然,母亲说得对。”公子季说,“母亲,你让父候催催,让人在年前到京都,趁会盟前,儿要好好操练一番,明年定要打得楚人抱头窜鼠,不敢再来我中原,不敢再叫嚣周天子。” 邢夫人问道:“今天早朝有提小麦和市集的事吗?” 高兴的公子顿时收回笑容,“被老大答应军卒的事给搞忘了。” “我不是叮嘱过你嘛,这可是大事,你怎么就忘了呢?” “母亲……” 邢夫人恨铁不成钢:“有粮有币,我们的日子才好过。” “然……然……” 正在此时,公子季的心腹随从求见。 “让他进来。” “唯!”宫人把公子季的心腹引进宫殿。 “何事?”公子季张嘴就问。 “边邑有消息来了。” 公子季两眼发亮:“快快说来!” 心腹神色不好。 公子季兴奋的心情跟着他的面色往下沉,“难道没打听到?” “否。” “那为何不说?” 心腹回道:“禀公子,打听的消息跟传言相差太大。” “何意?”公子季问。 心腹回道“禀公子,就拿小麦来说吧,太子把所有小麦都给了军中作口粮,现在手中无余粮。” “么……”公子季的眼睛瞪出来。 “其次,公子办的市集竟都卖麦杆、干草。” “……”公子季和邢夫人不敢置信。 “有没有搞错?”公子季不死心的问。 “禀公子,那几个亲眼所见。” 邢夫人立起身,“老大这是搞什么?” 心腹再次回道:“禀夫人,听说市坊得来的金币都买了马和牛。” 邢夫人老眼紧眯,“马和牛好啊!” “唯,夫人!” 邢夫人眼珠转了转,“季儿,让这些马牛跟八千军卒一起来。” “母亲,那就看你的了。” 邢夫人点点头,“儿就等着吧。” 没得到想到的金币,公子季心情不爽,问道:“有没有其他消息了?” “禀公子,还有一件……” “说!” “小的不敢说。” “我让你说。” “唯!”心腹朝周围看了几眼,发现没人后,才说道:“听说公子想主公的近军。” “么……”公子季跳起来,“我就说老大怎么这么轻松就答应给八千军卒。” 邢夫人冷笑,“就凭他,怎么可能。” “母亲……” “我儿且莫慌张,你父候除了爱美人,更爱军队。他是不可能把北营近军给老大的。” “母亲,可他有狼子野心哪!” 邢夫人老眼紧眯,“母亲知道了。” 公子无夏一回到府中,十竹就把大街上的流言飞语告诉了他,他莞尔一笑,“人呢?” “出去了。” “做何?” “卖他的宝石药材去了。”十竹回道。 “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十竹看着笑意满脸的公子,抿嘴问:“公子,真要把八千军卒给主公吗?” 公子无夏点头,“嗯。” “公子,那可是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军卒。” 公子无夏看向十竹,“许美姬说过一个词,你还记不记得?” 不仅十竹冥思苦想,刚到公子房门口的陈阳也急速运转大脑,许美姬她说什么话呢? 想了半天,十竹摇头,“小的想不出。” ------题外话------ 推荐好友九老板新文《全能男神:神棍老婆要亲亲》: “亲爱的,我们在一起吧!”叶晚深情款款道。 “滚,煞笔。”陆宴安一脸高冷。 一转过身,陆宴安就兴奋了:她……她好可爱! …… 叶晚是个女流氓! 她领着一条狗闯社会,人前,叶晚是娱乐圈的小透明,经常活跃在群众演员第一线,人后,叶晚是无证上岗的大师,大师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后来,叶晚遇到了一个貌美男人陆宴安,她恬不知耻的黏上了他。 想跑? 呵呵,没门!问过她这个流氓没有? 陆宴安假模假样的跑了几下,被叶晚抓到,听着叶晚的各种甜言蜜语,他的心里美滋滋! 第94章 撩妹 美玉 公子无夏道:“她曾说过,现在的卒制是贵族式征兵制。” “何意?”问出声的是陈阳。 公子无夏反问:“军队内大部分士卒来自那里?” “贵族!”陈阳回道,“可自古以来,征兵不都是这……”话还没有说完,他马上领悟道,“公子,小的明白了,小的懂了。” 十竹看向陈阳,“大夫,小人不懂。” “哈哈……”陈阳援须,“我就说嘛,公子为何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主公,原来等在这里呢?” “大夫……”十竹叫道。 “十侍卫,公子的兵是募兵制,哈哈……募兵制,想想我就等那一天的到来。”陈阳双眼发亮的说道。 “可惜,那时,我们已经回边邑了。”石予接嘴道。 “然,八千军卒,虽说是公子手中的一半军卒,但这些人有的来自流民,有的来自强盗,有的甚至来自狄人,都是些混散的军卒,给他们也罢。”陈阳轻松笑道。 公子无夏瞄了眼他的臣子,“什么叫‘也罢’,他们只能是我公子无夏的卒。” “诺,公子。”陈阳连忙低身作揖。 翼都市坊某茶肆内,姜美初正坐在包间内等人,路四低语:“主人,陆五会不会请不来?” “来不来,等一下就知道了。” “唯,主人。” 卿士府门房收到一个金币贿赂后,把陆五的贴子送到了主人手中。 “何人找老夫?” “这人好像是太子身边的男宠。” “他……”听到门客的话,卿士的一把老胡子都翘了起来,“这么低贱的东西竟敢给老夫下贴,真是不知羞耻。” “主人,看看他所来何事?” 卿士想起那个百金买来的冻豆腐,眯了眯眼,伸手打开了贴子,一目几行后,怪叫一声,“居然约老夫见面,还真敢,看老夫不叫人打断他的腿。” 姜美初淡定的坐在窗口喝茶水,突然门口传来吵杂声,“黄脸小儿在哪里,看老夫不打断他的腿,竟敢没尊没下的送拜贴给老夫,人哪……人哪……” 茶肆内的掌柜吓得连忙带着贵人到了二楼,到了姜美初的包间内。 “贵人,别来无恙!”姜美初坐在蒲团上,抬杯朝门口的老卿士说道。 “给我揍这个目无尊上的小东西。” “唯,主人。” 老卿士身边的卫卒立即上前两个,过来就要架姜美初的胳膊,可惜,被她手一抬就飞出去几丈,砰然倒地,小命呜呼。 “你……”老卿士伸手指向黄脸小儿,不知是气还是脑休成怒,直发抖。 姜美初风轻云淡的说道:“卿士,你看你,人家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可是太子殿下身边一条红得发紫的小宠狗,你何必呢?” “你……”老卿士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快没了。 “卿士,你看你,年纪一大把了,要是被我气得一下子过去了,多不值,来,请坐。” “你……”老卿士气得上前几步,一屁股坐到他面前,“你想作何?” “卿士,别急,先喝杯茶消消气。”姜美初喝着自己的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来人,给卿士倒茶。” “唯,主人!” 郑好把泡好的茶端给了卿士,“贵人请用茶——” 卿士老眼瞪了瞪,“老夫不会喝你的茶。” 在东周时,人们的饮料多是一些浆类,并没有茶,茶文化的真正形成,已经是魏晋以后的事了,注意哟,这里的晋汉朝以后的晋哟! 姜美初笑笑:“卿士,看你目赤眨黄,口中舌必白,胸口必闷气,是不是?” “你是如何知道的?”卿士倏一下伸头问道。 “从眼中看到的。” “你……”老卿士眉头紧凝,“你还懂歧黄之术?” 姜美初摇头,“歧黄不懂,只是观面色,见你有内火,让你喝杯大麦茶解解火而以。” “大麦能去火?” “然!”姜美初微微一笑。 “你又想一百镒卖给我?” “呃……”姜美初装着吃惊的说道:“我本打算五个金币卖给贵人的,既然贵人这么有钱,那就一百镒吧。” “你这黄脸小儿想得美。”老卿士边瞪眼边端起杯子喝了大麦茶,只觉得喝完后,口舌、胃一阵舒服。 “怎么样?卿士,感觉如何?” 卿士五官凑了凑,内心不得不承认,黄脸小儿的东西就是好,可是嘴上他是不会承认的,他就是不吭声说好。 “哈哈……”姜美初大笑几声,“卿士,小的来之前,可是打听好了,你家家臣在市坊里开的铺子,做的豆腐可是日进斗金呀,你那百镒早就赚回去了吧。” 被小儿揭了老底,卿士也不装了,“我看这杯中之物,不就是用大麦炒了,然后用水泡嘛,我已经会了。” “哈哈……”姜美初大笑,“来人,再上一杯。” “唯,主人。” 郑好把泡着苟杞、菊花、决明子的茶水端给了老卿士,“贵人请——” 一朵白白的菊花开在白瓷杯中,点缀了红色的苟杞,杯底沉了几颗黑色决明子,老卿士只识菊花,其余两个不认识,“红是是什么,黑得又是什么?” 姜美初没有回答,而是笑道:“这茶水比刚才的还要败火,在冬日里每天喝上一杯,不仅解油腻,而且还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卿士脱口而出。 姜美初笑了,看来不管什么时代,老年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看看这不来了,“当然,卿士,小的从不说虚话。” 卿士哼了声,“来人——” “主人——” “拿金币!” 姜美初伸手制止:“卿士别急啊” “何如,你想坐地起价?”卿士气急要跳。 姜美初摇头:“贵人此言差异,这个说好是个五个金就是五个金,我现在有更好的东西要卖给你,你要不要?” “什么东西?”卿士好奇的问。 “这个嘛……”姜美初朝他身后的仆众等看了看。 老卿士想了想挥手让奴仆都出去了,“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当然是让你老延年益寿,甚至雄风当年的东西了。”姜美初挑眉回道。 听到雄风二字,老卿士感觉自己的胡子都飞起来:“有这么好的东西?” “那是自然。” “快快说个价。”卿士急切的说道。 姜美初说道:“卿士,在卖东西之前,咱们先来说说过犹不及这句话的意思。” “你这黄脸小儿,老夫出身贵族,你竟在老夫面前卖弄学问,想找死。” “那卿士你先说说过犹不及的意思,等你说对了,咱们再卖东西。” “过犹不及是指事情做得过头,就跟做得不够一样,都不合适。”卿士不耐烦的回道。 “老卿士说得没错,小的在这里事先说一下,小人卖的东西可都是延年益寿的大补之物,你老可不能贪图长寿而多吃,反而弄巧成拙伤了身体,你可知道?”姜美初怕此时的人不懂中药,不懂养生之道特意叮嘱,为了赚钱,她可什么心都要操啊。 “你这黄脸小儿,老夫能不懂吗?” “既然如此,那咱们谈谈吧。” 等老卿士出茶肆时,姜美初的口袋里多了百镒金子。 “主人——”田二捂着钱袋子担心的问:“主人,这次公子不会抢你的币了吧?” “不抢了。”姜美初高兴的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田二高兴的叫道,“我们终于又有金币了。” 陆五从外面进来,咧嘴笑道:“主人,壮三已经把老卿士跟你会面买好东西的消息散出去了,相信这几天就会有动静。” “很好!”姜美初高兴的立起身,“那咱们就在家等着收金币。” 姜美初带着好心情回到了公子府,里二早就候在她必经之地等着了,她笑眯眯的问:“里侍从,你不去伺候主人,呆在风口干什么?” 里二朝姜美实瞪眼:“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姜美初抬头,“月亮已经慢慢爬上来了。” “哼,禾庶士,你可真能晃荡!” 姜美初龇牙一笑:“要怪就怪都城太大。” “说不过你。”里二道:“公子晚膳还没有用。” “为何不用?” 里二道:“许美姬,公子想吃你煮的食。” “要是我今天晚上不回来呢?”姜美初瘪嘴说道。 “那你到是试试。”里二道,“看公子怎样收拾你?” 想起公子凶巴巴的模样,姜美初哼道:“我知道了。” 路四等人住在公子府上等仆从住的地方,见主人有事,连忙行礼,“主人,我们先回去了。” 姜美初点点头,“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唯,主人!” 姜美初带着郑好到了公子书房,里二让郑好等在外面,只让她一个人进去。 朦胧的油灯下,公子无夏坐在几案边看竹简,听到门拉动的声音,抬起头。 姜美初朝他微微一笑,“公子,我回来了。” “嗯!”公子回完话后又低下头看书。 姜美初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公子,晚上灯光暗少看简,要不然,眼睛容易坏,到老了看不见。” “是么?”公子慵懒的反问。 “是啊,公子,我说得都是真话,可没有骗你。”姜美初伸手就拿了他手中的简,“公子,饿了吧。” 公子无夏抬眸,“你还记得有公子吗?” “公子——”姜美初撅起小嘴,“你可以让厨师做啊。” “他们做的没你好吃。”公子不满的说道。 “那你也不能饿着。” “今天只想吃你做的。” 朦胧的灯光下,公子今天看起来特别像个大男孩,而且是个有些任性的大男孩,想要什么非要得到不可的样子,姜美初母性的光芒在这一刻不知不觉被恋人激发了,看似无奈摇头,实则动作比语言要实诚的多,“走吧,公子。” “君子远……” “公子站门口!”姜美初拉起任性的贵公子,“走吧,再不吃,肚子要饿坏了。” 见到小女人围着自己转了,贵公子感觉自己的心情才好了点。 为了不让贵公子等得太久,姜美初真是什么快做什么。 “主人,你准备做什么?”看到主人揉面,郑好问道。 “准备做碗小混沌。” “主人,这面让我来柔吧,你来做馅。” “也好。”主人二人合作,很快弄好了皮、馅,就差包了。 姜美初转头看向厨房门口,贵公子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公子,要不要进来?” 贵公子摇摇头。 “这是你的家啊!” 贵公子又摇摇头。姜美初想了想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做好了吗?”见小女人过来,公子无夏问道。 姜美初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就把他拉了进来,“公子,君子远庖厨,不是这样理解的,门口多冷,赶紧坐到灶口取取暖。” “你……”公子无夏想说什么,可是屁股已经坐到灶膛后面的小凳上了。 “公子暖和吧。”姜美初笑意盈盈的说道。 “公子一世英明被你毁了。”贵公子别扭的就差鼓嘴了。 姜美初挑眉:“公子,你的英明只会越来越盛。” “小儿多诈。” 姜美初可不管他,把小几子搬到了他坐的边上。 “你这是……” “很冷啊,灶膛处暖和。”姜美初笑兮兮的回道。 郑好见主人和公子打情骂俏,识趣的出了厨房,随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姜美初找了个小木块坐在矮几边上裹起混沌,拿皮、挑肉糊,两只小手正一下反一下,眨眼间,一个小混沌就成了。 公子无夏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伸手把油灯朝她面前近了近。 看到贵公子贴心的小动作,姜美初手未停,却抬起漂亮的眼眸朝他灿烂一笑,这笑容如春风明媚,似秋月皎洁,真是美到了极至,他不知不觉看呆了,“美初……” “嗯……” “你真美!” 姜美初再次抬眸,看到了深情款款的贵公子,温柔、魅惑的眼神能将她融化,她直起身向前倾,樱桃红唇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公子,现在可不是撩妹的时候,肚子要紧。” “撩妹?” 姜美初抿嘴一笑,刚好包完一个小混沌,空中的手指上有面粉,伸手就点到了他的额头,“对,就是你此时的样子,可惜姐有定力,以公子的肚子为大局,没受干扰。”说完,又拿了一个面皮包起混沌来。 “吾怎么感觉你在消遣我?”公子无夏伸手抹了自己额头上的面粉。 在公子问话间,姜美初又包好了一个,见公子哥无事找碴,娇俏的瞪了一眼,拿了一张面皮塞到他手里,“公子,包一个试试,很好玩哟。” 姜美初继续包混沌,还有十几个就包完了。 公子无夏手拿着面皮不知所措,一会儿看看馅料,一会儿看看姜美初。 就在姜美初以为他不会包时,他倒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动起手来,跟着她有样学样。 姜美初一边包一边看着面皮和肉糊在他手里颠来倒去就是合不扰,也不干扰他,让他自己玩去。 等她把所有面皮都包完了,贵公子手中的那个混沌,真成了混沌,乱七八糟的揉成一团,姜美初伸把就把他手中的一团拿了过来,放到自己包的当中,“公子,这个等下就下到锅里给你吃。” “……这还能吃么?”那么丑,贵公子心想。 “哈哈,当然……”姜美初坐到贵公子边上挤了挤,开始往灶膛内加柴,不一会儿,原本就有余火的灶膛被引着了。 “这个我会。”公子无夏突然说道。 姜美初笑道:“公子,是不是觉得这火跟篝火一样?” “然。” “那你放一根柴禾试试?” 公子无夏接过姜美初递过来的柴禾轻轻放到了灶内,放到了柴火堆上,慢慢的,不一会儿被引着了,“美初你看,这根柴着了。” “公子威武。”姜美初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公子无夏直了直身子,仿佛自己有多了不起。 姜美初暗暗挑眉,看来孺子可教啊,看来有训成贴心暖男的潜质啊,哈哈……她真想捂嘴偷笑。 公子无夏和姜美初呆在公子府里开始了恋爱模式,可国都许多人因为这二人却过得‘精彩’无限。 晋殿内,一个粉面年轻人穿着华裳锦袍,歪着八字晃悠悠的走着,一脸得瑟之意,前面引面的宫仆,转头带着馋笑,“大夫,烦劳你大驾快些,夫人正等着呢,要是让夫人不高兴,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粉面年轻人双眉飞起,“怕什么,有我呢?” 宫仆苦笑:“大夫,你当然不怕,你既是主公面前的红人,又是夫人跟前得势的,咱们小的可比不了。” “哈哈……”年轻人得意而笑,“既然知道吾如此,尔等小奴不必惧害,到时吾给你说句好话,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多谢大夫,小的受领了。” “哈哈……”粉面年轻人再次哈哈大笑,惊得庑廊下的鸟雀都惊飞了。 邢夫人坐在内殿,双眼直直的看向铜镜,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转头,“人到了没有?” “禀夫人,乌大夫正来前来的的路上。” 邢夫人皱眉:“让他快点。” “唯,夫人!” 宫仆刚转身吩咐人出去,殿门口响起唱声,“乌大夫到——” 宫仆连忙立到邢夫人身边。 邢夫人紧皱的眉头变成了微皱,神情威严的看向来人,“恁得晚?” 粉面年轻人笑兮兮的揖礼:“小人给夫人请安,夫人安好。” “罢了,平身。” “多谢夫人。” 邢夫人朝殿内的宫仆们看了看,大仆会意连忙带着宫仆们退了下去。 粉面年轻人见仆人全部退出且关上门时,连忙小跑到了邢夫人身边,伸手就帮她捏肩,头伸到她头侧边,一脸舍不得的模样:“夫人,恁几日不见,你竟憔悴了很多?” 邢夫人双眼紧眯,“能不憔悴嘛,我这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夫人——”乌同的头轻轻的噌了噌邢夫人的耳鬓,“需要小人的地方,夫人尽管说。” 邢夫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年轻男人的动作,眯起眼,“刺杀这一招对老大已经没用了。” “那夫人想怎样?”乌同边亲邢夫人的耳朵边问。 “咱们得动脑子谋划一番才行。” 年近四十的邢夫人在粉面年轻男人如此轻佻的挑逗下都未气喘,思维清晰,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哪! “小的都听夫人的。”边回话,粉面男人的手边要伸进邢夫人的怀中,被她拍了一下缩回去捏肩了。 邢夫人微歪过头看向粉面男人:“耳朵靠过来。” “诺,夫人!”粉面男人的耳朵贴到邢夫人的嘴边。 小半刻之后,邢夫人问,“都听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了!”粉面乌同轻轻啜了一口邢夫人的脸,“夫人,你放心,小的保证帮你办得妥妥的。” 邢夫人微松驰的眼皮紧了紧,“你可得给我办好了,办不好,可不要怪我番脸不认人。” “夫人,你舍得吗?”粉面乌同撒娇般滚进了邢夫人的怀中,双眼迷离的看向她,“夫人,请宠宠小的吧。” “你这泼皮,不怕我扒了你的皮。”邢夫人此刻老眼尽是风情。 “夫人……小的就等你扒皮呢!” 邢夫人眼梢高吊,“先把事情办好,办好了,想要什么,本夫人都能满足你。” “真的,夫人?”粉面乌同嚯得直起身子,“夫人,我想要那黄脸小儿的豆制品方子。” 邢夫人眯眼,“就是那入口即化的豆腐?” “唯,夫人,听说那些老家伙们日进斗金。”乌同一脸贪婪之色,“只要我们能拿方子,夫人,那我们的金子……”他一脸你懂的神色。 邢夫人嘴角轻屑勾了勾,“只要吾儿成了太子,你想什么得不到?” “诺,诺,夫人……小的明白了。” 壮三一直都在翼都的大街小巷转乎,此刻的他,已经把低层的三教九流摸了个门儿清,并迅速建立起自己的信息流来源。 这天下午,他照例在一个中等食肆里用午食,用完之后,穿过市坊到达自己租住的临时小客栈内,刚坐到大堂内跟人吹牛,他雇佣的临时信息员来了。 壮三给对方使了个颜色,对方马上出了客栈,拐到了客栈一角。不会儿,他就找着借口出了客栈大堂找到了来人。 正午的太阳正好晒到角落,两人抄着手像此时大多数穷人一样晒着太阳,壮三低声问,“何事?” “小的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能不能卖到币?”送消息的人问道。 壮三道:“说来听听,只要好听、好玩、稀奇,大哥我绝不少你币。” “好咧,大哥,小的听说,有人得了块美玉想献给太子殿下。” “什么样的美玉?”壮三问。 “听说是什么和田美玉。” 壮三听主人讲过和田玉,也知道此物价值不斐,兴趣马上上来,“消息准不准?” “有些准。”送消息的人见壮三感兴趣,原本不太靠谱的事被他往有影的地方说。 壮三见他说得不确定,想了想说道:“在那里,带我去看看。” “大哥,那你说这消息算是好听、好玩还是稀奇?” “当然算是稀奇。”壮三笑道,“我听人说过和田玉可是好东西,是个稀罕之物。” “那……”送消息的人眯眯带笑,那意思要钱。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币。”壮三从怀中掏出二个布币递给他,“我要是能看到稀奇的和田玉,我再给五个布币。” “然,然……”听说还有五个币,送消息的人连忙带着壮三去找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玉,但万一要是有了呢,自己岂不是多了五个币。 可能是无风不成影吧,居然真被壮三找到了那献玉之人住的陋巷,那巷子里正围着一团看稀罕物的人呢,他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站在人群前,看到了一个长着黄白山羊胡子的老年男人,只见他手中正拿着一块圆环形白玉,通体莹润白泽,能跟公子挂到主人脖子上的美玉相媲美。但此物比挂坠大多了,看来真是价值连城。 第95章 路径 儿歌 壮三暗暗咂了咂嘴,心想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送给主人,这时耳边传来人群中的问话,“老头,你在哪里得到这美玉?” “我在城外拾牛粪1(古时冬日,穷人们拾牛粪烧着取暖,真实有其事。)时捡到的。” “老天啊,老头子你的运道真好。” “然,要我说老头,你为何不卖给贵人,而是敬给太子殿下呢?” 老头瞪起眼,“我虽是庶人粗鄙不堪,但也知道美玉配君子,这等美玉也只有品行高洁的太子殿下才能配拥有。” “然,太子殿下尊礼守制,是我大晋国的骄傲。” …… 壮三站在人群中,不时小声的左边问一句,右边问一句,马上把得玉的老头打听了个底朝天,抬头看看天色,觉得不时辰不早了,挤出了人群。 送信息的人跟着他出了人群,笑兮兮道:“大哥,你看……”壮三看了看周围,到了巷子拐角隐蔽处掏了五个布币给它。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送消息的人高兴的就差跳起来,“有什么消息,小的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壮三点点头,笑道:“今天果然不虚此行,让我见识到了和田美玉。”说完,拱了一下手,离开了小巷。 七拐八扭,甩掉别有用心之人后,壮三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公子府,找到了姜美初。 “找我何事?” “回主人,那个老卿士买了我们药材宝石后,没几天,他儿子宴请宾客,主人你知道的,这些贵族们聚在一道,不是聊女人,就是说道那些个事,知道了老卿士家的男人……”壮三在女扮男装的主人面前不好意思说了。 姜美初如何不知道,草原上的许多药材都有壮杨的作用,她轻屑一笑,真是醉生梦死的奴隶主。 壮三见主人静静的听着,只好继续说道:“他们都在打听这些药材来自哪里!” 姜美初点点头:“早上就有人找路四哥了,他已经出去了。” “那就好。”壮三说道:“还有一些事跟我们关系不大,我都试着记下来了,都在这里。”说完,他把自己记小道消息的本子给了主人。 姜美初微笑道:“壮三哥,你的字进步很大,几乎没有圆圈了。” 听到夸奖,壮三咧嘴笑道:“也不知为啥,现在我竟喜欢上写字了,每天晚上不写几页竟睡不着。” “哈哈……”姜美初大笑,“好事啊,壮三哥。” 壮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壮三哥,在这里吃过晚饭再出去吧,郑好姐姐做了好吃的。” “唯,主人。”壮三高兴的回道。 “还有什么特别之事吗?” “有一件。”壮三说道:“其实我是专门为它回来的。” “何事?”姜美初好奇的问。 壮三回道:“有庶人要献和田美玉给公子。” “真的假的?”不知为何,姜美初脑海中立即出现了‘和氏璧’的故事,不过和氏璧并不是和田玉,也跟晋国无关,那是一个关于楚王和玉的故事。 “真的,小的跟着卖消息的人亲自去看了,真有其事。” 姜美初说道:“是有平民得到好东西敬献之事,但几乎凤毛麟角,此人会不会有所求?” 壮三摇头:“此人已近古稀,小的特意打听了一下,他无儿无女,是一个孤寡之人,应当无所求。” “那倒真是一片赤诚之心了。”姜美初嘴上虽这样说,却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壮三当然感觉到主人疑心了,想了想说道:“主人,那块玉质地跟公子给你的差不多,但要大上好多。” “是嘛,他有说在那里捡到吗?”姜美初问。 “城外拾牛粪时。” 平民拾牛粪这种事姜美初懂的,毕竟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两年多了,“这样好的一块玉让他捡到,而他又要给难得回都城的太子殿下,壮三哥,你觉得是偶然,还是巧合?” “这……”壮三道,“如果不是偶然、不是巧合,这样一个孤寡老人图什么呢?” “就是因为什么不图才更让人心惊。” “心惊……”壮三被主人说得惊讶起来。 姜美初迅速起身出了房间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到看玉的地方有多远?” “到那边,怕是天黑了。” 姜美初道:“我想亲自去瞧瞧。” “主人……” “别担心!” 壮三突然想起,主人可以以一对百,紧张的心莫名就松了下来,“唯,主人,要不要叫上其他人?” “除了山叔,其他人不叫。” “唯,主人。” 主仆三人乔装了一番从角门悄悄出了公子府,出了府口,壮三和主人分开走了,隐在大街上,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天黑,才到了那条陋巷。 此时,陋巷内,几乎没有人行走,人们都窝在院内。 月光下,姜美初像叫化子一样拿着小棍轻轻走在巷子里,把巷子、巷子内的一切仔细打量了一番,真是一条穷巷,一天一顿都吃不周全。 姜美初为何敢这样判断,因为,破败的土墙内不时传出孩子们闹着要吃的哭闹声,她一面走一面不时朝土墙内看过去,看过后又迅速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就快走到巷子尽头时,她的脚步停住了,坚起了耳朵。 不远处,墙院内,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小孩的回答声也并不大,如果是一般人站在姜美初停立的地方,根本听不到矮墙内的声音,但她能听到,这是两个月前,她练习气术后发现的,她能听到极低极远处的声音,而山叔不能。 壮三站在临进巷子的街道口,山叔拐着棍子晃荡在巷子内,就在他打算朝内走走去迎一迎小禾时,她出现了,给了他一个颜色,他们先后出了巷子。 姜美初路过壮三时,低语道,“回太子府。” 壮三朝周围看了看,马上回道,“唯,主人!” 姜美初刚回到公子府,陈阳大夫就等在通道口,“大夫何事?” “公子找你吃晚饭,一直没等到人。”陈阳一脸无奈的回道。 “刚才出去急,没来得说一声,对不起!”姜美初揖了一礼。 “老夫没什么,着急的人是公子。”陈阳笑笑。 让自己的得力干将亲自等自己,姜美初明白,公子无夏定是很生自己的气了,暗暗缩了缩肩,出门不打招呼好像是不礼貌,连忙笑道,“我马上就去给公子陪礼道歉。” 陈阳摇摇头,等姜美初小跑走了,才问山叔,“你们出去做生意了?” “否。” “那是……” 山老头回道:“小禾出去逛了逛。” “禾庶士好兴致。” “哈哈……”山老头道:“小禾一直好兴致。” 陈阳知道山老头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也不计较,心想,许美姬出去肯定是赚金币去了,她赚了就等于是公子赚了,好啊,好事啊! 要是让姜美初知道陈阳是这样想的,非把他的头打得缩到肚里面,凭什么说姐的金子是你家公子的金子,要说也说你家公子的金子是本姑奶奶的,赔本的买卖姐才不做呢。 壮三抿了抿嘴,知道主人让自己回来肯定有事,等在山老头的房间。 姜美初小跑着到了公子无夏的书房,“里二哥——” “赶紧进去吧,公子正在等你。” “多谢里二哥。”姜美初问,“公子吃了吗?” 里二摇摇头。 姜美初龇牙一笑,声音有点大,“我也没吃呢。” 里二瞪眼,“声音这么大做什么,吵着公子看书了。” “嘻嘻,是,是,我声音小点。”姜美初捂着嘴进了房间,另一只手顺手把移门拉上了。 公子无夏抬头,瞄了一下门边的小女人,一手捂嘴,一手背在身后,一副不敢向前的样子,垂下眼继续看书姜美初见公子不看自己了,连忙放下手,快速移到他身边,故意伸头看向竹简,“公子又在看兵书?” “去那儿?” “随意逛了逛?”姜美初见公子看过来,转开眼说道。 公子伸手就把小女人搂到怀里,低头就啃了上去,想念了一天,终于得逞了。 “唔……唔……”姜美初用了点力气离开了公子的薄唇,“公子有事跟你讲。” 公子根本不听继续低下头啃上去,在小女人的小手推挡下,或是亲到面颊,或是亲到耳朵,或是亲到小嘴。 “公子真有事。”坐在公子怀中,姜美初无奈只得用力双手抱住了公子面颊,稳着他的头,不让他动。 “何事?”公子情动的双眼晶晶亮,心思根本不在事上。 “有人要献美玉给你。” “这算什么事。”公子轻笑。 姜美初凝眉:“公子,你不觉得怪异?” 公子无夏毫不在意:“平民得到好东西献给贵人不是很正常吗?” 姜美初无语望天。 公子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你在怀疑什么?” “公子,我怀疑有人对你设局。” 公子无夏放松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收紧了,坐在他怀中的姜美初能感觉到他腹肌的张紧力,轻轻的离开了他的怀抱,坐到边上等他思考、消化。 沉默的贵公子仿佛入定一般冥神思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轻磨下巴的修长手指终于停住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呢?” “公子,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对你熟悉的一种路径利用。”姜美初郑重回道。 “路径利用?”公子转头看向小女人。 “对,公子!” 路径,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含义。广义说法指的是从起点到终点,对人而言,就是指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而这种生活习惯,说白了就是路径依赖,虽然这是个经济学名词,但路径依赖对于想要发展、提身自我的人来说是残酷的桎酷。 虽不懂什么叫路径依赖,但他能明白小女人所说四个字的意思,这让公子无夏想起了六年前,自己是怎样被派到边邑的。 那时母亲去逝没多久,有一次父候和新夫人宴请自己,然后……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路径……依赖……利用……公子无夏无力般垂下头盯着矮几发呆。 整个房间突然陷入到无边的安静之中,贵公子周身浸透在伤悲之中的仿佛不以自已。 姜美初暗暗叹气,除了静静的陪着他,她不知道能为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贵公子做些什么。 都说平凡之人生存之难,可谁又知道处在食物顶端的狮子、老虎他们为了称王称霸又付出了多少艰辛呢?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就在姜美初感觉四肢麻木时,公子无夏回过神,转头朝她轻轻一笑,“谢谢你提醒我。” “公子有解决的方法吗?”姜美初温柔问道。 “你不说是路径利用嘛。” “你……”姜美初问,“怎么破?” 公子伸手摸了摸小女人的头,“公子不是神!” “嘻嘻,公子,那你慢慢想,我去给你做晚膳。”姜美初故作轻松的笑笑。 公子无夏点点头。 姜美初抬起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公子一定行的。”说完后,爬起来就跑到门口,伸手拉移门之前又转头漂亮的双眼又朝他眨了一下:“公子,加油!” 公子无夏心悦而笑,“嗯!”虽然他不懂加油为何意。 姜美初刚出门,十竹进了房间,“公子——” “宫里来的贴子回了吗?” “陈大夫还没有。” “拿过来,我亲自回。” “公子——” 公子无夏眯眼,“去查查邢夫人身边最宠的是谁?” “诺,公子。” 姜美初给公子做了四菜一汤用食盒提到了房间,进来时,陈阳和石予正在公子面前,他们正在商议什么,见她进来,都停了说话。 “公子,饭食在这里,我先回去了。” 公子无夏点了点头,朝他轻轻一笑,那笑容温暖而明媚。 姜美初很快出了公子院落,在门口看到了等她的山叔,“壮三哥呢?” “在我房间。”山叔想问什么事:“小禾……” “山叔,咱们到你房间。”姜美初心想,大事帮不了公子,那就做些小事吧。 第二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阳光明媚,给大地披上一层光辉,翼都大街小巷,忙碌的人们在早上尽情享受那温暖的阳光。 翼都公子府通往晋宫的路上,人群三三两两,大部分是守卒,小部分是平民及贵族办事的仆从,辰(7—9点)时正,公子府内有马车行出。 马车华贵而精美,低调而奢华,除了晋太子无夏无人能有资格坐这样的马车,马车沐浴在暖暖的冬阳之中缓缓而行。长长的青石板街道被马儿踩得嘚嘚而富有节奏。 纵横交错的路口,早已有卫卒站到那里维持秩序,见到闲杂人等,他们纷纷挥起戈戟,“公子入宫,闲杂人等且莫冲撞,小心戈戟无眼。” 闲散的人群自觉避到一边,等待贵人路过。 突然,某个十字路口处涌来众多麻衣之人,只见他们拥着一个面色潮红的老年男人一直朝公子的马车而来。 “大胆庶人,请止步——” “差爷,小的们的有宝贝献给公子。” 两位拦路的卫卒相互看了看,“何宝贝?” “禀差爷,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 卫卒朝中间的老头看过去,确实看到了美玉,迟疑了一下后,叫道:“尔等且在这里守候,不要朝前,小心戈戟无眼。” 畏惧于戈戟,众民拥着、挤着,立在原地徘徊,不敢上前,但个个都把头伸向公子的马车,等待公子的来临。 卫卒快速走到公子马车前,“公子,有庶民献宝。” “何宝?”马车内,低沉的男声不紧不慢的问道。 “禀公子,是一块美玉。” 马车内并没有声音,但帘布被揭开,里二问,“在何处?” “那里!”卫卒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说道。 “让他们过来。” “公子——”守卒连忙揖礼,“公子,让一群人……怕是对您……” “尔等且莫多言,让他们过来。”里二喝道。 “诺,公子。”卫卒连忙过去,让拦路的卫卒们松开了戈戟,人群拥着拿玉的老头蜂拥而上。 “公子——” “公子……” 公子无夏徐徐下了马车,月白锦袍,黑发以镶碧金冠束着,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立于马车前,修长的身躯挺直如松,又章显英武肃然,目光中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摄人气势。 看到公子下了马车,人群激动起来,纷纷叫着喊着,“老天啊,公子比美玉还要美。” “这那里是人啊,分明是神明举世无双。” “老天爷,公子果然配得上这无暇美玉。” …… 人群扰扰嚷嚷,里二大声叫道:“见到公子还不行礼,想找死啊!”说完就抽出腰间宝剑,嚯一下亮了出来,剑刃在冬阳下,寒光乍现,吓得众民连忙跪了下来。 “尔等庶民给公子请安……” “……公子安……” …… 众人纷纷落跪,只有拿玉的老头紧抱着美玉站着没动,不是他不想行礼,而是被周围的卫卒吓呆了,傻愣愣的站着。 里二双眼横扫,“你就是那献宝之人?” 老头见有人叫自己,醒过神来,连忙回道:“唯,唯,正是小人。” “宝贝在何处?” 老头连忙叫道:“在这里……在这里……”边说边举起了美玉,洁白无暇的美玉在冬阳的照耀下,通体晶莹,一丝杂质都没有。 站在公子身边的陈阳咝了一声,“公子,上等和田玉啊!” 老头见有人夸他的玉连忙叫道:“唯,贵人,这是举世无双的美玉,配举世无双的公子,真正好啊!” 老头眯着双眼朝陈阳叫道。 陈阳捋须意点头:“老丈说得是。” “请公子收下!”老头举着美玉双腿落跪请求道。 公子无夏从下马车到现在一声没有吭,面色无悲亦无喜,没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喜怒哀乐。 “公子——”见公子殿下迟迟没开口,老头微抬目光。 “不得无礼。”里二连忙喝道。 老头吓得缩了头,嘴里却催促道,“公子,这是庶民的一片心意,还请公子收下。” 纷嚷的大街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跪地的民众,围防的军卒都觉得奇怪,公子为何不收美玉呢? 难道公子不稀罕? 公子无夏背着双手缓缓而走,每走一步,跪在他面前的民众就觉得自己的心紧上一紧。 两步,三步……他们突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胸口压迫的难受,老天啊,这就是贵人啊,就连走路的气息都能让人骇得失魂落魄。 “公……公子……”老头举玉的双手开始不停的发抖。 眼看美玉就要从颤抖的双手中落下,突然一道白影晃过,等人们看清面前情形时,一个穿着甲衣的年轻人一手扶剑,一手托着美玉,“公子……” 公子无夏扫了眼献玉的老头,轻垂眼皮,“献者有功,带到公子府赐赏。” 听到公子收玉并有赏赐,人群兴奋起来,他们朝老头叫嚷道:“老头,公子收了你的美玉了,你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啦。” “然,老头要飞黄腾达了……” …… 众人纷纷羡慕不已。 老头却伏身道,“宝物献给公子,是小民应当做的,当不得公子赐。” 公子无夏从十竹手中拿过美玉,微微举起,双眼透过美玉看向太阳,温润之声轻轻响起:“此等举世无双之物献给公子,公子不赏,该是公子的不是了。” “公子果然是公子,品行果然高洁。” 有人呼问:“公子,你一定会让老头飞黄腾达吧。” 公子无夏朝问者轻轻颔首,“那是自然,公子言出,言出必行。” “老天啊,果然就是我们的公子。” 有人带头行礼,“公子威武。” “公子英明!” …… 里二让卫卒扶起老头,“请进公子府,等公子从宫里回来再进行赏赐。” 老头在众人的羡慕声中被卫卒架进了公子府,在众人没有见到的角落,老头那张脸能哭成水,小的不想要赏赐啊! 可这能是你想不想的吗? 公子无夏怀揣着美玉进了马车,马车驶向晋宫。 冬日暖阳高照,挥不去的萧瑟中却是冬的沉静与苍凉,那是生命的隐忍与退让,是希望的沉淀与积蓄,唯有从容,淡泊,才能触及指尖的时光流年。 大街角落某处,两个剑客抱着剑立在一个贵族管事的身后,只见此管事双脚不停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什么而又没有等到的样子。 大街另一处,男扮女装的素正在一群小孩跟前,他一手挎着篮子,另一只手拿着几根糖葫芦,笑靥如花,如同神仙下凡,“小儿,好吃么?” 吃到的小孩连忙点头,“好吃。” “想不想要?” “想……” “只要你跟你的伙伴们学一曲儿歌即可。” “可是我已经学会了呀。” “你可以换一首啊,糖葫芦可是很甜的哟!”素微微笑道,如仙女下凡。 “这……”总角小儿挠着自己头,感觉为难。 素直起身,把手中的糖葫芦给了另一个看起来伶俐的小男娃,“和田美玉,玉美和气,增吾公子,公子不藏,敬于吾王。” 小男娃眨了眼,跟着念道:“和田美玉,玉美和气,增吾公子,公子不藏,敬于吾王。” 素笑着点了点头,把一根糖葫芦都给了小娃,那小娃朝总角小儿道,“这歌比你刚才的好念,我们不念你的了,我念仙女的。” “对,我们念仙女的。”小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念起来,边念边伸手拿素递过来的糖葫芦。 素见糖葫芦发完了,朝众小儿一笑,转身偏跹而去,孩童们闹着一团,根本没发现仙女不见了。 仙女不见的深巷内,素已经换上男装了,并且被姜美初化了浓密胡子装,“以后你以这样的装扮行走江湖要安全得多。” “多谢贵人。” 壮三从另一个巷子口进来,悄声说道,“主人,儿歌换了,那些孩子都念我们教的儿歌了。” “不可大意,角角落落都要关注到。”姜美初说道:“公子这次遇到的不是一般等级的对手。” “唯,主人……”壮三说道。 第96章 流产 四两 公子无夏的马车不疾不徐进了晋宫,进了之后,马车禁止通行,他在宫人的带领下,没有去晋候朝事见臣的宫殿也不动声色。 直到妃嫔宫殿门口才道,“某要见的是父候,尔等带吾来此处作么?” “回禀公子,候爷在夫人宫殿设了家宴款待。” 公子无夏眉微蹙,停驻不前。 “公子请进——”宫人面色有些强横。 公子无夏松了眉头,“带路。” “唯……”宫人转身时,一脸轻蔑。 翼都大街上,到处都是嬉耍的小儿,他们一边嬉闹一边传唱儿歌,无邪耶! 在东周时,不要说总角小儿喜欢嬉闹玩耍时唱儿歌,就算是成年人,他们亦是,所以才有流传千古的《诗经》。 街道某处,着上等麻衣的男子小跑着来到了配备剑客的管事面前,“回宰君,有小儿唱了,但词好像不对。” “如何不对?” 男子回道:“好像是……” “说具体。” “唯,贵人,和田美玉,玉美和气,增吾公子,公子不藏,敬于吾候。” 管事眉毛紧坚,“我们的儿歌呢?” “禀宰君,和田美玉,玉美尔得,增吾公子,公子唯爱,珍珍而藏。” “居然被人调包了。”中年管事咬牙低叫:“赶紧给我唱回来。” “宰君,怕是晚了。” 宰君抡着胳膊就扇了上去,“没用的东西,坏了主人的大事,要你何用。” 晋宫后院,公子无夏被宫人带进了大殿,可是大殿内只有摆好的小几,几上放着美食琼浆,却没有人,他看向宫人,“这是何意?” 宫人低头而回:“禀公子,夫人亲自去请主公了,请公子稍等,请先就坐。” 公子无夏站着没动。 宫人也不催促,两只眼珠子转了转后,悄悄退到边上,趁公子无夏不注意时溜出了宫殿。 若大的宫殿内,空无一人,公子无夏背着手随意而立,微微打量了一番,这殿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两旁墙壁上钉了数盏铜灯,此时是白天,灯没有点着,若是到了晚上,这么多灯,此处一定灯火通明,真是…… 公子无夏双眼微眯,转开目光,大殿被逶迤倾泻的水晶珠帘隔成了两部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珠帘清澈的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幻,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突然,帘后仿佛有人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琴音蔓妙,如私语切切。公子无夏眉头微皱,垂下双眸,一动也不动,仿佛在聚精会神听琴音。 帘后之人,见公子无夏端是立着不动,一曲终了,放下古琴,立起身理了理袍子施施然出了珠帘。 公子无夏抬眼看过去,嘴角轻勾,“你——” “公子,许久不见!” 公子无夏双眸微束。 “公子,小人的琴艺可比年节时有长进?”乌同边走边笑。 公子无夏眯眼看向来人。 晋候住殿处,寝殿外室,摆了一地的矮几,矮几个的食器七零八落,倒的倒,洒的洒,邢夫人眯了眯眼,身边跟着的仆人连忙上前收拾。 珠帘后,男女嬉闹声此起彼伏,“美人,美人……” “主公,奴家没力气了……” …… 邢夫人嘴角冷冷,缓步上前,伸手嚯一下揭了帘子,晋候和美人们闹作一团。 美人们见夫人主来了,连忙跪到地上。 “何事?”扫兴的晋候甩着衣袖坐到蒲团上问道。 “你儿子来了。”邢夫人道。 听到儿子,晋候不耐烦的叫道:“这么早来做什么?” 邢夫人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轻美人们,贱人真是年轻啊,听到晋候的问话,收回目光,“一起吃顿家宴!” “那就走吧。”晋候不耐烦的叫道。 听到晋候的声音,仆从们不知从什么地方都出现了,连忙给晋候更衣,他见美人们还跪着不动,伸脚就踢了一脚,“作死,还不快滚,拉下去砍了。” “不要啊,不要啊……”跪在最前面的美人连忙扰起衣衫要抱晋候大腿,可惜已经晚了,被卫卒拖了下去。 邢夫人微抬下巴,年轻、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玩物,她轻轻看了一眼晋候,给他施了礼,“妾身在门口等候爷。” “嗯!” 邢夫人立到殿外等候晋候,突然有仆人小步急跑上来,耳朵附在邢夫人最贴近的大宫女边上,“开始了!” 大宫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仆人又急步而去。 大宫女悄悄对邢夫人使了个颜色。 邢夫人目光轻扫殿内,晋候已经更好衣,甩着宽大的锦袖出来了。 “候爷——”邢夫人马上避到边上给男人行礼,尊重而虔诚。 “赶紧走!” “诺!” 邢夫人宫殿处,乌同笑容满面,长揖到地,“小人见过公子,公子大安。” 公子无夏眼皮下垂冷漠的看向父候的宠臣乌同,薄唇轻启,“什么时候,一个外臣可以随意出入妃嫔内殿了。” 乌同身子未动,头抬起,笑容更盛,眼中尽是讥屑:“公子……主公都不曾说过小的半句,你何必操心呢!” 公子无夏双眸冰冷,并不接他的话,双手背后,缓步而走。 乌同转头,发现公子走向帘后置琴处,眼角眉梢喜色尽现。 晋宫外,晋候和邢夫人前仆后拥正朝内殿而来。 “季儿呢?” “回候爷,季儿去操练军卒了。” 晋候惊讶的转过头,“他去北营军了?” “诺,候爷。” “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晋候神色骤变,像要吃人。 邢夫人连忙讨好的笑道:“候爷请不要责怪季儿。” “为何?” 邢夫人面柔内刚:“候爷,季儿在为你分担啊,他见你整日朝殿忙碌,不忍心让你再去督军训卒,跟妾说道,天气严寒,父候年纪大了,身子骨吃不了北营的寒冷,就让孩儿为父操军练卒吧。” 晋候双眼紧眯,紧紧盯着邢夫人,突然仰天大笑:“哈哈……果然是寡人的好儿子,好,甚好!”细看之下,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邢夫人陪笑一路走到了内殿,“候爷,子夏怕是等急了?” “让他等等又何妨。” 邢夫人仿若不经意般一笑,“候爷,请——” 话音刚落,殿内传来嘎嘣一声脆响,紧接着传出低声责问:“公子你为何要摔了美玉?难道是因为小人劝你献给主公吗?你要是不想献给主公也不必……” 大殿内连翻责问还没有完,晋候带着满身戾气踏进了大殿:“孽子……” 邢夫人朝边上宫人看了看,宫人悄悄点了点头,她踏着轻步进了大殿。 大殿内,公子无夏站在珠帘边上,大夫乌同跪在珠帘前,他身边碎了一地白玉,看到晋候进来,连忙挪到主人面前,堂堂一个男人竟如妇人一般啜泣,“主公……你可得为小人作主啊!” “这是何如?” “主公,小的在大街上听人说公子得了一块举世无双的美玉。” “美玉在哪里?” 乌同拭了拭眼角挤出的两滴泪,看向地上的一地碎玉,“主公……” “孽子,你想作何?”晋候气得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微抬下额,目光静静的看向前方,“父候想作何?” “你还敢反问老子,真是反了……”晋候挥了一下剑。 公子无夏仿佛没有看到挥剑的晋候,风轻云淡:“父候,你召孩儿来所谓何事?” “难道没事就不能召你嘛?”此时的晋候怒火攻心,根本不去思考儿子是不是自己召进来的。 “然,如果没什么事,儿且退了。”公子无夏揖礼准备出去。 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那是藐视,那简直就是对他绝对权威的挑战,至于是父权还是君权,他没有想过,可能也不会去想。 晋候横眉怒目,“孽子,给我站住!” 公子无夏停止脚步,“父候何事?” “有美玉不知敬父,犯了大不敬之罪,吾要削了你的太子之位,吾要贬你为庶人!”晋候大声吼道。 听到这话,邢夫人喜上眉梢,和乌同相视一眼,成了! 还没等她想完,公子无夏转身面向晋候,缓缓出声:“父候,儿有说过不献美玉嘛?” “么……”晋候下意识看向地上的碎片,“打碎的东西你还敢敬献?”儿子终于有反应,他得意极了,不尊我,不敬我,老子让你什么都没有。 冷漠淡然的公子无夏突然勾唇一笑,“来人……” 跪在地上的乌同和立在晋候身后的邢夫人相视一眼,神色忽凝,什么意思?都齐齐看向门口来人。 穿着甲衣的石予低头双手举着托盘踩着方正的步伐铿锵而来,铮铮有力。 众人目光全都被有气势的小军卒吸引了,竟忘了出声,直到石予跪地行礼,“小人见过主公,给主公请安。” 暮气沉沉的晋候被朝气蓬勃的石予衬托得老态龙钟,从跪礼声中目光倏的看向青碧托盘,一块如脂莹润流淌的和田美玉赫然卧在托盘里。 乌同倏得看向地上的碎玉,竟没注意到此玉非彼玉,在邢夫人吃人的眼神中瘫软在地。 晋候眉头紧凝:“美玉……” “然,父候。” 晋候转头看向珠帘后的碎片,“那是何物?” “也是美玉!” “何意?” 公子无夏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却轻轻走到打碎的美玉边上,弯腰捡起一块,走向晋候。 儿子手拿碎片,一步一步走向晋候,他居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半步,“孽子,你想作何?” 此时此景,如果只把晋候看作父亲,公子无夏看作儿子,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作为父亲不看儿子的内心,光看他的外表,也应当有一个认知,超过半头高的儿子,早已不是那个立在大腿边仰头求父亲认同的孩子了,他不仅长大,甚至足够顶天立地。 “孽子……”意识到自己后退的晋候上前一大步,怒目喝道,“给我站住。” 公子无夏果然立住,此刻他在父亲面前露出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多,“每一次回来,父候都要在儿子面前摔些杯盏,我怕美玉到了父候手中亦是如此,所以放了个一般的美玉在怀里,等父候摔碎后,我再献上真正的美玉。” “你……”怒形于色的晋候脸色凝滞。 看着刺目的美玉,邢夫人突然有一种把控不了的无力之感,心蓦得紧张的跳动起来,那我儿怎么办? 乌同却被公子无夏笑容骇得大惊,刚才还纳闷公子为何不为自己辨解,为何不求晋候相信?原来……原来……他……有备而来,怎么会这样…… 看向地上的碎玉,这是用计从公子无夏手中骗过来故意摔碎的美玉,他要在晋候到来时演出一场戏,好让晋候在盛怒之下剥了他的太子之位,刚才差点就成了,差点就…… 乌同和邢夫人的目光不期然而遇,又蓦得离开,这场阴谋流产了。 公子无夏扔了手中的碎玉,“啐——”清脆一声,本就是碎的玉落下之后又碎了几瓣。 清脆的声音刺得众人耳膜发颤,至于是惊还是骇,那就不得而知了,公子无夏的目光掠过乌同时,让他颤抖不已。 公子无夏双手托着美玉,半跪而下,“父候,这是儿臣献给你的美玉,请接受儿臣的一片心意。” 晋候身边的宫仆看了看晋候,可是他的主人什么反应也没,他不知该如何。 公子无夏目光扫过去,宫仆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双手接过了美玉。 “父候,府里还有事要处理且退了。”公子无夏揖礼后转身而出。 出了宫殿,公子抬头看天,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再也不是那个青涩少年,不是那个不能为一碗有毒膳食辨白的势单少年。 公子无夏双手背后,低头踽踽独行,他知道,孩提时代,那个曾如高山般伟岸的父亲,随着母亲的逝去而消失不见,直到刚才他才发现,原来他只到自己的耳际。 耳际啊!公子无夏抬头,原以为父是高山能遮风挡雨,没想到,人生最大的风雨竟来自于此,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宫殿,就算风雨兼程,吾亦不惧! 宫殿内,风流成性、嗜美人为隐的晋候看着美玉呆了呆,突然挥开衣袖,双手背后跨步而出。 “候爷——候爷——”邢夫人莲步紧追。 “不要跟着吾,吾要会美人。” “候爷……” 晋候消失在邢夫人的眼际。 当所有的人都走了后,乌同拖着浑身发瘫的身体抱着邢夫人的双腿叫道:“夫人,救我,救我……” 邢夫人仿佛定神一般久久没有动。 “夫人……夫人,公子他对自己被污陷的事只字不提,这是要小的命啊!” 乌同不停的叫唤着,终于把楞神中的邢夫人叫醒了,只见她眯眼低头看向跪瘫在地上的粉面男人,“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嘛,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主公吗?” “夫人,夫人,小人不怕明的,就怕公子无夏来暗手啊。” “哈哈……”邢夫人突然大笑起来。 “夫……夫人……”乌同被尖锐的笑声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哈哈……哈哈……”邢夫人突然收回笑容,再次垂下眼,“起来吧!” “夫人救我!” 邢夫人勾嘴一笑:“当然要救你。” “夫人——”乌同高兴的立起身,“夫人——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欣喜的他并没有发现邢夫人那眼角梢处的精光。 出宫殿,马车等在门口,里二和十竹伺候主人上了马车,“外面情形怎么样?” “禀主人,小的还没有出手,许……已经下手换了儿歌。” 公子无夏眯眼看了看远方,远方仿佛不再孤独遥远:“做掉乌同。” “主人……”十竹抿嘴说道:“直接干掉吗?” 正在上马车的公子无夏顿了一下,转头道,“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小儿卖履之事。” “公子何意!” “不忙出手,我们先回去。” “诺,公子。” 马车嘚嘚走在翼都大街上,冬日的傍晚寒意浸人,人们步履匆匆纷纷朝家赶,偶尔有调皮的小孩在街道上乱窜,他们一边抹鼻涕一边不忘儿歌:“和田美玉,玉美和气,增吾公子,公子不藏,敬于吾候……” 马车内的公子听后莞尔一笑,“人呢?” “禀公子,正在和贵人们做生意。” 公子摇头:“小儿喜币。” “公子,禾庶士更喜金子,她见到金子恨不得都吃到肚里。” 公子无夏斜了眼里二,他惊得连忙缩头避到角落了。 公子却眯上眼假寐,如果是小儿,她会如何不动声色的除掉乌同呢?这个既是父候宠臣又是邢夫人得力干将的小人,他早就想找机会干掉他了,居然明目张胆的构陷吾,当吾是什么…… 公子无夏周身寒意骤起。 从食肆出来,夕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些,才走几步,天色摸摸黑了。 路四驾着骡车已经到了前门,“主人……” 姜美初搓着手道:“真冷啊,赶紧回家!” “唯,主人!”路四注意到主人的口误了,但他没有提醒,心道,我们家美姬说不定就成了公子府的女主人了,岂不是就是她的家。 田二和壮三等人上了另一辆骡车,上车后,田二要驾车,壮三说:“道路我比你熟,我来。” 田二想想对,“那就辛苦三弟了。” “二哥客气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正穿过翼都的市坊街道,本就不太热闹的市坊显得更冷清了,田二问了句:“坊门是不是关了?” 壮三点头,“是要关了,我得快点了。”他拉起牵绳准备加速,突然有两人从街角横冲过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这两头能被骡子撞伤。 壮三稳定车后,从驾座上跳下来,“你干嘛呢?” 两个横冲街道的人自知理亏,一直用袖子捂着脸,不敢示人,“唯……唯……” …… 姜美初坐在后面马车内,揭起车帘细心看了看他们,穿着打扮好像就是一般市井小商贩,神色紧张不安也不似作伪,便叫道:“壮三哥,人伤了没有?” “没伤到。”壮三回道。 “那就走吧。” “唯,主人。” 听到壮三和主人的对话,其中一个掩面之人放下衣袖,“我好像见过你?” 壮三别了对方一眼,“我天天在市坊里转悠,见过我的人多得去了。” “你是那个喜欢用布币买稀奇事之人?” 夜色中,壮三吃不准对方什么来路,含糊其词的反问:“你不走,挡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男人跟没听到壮三的话似,连忙扯掉另一个人的衣袖:“瓦子,瓦子,或许我们也可以用他的方法打听侠客。” 掩面的男子放下衣袖恍悟般说道:“唯,太好了,找到方法了,我这就回去跟家姊说。” “唯” 两个男人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找侠客?干嘛,杀人?为何要杀人?报仇血恨?什么样的血恨?无聊的姜美初像看电视剧般瞎想了一通。 准备驾马车的壮三却发现了主人的好奇心,走到她马车前,“主人,要不要小的打探一番。” 姜美初笑,“遇到了就打听打听,遇不到就算了。” “唯,主人!” 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谁能知道蝴蝶扇动的翅膀会掀起狂风巨浪呢? 回到公子府,里二照例等在姜美初必经的路口,路四等人也不多言,该干嘛干嘛去了。 姜美初跟着里二到公子书房,边走边问,“公子吃了吗?” 里二摇头,“没呢!” 姜美初摇头,“你们家公子本就有点胃疼,老是这样不行啊!” 里二撅嘴,“许美姬,既然知道公子胃疼,你干脆换回女装,在公子身边伺候得了,省得天天往外边跑,还要公子等你。” 姜美初转头瞪眼,“里二哥,你刚才说什么?” 挑着灯笼的里二看到这样的许美姬连忙避开了,“小的什么也没说。” “哼……”姜美初再次瞪了一肯里二,“带路。” “你不是认……” “嗯……” “知道了!” 姜美初带着气进了公子书房,刚推开移门,就听到了水烧开的咕噜声,“咦,公子你已经烧上啦!” 公子无夏坐在小桌子边上,正在往铜锅内放羊肉片,“回来啦!” “是,公子!”姜美初顺手把门关上了,暖和气一下起上来了,“哇,好暖和。” “坐吧。” “咦,公子,这小桌子做得不错啊!” 公子无夏嘴角微漾:“看看我做的火锅怎么样?” 看着一桌子菜,有荤有素,羊肉片、猪肉片、牛骨、腐竹,豆腐、菘菜等真是丰盛极了。 姜美初坐到桌边,双手托腮,看着笑意不断的公子,说道:“公子,你成了?” 正在烫菜的公子‘嗯’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 “四两拔了千斤,” “嘻嘻,公子威武。” 听到小女人的马屁,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的筷子,垂眼道:“公子不威武。” “不,公子,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威武的。” 公子无夏抬头,“我突然找到了面对他们的方法。” 姜美初想也不想就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那祝贺公子。” “那倒不必,你未进门之前,吾一直在想,吾除了无惧之外,现在多了一个无愧。” 姜美初没听懂,或许他要得不是自己听懂,只要自己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微笑点点头,“恭喜公子的人生又晋了一级。” “小儿调皮。” “嘻嘻,公子,小儿肚子快饿扁了。” 公子无夏睥睨:“那还不拿筷子。” “是,公子!” 十竹把宫中的情况跟大夫陈阳讲了,他眉开眼笑:“这么说不再以沉默抵抗主公了?” 十竹点头,“嗯!” 陈阳欣慰般捋须,“公子终于成长了。” 十竹道:“公子准备干掉主公的宠臣乌同。” 第97章 侠客 动手 听到此人,陈阳冷笑一声:“想他死的人可不指我们主人。” 十竹冷眼:“其他人小的不管,可他对公子不敬,就该死上百次、千次。” 陈阳问:“公子打算如何杀了他?” “原本想让暗卫直接动手,后来改变主意了。” 陈阳看向十竹:“为何改变主意?” “小的也不知道,不过明天就应当知道了。” 陈阳点点头:“那就等明天。” 公子无夏在宫内的事情这时也到了宗老府,到了宗老手上,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门客道:“主人,公子季眼看就要弱冠,邢夫人怕是急了,竟然把他送到了北营,这可如何是好。” 宗老老眼动了动,道:“北营……北营……”突然紧凑起老眼,“就算是公子那又怎样,且莫急燥。” 门客想了想又道:“主人,小的不明白,公子都答应给八千兵卒了,为何那公子季还要打主公近军的主意?” 宗老老眼倏一下看向门客,半晌未响半吱声,突然叫道:“来人……” “唯,主人……” “去查查,邢夫人为何这么快让公子季接触北营。” “唯,主人。” 门客道:“主人怀疑什么吗?” 宗老道:“那邢姬虽是女流之辈,可是揣测人心不下于男人,她整日和主公在一起,不可能不了解主公对北营的态度,居然这么快让公子季接触北营,这是要犯主公的忌。” “主人……犯主公的忌,岂不是对公子有利。” “话虽这样说,可如果是主公主动呢?”宗老担心的说道。 “这……小的们没有打听到这样的消息。” “所以才要紧惧。” “主人所虑的是。” 寒冷的冬夜,一对年轻人在铜油灯下,吃着热乎乎的火锅,真是不亦乐乎。 姜美初笑意盈盈:“公子,今天的羊肉谁切的,你要打赏!” 公子无夏别了眼小女人,继续吃自己的。 “公子,你不会小气的连个赏都不打吧。”姜美初故意说道。 公子无夏再次别了眼小女人:“闹腾。” “嘻嘻,公子,不要食不言寝不语嘛,这样多没意思。” “吾说得话还少么。” “多谢公子。” 公子无夏伸出另一只手,给了一个爆栗子,“食都堵不住你的嘴。” “公子,好吃嘛,肯定要感叹一下啦。” 公子无夏眉心跳了几下。 “知道了,公子,我不说话了。”姜美初连忙夹菜吃。 姜美初不说话了,公子无夏悠悠的开了口,“上次卖履,你为公子清宣扬的不错。” 呃……姜美初的思维都没有转过来,“公子清……公子你怎么想起他了。” “小儿多狡。” 姜美初眨眼:“公子突如其来提这事做什么?” 公子无夏深深的看了眼小女人后继续吃自己的火锅。 姜美初一眼不眨的说道:“公子,儿歌被我改了呀!” “嗯,我知道了。” “那你……”姜美初不解了,美玉这件事,他的声名德行没有受损啊,为何要提卖履之事?难道也帮他卖一次履,让他的德行更高一层? 公子无夏见小女人愣愣的,火锅也不晓得吃了,夹了一块肉牛塞到她嘴里。 “唔……唔……”姜美初嚼了牛肉,“公子何意啊,你不说,我饭都吃不好了。” 公子无夏轻轻笑了笑,“吾要杀人。” 姜美初被吓的赶紧动脑子:“你要杀坏人?” “嗯!” 姜美初明白了,“你既要杀人,又不想让人抓住把柄?” “嗯!” 姜美初撇嘴:“公子想用我的‘歪门邪道’?” “小儿聪慧!” “不是‘多狡’、‘狡黠’了?”姜美初鼓嘴撇眼。 公子无夏被小女人逗得哈哈大笑。 壮三有时混迹在市井之地,有时靠近贵人活动的地方,但贵人活动的地方多半只能在外围打听一二,如果真想打听什么,需要本地的地头蛇帮助才能获得更有价值的消息。 主人喜欢侠客的事,也不是一两天了,壮三也曾遇到过侠客,但是接触下来,像主人喜欢的那种侠客好像没有,或者有,自己还没有遇到。 这天壮三像往常一样,抄着手,带着兔毛瓜帽晃荡在市井里,看似一副二流子闲人模样,实际眼观八方,耳听四方,过滤着他需要的信息。 突然,有一个人入了他的眼,是谁呢?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挪到了这人身边,同他一道倚在一个破旧的铺坊南墙边,眯眼看了看天,顺嘴就道:“这地方晒太阳好,避风暖和。”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脚打圈,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了眼,抄起手就走人。 “咦,小兄弟,别走啊,这地是你先占的,让给你。”壮三边说边离开了。 此时的壮三跟昨天晚上的造型略有不同,或许他就是入了那个中年人的眼,也或许少年人的社会阅历不够,总之昨天晚上差点撞上马车的少年并没有认出他。 少年看着壮三走了,想了想继续立在墙边,不一会儿,他的人三三两两都到了,渐渐的竟有一大群。 壮三在暗处数了数,怕是有上百人,这是要干嘛,他随着围观之人悄悄的靠了上去。 没要多大功夫,壮三打听到了自己要的消息,他有些惊讶,这些竟然正在商议如何雇佣侠客杀人,而要杀的人来头可不小,他再次看了看这些处于社会最低层的平民,就凭他们能杀得了那贵人吗? 壮三想了想,找了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弟,“你盯着些,我去有些事。” 小叫化子高兴的点头,“三哥,你去忙,我保证盯得妥妥的。” 壮三回到了公子府。太阳刚升没多久,他就回来了,那一定是有事,姜美初连忙出了院子见了他。 “壮三哥,何事?” “昨天遇到的两个男人正在和人商议雇侠客杀人。”壮三笑回。 姜美初好奇:“他们准备雇谁?” “当然是梁国著名的侠客弦。” 姜美初笑笑:“怎么可能!” “唯,世人只听说过弦,但很少人见过他。” “除了他,他们还准备请谁?” 壮三无奈的笑笑,“四大侠客被他们说了遍。” 姜美初摇头,“不可能成事的。” 壮三又道:“我离开时,他们好像也知道请四大侠客是不可能的事,最后提到了个叫黄巷里的义士,小的打听到他就是晋国人,有一身好功夫,为人仗义,估计能成。” “那他们准备杀谁?”姜美初问。 “大夫乌同。” 姜美初的双眼瞪的溜圆,“谁?” “晋候、邢夫人的宠臣乌同。”壮三回道。 姜美初想起昨天晚上公子对自己说的话,要笑不笑:,“难道连老天都看不过他了,要灭了他。” “主人,怎么啦?” 姜美初招了招手,壮三靠近了主人:“公子要解决此人。” “……”壮三捂嘴。 “我正准备找你,跟你商议如何解决此人,没想到你就来了。” “主……主人,你要亲自出手?” 姜美初连忙叫道:“不是。” “那……” 姜美初道:“杀一个人容易,但如何杀一个人有些难。” “啊……”壮三被主人饶晕了,“主人,小人听不懂。” 姜美初笑道:“公子不仅仅想杀人,还想让杀人变得……变得正义。”政客的弯弯绕绕她一起也对他说不清楚,干脆说得简单些。 “原来是这样。”壮三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但他知道乌同恶行,此人仗着受宠,在翼都横着走,简直恶贯满盈。 晋国大街上,似乎跟往常一样,似乎又不一样了,至少烟花妓馆少了一个‘贵人’的身影,谁呢?不要说,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晋候身边炙手可热的宠臣——乌同,他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一动不动,让想杀他的人急了。 晋义士黄巷里在乌臼巷徘徊好几天了,都没有机会得手。 十竹把消息带进公子书房时,公子正在和姜美初喝茶下棋,“公子,我们还等下去吗?” 公子无夏正捏着棋啪一下放了下去,“等。” “公子,催大夫带着八千卒也快到了。” 公子无夏抬起头眯起眼,“该来的都来了。” “公子……”十竹道:“邢夫人的贴心心腹快马驾鞭去了一趟邢国——她的娘家,据我们的人探到,公子呈好像为邢夫人请了顶尖刺客,怕是到了。” “又是刺客?”公子无夏勾嘴。 姜美初撇嘴,“又是这一招?” 公子无夏笑笑,“让他来。” 十竹叹气,“公子,听说请得是齐国人长虹。” “他……”姜美初去齐国行过商,“那可是四大侠客之一。” 公子无夏冷然,“在我眼里,侠客和刺客没有区别。” “呃……”姜美初眨眼,好像是呢! “公子,小人怕不是他的对手。”十竹直接说道。 公子无夏顺着十竹的目光看向姜美初。 “公子,我没有和他交过手,不知如何。” 公子无夏微微一笑,“就算你没有身手,吾亦不惧。” “公子……”姜美初有些感动,他的话明明确确告诉她,他不靠她。 “我们下棋。” “对,我们下棋。”姜美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得好。”公子无夏喝彩。 “嘻嘻……”姜美初甜甜一笑。 十竹眉心直跳,你们两个不惧了,可我们做人奴才、臣子的不能不惧啊,他悄悄退了出去,全面慎对名侠刺客的到来。 壮三除了帮路四打探买卖上的事,对那群刺杀乌同的人更上心了,他已经不知不觉打入到那群人中间了,并且跟着他们一起出谋划策。 此时,他们围坐某个破巷某个破棚前,有人道,“那贼人除了早朝门都不出了,该何如?” “那就利用他早朝的时间击杀他。” “谈何容易。” “然,那贼子早朝时,跟着的卫卒有近五百人,把他裹得密不透风,黄义士以一已之力如何才能得手。”众人沉默。 突然,有人举出手,“我帮黄义士一起杀那贼子。” 众人目光齐齐汇向那精瘦的中年男人。 “我愿助黄义士一臂之力。” “请问阁下是……”那个带头的少年人问。 “小人是游侠儿。” “游侠儿?” 何谓游侠儿,自恃勇武、讲义气而轻视生命的人,这样的人在东周屡见不鲜,主人很鄙视这样的人,壮三暗暗想道,说是对自己、对家庭不负责,交朋友可以,但她绝对不会用这样的人,惹事生非,不想给他们擦屁股。 众人相互看了看。 少年抿嘴,“侠士要多少币呢?” 游侠儿摇头,“吾身为人,替天行道,不在钱币。” “哇,真侠士,令人钦佩!”众人叹。 少年感激的点头,“请问侠士高姓大名——” “西贾。” “原来是西侠士,那就多谢了。” “小儿客气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默默的等待,期待更多的游侠儿出现,但却再也没有,众人哀叹。 义士黄巷里道,“何必哀叹,吾不惧生死,明天早上就杀向那贼人,好替你们讨一个公道。” “义士,请算上西贾。” 游侠儿西贾的话刚落,一个妇人扑向人群,“杀千刀的冤家,你去送死了,让妾何以立身?” “你这妇人来做咋?”正准备慷慨激昂的西贾瞬间怒形于色。 妇人哀切:“冤家,你可不能不要妾,你死了,妾如何自处。” 西贾骂道:“赶紧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也阻止我替天行道。” 妇人怒问:“那是贵人,你替什么天,行什么道?” 西贾讥笑道:“那算什么贵人,靠投机取巧立到贵人身边,最多算是奴才。” “然……侠士说得对。”少年悲愤说道:“他抢我们铺子,夺我们币,还要把我们变身为奴,此仇不共戴天。” “对,不共戴天,我要替天行道,杀了这个只会讨好贵人的狗。”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众人齐齐呼叫。 壮三眉心直跳,悄悄挤出了人群,刚想透一口气,发现巷子口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的昂然大丈夫,抱着一把剑,双脚微开,直直的朝这边看过来。 不知为何,脑中马上出现了齐人侠士长虹的身影,实际上他一次也没有见过,就算是传闻,也是了了几次。 壮三迅速出了人群,从另一边出了破巷,连忙让人把消息带到了公子府。 “什么,长虹已经到了?”姜美初惊道。 “然!”送消息的暗卫点头。 公子无夏的暗卫和壮三已经联上线了。 “公子——”姜美初看向公子。 公子无夏看向十竹,意思是刺杀我的人为何去破巷,难道是为了保护乌同,准备杀了杀乌同的人? “小的马上就去查。”十竹快速出了门。 暗卫再次说道:“禀公子,黄义士和一个自告奋勇的游侠准备明天一早击杀乌同。” 明天早上也是公子无夏进宫朝殿的日子,姜美初和公子相互一眼,看来事情真的来了。 晋宫内殿内,邢夫人和公子季坐得很近,他悄声问,“母亲,这次能成吗?” 邢夫人阴狠道:“不成也得成。” 公子季点点头,“希望如此。” “我儿不必急,人已经到了,就看明天早上了,就算明天早上不成,母亲还准备了后手。”邢夫人笃定的说道。 “母亲……” 邢夫人讥笑一声,低头看了看美甲:“人啊,除了比狠劲,还要比手段,更要……” “更要什么,母亲?”公子好奇的问。 邢夫人抬头,朝儿子亲昵一笑,“耐心。” “可我没耐心等,母亲,我被北营的人挤出来,你可得替我出这口气。”公子季蛮横道。 邢夫人脸色一沉,“儿啊,别急,这些都将是你的。” “母亲,可我现在就想呆在北营。” “儿啊,老大的八千卒马上就要到了,任你搓扁揉圆。”邢夫人耐心对儿子说道,难道她就不想让儿子呆在北营吗,可那是晋候的近军,就算是她,也不敢乱动。 公子季根本不管,就是叫道:“可我就是想北营。” “别任性。”邢夫人突然冷冷的喝道。 “母亲,你训我?” “这是为你好。” 公子季猛得立起身,手指邢夫人,“你整天就知道为我好,为何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说完甩着衣袖跑了。 “给我回来,回来……”邢夫人头、肝俱疼,“这……这孩子怎么这样?”她喃喃自语,“我可为他操碎了心,为何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呢。” 姜美初跟着暗卫来到了壮三所在的地方,“人呢?” 壮三回道:“不见了。” 姜美初眉头凝起,壮三可是这方面的老手,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侠客,她看了看破巷,一群人拥在一起,仍在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主人……” “回去吧。” “唯,主人!” 回到公子府,姜美初没让里二叫就去了公子房间,拉开移门,“公子……”又是热气腾腾的火锅,轻移几步到了矮几边。 “见到了?” 姜美初摇摇头。 公子无夏伸手夹了块肉到她面前的小碗里,“吃吧!” “公子,你不担心?” 公子直起身,夹起生肉往火锅里烫,直到肉熟,继续放到她小碗里:“我曾面对过无数次。” “公子……”不知为何,这一刻,姜美初感觉很难过,眼泪想往下掉。 “吃吧,我的小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公子温柔而语。 “公子……”姜美初低下头吸吸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再次抬起头时,她面带微笑,世事虽艰难,但胃和心,不可辜负。艰难和面对先让美食去抵挡!携所爱之人,赴一场美食之约,又有何不可。 数九天,朔风吹,寒气逼人,遍布每个角落,晴朗无风天干冷干冷的。光秃秃的树木立在大街两旁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 姜美初今天的装扮异于常日,她穿着胡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这剑同样来自胡人,是她在市集与狄人交换的。 公子无夏腰间佩着吴越之地的长剑,除了制作精美华贵、显示出铸剑师的卓越技艺外,此剑还寒气逼人、锋利无比,杀人于眨眼之间。 姜美初走在街道边沿,悄悄跟着公子的马车,暗暗保护着公子。 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怒嚎着,如咆哮的狮子,更像一把刀,无情的割在人们的脸上。 翼都另一条通往晋殿的大街上,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周围卫卒有近五百人,把华贵马车围得密不透风,一只鸟都没办法飞进来。 黄义士避在某个街道角,耳听着马车滚滚而动的声音,眼瞄着渐渐要靠近的马车队,手中的剑慢慢拔出,蓄势待发。 立在他身边的是游侠西贾,只见他低语,“义士,我引开那些卫卒,你找准机会杀到马车里。” 黄义士点了点头,“嗯!” 少年立在他们身后,听到两位侠士的话,抱拳揖礼,“全仗二位侠士了。” “小儿放心,我们一定会替天行道。” 另一街道,姜美初跟着马车缓缓而行,边行边又把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并且重点拉出了那个关键人物——邢夫人! 多么不简单的女人啊,在晋候如此好色的情况下能站稳后宫,牢牢把握晋国政权命脉,她是凭什么做到的呢? 难道仅仅是讨好男人?可站在权力顶端的晋候再怎么无能也不会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吧,如果是,那么他辖下的臣子早就把他给办了,还能让他安稳的坐在候位上? 那只能说明一点,邢夫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可厉害就是一次又一次派出刺客么?姜美初的脑子中有什么闪过,她想死命的抓住。 另一街道,黄义士的双腿已经呈备跑状,西贾同时也抓紧了他那把看上去有些生锈的铸剑。 近了……近了…… 乌同的马车终于靠近了十字路口的街角,说时迟那时快,黄义士一个拔步跃出,手出的剑青铜剑跟着出鞘,在晨光中寒意渗人。 “乌那贼子,纳命来!” “乌贼,纳命来!”西贾跟着飞了出来。 “挡住刺客、杀无阻!” “挡住刺客、杀无阻……” …… 刀枪剑戟相撞,迸出火光,落到地上,瞬间不见。 人声却在杀戮中沸腾起来。 “大家上啊,杀了狗贼,讨回我们的铺子,抢回我们的血汗钱。”近百民众从巷子里纳喊着跑了出来。 “杀啊,杀啊,还我铺子,还我妻儿……” …… 少年带着街邻坊居拿着木棒一起冲向了大街,他们的木棒在戈戟下不堪一击。 壮三也在打斗的人群中,他有身手,很快打倒了几个卫卒,本来胆怯的平民瞬间被他鼓舞,后退的脚步继续向前。 “吭……” “噗嗤……” …… “救命啊……” …… 马车内,乌同抖着手大叫,“反了,反了,给我杀……”一直害怕太子出手的他,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平民,伸出头,大声叫道。 贼人终于露头了。 黄义士一喜,乍喜之后,却发现自己被卫卒缠上了,根本近不了那狗贼的身,急得双眼怒曝,身中数戈,却依然不倒,作为侠士,他还没有帮人实现愿望呢。 西贾大叫,“杀死你个狗贼……杀死你个狗贼……”生锈的铸铁剑竟连砍数人。 少年见两位侠士都不能靠近,急得两眼通红,大声叫唤:“狗贼……狗贼……” 此时此景,就算他上,怕也是杀不了乌同,就在壮三想悄悄撤退时,突然一道寒光刺目,有影从眼际掠过,直朝那狗贼刺去。 谁,是谁…… 壮三快速挥动棒子想看清楚是谁时,又有一道寒光飞过,比先前一道更快更疾。 谁,又是谁…… “吭……” 不是两剑同刺的声音,却是两剑相撞的声音。 “咣……” 有剑落下。 第98章 如雷 被缠 好奇让时间都静止了,等人们立定仔细寻着声音看过去时,发现地上有两截断剑,而另两个半剑分别被两个男人握着。 一高一矮。 握剑之人互视。目光平静,仿佛他们不是对手一般。 站在远方,山老头眯眼,自言自语:“好快的身手,好快的剑,不亏为四大名侠。” 大街上,乌同的马车前,高个子问:“你是谁?” 姜美初抬起被削的短剑,“这下更短了。” “你是谁?”高个子剑客再次问。 姜美初轻轻一笑,“我是谁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高个子眯眼问道。 姜美初马上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还没等高个子反应过来,姜美初大叫一声,“报仇的还不快上!” 黄义士和少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几乎同时拔脚。 高个子马上伸剑,可他的剑被姜美初挡住了,“长侠士,别人家的热闹最好别掺和。” 长虹双眼倏的眯起,“你知道我是谁?” “如雷贯耳。”姜美初一边回答,一边看向那两个刺杀人。 “狗贼,还我铺子,还我家人……”少年挨了一戈也没有退缩。 看着两人逼进,乌同缩回马车,大叫:“挡住……挡住……” 静立的人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挥动手中的棒子和卫卒厮杀起来。 大街小巷内围观的人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回头拿趁手的家伙,慢慢的,人群由几十到百,再由百到千。 长虹和姜美初两人夹在人群中,一挡一击,一直过招到…… “死了,死了,乌贼死了!”黄义士用尽全身之力,把剑刺进了乌同的身体后狂叫,突然,砰然倒地,他血流枯竭而亡。 “义士……” “义士……” 少年拐着腿跪了下来。 西贾也带着伤跪了下来。 人群也纷纷落跪。 “太子到——”里二的声音划破悲伤、穿透而来。 长虹和姜美初两人同时松了剑,各自退后,让出了道路。 马车车棱上,乌同的胸口插着一把青铜剑,剑柄上没有任何装饰,就如同倒地的黄义士,纯朴而简单。 “义士……”少年哭道。 “公子在,不得喧哗。”里二严肃制止。 少年在中年男人的搀扶下连忙跪到公子面前。 公子无夏淡然而立,“为何要刺杀贵人?” “贵人不仁。” “有何不仁?” 少年悲怆道:“抢铺夺币,还把我们的家人贩卖为奴。” “尔等为何没能成奴?” “我们是男丁,要交人头税。” “来人……” “公子——” “请大司寇。” “诺。”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道:“小民无罪。” 有人带头,蒙蒙的人群终于意识到太子殿下要干嘛了,赶紧叫道:“小民无罪,小民无罪……” …… 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要震动翼都。 跪在死去的黄义士身边,西贾呆呆的看着激愤的人群,好像傻了一般。 公子无夏背着双手转身。 少年见太子转身连忙爬着跟上他,大哭道:“太子殿下,请为我们做主。” “太子殿下,请为我们做主……” “太子殿下,请为我们做主……” …… 民众的声音再一次震天。 公子抬头看向齐齐落跪请求的平民,轻轻颔首。 “多谢殿下!” “多谢太子……” 众人齐谢。 “尔等且稍安勿燥。”无夏缓步而走,立在长虹身前,勾嘴一笑,“齐人?” “然!”长虹揖礼。 “那就回齐国去吧。” 长虹吃惊的抬头,“殿下不想抓了我?” “人是你杀的么?” “可我有杀人动机。”长虹直言道。 听到此人的话,姜美初的眉毛差点没竖起来,难道他也是穿越时空的家伙? “哈哈……”晋太子仰头大笑。 “殿下笑什么?”长虹不解。 公子无夏停止笑声,“昨天晚上,还有人跟我争什么是侠客,什么是刺客,现下,我明白了,汝是侠客,晋国不拘侠客,你可以走了。” 长虹眉头皱起,却还是把半截剑收入鞘中,双手揖礼,“多谢了!”说完后,看向姜美初:“吾不管你是深藏高手,还是无名之辈,都要和你决战。” “么……”姜美初没想到惹出这么个麻烦,“大侠,你已经名动天下,何必为难我一个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的剑术居然在我之上,怎能算无名。” “呃……”姜美初道:“没啊,大侠,承认让了。” 面无表情的长虹突然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可没有让。” “可……可我不想我任命决战啊!”姜美初发现自己混不过去,无奈道。 长虹道:“这由不得你,否则让我们这些人如何立身。” “你做你的大侠啊,我做我的无名小卒中,就跟以前一样,大家互不干扰。” 长虹摇头:“可吾已经知道汝了,来年春日,我要和你决战。”说完大步而跨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跪在地上的人群蒙蒙的看着他们,来是谁,他们不知道是谁,去者又是何人,他们亦不知。 “喂,喂……”姜美初拍脑门,这算什么事。 公子无夏正在安抚发愁的小女人,老态龙钟的大司寇到了,他连忙过来行礼,“臣拜见殿下,殿下金安!” “平身。” “谢太子。” “老卿士自己看看吧。” 大司寇目光随着公子无夏的目光看过去,倒抽一口冷气,此刻,乌同身上插了两把剑,无数个木棒,像针筛一般。 “公子,乌大夫这是……” 公子无夏眸光微深,朝少年道:“有事道给卿士,他定会禀公执法。” “小民叩谢太子恩。”少年又朝大司寇道:“请贵人为小民作主。” 大司寇神色一凛,“老夫现在看到是乌大夫被尔等庶民杀了,尔等庶民犯了死罪,吾要捉你们进监以偿贵人之命。” “卿士……”少年大惊。 众人听到,相互看了一眼,突然齐齐涌向乌同,等他们再次散开时,那里还有乌同的影子,地上只余一团肉内。 老卿士大惊失色,“反了……反了……” “杀贼人,还我铺子,还我家人……” “杀贼人,还我铺子,还我家人……” …… 众人竟不理大司寇,齐齐往晋宫方向而去。 “这……这……”大司寇手发抖指向众人而去的方向。 公子无夏道:“卿士,为仕不仁,天道可遣。” 卿士脸色大变,“乐等庶民给吾站住,给我吾站住……” 领头少年听到声音,“贵人是来主持公道吗?” “公……”老卿士看向晋宫的方向噎下自己的话,“然……” “多谢卿士!”少年跪下,双手呈上血书,“这是我等小民含冤血书。” “这……”老卿士又看向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锐利眸子一眯:“国家奉养尔等,就是让你养老的么?” “唯……唯……”老卿士吓得立即跪地。 “禀公处理。”公子无夏眸光灼灼。 “唯……唯……” 公子无夏冷冷转身,周围的平民马上自动给他让了道,并齐齐呼谢,“谢太子恩、太子英明!” “谢太子恩、太子英明!” …… 声音回荡在翼都上空,久久没有散去。 老卿士咬牙想跺脚杀了乱事的平民,可是目光触及到变成肉饼的乌同,他老眼转了转。 公子无夏立上了马车,马车悠悠的向朝殿进发。陈阳担心的问:“卿士会放过这些庶民吗?” 公子无夏闭眼假寐,“法不责众,他会抓几个领头人。” “这些民众怕是不会让他抓吧。” 公子无夏没有吭声。 陈阳揭开帘布朝后面看过去,大司寇好像正在抓为首的少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都城的市坊已经萧条到门可罗雀的地步,而形成这样原因的无非就是贵、士族巧取豪夺。乌同也许不过是个开始。 大街上,众人见贵人放过了他们,个个高兴的喜开颜逐,可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就被贵人的动作搞蒙了。 “为何要抓炯良?” “为何要抓一柱?” “为何?” …… 众人的情绪马上激昂起来了:“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 大街上围上来的平民越来越多,他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奋。 大司寇眼看着就要被平民围攻,吓得他的随仆大声叫道:“保护卿士,保护卿士……” 人群外,姜美初等到挤出来的壮三,“没受伤吧。” 壮三摇摇头,“主人,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 看向人群,平民沸腾的声音冲上了云宵,姜美初神色复杂的说道,“是,也不是。” “主人……” 姜美初叹道:“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唯,主人!” 上朝的其他贵人都避开了这条道,绕着进了晋宫。 乌同被杀事件已经报到晋候面前了,他刚想发火,大司寇迈着老太龙钟的步子进了大殿,“主公……主公……” “何事,如此喧哗?” 大司寇吓得脸色发紫:“禀主公,那些刺杀乌同的民众拥到宫门前了。” “放肆,杀了吾的臣子,竟还敢闹事,给我都杀了。”晋候大怒。 众臣大惊。 原本想看热闹的宗老不得不出列,“主公,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不记得‘国人暴动’了吗?” 何谓国人暴动?,发生在西周时的镐京,因不满周厉王的暴政,国人集结起来,手持棍棒、农具,围攻王宫,要杀周厉王。 国人,我们在上文中有提到过,住在国都的平民,称为国人,他们因不满周厉王夺财掠币,发生暴乱。 盛怒的晋候表情凝滞。 宗老见晋候被自己说住了,连连叹息道:“主公,老臣进宫前,在大街上听到万民呼叫了,他们说自己无罪,你若都杀了他们,这是要逼……” “给你住嘴。” 宗老苦口婆心道:“主公,整个翼都不过几万民众,你要杀了万民,那国还是国吗?” “谁领头的?” 大司寇马上上前,“回禀主公,他们齐齐杀了乌同,老臣看过去,那乌大夫已被国人砸成肉饼了。”他不敢再说带头人了,他怕下一个成为肉饼的是自己。 晋候眉动。 “主公,请三思。”宗老再次说道。 大司寇小心翼翼的启禀道:“主公,这是千人血书。” “千人血书?” “诺,主公,”大司寇回道:“他们都举报乌同夺铺掠币,把他们的家人变身为奴。” 宗老说道:“主公,变庶民为奴,这是违反祖宗规制是要受天遣的。” 晋候眯眼。 公子无夏静静的立在朝殿上,漠然垂眼。 公子季几次想插话,都被一个中年卿士给制止了。 三日后,乌同事件随着民众情绪的发酵而被压了下来,刺杀乌同的黄义士得以保全全尸,以侠士被民众葬。 邢夫人死死的压着自己的脾气,手中的花饼却被她捏得粉碎,“果然不同往日了,这局居然被他解了,居然解了。” 仆人们听到她自言自语都吓得退了出去。 “解了吗?”邢夫人阴眼轻嗤:“那就等着瞧,哈哈……哈哈……” 壮三被人缠上了,搞得他连公子府都没办法进,只好住在小客栈里。 “壮士,你就收下小人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西贾缠着壮三。 “对不住了,我不收。” 西贾不死心:“壮士,为何不收?” “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干嘛要收你。” 西贾笑道:“壮士,收了我好啊,我和婆娘做你的仆人,把你伺候的好好的,那多好。” 壮三摇头,“我亨不了这等福。” “壮士……” 壮三啪一下把门关上了,气得想跳脚骂人,抓耳挠腮想办法回公子府。 公子府,陈阳立在公子面前,皱眉而说,“公子,邢夫人找来长虹竟不刺公子,竟想利用乌同扳倒公子,其心可诛。” 公子眸光冰冷,转头看向姜美初,“你是如何想到的?” 姜美初轻轻抿嘴:“如果上次的刺杀是邢夫人派过来的话,那我想,她应当知道公子身边有高手,刺杀这一招应当不管用了,但事实是,她居然又找了刺客,这是为何呢?难道她想再试一次,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从公子府出来,凭着本能,一路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杀气,所以我又把事情过了一遍,重新思考了一遍邢夫人,突然意识到,乌同这枚棋子被她弃了,于是我就去挡了长虹的剑。” “邢夫人果然不简单。”石予叹道:“她居然反其道而行,想而利用乌同之死引起晋候震怒,进而达到打击公子的目的。” 陈阳轻笑,“不简单又如何,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一切都得看儿子,可是公子季已经被北营赶出来了。” 石予轻笑:“公子,我们在百里屯放出的‘消息’起作用了。” 陈阳面带喜色,“公子,除掉了乌同,公子季又被赶出北营,大快人心哪。” 公子无夏抬眼,“还没到大快人心之时。” 陈阳愣了一下连忙道:“然,公子说得是,但解决一个是一个。” 石予笑道:“主人,经此一事,主公和邢夫人在士族中的本就不高的声望就更岌岌可危了。”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这就是吾不让十竹直接杀人的目的。” “公子英明。” 公子无夏道:“收拾一下,准备回边邑。” “公子,催大夫可带着八千卒到了?”陈阳不解。 “让他直接交给大司马,然后回边邑。” “公子……” 公子无夏立起身,踱着步子走到移门边,伸手就拉开了移门,门外,午后冬阳正好照进来,“要不了多久,这些士卒仍旧会回到边邑。” “公子,万一他们也用募兵制呢?” 公子无夏肯定的说道:“他们不会……” “为何?” “传统、陈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陈阳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是。” 听说公子要走,宗老亲自找上门来,“那八千卒你就这样拱手让人?” 公子无夏面露笑意:“宗老,难道父候没让你来劝说我拱手让卒?” 宗老被他堵上了嘴,“可……” 公子无夏风轻云淡般说道:“多谢宗老关心,但吾相信,是吾的仍将是吾的。” “……”宗老被绕晕,这话何意,可惜对方没有给他解释。 葬完黄义士,从众人手中筹得的钱粮衣物放在黄义士家中,少年炯良朝黄母磕了磕头,“多谢了,婆婆!” 快哭瞎眼的黄婆子在儿媳妇的搀扶下挥了挥手,“你们走吧,你们走吧,老身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 炯良再次磕了三个头,领着众人离开了黄家,回头看看寒风的破旧草庐,摇摇头离开了。 “良子,我们去哪里?” 少年炯良抬头看了看远方,“我不知道。” “别啊,炯良,要不是你,我们连仇都报不了。” “唯,现在我们终于杀了那贼子,终于报了仇,人生也算快意了。” 炯良摇头,“可是除了人,我们一无所有,只怕等太子殿下一走,我们连栖身之所都没有了。” 众人沉默。 一直跟着炯良的中年男人锁柱说道:“良子,要不我们投奔太子殿下吧。” 众人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唯,炯良,我们带着家小投奔公子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 炯良喃喃道:“可是整个晋都的人都知道,太子被主公发派到鸟都不拉屎的边邑,那里除了荒野还有什么呢?” 有人叫道:“非也,我听人说,太子在边邑长小麦,可有粮食了。” “有粮吃?”炯良不相信的问道。 “唯,我是这样听人家说的。” “这……” 看到炯良还是犹豫,锁柱把他拉到一边,悄语道:“炯良,我们杀了贵人,其他贵人肯定忌惮我们,都城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我们还是离开吧。” “连都城都不能生存了,还有什么地方让我们生存呢?”炯良担忧的叹道。 锁柱道:“还记得那个好买稀奇事的壮男吗?” 炯良摇头。 锁柱悄悄道:“我偷偷跟踪了他,发现他的伙伴们在都城做生意,而这些人又跟公子府有关,好像挺能耐,要不我们跟了他吧。” 炯良仔细想了想,“就是那个打架很不错的壮男?” “嗯。” “我对他印象并不好,和大司寇对着干时,他好像溜了。”炯良锁眉。 锁柱连忙道,“良子,你肯定看错了,他怎么会溜。” “我亲眼看他挤出去的。” 锁柱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在一边耐心的等着他们说话,连忙低头道:“良子,我怀疑人群中带头喊话的人都是那个壮男安排的。” 炯良惊讶极了,“他为何要帮我们?” 锁柱摇头,“我那里懂。” 炯良皱眉,“难道他们也想杀了乌同,想借我们的手?” “不会吧,也许是联手呢?” “联手,那为何不找我?” 锁柱道:“也许人家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平民。” 炯良叹气,“也许你说的对。” 锁柱问:“炯良,市坊里,就你识字,就你有本事,现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活下去了,大家都等着你主意呢?” “我……”炯良转头,身后百多个人个个都两眼巴巴的看着他,薄薄的肩膀瞬间矮了几分,“可我也只是个十四岁少年。” “英雄出少年呢,炯良,我们大家都相信你。”锁柱两眼期待的看向少年。 炯良抿嘴:“让我想想。” 和往常一样,公子无夏例行公事般向晋候辞行,立在他面前,等待他不耐烦的挥手后出宫回边邑,可这次他等了许久也没有见晋候挥手,疑惑的抬起头,遇到了晋候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会躲闪,今天却没有,并不是刻意没有躲闪,而是自然而然的就没有,还轻轻的叫了一声,“父候——” 沉默眯眼的晋候醒过神来,问:“晚上一起吃顿饭。” 听到这样的客气的话,公子无夏觉得自己还真不适应,差点不知如何面对,微愣之后,他揖礼:“多谢父候,只是儿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下午趁着吉时出发。” “孽……”晋候蓦得收住口,“不过是一顿饭而以。” 公子无夏再次揖礼,低头而回:“然,不过是一顿饭而以!”曾经期待过无数次,但没一次听到你留下我吃顿便宴。 房间内刹时陷入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移门被拉开,邢夫人端庄而和气的进了门,“候爷,你让妾身准备晚膳,妾身已经安排了。” 她边说边施施然进了房间,坐到了晋候身边,“子夏……” “夫人——” “子夏和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吧,刚好你弟弟们都在,大家一起吃过团圆饭。”邢夫人微笑说道。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回夫人,太史已经占好时辰,子夏不得不出发了,多谢父候、夫人美意。” “这……”邢夫人看了眼面色不渝的晋候轻柔笑道:“不能让太史重新占个时间么?” “敬畏神明,子夏不敢再劳烦太史。” 这就是不肯留下来吃饭了,怪不得候爷一脸不高兴,原来被儿子拒绝了,邢夫人挤出笑容:“说得也是,那……”她看向晋候。 “去吧,去吧,不要让老子看到你,心烦。”晋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邢夫人眉头倏得紧皱,“晋候,子夏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你就让他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晋候立起身,冷哼一声,“什么难得不难得,老子还没死呢?”说完甩着袖子气冲冲的出了门。 “候爷……候爷……”邢夫人连忙立起来,刚走两步,驻足道:“子夏,你不等等八千卒吗?” 公子无夏轻抬眼皮,“回夫人,军卒到了,崔大夫会直接交接给大司马,由父候安排。” 不知为何,听到嫡长子的话,邢夫人非但没觉得安心,却更感觉不安了,真想留下他,可又想到他在乌同事件中得到的声望,又让她忌惮,还真是让人…… 邢夫人几不可见的眯了一下眼,展开和气的笑容,“那我替你父候说一声,路上小心。” 第99章 少年 少女 邢夫人几不可见的眯了一下眼,展开和气的笑容,“那我替你父候说一声,路上小心。” “多谢夫人。” 邢夫人在宫人的前拥后簇下出了晋殿。公子无夏停了一会儿,毅然转身也出了晋殿。 翼都南城门口,壮三不仅被西贾夫妇缠住了,那撞马车的一少年一中年也缠上他了,不仅如此,这两人身后还跟了几百人。 “这……”这真不是他壮三想收几个小兄弟的事了。 不远处,姜美初坐在马车内当然也看到这些人了,他把路四招过来,“壮三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路四叹道:“虽然这些人的妻儿老小被放了出来,不是奴隶了,可属于他们的财产并没有回来,他们居无定所,说白了,就是流浪之人了。” 姜美初吐了口气,寒冷的天气,瞬间让吐出的气形成雾水,“这样吧,你让壮三悄悄发些币给这些人,让他们愿留在都城的留在都城,想去边邑的就去边邑,等到了边邑再找我们作安排。” 路四道:“主人,小的明白了。” 路四带着田二等人,抬了一箱子布币避到了城墙角下,让壮三过来,把主人的意思说了。 壮三听后,如脱身般松了口气,“还是主人想得周到,你等一下,我把那领头之人带过来。” “好。” 炯良和几个壮汉到了墙角边,壮三直接开口道:“小兄弟,并不是我不想帮你,但你们一群人太惹人注目了,这样不行。” “那壮士以为如何是好?” 路四觉得面前的少年相当不错,小小年纪,思维清晰且果决,暗暗点了点头。 壮三道:“我们主人是这个意思,他会赞助一些币给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跟在炯良身后的几个壮汉一听有币,双眼马上亮了,“竟有这等好人……好事……” 炯良转头,“大有叔,你们别说话。” “唯,唯……”被少年喝的中年男人连忙收住话语。 炯良转回头,“我虽年纪不大,可我听人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币虽然能让我们吃几顿饱饭,却不能解决我们的困顿。” 路四赞赏般点点头,“看来主人这个忙没有白帮,我们主人说了,愿留、愿跟绝不勉强。” “那种情况能给币?”少年身后有人急切的问。 路四回道:“都给。” “这位大哥,何意?”炯良问。 路四微笑说道:“不管你们想怎么样,这些币都是资助你们的小小心意,如果你们想谋长久,就去边邑,只有到那里,我们才能帮到你们,但在都城……我们怕是帮不了你们。” 炯良虽不敢想象荒凉的边邑,但就冲着人家敢给钱币的分上,这个险他决定冒了,“好,多谢恩人相助,我愿去边邑,至于大伙,我要去问问。” 路四点点头,田二让人抬出了一箱布币,“小儿,既然大伙都推你为头领,那这币就交给你这头领了,至于这币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们不会再过问。” 炯良一脸严肃,“多谢恩人信任,炯良上不负恩人,下不负同伴,定达成所愿。” “但愿如此。”路四笑笑,“老三,我们走。” “好!” 壮三伸手拍了拍炯良的肩膀,“我们走了,你们好之为之。” “多谢恩人,我们一定会到边邑打扰你们的。”炯良坚定的说道。 壮三点点头,“我们边邑见。” 西贾夫妇却不要炯良分的布币。 “义士,你为何不要?”炯良不解的问。 “我敬壮士是条好汉,我要跟着他。”西贾边说边拉着婆娘追壮三去了。 壮三又被他缠上了,这两口子如狗皮膏药一样,缠得壮三不得其法。 路中看着不远处扭在一起的三人,问:“主人,该何如?” 姜美初不甚心喜这样的人,可他跟着黄义士杀乌同,也算有点血性,想了想说道:“让他跟伙计们一起,先带着。” “唯,主人。” 路四走壮三身边,“既然这位义士非要跟着我,那就跟着我们吧。”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我们终于有主了。” 路四摇头,“我家主人说了,你们仍是自由人,来去随意。” “这……”西贾显得有些不高兴,“我们夫妇可是自愿卖身为奴的。” 路四道:“我知道,可自由人总比奴隶好,西义士,你说是不是?” “那……那倒是……”西贾的神色显得不自然。 那妇人道:“没有主人,谁供我们吃穿呢?” 路四了然的笑笑,“西义士为了杀贼人,义薄云天,深明大义,我主人最欣赏这样的侠士,给侠士提供一点吃食又算什么呢?” “老天啊,你们主人真是这样说?”妇人高兴的叫道。 路四点头,“我们主人说了,从都城到边邑,这一路吃食用度,我们全包了。” 妇人听到路四的话,连忙问道:“就一路吗?” 路四笑道:“等你们到了边邑,自然能解决吃穿住用行了,当然不需要我家主人资助了,再说你们也不屑是吧。” “呃……” “不是我……” 西贾拉住要说话的婆娘,“壮士说得对,我们都是成人,到了边邑自然能养活自己。” 路四点头,“果然是义士,深明大义,那请二侠上后面的牛车,跟我们一同去边邑吧。” “善,善……” 在府里花天酒天腻了的公子季终于想起老大八千卒的事,连忙进宫找她母亲邢夫人。 邢夫人气得想抓他两把,“你干嘛去了?” “北营又不让我去,除了在府里,我还能去干嘛?”公子季堵气说道。 “你……”邢夫人咽下要骂人的话,“老大已经回边邑了。” “母亲,那八千卒呢?” “听说还有两天就到了。” “哈哈……”听到要到了,公子季乐得大笑,“太好了,母亲,我马上回去把甲衣擦擦亮,这次我要好好训军操卒,我要在明年把楚人打得不敢踏进中原一步。” 邢夫人看了眼眼圈发青的儿子,“就你这样纵马声色,怎么训军?” “父候还不是这样。”公子季道。 “你……” 公子季讨好般走到邢夫人身边,“母亲,我一定要扬眉吐气。” “那就少玩女人。” “母亲,没了女人还有什么意思。” “你……”邢夫人气得想掐儿子。 公子无夏和崔大夫在都城百里之外相遇了,崔岭连忙过来拜见公子,“公子,是不是小的让公子等得久了。” “否。” 崔岭不解的问:“那公子为何不等兵卒交接就离开都城?” 公子无夏道:“你只管交给大司马即可,交回后赶紧跟上我们。” “这……”崔岭舍不得兵卒。 “无须担心,一切有我。” “诺,公子。” 儿子走后,邢夫人的心并不定当,想了想,叫道:“来人,给我秘宣卿士卢耒。” “唯,夫人!” 邢夫人和中年卿士卢耒悄悄会了面,“卿士,吾心不安哪!” “夫人,有何不安呢?” 邢夫人道:“老大现在越来越让我琢磨不透了。” 卢耒勾嘴一笑,“夫人,是不是还把他当五年前乳臭未干的小子?” “那倒没有。” “但也没把他当大人是不是?” 邢夫人瞄了眼卢耒,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卢耒笑道:“我对公子的认知可比夫人多多了。” 邢夫人两眼眯眯,“若不然,我找你干嘛?” “诺,夫人。” 邢夫人直接说道:“帮我解决八千卒的事。” “夫人,只要小人能解决的定当尽全力。” 邢夫人点点头,“那就好。” 卢耒皮下眼,说道:“夫人,有一件事,你做得不妥。” “何事?” “让公子季去北营之事。” “有何不妥?”邢夫人阴眼。 “犯了主公的忌。” 邢夫人目光倏一下射向他,那是被人说中要害的不甘心。 卢耒却不管邢夫人变色的脸,继续说道:“夫人,希望公子季明年能大胜楚人,否则,形势对我们不利。” “难道我不懂吗?”邢夫人眯眼,想到从边邑传回来的消息,又想想公子无夏的作为,她突然觉得中了嫡子的套,心口一阵绞疼。 “夫人……”卿士见邢夫人疼得脸色都变了,大惊。 邢夫人伸手制止,“别动,让我缓一会儿。” “夫人……” “大意了,大意了……”邢夫人连连哀叹。 “夫人何意?” “子季去北营的事。” 卢耒见邢夫人承认自己决策失误,终于放下戒心,“夫人,你过于急燥了。” “不急能行么?” 卢耒冷笑道:“不是看公子们年纪有多大,而是看主公年纪有多长。” 邢夫人倏的看向卢耒。 卢耒点了点头。 邢夫人仿佛豁然开朗。 三天后,公子季到大司马处催接八千兵卒,卢耒跟着他一起到的兵部,他以为自己会接到一众老弱病残,可看到精神抖擞的八千兵卒,他吓了一跳,公子无夏这是何意? 崔岭眯了眯眼,看向自己带来的八千兵卒,身穿崭新的甲衣,逞亮的胄,锋锐的长矛、戈戟,精神饱满的立在校练场上,等待交接。 大司马缓缓而来,他以为太子殿下的兵卒会来得很晚,没想到这么快就集合到兵部校场了,看到公子季,连忙小跑着上前,“公子……” 公子季直接瞪眼,“你居然让吾等你?” “请公子恕罪。” “老匹夫!”公子季豪不客气的骂了大司马。 “诺,诺……”老卿士低眉垂眼的认错,低下头的瞬间,眼里都是不悄与不满。 卢耒眼梢轻吊,“老卿士,请赶紧办手续。” 大司马抬起身,“公子、卢卿士,请跟我来!” 看着整齐有序又精神的八千卒,公子季是满意的,满意到脑子里除了卒还是卒,根本想不到其他。 包括晋候北营在内的都城军队听说公子无夏不仅送了八千卒过来,而且看上去是精粹的八千卒,个个将领都来看热闹,可看过热闹后,他们沉默的离开了。 公子无夏的行程并不快,一直等到崔大夫赶上时才加快行程回边邑。 陈阳和石予上了他的马车,“崔大夫怎么样?” 崔大夫啧嘴回道:“精彩纷呈。” “怎么样个纷呈?” “具体我就不说了,有人送消息给我,送过去的军卒才入住军营第一天,等第二天早上时,发现不是甲衣少了,就是兵器少了,闹得不亦乎,听说都惊动了主公。” 听到热闹,陈阳不是高兴,而是不安的说道:“要是主公看到我们的装备,会是什么态度呢?” “当然是忌惮公子。”崔岭道。 石予接道:“更多的是重新审视公子。” 陈阳眯眼,“难道公子在向主公示威?” 石予和崔岭相视一眼,原来公子的意思在这里? 公子的意思?公子的意思多得去了,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端看你怎么看了。 公子季在邢夫人面前撒泼耍赖,像个孩子似的叫嚷道:“母亲,你赶紧找人帮我把那里什物兵器弄回来,不弄回来,我怎么去打仗?” 邢夫人双眼下一片乌青,这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就说嘛,老大怎么这么好心把卒送过来,而且送得都精卒,结果…… “姬无夏……姬无夏……” 公子季叫嚣:“母亲,你叫他做什么,赶紧让父候的人把我们的什物兵器还回来。” “你给我住嘴。”邢夫人大吼一声。 “母亲……” 公子季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传来心腹的传报。 “何事?” “禀夫人、公子,听说有兵卒光着身子逃了。” “什么……”邢夫人大惊,立起身不停的走动,“该如何解决呢?”她的脑子迅速的转动着,突然想到了办法,抬起就往门外走。 “母亲,你做何去?” “季儿,跟母亲去你父候那里。”邢夫人连忙说道。 “去那里做什么?” “和你父亲换卒。” “母亲,什么意思?” “跟我走。” 公子季没动,被邢夫人拉着去了晋候殿。 “把卒归于北营?” 明明是跟父候换卒怎么成了给,公子季急得就要张口,被邢夫人暗暗按住了。 晋候半倚在矮几上,看着这个陪伴自己近二十年的女人,双眼眯成了缝,精光从眨黄的眼眸中射出来,让人畏惧。 公子季直朝母亲身后避去。 邢夫人暗暗直起身子迎着晋候的眼光看过去,可是面上的惧意还是不知不觉显现了出来。 突然,晋候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邢氏抿嘴,咬牙,任由晋候肆意大笑。 老态疲惫的晋候终于停止了笑声,直直看向自己的女人,又看了眼避在她身后的次子,“这些军卒,就当给季儿练练手吧。” “候爷,可是……可是……”邢氏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根本不可能抢回甲衣,也无力追回逃卒,见男人居然放手不管,她急了。 晋候眼皮掀了掀,“至于甲衣等物,可以让季儿到北营抢回来。” “真的,父候?”公子季听到晋候的话突然高兴的冒出头。 晋候目光扫向儿子,点点头,“当然。” “多谢父候,多谢父候……” 邢夫人别过头去,无奈的闭了闭眼,我的儿啊,你……你太天真了,你……她想把儿子缩回到肚里重生一次。 “哈哈……”晋候再次大笑。 邢夫人无力的垂下手,这一回合,如果说晋候与儿子斗输了一半,那么她和嫡长子过手完全输了,狠狠的看向男人,怪他不出手。 “父……父候,我……我去北营啦!” “去吧,我儿,只要能抢到,都是你的。” “诺,诺,多谢父候。”公子季高兴的跑了。 邢夫人冷冷的看向男人,“你明知他抢不到,你还……” 晋候冷冷别过眼神:“那你想怎么样,让我下令还回东西?哼……我姬某人的儿子就当如狼似虎,想什么,自己抢回来。” “候爷你……” “一介妇人……”晋候从口中不疾不徐的吐出四个字。 “候爷……”邢夫人失神。 当公子季一边抓捕逃卒一边到北营要抢回甲衣的消息传到公子无夏等人耳中时,他们已经回到了边邑。 公子府里,丽姬早就跟三大家族一起为公子无夏置了接风宴,作为门客,姜美初有资格参加这样的盛宴,但是她不喜欢权势应酬,跟他请假,“公子,我就不进公子府了。” 公子面色微冷,“你在外面可够久了。” 姜美初咧嘴而笑,“公子,我有事要做。” “何事?” “杀乌同的那些平民,你知道吗?” “嗯!” “我答应安置他们了,我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公子眯眼并不吭声。 姜美初抱上他的胳膊,撒娇般撅嘴:“公子,你就答应嘛……噢……” 公子还是垂眼不表态。 “公子……公子……”公子的胳膊快被姜美初晃脱落了,可是公子就是不肯松口,她咬了咬唇,微微仰起小脸,樱头小嘴微张,抬起身子够到公子的薄唇亲了一口。 一口?怎么可能。 公子那里能放过这机会,低头啃了上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小女人,辗转厮磨,?倏地,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的右手指猛地托住了她的后脑,左手拦腰紧紧的拥着她。 感觉到公子的热情,姜美初将手绕上他的脖子,身体配合着朝上抬起,屁股离开了马车车厢的坐凳,滑到了他的怀里。 如热恋中的男女,他们热情相拥,无所顾忌,呼吸早已变得急促,她的睫毛在温暖如春的车厢内颤抖,他的心也随着车厢内越来越升高的温度而跃动,情不能自已。 突然,晃动的马车停了一下来。 正在激吻中的男女惊了的停止了动作,不确切的说是姜美初停止了动作,她倚在公子怀里,“公子,到城门口了!” 公子深深的看向怀中的小女人,“孤总觉得你在躲我?” “怎么可能,公子,没有的事。”姜美初连忙否认。 公子无夏眉头微蹙。 “公子,真没有,你看,刚才还是我主动亲你的呢,是不是?” 公子眉头松了一些。 “是吧,公子,美初真得有事,铺子、油坊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呢,公子!” 公子无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那你要经常回公子府来看我。” “当然,那是当然。”听到公子无夏松口,姜美初连忙高兴的叫道。 里二见马车没动静,站在马车外轻轻道,“公子,三家大族在城门口恭迎你的归来。” 马车内,姜美初抱着公子的脖子摇了摇,“公子,快点下车吧,大家都等着呢!” “让他们等,是他们的荣幸。” 公子正色道。 “是,公子,是他们的荣幸!”姜美初在松手之前亲了一口傲骄的公子,“公子下车吧。!”说完,松了手,整理自己的衣袍。 城门口,边邑三大家族正在迎接采邑主人的归来,这些家族除了家中有地位的男性成员都到了,连有身份的女眷也出现在候迎的人群中。 容家嫡女见公子迟迟没有下车,轻轻问身边的堂哥,“昱哥哥,怎么还不见公子?” “妹妹稍安勿燥。” “哦!”容嫣不满意堂哥这样的回答,可家里,只有他最能跟太子说上话。 众人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着公子无夏的到来,终于,公子的马车门帘被揭开,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首先出现在众人眼里,接着一只蹬着锦缎履的足终于落到了地上,整个人顷刻间出现在众人眼中。 “恭迎太子殿下归来。” “恭迎殿下……” 齐齐的揖礼声,听到陈阳耳朵里有了不同的意境。 公子曾数次离开边邑去都城,又从都城回到边邑,也曾数次受到边邑各色人等的迎接,可是这次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同。 陈阳禁不住转头悄悄看向公子,此刻的他,欣长笔挺,如高山仰止,一头墨锦似的黑发束在一只镶玉的金冠里,华贵天成。 公子无夏缓步上前,慢慢伸出手轻轻挥了下:“平身。” “谢太子殿下!” “谢太子殿下!” 站在人群后面的容嫣礼成的瞬间,偷偷扫了眼公子无夏,映入眼帘的是宽阔光洁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斜飞的浓眉,宛若天际翱翔的鹰,自由而尊贵。 细长眼眸顺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宽大的滚边锦袍,笼在他的身上,卓然飘逸,身上披着孤裘大氅,敞开的面襟,露出紫色衣襟,紫白交映,既神秘,又高贵,让人心生爱慕。 曾经关于太子被贬在此的种种不屑竟如烟消云散,没了踪影,这样高贵的人就是良人啊! 三大家族的少女们都低下了头,念想如出一辙。 跟在陈阳身后的姜美初面对边邑众人,目光当然也瞄到了三大家族身后的少女们,她们如花般娇艳欲滴。 暗暗叹了口气,姜美初知道,随着公子无夏实力与增,一天比一天强大,他身边将会出现更多如三大家族般的人,当然也会出现更多比三大家族家更美的少女们。 这就是她与公子之间的鸿沟天堑,这就是她与他之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不,或者,这只是她的天堑,只是她要面对的现实。 公子……她多想在公子这两个字前面加上‘我的’,可这现实吗?她不知道!等她恍过神来时,容家大家长容季正把他的嫡长孙女推到了公子无夏跟前。 容季笑眼全开:“这是小人的长孙女容嫣,嫣儿快给公子行礼。” “诺,祖父。”容嫣俏生生的回道,大大方方的给公子无夏行了礼,“小女容嫣见过公子,公子金安。” “免礼!” “谢公子!” 纤柔少女,一头堆乌发挽成流云髻,髻上插着两朵掌心大小的粉色百合簪,穿着冰蓝色深衣,长长的曲裾裙摆起伏如一朵水仙花,端庄、优雅,略施粉黛面容飞出两朵粉红,那是少女的差涩,且被精致而养的差涩,惹人垂爱。 第100章 男宠 夫人 不知为何,姜美初莫名就有了一种自卑感,按道理,她一个新时代的人不应当有这种想法才是,可它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莫名的落寞爬上了姜美初的眉梢,这才到哪儿了,你就吃醋、自卑到这种程度,那你又该拿什么去爱公子呢? 姜美初鼓起勇气再去看公子,不期然撞上公子扫过来的目光,只见他眼角微漾,眉梢含情,仿佛在说,小女人,别逃哟! 她倏一下转过头看向远方,晴朗的冬日,暖阳高照,可她还是感觉寒气透背,冷到骨头里。 不多时,城门口迎接仪式换了地,众人纷纷拥着公子上了马车,公子无夏想看看身后的小女人,可是目光被众人挡住了,无奈一笑,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向前,边走边应对臣下、子民。 陈阳转身准备跟上公子,见姜美初立着不动,微笑问道:“禾庶士,你不去公子府?” 姜美初摇摇头,“我跟公子说了,我还是住在禾宅。” “那接风宴呢?” 姜美初再次摇头:“也跟公子说了,我一个小小的门客就不去了。” “这……”陈阳纳闷,不应该啊,难道刚才在马车内……余光扫了眼前面主人,没发现问题啊,可是他感觉到许美初的兴致不高,“禾庶士这是……”他猜不透。 “陈大夫,你是知道的,我向来喜欢无拘无束,这样大排场的接风宴,我不适应。”姜美初说道。 陈阳皱眉:“你……一国……”言下之意是一国美姬,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竟然说不适应,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姜美初明白他惊讶的表情了,连忙心虚道:“陈大人,你的马车马上就要走了,你赶紧去忙吧,就不要管我这个小人物了。”说完,挥挥手,转身朝禾宅的方向而去。 陈阳愣了一下神,下意识又看了看前方被三族簇拥的公子,他总觉得自己看不清这对年轻人再做什么。 热闹终于散尽,姜美初走在边邑大街上,路四等一众人看着沉默而走的主人,个个相视一眼,悄声对山叔说道:“三叔,你陪主人走走,我们先忙。” 山老头点点头,“你们忙。” 路四等人真得很忙,货、铺子、还有还没散的百里屯市集,都能忙成狗,悄悄的自是散去忙了!这也许是他们体贴主人的最好方式。 化妆成满嘴胡子的素跟着搬运伙计一起离开了,离开前他悄悄看了看恩人,又看了看早就不见踪影的晋太子,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离开了。 只有郑好跟在主人身后,随着主人晒着属于边邑的暖阳,眼着傍晚就要来临,“主人,晚上想吃些什么,郑好做给你吃。” 姜美初从恍乎中醒过神来,“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没什么胃口,就煮些小米粥吧。” “唯……” 郑好的话还没有回完,宽阔的街道突然之间就变窄了,她连忙避到边上,刻有容家标志的马车辚辚而来,到了姜美初主仆跟前,停了下来。 有美人从马车上下来,聘聘婷婷,明眸皓齿,乌发流云髻,娇不可言。 姜美初淡然。 “尔等庶民放肆,见到贵人为何不行礼?”仆人大声叫喧。 美人伸手制止,明媚一笑,“不可对公子身边的人无礼。” “唯,主人。” 姜美初微微一笑。 美人巧笑嫣然,却藏不住眼中的讥屑:“禾庶士,为何不参加接风宴呢,难道是公子不许?” 姜美初微微一笑,“这跟美人无关吧。” 美人的笑容有了裂缝。 姜美初行了常礼后,转身而走。 美人身边的仆人见姜美初走了,着急叫道:“主人,要不要小的叫住他?” 容嫣声音不大不小,“赶紧回家换衣服,我还要参加太子的接风宴呢。”却刚能让刚刚转身而走的姜美初听到。 “唯,主人。”仆人得意的朝前面的背影呸了一声,“不过是男宠,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以。” 郑好气得想转身骂人,被姜美初制止了“别回头,走咱们的。” “主人,可她们也说得太难听了。” 姜美初摇头,“这算什么呀!” “主人……”郑好不甘心。 “我们赶紧回去吧,傍晚的风太冷了。”姜美初裹了裹袍子说道。 “唯,主人。” 美人给骂人的仆从一个赞许的眼光,“赶紧回。” “唯,主人!”得到主人的认同,仆人高兴的腰更弯了,更奴了。 从都城回来后,姜美初真的很忙,忙到连丽姬和容家少女争风吃醋的八卦都没有听到,说是去看望公子,结果忙到人影都未见。 炯良带着他的几百人步行而来,一路上,风餐露宿,饥不饱食,这也就罢了,可越往北走越荒凉,跟都城的繁华简直不能比。 有人道:“炯良,边邑莫不是更荒凉?” 炯良看向灰朦朦的远方,没有吭声,人群中有老者道,“眼看就要下雪了,大家赶紧赶路吧。” 可能是怀中还有几个钱币,也可是走得太累了,有人就地坐在枯草上,“我不想往北了。” “你不往北,去那里?” “随便找个城池都比边邑强。” 问者看向炯良,“炯良,我们还要往北吗?” 炯良没有吭声,但是没有停的脚步正向北方,他用行动告诉了大家,他一定会去边邑。 锁柱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邻人,“阿道,走吧!” 中年男人阿道没动。 “这里也荒无人烟,停在这里又有何意义呢?”说完,对其他人说道:“没听老伯说吗,马上就要下雪了,大家赶紧走,听说边邑还有一天的路程,趁下雪未冻死前进城。” 大家相互看了看,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赶路。 一直坐在枯草上的中年男人见人群慢慢远了,仰头大叫几声,“啊……啊……”背井离乡的不安、愁怅,让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除了鬼吼几声,他无处可泄,只能爬起来拉着老小继续上路。 远方或许是诗,也或许是苦难,但如停止不前,永远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惊还是喜。 灰色蒙蒙的天际,寒风越吹越大,肆意狂虐,人们行走在冬日旷野里,灰色的云终于变成了雪飘落下来,一片,两片……渐渐的原野白了。 天完全的黑下来,年纪大的已经拖不动脚步,锁柱凑到炯良跟前,“瓦子……”叫了他的小名。 炯良转头看向他,脚步却没有停。 “天黑了,让大家休息吧。” 炯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头上、身上全都落满了白雪,“我不想冻成一具尸体。” “瓦……”锁柱伸手抹掉了落到嘴里的飞雪,叹了口气,转身对大家说道:“大家按炯良分的人手架着上年纪的,我们争取明天中午之前到达边邑。” 众人相互看了看,只能咬牙前进了,块头大,有力气的连忙上前驾起不能行走的老人,艰难拔步,慢慢向前挪着,挪着…… 这一路,不管多辛苦多艰难,他们都得并肩携手,不能分开,否则就像落单的候鸟,死于孤寂。 天气阴沉,满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早已刺穿人们身上的破衣烂裳,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雪下了一夜,人群迎着雪走了一夜,天色渐渐亮,远方,仿佛看到了城墙的影子,坐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捕捉到了,惊喜的叫道:“有城池,有城池……” 垂头弯腰而走的人群,听到孩子的声音,猛得抬头,“啊……边邑到了……” “到了,终于到了……” 老人、妇人们突然放声大哭,“我们终于熬过来了。” 男人们变得兴奋起来,“快……快……” 当边邑的城门出现清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震惊的说不出话,“这……这是边邑?” 炯良识字,轻轻的念出门楼上的两个大字:“边邑!” “它不是荒凉之地么?” “它不是破落之地么?” …… 正在此时,城门开了,随着城门而开的,是涌动的人群,是城内喧嚷的繁华,是扑鼻的早饭香气…… “姆姆……姆姆……我要吃食,我要吃食……” 愣住的人群,被孩子们的哭闹声惊醒,他们迟疑了一下,抬着小心翼翼的步子朝门口行进,边进边看。 忙着去百里屯做生意的人们根本没暇在意门口的流浪之人,他们或推着板车,或是跟着商队赶紧向城外而走。 眼看双脚就要抬到城门口,众人胆怯了,都躲到炯良身后。 阍人(守门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流浪之人的到来,领头的叫道:“你们来自哪里?” “都……都城……” “那个都城?” “翼城。” 阍人倒是吃了一惊,“竟是我大晋国都城?” “唯,官人!” 阍人似有些不信,但他们的装束,确实又是晋服,想想叫道:“既然是我大晋人,赶紧去署衙登记造册,看看还有没有荒地可垦。” “可……可我们做惯了贩卖之事,怕是不会种地。”炯良怕阍人翻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呃……”阍人也是第一次听到不会种地之人,想了想也释然,来自国都啊,挥了挥手,“那是你们的事,要进就进,不进赶紧离开。” “当……当然要进!”炯良一个滑步,进了城内。 阍人也不阻止,吆喝着让他们快点进,别耽误别人做事。几百人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进了边邑,在喧闹声中,他们发现,此刻的城池,比起都城来似乎更繁华。 “炯良……” “炯良……” 大家看着热闹的街道简直不敢相信,不停的叫唤着炯良。 小小少年炯良也蒙了,下了一夜大雪,晨曦刚刚停,可是整个街道上,干净整齐不见雪的影子,马车、牛车等自由自便的行走在大街上,遇到牲口拉屎,马上有人拿着铲子清理干净,街道边上铺子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可是此刻,什么也比不过吃食铺子对他们的诱惑,饭食的香气,让他们不知不觉立到了早食铺子前,几百人,瞬间挡住了十几个早食铺子。 店铺老皱起眉头,“诸位,麻烦你们让让,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愣住的众人不知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小孩惊叫,“姆娘,你怀中有币啊!” “唯,我们怀中有币!”妇人噎着口水惊喜的叫道。 半个月前,每个分了五个币,一路艰难而来,他们几乎都没有舍得花完,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还有布,在这个年代,身上能看到币的不是生意人,就是富户。 “啥,你们有币?”铺子老板不敢相信的看向面前一群叫化子。 “唯,我们有币。”炯良带头,第一个掏出了自己仅余的一个币,“能买到这种白白胖胖的吃食吗?” “这是馒头,小儿,要是想省钱,这里有窝窝头。”铺子老板殷勤的解说道。 炯良摇头,“我想偿偿。” “小儿,算你有眼光,这可是我们边邑小麦做的精食,外面可吃不着。”铺子老板得意的说道。 “果然是小麦做的。”炯良听到老板这样讲,一副我猜中的样子,显示出少年的活泼。 众人见领头人买了,纷纷掏出自己的钱币去偿精食,也算是对半个月以来辛苦的慰劳,但重要的原因是,做惯生意的他们,敏锐的觉察到,就算用了怀中的币,他们亦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因为他们看到了繁华带来的机遇。 炯良只细细偿了第一口,又松又软,果然美味,果然是晋太子的边邑,就算是在边锤,它仍然是繁华所在,仍然跟太子身份匹配。 流言果然不可信。第二口还没有嚼完,炯良就打听道:“请问禾记怎么走?” 铺子老板惊讶的问:“你们怎么知道禾记?” “我们认识壮三哥。” “原来你们认识他们的当家人,怪不得。”铺子老板道:“从前面十字路口转到南北街道上,随便问谁,都能看到禾记。” “多谢大哥。” “客气了。” 众人听到领头人打听到禾记了,吃得更踏实了。 壮三看到炯良等人时,看到他们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连连摇头,安排他们到了铺子后院,自己去找主人了。 “他们都到了?” 壮三点头。 姜美初抿嘴思了思,“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先安排他们住下吧。” 壮三点头,“主人,那让他们住哪里呢?” 姜美初问道:“油坊铺子后面的街巷差不多都好了吧。” 壮三又点头,“唯,主人,差不多了,正在造围墙。” “那就让出几个院子,把他们安排进去。” “唯,主人!” 油坊铺子后面,原本荒草连天,草长得比人还高,可是经过用心经营,这里俨然成了一个新巷子。 路四对前来查看的姜美初说道:“主人,都按你的思路建的,那些脚夫、伙计可盼着院子建好呢,没想到到是让他们先住进去了。” 姜姜初笑笑,一边走一边看,这里是她建的宅院型仓库,前面住伙计,后面放货,两不误。 “先让他们住着吧,货别拉过来。” “唯,主人。” 正说着,炯良带着众人来拜谢姜美初了。 “多谢大恩人救命之恩,我们愿为你做牛做马,请恩人尽管吩咐。”炯良边磕头边替大伙说道。 “快快请起,美初当不得大家如此大礼。” “恩人,你当得。”炯良感恩说道,“如果不是你让我们有了容身之地,我们这些人怕是要冻死在冰雪天里了。” 姜美初让壮三把炯良扶起,“地上冷,快让大家起来吧。” 炯良说道:“恩人,我们现在有地住,有食吃,请让我们做事吧,否则,我们受之有愧。” “你先起来,对于你们的安排,我确实要找你说道说道。” “真的,恩人?” “是。” 听说有安排,炯良高兴的立起身,又让大伙都起来散去,“大伙先回去,别打扰恩人。” “唯……唯……”众人高兴的散去了。 “跟我来。” “唯!” 姜美初把炯良带到了油坊办事处,房间内有碳火,踏进房间内,里面温暖如春。 就算是在都城长大见多识广的炯良也没见这样的房间,说不上的木器具排队一样摆了一长溜,每个木器具上都放着如帛似的东西,还有笔、墨、毛架等物什,有人坐在后面写写画画,安静而严谨。 几个账房见东家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姜美初道:“你们忙你们的。” “唯,东家!”账房们又坐下埋头干活。 路四带着姜美初转过账房拐到边,踩着木楼梯到了二楼,“主人,你跟小儿先谈,我先去忙了。” 姜美初点点头,带着炯良进了房间,郑好连忙给二人倒了茶水,放到待客小几上。 “坐吧,少年人。” “我……我站着。”炯良显得很窘迫。 姜美初微微一笑:“我今年十六岁,比你大不了多少,咱们是平辈,坐吧,别客气。” “我……十四岁。” “那我叫你良弟?” “担不起,恩人。” “就这样定了。”姜美初笑道,“坐啊,良弟。” 盛情难却之下,炯良坐到了不知是什么的木器上。 “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姜美初提醒说道,自己也端起热水喝,让身体暖和一些。 在这样暖和的碳火房间时,说老实话,炯良已经感觉像春天了,可是恩人让喝水,他就喝水。 一杯水之后,姜美初问了,“你们有什么打算,有想过到署衙领荒地开垦吗?” 炯良摇头,“刚进城门时,就有阍人问过,可我们世代都是在市坊做小生意之人,没种过田。” 姜美初点点头表示理解,“都做那些生意呢?” “什么都有,只要卖出去能养家糊口的,我们都卖。” 姜美初说道:“那我先赊些货给你,你带着你的邻人们先做些小生意,然后慢慢发展起来,你看行不行?” “恩人……不买了我们为奴?” 姜美初摇头,“我这辈子最讨厌听到‘奴’这个字,也最讨厌把人变成奴隶。” 炯良舔着干裂的嘴唇,“可……你……我……们什么也没有……” 姜美初打断他的话,“赊字懂吗?” “有……有些懂。” “我先把货给你们卖,等你们赚了币再还给我,余下的,你赚的就是你们自己的,用这个钱养家糊口也好,发展壮大也罢,都与我无关。” “恩……恩……”炯良明白她的意思了,这真是天大的恩情,他马上给姜美初跪下了。 回到边邑,公子无夏也狠狠的忙了一阵子,近关将近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到太师椅上,背倚在椅背上,惬意舒服。 “公子,怎么样?”里二看着椅子问。 “舒服。” “许美姬让人送过来了的,配着这桌高案几一起。” “东西来,人不来!”头搁在椅背上,公子无夏悠悠的说道。 里二悄悄退了一步,说道:“她比公子还忙,听说百里屯来回都几趟了。” 听到这话,公子歪过头看向里二,“我也去劳军了,怎么没遇上?” “公子,不特意,那能这么巧遇上呢。” “说得也是。” 这时,门口传来小侍的禀告声,“公子,丽姬给你送汤来了。” 里二看向皱眉的公子,转身走到移门边,伸手拉了门,“丽夫人……” “里侍从,叫我丽姬即可。” 里二挤出笑:“小的可不敢,这是公子吩咐的。” 丽姬颜色变了变,马上又咧开嘴角,边进门边道:“公子这段时间,一直忙碌,劳累不已,妾给公子炖了些补汤。” 公子无夏已经直起身,坐在案几后,看着桌角的斛梅,微微眯眼。 “公子……”丽姬把暖汤放到了案几上,有些惊讶道:“公子,好高的几,是都城新流行的款式么?” “非也!”公子无夏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是……”丽姬讨好般看向公子,华贵儒雅的公子让她心喜不已。 公子目光低垂:“夫人,汤,吾心领了,最近公事烦多,还请夫人不必打扰。” 丽姬尴尬的笑笑,却不并死心,展开笑脸:“公子,妾听说容家要把嫡女送给你做次夫人,你同意了吗?” 公子无夏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开,“夫人,吾的事,吾自会定夺,还请夫人不必操劳。” “公子……那……这事要上禀给主公知道吗?” 公子无夏冷眸微眯:“夫人,想回都城?” “否……否……”想起邢夫人折磨人的手段,丽姬吓得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里二跟着就把移门拉上,轻轻的站在门边暗影里。 夫人……夫人…… 公子无夏的脑海第一次正视了这两个字,谁会成为自己的夫人呢?是小女人吗?刚刚微漾的嘴角被窜到脑际的父候给冰冷下来。 府门口,容家派人给公子无夏送来精致可口的吃食,名义当然是家里女眷们的一片心意,容昱亲自送到了公子公务房门口。 恰巧遇到退出来的丽姬,容昱微笑给她揖礼,避到一边,让她过去。 丽姬立着并不动,看到他身后仆人手中的精致食盒,嘴角冷勾,昂起头,转身就走。 容昱当自己没有看到妇人的无礼,朝门口守仆道,“劳烦通报一声。” 容家是边邑最大的家族,守仆也是知道轻重的小人物,点头转身回禀,“公子,容庶士求见。” 房内沉默了一会后,才有声音传出,“进来……” “唯!”守仆道,“庶士请进吧。” “多谢” 容昱转身从仆人手中接过食盒,拎着亲自进了房间,“小人给公子请安。” “免礼。” “多谢公子。”容昱笑盈盈道,“听说公子一直奔走劳累,家眷们做了些膳食给公子,还请公子不嫌。” 第101章 忙碌 又见 第101章忙碌又见 里二看了眼公子,上前伸手接过食盒,“多谢庶士,辛苦了。” “为公子应该的。”容昱笑道:“这盒里的膳食,主要辛苦的还是我的堂妹容嫣,他听说公子喜浓汤,特意炖了甲鱼,整整炖了一天,鱼肉入嘴即化,鲜美极了。” 公子无夏面露微微笑意,却不言语。 里二暗暗挑了眉,要不是上次在容府拿了币,公子能这么客气而耐心的听这些琐事?他撇了撇嘴,公子肯定不会。 唉,真像许美初说得那样,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容家作为边邑第一大族,嫁个女儿过来做次夫人也是使得的,不知道公子怎么想? 容昱和公子无夏又聊了几句边邑之事,礼貌的退了出去。 崔、陈二人在门口遇到容昱都客气的打招呼,“容庶士,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去喝一杯?” “求之不得,要不就得订在邑馆?” 陈阳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小的恭候二位大驾。” “一言为定。” “善。”容昱高兴的揖礼,“那小的就不打扰了二位,就先退了。” 陈阳点点头,等他离去,和崔大夫进了公子公务房。 “公子——” “公子——” 陈、崔二人齐齐行礼,他们感觉到了主人心情不善,悄悄低了低头。 公子无夏松开微皱的眉头,“里二——” “公子,小的在——” “汤赏给二位大士,食盒你跟十竹分了。” “公子,那你呢?”里二惊讶的问。 公子冷冷的回道:“让厨房给我下碗面。” “唯,公子!”里二连忙上前,把案几上的食物都拿走了。 陈阳想了想,揖礼问道:“公子,你已经二十一了,到该娶夫人的时候了。” 公子无夏眸色深沉如夜:“吾现在不想此事。” 陈阳想想点点头,“小人也觉得时机未到。” “说说边邑之事。”贵公子避开了心烦的话题。 “诺,主人!” 陈阳和崔岭分别把政事、军事跟公子无夏汇报了。 “禀公子,总之,这一年是我们在边邑最好的一年,无论是农事、盐事、商贸、军卒,都成数倍增长,今年我们的用度终于持平了,小人相信,明年定会有盈余!” “然!”崔岭跟着说道:“公子,八千军卒已经有近三千人逃回来了,公子季让人过来要人该何如?” “那就给他!” “公子……”崔岭大惊。 公子无夏冷冷一笑,“事不过三,明白吗?” “哦……”崔岭恍悟,“小人明白了,公子。” 翼都晋宫,邢夫人看着张牙舞爪的儿子,“你觉得老大会把逃回去的军卒给你?” “他不给,我就去边邑抢回来。”公子季大叫。 “都逃了两三千人,你为何不去?”邢夫人严厉的反问。 公子季被母亲骇住了:“我……我……我是公子,这种事那能亲自去,我派人去。” 邢夫人感觉自己脑壳疼,“还是我给你派个人去。” 公子季双眼一亮,“多谢母亲。”这就是他来的目的,他才不想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多没劲。 “来人……” “唯,夫人……” “叫中卿过来。” “唯!” 没多入,卢耒到了,“小人拜见夫人,公子——” “免礼。” 卢耒揖礼而问:“夫人,找小人何事?” “公子的军卒逃回去了,你到公子无夏那边拿人。” 卢耒抬头,“夫人,公子,边邑把逃卒送回来了。” “么……”邢夫人立起身,她刚想找老大的茬,说他私藏逃卒,让晋候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他……居然……” 卢耒叹道:“夫人,公子处处防备,处处走在我们前面,想……”意下之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扳倒他,我怎么成太……” “放肆,给我住嘴……”看着口无遮拦的儿子,邢夫人连忙打断他的话,这种话能说吗,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卢耒垂眼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我不管,只要军卒回来就行。”公子季才不管这么多呢,甩着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邢夫人眉心直跳,沉了沉气,问:“边邑现下如何?” “夫人,现在的边邑已经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边邑了。”卢耒答到。 “这话如何讲?” 卢耒回道:“小的派人过去打听回来了,现在的边邑赶上一个中等城池了。” “么……”邢夫人吃惊道:“不过才几年时间。” 卢耒摇头,“否,夫人!” 邢夫人看向中卿。 “边邑发展起来,也就近两年的事。” “这么快?” 卢耒点头。 邢夫人疑惑的问道:“老大有高人指点?” “听说是那黄脸小儿的功劳。”卢耒派人打听得很仔细。 “又是他?” 卢耒答道:“禀夫人,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还爱行商,竟把边邑带动的人人行商,就这样发展起来了。” 邢夫人的眼阴蛰的能吃人,“想什么办法做掉他。” “小人正在着手办这事。” 邢夫人点点头,“卢中卿,你还年轻,做到三公六卿,就看你自己了。” “这个小人当然明白。” 眼看着年三十又要到了,送账本回家的路四抽空问了句想问的话,“主人,为何不收炯良等人为奴?” “我不喜欢奴隶制。” “可这样不便于我们对他们……” “我不需要控制他们。”姜美初说道:“就像现在,你们只是我的雇佣工一样,你们可以自由来去。”路四苦着脸,“主人,你让我们去哪里呢?” “我只是这样一说,告诉你们,你们是自由的。” “我明白,可我们就喜欢跟着主人。”路四笑道。 姜美初别了一眼路四:“说正事。” “唯……唯……主人,那至少让他们跟我们一样,受雇于于我们。” 姜美初摇头:“他们跟其他流浪过来的人不一样,其他地方流过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农意识,只有他们有商人潜质,让他们跟着我,我觉得是浪废,应当给他们自由空间,让他们自由发展,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会成为边邑商业发展的中流砥柱。” “主人……”路四觉得主人的目光真是比自已想象的还要长远。 姜美初轻轻一笑,“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只是觉得,与其将来驾驭不了他们,不如现在感情投资一笔,让他们记住我的恩情,好让日后好打交道。” “主人,还是你想得长远。” 姜美初问:“不说这些了,今年,我们赚了多少?” 听到主人问赚多少,路四直了直身子,严肃而认真的回道:“主人,我们达到千镒了。” 姜美初点头“太好了!”说完,有些感慨。 看着神色似高兴又好像平淡的主人,路四问:“主人,你……” 姜美初道:“等冬小麦收割后种下春小麦,我准备去办一件事。” “主人何事?” 姜美初看了看路四,却没有正面回答,“私人事情。” “哦!”路四没有再追问下去。 “壮三哥呢?”姜美初问,“我找他。” 路四回道:“我让他来找主人。” “多谢路四哥。” 路四走后,姜美初一个人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呆完之后,又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自己的事情能成,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没人知道主人跟壮三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壮三为她做了什么,虽然山老头等人也好奇,但他们知道,主人想说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不知不觉中,大年三十又快要到了,受姜美初的影响,不太注重过年的山老头等人也开始重视过年,禾记的伙计们更不必说了,到了年节,主人发放的年节礼真是非常丰盛,能够他们吃一个正月。 大伙兴高采烈的排在油坊前领自己的年节礼,队伍一直排到了大街上,蔚为壮观,让观者羡慕嫉妒恨。 容昱送完公子府的年礼,路过大街,看到了如此盛况,现在的边邑,每个人以进禾记为荣,禾记俨然成了边邑第一商家,他们手下的伙计、账房等,已经达到数千人。 仆从对揭帘而看的主人道:“主人,小人刚才去看了,发的物什还挺多。” “都有什么?” 仆从回道:“二斤麦面,二十斤黍子,五斤猪肉、羊肉,两只鸡等,还有其他一些草原来的吃食。” “果然很丰盛。”容昱放下帘布,闭目,听说禾记用人都是雇佣工,没有奴隶,也就是说黄脸小儿并没有用身份牵制他们,而是用食、币吸引着他们。 可是用食、币能吸引多久呢?容昱觉得不靠谱,但又觉得他敢做敢为,有些心动,自己是不是也用这种形式用工,他内心犹豫不决。 突然,他又揭开帘子,“去打听一下,都城来的人在禾记做何?” “唯,主人!” 容昱带着打听来的消息进了容家大家长的书房,“祖父,孙儿现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用雇佣形式?” 容季老眼眯了又松,松了又眼,长长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公子用兵的形式,跟黄脸小儿的差不多,也是雇佣制。” “祖父,难道时代要变了?” 容季道:“这个要再看,可是公子的兵卒因为受不了都城贵族征兵制纷纷逃离,又回到了公子营地。” “可孙儿听说,是主公的军队抢了甲衣、兵器。” 容季冷笑一声,“抢物什的背后是什么,你深想过吗?” “祖父?” 容季叹了口气,“一些式微的贵族渐渐败落,被权势滔天的大贵族兼并,他们家中已经供不起昂贵的甲衣、马匹、兵器等物。” “祖父,很多贵族也像我们一样?”说完后,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容昱显得不安。 容季却叹气承认了,“然。” “祖父,那我们该如何呢?” 容季眯眼:“也许黄脸小儿的行事方式,是解决我们目前困顿的一种方式。” “祖父……”容昱失色。 容季说道:“如果可以,我们解散一批养不起的奴隶,让他们成为自由人。” “祖父……” “然后,让他们租种我们的土地,每年只要交出租种金,余下的归他们私人自由支派。” “祖父……这……会不会让我们收入变少?”容昱担心道。 容季哼道:“春上就见结果了。” “祖父指的是黄脸小儿的租种地?” 容季点了点头。 容昱若有所思。 夜晚的冬日少了白日的繁忙与喧闹,坐中暖和的土坑上,多了几分宁静与安然。忙碌了一整年、一整天,姜美初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歇下来了,可以在年前年后窝几天冬了。 坐在温暖的坑上,砌一杯热茶,品一口芬芳,饿时,再煮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那种温暖与舒适。 有人悠闲,就有人忙。 这个年关,公子无夏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这‘忙碌’或是主动,或是被动。 何为主动,边邑是他的采邑,一座池城,他就是这座城池的城主、老大,你说忙不忙,大小事务,那一样不从他手里过,再加上城池在不断的扩大,事务更加的多,多得让他差点没时间想小女人。 嘻嘻,只是差点,实际上,随着多日不见,现在里二每一次拉移门,他都会不自觉的朝他身后看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里二感觉到了,送好茶水出了房间,拉上门,走到十竹身边,轻轻道:“公子怕是想许美姬了!” 十竹斜眼,“你到是知道。” 里二道:“公子都表示的这么明显了,我要不要提醒一下许美姬?” 抱剑的十竹不置可否,“你别多事。” 里二看向十竹:“我总得你不喜欢许美姬。” 十竹道:“我有什么喜不喜,只要公子喜,她就是我的主人。” 里二瘪了瘪嘴,“可许美姬一直不肯给公子暖床。” 十竹看向廊芜外深黑的天空,“明媒正娶的女人从不会给男人暖床。” “啊……”里二惊讶的看向十竹,“可她是亡国小奴啊,还能有什么身份嫁给公子呢?” 十竹轻轻哼道:“这就是许美姬一直不来找公子的原因。” “你……这……”里二不想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他看向公子的房门,那主人和许美姬之间算什么呢? 外面天地一片安静,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让人感到冬夜的孤独和凄凉,室内,公子无夏正在看公文,晋候向他索要铁枪、铁戈,而且数量庞大,要他过了年节亲自送到京城,如有违背,惩罚不怠。 公子看得火星冒起,啪一下丢掉了手中的笔,笔落的声音惊得里二小跳了一下,连忙贴到门边,等待公子召。 天,依然这样寒冷,若大的房间内虽有碳火,可他还是感觉透心凉,抬头看向房间,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没有,一个人的夜晚,除了安静,还有冷清。 耳际突然响起小女人的话,公子你不能总是坐着不动,要动一动,若不然手脚冰冷,对身体不好。 会是自己坐得太久的原因吗?公子无夏突然立起身,在房间案几后面来回走动,可为何四肢还是感觉很冷。 “里二……” 果然喊声响起,里二连忙拉开移门进了房间,“公子……”他瞄了眼散落的毛笔,墨汁溅得案几上到处都是黑点。 “给我更衣。” “诺,公子!”里二问都不问,就知道公子更衣想去哪里。 公子府的大门在深夜里悄悄的开了,又悄悄的合上了,仆从转身疾步朝丽姬的院子而去。 丽姬正在房间内算着公子府的开销收支,大仆轻轻笑道:“主人,今年的日子好过多了。” “那是自然。”丽姬面露笑意,“公子的采邑,今年的收成是以往十年收成的总和还多。” “可真了不得。”仆人顺着主人的话说下去。 丽姬轻轻合上账薄,“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公子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唯,主人,公子好过了,你跟着也……” 丽姬浅笑明眸,眼角俱是得意。 这时,门外有仆人道:“主人,有仆来禀事。” “让她进来。” “唯,主人。” 回事仆从小心翼翼的进了房间,跪伏在地,“禀主人,公子出去了。” “到哪里?” “小的找人打听了,好像不是去城外。” 丽姬面色微变,“那是那里?” “听说好像是去南城巷子。” 那是黄脸小儿的地方,丽姬眯眼,“公子多久没见那贱人了?” “禀夫人,从都城回来,一次也没有见过,有一个月了。” 丽姬冷嗤一声,“不过是男宠,就算想见,那也得顾着边邑城的民众。”嘴上虽这样说,可是嫉妒让她漂亮的容颜变了形,整个人显得狰狞。 仆人们没敢接丽姬的话,个个悄悄往边上退了退。 小年夜,天上还能看见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着,不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天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起来。 穿过大街,进入小巷,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夜是如此的寂静,坐在马车内的公子无夏双目微闭,忙碌的日子,苍白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马车外寒风萧萧,几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马车内,悲伤掩盖一个男人的温度,飘荡着一层厚厚的悲沧。 无限悲凉中,小女人突然出现在脑际,内心不知不觉滋生出些许缠绵的思念,这种思念是那样的如诗如画,如痴如醉,让他沉醉其中不能自抑。 南城巷子禾宅,柴一等人已经全部回来了,他们围在热气腾腾的铜锅前,吃着滚汤的火锅,喝着从西域而来的最烈的酒,畅意挥洒自己的人生。 “来……来敬柴一一杯,我们都去都城了,就你没去,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了……”瘦小的柴一喝得有些高了,可是吐字却很清晰,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醉还是没醉,对于他这一行,这火候真是练到家了。 “老一啊,你行啊!”陆五拍拍老一哥的肩满脸通红的叫道。 “哈哈……”柴一谦虚道:“还行……” “哈哈……”众人被柴一打马虎眼的回答逗笑了,“来,来,喝酒……” “喝……喝……” 山老头看着六个年轻人,欣尉的笑了,对他们说,“你们喝着,我到外面透透气。” “山……山叔,你透啥气,你又出去巡逻了。”田二大声叫道。 “知道还问。”山老头佯装生气的拍了拍田二的肩膀说道,“我不出去,你放心那么多金币嘛!” “哈哈……”田二大笑,“山叔说得对。” 山老头挥了一下手,“你们赶紧喝酒吃菜,等下我自会回来。” “多谢山叔。” 山老头再次挥了挥手,出了餐堂的门,进到院子里。 冬天的夜晚并不是只有严寒和寂寥,还蕴藏着无数的温暖,这种温暖来源于内心,是内心深处一股暖暖的流。 郑好把主人要的菜都上了,笑道:“主人,都好了,你过来吃吧。” “你也一道来。”姜美初笑道。 郑好摇头,“我还要照应外面几个大汉,主人,让小松鼠陪你吧。” “它……”姜美初撅了一下嘴,“也罢,就让它陪吧。” 郑好点点头,转身出去。 姜美初想起了那个绝色容颜的素,“他怎么样了?” “听陆五哥说,他主动留在油坊里看铺子。” “哦!” 郑好想想又道:“听说,素偷偷看胡大哥他们练武。” “……”姜美初皱眉,“会不会……” 郑好明白主人的意思,连忙说道:“主人,莫担心,胡大哥说了,他不好男风。” 姜美初就是担心这个,“只要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要学武,就让他学,出去也能自保。” “唯,主人。”郑好道,“那小的去忙了,主人,你趁热吃。” “嗯!”姜美初,“你也不要太忙了,让婆子们做吧,注意休息。” “唯,主人。”听到主人关心的话,郑好微微一笑,出了门,刚想顺手关门,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公……公子……” 里二瞪了一眼郑好,“话恁得多。”说完,拉了一把她,让公子进了房间。 房间内,姜美初已经挪到坑上的小几边,怀抱着小松鼠,转头看向门口,笑意盈盈,却并不开口。 公子抬眼,“帮我解下大氅!” 姜美初龇牙一笑,“不想。” 公子皱眉。 姜美初低头亲一口小松鼠,并不理会生气的公子。 公子垂了垂眼,顿了一下后,自己解下了大氅,目询小女人,放那里。 姜美初呶了一下嘴,朝门边挂衣钩看过去。 公子抬眼挂了衣服。 姜美初低头亲了一下小松鼠,“小灰灰,把你那份让给公子可好?” “叽……叽……”小松鼠仿佛高兴般的跳跃。 “你同意了?” 小灰灰的爪子挠了一下。 “哈哈,你还真同意了。”姜美初瘪嘴,“我还想借你的嘴拒绝公子呢?” “你敢……”公子刚落坐,就听到了小女人的话,抬眸,刮了一眼小女人。 “嘻嘻,公子,开个玩笑嘛。” “为何不来看我?”公子可不理会小女的插科打浑。 “我很……” “停……”公子无夏说完这个字后,才意识到,他已经不知觉受小女人影响很多了,原来,他身边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姜美初闭起嘴巴,笑眯眯的看向公子。 “过来——”慵懒的男中音,温润动听,魅惑的眼神流淌在朦胧的灯光中,真是摄人心魄,电的人不知所措。 “不……”不知所措的姜美初连忙甩头。 贵公子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步,坐到坑边的一只脚顺势又放了下来。 “你……你干嘛?”姜美初本能的就往几桌内挪了两下。 “你说呢,我的小儿!”那双眼睛裹着温柔挟着荷尔蒙汹涌而来。 第102章 又是年节 姜美初吓得叫道:“公子,我们……先吃饭,先吃饭,要不然菜就……”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贵公子吞到了嘴里。 小松鼠从小窝内探出头来,看向缠绵而抱的男女,小眼滴溜溜的圆,女主人的怀抱是我的呀,怎么被他抢了。 可是……他难得来一次,要不今天晚上就暂止借给他?不在纠结的小松鼠又缩回到自己窝内,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主人终于没空打搅我睡觉了。 多么温暖、安详和谐而又幸福的夜晚啊,天上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看着人间这一切,不一会儿,星星随着云层消失在这美妙的夜色之中。 公子的唇已经不满足流连樱桃小嘴了,他的手也极其不安分,不仅流连了小白兔,居然探到了裙底之处,倏一下,被一双柔嫩的小手握住了。 “不可吗?”公子的声音低沉沙哑,那是情动到极至的表现。 “嗯。”小女人面色潮红,低低而缠绵的声音比公子好不到那儿去,可她头脑却是清醒的。 “为何?” 姜美初微微闭眼回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什么时候准备好?”公子的鼻端噌在小女的额头,轻轻的厮磨着,那低沉的声音魅惑极了,让人冲动上就想把他裹了腹。 姜美初感觉自己用了很大力气才按下了跳动的心,抿嘴而回:“不知道。” 公子满腔绮思旎念瞬间被这三个字击匮,伏在小女人身上的身子歪到坑上,双眼直直的看向房顶。 姜美初趁势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衣袍,下了坑,就在坑头洗漱水池里舀了热水洗了脸,净了脖子,刚才太疯狂了,脖子上都是男人的口水。 “吁……吁……吁……”她连吐三口气。 平复好心情,姜美初坐到坑几上,拔了拔铜锅下的碳火,开始吃夜宵。 公子无夏歪躺在坑上,目光一直跟着小女人,发现她淡定的坐在坑边竟吃上了,也不叫自己,又生气又好笑。 “笑什么?”姜美初吃着纯香的羊肉斜眼看过去。 “无礼之极。” 姜美初哼道:“不请自入,公子可比我无礼多了。” “小女人,你信不信,明天就让你住到公子府。”公子无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啊……信……信……”姜美初假笑,连忙拿筷子塞到他手里。 公子无夏深深看向挪过来送筷子的女人,轻轻握住送筷子的手,另一手轻轻的抚上去,一下两下,仿佛在抚摸一个稀世珍宝。 姜美初抿嘴低头,任由对方轻轻抚摸。 一种不知名的气氛在房间内肆意流淌,姜美初感觉自己抓不住这种感觉,对于自己不能把握的事,她时常会选择放弃。 “为何不试着靠近吾呢?” 姜美初倏的抬眼,他竟懂自己的犹豫,那为何…… “你在犹豫什么?” 姜美初很想对他说,不是自己犹豫什么,而是……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跟贵公子说,我要的是一夫一妻制,我要的完完整整的你,你懂吗? 相视的眼眸中,她的瞳仁里都是贵公子的模样,神清骨秀,气宇轩昂,骨子缝里都透着高雅翩然,像是谁家贵公子,惹人心神荡漾,又不容半分肖想,真的,简直就是自己小网文中的言情小说男主标配! 这样如此完美的贵公子,这样一夫多妻妾的东周,就算说了,他能理解吗? 她觉得他不能理解,颓然扳开贵公子的手,坐到矮几边,“公子,男儿当先立业,后成…考虑儿女情长。” 不知为何,说到成家,她直觉,公子的生命中没有自己的影子,姜美初感觉内心压抑的慌,转头吃美食。 “美初……”贵公子看看空空的手掌心,温温的感觉突然失落了,抬眸,他忍不住轻轻唤道。 “公子,美食在锅内沸腾,不可辜负哟!”挤出笑容,姜美初淡然而说。 “你……怎么了?”公子不死心的盯着小女人问道,或许,在他的生命中,他还没有主动这样问过谁的感觉,除了母亲。 姜美初拿筷的手顿了一下,抿嘴后继续吃美食,难过怎能讲的清楚,失落怎能感同深受,唯一能做的只是淡淡一笑,胃和心,总有一个要满足。 所以,此刻让我逃避一刻,让我在美食中欢愉一刻,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体验人间美味又有何不可! 沉默的姜美初让贵公子跟着沉默了,他默默的拿起筷子默默的吃起来,却仿佛从一个压抑冰冷的房间转到了另一个冷漠淡然的房间。 他的手脚更冷了! 里二和十竹发现公子从许美姬的房间出来后,心情变得更低沉了,脸色更难看了,这……这可从没有过的事,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里二和十竹不自觉的齐齐看向身后合上的门,突然之间,感觉公子和许美姬隔了千里远。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之际,树叶的叶芽慢慢地舒展,花儿的蓓蕾悄悄绽放,它们在风吹雨润中,在阳光抚照下生长起来。 大地惭惭地铺上了淡绿色的地毯,到处变得生机盎然,每一个角落里都流淌着春天的气息。 姜美初的冬小麦田边,每天都有无数人流连,他们从开始不相信麦苗能活,到看着麦苗肆意的喝着春雨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活了,真得活了。” “然,不仅如此,这麦苗看似矮,却很壮实。” 听得人频频点头,“说得没错,矮壮能抗风雨,能多生枝多长粮。” “看来我们的种子有着落了。” …… 路边野径,一颗颗小草探出头来,沐浴着春风,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它们将在春天无尽的希望中茁壮成长,变成一方风景。 阳春三月刚过,又迎来缤纷的人间四月,整个边邑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气象,老城墙改造,新村小镇迅增,红红火火。 红火是红火了,可对于陈阳这样的大夫来说,他们可不是站在边上看热闹的人,他们是公子的臣子,他们要帮公子治理边邑,可现在,他发觉自己竟力不从心了,但他不敢跟公子说,怕公子说他无能,他找宰官,“宰君,年节下,明明收成都涨的,为何现在不仅停滞不前,还朝下滑,这样下去,我要剥了你的职。” 宰官道:“大人,我可是世袭的宰官,就算是公子,也不能随意剥了去。” “你……”陈阳急得胡须都坚起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去,让公子削了你们家族封制。” “别啊,大夫,小人也苦啊,可我也力不从心啊,你让我怎么办?”宰邑苦巴着脸。 是啊,一直梦想着边邑能成为一个大邑,没想到,人口激增带来的不仅是金币、繁华,还有难于治理。 陈阳当然知道问题出在那里,这个无赖耍了也没用,挥了挥手,“你赶紧回去,把新增人口、村庄、田地再次核一遍给我,不要有遗漏。” “诺,大夫!” 仆从悄悄给大夫倒了杯水,“主人,喝杯菊花茶败败火。” “别来烦我。” “唯……”仆人吓得连忙收回了送茶水的手,弯腰躬身悄悄退到一边。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烦燥的陈阳突然叫道。 仆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回道:“小人刚才让主人喝菊花茶败败火。” “菊花茶?” “唯,主人!” 陈阳从椅子上立起来,边走边念叨,“菊花茶……菊花茶……” “唯,主人,这是禾庶士送来的年礼。” “禾庶士……哈哈……老夫知道怎么办了……”陈阳转身就朝门外走。 “主人,你不喝菊花茶了吗?” “我到别地喝去。” “别地……那是什么地方?”仆僮不解。 “还不跟上来伺候?” “唯,主人。”小奴仆吓得缩了一下头,连忙跟了上去。 边邑大街沐浴在四月缤纷的阳光里,大街小巷,摩肩接踵,人流揣动,或是富贵人的马车,或是生意人的小骡车,他们行驶在大街中间。 街道两旁边,行人间夹着挑小担的贩子,他们边走叫唤:“什物来换哟——物美价廉唻……” 总角小童们听到小贩的声音,不管买不买,换不换物什,总要围上去叽叽喳喳议论一番。 看到如此热闹的街道景象,小童对阔步而走的主人说道:“主人,没想到晋国边锤小城这么热闹,真是让人意外。” 戴着竹笠的高个子男人并没有回答,目光轻扫,街道两侧各式铺子、行人皆过了一遍眼,突然朝某个地方而去。 小僮瞧了一下后,咧嘴一笑,“终于可以住客栈了。” “贵客,几位?” 高个子男人并不答话,立起门口,目光犀利。 店小二吓得退了一步,刚想叫掌柜,后面有人上前,“店家,两位,房间、吃食都要。” “好咧,客人,请跟小的来。” “多谢!” “客人客气了。” 不一会儿,一高一矮,一主一仆又回到了大堂,高个子头上的竹笠不见了,露出了一张方正的脸,嘴角边蓄着短短的一字胡,显得整个人严肃而端瑾。 “二位,请稍等,饭食稍稍就来。” 小僮笑容天真,“这位小哥,向你打听点事呗。” “贵客,何事?”伙计问。 “我想找禾记买些物什,怎么方便呢?” 伙计笑回:“哎呀,客人,这不要问,大街上随便走走,就能找到禾记铺子。” “可我初来乍道,并不认识。”小僮仍旧笑道。 “那你识字么?” “识几个。” 伙计轻松回道:“那就没问题了,那门口牌或是招幌上都有‘禾’字,就是他们家了。” “多谢了小哥!” “客气了,请这边坐,你要的饭食马上就到。” “好。” 一主一仆坐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他们一边等饭食,一边看门外街景。 突然,高个子立起来窜出了客栈门,似要大步向前的步子,在触到大街上某个目光时,定住了。 小僮已经跟到了门外,顺着主人的目光看过去,人流中,他看到了像主一样佩着剑的男人,只见他边走边转头朝主人微微一笑,仿佛是打招呼,清朗爽止的举止,竟似贵公子,只是瞬间,他便汇入人流不见了。 “主人,他是谁?”小僮好奇的问道。 “一个跟我一样的人。” “侠客?” “嗯!” 小僮问:“跟主人你一样有名吗?” “否。” “原来他没有主人有名啊!”小童笑笑。 “否。” “呃……”小童不解了,“主人何意?” 高个子男人却没有再回答小僮,径直转身回到了客栈大堂。 陈阳兴冲冲的去找许美姬,结果人根本不在禾宅,“那她在那里?” 守门的老头回道:“主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农庄。” “在城外?” “唯,贵人。” 陈阳自言自语,“她倒不怕戎狄入侵。”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连忙:“呸,呸……公子近万卒戍边,要是再让戎狄进来,那不是……”他赶紧闭上了嘴。 “主人……”小僮站在边上轻轻提醒发呆的主人。 “走,去城外。” “哦!”小僮连忙转身,让马车调头。 最美人间四月天,花儿吐艳、柳枝婀娜,碧水传情、山峦叠翠,处处芳菲浸染。 不过姜美初没空欣赏无边春色,她正在监督种春小麦,穿着短褐,卷袖捞腿管,加上一副腊黄脸色、瘦弱身体,从远处看过去,简直就是标准的农人。 挺拔的年轻人,带着缀纱斗笠,立在初夏的暮光里远远的瞧过去。 “主人,小的去打听了,他全名叫禾冬,跟小主人同名同姓,而且同是梁国人。” 年轻人双眼眯了眯,“我要见到他的身份路引。” “诺,主人,小的去安排。” “嗯。” 官道边,也有一对带斗笠的主仆,只是他的斗笠没有缀纱,身量显得魁梧,蓄着一字胡,小僮眯了半天眼,忍不住问道:“主人,难道他也想跟梁国小儿决战?” 青壮年一脸严肃,轻轻回了一句,“也许吧!” “主人,这无名梁国小儿,身手真有那么高吗?” “嗯!” 听到主人肯定的回答,小僮抿了抿嘴角,“不知道他跟弦过招,谁高一筹?” 青壮年微微抬头,夏风掠过,麦浪翻滚,鼻端都充斥着食物的香气,让人心生安宁,边邑还真是个能让人驻足的地方。 没有听到主人的回答,小僮转头看向主人,见他严肃的脸竟变得柔和,“主人,看到农人们忙碌,你也觉得踏实是不是?” 青壮年倏一下收回神色,嘴角又变得严肃谨然,大步向走,却被一辆马车挡住了道。 “对不住了,吾家主人要进小道,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小仆挥着手为大夫陈阳开道。 站在小道边看禾记农场撒麦种的人群纷纷又往边上退了退,他们不敢不退,这可是贵人的马车。 马车终于进了许美姬的农庄,陈阳从马车上跳下来,理了理衣服,连忙问:“禾庶士人哪!” 陆五回道:“在田埂头。” “那边?” 陆五指了指,陈阳拎着袍角边忙过去。 缀纱斗笠刚想移动的步子,因为晋大夫而止住了。 “主人,看他帽玳,官级不低,居然徒步下贤,看来这个梁国禾冬可比……” 缀纱斗笠隐在面纱后面的脸,让人看不真切,却听以了远处的话语声。 “禾庶士……禾庶士……” 果然姓禾,年轻人眸光微眯。 姜美达转头,“陈大夫,你怎么来了?” “老夫有问题请教。” “什么问题?” 陈大夫气喘连连的走到许美姬身边。 姜美初调笑道:“大夫,你该锻炼了。” “诺,诺……” “何事?” 陈阳刚想回话,却咦了一声,“你怎么往没有收割的麦子里撒麦子?” “播种。” “啊……”陈阳不解极了,“为何?” “冬小麦要六月份才能收割,可春小麦四月份就得种下去,若不然霜期到了,没麦可收。” “可……可田里有小麦啊……” “不冲突,等冬小麦收割完时,他们就露天了。” “收割时不怕……” “会有一些损失,但比起空田,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可真……”陈阳失笑,“你不是还有近千亩空地嘛,非得种在正在长的麦子里?” “嘻嘻,不浪费嘛。”姜美初问,“大夫气喘吁吁找我什么事?” 听到许美姬的问话,陈阳叹气,“问题一大堆,不知从何说起。” 姜美初皱眉,“大夫,你会不会找错人了,问题再多,你找你们老大呀,找我干嘛。” 陈阳瘪嘴,“解决问题是吾做臣子的本份。” 姜美初双眉动了动,“风格到是高嘛,想问啥?” 陈阳道:“人口激增,除了给公子带来收益,也让边邑乱成一团。” 姜美初知道他要说什么问题了,但并不开口,朝另一块田埂头走去。 “禾庶士别走啊!” “大夫,我是农人,我要种田啊!” 陈阳伸手指了指姜美初,“禾庶士,你别不地道啊!” “我有什么不地道的?” 陈阳说道:“我可一直照顾你的生意、田地……” “停……大夫,有话你就问,能帮你的就帮,不能帮的,你也别当我是神,明白否?” “明白,明白!”见姜姜初松口,陈阳连忙跟上去,“我懂的,我这混沌的脑袋,只需要你几句话,也许就云开雾散了。” “哼……”倒是不谦虚,姜美初催道:“赶紧说。” “诺!”陈阳道,“署衙转不开,激增的人口,扩大的城池没办法管理,一没办法管理,这钱币税赋就收不上来。” “那你增加人手啊!” “加了,不管用。”陈阳据实回道。 姜美初笑了。 “禾庶士,你别笑而不答啊!”陈阳都急死了。 姜美初却说道:“陈大夫,听说容家要放出一批奴隶。” “这个我听说了,跟我的事没关系吧。” 姜美初又道:“大夫,知道我用工是什么形式吗?” “我知道,雇佣制。”陈阳道,“跟我也没关系吧。” 姜美初大笑道,“关系大了,陈大夫!” 陈大夫一脸蒙。 “好好想想。”姜美初继续去一下田埂头,伸手出去沾在麦杆上的种子往下晃落。 陈阳紧凝着眉毛,思考着她的话,亦趋变步的跟着她。 公子府里,晋候派过来送旨意的人嚣张的立在公子面前,大声道:“主公说了,你若再不送铁兵器,他就要削了你的太子之位。” 公子无夏脸色森然,薄唇微勾,直直看向来人,倨傲并不言语。 使者见公子并不搭话,再次大声道:“主公的旨意,公子要反抗么?” 公子无夏轻抬下额,仍旧不言语。 “公子,你再不接主公旨意,休怪小人……”使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十竹就挥手让侍卒架住了他,并连扇耳光,打得牙血立即冒了出来。 公子无夏冷冷对十竹说道:“割了他的舌头,把人押给父候。” “唯,主人!”十竹行礼。 “你敢……你……” 使者的声音消失在公子无夏的房间。 崔岭揖礼上前一步,“公子,八千兵卒,除了在都城与都城兵卒檄斗中死去的人,其余都回来。” “好生待他们。” “诺,主人!”崔岭道,“除了公子季的人赖在军营不走外,主公和邢夫人明面上都没有派人手。” “吾知道了。” “那小人告退。” 公子无夏问:“陈大夫呢?” “禀公子,陈大夫找禾庶士去了。” 里二听到崔大夫的回话,不自觉的缩了缩头,偷偷看了看自家公子,果然,公子脸色发寒。 崔岭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并不知道公子与许美姬已经近四个月没有见面了,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让公子不高兴,连忙道:“要是公子无事,小的先退了。”见公子没什么表示,连忙悄悄撤了。 里二也跟着崔大夫想想退去。 “里二——” “小的在!” “让门客……”公子的话说了三个字就停了。 里二缩头悄悄的等着,一动也不敢动。 公子无夏嘴角微抿,伸手就推了面前的竹简,成堆的竹简哗哗往下坠落。 里二连忙弯腰上前捡起地上的竹简。 公子伸脚就踢了里二手中的竹简。 里二惊得连忙退到一边,自从夫人去逝后,他已经没看过公子发这样的火了,就在他想办法找许美姬时,移门被打开了。 “公子,妾身不请自来,打扰了。”丽姬提着食盒聘聘婷婷而来,细看之下,她的神情动作都含着讨好、小心翼翼。 公子无夏目光倏的一下看向丽姬。 丽姬吓得哆索了一下,就在她要跪下时,公子无夏开眯眼问道:“现在是春日?” “回……回公子,现在是春暮夏初!” 公子无夏微微仰头,“倒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公子——”里二惊得想捂嘴,公子想干什么。 “公子——”丽姬喜得想跳脚,公子他终于懂得赏春踏月了。 公子叫道:“里二——” “公子,小的在——” “给三大家族下贴,就说吾要去踏春。” “公子……”丽姬不甘心的叫道。 “你带着三大家族的女眷一起去。” 让自己像女主人一样招待女眷,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即便有三大家族的少女们,她亦非常高兴,“诺,公子,妾马上去准备。” 里二不知道公子为何突然有这等闲情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陈阳还是没能领悟许美姬的话,急得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禾庶士,你就多言几句吧。” “刚才大夫不是说,只要我说几句,你混沌的脑袋也许就云开雾散了!” 陈阳脸如便秘,“禾庶士,你就高抬贵嘴,多说几句。” 姜美初从头埂头跳上小道:“这事,你必须得自个儿想,只有你明白,想彻底,我下面的话才有意义。” “原来禾庶士是这个意思。” “嗯。” 陈阳点点头,“那行,我回去再把边邑之事理理,或许就有头绪了。” 第103章 踏青(加更) 姜美初点点头,“马上就吃晚食了,要不要吃过再走?” “哎呀,那再好不过了。”他喜欢噌禾记的饭食了。 山老头见姜美初终于回院子里,朝陈大夫打了个招呼,“大夫——” “山庶士——”陈阳见他似乎有话跟许美姬说,也自觉,“走了这么久,累了,我到客厅坐坐。” “大夫请——”陆五从后厨过来,请他进去坐。 等陈阳进屋,山老头轻轻靠近姜美初,道:“至少有两个高手在我们农村周围。” 姜美初下意识就朝院外看过去。 “现在回城内了。” 姜美初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有一个我们认识。” 姜美初猛然想起去年冬那件事,“难道是他?” 山老头点点头,“如约而来。” 姜美初失笑,“我都忙死了,谁跟他搞这事,让他怎么来怎么回。” 山老头看着孩子气的许美初,“扬名立万,成为世上至尊至上的大英雄,几乎是每个侠客,甚至游侠儿的梦想,为此,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每遇到一个对手,每战胜一个对手,用赢获得名节、威望,成为人人景仰的大英雄。” “那我就成他们的垫脚石了?”姜美初气乎乎的说道。 “也或许齐国长虹他就是武痴,纯粹就是想打赢。” 姜美初摇头:“我到是觉得山叔你第一种分析更可能。” 山老头叹气,“怎么办?” 姜美初挥了挥后,“本姑娘没心情。” “嘻嘻……”山叔乐得笑了。 “山叔,你笑什么?” “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山叔的话住了。 姜美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西贾婆子端着碗碟从厨房那边过来,见到他们,两眼笑眯眯道:“东家,山叔——” 二人齐齐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去忙。西婆子趁着点头哈腰的功夫悄悄盯了二人一眼转身去忙了。 忙了一天,姜美初伸出双臂活络了一两下,叫道:“不管了,去吃饭,吃饱喝足睡觉。” 山老头看着进餐厅的许美姬,一脸笑意,就像看自己的孙女,慈祥而幸福,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对他说,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包括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要请客踏青的事传遍了整个边邑,整着背着手,看似游荡的山老头当然也知道了,可是踏青的名单中竟然没有小禾,他感到奇怪,再一打听,原来带着一群女人出来,怪不得不请小禾,不请就不请,咱们家的小禾也不稀罕,山老头踏进餐厅之前这样想到。 陈阳带着满腹问题回到了公子府,居然发现老搭当在,“你怎么有空回来?” 崔岭回道:“公子的八千卒基本上回来了。” “那都城没动静?”陈阳疑惑的问。 “公子季有几个属官赖在营地,不过不成气候,我晾着他们,他们也没办法。” “那就好。”陈阳突然想起:“听说主公又让人来催公子送兵器了,公子还是沉默对待?” 崔岭摇头,“没有,把使者押回都城了。” “押?公子又反击了?” 崔岭点头。 陈阳笑笑了,“主公可喊几次了,要削去太子之位!” 崔岭笑道:“以前有宗老压着,主公削不了,现在公子实力与增,就更削不了。” “那倒是。”陈阳捋须,叹了口气,“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公务房。” 崔岭问:“夜都深了,你还去公务房作何?” “邑城的事务最近有些乱,收不上赋,我得理理。” 崔岭着急的说道:“怪不是送到军中的钱币少了,原来是出了问题,那你赶紧去理理,眼看着又到发军饷的日子了,没币,可留不住人哪!” “这还要你说。”陈阳叹气,“我去了,不要帮我留灯了。” “要不要我陪你熬夜?” “别了,我一个人静静的想想,明天早上再找许美姬去。” “她有办法解决?” 陈阳点点头。 “不会吧?” 陈阳道:“我经常说看不透她,可不是乱说的,她真得……”他觉得自己无法形容她,“比我们想象的又……”仍旧形容不了,“唉,不说了,今天我把问题抛出来时,她一脸笃定,仿佛早知道我会来问似的。” “岂不是比大儒还厉害?”崔岭惊讶的反问。 “对……对……我一直形容不出,这个词再合适不过,她就是满腹经纶的大儒。”陈阳失笑。 崔岭不相信的说道:“不会吧。” “就是这样,不说了,我赶紧整理思考去。” 就是陈阳要跨出门槛时,崔岭道:“你赶紧忙完,公子不知怎么兴起要去踏青。” “么……”陈阳思考的大脑突然中断,“公子作何?” “踏青。” “为何?与何人?”陈阳连连问道。 “不知为何,与三家大族及她们的女眷。” “要立夫人?” 第104章 思春 烦燥 崔岭本能的摇头,“不像。” “次夫人?” “有点像也有点不像。” “噗……”陈阳捂嘴笑。 “你笑什么?”崔岭不解。 陈阳朝门外看了看,转身关上门低语道,“公子怕是思春了。” 崔岭笑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找个女人就是。” 陈阳道:“你没看出来么,我们这主人心气可傲了,他的第一次啊,可不会随便交待了。” “啊……”人到中年的崔岭张大嘴,“不就解决一下嘛,干嘛这么严肃。” “你第一次难道是随便的?”陈阳不怀好意的捣了捣同伴。 “这……”崔岭老脸一红:“都是家里安排的暖床仆从,也没想那么多。”他是贵族出生,这种事自有族中长辈安排。 陈阳啧啧嘴,“我的第一次可找了个心喜的女人解决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 陈阳得意的挑眉:“公子就像我,他绝对不会随便交待了。” 崔岭思索脱口而出:“许美姬。” “除了她没别人。”陈阳笃定的说道。 “可我听里二说,公子与许美姬都快四个月没见面了。” “那又怎样!”陈阳嘿嘿一笑,“公子他逃不过许美姬。” “这女人这么厉害?” 陈阳道:“连我这样干实事的大夫都找她问事,你说呢?” 这下轮到崔岭啧嘴了,看着同伴的身影离开了房间,他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一个妇人嘛!” 夜色中的边邑,微微有些云层的天空,星光并不明朗,微风挟着凉爽而来,吹过滴着露珠的树木、灌丛,吹过待要收割的麦浪,带来清新、美妙,却让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惬意而眠。 蝈蝈、蟋蟀还有青蛙、知了,在草丛中、在池塘边,在树梢上,轻轻的鸣叫着,越发显得夜宁静而安祥。 山老头坐在院角假寐,耳畔却传来轻微的悉索声,他斗然睁开眼,“谁——”蓦得跃起,向声音而去,就在一刹那,只余树梢在夜色中轻轻颤动着。 山老头又追了一段,被追的人连痕迹都没有了,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的错觉?” 夜更深了,月明星稀的夜晚,街道像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微风吹动而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黑影悄然无色的隐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把只有家丁的禾记搜了一遍,可惜,一无所获,黑影怅然而去。 某客栈内,黑衣人回到了房间,房间内,一个清朗的年轻人正坐在矮几后,垂眼闭目,微微歪在身后的墙上。 “怎么样?”眼未眼,年轻人问道。 “回主人,城外有高手,并未得手,城内查遍了,并没有翻到身份路引这样的东西。” 年轻人心情沉得的说道:“我有一种直觉,子然怕是遇害了,而此黄脸小儿用了他的身份。” “主人……”黑衣人大惊,“他们杀了小主人?” 年轻人睁开眼,眼狭长,单眼皮,自然干净的面庞,不惊艳,却沉稳耐看,薄薄的衣袍下,腹肌若隐若现,微蜷的修长双腿,肌肉匀称,简简单单,却贵公子风范尽现。 只见他微微促眉,“也不尽然。” “主人……” “吾要会会他。” “唯,主人,长虹正在找他决斗,正是我们的机会。” 年轻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先下去吧。” “唯,主人。” 小僮等黑衣人走后,伺候主人更衣洗漱,“主人,休息吧!” 没完没了的事,终于告一段,西贾与西氏终于躺到了一张床上,男女运动过后,妇人问:“公子还没有召见他吗?” “否。”西贾问,“你呢,最近有没有听说他要去见公子?” “否。” 西贾翻了一个身,“那就这样先睡吧。” 西氏却没有睡着:“我今天恍乎到‘姑娘’二字。” “何意?”西贾感兴趣的翻过身来。 “隔得远,我没听真切。” “没听真切说什么,赶紧睡。” 西氏却叹了口气,“郑好姑娘从不让我接近东家。” “你讨好点,多套套近乎,自然就能接近了。” “你以为我没有做呀,郑好那个小女人防我跟防贼似的。” 西贾皱了皱眉,“这倒有些意思了,她越是不让你接近,你越要接近,看看他们倒底是防外人,还是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妾晓得,正留意着呢。” “嗯,那睡吧,整天跟着他们干农活,可把老子给累死了,真想早早回都城去。” “妾也是,那我们赶紧抓紧。” “嗯。” 陈阳在公务房整理了两天,一边整理,一边琢磨,当边邑所有事务都整出来了,随着问题一个一个出现,他终于能明白些什么了,赶紧来找公子。 “公子,边邑外面看着热火朝天,但是内部事务却跟不上。” “为何跟不上?”公子无夏问。 “并不是人手不够跟不上,而是……” “何如?” “边邑的田制呈两种形式,一种是原本就有的田地,他们都分到了各大家族手中,是各大家族的采邑,他们收了赋交给公子;另一种是去年到今年刚开垦的田地,这些田地虽说没到收赋的时候,可是他们总要售出手中余下的货什,这里我放了人手管,可总不得其法。” 公子皱眉,看向陈阳,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陈阳说道:“小人也不得其法,就去问了许美姬,她抛给小人两个问题。” 公子继续倾听,眼际仿佛出现了小儿的身影。 陈阳继续道:“一是容家放出了一批奴隶,但这些奴隶并没有彻底离开容家。” “这是何意?”公子无夏不解的问道。 “容家让自由的奴隶租种他们的土地,只要交了租费,余下的收成,不管是多还是少了,都归自由的奴隶所有。” “让他们自由?” “诺,公子!” 公子修长手指不知觉的摸上光洁的下巴,“小儿的雇佣制。” “然,还有公子的军卒雇佣制。”陈阳道:“让奴隶自由,并不会让容家的收益减少,相反,还会让他们的收益变多。” “那你的意思是……” “许美姬的这两个问题,让臣终于想明了一个道理。” “何道理?” “所有事并不需要贵士族插手,也可以做好。” “让没有身份之人举仕?” “正是,公子!” “具体呢?” “这个……小人要去问许美姬。”陈阳据实回答,没有前车之鉴,他也没有章程。 公子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小儿……” “诺,公子!” 公子沉默不语。 陈阳情商不错,能猜到几分公子的心思,暗暗笑了笑,踏青?不如说是向许美姬示威,公子,你居然用这一招,不一定有用哟! 陈阳想马上就去找许美姬,看了眼公子后,改变主意了,还是等公子踏青回来再找她,也为公子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春光一泻千里,原野上的植物疯狂地拔节,山川一改往日的苍茫枯寂,绿染层林,林子间的生灵们活泼地跳跃着,河流与小溪不再沉默,它们欢快轻盈的奔流、追逐,一路向前。 这就是四月,明媚多姿款款而来,清清浅浅翩跹而至,让人们笑颜尽展,徜徉在无边的春色中,惬意前行。 曾荒凉、孤寂的边邑,充满了四月的繁美与丰盛,让人一见倾心,在春意酥怀的四月里尽情畅游。 姜美初一边在头埂头看着长工撒麦种,堆肥,一边欣赏无边的春色,微晒的阳光,让她戴上了斗笠,手里拿着柳条轻轻把玩着,遇以骑牛的牧童,她会好奇的停下来,眼中都是想体验一把的冲动,可是看到老水牛不善的目光,她只好作罢。 “赶紧走吧,小娃子,别让我眼馋。” “哈哈……”见无所不能的东家竟然不敢骑牛,总角小儿总是得意的仰头大笑,吆喝着把牛赶去水塘边喝水吃食。 郑好提着竹篮跟在主人后面,见主人发呆,轻轻唤了一声,“主人,小娃的牛走远了。” “我没看牛。” “那主人看什么?” “北边在干什么?” 郑好顺着主人的目光看过去,“我听陆五哥说,公子要踏青,让人收拾北山。” “他竟有闲情踏青?”姜美初挑眉。 郑好感叹道:“主人,可他是贵族啊,贵族之人都有踏青的习俗啊!” 姜美初撇嘴,“老子都快骂到跟前了,周楚又开战了,边邑管理体制又急待改革,他倒是有闲心情踏青,还真让人无语。” 郑好并不懂主人说得这些事,她小心翼翼提醒道:“主人,你和公子这个春天就没有见过。” “我……谁要见他呀。”姜美初哼道:“他是公子,我是小民,隔天隔地呢!” “你也曾是美姬啊!”郑好忍不住说道。 姜美初看向郑好。 郑好有些怕的避开了主人的目光。 轻轻一笑,姜美初抬头看向无边的春色,“国破山河在!” “对不起,主人,我错了,不该提的。” “你没错,是世事太过无常。”姜美初微微抬起的眼眶竟是雾水。 生机盎然的四月,不仅播种希望,更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一路思绪花语,早已铺展成一条蜿蜒的心路。 生命里那些丝丝缕缕的疼痛与哀愁,在如此明媚的春光里,只能深藏。 “走吧,回去吧!” “是,主人!” 三日后,姜美初的三千亩田地八成种上了小麦,一层种上了各种蔬菜,还有一层仍旧种植草,倒不是没有麦种,而是她有不少牲口要养,必须得种草养活他们。 另一边,来了六年,从未春行踏青的公子无夏第一次带着边邑有头有脸的人物踏青。 一路行,一路欢声笑语,女眷们吱吱喳喳的声音,引得驻足的人群纷纷抬头偷看,守卒们不停的挥戈大叫,“尔等庶民,不得随意抬头,违者戒不怠。” 规避贵人的平民个个敛息低首,不敢再造次。 避在人群中的路四和陆五悄悄道:“公子没请我家主人?” 陆五摇头,“我一直在城外,跟在主人身边督促种春小麦,没有收到公子的贴子。” 路四叹气:“难道主人跟公子之间……” 陆五道:“不知道。” 踏青队伍终于过去,路四道,“走吧,今天我比较忙,有几个梁国人想买和我们做生意。” “哦,我回禾宅。” “那我去铺子了。” “好,我们各自忙自己的吧。”陆五和路四在十字路口分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播种忙了大半个月,姜美初跟着忙了大个月,终于告一段落,一觉睡到中午还没有起床。 郑好知道主人的性格,也不着急去催,在厨房里,领着婆子们做饭烧菜,照应着院子里里外外。 西氏见郑好忙里忙外,双眼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见她一直没有去东家的院子,趁着婆子们都忙,悄悄溜了出来。 其实姜美初早就醒了,就是懒洋洋的不想起床,就像曾经的星期天,一觉睡觉到大中午,拉着她的二哈到外面找个物色小饭店,找些可口的美食吃个饱,然后带着二哈去散步,享受悠闲自在的慢时光,真是很惬意。 春夏交际,一天能睡十七八个小时的小灰灰不睡了,它在姜美初的头顶上窜下跳,叽叽叫个不停。 “你想干什么?”姜美初有些烦燥的问,这小伙这样已经好几天了,她以为没给它洗澡,又以为它吃坏肚子,都担心几天了。 “叽……叽……”小松鼠还是跳来跳去,不停的叫道。 “你怎么啦,小灰灰?” 小灰灰见主人不能理解自己,急得又跳回了小窝。 唉,姜美初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是这段时间忙于种小麦吧,没有关心到它,她准备起床带小灰灰出去溜达溜达。 不知是这两年生活安稳,还是身体本就发育了,没有裹锦帛,姜美初的胸部已经已明显了,甚至隐隐达到了b杯,圆润挺拔,非常饱满有型。 姜美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每天早上起来裹锦帛,她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每天晚上解下时,又要痛苦很久,真是很疼啊! 她发了一会呆,突然异于常人听力的耳际传来脚步声,她身边的人,她闭眼都知道是谁,可是此时来的脚步声,决不是自己熟悉的他们。 姜美初蓦得翻身而起,裹胸穿衣,瞬间功夫就好了,等来人到门口轻轻推门时,她并没有出手,而是淡定的梳头,任由门开了。 西氏带着一脸谄媚,“东家,午食好了,要不要给你端进来?”边说眼珠子边转了几圈。 灰色的麻布交领短褐松松的挂在瘦弱的肩上,腰间的带子还没有系好,宽肩窄腰,倒有了几分男人的气概,只是腊黄脸色减弱了男人之感,瞬间又成了少年。 一丝丝疑惑的女人气都没有,西氏想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房间内,没有想象中那般奢华,甚至都不如自己和男人住的房间,暗暗撇了撇嘴,假装等待姜美初回话。 姜姜初梳好男人髻,插了个木簪,慢悠悠转身,“今天怎么轮到你来叫了?” 西氏挤出一脸笑,“我看郑姑娘忙,就主动过来了,希望主人不要怪罪。” “以后别来了。”姜美初直接说道。 “唯,唯……”西氏连忙点头哈腰的回道。 燥动的小松鼠见妇人要走,重新从窝内窜出来,跳到了姜美初的肩上,再次叽叽不停。 要转身的西氏早就听说主人有一个小宠物,但她一直没有见到,今天终于见到了,转头笑道,“闹得这么欢,小家伙莫不是到了交配的季节。”她是成年妇人,说起这种事自然的很。 感觉脑门有丝丝裂缝,姜美初没有怪西氏,相反,她倒是感谢她的提醒,她早就该想到,小松鼠也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她太自私了,它这么反常的举动,自己竟没有发现,真是对不起。 等西氏走后,姜美初抱起小松鼠,亲了它一口,十分歉意的说:“对不起,我觉得自己失恋了,却忘了你也需要恋爱。” “叽……叽……”一直燥动不安的小灰灰仿佛听懂了姜美初的话,安心的贴在她的怀里。 姜美初感觉更自责了。 长虹已经出了城,他也有打探消息之人,“回主人,你等的人并没有出农庄,一直窝在家里,据说,现在连床都没有起。” 长虹抬头,他都吃过午食,居然还有人没起床,一向严肃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见主人面色不善,侍从连忙问,“主人,要不要下挑战书?” “我想出其不意。” “唯,主人。” 城门边不远处,一个着白色麻布衣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僮也朝禾记农庄而来,见到前面的一高一矮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仿佛随意散步在春光里。 农庄北山区上,一行贵人早已下了马车,他们铺毯放几,拾掇食物,正在准备午食。 贵妇、少女们领着各家仆人欢快的忙碌着,边忙边偷偷看向立起一起聊天的男人们,见到心仪,她会会抛一个媚眼,或是给一个眼神,亦或是偷偷脸红。 里二和十竹当然知道公子吃香,他们两个立在公子身边,明着是护卫、随从,暗则帮公子挡桃花,避免公子被女人们目光肆意搔扰。 被目光肆意搔扰的公子真有暴走的迹像,却不得不在自己挖得坑里继续站着。 有卫卒上前,近到里二耳边,“里侍卫,前面农庄里的禾庶士,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要不是容家等大族之人在身边,里二能叫出声,这许美姬,太阳都晒到什么地方了,竟然还没有起床,可真有她的,也不知道公子这么大阵仗,她知不知道,在不在乎,要是不乎,公子岂不是白活忙了?不禁同情的偷偷瞄了眼公子。 公子难道不知道他的随从在干嘛吗? 可公子是谁,察言观色,权谋度人,就是他的本能。唉,他的本能让他知道,今天的坑也就是坑了,别想有什么其他。 其他?会是什么? 晋翼都,晋候看到被割了舌头的使者,一没有咆哮,二没有跳脚,他竟一反往常,安静的坐在那里,眯着眼一声不吭。 这样的晋候,让邢夫人捉摸不透,感到不安,挥了挥手,让人都出了殿。 “候爷……” 晋候一动不动。 “候爷……” 晋候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仍旧一动不动。 如果把这个场景和思考发呆时的公子无夏的画面放到一起,你就发现,他们父子竟是如此象像。 啊……那……那公子岂不是个花花肠子…… 呃……我说得是都是一样深不可测,你想到那儿了。 可你不说他们如此象像吗?不就包括这些吗? 呃……又不是复制粘贴,怎么会一模一样,只是象像而以……而以…… “候爷,季儿他又要去会盟了!”邢夫人的声音重了些。 晋候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让他去就是了。” “候爷,季儿连兵卒都没有怎么去?” 眼神空洞的晋候终于聚焦看向邢夫人,“让中卿安排。” “安排那些人马呢?” 晋候眯了眯眼,“西营。” “候爷,西营人马用来巡城的,这妥当吗?” 晋候目光倏一下扫过去,吓得邢夫人立即伏身,“妾……妾是妇人,妾什么也不懂。” “哼……”晋候轻嗤一声,“最好别懂。” “唯……唯……” “来人——”晋候的声音跟他疲色的神态不一样,显得有力多了。 移门被拉开,“主公——” “公子在做什么?” “禀主公,刚收到的消息,公子与边邑家族踏青。” “现在踏青?” “唯,主公!” 晋候眯了眼,“难道他想立夫人了?” 这不是一个仆人能接的话,他悄悄低了低头。 邢夫人双眼疾色,疾色中都是慌乱,出口的语气却异常温柔,“主公,子夏过了年,都二十二了,早就该成家立业了。” 晋候深深的看了眼邢夫人了。 邢夫人闭了嘴。 “那些人?” 仆从立即会意,回道:“禀主公,带了鲁国丽姬,还有容家长孙女等人一众女眷。” “鲁国丽姬?” “然,主公,公子府的后院,都是鲁国丽姬在打理。” 晋候老眼紧了紧,“寡人知道了。” “小的告退。”仆了退了出去。 晋候沉思一会儿后立起身,“寡人去外殿了。” “诺,候爷!” 邢夫人恭送晋候出了殿,转过身,轻轻自语:“鲁国丽姬……” 大仆连忙上前,“禀夫人,就是前夫人的滕妾。” 邢夫人眯眼,“我都忘了她的存在。” “夫人,公子的婚事……” 邢夫人嘴角阴了阴,“鲁国人,好呀!” “夫人……” “听说鲁国的日子不好过呀。” 仆人马上明白主人的意思了,连忙笑道:“主公不反对,这还真是门好亲事。” “哈哈……”邢夫人大笑,没有得力的外家,鲁夫人就是最好的下场。 四月午后,阳光灿烂,边邑郊区北山脚下,贵人们在山溪边尹嬉戏玩耍,箭靶前,男人们张弓射击,英姿焕发,神彩飞扬。 女人们围在靶场边喝彩声不断,为男人们助兴。 公子无夏没有在靶前,他了无兴趣的坐在遮阳账蓬前有一着没一着的喝着茶水,容昱在祖父的示意下,走了过去。 “公子,要不要来两箭,也让我们大家瞻仰你无边的箭术。” 公子无夏抬眼,“孤今天兴致不高,你玩吧。” 容昱微笑揖礼,“诺,公子,那小的先行退下了。” 被众少女围着的容嫣几次想上前单独跟公子说话,可是另外两家女孩死死的盯着她,让她不得脱身,气得牙痒。 避在大道边的树荫里,长虹闭目养神,连鸟儿飞过,都没有睁眼。 小僮却不时的张看向远方的小道,期待有什么消息过来,可是午后的太阳越来越晒人,这梁国小儿怕是不出来了吧。 第105章 放生(加更) 就在这时,暗探兴奋的跑过来,“主人,出来了。” 长虹倏的一下睁开眼看向通往禾记农庄的小道,果然看到有人出庄子,松散的身体如应急反应一样倏得变得绷直,如临大敌。 这其实不应当是个大侠的表现,那他为何会有如此表现呢? 小僮随着主人的目光看向相反的方向,官道的另一边,一个俊毅清朗的白衣年轻人轻缓而来,嘴带微笑,欣长优雅,走在穿流的人群中,温和而又自若,气度非凡。 “主人,他是谁?”小僮觉得看过此人几次了。 长虹并不回答,收回目光,又转头看向小道。 姜美初抱着小灰灰,从小道转向了大道,大道边树下高个子男人立即映入了她的眼帘,只一眼,她就确定了,确实是齐人侠客长虹。 路过他时,姜美初转头朝他点一下,微微一笑,不停步,也不说话,径直朝北山而去,那里有小灰灰的同类,她准备放生小灰灰了,让它成家生娃去了。 可爱的小灰灰,陪伴自己近两年的小灰灰,她要跟它说再见了。 “小灰灰,你可得想着我呀!”姜美初不舍的说道。 “叽……叽……”小松鼠的小爪子乖巧的抚得主人胸口,仿佛也在表达不舍之情。 “找到伴之后,你会来找我吗,小灰灰?” “叽……叽……”小灰灰的两只小眼滴溜溜圆,仿佛在说,会的,主人。 姜美初却摇了摇头,轻轻呢喃道,“收完冬小麦,我要离开这里了!” “叽……叽……”小灰灰突然急燥的叫起来,仿佛在问,主人那你回来吗? “也许回,也许不回!” 小灰灰滴溜溜圆的双眼仿佛瞬间失去了光彩,整个小身子焉成一团缩在她怀里。 姜美初长长的叹了口气,四月美在花开,也美在花落。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睛空碧缈,绿柳吐烟,陌上花艳,却让她感觉这所有一切都离她太远,仿佛在倾刻间忧伤逆流成河。 长虹见黄脸小儿自顾自的走了,抬步跟上,却被一个老者挡住了,“侠士,我家主人今天心情不好,还麻烦你不要打扰她。” 长虹瞬间感觉到了老者的气势,竟然也是个高手,瞬间从腰间抽出剑。 山老头微微一笑,“长侠士,我及我的主人真是无心江湖,请自便。” 长虹道:“可是切磋天下高手,是我长虹一生的追求。” 山老头轻轻摇了摇头,“曾经的我,也是这样,甚至想学遍世人最奇、最利害的招式,可是现在,老朽明折了,真正的高手、对手都是自己。” “自己?” 山老头点了一下头,转身跟上自己的主人。 长虹看向老头的背影。 “主人,我们要跟上去吗?” 长虹道:“他说他主人心情不好。” 小僮说道:“小的也发现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 小僮点头。 长虹转身看向那个气度非凡的年轻人,他不远不近的跟在梁国小儿的身后,思索了一下,也抬脚跟了上去。 农庄里,西氏发现东家出门了,想了想,找到在前院劈材的西贾,低语道:“主家出门了。” 西贾不以为然,“又不是去……”手中的斧头停住了,“北山?” “然。”西氏肯定的说道。 西贾左右看了看扔了斧头,“赶紧跟上。” “唯!” 山脚边,里二立在账蓬边上伺候公子茶水,都喝了八杯水了,公子不要小便吗,就算太阳蒸发,肚子还有很多吧。 公子无夏立起身。 “公子——”里二就差问你是不是想去如厕。 “我去林子里转转。” “唯,公子。” 那就是要去小解了,我就说嘛,八杯水啊,亏得公子喝得下,只不过,公子小解走的林子是不是深了些,就算要避开女人们,也不需要这么远吧。 慢慢上升的山梁子上面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清幽静谧,带来阵阵凉爽的感觉。 “真不错。”里二立在账蓬边上,差点被午后的太阳蒸晕,现下到了林子里,觉得凉快多了。 十竹没吭声,紧觉的看向四周。 容昱看着公子上了山梁子,正准备跟祖父说话,被堂妹缠上了,“哥哥,我想跟过去。” “公子怕是……”如厕两个字,容昱没好意思说。 容嫣却不懂,“哥哥,林子里肯定凉快。” 这倒是真的,容昱想了一下,点头,“行,我跟你一起去公子。” “好,多谢哥哥。” 知道公子无夏在北山脚下踏青,姜美初走了小径,从僻偏的地方上了山木,一路紧紧的抱着小松鼠,万分不舍。 小松鼠也是,缩成一团紧紧的贴在主人怀里。他们仿佛经历一场生死离别,悲伤的氛围一直到了山林。 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姜美初收拾起悲伤的情绪,手指轻轻的指着小灰灰,“要是想我来找你,你就在这附近哟,知不知道?” 第106章 你是谁 离开 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小灰灰暗淡的双眼又滴溜溜的圆起来,“叽……叽……”仿佛在说,主人你一定要来找我呀。 姜美初点点头,“这一路来,我想过了,无论将来怎么样,我都会回来找你,然后把你的妻儿都带上,我们再一起流浪。” “叽……叽……”小灰灰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水。 “你这通人性的小东西,真是上苍给我最好的礼物。”姜美初的泪水也不知觉的留了下来。 “叽……叽……” “唉,你这小东西,真让我不舍。”姜美初抱着小灰灰依依不舍,一人一动物,在大自然的规则中,不得不别离。 里二很想说,公子你老人家一泡尿,要走得这么远嘛!他瘪了瘪嘴,无奈的看了眼十竹。 十竹撇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主人想在那里撒就在那里撒尿,恁多事。 终于,公子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发现头顶密林一片,轻轻叹了口气。 见公子撩衣,里二和十竹马上后退。 公子的内外袍都撩起,那尿液刚落下,一个声音响起来,“啊……”吓得公子半路刹住,却忘了放下袍子,因为他听到了久违的熟悉之声。 草丛中立起一个人,背对着公子无夏三人,纤着身子,“真是……倒霉透了……” 许美姬……里二捂嘴,他差点喊出来,本能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公子无夏却如呆了一般,四个月没见的小女人终于出现了。 后背温热,这该死的撒尿人,她咬牙死死忍住想揍人的心。 见小女人就是不转过身,公子无夏如傻了一般,撩着袍子不放,转到了姜美初跟前,“美……美……” 姜美初跺脚,“美什么,我现在那儿都不美。”发飙的小女人目光猝不防及的再次见到了公子的那物。 “啊……啊……”姜美初抱头蹲下,嘴里的尖叫声不停。 公子无夏见姜美初蹲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袍子撩着,他的昂然之物赫然呈现在小女人的眼中。 竟然……又一次…… 可是我们贵公子的感觉跟上次完全不同,上次,他想杀了小女人,这次嘛,他恨不得小女人多看几眼,可她就是把头埋在双膝里不看,不仅如此,还嚎啕大哭,“小灰灰,你走了,我怎么活,我怎么活……” 树顶,小灰灰蹲在树杈里一动不动,低头看向树下的主人,它想滑下去,可是……这是属于自己的季节啊,它得繁衍后代啊! “小灰灰怎么啦!”公子无夏轻轻走到姜美初身边,伸手抚上她的小肩膀,却被小女人的手拐掉了,“不要你管。” “是谁,我去杀了他。”公子无夏突然疾声说道。 “杀,杀……”姜美初嚯一下立起身,“你除了杀了,还知道什么?” “想你!” 姜美初放下擦眼泪的手,呆呆的看向贵公子,她也想说一句,我也想你,可惜她没有勇气。 突然,小灰灰的声音骤然响起,“叽……” “小灰灰……”姜美初猛然抬头,一把剑从自己眼前掠过,她根本无暇思考,跃起身子的同时顺手就折了一个树枝挡了上去。 剑光在树枝的疾速下,迟了一点点。 也仅是一点点头,小灰灰逃到另一棵树上了,它的小爪子朝姜美初挥了挥,然后消失在丛林之中。 “小灰灰……”姜美初撕心呐感,可是这个偶然相遇来到她身边的小精灵,却在此刻消失在无影无踪,这个曾陪伴她孤寂生命的小东西,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不……小灰灰……没有你的夜晚,我怎么睡得着。”姜美初颓然而哭,公子无夏的胸膛靠了上去。 小女人依偎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袍。 “何人?”公子无夏眯眼。 “晋太子?” “你是何人?” “梁人禾弦。” 泪流满面的姜美初蓦得转头看向年轻男人,姓禾……她突然寻找山叔的身影。 山叔立起不远处,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无夏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只有里二有些蒙,“我只听过梁国名侠士弦,不知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十竹瞪了回去。 还要说嘛,能把许美姬手中树枝击落的,除了名侠士——弦,还会有谁呢?想不到,他竟是许美姬冒用身份的亲人,这可…… 公子无夏眉心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禾冬——”年轻人轻唤道。 姜美初抿嘴,头埋到公子的怀里。 山老头叹气走过来,刚想道:“弦侠士……” “谁——”丛林里,一个精壮的年青人拔剑而起。 西贾夫妇惊得连忙后撤。 容昱带着容嫣出现在众人眼里。 里二上前,“你们来作何?” “公子……”容嫣雾眼蒙蒙的看向怀中的梁国小儿禾冬。 密林中,西氏道:“咱们被发现了吗?” “不知道!”西贾带着西氏小跑一段后,发现并没有人追踪,停了下来,“刚才我没听错吧。” “没有!”西氏知道男人问什么,肯定的回道。 西氏道:“四大名侠士竟同时出了两位,而且那个几乎没有露过面的弦竟有幸被我们看到了。”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年轻。”西贾也感慨。 “一个梁国小儿就够厉害了,现下又来两个更高的高手,我们的事怎么办?”西氏担心的问道。 贾氏夫妇陷入沉默。 公子无夏眼神税利,不满的看向容昱。 容昱尴尬极了,连忙揖礼,“对不住公子,小人失礼了,马上带着堂妹离开。”说完,示意堂妹赶紧走人。 可是容嫣一动不动,甚至眼泪下来了,“公子,难道嫣儿还不如一个男人么?” “嫣儿,住嘴……”容昱拿出哥哥的威严,顺手拉她离开。 “公子……公子……”容嫣边挣扎边叫道:“公子,他不能为你诞子嗣,可嫣儿可以啊!” “住嘴……”真是丢人,容昱朝公子无奈的笑笑,快步把堂妹拉走了。 走到避静之处,容嫣道:“哥哥,你就不能找人干掉黄脸男人吗?” “别胡说!” “哥哥,我听说黄脸男现在都成边邑第一大户了,你赶紧把他杀掉,这样就没人感胁到我们容家了。” 容昱厉声说道:“妇人别管男人之间的事。” “你……”容嫣哭着跑了。 避在暗处的西贾夫妇看到了哭哭啼啼的容嫣,相视了一眼,暗暗笑了笑。 渐渐的,林子又恢复了平静。 年轻人耐心的立着,不言不语,静静的看向晋太子怀中的人。 山老拱手谢道,“多谢长侠士,我们有些私事跟弦侠士,请你——” 长虹点了一下头,“那我明天拜访贵庄。” 山老头能说什么,只能默认了,朝他拱了拱手,看着他们主仆离开,转身而道:“弦侠士,人不是我们杀的。” 这意思是承认冒用身份了,年轻人眉头紧锁。 “我们不说假话。”山老头真诚的说道。 “可是你们身手如此之高,让我怎么相信,我的表弟不是死于你们之手?” 姜美初从公子怀中挣脱,抹了抹泪迹,淡然而道:“我以性命、人格、身家向你保证,人不是我们杀的,那一天,我们相遇时,他已经死了,在贫民区,我抢在那些流民之前,拿了他的身份路引,然后把他葬了,让他入土为安。” 目光和面前之人对视,对方丝毫不怯,禾弦以识人经验来判断这双眼有没有撒谎。 姜美初淡定丛容的接受对方的审视。 年轻人眉几不见动了一下,问:“葬在那里?” “陈国都城贫民区。” 禾弦面露悲色,小僮不安的唤了声,“主人——” “多久了?”禾弦强忍住悲伤问。 姜美初回道:“两年前九月份左右的事。” “主人,是小主人离开三个月后的事。” 禾弦问:“两年前,陈国国都有什么事发生吗?” 姜美初回道:“别人的事我不太楚,但那时我从南阳君手中逃了出来。” “郑国南阳君?” “是。” 禾弦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有人刺杀南阳君,有人放火,至是这火是刺杀之人放的,还是另一股人放的,我并不清楚,但我是大火的受益者,我逃了出来。”姜美初回道。 禾弦面不露色,“我知道了!多谢相告!” “对不起!”姜美初道,“你……亲人的身份,我可能还要用……”她想说用一段时间,可是公子无夏就站在她身边,她咽下了后面的话。 “你是谁?”禾弦问。 “一个破国小奴罢了。”无限悲凉的回答,让听者动容。 小僮生气的叫道:“那你也不能用我们小主人的身份。” “我知道,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还回去的。”姜美初苦色说道。 “不行……”小僮的话还不有说完,被禾弦制止了,“我将去陈国等地调查真相,如果发现表弟之死,跟你有任何关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年轻人说得一字一顿,面虽淡然,可任谁都从淡然语气中听出果断狠决的气势。 “如有谎言,任凭侠士处置。”姜美初不做亏心事,丛容回道。 禾弦平平的目光再次看了看腊黄脸的‘禾冬’,转身而走,衣袂飘逸,侠客风姿。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绝顶高手弦!”很少出口的十竹,走到公子身边轻轻说道。 公子无夏双眸微深,“禾家是梁国士族,一个士族居然培养出如此出类拔粹的侠客,真是不简单。” 里二道:“梁国在边邑西边不远之地,禾记的名声这么响,怪不得他能出现。” “梁国在西边没多远?”姜美远惊叫,老天啊,如果是这样,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嘛,能让人家近两年时间才找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梁国夹在西秦和晋国之间,是个不起眼的小国。”公子无夏道。 “怪不得我没注意到,原来是这么回事。”姜美初无奈叹道,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随着禾弦离开,突然之间,林间没有人再说话,山老头想了想转身悄然退去。 里二和十竹看到相拥男女,也识趣的离开。 一时之间,丛林之间,只余下四月未见的年轻人。 公子无夏伸手把姜美初拥在里怀里,“为何不来见我?”声音低醇,像浓浓的巧克力。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姜美初气气的把话驳了回去。 “我……”公子无夏一时语塞。 “从来都是男人主动找女人,你不来,难道还要我倒贴呀,我才不干。”姜美初气得话一句接一句。 “我……”公子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公子我是如此骄傲,从来都是女人贴上来,我已经习惯拒绝了。 “怎么理亏了,不说话了。” “你说什么都对。” “哼!”姜美初不满的哼道。 看着别扭的小女人,公子把她紧紧的搂在怀时,下额满足的抵在她毛绒绒的头顶,头顶的树荫一片,仿佛让时光都静止了。 小灰灰离开的痛苦仿佛在这个男人怀里得到了慰藉,虽然姜美初知道过了此刻,他们仍旧隔着天隔着地,但就让此刻属于自己吧。 静谧的时光在静悄悄的流逝,太阳从树荫中投下的斑驳光影也渐渐消西移,眼望天色就要傍晚,里二不得不出声了。 “公子,士族之人都等着公子呢?” 静静相拥的两个终于醒过神来,姜美初主动离开了公子的怀抱,公子没让,“美初……” “公子,大家都等着呢?” “让他们等。”公子才不管呢,他又把小女人拉进怀里。 姜美初再次挣脱,“公子,我也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要!” 公子没有说话,却跟着姜美初的步伐朝林子外而去。 “公子——”这一声来自里二。 “跟他们说,本公子要去北山军营。” “呃……诺,公子——”里二回道。 十竹看了眼一直跟着姜美初主人,吹了个响哨,马上有人上前,“十侍从——” “让陈大夫安排大家族的人回城内。” “唯,十侍从” 陈阳接到口信安排众人回城内了。 容嫣才不信公子去巡营的鬼话,黄脸小儿,黄脸小儿竟让公子如此眷恋,这男宠还真是祸害,得想什么办法让这祸害离开公子的双眸呢? 公子无夏一直跟着姜美初,她无奈道,“公子,别跟了,不合适。”眼看就要转到官道上了,人来人往,她不想惹人注目。 “何处不合适?” “你是公子、太子,我是小奴,这就是不合适。” “这就是你四个月不来见我的原因?” 姜美初抿嘴看向远方。 “为何不回答?” 姜美初还是抿嘴看向远方。 公子无夏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你想让我用强力?” 姜美初倏的转头,“强力能缚得住我?” 是啊,以一制百,不,甚至更多人,怎么能用强力缚住她,抿嘴的人变成了公子无夏。 姜美初轻轻抬头:“你用强权,我无能无力。” “否,吾从未这样想过。” “那真是多谢公子了。” 软得不行,硬得不少,面对小女人,公子无夏感觉力不从心,瞬间沉默下来,任由夕阳在肩头流逝。 姜美初轻轻一笑,转身跨下小坡,走上了官道,甩着胳膊朝农庄而去。 “公子,要不要小的叫住她。” 公子看着小女人背影久久的没有动,任由晚风吹拂,不知不觉中,暮色悄悄地笼罩了整个大地,天色已然黄昏。 “公子,我们回军营。” 最近的休息地就是不远处的军营,里二轻轻的唤道。 公子转身竟向小山恋爬去。 “公子——”里二想制止公子,可他是仆人,根本没有资格。 皎洁的月亮慢慢的升上来,不知不觉中光芒万丈,可在走在丛林之间,浓密的树层早已把光亮挡在了树冠之上,行走在丛林之中,偶尔洒落的月光,如幽灵般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让夜变得更广阔寂静。 公子无夏爬到了一个小山峰上,立在小山顶,俯看整个边邑,沉睡中的采邑似乎就在他的脚下,他伸手就能垂手可得。 不知不觉中,他真得伸出了手,可触摸到的除了风,还有无尽的夜色,握紧的双手中什么也没有。 主人晚食都没有吃,就躺到床上睡了,郑好驻立在门口几次想叫她,可惜就是张不开嘴,难道公子和主人之间真得没有可能了吗? 一直点灯睡觉的姜美初把壁灯都吹熄了,没有了小松鼠,她还亮着小灯干嘛呢?不放心小家伙,她习惯了点灯睡觉,可是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自去找‘媳妇’了,把她给抛下了。 想到心痛之时,姜美初干脆坐起来,蜷起双腿抱着双膝,头埋在双膝里,也埋在黑暗的房间内,一个人孤寂的呜咽着。 不舍小灰灰吗?当然。 难道仅于此吗?当然不,人生苦旅中,如小精灵般的小松鼠虽让她心痛,让她不舍,可姜美初很清楚的明白,人的寿命与小灰灰的寿命无法划等号,他们终究有一天要悲欢离别,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快,也不是让她不能呼吸的原由,那是什么呢?当然是公子…… 相见不如怀念,可今天他们偏偏又见面了,不仅如此,在她最伤悲时,那个温暖的怀抱仿佛给了她全世界,可想到这全世界将不会属于自己,她想得心都疼了,疼到不能呼吸。 陈阳一直等公子回城内再去找姜美初,这一等,居然等到了隔天才等到公子归来,他悄悄上前问,“公子……” “在北营里睡了一天一夜。” “原来如此。” 陈阳小声问里二,“那许……” “从树林出来,他们就分开了。” 这倒是让陈阳始料未及,“你说公子和许美姬两人……”他两个手指动了动,就那意思。 里二摇头,“除了在林子里公子抱了她,别的再也没有了。” 陈阳看向紧闭的公务房门,竟又不欢而散,那公子的春思岂不是没解决,要不要找个别的女人来让公子…… “大夫,你有什么事吗?”里二低声问。 陈阳从沉思中回过神,“公子有没有显得特别爆燥?” 里二摇头,“没有,相反,特别冷静。” “这……”陈阳明白,这已经不是找其他女人解决的事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它就得许美姬解决。 “大夫,你的事要是不是特别要紧,我看你还是别来找主人。” 陈阳说道:“我明白。” “那你要不要见公子?” “要——” 里二撇嘴,“那我通报了?” “报吧。” 还没等里二张嘴,廊芜外走来回事的卫卒。 “何事?”里二问。 “陈大夫在吗?” “找老夫何事?”陈阳绕过柱子,出现在侍卒眼里。 “大夫,禾庶士给你送来了信件。” 陈阳有些惊讶,更有些急切,“赶紧给我。”直觉告诉他,许美初给他的信件肯定跟自己问的边邑之事有关。 为何不等自己去请她呢?在拆信的瞬间,陈阳脑子里都是这样的反问。 信件很快拆开了,竟是厚厚的好几页,他快速浏览着,没让他失望,果然就是自己想知道的边邑管理解决之道。 …… 看到信件的快到结尾之处,许美姬说道:以上就是我对边邑的一些小小见解,除了让人感觉理想化外,更在有些人眼中是不切实际的行为。 但我想,说理想、不切实际的肯定是奴隶主(也就是你们的贵士族)阶级,因为所有建议都动了他们的利益,但边邑又跟其他城池不一样,我所说的这些建议可能受到的阻力并没有那么大。 因为,近两年开垦的土地、市集街坊,都脱离了奴隶主控制,它是独立的,它需要新的体制,而这个体制就是郡县治,吾曾听人说,在南方的楚国已经有县治了,而在西边秦国已经有郡治了,我把这两个结合一下,个人觉得更合理的建议给了你们,郡县治的官级图附在最末页,请大夫根据实际情况再行修订。 如果大夫有什么不懂的,请自行琢磨了,我可能帮不了你了,因为我已经离开边邑了,去了我想去的地方。 有缘再见!大夫! “什么,她走了?”看到这一句,陈阳大惊失色。 “谁走了!”房间内的人瞬间而出。 “公子……”陈阳呆呆的看向主人,“许国小奴。” 公子无夏扶着佩剑大步而出。 “还愣着什么什么,赶紧给公子准备马车啊!”醒过神的陈阳推了一把发呆的里二。 “哦……”里二小跑着跟上了公子。 马车飞驰过街道,急速到了城门禾宅。 和往常一样,公子无夏绕到了后门,从后门进了内院,内院门口正有婆子准备上锁,被里二一把推开,扯开了锁。 公子无夏径直进了姜美初的房间,门被上锁了。 “快开!” 留守婆子吓得赶紧过来开房间。 推开房间,房间似乎没有变化,又似乎全然不是他曾看到过的房间。 婆子胆怯的说道:“禀贵人,我们东家远游了。” “去那里?”出声的仍旧是里二,他替主人问出了所有想要问的话。 “东家没说。” “什么时候回来?” “东家说,事情顺利,也许三、五个月,若是不顺利,可能就永远不回来了。” 永远…… 永远是多远,公子无夏倏一下转过头,看向婆子,脑海中第一反应竟是这句话。 里二也被婆子的话惊呆了,竟忘了问话。 无名伤悲突然袭奔而来,公子无夏叫道:“来人——” “小的在——” “还有谁在——” 主人的话,十竹当然明白指什么,他连忙派人去找人。 不一会儿,暗卒就把人带了过来,并不是姜美初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但也是她任命中的最大掌柜。 “你们主人呢?”公子无夏冷冷的问道。 孙聪虽害怕,但也算镇定,轻轻纠正道:“禀公子,我们不叫主人,叫东家。” “她去了那里?” 第107章 打听(加更) 孙聪回道:“听掌事们说,主人可能去西秦,亦可能去找她的哥哥,并没有定下行程。” “你们主人何时离开的?” “禀公子,昨天早上开城门的第一拔。” 一天一夜里,就算他想追,也来不及了。公子无夏仰头,这是要断了自己的念想啊!真是狠心的女人,不知为何,他的心像被挖空一样在滴血。 为何?为何要这样待我?此刻的公子困顿不以,难过不已。他不停的问自己,为何小女人会一声不吭,这么决绝而去呢? 后知后觉,可能是男人的本能,让他们难以懂得女人心,真的,有时候,女人早以悲伤不能自己,男人还觉得挺好的,你闹什么情绪嘛! 不。 男人可能觉得一切突如其来,但女人其实已经蓄谋已久! 就像公子,等他心疼的不能呼吸时,女人的心早已疼得麻木,跟以前说再见了,她要寻找新的生活方式了。 农庄里,西贾见几个管事都没有在,偷偷睡了一整天,那感觉别提多爽了,一直到傍晚才醒来,西氏也因为郑好不在,在农庄里作威作福了一把,见男人醒来,把作威作福得来的好吃食都端到了房间。 “嗯,好吃,好吃。”西贾吃着嫩嫩的四喜丸子,满意的真点头。 西氏笑道:“厨房里还有好几样好东西呢,够我们吃几顿呢。” 吃得满嘴流油的西贾问:“主人前天晚上回城内,什么时候再回农庄,有没有问?” “我问郑好了,说是小麦种下去,第一遍肥马上就要追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肯定来农庄。” 西贾点点头,“趁她不在,有的事,你刚好方便,赶紧动起手来。” 西氏点头,“妾身知道了。” 两天之后,西贾妇夫发现东家并没有回农庄,有些奇怪,西氏暗暗向农庄的庄事打听,“郑姑娘他们这两天不来庄子吗?” 庄事瞄了眼西氏,“不来了。” “那什么时候来?” 庄事回道:“陆掌事说他们要出去做生意,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出……出去……”西氏大惊。 “嗯!”庄事答道,“陆掌事对我说了,说你们是义士,让我好生待你们,还说了,来去随你夫妇二人。” 西氏脸色骤变,这是甩了他们,她连忙转身找自己男人,把他拉到避静之处,“怎么办,当家的,我们的事完成不了,这怎么回都城享福?” “为何一点走的迹像都没有?”西贾咬牙。 “妾也不知。” 西贾阴了阴眼,“我去城内看看。” “你是不是去找炯良那小儿?”西氏问。 “嗯。” 西贾找到炯良时,只见他微笑回道,“壮三哥给我留了信件,说是有一单生意较大较急,走得比较匆忙,望我等海涵。”他再次笑笑,“我们可担不起这海涵,壮三哥真是太客气。” 西贾的太阳穴跳了又跳,“你们现在做何生计?” “我们在市坊里租了临时摊位,做些小生意。”炯良回道。 西贾已经无心问下去,随口道:“生计何如?” “非常好,比在都城好上几倍。”炯良高兴的回道。 “是嘛?”西贾朝身后热闹的市坊看了看,从都城而来的流民都没有铺面,只有一些手推木板车,他们居然说很好,鬼才信。 “西义士,你别不信!”炯良看出西贾不信的神色,他转身看向热闹的市坊,说道:“别看我们连铺面都没有,可是生意真得很好,这里人流量大,人们富裕,有钱币、货物交换,在这里一个月的生意,赶上在都城半年的生意,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租上铺面。” “那到是好。”西贾挤出笑容,“壮三哥有没有说去哪里做生意?” 炯良摇摇头,“没有说。” 西贾叹气,“唉,亏了我还想追随壮义士,结果……”他仿佛非常遗憾的说道。 可能在一起经历过生死,炯良对西贾还不错,想了想问道:“西义士是不是想追上壮三哥,继续做他手下人?” “然,然……”西贾以为炯良知道什么,连忙点头。 炯良想了想说道:“在市坊里,除了生意,还有一样挺好。” “什么?” “消息。” “何意?” 炯良道:“我琢磨了一下,壮三哥他们可能去了郑楚交界。” 西贾惊了一跳:“听说周天子的军队在那里打仗啊,他们敢去?” “我就是一种直觉!”炯良面腆的笑笑。 西贾眯眼:“你为何有这样的直觉?”他在瞬间表现出的戾气,没能让小小少年发现。 炯良朝西贾笑笑,“如果我如壮三哥这样的身家,我就会去。” “为何?” 炯良回道:“越是打仗越是乱的地方,对于想发横财的人来说,越有机遇。” “难道他们还嫌钱币少?”西贾感觉匪夷所思。 如果姜美初站在小小少年炯良身边,肯定会一边赞赏他一边骂他一句,为何呢? 第108章 桃夭 出手 赞什么呢?果然是经商的奇才,那么骂什么呢?这个容作者君卖个关子,咱们接着往下看文。 约好三天后,在北山小树林决斗的长虹,被人爽约了,他站在小山之巅,一直等到天黑,等到了一份信件。 对不起,长虹大侠,无名小辈禾冬失约了,敬请原谅!如若有缘,咱们再见再约,快意人生二百年。 “主人,信上写着什么?”小僮见主人久久没有动。 长虹紧眯的眼突然松懈下来,看向远方,“看不起我长虹?” “主人,他算什么东西,竟敢看不起你。”小僮情绪激动。 长虹伸手戴上斗笠,“去找他。” 小僮问:“主人,现在……” “对!” “好!” 一天后,长虹站在大街上,看向头顶烈阳,“他在躲谁?” “主人,会是禾弦吗?”小僮问。 “禾弦?” “然,若不然,他为然突然离开。” 长虹皱起眉头,“我不管他何如,找到他,挑战他,这就是吾想要做的事。” “主人,那我们现在……” “找他。” “唯,主人!” 小僮仿佛已经习惯了主人的飘泊,什么也不多说,跟着他出了边邑,去向远方。 去往陈国的路途中,禾弦接到了暗探消息,打开一看,“竟然离开了边邑!” “主人,何人离开了边邑,齐人长虹吗?” 禾弦轻轻一笑,“他跟我无关。” “那是谁?” “禾冬?” “他,难道是他杀了小主人,现在逃跑?”小僮惊叫。 禾弦轻嗤一声,“待我查证后,如果正是他所杀,那怕天涯海角,我禾弦也决不会让他逃出手掌心。” “对,主人,杀他千次,刮他万次。” 整个边邑的巡卒突然多起来,守防、宵禁突然变得严密起来,平民和大族一样惊呃,都在猜想,发生什么事了吗? 贵族、大族永远站在消息的最前沿,容昱借着自己和二位大夫的交情,很快打听到边邑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听到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赶紧让人去调查了一番,带着消息迅速找到了他的祖父,把事情告诉了他。 “你说黄脸小儿突然就离开了?” 容昱点头,“从孙儿的打探中,就连公子都不知道黄脸小儿要走。” “却是为何?”容季大感不解。 容昱说道:“孙儿花了大力气去打听。” “有打听到什么吗?” “祖父,有一件事,孙儿未曾对你讲。”容昱说道。 “何事?” 容昱回答:“踏青那天,嫣儿拉着我跟着公子进过丛林。” “你们发现了什么?” “公子和黄脸小儿幽会。” 容季道:“这很正常,不可能至使黄脸小儿离开边邑。” “祖父说得不错,孙儿看到两个带着杀气的侠客。”容昱回道。 “竟有这等事?” “诺,祖父。” 容季皱眉问:“打听到他们来作何吗?” “打听到了一个。” “作何?” “听说要跟黄脸小儿决斗。” “决斗?”容季道:“黄脸小儿有身手吗?” “孙儿打听了,听说有,且不低。”容昱也没有想到瘦瘦弱弱的禾冬竟是高手,还引来了高手,难道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道是怕在决斗中被杀。”容季冥思:“按道理,有公子护身,黄脸小儿不应当有这样的顾忌才对。” 容昱有同感,说道:“孙儿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梁国小儿确实离开了,并走带走了贴身的五大管事。” “老夫听说,来时就是五个贴身管事。” “诺,祖父。”容昱说道:“他走了,对我们有益,祖父认为呢?” 容季看了看孙儿,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立起身,原地走了几圈后才回道:“不见得。” “为何,祖父,我们少了一个最大的竟争对手啊。” 容季笑道:“如果这个对手是良性的,那么只会让我们发展的越来越好,而不是有害。” “祖父……”容昱想起黄脸小儿来后的种种,面露惭愧之色。 容季捋须说道:“听说,陈阳都去找他讨主意,他已非等闲之辈。” “孙儿浅薄了。” 容季眯了眯眼,“禾记的生意,我们不要沾染,且待他回来。” “诺,祖父。” 老态龙钟的容季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见识,自己的远见,让他容家立于荣华几十年不败。 在里二的生命印记中,只记得夫人去逝后,公子大病了一场,没想到,七年后,公子又病了一场,虽然这场病看起来并没有让公子不能理事,他依然忙碌着,可是他知道,公子确确实实病了,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饭食也时常忘了吃,经常捂着肚子默默的呆坐着。 “公子,该吃膳食了!”只要公子不出去处理公务,丽姬每顿都来,每顿都亲自上手做膳食,可公子从来一动不动,没办法,她花了币,在厨房里请做过小儿膳食的厨子,跟他们学做小儿膳食,公子竟能动几筷子,可也仅仅是几筷子。 “公子,天气闷热,妾做了清凉的杂酱面,要不要试试?” 公子无夏抬眸看了眼面前的膳食,眼际仿佛有人影晃动,浅笑嫣然,他的心瞬间喘不过气了,伸手就挥了面前的陶碗。 “公子……”丽姬大惊。 本以为像许美姬的膳食能让公子吃几口,现下十竹明白了,这更让公子难过,抱着剑走到丽姬身前,“对不起,夫人,请离开,以后不要再来送膳食了。” “你算什么东西?”对公子一面孔,对仆人又是一副面孔,丽姬脸色堪称变脸之秀。 十竹冷冷道:“不要逼我对女人出剑。” “你敢?” “为了公子,小人什么都敢。”十竹直直的看向过去。 一个仆人竟感对自己这样,丽姬咬牙切齿,可发呆的公子对自己一理不理,因黄脸小儿而走的雀跃之心瞬间冷了下来。 就算他走了又怎么样,自己同样没有机会,没有机会,丽姬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房间。 容嫣正想办法找人除去黄脸小儿,没想到此人竟自己离开了,她很不解,连忙找到堂哥容昱:“哥哥,他得罪公子,被赶走了么?” 容昱摇头:“我并没有打听到相关事情。” “在边邑还有我们容家打听不到的事情吗?” 容昱头疼,不过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微微一笑,“当然有。” “怎么可能。”容嫣扁嘴,“哥哥,你再去打听打听嘛。” “诺!” “多谢哥哥。” 正在这时,有回事仆从小跑着来了,见到大小姐,马上收起神色恭谨而礼。 容昱对妹妹说道:“先回去,哥哥还有事。” “哦。”容嫣离开了。 “何事?” “禀主人,有人见禾庶士走了,出手想抢他的铺子。” “抢到了吗?” 仆从摇头,“公子上来直接杀人。” “打听一下,是谁家派出来的人。” “唯,主人。”仆从退去。 容昱促眉,看来黄脸小儿的离开并不是公子的主意,那是为何呢? 不知不觉中,六月麦收季节竟到了,站在许美姬千亩良田边上,看着翻滚的金黄麦浪,里二觉得他主人的心都碎了。 “主……”里二还没喊完,主人扑通一下裁在麦地里。 “主人——”里二和十竹大惊失色,两人纷纷跳上前,“主人……主人……” 看着双目紧闭的主人,二人慌乱不已,手脚乱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竟有老者在唱歌。 “你在干嘛?”惊了神的里二抬起身,大怒。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老者从麦丛中现身,一脸笑意,但口中的歌却没有停。 “我说你在干嘛?”里二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铸剑,指向来人。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1 剑向老者,老者却用手轻轻就钳住了。 “你……”里二大骇,竟是高手。 十竹正蹲在地上伤心主人,听到里二的惊叫声,连忙抬起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竟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想作何?” 老者的歌唱完了,笑道:“你们主人太累了,只有在麦香中才能睡个安稳觉。” “主人,他……睡着了?” 里二和十竹两人同时低头齐齐看向主人,刚才还眉头紧锁的主人,此刻,脸上安详,像做是做了一场美梦一般。 “老丈,你唱得是什么歌?”十竹凝眉,他主人有近两个月时间没有睡好觉了。 老者并不回答,立到有些高的水渠边,含笑看向翻滚的麦浪,“这是老夫见过的最美风景。” 十竹和里二顺着他的眼光齐齐看向麦田,上空,鸟儿飞翔,下面,草垛扎的假人,绑着的破布随风招展,吓得鸟儿不敢落下琢麦。 不远处,田埂边,小道旁,野花、丛草、守望麦田的军卒,无不不让人感受到夏的葳蕤、葱茏。 老者转身而走。 里二想叫他,被十竹拉住了,“叫不住的。” 里二瘪嘴。 已经走了几步的老者仿佛听到了背后的对话,哂然一笑,虽老态,步却轻盈,没多久就到了边邑城门,顺着人流进到城内。 跟着人流到了署衙跟前,署衙前张着榜,榜上写着寒门有才之人尽可举任、凭才唯用,官至不限。 晋太子的威名随着这一句话,再次声名远播,成为礼贤下士的风向标,不,不,不仅于止,他给天下没有贵、士族身份之人在官仕上无量前途,成为这个时代的传奇。 “真得能用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庶民吗?” “你还不相信?” “唯!” “那就到城外小镇看看,已经有几个亭长走马上任了!” “那边邑呢?” “当然也有,署衙里已经有品秩的胥吏。” 听者跃跃欲试。老者善眉慈目,笑意而走。 周天子和楚人再次交战,这仗已经打了近三个月了,战场从楚国边境已经越过被灭的邓、许等国,将再次打到郑国。 郑国经去年一仗,元气已经大伤,招架强大的楚国已经力不从心了,但郑伯知道,还有人比他更慌张。 谁呢?周天子,郑国往西,就是东周国都——成周。 周天子感觉自己真是老了,连想披挂上阵都被卿士们拦下了,站在高高的主位台上,他急得身子前倾,“不让寡去,难道让楚子嚣张不成?” “王上,楚人自立为王,本就违背天意,上苍要收拾芈氏那是肯定的事。”上卿劝阻道。 “要是上苍的惩罚迟迟不来,难道要寡人退位不成?” “王上,决无可能之事。” “眼看楚人就要逼破郑国,让成周如何自立?” 雄伟宏大的朝殿内,左右两朝卿士大夫个上低垂着头,他们也对楚人无能为力。 周天子冷冷直起前倾的身子,一片失望,却不得不开口,“诸爱卿,有何好方法,让楚人撤去?” 众人面面相觑,就是没人上前。 周天子等了一会,就是没卿士提出解决之法,不得不提名问道:“祭公,汝以为何如?” 祭公不得不抱笏上前,“禀王上,效去岁之法,汇诸候之力合于郑国,以郑伯为方伯,带领诸候打退楚子。” “不可……”马上有卿士上前反驳。 “太宰,有何不可?” “郑伯几次会盟以伺方伯之位,王都没有同意,而今,经去岁之事,郑国国弱,郑伯更担不起一方之伯,如若让他领众候如何能打退楚人。” “那以太宰之意,此事何如?” 太宰冥思而道:“吾王,以天子之令会诸候于郑地,谁能打退楚子退到楚境,就封谁为方伯,王以为何如?” “众诸候会于郑地,没有主事之人,岂不是乱作一团?” 太宰想了想道:“王上,还记得晋太子打退楚人之事么?” “然,寡人有些印记。” 太宰道:“不知臣下提议,王以为何如?” 年迈的周老子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传吾旨意,令晋太子姬无夏暂主事于郑,以击楚子退于楚国,命其削去王号,恢复子爵。” “诺,王上。” 众人纷纷行礼响应。 众人都没有想到,经过长途跋涉,主人居然又回到了曹国国都——陶丘。 “为何?”陆五忍不住问道。 姜美初微笑回道:“这里有我们买的院子啊!” 路四摇头,“主人,我不信这个理由。” “那你信什么?”姜美初贼贼一笑。 结过三个月的跋涉,三个月的揣摩,路四大概明白主人想做什么了,他跟着微微一笑,“我信主人。” “去,这是什么回答。” “主人心知肚名的回答。” “哈哈……”姜美初乐得大笑,“不亏是我的大掌事,度人、看人,果然非同一般。” “多谢主人夸赞。” 胡大块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着急叫道:“主人,走了一路,行了一路商,你为何停在曹国?” 姜美初笑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嘛?” “可陆五和路四都说不是这个理由。”胡大块头说道。 姜美初坏坏一笑:“那你问他们呀。” “老四、老五什么理由?” 路四和陆五同时笑笑,就是不回答。 “老四、老五,你们可不地道,我的商队辛苦一路,难得和你们聚在一起,你们居然还跟我打哑谜。”胡大块头委屈了。 陆五身量最高,五人当中,也属他最英俊潇洒,走到老大身边,拍拍他健壮的胳膊,咧开一口白牙道:“只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不住了大哥,恕小弟无能为力。” “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嘻嘻,大哥,我可是商队的主事,打伤了我,谁给你出谋划策?” “啊……啊……”胡大块急得直叫唤。 众人大笑。 跟在马车车队之中,美貌如花的素,现在一点柔弱之姿都看不出来,满脸的胡须让他苍桑有力,充满男人的阳刚之气。 看到恩人和他的伙伴们肆意潇洒而活,真是羡慕到骨头里,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如恩人一样,洒脱于人世间呢! 不多久,他们到了曹国国都——陶丘,由于正在对楚之战,和其他城池一样,他们戒备森严,对于进城之人盘查非常严,但这些对于姜美初等人来说,已经小菜一碟了,他们很快进到了城内,直奔上次的院子而去。 这个时代,真是最纯朴的时代,近两年了,他们的宅院在仆人的照看之下,依然如故。 “多谢婆婆了!” 老仆人见到主人回来,高兴的就差跳起来,“终于等到你们了,奴家的心也就放下了。” “让婆婆担心了。” 老仆人摇头,“主人,请快进来!” “是,婆婆!” 一路奔波劳碌,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干净静谧的院子里落定。 看着院中几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头繁茂,绿意盎然,姜美初伸展双手,大叫:“哇,真是太好了,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山老头摇头失笑,以前觉得小禾到一处置一个小院子,浪费的很,现在看来,真是太省钱、太省事了。 “主人,我跟婆婆去小市集买菜。”郑好高兴的说道。 “好,多买点蔬菜回来。” “唯,主人。” 看着经过三个月散心的主人又恢复了往常的快乐无忧,郑好的心不自觉的安下来,真好。 “主人,我去市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好生。”路四说道。 “主人,我们商队里有不少货件要处理,我跟大哥先出去忙了。” 姜美初点头,“好,晚上早点回来,大家一起吃过个饭,好好休息一下。” “唯主人。” 做生意的人去生意了,打探的人去打探了,大家早已配合默契,各司其职,运转着他们这个小小的团队,以便更好的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下来。 只有山老头背着手,散步在院子里,看着曾经的风景,微微眯着眼,从院前转到院子后,到处转着,看似不经意,实则把院子的安全检查了一遍,到了两个院子相连的矮墙边,他突然想起主人跳墙的那一次,想起了公子无夏。 这两人多般配啊!山老头感慨,可是转念又一想,邓、许都已经亡国,那还有什么身份,小禾她…… 曹国大街上,快到七月的天气里,热得狗儿趴在墙角吐舌头,流浪之人饿得没力气,想打了狗吃,结果被狗撵了一条街。 壮三看着笑了,身边的柴一问道:“主人要做的事,怎么样了?” 壮三摇摇头,“找人去打听了,不知道怎么下手。” 柴一看向远方,“其实,我有时候想,如果美姬扮成他哥哥禧,把许国收复了,那该多好,这样,他就可以配得上公子无夏了。” “你……你竟有这样的想法?”壮三真是没想到平时闷不吭声的柴一会有这样的想法。 “看到主人落落寡欢,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 壮三五官凑起,“想想好像也不错。” 柴一叹道:“也不知道公子禧在何地,要是向禾冬一样被人揭穿,这日子也不好过。” “唉,先别说这个了,主人这次出来最终目的就是从公子兴手中得到自己的奴契。”壮三说道。 柴一说道:“我早就猜出来了,不知主人打算怎么办?” 壮三:“我也不和道。” 二人愁怅的站在曹国大街上,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帮主人拿回奴契,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许国能不能复国。 不管如何愁怅,事还是要做的,等晚上回到小院后,壮三和柴一把各自打听的消息带了回来了,吃好晚餐后,他们坐在一起说给了大伙听。 “周天子的军队已经挡不住楚人了,听说已经继续会盟。” 姜美初道:“说是周天子的军队,其实,他的人马并不多,大多数兵力都来各诸候国,现在又要调诸候国的军力,他们能同意吗?” 壮三说:“听说各诸候都有想法,但是为了不让楚人进破中原,他们不得不出兵力,就像我们所在的曹国,听说曹伯哭着派出了三千人兵卒。” “曹国这样的小国,能派出这么多,确实是割了曹伯的肉。” 壮三道:“可不是这样吗,连宫庭禁军都抽调了不少。” “这些兵卒什么时候去会盟?”姜美初问。 “就这几天。” 想了想,姜美初说道:“仔细打听一下,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去郑国。” 听到主人说去郑国,陆五马上叫道:“主人,你要出手了?” 姜美初点点头,“曹国作为我们隐身的地方,希望大家小心行事。” “唯,主人!” 姜美初说道:“对不住大家了,让你们行商的路程充满危险。” “主人,看你说的,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在那里做奴隶呢,那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姜美初叹气道:“拿到奴契后,我们就去西秦。” “唯,听主人的。” 几日后,在周天子公卿的催促下,包括曹国在内的多个诸候国纷纷派出了自己的军卒,多则万人,少则几百人,都开拔郑国近楚边境。 姜美初带着自己的得力助手,随在曹国军卒后面做生意,或是卖粮,或是售衣,只要有生意可做,他们都做,但却做得不动声色,绝不引人注目。 终于到了郑国,这个在姜美初梦中出现过n次的诸候国,这个在近百个诸候国中最靠近周天子的国度,她终于来了。 看着厚重的城墙,古老的城池,姜美初感慨万千。 “主人,要进郑国国都吗?” 姜美初点头,“当然!” 路四道,“那小的马上去打点。” 由于来郑的诸候国实在太多,军队几乎都留在城外,只有将领级的人物才能进城,姜美初这种外来商人竟被挡在了城门外。 陆五连忙问:“主人,该如何是好?” 姜美初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各诸候国驻扎营,“也罢,那就先在城外,等有机会再进。” “唯,主人。” 姜美初道,“靠近曹营扎账蓬。” “唯,主人。” ------题外话------ 一首贺新娘的诗,出自《诗经·周南·桃夭》 作品译文: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花儿开得红灿灿。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丰腴的鲜桃结满枝。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融洽又欢喜。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叶子长得繁密。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夫妻和乐共白头。 祝各位亲爱的们节日快乐! (*^__^*)…… 第109章 不卖(节日快乐!) 连主带仆,有牛有骡,姜美初一行人再怎么低调还是挺引人注目的,有些军卒看着他们的货车眼馋,问:“那国商人?” “好像跟在曹伯后面,跟曹伯军卒中的人有打交道,因当是曹国商人。” “曹伯带了多少乘?” “三百乘!”1 听到军乘数,想打主意的小军卒不吭声了,三百乘,在东周春秋初期,这数量对于曹国这样的小诸候国来说,已经是实力的相征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夜晚来临,各军营陆陆续续都生起了火,除了埋锅做饭,还有亮灯的作用。 姜美初等人趁着无人在意时,垒了土壁,挖了小沟,这些可不是防楚人用的,而是防各诸候国军卒用的,防止他们野蛮过来抢夺货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等防御做好,他们才开始生火做饭,做的是糙食,一点有香气的食物都不敢做,如果有食香气,就是自找麻烦,甚至自寻死路。 吃完只有盐味的饭食之后,烧水洗漱一番,姜美初先睡了。还没等她睡熟,账逢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传过来,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原来是军卒们打闹的声音,摇摇头继续睡了。 账逢角落处,是放牲口的地方,有些不死心的军卒过来打秋风,被山老头等人制住了,只是制服,没敢下重手,就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十几个结伙来打秋风的军卒秧秧回去了,边走边念道,“难怪打仗了还敢来,原来这么厉害。” “然,要不要再找些人来,咱们哄抢了去?” “人多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抢是抢了,轮到咱们还能有多少了,算了,再找机会。” “说得也是……” …… 十几个军卒走远了,那些跟他们一样睁馋之人,发现十几个过来都没有讨到便宜,一时间之间,前来打主意的人倒是消停了。 路四对陆五说道:“得想办法进城,这样防着可不是办法。” 陆五道:“当然要进城,不进城,主人的事也不好办。” 路四等人绞尽脑汁,准备进城内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姜美初等人还是没有机会进城,看到路四等人急燥,她安慰道:“这只是集合地,用不了多久,他们必然要去与楚交战的前线,别慌,我们再等等。” “如若楚人打过来呢?”陆五担心的问。 姜美初轻笑一声,“壮三哥,你打听了没有,这里驻扎了多少军卒?” “禀主人,近十万。” “听到了吗,楚人号称十万,但已经打了三个月了,就算损耗再小,也得折了万把,最多九万人,而且他们打了很长时间,这些诸候国之人才到,士气正旺,在楚人来之前,我们肯定有办法进城。” “主人说的也是。” 等待的日子,不仅仅针对姜美初等人,也包括这些驻扎的军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这话更实在。像姜美初这样的商人,实际上还有很多,他们行走在这些军卒之间,做着他们的生意。 有人见姜美初等人有货不卖,奇怪的上前问道,“你们为何不卖?” 路四带着疑惑的人走到一辆马车前,掀起上面的茅草,“我们运的是一些石头。” “运这些东西干嘛,又不能吃?”来者奇怪的问道。 路四笑笑:“我们和贵人约好了,他家的庭院需要这些精致的小石头,我们给他运过来了,这不,被拦在了外面。” 来者嗤声,用草根剔着牙齿,一脸不屑,“亏了昨天晚上还有人想打秋风,竟是一堆无用的石头。”边说边歪着步子走了。 路四不管他走不走,仍旧说道:“这可是贵人们要的石头,可精贵了。” 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一脸不屑,“不能吃的东西,再有好看,有个屁用,走了走了,真没意思。” 人群哄散而去,靠着角落的姜美初等人终于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促哄人群看热闹的伪装伙计回来了,对路四说道,“东家,我做得咋样?” 路四笑着点头,“不错,这个月月币多给你十个。” “多谢东家。” 素已经习惯他们不动声色就把危险解除了,一路三个多月,他真是学会了很多东西,曾经绝望无助的人生突然找到了方向,再也没有颓然过。 路四见素立在边上,“有什么事吗?” “主人借给我的书,我看完了,想换一本。” 路四点点头,“那你找郑好姑娘吧。” “多谢路四哥。” 路四摆了摆手,意思让他别客气,他伸手去整理牛车上的草,看了看真真假假的石头,还真能迷惑人,还是主人聪明。 郑国国都城内,郑伯对于周天子的决定闷着一肚子火,他真想甩手不干,这楚国谁要打打去,他还不管了,没了郑国,看你成周如何。 “父候,你真不去见各诸候?”公子兴问。 ------题外话------ 注:一乘指车上甲士3人,车下步卒72人,后勤人员25人,共计100人,曹伯的三千卒就是配了三百辆战车。 第110章 夷姬 进城 郑国国都城内,郑伯对于周天子的决定闷着一肚子火,他真想甩手不干,这楚国谁要打打去,他还不管了,没了郑国,看你成周如何。 “父候,你真不去见各诸候?”公子兴问。 “老子不想去。” 公子兴道:“父候,不见就不见,晾他们几日,也好叫他们知道我们郑国也不是好惹的。” “我儿说得对,让卿士去讲一声,就说天热,我中了署气,不便招待各位。” “诺,父候。” 嫡子再次被派去会盟,邢夫人的心极度不安,结果枕头风吹住了,可周天子居然直接点名让他去,她慌乱了。 “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何必急燥。”卢耒说道:“与楚对战,枪戟无眼,谁又能知道结果呢?” 急燥的邢夫人抬起眉,“中卿何意?” “夫人,小人已经安排了人手,你就等着吧。” “什么样的人手?” 卢耒一笑,“夫人,还是等事成之后再与你说。” 邢夫人的老眼眯了眯,“那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 “诺,请夫人稍安勿燥。” 郑国驿馆内,各诸候国公子、卿士、将军都等郑伯合计,结果人不出现,这什么意思。 邢国公子呈道:“要不我们去找南阳君问问?” “子呈说得对,我们去找南阳君。”几个年轻的诸候国公子纷纷响应,他们一起来到了南阳君府。 南阳君玖接见了他们,“去岁一别,众位别来无恙!” 邹国公子少荣道:“玖君,我们军队都驻在城外了,什么时候去郑境杀楚人?” 南阳君笑笑道:“听说楚人正在休整,又从国内调了三万人马过来。” “什么,竟又有三马人马,楚人竟有这么多军卒?” 南阳君道:“楚蛮子在南方不吭不响经营了数十年,人口激增,现在打仗都是以万作单位,已经远远超过吾等。” “那岂不是千乘之国?” “怕是千乘都不止了。” “这……” 兴冲冲而来的诸候国公子面面相觑。 莒国公子华愣过神来,“那也得打啊,不打,岂不是让楚人长驱直入?” “子华说得。” “然,玖君,听说周天子都派公卿来催了,为何我们还不出发?” 南阳君笑笑:“周天子指派的主事之人还没有到。” “何人?” “我恍乎听说是晋太子无夏。”南阳君道。 “么,他?”公子华说道:“前年他是胜了楚人,可去年之战,他根本没有参加,何来资格做主事之人?”莒国公子不愤道。 公子少荣道:“子华这话说得对,要我说,这方伯之人非郑伯莫属。” “吾也赞同,要不是我们一起上书给周天子,让天子易人。”一直没有吭声的公子呈趁机说道。 南阳君笑笑,“怕是不妥吧?”微笑的眼神精光乍现。 滕国公子江道:“这有何不妥,一个主事之人居然还没有到,让几十个诸候等他,也太不像话了。” “然,吾也觉得晋太子做主事之人不服众,我们赶紧上书给天子。” 一不会儿,一众人等就商议好了,说干就干,马上写好竹牍,让人呈给周天子,公子呈与南阳君相视一笑,心知肚明。 南阳君微笑着送走了一众人等后进了宫殿,找到了哥哥郑伯,“主公,楚人已经侵占我郑地几座城池了,真得还不发兵吗?” 郑伯冷冷说道:“周天子让兵卒会盟于郑,可我能拴到他们的脚步吗,他们要是想打楚人,寡人还能拦住不成。” “这倒也是。” “不过是一群虚张声势之人罢了。” 南阳君笑了笑,“主公,他们已经呈书给周天子,不出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在寡人的地盘上,还让寡人听命于他人,亏得周天子想得出来。”郑伯气呼呼的叫道。 南阳君叹气,“主公,楚人每每侵占中原,总是先来攻打我郑国,让我们郑国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郑伯深深叹息:“这两年,我们郑国民不聊生,连税赋都要没得收了。” “所以主公,这已是第三年了,今年勿必打回楚人,让他们不敢侵犯中原了,否则,我们郑国要先其他诸候国一步先亡了。” “休得胡言。” “哥哥,弟弟说得是实话。” 看着不用敬语的弟弟,郑伯拍了拍亲弟的肩膀,“寡人明白了。” 路四等人一直盯着城门,发现城门被开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他不解的来问主人,“主人,就算有十万大军驻在这里,楚人怕也要打过来了。” 姜美初抱臂看向城门,“难道郑候为了方伯连郑国生死存亡都不顾了?” “主人,听说楚人已经打下郑国好几座城池了,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下去吗?”陆五问。 姜美初抿嘴,转头看了看城外十万之众的军卒,突然问道:“还有那国公子或是卿士未到?” 壮三立即回道:“陈国和蔡国公子。” “去打听一下,他们什么时候到。” “主人,想跟着他们进城门?” 姜美初点头,“切确的说,是我一人。” “主人……” 姜美初挥手制止。 几人不再劝止,他们知道,一旦主人做了什么决定,是很难改变的。 陈国公子清和蔡国公子嘉一直在等晋太子无夏,结果等了近十日,还是没有等到,公子嘉道:“子清,要不我们先走一步?” 公子清沉思道:“听说郑伯不开拔,一些诸候国公子们联合呈书给周天子,子夏这主事之位怕是……” 公子嘉没有吭声。 公子清说道:“也罢,我们先去,也算帮子夏探探路。” 等待的日子,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无聊,对于有些人来说是难熬。 郑国城外,对于所有军卒来说就是赴死前的无聊,无聊的后果是什么,当然是生非。为了平非,各诸候国竟允许女人进入军营。 对于姜美初来说就是难熬,想搞回奴契,结果连城门都飞不进去。壮三和柴一当然感觉到了,他们不时地去打探陈国、蔡二国公子有没有到来。 见到这样的情景,姜美初就差没骂出来,像这个样子,会盟、联军有什么屁用,她气得手叉腰,站在账蓬门口,眉头紧锁,紧紧的盯着郑都城门。 郑好也不敢轻易走出账蓬了,白天几乎都在账内,只有天黑后趁着月亮站在账外透透风,呼吸呼吸清新空气。 曹营离姜美初等人的账蓬地不远,她又为了给其他诸候国军卒错觉,特意贿赂了营地主事,让他们扎在曹将军营背面。 能有资格享用女人的,除了公子、卿士,其实就数带兵打仗的军官了,此刻,曹营将军营内,女人的叫声不时传出营账,随着风儿飘到了背面姜美初等人的账逢边上。 透气的郑好在月色中满脸通红,羞得不知所措,陆五蹲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手中把玩着树叶,静静的看着心爱的女人。 自从邓人石予进公子无夏军营做校官后,郑好与他已经快一年没有见面,她看上去似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但陆五觉得自己还是走不进这个女人的心。他烦燥的抬头看天亮的月亮,月光是如此皎洁,却让人心生孤冷。 突然,曹营账内,有男人叫骂声、妇人大哭声混作一团传了出来,让人听来毛骨悚然。 郑好吓得就要往营账跑,姜美初看着呆坐在树头的傻愣,暗暗招手,让他赶紧下来‘英雄救美’。 陆五却没明白主人招手是为何,连忙跳下小树,“主……”还没叫完,他就被主人推了一掌,踉跄到了郑好身边。 到了人跟前,还不知安慰女人,真是服了这位小五哥,姜美初暗暗瞪了一眼,进账蓬前,经过两人身边时,她忍不住伸手把这呆瓜的手迅速拿到郑好姐姐的后背,按着他的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陆五还没有反应过来,姜美达已经进账蓬,在她回头与陆五不知所措的目光对上时,狠狠的刮了他一眼,难怪一直得不到郑好姐姐的心,真跟木头似的,光有心、光有爱有什么用,还得有行动啊! 啊……陆五眨了一眼,仿佛顿悟,拥着郑好后背的手轻轻用了些力,让她的身体靠近自己健壮有型的胸膛,在他们接触的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和郑好的身体都轻轻的颤了一下,可是她却并没有离开,顿了顿后,轻轻靠到了自己的胸膛。 哇,这感觉真好!陆五抬头,不仅这样感慨想到,这时的月亮仿佛更皎洁了,可他一点孤冷的感觉也没有了,甚至觉得月色真好。 真是虐狗,路四等人悄悄隐去,没想到兄弟六人,第一个有女人的会是最小的老五。 田二摸着刚冒出来的胡须说道:“看来我们得抓紧了。” 路四摇头,“我不急。” “为何不急?” 路四说道:“我等主人安顿下来再成家。” “要是主人漂泊一辈子呢?” 路四笑笑,“我相信我的直觉,主人在五年、不,也许三年之内,就能稳定下来。” “凭什么这么判断?” “没凭什么,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路事行事有章有法,断事果断有决,众人还是很信服他的,纷纷附合,“那我们也等主人安顿下来,找个心喜的女人成家。” “然……” 避开陆五的路四等人却被逃出账蓬的女人撞到了,女人跪下来求他们,“救救我……求贵人救救我……” 胡大块头要上前,被田二一把扯,没让他动弹。 披头散发,衣乱袍乱的女人一边朝身后看,一边求路四救人。 路四看向女人身后提着袍子裤子追过来的曹国将军,连忙朝边上避去。 “救我,救我……”女人伸手就扯住了路四的袍角。 路四扯掉女人的手,“对不住,我们无能为力。” 身后,提裤的将军已经到了,只见他拿着马鞭没头没脸的就抽上了女人的身,“主公把你赐给我,你还想逃,想得美。” “啊……啊……” 女人被打的叫喊声,在夜色中显得犹为凄惨,让人听着不觉怜悯。 姜美初已经从账蓬出来了,轻轻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她看了眼,围观的基本上都是军卒,像他们这样的庶民、商人并不多。 郑好和陆五见众人都围过去,不好意思的分开了。 “阿好——”陆五不知自己要说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郑好又不是傻瓜,陆五对她的情意她早就发现了,只是那个人先入了眼,可是近两年来,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她终于明白,万事随缘强求不得,与其念着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踏实的过日子,也许郑五就是生命中的良人。 郑好低头,“陆五哥,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好啊。” 陆五发觉郑好喊出的‘陆五哥’竟是世上最动听的叫声。 两人一前一后也到了围观的人群之中,那个将军还在打人,那女人缩成一团,后背的衣袍已经被打烂了。 “贱女人,主公不要的货色,你竟敢不伺候老子,老子今天就让打得你皮开肉绽,让你生不如死……” 女人突然抬头咬着牙血,狠狠的看向男人,那目光真得怵人,郑好被吓了跳,不自觉的靠到姜美初身边。 姜美初伸手安抚她。 郑好却小声道:“主人,此人好像夷国妘姬。” 姜美初转头看向郑好,“你见过?” “她来找过采离。” 采离?仿佛久远,又仿佛很近。一时之间,竟让姜美初感慨万千。 “主人,我在奴舍时,恍乎听人说,她攀上了南阳君,不知怎么……” 南阳君?姜美初连忙仔细看了看嘴角溢血的女人,怪不得她感觉好像在那儿见过,可不就是在南阳君身边见过。 好像在陈国,自己被南阳君的人抓住,南阳君要把自己送给陈候那次,房间里的美人就是她。 夷姬,采离的姐姐,要不要救呢,如果救,又怎么救呢? 路四收到主人的目光,连忙跟着主人出了人群,“主人,何事?” “跟曹国营地主事……”姜美初对路四说了几句。 路四问道:“值得救吗,主人,人情用一次可就少一次。” 姜美初轻轻道:“并不是为她,而是她的妹妹跟我有些缘份,就当是缘份吧。” “唯,主人,小人马上就去办。” 没多久,曹营主事堆着笑脸挤了进来,“将军,将军……” 听到人唤,将军终于停了手,一脸不耐烦的叫道:“何事?” “主公赏了美酒,让小人给将军送过来。” “怎么不早说。” “对不住了,将军,营地上庶务实在太多,怠慢了,将军。” “哼……”将军冷哼,“还有没有美人了,这个给我扔到卒中,让小子们玩个痛快。” 主事的谄媚到将军身边,低语道,“将军,这毕竟是主公的美人,听说主公也只是一时生气,要是再想起,这给小卒们……怕是……将军不如喝些美酒解解气……” 本听将军说扔到卒中,围观的小卒个个伸长脖子,就差扑到夷姬身上,主事的声音虽说小,可还是入了他们的耳,一听主公的女人,个个泄了气,但脸上却有不死心。 主事一边哄骗将军进营,一边让手下人哄散兵卒,既没有热闹好瞧,又不能让这女人,他们也尽散去,只余破衣烂裳的女人如狗一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美初等人站到了她面前。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大概意识到人群散去,面前还有立着,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眼面前之人,黄脸巴巴,又瞄了眼路四等人,又趴到地上。 “夷美姬?” 刚趴到地上的妇人又抬起头,“你们是何人?” 姜美初却没有回答:“不知为何,看到你,我的心竟有些隐隐的痛。” “痛?”夷美姬从地上爬起来,伸出衣袖抹了抹嘴角的血,“伤在我身上,你痛什么?” “是啊,我也这样问自己。”姜美初轻轻捂了捂心,她没说假话,她的心真在痛,不知为何,说实在话,经常行商,这世上残酷、龌龊之事,大小她也算见过不少了,被男人打得血肉横飞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她还没有到同情面前女人到心疼的地步,那为何会心痛了,她搞不懂。 夏夜明亮的月光下,跃动的篝火前,女人冷冷看了眼路四等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主人……”路四心情相当不好,这女人不是善茬,刚才没有伸手救她,她都记恨于心了:“要不要对她说,是我们救了她?” “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可不是会领情的女人。” “那我们岂不是白帮了?” 姜美初若看着美人的背影没有吭声,就在他们转身准备回账蓬时,曹营某个账门口,刚才还对他们不屑一置的夷美姬已经背躬屈膝的讨好主事官了,“贵人,你刚才说得没错,主公他就是一时生我的气,妾身知道,明天早上他的气就会消了,仍然会心喜妾身的,麻烦主事……” 几人看着夷美姬缠着主事之人离开了视线。 郑好不解的问道:“主人,你的心口真得痛了吗?” 姜美初点点头,“嗯!” “为何呢?”郑好说:“是同情吗?” “嗯。”姜美初道:“可我知道,这同情还没有到心痛的地步。” “那是为何?主人。”路四不解的问,“会不是主人你是……”言下之意是你是女人,会比男人富有同情心一点。 姜美初长叹,仰望星空,“一路行商下来,这种事我们见得还少么,我的心早就麻木了。” “主人说得也是,也许此妇人有特别之处吧。” “不说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姜美初对大家说道,几人依言散去。 进了账蓬,郑好给姜美初准备好洗漱用水,“主人,夜深了。” 姜美初坐在睡袋旁边没动,像是想着什么。 “主人……” 姜美初愣过神来,“郑好姐姐,你先睡,我出去办点事。” “主人……”郑好不放心。 “没事,我想到可能进城的方法了,去试试看。”姜美初边换夜行衣边说道。 “要不要让其他人帮你,主人?” “不要,我解决得了。” 姜美初边说边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紧闭的郑都城门仍然像往常一样,只有陆续而来的诸候国公子、卿士才能有资格让它打开,而这时,驻扎在城外有身份的庶务大夫也能趁机通融进去。 曹国军营主事大夫收了姜美初等人的金币,把不小心犯了曹伯忌的夷姬送进城去,进去时,夷姬身边多了个女仆。 女仆低首畏脚紧跟在夷姬身后,此刻的夷姬跟昨天晚上看到的完全不同,漂亮的衣裳把她身上的伤完全遮盖了,再加上梳了个精致特别的发髻,等在城门口待查时,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进城的马车中,一个仆人揭了帘子往外看过去,目光扫过漂亮的夷姬,眉头马上皱起,轻轻说道:“公子,那个妇人曾是主公的女人。” 坐在马车内的公子清,脸倏一下变了色,这个差点让他们父子反目的女人竟还好活活的好好的! 丰清隽秀的公子清面色发青,紧眯的双眸不屑的掠过,却瞬间又停在了那恶妇的身后,这眉目好像在那里见过。 姜美初感觉有人在看她,她寻着机会悄悄的抬了抬头看了看,居然发现了陈国公子清,心道,自己已经洗去腊黄色了,用妆粉化成了微黑色肤色,难道还能认出自己来? 见对朝自己意味深长一笑,她立马低下头,心紧张的跳了一下,哎呀娘呀,好像还真能认出来,火眼金星哪! 倒也不是公子清火眼金星,对于在意你的人,那怕你妆容有些改变,也能认出来,可是对于不注意你的人,那怕有很大改变,也未必放在心上。 姜美达那双漂亮的杏眼,说真话,真是挺吸引人的,更何况他在公子清面前已经溜过几次了,他能不记住才怪呢! 紧提的心在终于踏进郑都后松了下来,姜美初低首垂眼,跟着曹国庶士大夫进入了郑国馆舍。 进入馆舍区域,一点应战的氛围都没有,甚至耳畔都是欢声笑语、丝竹之声,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 姜美初暗暗摇了摇头,只想叹口气,只见前面的夷姬向某个地方看过去,眉含情目传意,一副不甚娇羞的样子。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是某个诸候,姜美初马上明白曹伯为何要把她送给军官了,竟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外的主,可真……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姜美初的视线了,竟是团儿,难道卫公子吕也在郑都?她非常想叫住团儿,可根本没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团儿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曹伯所在馆舍之地,曹大夫转身对夷美姬道,“你等在这里,我进去跟主公说说情,要是主公还是让你去营地,我也没办法。” “求求大夫,请对主公,妘儿知错了。” 曹大夫别了她一眼,转身跟门卒说了几句话,门卒把话传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主公让进来。” “多谢!” 曹大夫跟着侍人进了房间,夷姬出脚也要跟在跟面,被仆人推了一把,“没让你进去,在这别动。” 移门瞬间被拉上了。 被仆人推的夷姬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站稳后,见姜美初没过来扶她,恶狠狠的阴了她一眼。 姜美初平静的回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没把她的眼神放在眼里。 夷美姬转头朝姜美初看了看,低声冷哼:“想不到你一个黄脸小儿扮女人倒是挺像的嘛!” 姜美初没言没语。 夷美姬见她不理人,冷笑一声,“妾不管你有何目的,可别妨着我的事,知道么?” 姜美初低头道,“勾引男人?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你……”夷美姬咬牙哼道,“别让我看到你被碎尸被狗吃了。” “多谢提醒。”姜美初撇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第111章 夜色 小夭 两人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曹大夫终于出来,谄媚恭笑的脸,在转过身朝他们时立变,一脸高高在上嫌弃不屑般说道:“主公念你伺候过的分上,饶你不去军营了,不过贬成低等奴隶,跟吾来吧。” “多……多谢大夫。” “走吧。” “唯,大夫。” 夷美姬不甘的朝门内看了看,咬了咬跟着大夫离开了曹伯的馆舍,她们被带到了曹馆低等奴隶之处,“这是犯错的小奴,给你了。” “唯!”主事媪婆阴沉着一张脸,“跟我过来。” 夷美姬和姜美初被带到了最低等奴仆住地,被老媪分配了最繁重的洗浆之事,古人的袍子,不浸水都有几斤重,浸过水后,那就更重了,力气小一点的女人连拎都不拎不起,不要说拧干了。 夷姬曾为一国公主,就算败国,也以美色伺人,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没拎得动衣袍,被老媪婆抽了几下。 啪……啪…… 连扮男人这么久的姜美初都感觉吃不消,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吃人的社会啊,低头浆洗衣服。 一直浆洗到月上中天,估计得夜里十点以后了吧,奴隶们才收工,简单的吃了些如猪食的糙粮馊食,要不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姜美初都能偷偷扔掉。 简单的洗漱之后,如大通铺的地上,横七坚八的躺了好些奴隶,迟进来的姜美初和夷姬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们跟一些体弱的小奴被挤到了外面屋檐下。 夏夜明净,天空如炼,月光似水,一切看上去是这样的美,可事实上是,瘫坐在屋檐下的小奴们,破旧的衣裳不知不觉就被露水浸湿了,寒气不知不觉就进到了身体里,长时间呆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的寿命根本得不到保障。 万籁俱静,夜色越来越浓了,一切好象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让人惧畏。 倚坐在墙边,姜美初抱着臂,看似闭眼,实则根本没有睡着,沉寂的夜色里,众人似乎都沉沉睡去,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居然有人比她先动了。 姜美初眯开眼缝,夷美姬,她想干什么?跟着她悄悄溜了出来,七拐八弯,似乎对郑国使节馆很熟,曹伯来这里也不过五、六天时间吧,她居然这么快就轻车熟路了,看来没少做这样的事。 终于,夷姬在某个馆舍门口停了下来,伸手轻轻叩了一下门,移门被打开,一个仆从探出头,见是她,探身出了门,把门缝让给了她,她进去了,仆人留在了外面。 耳力过人的姜美初听到门内窃窃私语声:“美人,你终于来啦!” “要是奴家不来呢?”那声音媚得人骨头都酥了。 “嘻嘻,美人,本公才不信你不来呢!”男人轻薄的调笑。 “主公,那你什么时候向曹伯讨要奴家?” “美人儿,莫急,且待本公偿偿你的滋味,要是滋味让本公满意了,本公明天就去曹伯那里讨了你来。” “主公……” …… 咝……姜美初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赶紧离开了此处,开始做自己的事了。一直到三更天,她才回来。 月黑风高,姜美初干嘛去了呢?当然是打探郑国国都地形,通过一个晚上打探,郑宫的大体位置、方向等,她已经搞清楚了。 可是想精准的摸到公子兴身边,把奴契搞到手,除了地形图,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要打探,这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要中,否则再出手就难了。 姜美初刚坐到墙边时,夷姬也摸着墙壁回来了。她能感觉到她志在必得的那种决心。 除了摇头,姜美初不知道自已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井台边上,又堆了老高的脏衣袍子,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汗臭味,哎呀娘呀,这酸爽的滋味还真不是…… 就在姜美初迟疑开小差的这一刹那,那老媪的鞭子居然就抽过来了,老天啊,她莫不是练家子,否则,怎么连有身手的自己差点都没有躲开。 “贱奴居然敢躲开?” 从来鞭子虚无不落,竟让新来的一个小奴躲开了,老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那老眼瞪得能吃死人,再次挥鞭上来。 “老媪……”有人叫道。 老太婆嚯然收住鞭子,连忙谄媚上前,“主事,找老婆子何事?” “有人在主公面前讨要了小奴……” 主事的话还没有说完,夷姬就扔了手中的衣物,连忙伸手整理自己的云鬓,扭着腰肢就要离开。 老媪当然注意到夷姬所行行为,连忙问:“何人?” 主事回道:“新来的……” 夷姬的眼睛都亮了,扑着就要上前。 “小夭——” 没有想到听到自己新取的假名——小夭,“我……”她抬眼不信,难道不是昨天晚上玩夷姬的那贵人? 姜美初为何要取小夭这个名字呢,来自‘逃之夭夭’一语。 主事之人见小奴站着不动,问:“你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唯!” “那还不过来?”主事不耐烦的叫道。 不会吧,姜美初暗暗道,脸涂得这么黑,还有人盯上,究竟是谁?她在正在沉思,吃人的夷姬转身就朝她扑过来,“贱人,居然抢了我的机会……” 以姜美初的身手肯定能轻而易举的躲开,可是此时此刻,无论是面对索要她的人,还是这些奴隶,她只能表现出普通人的样子,惊吓般半躲开了扑上来的夷姬,衣袍被她扯到了一角。 “贱人……”夷姬真想吃人,低语而道:“你一个黄脸小儿扮成女仆居然还能抢了我机会,我要杀了你。” “那你试试看!”姜美初在她耳朵轻道,刚警告完,她就装着害怕的跌倒,脱离了夷姬的纠缠,“啊……”好像吓得哇哇叫,她感觉自己戏精上身了,居然演得活灵活现。 主事之人看半躺在地上的小奴,非常不耐烦,再次叫道:“再不过来,让贵人赐你死。” 姜美初装着害怕的样子,看着夷姬再次攀到主事之人身边,“贵人,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小夭而是妘儿?” “你个贱奴,你竟敢质疑本宰搞错事?”主事之人出腿就踢了她一脚,可能是她躲了,也可能是主事之人踢偏了,倒是被夷姬避开了,可避了这个,避不了那个,知道她不是贵人索要之人,她又被老媪结实的抽了几鞭子。 “啊……啊……”凄惨的声音响在奴舍上空,只见夷姬抱头滚在地上躲避老媪的鞭子,狼狈不堪。 真不知该同情她,还是哀其不诤。 就在主事之人再次叫唤之时,奴舍传来“贵人到——”的声音,瞬间,不管是主事还是奴仆都迅速进入行礼状。 “子清,你为何来这里?”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两个华贵的公子出现在众仆人面前,他们前拥后簇,华贵非凡。 一个轻逸的声音响起,“我怕我不来,又被小奴溜了。” 躲在人群后面,姜美初弯腰躬身正蹲着行走,听到对话,娘呀,原来是他。 姜美初迅速溜到井台的另一面,背靠着高高的井台,伺机逃跑。 “公子——”主事之人连忙讨好上前,“公子,小的正准备把小奴送给你呢?” “是嘛。” “诺,公子!” “人呢?” 主事之人连忙转身朝奴群看过去,目光很快搜了一圈,居然……居然不见了,虽然是大清早上,可主事额头上的汗,还是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浑身带伤的夷姬发现要奴的人居然不是戴国主公,而是陈国公子,她直挺的身子不知不觉的缩起来,半掩着脸,她不敢造次,此人可是恨不得自己死的人。 可是黄脸小儿呢,怎么瞬间不见了,难道陈国公子知道此人,难道公子清好男宠?怪不得对自己的美色不闻不问,夷姬暗暗撇了撇嘴,还真是投错了狗屎。 公子清淡淡一笑,“子嘉,你看,我来了,小奴都不见了!” 公子嘉皱眉:“一个小奴而以,咱们快去见郑伯,让他赶紧出兵攻打楚人才是正事。” 公子清微微挑眉,“大清早上的,不急。” “对……对不住公子,小的再给你找个心喜的小奴出来。”主事陪着小心。 公子清摇摇头,笑眼弯弯,“刚才还在,是不是?” “禀公子,就在你来的前一眼还在。” 公子清点点头,绕过奴群,踱步而走,边走边不知觉的用手捂上鼻子,夏日浆洗的衣袍,酸臭味刺鼻冲天。 姜美达倚在井台后面,耳朵轻轻数着公子清靠近的步伐,她真想飞起遁走,可自己的事情还没眉目呢? 身材颀长的公子清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井台另一边有一个毛绒绒的发髻顶,隽秀的脸不自觉的微微笑起来。 可真是胆大包天的小奴,贵人近在咫尺,她居然还敢躲,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她去?可她这么有趣,自己又怎么舍得杀呢?还真是恃喜而妄为啊! 姜美初如装死般蜷成一团,看不见,看不见…… “小夭?” 装着没听见,这不是我的名字,姜美初在心中碎碎念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公子清微微弯身,微笑而问。 没办法装死啦,姜美初抬起,咧嘴假笑一声,“公……公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公子清跟着重复了一句,然后抬头哈哈大笑。 姜美初趁着公子大笑赶紧立起身,朝后退了几步。 公子清蓦得收住笑容,看着不住后退的小奴:“吾觉得逃之夭夭更贴切,汝觉得呢?” “那个……那个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公子清再次爽朗而笑。 公子嘉搞不懂,面前的小奴也就比普通奴隶来得秀气、眼神透澈一些,为何子清对这个小奴这么感兴趣,“子清——” 公子清伸手拍了一下公子嘉的肩,“走吧!” 公子嘉点头转身而走,公子清随即跟上。 姜美初瘪着没动。 公子清转头,“还不跟上,你可是我花了金币得来的小奴。” 姜美初嘴角暗抽,难道古代不验正假的么,低眉垂眼,乖巧而跟。 “哈哈……”公子再次大笑。 “子清,有这么有趣吗?”公子嘉表示不懂。 公子清默然而笑,想到第一次见到小奴时,她在自己眼前翻滚而逃的样子,第二次成黄脸小儿贩履兜售向众人宣扬自己德行时……刚才见面躲避……每一次见面都带给自己惊喜,可不就是非常有趣! 贵公子们终于走了,留下一地寂静,主事回过神,对老媪叫道:“还不赶紧给贵人们浆洗衣服?” “唯……唯……”老媪连连回道。 “哼……”主事之人看了眼颇有姿色的夷姬冷笑一声,甩袖而走。 夷姬一直如瘪狗一般避在一旁边,紧着气,见贵人们都走了,暗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松出来,又成了老媪出气的对象。 “啊……”被打趴在地的夷姬毒辣的眼光从青石板一直穿透到土层之中。 姜美初跟在公子清身后,没走多久就到了馆舍陈国人住的地方。 “把这个小奴收吾拾干净。” “不要,公子——”姜美初吓得后跳了一步,开玩笑,脸上的粉妆可跟草汁不一样,一洗就洗掉了。 公子眉毛挑了又挑,每次见到她,这张脸不是黑就黄,真正的肤色又是何等模样呢,有一瞬,他真想亲自用布巾拭去她脸上的伪装,想想周楚开战在即,按下了驿动的心。 “公子……公子……”眼看贵人要恼火,姜美初连忙躬身上前:“公子,小的自己收拾,就不烦劳别人了。” 公子清目清咧一笑,“等吾回来时,吾希望看到了一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小奴。” “遵命,公子!”姜美初立即直起身故意认真的回道。 “哈哈……”公子清觉得自己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多,都高兴,真是有趣的小奴。 看着公子清等人离开的背影,姜美达感觉压力山大,自己还能自由出入打探么? 收拾好之后,姜美初穿着干净的细麻布,在盛夏的天气里,还挺舒服的,透气吸汗,真不错,公子清不在,她准备随意走走,结果被人拘着,“小奴,你不能离开陈馆一步。” 眨了一下眼,姜美初道:“小的是不离陈馆呀,我就是在院子前后走动走动。” 卫卒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有些犹豫。 “大哥,你不要担心我会逃了!”姜美初笑道:“这样吧,你跟在我身后,我保证不离开你的双眼,行么?” 卫卒想到公子对小奴的宽容,点点头同意了。 背着手,在陈馆院子里,前前后后不停的转悠着,都把卫卒的头转晕了,就在卫卒要叫她进室内时,那小奴居然爬到了大树上,坐在枝头乘凉。还真是不省心的小奴,卫卒真想拿戈把她敲下来。 坐在高处,郑国馆舍不能说一览无余,但周围一圈绝对看到了,她又看到了团儿的身影,她正在跟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说话,显得很激动,她赶紧竖起耳朵。 “雀儿,能看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雀儿脸上有笑容,但很勉强:“你托人带信给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来,这不一出来就过来找你。” “你过得好不好?”乍见故人,团儿很激动。 “还行,你呢?” 团儿摇头,“我过得很不好。” 雀儿再次勉强笑笑,“也许等打败楚人,赶走现在的卫候,让公子吕接位,你们夫人的日子就好过了。” “唯,可不是在盼着嘛,可现在军队都在这里,又不去打楚人,也不知道我家主人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团儿叹气。 雀儿伸手拍拍她的手,轻语道,“要是有机会,你就找个新主人。” 团儿又摇头,“我只想在我家美姬身边。” “可薛姬这样你……”雀儿的意思很明显,就算她让你做了公子吕的妾,也不过是个落魄的公子之妾。 团儿再次摇头,“我说的是我们许国美姬。” “……”雀儿惊讶的问:“许美姬在哪里?” “我不知道。” 雀儿紧起的心失望的松了,“要是知道就好了,说不定我们都能重回到美姬身边。” 听到这里,姜美初明白了,跟团儿站在一起的丫头也是前身的人,刚才她好像说是从郑宫出来的,那么她在谁身边做事呢? 姜美初继续往下听。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 “雀儿……”团儿一脸舍不得。 雀儿看着穿着破旧的团儿,动了动袖袋,从里面拿了几个布币出来,“团儿,这些币拿过去买件薄些的麻布做件夏衣吧。” “你能来看我就让我很高兴了,我不能要你的币。” “拿着吧,我还有几个。”雀儿把团儿的手推了回去。 “那……那……”团儿真是需要这几个币,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冬日的厚麻衣,早该换了,可是公子没钱币,她这个小仆从只能这样穷着。 “我回去了。” “我送送你。” 两个女孩消失在拐角处,姜美初一片愁怅,不知为何,她隐隐感觉到这愁怅不是来自己心底深处,那这愁怅来自哪里呢? 难道是自己下意识行为?可惜,姜美初没空去想这些事,她被卫卒催促着下了树头。 “大哥,你也上去坐坐啊,很凉快的。” 卫卒嘴角微抽,“晚食时辰到了,你不吃,可要到明天晨时。” “哦,哦……”姜美初这才发现自己中午没有吃饭。 昏食(近傍晚的晚饭)过后,姜美初就进了房间,歪到蒲席睡着了,一来是昨天夜里没睡,她确实困了,二来,是为今天夜里。无论那样,她都得好好的睡上一觉。 公子清回来换衣饰时,看到小奴就如小猫一样贴在墙根呼呼大睡,丝丝口水挂在口角,不知为何,竟让他感觉到了燥热。 “公子——”随从感觉到公子的变化,连忙朝后面退去。 听到声响,警觉的姜美初一碌骨爬起来,蒙蒙的看向房内之人,“公子,你办事回来了?” 公子清朗一笑,“你这小奴倒是自在。” 姜美初挤出笑容:“还是公子好,没让人派事给小人,小人就打盹睡着了。” 公子动了动眉,“来人——” “公子——” “给小奴换一身绫绸袍子,用玉簪髻。” “公……子,小的是奴仆,不能穿……” 公子清嘴角微勾,“公子想让小奴穿,她就可以。” 姜美初暗自无奈,“那……那公子……” “本公子准备带你去参加郑伯宴请。”公子清笑道。 “大家都去吗?”面上不动声色,暗自,姜美初高兴极了,真想去郑宫打探呢,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你的‘大家’指谁?” “对不住,小的越簪了。” 公子轻轻一笑,“无妨,本公子就是喜欢你没规没矩的样子。” 姜美初感觉额头有黑线无数条,不过内心知道,这或许是探查郑宫公子兴的最好时机,如果运气好的话,能一举拿到奴契,那就再好不过了。 事情真是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的多,自己想那一步,事情就发展到那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换上缎绸,头上簪上玉钗,要是再露出如凝脂般肤色,今天晚上的姜美初就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了。 虽然没有镜子,姜美初也感觉到了,她摸了摸脸,暗黑的肤色能遮多少呢,她抿嘴原地转了圈,伸手把衣袍这里扯扯,那里扯扯,衣服瞬间变得皱不拉叽,而且腰带部分也故意扭着,让衣服看起来不平顺。 这样就像一个平民爆发户了吧,姜美初得意的偷偷笑笑,躬起腰,让自己看起来更让一个卑颜的小奴。 “你……”刚入眼帘,见到这幅模样的小奴,公子清感觉眉心直跳:“来人……” “小的在。” “把送衣小奴拉下去砍了。” “啊……”正暗自得意的姜美初被吓到了,连忙挡在小奴跟前,“公子,为何要杀人?” “竟敢拿这样的衣袍给你穿,不是找死么!”公子清隽秀的脸上竟是厉色。 陈国公子在姜美初面前一直温和俊隽,没想到发起威来,跟其他权贵没什么两样,“对不起,是我的错。” “为何要这样?” “小……小的只是不想引人注目。” 公子清吸了口气,手抬了一下,仆人得赦,连忙跪地谢恩退了去。 姜美初垂头而立。 “你怕南阳君认出来?” 姜美初摇头。 “那是为何?” “我喜欢不被人注意。” 公子清盯着姜美初看了好一会儿,再次抬手,“拿衣裳过来。” “唯,主人!” “和其他小仆一样的衣裳。” “多谢公子!”姜美初抬眼,眉眼弯弯。 公子清轻轻一笑,转身出了房间。姜美初连忙接过仆人递上来的衣裳,换好后,跟公子清一起出了陈国公馆。 没走一会儿,在馆舍中心道路头,齐齐聚集了各诸候国的公子、卿士,甚至将军,他们都是去郑宫参加宴请的。 贵人们相互拱手打招呼,姜美初小心的跟在公子清身后,目光悄悄转了一围,拜那次射箭所赐,认识好几个,但她一直寻找公子吕,不知道团儿会不会跟着伺候,如果能见上就好了。 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公子吕,她有些失望。 虽说是夏天,白日比较长,可是不知不觉中,夜色还是慢慢来临了,贵人们终于都上了自己的马车,向郑宫出发。 馆舍内,团儿等在门外,听着外面的马车声音越来少,闹腾声渐渐消失,她想,也许公子不去参加宫宴了吧。 房间内,薛姬身子歪倒在地,发乱裳散,双手捂着肚子,死死的咬着牙,边上男人如困兽般转来转去,“竟有一套像样的袍子去参加宫宴,让我活着有何用,有何用……”公子吕自言自语,伸脚又揣了地上女人一脚,“都怪你,借件衣裳都借不到,害得我连郑伯的面都见不了,见不了,如何让他替我复国。” 第112章 郑宫 找契 仿佛麻木了,薛姬拿背对着男人,任由他踢,如虾般躬着身子,死死护着肚中的孩子,孩子啊,请你平平顺顺的来到世间吧,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房间外,卫卿雪良抱着衣袍小跑着过来,团儿连忙迎上去,“雪卿,衣袍借到了?” 雪良点点头,“赶紧让公子换上。” “唯!”团儿连忙进了房间。 公子吕看到衣袍,两眼发亮,“太好了,太好了……” 团儿趁给公子吕换衣袍的时间,赶紧让薛姬出了房间。 带着满身伤、身心俱疲的薛姬出了门,立在门口等待的雪良见到如此夫人,无奈而沧凉:“夫人受苦了。” 薛姬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夫人,好好保住孩子,这是我们卫国的希望。” 听到孩子,薛姬终于有了反应,目光从肚子移开,看向雪良,“还请卿士多费心。” 雪良点头,“臣,会的。” 从馆舍到郑宫这段距离,姜美初已经打探过了,所以心里有底,这段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郑宫,进了郑宫待客大殿。 陈国在诸候国中算是中等诸候国,所以排资论坐,无论从那边排,它都在中间,姜美初觉得这种位置最安全了,悄悄的隐身在公子清身后,在东道主郑伯还没有到时,她找到了外出宫殿的机会——如厕。 “公子,小人出去一下。” 公子清微微转头,“何如?” “如厕!” 没想到一个小奴敢把这种事说得理所当然,公子清心想,也只有此小奴敢了吧,却也没有阻止:“会不会迷路?” “我跟边上的小奴们一起去,应当不会迷路。” 公子清想想点了点头。 姜美初跟蔡国小奴一起出去,夹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打眼,等到如厕的地方,她寻机溜走做自己的事了。 古代都城一般来说,结构大致差不多,只要不迷向,姜美初能找到太子宫的方向。 她隐进夏夜的黑暗中,快速到了宫殿东部群落,利用极佳的身手,避过卫卒、躲开宫中仆人,她如飞一般到了郑太子公子兴的住所所在。 刚到太子宫门口不远处,发现公子宫门口灯火通红,人头攒动,但秩序井然,有一人被众人簇拥,姜美初细细看过去,那人赫然就是公子兴。 “公子宴请众宾,奴等赶紧伺候。”有人唱仪开道。 “唯……” “唯……” 仪仗队开道,太子宫门前的人群朝宴请众宾的大殿而去。 姜美初在夜色中一直等到太子宫完全寂静下来,才继续前行打探,根据自己了解的城池结构图,她找到了太子主殿的大致方向,飞檐走壁,快速到了殿内太子办里公务之地。 进了房间之内,姜美初快速翻了一遍书架上的竹简,虽然此时各国文字有所不同,她跟随公子无夏又习得是晋国文字,可是行商逼得她不得不学习了多国文字,她又有拿回奴契的执念,郑国文字还是难不倒她的,只是翻了半天,发现能翻到的都是一些军事、礼议方面的竹简,还有一些是有关郑国军、农事的年简,并没有庶务方面的竹简。 没有翻到,也在姜美初的意料之中,毕竟是一国太子,庶务之事肯定有专门的家臣料理,她想了想,出了太子殿,朝边上几个房间搜去。 搜到第三个房间时,姜美初发现,这里面都是有关庶务的竹简,有太子宫每月用度、衣冠百物记载,还有太子宫的仆从名单,一目十行,很快发现了‘雀儿’两个字,原来她是公子兴妾任姬的女仆,可是这些女仆的契在哪里呢? 姜美初迅速翻找,整个房间内都没有找到,不会吧,难道这些契装在盒子里上锁了? 还真被她猜中了,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太子宫、甚至整个归于太子兴的奴仆之契。 出来时间很长了,姜美初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了,要不然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临走之前,不死心的又翻了翻角落,就在手要触到暗格的那一瞬间,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宰君——” 姜美初倏的缩回手,退到了书架角落,快速到了进来时的天窗口。 仆人拉动移门,一个中年男人跨着步子进来,跟进来的还有两个清秀小奴,只见中年人挥了一下手,移门瞬间被拉上了。 进来时还刻板着脸一本正径,等门关上的那一刻,中年宰君,如大灰狼般咧开一嘴黄牙,“哎呀呀,太子去宴客,两个小儿赶紧过来伺候老爷,让老爷快活一刻。” “要是太子召见如何是好?” “那也无防,快活一刻是一刻。”黄牙宰君那眼神色得能把两小儿吃了。 “唯……” “唯……” 姜美初暗暗拍脑袋,怎么遇到了这种事,为何这些贵人都喜欢男宠,一玩还是两个,还真是…… 两个清秀少年在宰君面前迅速脱了衣服,中年男人左拥右抱……以下省略n字。 姜美初迅速跃出了天窗,到了角落丛林中吐了一番,虽然她没等少年们脱完衣服就跃了出来,可是三个男人……真是想想都恶心…… 真是差点就要拿到啊,但姜美初并不知道自己曾离奴契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可能命运就喜欢给坚强而又不屈不挠的人一点阻力吧! 要是姜美初知道自己曾离奴契这么近,一定会叉腰问天,老天爷,你逗我玩吗? 逗着玩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可对于某个人来说,老天啊,你终于又厚待了我一次。 哈哈……是谁呢?咱们继续往下看故事。 就在姜美初跳天窗后一会儿功夫,门外有人叫道,“宰君,公子让把奴契拿到大殿侧间。” “诺……诺……”房间内,中年男人连忙拢衣袍。 回到陈国公子清身边时,大殿内已经歌舞升平了,众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大殿中间的舞女,姜美初悄悄跪坐下来。 公子清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人落跪,微微转头,看到了进来的小奴,只见她朝自己微微一笑,他亦嘴角轻扬,无声的回应了小奴。 在这种歌舞声中,姜美初感觉自己恍乎回到了两年前,她跌进这个身体的第一天,也是这般大殿,也是这么多公子、卿士,只是那日是白天,今天是晚上。 可是大殿内,铜灯盏盏,亮如白昼,犹如白日,无聊的姜美初把殿内的人、物又看了一遍,在看到公子吕时,她的目光迅速朝他身后看过去,果不期然,她看到了侍从团儿。 那天在树上,她没有看真切,今天看清楚了,团儿不仅瘦了还黑了,根本不像一个贵候之家的奴仆。 姜美初深深的叹了口气,不过才一年多时间,怎会如此窘迫? 她顺着团儿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在找什么人,难道是‘雀儿’,那天在树上,雀儿侧站,自己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只是有些大概的印象,不过如果她出现,她还是能准确的认出来的,这就是她过人之处。 公子兴左右都有美人伺候,美人身后并没有‘雀儿’,那也就是说公子兴并没有带她到大殿来。 想想也是,都两年多了,像公子兴这样的公子怎么会把这样的‘老人’带在身边,夸张点说,他可以每天换一个美人不重样。这就是站在食物琏顶端的权贵。 团儿不死心,看向大殿中间喧闹的歌舞,突然眼睛一亮,连忙到卫卿雪良身后,轻声请示:“卿士,小奴想出去一下。” 雪良点点头,“快些回来,公子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仆。” “唯,卿士。” 姜美初当然看到团儿的动作了,轻轻触了公子清一下,他转头目询,何事? “我遇到了一个熟人,想跟她打个招呼。”姜美初微微前倾,低语道。 公子清在喧闹声中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多谢公子体恤。” 见小奴因为自己的放行而高兴,公子清也不知不觉的高兴起来,转头继续看歌舞,这时有几个贵人端着酒盏立起身滑进了大殿中间,开始调戏跳舞的舞女,和舞女们闹着一团。 “哈哈……” “给爷喝一口……” …… 嬉闹声不绝于耳,这就是会盟吗?怎么有种聚众狎妓之感?姜美初悄悄退后边想到。 姜美初走的是这边大殿侧门,团儿是从对面侧殿出来的,本以为要花些功夫才能找到她,那曾想在大殿候舞处一下子就看到了团儿,还有雀儿。 “雀儿,我看到任姬在舞池中间,就知道你在这里?” 雀儿神情并不高兴,勉强笑笑,“我到是没看到薛姬,她怎么没来?” “夫人有孕了。” “这么好。” “然!”团儿也高兴,因为雪良卿士告诉她,夫人肚中的孩子可是要继承候位的。 雀儿叹道,“任姬也想为公子生下一儿半女,可惜……” “任姬伺候公子快两年了吧,没机会授孕吗?” 雀儿摇头,低声道:“夫人看得紧,不让妾室有孕。” “想不到竟是个擅妒的妇人!” “谁说不是呢?”雀儿一脸愁怅,主人没机会授孕,连她这个奴仆都没有机会成为暖床仆从。 两个小奴低声而语,诉说着国破分别后的种种人生苦楚,这就是人生啊! 姜美初立在粗大的柱子边,一边注意周围情况,一边悄悄听着两个小姑娘嘀咕,发现雀儿跟团儿不一样,团儿待人真挚,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可雀儿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不过这样也无可厚非,这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也能理解吧! 就在这时,有舞女从大殿退回来,这本属正常,一曲结束,当然要退回来了,换一支曲再上,可是跟着舞女退回来的还有男人。 就是处于食物琏的顶端的贵人们。 伺候的小奴、待舞的舞姬们纷纷朝边上避让,趁着避让的机会,姜美初靠到了团儿声边,在喧闹声中,悄悄捣了一下她。 团儿转头看向捣她之人,她并没有认出有些黑的姜美初。 “是我,团儿!”没办法,姜美初出声提醒。 “美……”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团儿曾幻想无数次跟主人见面的情形,没想到在这样熟悉的场景之下,她们再次见面了。 看着她的眼眶就要湿了,姜美初连忙看向四周,“团儿,别,忍住。” “好!”团儿转头要找雀儿,把见到美姬的高兴分享给她,姜美初马上伸手拉她避到柱子后面,“别找雀儿了,等有机会咱们再见。” “哦。”团儿刚想跟自家美姬说话,有男人追着舞女追到了柱子这边,她们不得不一直往边上退。 “候爷,不要啊,奴家是公子兴的人。”被追的美人脸色都变了。 老年男人色迷迷的回道:“那又何妨,只要我出口,公子兴马上会把你送给吾。” “多谢候爷看重,只是妾……”还没等妇人话说完,她就被男人拉进了大殿。 “任姬……”团儿捂嘴小声惊叫。 不仅团儿这样,雀儿更是死死的捂着嘴,和年老的小国候爷相比,主人在年轻的公子兴身边才最有前途啊,可是现在…… 雀儿担心的朝大殿内看过去,希望公子不要同意啊! 姜美初看出来,任姬并不想被这个年老的候爷看中,可是……“她就是雀儿的主人?” 团儿点点头,“两年前,你们曾一起在宋国大殿献过舞,本以为他成了公子兴的女人,不要出来,想不到……” 大殿内传出爽朗的男声,“虞候心喜,本公子又怎能不忍痛割爱。” “多谢子兴,本候甚是高兴。” “来人,拿出任姬身契,给予虞候。” “唯,公子!” 听到奴契,姜美初不自觉的心跳了一下,既然任姬和自己是同一批小奴,自己的奴契会不会也这附近呢? “哈哈……”虞候高兴的把美人拥入怀中,“美人,自从两年前,本候见到你,就想把你据到身边了,哈哈……” 任姬一脸哀怨的看向公子兴,“公子,公子,就让奴家再伺候你吧!” 公子兴面无表情,对任姬的哀戚根本无动于衷,又有几个男人过来索要美人,公子兴大笑着全都答应了,“众位,美人,美酒请心情享用。” “然,多谢公子美意。” “来,来……来干了这杯。”有人从矮几边立起来,端着酒杯喊道。 “一起干了这杯,明天我们就去赴会楚人,杀他个片甲不留。” “对,杀他个片甲不留……” …… 姜美初明白了,这是失宠了,被推了出来,跳舞助兴是一方面,主要是郑国人用来联络其它诸候的棋子。 只是明天就离开郑都?自己的奴契还没有拿到呢?姜美初抿了抿嘴,她决定到公子兴奴仆待候处去探查一番。 “怎么啦!”团儿看到主人微抿的嘴角,好像有什么事。 姜美初松了嘴角,微微一笑,“没事,要是明天早上有空,你来陈国馆找我,要是不方便……” “不……不……我要见你。”团儿连忙说道,她真是太想主人了。 姜美初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哦!”团儿不想离开主人,可是她也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失落的雀儿并没有发现团儿跟谁在一起,又跟谁说了话,她整个人都没精神,既然公子兴把主人赐了出去,她只能离开大殿,帮主人收拾衣物去了。 姜美初悄声无息的转到了主殿另一侧,发现一侧待候处有几个奴仆立里面,而一个矮几上放着一个木匣子,难道里面就是奴契? 果然,公子兴又赠了小奴给其他诸候,只见一个小奴从里拿了一个如铜牌样的东西,递给了来者,来者拿着它出去了。 姜美初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转头朝外面廊芜看过去,一个小奴正在走过来,有主意了! 一会儿之后,穿着郑国小奴衣裳的姜美初双手交叉进了房间。 有奴见她眼生,问:“那里来的小奴?”边问边看他衣裳,是宫内的,只是不知道那里的。 姜美初能认识谁?除了公子兴,就是南阳君,她脱口而出,“南阳君。” 有可能,小奴问:“何事?” “君子让我过来挑个奴牌,他想送人。” 小奴皱了皱眉,想了下,还是点头了,“君子,想要谁?” “华姬!”姜美初随口胡说了一个名字 小奴转身要拿。 姜美初连忙笑道:“宰君累了吧,小奴识得几个字,让小奴来帮宰君拿,可否?” 可能不是公子兴的人,小奴懒得动:“那你快点。” “唯!”看到小奴让自己上手,接触到奴契,姜美初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了,站到木匣边上,仿佛有千重的手伸了进去。 门口,公子兴又派来过来拿契,“公子这次要露姬的契牌,赶紧拿过来。” “唯……” 小奴见姜美初还在翻,站到边上就挤开了她,还说了句,“恁得这样慢。” 就要翻到底了,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奴契,眼看就到底,她还想翻,可是对方不给她机会,随手翻了一下,把露姬的牌契给了来人,又倒了几下,发现并没有华姬的牌子,说道:“没这个人,是不是君子记错了?” “应当……应当不会错吧!”姜美初趁机伸手进去搅到底,根本没有自己的奴契,浓浓的失落瞬间笼罩了她。 但,就在木匣对面的一个小几上,有一个奴契牌子安静的躺在那时,仆人知道这个人逃了,每次都会把她的单独放在一边,等最后时,再收进匣子。 姜美初再次和自己的奴契失之交臂。 失落的姜美初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小心间,而此时,南阳君如厕回来,刚好进大殿,他走得贵人通道,通道外有个小甬道,专门给伺候贵人的小奴用,大殿内的灯光洒到了外侧,与外侧的黑暗交互相映,让姜美初的身影半影半现。 姜美初并不是真正的奴隶,并没有奴性,所以她走路的姿势只要有心,都能看出来,而处于权谋顶端的南阳君只是余光,就发现了这个小奴的不同,他的目光倏的一下扫过来。 大概是感觉到危险,姜美初的动作很快,看似随意,却迅速隐入了黑暗。 “君子——”仆人见南阳君朝黑暗之地看过去,轻声问道。 大概是其他诸候国的女眷带来的仆从吧,南阳君收回目光,跨进了大殿。 躲在黑暗中的姜美初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心脯,赶紧进了大殿,又跪坐到公子清的身后,发现周围不少贵人怀中都多了美人,大概都是郑国的舞女,公子清与蔡国公子嘉身边没有美人,到是难得。 美人在怀,夜又已经很深了,大殿内的宴席终于散去。 出了大殿,众人纷纷上了马车准备回馆舍,公子清让姜美初跟他同乘一辆马车,她想拒绝,想想公子清待自己不薄。 见姜美初上了马车,公子清微微一笑,靠到车厢里假寐。 “公子,明天就去打楚人?” 公子清轻嗤一声,“前日宴请,也有这样说。” “啊……”姜美初明白了,原来就是嘴上喊喊,“难道真要等楚人打到这里吗?” 公子清睁开眼,看着缩在角落,离自己很远的小奴,轻轻一笑,“那倒未必。” 姜美初不解:“难道楚人会因为十万大军驻在这里就不敢来?” “那也未必。”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奴需要知道这些么?” “呃……”姜美初成功被堵上了,“当……当然需要知道,要是楚人来了,我好逃命!” “哈哈……”公子清大笑。 美美初撇嘴,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也知道了,公子清不屑与一个小奴说这些‘大事’,好吧,不说就不说,现在最要的是拿回奴契,既然如此,明天肯定出不了城,那明天晚上再去一次郑宫,再找奴契,她就不信了,会拿不到奴契。 公子清看着撅嘴的小奴,觉得有意思极了,伸手就要摸她毛绒绒的头顶,被姜美初避开了,“公子,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头不能随意让人摸。” “你是那国人?” 什么叫自己挖坑埋自己,这就是,姜美初假笑道:“天朝。” “天朝?”公子清想了想,“我怎么没听说过。” “公子,周天子治下,几百个诸候国,一个小小的天朝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行啊,小奴,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小的也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公子清意味深长的笑笑,并不深究,继续假寐。 一直紧张的姜美初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公子清像其他贵族一样,随时随地发情,自己只能豁出去了,还好,还好,暗暗给他点个赞,小伙子不错,能忍住美色,能成大事! 美色,亲!黑乎乎的你有美色吗? 呃…… 回到馆舍,姜美初仗着公子清特别对待,悄悄到了厨房给自己弄了些吃的,最简单又快捷的鸡蛋摊饼,她太饿了,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可是一块鸡蛋饼刚好,公子清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脸笑意的看向她。 “公子……” “偷吃?”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姜美初忍住饥饿,把要到嘴的鸡蛋饼双手呈给了公子清。 公子清轻勾嘴角,接过饼吃起来,细嚼慢咽之后,道:“味道不错。” 小仆连忙把水奉上,“公子……” 姜美初噎了一下口水,继续转身摊饼,公子清拿着饼踱到了厨房内,一边吃一边看她摊饼,好像很有意思。 一边摊饼,姜美初一边说道:“公子,不是‘君子’远疱厨的吗?” 公子清嗤嗤一笑,“赶我走?” “没有,没有,这可是公子的地盘,小奴咋敢呢!” 公子清眯眯眼,“可我眼睛、耳朵里全是这意思!” “公子,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啥意思都没有了。” 第113章 以前(加更) 要不是嘴里有食,公子清觉得自己能笑岔气,小奴真是太有趣了。 几句话的功夫,一块鸡蛋饼又好了,姜美初刚从锅里捞出来,就被公子伸手截了。 “公子,宴席上那么多山珍海味,你还没吃饱?”姜美初急得反问。 “你看到本公子动了吗?” 呃……姜美初能说,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吗? “嘻嘻,那公子要不要了?”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此刻是人家小奴呢? “足矣!”公子清抬眉坏坏一笑。 姜美初当自己没看到使坏的公子清,继续摊饼,她就不信了,自己还能吃不到嘴。 公子清笑意盈盈,“明天的早食,你来做!” “公子……这……不太好吧。” 公子清却不理他,拿着饼转身而走。 好吧,你是老大,不就是顿早饭嘛,姜美初认了。 公子清回到住处,公子嘉等在那里,“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子清,明天早上会盟军队会出发吗?” 公子清吃了手中最后一口鸡蛋饼,“周天子什么时候同意郑伯为方候,什么时候出发。” “么,竟是这样?” 公子清轻屑一笑,“不是这样,又该何如?” 公子嘉眉头紧锁,“我和你先去,可否?” 公子清抬头,一脸严肃,“陈蔡合力,不过一万余众军卒,何能抵抗楚人十万之众?”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公子嘉这话明显底气不足。 公子清笑了:“不会,该到的人就要来了。” “谁?”公子嘉马上明白了,“公子无夏?” “然!” 郑宫内,郑伯挥剑砍了矮几,“为何不让老子做方伯,那个黄口小儿不过侥幸胜了一次楚人而以。” 南阳君和公子兴立在面前,低头大气不敢出。 郑伯气得咣一下扔了剑,“他什么时候到?” “听说一直被晋国邢夫人压着,一直等到周天子的手谕到了才出发,听说途中还遭了几次刺杀。”南阳君回道。 “哈哈……”郑伯大笑,“一个连晋国都容不下的黄口小儿,竟有资格做方伯,做他的美梦。” 晋国国都,刺杀失败的消息再次传到了邢夫人耳中,她气得掀了桌子,“不是说那黄脸小儿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吗,怎么还杀不了他?” “夫人,公子有储君暗卫。”卢耒回道。 邢夫人气急败坏:“我不管,赶紧派人给我杀了他,有他在,我儿永无出头之日。” “夫人,四大刺客中的长虹已经拒绝了我们,梁人弦根本不接活,邓国侠客石门不知所踪,现在唯一能找的只有楚人贯日了。” “楚人……” “诺,夫人……” 邢夫人眯起眼。 离郑国国都只有一、两天日程了,里二松了口气。严肃的十竹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到松气的时候。” 里二叹气,“知道了。”说完看向立在马车旁边看夕阳的公子,背影那样令人心疼,“公子已经三个月没有笑过了。” “公子几年没有笑过都有。” “那是以前。” “现在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十竹冷冷的回道。 “你……”里二气得扭了身子,“我不跟你说了。” 遥看天际,夕阳慢慢坠落,橙色的霞光里,公子无夏仿佛看到那一抹娇俏的身影,一如在那个小村庄,在那个霞光肆溢的小木屋前,如精灵般少女就那样跌进了自己的眼眸,让他恍乎,让他心动。那一刻是那样的美好。 远方,地平线上,炊烟袅袅的村寨里,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吠鸡鸣,一切仿佛都是一个遥远而朦胧的梦。?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地缝合,无边无际原野被暮色不知不觉笼罩了。 “公子,吃晚食了。”里二轻轻走到公子身后叫道。 公子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依然落莫的看向远方。 “公子……” “你说她会在那里呢?”悠悠的声音,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里二。 “可能在西秦吧。”里二想想回道。 夜幕降临,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小星星,一眨一眨地,就像她调皮时的眼睛,多么可爱! “公子……” 公子终于转身。 里二仿佛听到了公子长长的叹息声,忍不住心疼,“公子,不过是个女人!” “是啊,不过是个女人!”公子无夏仰天悠长的重复了一句,他口中的肯定字不是‘诺’,亦不是‘然’,而是姜美初常常回答的‘是’。 “公子!”里二当然注意到了,难过的叫道。 公子低头沉默而回营账。 第二日,姜美初想着和团儿的相约,一大早就起来给公子清熬了鸡肉蔬菜小米粥,配了韭菜盒子,做了个雪里蕻小腌菜,放在食盒里提到了公子清的房间。 看到摆到桌面上的早餐,公子清满意的笑了笑,刚想开口,小奴先开口了。 “公子,你的早膳。” “好像不错的样子。” 姜美初笑道:“公子吃过就知道了。” “然!” 第114章 薛姬 齐声 仆人赶紧上前伺候早膳,公子却示意小奴来伺候。 姜美初赶紧道:“公子,昨天晚上,我有对你说过熟人之事吧。” “嗯!”公子清见小奴不动,伸手接了自己近侍递过来的勺子。 “公子,小的和她约好了在路口见面。” 公子轻淡而问:“什么样的熟人?” “公子吕身边的小奴。” “公子吕?”公子清有些惊讶。 “是,公子。” 公子清双眸紧盯着说话的小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回公子,大概两年前。” “什么地方?” “宋国国都睢阳。” 那一年,郑国合并了几个小国,有夷、邓、许等国,而她是夷姬小奴,在睢阳会盟时,卫国公子吕也在睢阳,那倒是可能,公子清轻轻点了一下头,“速去速回。” “多谢公子!”姜美初连忙行礼致谢。 小奴出去后,仆人问,“要不要盯着?” “跟着即可。” “唯,主人。” 饥肠辘辘的团儿晕乎乎的等在馆舍中心道某个小道口,一直左右看着,美姬怎么还没有到,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太阳慢慢升起来,地上草、枝头树叶上的露水随着太阳蒸发渐渐散去。美姬不会来了吧!团儿苦苦想到。 姜美初提食着食盒,拿着麻布衣转过几个小甬道,终于看到倚在某棵小树下的团儿。 美姬的身影一出现,团儿就看到了,刚想张嘴叫人,发现不妥,闭紧嘴巴提着曲裾迎上去。 “等急了吧。” 团儿眼泪直朝下掉,死命的摇头。 姜美初两个手都有东西,都没办法给她擦眼泪,“我们找个地方先把早食吃了。” 刚抹了眼泪的团儿,汹涌的再次哭起来,捂着嘴,无声。 “团儿,别哭了,刚才我看到一片小树丛不错,咱们躲过去吃。” 团儿死命的点头。 主、仆二人找到了周围没有房屋的树丛,她们在灌木丛里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不易发现里面有人。 姜美初迅速从食盒里拿出鸡肉粥,“给主人熬的,多煮了些,我们一起吃。” “好。” 姜美初把分好的两份拿出来,一人一碗,又拿出几个韭菜盒子,“快吃吧。” 团儿却不动。 “怎么不吃啊,我看你饿得脸色发黄、嘴唇发紫,快吃啊。”姜美初催促道。 团儿趴到地上。 姜美初知道,团儿又哭了:“团儿,你怎么啦?” “夫人已经两天没有吃到东西了。”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薛姬?” “嗯!”团儿抬头抹眼泪,“我怎能吃得下。” 姜美初一手捂脸,抹了一把脸后,“走,去卫馆。” “主人……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叫我小夭,就说新认识的小姐妹,应当没问题。” “主……小夭——” “走吧。”姜美初收拾起没有吃的食盒,带着送给团儿的衣裳去了卫馆。 姜美初一直知道人有差别,会被差别对待,但从没有想过,一个落魄王子的待遇会跟奴仆差不多,简陋的两间石屋驻立在馆舍最角落,西面和北面是馆舍的围墙,围墙外就是一片荒草地。 她深深打量了一遍小石屋,“你家夫人呢?” 团儿小声说道:“轻点,不要让公子知道,要不然,夫人又吃不上饭了。” 团儿踮起脚跟,蹑手蹑脚带着姜美初绕到了石屋后面,薛姬露天半卧在一个大石头上,夏天烈日正火辣辣的照下来,热浪翻滚,她避在围墙形成的阴影里。 “夫人……”团儿连忙跑过去,轻轻拍了拍薛姬,“有吃食了!” 听到有吃食,薛姬努力睁开虚弱的眼睛,“真得吗?” “唯,夫人,真的!”团儿连忙扶起薛姬。 “夫人——”看到面前连农家妇都不如的薛姬,姜美初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是……” 团儿看向姜美初,不知怎么介绍她。 不知为何,每每见到薛姬,姜美初总想以诚相待,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她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是谁。 团儿吃惊的看向主人,刚才还让自己保密呢,“主人——” 姜美初含泪笑笑,“我总记得睁开第一眼,遇上的就是薛姬温柔的眼神,还有那平和的话语,我一辈子都难忘!” “你……我……”薛姬感觉自己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 “别说了,你们两个赶紧吃吧。” 姜美初拉过团儿,自己坐到虚弱的薛姬身边,让团儿把粥碗拿过来,自己亲自喂。 “主人,你早餐也没吃。”团儿内疚不安的说道。 “没关系,我回去再做。”姜美初说:“你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夫人。” “好。”团儿抿嘴死劲的点了点头,也不再矫情客气,呼呼大吃起来。 薛姬含泪,伸手摸了摸姜美初的胳膊,那感恩的谢意都在眼神中已经无可言表了,张嘴吃了她喂过来的饭食。 真是饿狠了,一碗鸡肉粥,薛姬很快就吃完了,又吃了两个韭菜盒子,还有两个再让她吃时,她摇头不吃。 “为何?我觉得我都能吃下,你饿了这么久,不应当吃不下,难道怕伤胃,等下再吃?”姜美初疑惑的问道。 薛姬摇头。 团儿明白了,咬着筷子说道,“夫人要留给公子。” 姜美初脸色沉下来,“别留!” 薛姬伸手按住要拿食的手,“他是我男人,我不疼他,还有谁能疼他呢。” “可他是如何待你的?”不要团儿说,姜美初看到这样伤痕累累的薛姬,就知道她遭家暴了。 薛姬微微闭眼:“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罢了。”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姜美初恨声说道。 薛姬垂下眼帘,泪水无声的流着。 姜美初突然说:“吃吧,我帮你们改善处境。” “美姬?”团儿惊喜的双眼发亮。 “美姬!”薛姬担心的问:“从你衣饰来看,你也不过是个小奴!” 姜美初叹口气,“我不为别的,就为团儿和你能过点好日子,至少让你有个好环境养胎生孩子。” “美姬……”薛姬双手死死的抓着姜美初的双臂,什么感谢、做牛做马的话,她说不出来,这些都不能表达她的心,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缘份而以!”姜美初一只手拍拍她紧抓的双手,“不要想太多,好好的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感恩。” 薛姬把头埋在姜美初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裳。 在人生中,什么都比不过穷途末路时,有人出手拉一把,而且这一把是这样无条无件。 “吃吧,吃得饱饱的孩子在肚里才能长。” 薛姬把头起头,抹干了眼泪,点点头,“好!” 吃完后,三人聊了些分别后的情况,“这么说,周天子对现在的卫候也是莫可奈何?” 薛姬点点头。 “卫候仗着有楚人撑腰,根本不惧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公子吕根本没机会夺回候位。”团儿说道。 姜美初点头,“再加上他在卫国经营了两三年,这事还真……”想到无能的公子吕,她觉得就算让公子吕夺回候位,他能做好一个合格的君主吗? 姜美初准备不管这些,先帮他们改善生活待遇,至于能不能夺位,再说吧。 快到中午了,姜美美起身,“等晚上我再过来,给你们拿吃食、衣物,明天先给你们弄些金币过来。” “美……” “叫我小夭。” “小夭,你现在可是奴仆,那来金币?” “你们别担心,我自我办法。”姜美初道。 阵国馆内,紧跟的仆从正在回禀,“公子,小奴去了卫馆。” “嗯,她说过。” “唯。” 公子清嗤笑一声,“不过听说公子吕的卿士到处借衣、借币。” “唯,公子。” 公子清摇头,“打不跑楚人,就算公子吕有强兵干将也夺不了位,更何现在连一兵一卒都没有。” 仆人回道:“小奴拿了我们的吃食给卫夫人。” “一些吃食,无防。” “唯,公子。” “还有其他么?”公子清问。 “他们见了面除了哭就是哭。” 公子笑了,“果然是妇人,行,我知道了,退去吧。” “唯,公子。” 姜美初提着食盒无精打彩的回到了陈国馆舍,一个人坐在房间内发了好久的呆,直到肚子叫了,才想起自己早饭、中饭都没有吃呢! 又到厨房,她搞了些简单的吃食填饱了肚子,吃饱后,突然想到自己遇到的公子无夏和公子清,好像他们都不错,至少没有让女人饿肚子。 唉……这个怎么说呢? 其实如果姜美初处在薛姬的位子,虽不能说怎样呼云唤雨吧,但至少可以吃饱肚子,这一方面是时代造成了她们遇到同件事会形成不同的结果; 另一方面,人跟人本就不同,有些人走不出固有思维,让自己的境遇一团糟,有些人却能与命运抗挣,为自己赢得尊严。 吃完之后,姜美初找公子清。 公子清正在处理事务,见小奴来找自己,有些意外,笑意满脸,“怎么我觉得,你一来就没好事呢!” “公子,那有!”姜美初嘴上连忙否认,可是事实上她真有事找他,心虚的笑笑。 一国公子啊,从小在权力中心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姜美初有事的眼神怎能逃过他,只是一般情况下,他能猜到来者七、八层来意,而此小奴的心思他猜不透。 为何呢?因为她既不贪财又不贪色,一般人有的欲念她都没有,比如肖想做他的女人,公子清一点点也没有看出来此女有这等心思,他心下既有不高兴,更有征服的欲。 “没有?”公子清放下手中公文,轻松把胳膊肘抻在几桌上,一脸悠闲。 “嘻嘻……”姜美初假笑,“公子,大家都在外面玩耍,你呆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 公子清笑眯眯的盯着小奴,“外面玩耍?” “是啊,公子!” “比如呢?” “摔角!”姜美初回道。 “蛮力而以。” “投掷!” “没兴趣!”公子清立即回道, “射击!” “天气太热,不想出汗!” “比马!” 公子清眯着的眼开了些,“有些意思。” 姜美初连忙靠上前,“公子,你也觉得有意思是吧!” 公子睁开的眼又眯起来:“你想赛马?” “我是小奴,那有资格赛马。”姜美实瘪嘴。 公子清松懈的身体直了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是……”看着公子清的嘴角上扬,姜美初连忙改变话锋:“没有的事,公子,你是主,我是奴,小的怎敢呢?” “哈哈……”公子清看着明明不害怕的小奴,却装着害怕的样子,大乐,这小奴真是贼精,竟让自己往她挖的坑里掉。 “公子……”姜美初连忙后退一步,不满的叫道。 大笑过后,公子清收敛神色,“说,为何想赛马?” “得金币啊,公子,听说公子卿士们赌马的彩头很大,动则千金呢!”姜美初好像非常羡慕的回道。 公子清虽在微笑,但眼角却没有笑意,“千金?” 姜美初缩了缩头,“唯!” “一个小奴要这么多金币何如?” “给公子吕。” 公子清的眼神倏一下变得税利:“你看上公子吕了?” “噗……”姜美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公子,你怎么能这样想?” “如若不是这样,他怎么犯得着你如此费尽心思。”公子清语气不善。 “公子……”姜美初说道:“我说的话,你信么?” 公子清深深的看向小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说说看,或许我就信了。” “公子英明!”姜美初的马屁马上送上,“公子,我是为了朋友,让她在公子吕身边活得好些。” “需要千金?” “那个我就是随口一说,没这么多,就是想让公子你赢,然后我跟着沾光。”姜美初嬉皮笑脸的说道。 公子清笑眯眯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小奴,“来人——” “公子,小的在。” “跟郑馆的主事讲一下,明日赛马加上陈、蔡二国。” “公子,不是说要去打楚人吗?”仆人不解的问。 公子清嗤笑一声:“馆舍马场上人声鼎沸,是去打楚人的样子么。” 仆人唯唯而答,退了出去。 姜美初叹了口气。 “你一个小奴叹什么?” “时刻准备着逃命呗!” 这次,公子清没有大笑,神色凝重,“公子无夏要到了!” 如果公子清知道小奴跟他口中之人的渊源,估计绝口不提这茬。 姜美初下意识就低下头,掩去了自己的慌乱,虽然她早知道他会来,但从公子清口中得到确认,她的心还是莫名跳了。 出了公子清房间,姜美初低头而走,闷闷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看到收拾好的衣裳,甩甩头,不想了,不想了,顺其自然。 又给公子清做了顿晚食,为了照顾有身孕的薛姬,做了几样不错的菜式,却让公子清眉眼高挑,这小奴为了明天赛马拍的马屁可真下功夫了。 公子清拿起筷子吃时,心想,难道要本公子暗示? 姜美初并不知道公子清对她的微妙心思,她提着食盒,拿着几套衣裳再次去找团儿和薛姬。 郑国都城沐浴在万丈霞光中,若不是城外驻着近十万军卒,旌旗飘飞,古老的城门楼,在公子无夏眼中就像一位迟暮的老人,静坐在夕阳里打盹。 “公子——”里二靠近主人,看着紧闭的城门,轻轻叫了声。 公子无夏抬看向崔岭和石予,二者马上领会到主人的意思,立即走到城门边,让属下叫门。 可是厚重的城门一点反应都没有,石予转身,调集千卒,对领头的校尉道,“尔等齐呼,务必让郑人听到。” “唯,将军!” 晋卒的到来,吸引了驻扎在城外的所有诸候国大军,他们都好奇的看向正在驻营的晋军。 “乌压压的,来了多少人?” “我估摸着怎么也得过万了。” “这我也看得出来,我是问到底是多少?” 有人凑上前说道:“以我目测超过二万人。” “哇,果然是大国,出手就不凡,一来就是两万人。” 一位年轻的将领扫了眼立在边角驻营的晋军,整齐的军队,纵横列队,一目了然,以他目测,“至少三万人!” “么,三万人?” “哇,那我们的会盟军岂不是超过楚人了?” “然,听说楚人有十万,折损一万后,又补了三万,是十二万,我们的大军算上陈蔡晋三国,可就达十四万之众了,定能打楚人个片甲不留。” “太好了,看来我们离大胜的日子不远了。” “然……” …… 竹泓听着周围各诸候国军卒议论,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严肃的指挥着麾下扎营生火煮晚饭。 三万人马配着三百乘马车,就地扎营,除了拉营账、排列马车队,指挥军官的声音,其余一点杂音都没有,竟肃穆的让其他诸候国军卒议论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下来。 “老天爷,刚才晋人扎一个账用了多少时辰。” “我们说五句话的辰。” “老天,这么快速?” “然,不仅如此,你看那三百乘马车,所有的马头一字排列,全部朝向城门,竟像人一样,整齐肃立。” “老天爷呀,晋太子竟比前年更胜一畴。” “何止一畴。” “何意?” “前年八千军卒,听说是晋候的,今年三万军卒,可都从晋国边邑调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军卒都属于晋太子?” “然……” 听到肯定的回答,众人默。 这时城门口传人齐齐的晋卒声:“晋公子无夏奉周天子之谕会合诸候国,请郑伯开城门!” “晋公子无夏奉周天子之谕会合诸候国,请郑伯开城门!” …… 千人之声,响声震天,回荡在郑都城上空。 城门守卒奉了郑伯之令,不给晋太子开城门,现下,听到千人齐喊,他们犯怵了,“会不会打进来?” “不会吧!” “这……”守将吃不准了,想了想连忙下了城门楼,“我去君子府,请君子做主。” 古代城池并不像现在城市是开放式的自由发展规模很大,《考工记》有这样的记载,一般城池方圆9里,每边开城门3个,城市被9条纬线和9条经线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郑都基本上也是这样的格局,晋太子的千人齐声,声音可以传进城内,不能说传遍每个角落,但大街小巷几乎都能所有耳闻。 南阳君没有想到晋太子这么直接,都没有去郑宫请示郑伯,跟着守城门将领到了城门口,亲自带人把门口开了。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失礼了。”南阳君揖礼。 晋公子无夏目无表情,“确实失礼了。” 南阳君没想到姬无夏这样直白,脸色青了一下,不过被人下面子的事,怎能难倒人称笑面虎的南阳君,他仿佛不觉,笑道:“馆舍早就给子夏备好,天色已晚,还请子夏进去休息一番,明天一早,吾和你一起进宫,咱们商议打楚人的战略。” 公子无夏扫了眼南阳君,“请君子带路。” 对方尊称自己,看似有礼,实则疏远之极。南阳君也不在意,伸手作请,称呼瞬间变成了:“公子请——” 公子无夏带着他的头脑团跟着南阳君进了郑都使节馆。 城门外,人群中,晋公子出现的阵仗太大,避在角落的路四等人不想知道也知道了,郑好捂嘴小声道:“公子进城了,会遇到主人吗?” “没这么巧吧?” 山老头却捋须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他们能见到。” “山叔?”几人齐齐看向他。 “我觉得这世上能配上小禾的没几人,公子无夏当算一个。”山老头说道。 “山叔,小心主人听到生气。” “她生气,我也这样说。” 路四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主人有个好归宿。” 城内,姜美初带着吃食衣裳找到了团儿,夜晚到了,她只能进房间见团儿,避免不了要跟公子吕碰面。 团儿快速出了自己房间门过来拉姜美初,她却没有进团儿的房间,而是径直进了公子吕房间。 看到姜美初手中的吃食和衣裳,公子吕惊喜的叫道:“是不是郑伯让你送过来的?” “不是。”姜美初干脆的回道。 “那你是……” “陈国公子清的人。” “公子清。” “是。” 疲态的公子吕根本没有发现小奴的回答用词是多么与众不同,他从欣喜变得失落,整个人都在自己的情绪里,对外界的纷纷扰扰毫无感知。 姜美初摇头。 薛姬已经麻木了这样的男人,伸手过来接姜美初手中的东西,“让小夭费心了。” 一声‘小夭’,体现了柔弱温顺的薛姬在为人处事上的细心周道,姜美初心想,如果她的性格坚强、泼辣一点点,也许人生境遇会很不同。 此刻姜美初没有想到,为了孩子的薛姬,在将来成了她想的那种人,不,不,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呃,这是后面的故事,我们暂且放一放,先讲当下。 薛姬放好衣服,揭了食盒,把食物放在矮几上,筷子还没有放好,公子吕就伸出手抓食吃了。 什么?抓食吃。 是,不过在东周,抓食吃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是野蛮、无礼、低下的表现,而是存在的吃饭方式。 姜美初真想拍掉公子吕的手,倒底忍住了,一来他不是自己的属下,二来他也不是自己的朋友,她还真没办法下手。 不过,姜美初把他没有抓到的饭食端走了。 “小奴作何?” 姜美初冷冷道:“我可不是你的小奴,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尊夫人怀孕的膳食,轮不到你来吃。” “放肆,我是公子,我是尊,凭什么不让我先吃。” “就凭我拿过来的。”姜美初觉得自己跟他说得话够多了,端起饭食就离开这个房间,另一只手瞬手就拉起薛姬往团儿房间走。 第115章 到了(加更) 公子吕刚想叫唤。 姜美初先发制人,转头冷然道:“你要敢吼,敢打薛姬,我明天就能让在郑都呆不下去。” “你敢。”懦弱的公子吕吼叫的脸都变形了,那还有一丝丝贵族气质。 姜美初冷哼:“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的事。” “反天了,你这小奴。” 姜美初勾嘴一笑,“你要是对薛姬好点,我明天就能让你丰衣足食。” “什么?”公子吕不敢相信的看向站立的小奴,想想从蒲团上立起身,俯看小奴的感觉好多了。 “就是你刚才听到的。” “我不信。” “那就等明天过后,我让你信。”说完后,姜美初带着薛姬去了团儿房间。 放下食物,姜美初连忙让团儿和薛姬吃,团儿拿起筷子,刚要吃,却见夫人不动筷子,停着不敢动了,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夫人都不吃,她一个小奴如何敢。 “为何不吃?”姜美初温声问道。 薛姬不自觉的朝隔壁看了眼,姜美初分明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颤抖,这是怕公子吕啊,低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他不会来闹事了。” 薛姬虽没有说话,可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不信。 姜美初双手握住她的手,“我刚才给他甜头了,他正在冥思苦想是真是假呢,没空过来。” “真的吗?” “真的。” 听到肯定的答案,看到肯定的眼神,薛姬微微颤抖的手终于平静下来,开始拿筷吃饭。 “主人,你也吃呀。”团儿见夫人终于吃了,高兴的叫姜美初。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实际上,姜美初没吃,她想跟她们一起吃的,热闹,结果心情被公子吕全部打断了,根本没有食欲。 “那……那我们吃了。” “吃吧!”姜美初微微一笑,朝边上坐了坐。 团儿朝姜美初笑笑,快活的吃起饭来,低着头就没抬起来过,唉,真是饿着了。 一直到碗里的饭菜快结束时,团儿才抬起头,连连叹道:“主人,真是太好吃了,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那就多吃点。” “唯,主人,我把它们都吃光。”团儿说完后,抬起头刨饭,快活的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薛姬一直吃得很厮文,到底是一国公主,落魄也没有改变她的举止,真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还合口味吗?”姜美初忍不住问道。 “人间美味。”薛姬微微一笑。 “你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辣是什么?”薛姬不解的问。 “呃……”姜美初只好打岔,“那想不想吃酸?” 薛姬不好意思说。 团儿连忙道:“主人,我在馆舍院子里找了一些小果子,酸得我都不能进嘴,夫人要吃。” 姜美初明白了,这是喜欢吃,“那我明天给你弄酸些的菜。” 薛姬摇头,“有一口吃的,妾就很满足了,不奢求别的。” 姜美初道,“相信我,为了团儿跟你,我会让公子吕待你们好的。” “小夭,妾何德何能让你待我如此之好。”薛姬哽住了。 “就当你善意得到了回报。” “小夭……”薛姬无声流泪。 姜美初起身走到小几边,“天色不早了,收拾好提盒,我要回去了。” “我去送你。” 姜美初摇头,“团儿送我即可,你就在团儿的房间里休息。” 薛姬仍挣扎着起身送她。 姜美初拗不过,就让她送了,在院门口遇到了回来的卫卿雪良,他手里也有提盒,可是破旧的提盒跟她手中的不能比。 雪良没认出黑脸小奴,看向她手中的提盒,感到惊惊:“这是……” 团儿刚要回答,被姜美初抢着接了话,“陈国公子清和公子吕有几面之缘,听说他在馆舍,特意让小奴给他送些膳食。” “真是多谢公子惦念了。”雪良真诚道谢,能在公子这样落魄的境地中送膳食,真是不容易。 “卿士客气了。”姜美初道,“小奴先行一步了。” 薛姬和团儿见她如此,只好不送了,随卿士回到了院子。 雪良人还未到房间,在院子里就叫上了,“公子,公子……” 公子吕正沉浸在姜美初的许诺里,几年流浪,到处白眼,有求无助,已经让他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由一个温文尔雅、富有正义感的贵公子变成了软弱无能,只会在家里打老婆的窝里横男人,已经成了妥妥的渣男。 见主人没有好奇迎出来,雪良再次叫道:“公子,晋公子无夏到了。” 这话没让公子吕醒过来,到是让刚出门槛的姜美初大吃一惊,‘到了’,她注意到雪良的用词,不是‘来了’,而是‘到了’,难道已经到郑国馆舍了吗? 她怎么没有听说! 外面喊声震天,按道理,姜美初应当听到才对,可是事实是,馆舍校练场上,无聊的贵公子、卿士们正在玩乐,或射击、或赛马,他们的声音盖过了城门口传来的声音,她没有听到。 第116章 瘦了 再去 卫卿雪良再次大叫:“公子,晋公子无夏到了,你可以找他帮忙复国。” 听到复国,公子吕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晋公子无夏到了。”雪良兴奋的心情被迟顿的主人弄得什么都没了,无精打彩的回道。 卫卿雪良不兴奋了,公子吕兴奋了,双手挥起,直往外跑,“在那里,在那里,我去找他……” “公子……公子……”雪良头疼跟着跑了出去,连陈国小奴站在门口都没有注意到。 公子吕跑了,薛姬和团儿再次来到姜美初身边,看到不动脚步的她,团儿高兴的说:“主人,公子来了,你不去看看么?”她们还不知道她和公子无夏之间的事,以为他们还挺好的。 姜美初转身落莫而走。 这好像不对劲啊,她不安的看向自家夫人,薛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团儿不要打扰她,可团儿想了想,还是跟上主人,“我送送你,顺便看着我家公子。” 姜美初没有回应团儿的话,低头慢慢走着。 薛姬立在门口,伸手摸摸肚子,吃了饭食,她感觉孩子在肚里都变大了,真好,孩子,你长大后可得记得许国美姬的大恩啊! 转过几个小道,还没有进入馆舍中心道时,暮色中,校练场上空无一人,姜美初以为贵人们散去了,没想到,人都在中心道两旁站着呢! 而中心道中心,赫然站着分别近四个月的男人。暮色沉沉中,姜美初目光触及到男人,脑中第一反应他瘦了! 是的,他瘦了!瘦得姜美初的心都痛了,瞬间捂紧自己的嘴,可是泪水早已溢满面庞。 什么要跟你一刀两断,什么要跟你从此路人,什么……什么……都比不上这一眼的真实,都比不上这一刻内心的疼痛。 我的爱人,让我拿你怎么办? 暮霭中,人群里,公子无夏感觉有目光看过来,迅速朝四周看过来,却被张牙舞爪的公子吕挡住了,“子夏,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公子吕兴奋的叫着,见对方目光没有瞧他,身体跟着他转动。 别人可能看不出公子无夏沉稳持重下的任何细微表情,可贴身侍从十竹和里二都发现自家公子那抹急切而焦燥的目光,虽然这目光在瞬间又平复如常。 感觉到男人在搜寻自己的身影,姜美初转身而隐入树丛,抱着树杆无声的嚎啕大哭,黑的夜,仿佛给人以安全感,可以让人肆无忌惮的放声宣泄。 里二没有发现什么,可十竹看到了隐到黑暗中的人,那身形像极了许国美姬,她竟没有去西秦? 没见到什么,公子无夏终于回应公子吕,“公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公子吕高兴的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打楚人?”在他心中,只要打败楚人,好像卫候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公子无夏嘴角轻咧,并没有回答他。 公子吕不死心,公子清微微一笑,携公子嘉走到公子无夏面前,朝公子吕点了点头,“公子——” “公子——”公子吕只得应对公子清的招呼。 近两年不见,公子清觉得公子无夏变了很多,微微一笑,揖礼,“子夏,别无无恙!” “别来无恙。” 是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野心! “一路辛苦了。” “大家一样。” “哈哈……”公子清大笑,“晚膳用了吗?” “还没!” “我也没吃,不介意一起吃顿吧。”公子清盛情邀请。 “当然不介意。” 南阳君和气团笑的脸,因为公子清故意插一脚,变得深沉,“子清,吾还想宴请子夏呢,你这样邀约了,让吾可如何是好。” “哈哈……”公子清爽朗大笑,“子夏一路风尘仆仆,今天就饶过他,明天悉听尊便。” “那玖只能等明天宴请了。”南阳君道,“那玖就不打扰子夏,先行一步了。” “请——” 围观的众诸候公子、卿士上来打招呼的并不多,他们跟在南阳君身后,瞬间消失在中心道上。 公子嘉问:“子夏,明天去杀楚人吗?” 公子无夏眯眼看向郑宫方向:“且待明天进郑宫后定夺。” “子夏,再不打过去,楚人就要来了。”公子嘉急切说道。 公子无夏面色深沉,“你脚立在何处?” “当然是郑国!” 公子无夏冷眸微眯。 公子嘉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看向公子清。 公子清略一思索,眉梢扬了扬,“走,子夏,到吾处吃晚食。” 公子吕与公子嘉也跟着去了陈国公子馆。大夫陈阳并没有跟着主人,他带着众仆去南阳君安排的馆舍安排了。 夜色降临,人群尽散去,姜美初失魂落魄,带着小心翼翼,从另一个小道饶到了自己的住处,坐在蒲团上久久没有愣过神来。 是呆在这里继续直到拿到奴契,还是现在找个机会离开,我该怎么办?她久久的没有理清自己想干什么。 公子清房间,晚食已经摆到了桌上,只一眼,公子无夏的眸色大变,只是这变色太快,没人能发觉,他又恢复如常。 侍在公子无夏身边的里二神色也变了,虽然及时收回,仍被公子清捕捉到了,“有何不妥?” 里二面色极不自然,笑道:“小奴目光短浅,竟不知道食物还有透明的,能吃吗?” “哈哈……”公子清得意的大笑:“当然能吃,嫩滑的凉皮配以佐料,简直就是炎炎夏日最绝佳的菜肴。” 里二陪着笑笑,可是他清楚的知道,郑好说过,凉皮只有许美姬会做,其他地方吃不到,他悄悄看了眼主人。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神情自在,对于桌上有什么吃食,仿佛根本不在意。 “子夏、子嘉、公子吕,来,大家请用膳。” 其他人没什么,公子吕开心了,因为公子无夏,他终于噌到食了,高兴的连忙著筷子吃膳食。 咦,他不是用手抓么?哈哈……再怎么样,他亦曾是最有文气之风的卫国公子,礼仪、规范可比谁都周全,现在在人前,当然不可能做出如此举动。 呃…… 郑宫内,南阳君已经到了郑伯面前,“主公,为弟给他开了城门。” “想不到小小年纪,竟这么多心眼,玩众怒。”郑伯眯眼说道。 公子兴问:“父候,明天会面,我们尊他为方伯,去攻打楚人吗?” “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郑伯阴沉说道。 郑国边境,三月份开拔的第一拔联盟军队,在周天子公候的带领下,死死的抵抗着楚人左一拔右一拔挑战,已失郑国数座城池,眼看就要打到郑国国都附近,但新来的会盟军就是不出动,倒是让楚人吃不透。 “难道,中原人想引我们入圈套?”门客吃惊。 楚王反问:“可他们的城池尽失,还拿什么圈?” “听说在等晋公子无夏。” 公子通道:“可吾探得消息,他已经到了,而且带了三万大军,为何不动作,究竟有何阴谋?” 楚王说:“让人再探,要是这后面的十万大军仍向三月联军,那周天子的天下可是我芈氏之族了。” “诺,父王!” 公子清看着几上的食物不多了,但各位好像没有吃饱的样子,连忙招手,“让小奴再做些送过来。” “唯,公子!”随身仆从马上领命出了房间。 公子无夏低垂双眼,聚精会神吃着碗中的饭食,仿佛没有看到主人公子清招呼。 公子吕吃得心满意足,多日来未饱的肚子终于填满了,高兴的说道:“今日多谢子清送予我膳食。” 我送膳食了吗,公子清愣了下,马上明白,是谁送的了,轻轻一笑,“公子客气了。” “子清真是好福气,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让人食不知返。”公子吕赞道。 公子清谦虚一笑,“哪里,哪里……” 里二感觉自己离公子太近了,明明大夏天,却寒气逼人,许美姬什么时候成陈国公子的小奴了,还真是…… 姜美初正在发呆,听到有人叫,连忙拉开移门,“卫侍,叫我何事?”是公子清身边贴身随从。 “公子宴客,膳食不够,让你再做些送过去。” 在中心道时,姜美初当然听到公子清邀请了谁,她低头。 “公子叫你做,你敢不做?”随从感觉惊讶,见主人对她特别,怕收了她为妾,所以打狗也看主人,他没敢骂上去,而是责问了一句。 “做,当然做。”姜美初微笑抬头。 桌上菜少了,但是贵公子们的清洒、美浆没有少,他们边聊边喝着,公子清看似无意,实则意有所指,把他在郑都打听到的消息,不知不觉都讲给了公子无夏听。 公子无夏听得眸光微眯,面色沉沉。 公子吕道:“子夏,能把楚人打跑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公子无夏眼皮轻抬,“公子高看某了。” “没有,没有,吾说得是实话,也只有你出手,才能打得楚人抱头窜鼠” 公子无夏不想听这些虚而空的话,端起酒盏朝对方举了举,“喝酒。” “好,好……”被人敬酒,公子吕心情相当不错。 就在公子无夏仰头喝酒的时候,移门打开了,“公子,小奴送膳!” “让她进来。” 里二紧张的嘴都抿嘴了,偷偷瞄了眼主人,主人嘴角溢了一滴酒渍,他想上前拭去,却被公子余光制止,不敢轻举妄动。 姜美初提着食盒,弯腰低头,像个真正的小奴进入了房间,低头的她,只知房间内有人,却不知几人,更不知到底都有谁。 可是,明明没有看,明明没特意打探,她仍然准确的感知到了贵公子坐在何处,难道这就是爱的牵引力? “原来是你!”公子嘉说道:“子清,你花十个金币从曹伯处买来的小奴!” “然!”公子清爽朗一笑,“厨艺不错吧。” “嗯!”公子嘉点点头,“尚可。” 已经不要怀疑、猜测了,和她打交道两年多,里二肯定面前的微黑小奴就是许美姬,可真有她的,一会儿皮肤腊黄,一会儿又黑黑的,可真能折腾。 里二再次偷偷瞄了瞄公子,公子却悠闲的晃着杯盏,听着公子清说话。 “子夏兄,偿偿小奴的手艺,真是不错。” 已经很久没有笑过的公子无夏嘴角微漾,“子清就不怕我心喜小奴讨了她?” “呃……”公子清显然没有料到刻板的公子无夏会来这一句玩笑。 姜美初装死般低头摆桌,听到贵公子的话,心却不知觉的跳动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面颊都在发烫。 “哈哈……”公子清大笑,“子夏兄,你可别夺人所喜。” “开个玩笑而以。” “哈哈,我就说嘛。” 公子无夏放下酒盏,仿佛随意般说道:“我要是想要小奴,那也找郑伯讨要。” 姜美初被他的话吓到了,差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这家伙想干什么? 公子清笑道:“子夏兄说得是,公子兴这段时间,可送出不少小奴。” “都是两年前从战败国掠夺过来的战俘,听说郑国这两年收成不好,怕是养不活往外推吧。”公子嘉不屑的说道。 公子清跟着讥笑了一声,“可很多诸候国的公子、卿士根本没有发现郑国人玩的把戏。” 公子无夏的余光扫过小奴的侧脸、耳畔,看向几上的菜问道,“都什么菜,吾似乎都未吃过。” 听到这话,姜美初差点炸毛,那样他没吃过,内心这样吐槽的同时,明白公子无夏早就认出她来,这是故意的呢。 见小奴没吭声,公子清微笑道:“小夭,给子夏兄报报菜名!” “唯,公子!”姜美初行礼后,头终于微抬,目光不期然撞到了公子眸光,那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仿佛能把她吸进去。 “小夭?”公子无夏垂眼抚盏:“是桃之夭夭,亦或是逃之夭夭?” “哈哈……”公子道:“子夏兄的反应跟我一样,我曾这样问过。” 姜美初感觉太阳穴直跳,吓得她赶紧报菜名,“六菜一汤,六菜分别为白米虾黄瓜,萝卜干炒毛豆,鱼香茄子煲,宫爆三丁,清炒牛柳,凉拌马兰头。一汤为乌鸡、排骨冬瓜汤。” “白米虾黄瓜?”公子无夏再次出声。 姜美初低头没有回应。 公子清微笑说道:“这道菜,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我也来偿偿。” 公子无夏双眉微动,先于公子清夹到了虾仁,这曾是自己的最爱,小女人还是记得自己的,小……。 “子夏兄味道如何?” “鲜嫩柔滑,滋味极美。”刻板着脸的公子无夏,整张脸庞都舒缓开了,温润而和熏。 “哈哈……”公子清道:“那吾就放心了,把你从南阳君的手中截下来,吾还有些愧意,现在你满意了,吾就不疚了。” 公子无夏道:“子夏正要谢谢子清,吾今日还真不想去会郑伯等人。” “那子夏兄准备什么时候去会呢?” “他什么时候请吾,吾什么时候去。” 公子清一下子收住微笑的脸:“如果郑伯一直不请呢?” “那我就一直不去。” “子夏兄?”公子清面色已变惊讶:“要是楚人打到城门口呢?” “我立在郑国的国土上。” “何意?”公子清等人同时问。 公子无夏眉眼俱抬:“就是各位想到的意思。” “这……”公子清等人面面相觑。 姜美初倒是明白了公子无夏的意思,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们的目光再一次相遇,又再一迅速离开。 “公子,菜已上好,小奴退了。”姜美初捂着跳动的心对公子清说道。 公子清点头,“退下吧。” “唯!” 姜美初退了出来,十竹抱剑等在走廊尽头,她停住脚步。 十竹冷冷看向她,“不要以为换了面色,我们就认不出你了。” 姜美初微微一笑,“我从没有以为你们不会认出我。” “为何不是西秦?” “我说过是西秦么?” 十竹看向牙尖嘴利的姜美初,“你比谁都聪明,战败国小奴,没有资格做谁的夫人。” 姜美初脸色冷然:“所以我知趣离开。”说完话,她越过十竹勿自离开。 十竹转头看向她的背影。 回到房间,姜美初一个人发了很久的呆,呆过之后,才想起公子无夏与公子清的对话,这家伙好像要向郑伯讨要自己的奴契,自己没听错意思吧。 郑伯或是公子兴会把自己的奴契给他吗?给他之后,自己岂不是他的小奴了? 想到这里,姜美初感觉自己有点抓狂,这都叫什么事啊!不行,……不行,我得先他一步去郑宫抢回奴契,可是奴契到底在那里呢? 不管如何猜测在那里,姜美初知道不进郑宫,永远没有机会得到奴契,她再次换上夜行衣,跃向郑宫。 南阳君和公子兴两人从郑伯的宫殿出来,在路口分道,“叔叔,这么晚了,要不你就住在宫里,省得回府。” 南阳君和气一笑,“多谢子兴,挪地方叔叔还真睡不着。” 公子兴摇头,“那你外出怎么办?” “所以经常睡不好呀。” “叔叔你……” 南阳君拍拍侄儿的肩膀,“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团事等着。” “然,那叔叔小心。” 南阳君点了点头,带着仆从离开了郑宫。 “太子,去那里?”大宫仆问。 “去看看母妃。” “唯,公子!” 宫仆们簇拥着公子兴朝郑夫人的宫殿而去,黑暗中,树头有影子晃动,跟着他晃去郑后宫。 郑伯夫人姬氏见到儿子非常高兴,“兴儿,快来母亲身边坐。” “母亲,夜已深,为何还不休息?”公子兴微笑走向母亲。 “母亲不困。” “母亲,不困也要睡。” “母亲知道了。”姬氏拗不过儿子,随口答道,“外面的事务忙不忙,累不累?” “还好,母亲!” 姬氏温和而笑:“听说楚人就要来了,你父候什么时候去打楚人?” “还没有定下来。” “要是出去打仗,我儿可要小心,懂吗?” “诺,母亲。” “刀剑无眼,儿可一定要小心。”姬氏再次叮嘱。 “诺,母亲!” 姬氏让人给儿子上可口膳食,“都是你喜欢吃的,赶紧吃吧。” “多谢母妃。” 高大的宫殿内,铜灯盏盏,照得整个大殿内亮如白昼,姬氏身后不远处,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真是奢华之极。 隐身殿外之人看到里面的奢华,动了动眼珠,把目光转向那个一直背对的妇人身上,她就是郑伯妻子姬氏吗? 听说此人是周天子的姑姑,前任周天子为了酬谢前任郑伯攻打狄戎的恩情,把自己女儿下嫁给现任郑伯为妻,一方面结郑之好,另一方面保郑之荣宠地位。 听说老郑伯夫人不喜这位下嫁郑国的公主,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一直让郑伯这个哥哥照顾弟弟,等百年之后,把郑伯之位传给弟弟。 郑伯是出了名的孝子,当然依母之言,一直善待弟弟,培养弟弟,许多事都让弟弟去做,即便现在郑老夫人已经去逝了,还是依然如故。 周天子的姑父啊,那为何左一次又一次不同意郑伯为方伯呢? 这又是一段故事,简单来说,周天子与姑姑并不是一路人,甚至周天子登基时,都有来自姑姑的阻力,你说郑伯能轻易当上方伯么。 真是气煞郑伯也。 抹好嘴,净好面,公子兴立起辞别,“母亲,孩儿回去了。” “儿啊,早点休息,不要累了。” “诺,母亲!” 姬氏不满的说道:“你不要每次都嘴里答应,又忙到深夜。” “母亲,等打跑楚人,我就轻松了。”公子兴笑回。 “有何事,让你叔叔去做。” “母亲,叔叔也有叔叔的事。” 姬氏面色乍变:“他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一天到晚往外跑,跟公子们赛马玩闹。” “母亲……”公子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母亲说,陪诸候公子们玩,也是叔叔南阳君的事务之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麻痹,才能呆在这里,让周天子着急,只有这样父候才有机会成为方伯。 “小心他夺了你的伯位。”姬氏双眼不再温和,而是变得阴沉。 “母亲,叔叔他无意伯位。” 姬氏马上反驳:“人心隔肚皮,你怎知他没有?” 公子兴无奈一笑,“夜深了,母亲,儿要回去了。” “慢点。” “知道了!” 藏在殿檐内的人见公子兴走了,悄悄的跟了上去。 这一次来郑宫,姜美初发现,郑宫明显比上次森严了很多,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几天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 当然有。何事呢? 郑国这两年年景不好,又连年打仗,不要说民间了,就是宫内奴仆都有抢食、逃逸发生,这不今天就有一起,为了禁卫奴隶们,怕被其他诸候国笑话,郑宫戒严了。 姜美初还以为是自己上次来‘作案’留下痕迹呢,搞得她小心翼翼,紧慎而行,就在她要到那间房天窗准备跃入时,突然一群人涌过来。 “抓住她,别让逃了!” “抓住她,别让藏了。” …… 姜美初吓一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吓得连忙跃上了最高的一棵大树上,隐进了浓密的树冠内。 大树底下,一个少女拎着裙裾四处奔跑,一会儿藏在走廊内,一会儿躲在某棵树下……千万百计躲避跟追上来的人。 原来不是追自己,姜美初暗暗拍拍自己的心胸,可是……她怎么感觉树头上还有活物存在,摘了片树叶挥手就掷了出去。 一个影子矫健的避了过去。 竟是高手。 谁? 声音当然没有问出来,高手过招,是敌是友,一个气息,对方都能明白,对方亦掷了一片叶子过来。 第117章 采离(加更) 方向是她的手,非敌也非友,原来是偶遇! 既然对方跟自己一样有自己的事,姜美初放下心来,低头朝下面看过去,此时,逃跑的少女被人群围住了,双臂被两个婆子反压着。 “贱人,竟敢从奴舍跑到太子殿宫来,胆子不小啊!”主事气喘吁吁的吼道。 “我只是想见姐姐一面,你们为何不让?” 主事怒骂:“一个贱奴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我也曾是公主。” “呸……”主事叫道:“给我押回去,笞上五十下。” “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姐姐……”小奴不停的挣扎着,不肯被婆子拉走。 公子兴从母妃殿回来,听到吵闹声,喝道:“何事?” 主事之人连忙跑过来,“回殿下,有小奴擅自进了太子宫。” “拉出去砍了便是。”公子兴毫不在意的说道。 “诺,殿下。” 姜美初目光正在树下挣扎的小奴身上,她感觉自己在那里见过此人,肯定不是郑国,她是第一次来,那会在那里呢? 她正绞尽脑汁的想,却听到砍人的话,老天爷,这杀人好像比挖棵大白菜还要简单的样子。 “公子,公子,采离只想见见姐姐夷姬而以。” 采离…… 姜美初没有想到,自己再次和采离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而且,除了有熟悉之感,她真没有认出这个憔悴干瘪的少女会是曾经水灵灵的采离。 公子兴才不管什么夷姬,双手背后,转身迈向走廊的台阶,高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姐姐……姐姐……我不想死……我想见你……” 唉……姜美初深深叹了口气,夷姬被公子兴送给虞候的那天,她刚好在,夷姬现在在郑国馆舍虞候住处,那里还在郑宫。 “公子……公子……” 采离被一群人拖着走了,凄惨的声音,叫得姜美初瞬间跃起,飞向被抓的采离。 一群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一个小奴,人从手中脱离后几息功夫,他们才反映过来。 “有刺客……有刺客……” 仍旧呆在树头的高手,轻轻叹了气后,瞬间跃起,出鞘的剑刃在灯光下,闪得人眼都睁不开。 “啊……” “啊……” …… 黑衣人所到之处,人群纷纷倒落,鲜血横流,竟是一等一的杀手。 “啊……” “啊……” …… 姜美初拖着采离抽空朝身后看了眼,没想到对方竟是狠角色,不过好像合自己的口味,哈哈…… 消失不见的公子兴抽出佩剑又出现在走廊处,“剌客在那里?” “禀殿下,正往宫外逃窜。” “追。” “唯,殿下。” 郑人当然没有追到刺客,姜美初带着采离缠上了出手帮忙的黑衣人,一直跟着他。 眼看天色就要亮了,“你不赶紧回去,不怕被人发觉?”蒙面黑衣人无奈说道。 姜美初当然也蒙着面,“只要你答应我把这个姑娘安排了,我就不缠着你了。” 虽然看不到蒙面人的表情,但姜美初能感觉到对方被自己缠得莫可奈何,“怎么样,侠士,好人好事做到底呗。” “好人果然做不得。” 姜美初思索了一下,开口就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你不想收留,帮我送到城外禾记商行也行。” “果然是你!”蒙面黑衣人轻淡的肯定。 “阁下早就猜出我是谁。”姜美初嘿嘿一笑。 黑衣人道:“但我猜不出你来所谓何事?” “阁下,你姓长,还是姓禾?”姜美初问。 “你说呢?” 姜美初笑道:“原来是禾大侠。” “你来何为?” “当然是为了我的身份。” 禾弦皱眉:“你想拿回自己的身份路引?” “是,把属于你亲人的身份还回给你。”姜美初真诚回道。 禾弦点了下头,看向她搀扶的少女,“既然如此,我就再做一次好事。” “多谢禾大侠。” 禾弦道:“我还是那句话,别让我发现表弟的死跟你有任命关系,否则,你是懂的。” “如有关系,悉听尊便。” 被极速吓蒙的采离,直到脚立地面好长时间才愣回神来,“这是……这是逃出来了?” “是,采离!”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采离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姜美初看了眼同样等待答案的蒙面黑衣人,“这个我有时间再告诉你。” “那……那……”采离不知自己该问什么,突然想起自己的事,“我姐姐呢?” “你姐姐在虞候那里。” “我想去见她。” 姜美初摇头,“待有时间再见吧。”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采离到是没有执着见姐姐,“那我现在去那里呢?” “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采离双眼空洞,“我都是一个逃奴了,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有的。”眼看天亮了,真没时间再说了,姜美初抱拳:“劳烦大侠了。” 禾弦深深看了眼对面的小女人,没再说什么,捞手采离消失在夜色中。 第118章 相信 赌马 看着禾弦带着采离离开,姜美初觉得自已既松了一口气,又无可奈何,赶紧回去。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姜美初差点被巡卒缠上暴露行踪,回到房间,直拍自己的胸脯,边摸边朝蒲席边坐去,坐下去时,突然感觉屁股下面有些温热,难道月事来了? 姜美初立极起身,感觉身体好像没有来月事,不放心的又用手摸了摸屁股后的衣裳,没有啊,她转身低头看向蒲席,蒲席处有坐过的凹痕,不知为何,她瞬间明白是谁来过了。 难过瞬间涌上心头,贵公子一定等了很久,发现天亮了,不得不走了! 姜美初双手抱膝,眼泪再次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公子,我的公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日子一样要过,就像流水一样要东流,姜美初可没有忘记对团儿和薛姬的承诺,只是周天子的主事之人已经到郑国了,这些诸候公子、卿士们还有玩闹、还赛马的心思吗?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对贵公子的深深爱恋,也只能藏在心底,她到厨房为公子清准备早饭,虽然在内心放弃一切,让自己顺其自然,可这顿早饭,她还是做了近十人份。 不知不觉中,就帮贵公子带了一份,等她惊觉时才发现,原来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只要有他,自己的心就在他身上。 姜美初提着给薛姬和团儿的早餐,准备从厨房边小道绕出去,刚出陈国馆舍,在门边就遇到了公子无夏。 抬眼之间,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目光相遇了。 公子…… 小奴…… 目光交汇间,似夏日澄空里的一片云,投影在彼此心田,有惊喜,更有澎湃,却在转瞬间又消失了踪影。 驻足也许很久,久得这世界只有他们存在;也许只是瞬间,短暂的公子与小奴擦肩而过,一个进入院子,一个朝院子外走去。 你我虽相逢,却自有各的方向,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人生之途却永不停却。 姜美初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给团儿送早餐,团儿早就等在路口了,“小夭……” 她欢喜的跑上来,伸手接了主人手中的食盒,“主人……”她小声而欢喜的叫道。 “我就不去卫馆了。” “怎么啦,主人?”团儿不解。 “我有事要做。” “哦。” “那我把提盒送回到陈馆厨房。”团儿说道。 “好,”姜美初叮嘱道:“这几天可能会比较乱,你跟薛姬呆在房间内那儿也别去。” 团儿有些担心的问:“听说晋公子来了,诸候就要去打楚人,你会不会跟公子清出城?” “也许吧!” “主人……”团儿抓住姜美初的手,“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你们的。”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团儿抿嘴,可是主人是对的,她和薛姬是公子吕的人,她们怎么也不可能跟主人在一起的,“主人……”团儿眼泪下来了。 “相信我,公子吕以后不会再打薛姬了。” 团儿摇摇头,“主人,你能管得了他一时,可是……”这种家务事怎能管得了一世呢。 姜美初当然懂,如果男人在外面的权力欲、或是认同感得到了满足,回到家里,可能就不会对女人家暴,至少不会那么过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相信主人,只是不相信公子而以。”团儿抹抹眼泪。 姜美初安慰般摸了摸她的头,“赶紧回去吃早饭。” “是,主人。” 送完早餐,姜美初没有直接回到陈馆,而是到了馆舍的校练场边上,站在边上看向比足球场还大的草坪,眯了眯眼,她有一种直觉,今天这里仍然会有赛马。 公子清没有想到,一大早上,公子无夏居然来自己的馆舍,“刚巧要吃餐,要不要一起?” 公子无夏微微一笑,“某就是来噌早餐的。” “哈哈……”公子清以为他在说笑,乐得大笑,“想不到两年不见,子夏兄倒是变得风趣了。”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撩起袍角前襟坐到几边。 里二暗想,我家公子可没有说笑话,他真是来噌食的,只是这个许美姬在公子清这里也这么随意吗,居然不伺候主人,竟然随意外出! 不过看在早餐还算丰盛,量又足,好像知道公子要来噌食似的,想到‘噌食’二字,里二暗暗撇了撇嘴,公子何时做这等无聊之事。 早餐过后,郑宫来人找到公子无夏,“郑伯晚间宴请公子,为公子接风洗尘。”说完双手呈上贴子。 公子清等人都立边上,郑伯居然晚上才宴请,那大白天做何? 里二看了眼主人,等他示意,接到同意的目光后,接过郑宫来人的贴子,“多谢郑伯邀请!” “公子客气了,主候静候公子的到来,那奴就先告退了。” 郑人走后,公子嘉气愤的叫道:“居然连南阳君都不露面了,郑人这是想做何,难道楚人打得是我等国土?” 公子吕跟着叫嚣,“子嘉说得不错,楚人可打得是郑国,他郑伯竟然缩在国都不出兵,难道是想违周天子之意,让楚人打到成周去?” 公子清看向公子无夏,“子夏兄,这可要等一天啊,听说周天子的联军已经挡不住楚人的脚步了,他们可逼近郑都了。” 公子无夏锐利的眸子眯了一下又松开,冷然启唇:“吾舟车劳顿,倒有时辰休息了。” “子夏——”公子嘉和公子吕同时喊出声,他们巴不得他马上出兵。 公子无夏转身,一身风轻云淡。 公子清抿了一下嘴,随从见有机会和主人说话,连忙上前,轻语道:“郑馆主事让人来请公子。” “还赛马?”公子清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做得出。 仆人见主人脸色严肃,缩了缩头:“郑馆主事是这样对小奴说的。” 公子清看向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转头看向他。 “真是醉生梦死。” “不是醉生梦死,而是没有打到城门口。”公子无夏冷然启唇。 姜美初坐在自己的小房间,看似淡定,实则十个指头不停动弹着,这是她发呆时大脑高速运转的表现,那么她在想什么呢? 当然是自己的奴契,从来到这个异世,知道自己成为一个小奴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成为一个自由人,经营了两年之后,她冒着重重危险来到郑都,唯一的目的就是拿到奴契,可是都几天了,事情竟一点进展都没有,她怎能不急。 而现在又衍生了一件帮团儿、薛姬解决困境的事件,姜美初不自觉的看向房间门口,怎么还没有人来叫自己呢? 难道郑伯不给公子无夏下马威?不……不可能……肯定会给他下马威,今天肯定会向昨天一样,那些公子、卿士该玩什么玩什么,把他晾在一边。 那公子会怎么付对呢?是生气暴跳如雷跑到郑宫去找郑伯? 不,不会的,公子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再说楚人要攻破的也是郑国,跟他没一毛钱的关系,那他会干什么呢?静静的坐在房间内看竹简,然后跟郑伯比耐心? 想到公子静静坐在房间内看竹简时的情景,可真是萧萧肃肃,风姿卓绝,那翻动竹简的修长手指是多么…… 哎呀妈呀,我在想什么,姜美初赶紧甩头,不要想,不要想,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呢?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移门被拉开了,“小奴,公子让你跟去赛马。” “唯……”此刻,姜美初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替公子无夏失落,她跟着卫侍出了房间。 站在校场上,姜美初还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公子不在房间看书修身养性,竟然来看赛马,是公然挑战郑伯,还是心性所有改变? “看什么?”公子清伸手敲了小奴头头一记,“达成所愿,乐傻了吧。” “呵呵……”姜美初装着害怕的样子,远离了公子清几步,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动手动脚,下意识却去看了眼公子,发现他正看向放马栏。 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姜美初自我嘲笑一笑,都这样了,还在乎他感觉干嘛呀,连忙把脑子用在怎么赌马上。 马场上,公子呈等人看到一向清高的公子清等人居然来了,几人相视一眼,“要不要会会他们?” “就怕他们输不起。”公子华不屑的看向陈、蔡、三国公子。 “不会吧,这三国可都不是小国,不可能连金币都输不起吧。”公子江调笑道。 “这谁说得准呢” “要不要试试?” “对,去试试。” 公子呈微微笑笑,看着滕国公子江走向那三人,也抬脚过去,众人见有人带头了,纷纷跟了上去。 “能在这里面见到陈国公子,可真不容易。” 公子清眉桃上挑,“这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以后吾天天来跟大家一起赛马。” 这话什么意思,天天来?他们都是诸候国的公子、卿士,可都是国家的顶柱人物,谁有空在郑国校场上玩马。 没人接公子清的话,他也不在意,笑道:“怎么,怀疑本公子没有金币?” “哈哈……”莒国公子华突然大笑起来,“陈国可比我莒国大多了,吾怎敢说子清没有金币,那不是胡说八道嘛。” 公子清笑道:“不见得国大就有金子,听说莒国国力雄厚,城池雄伟壮观,城内贵士族豪华奢侈,各式作坊繁多,人们生活富庶,我陈国不及也!” “哈哈……”听到陈国公子清的恭维,公子华得意的大笑,莒虽不能跟陈、蔡、晋相比,但是,近几年,只要有会盟之事,莒国必参加,利用会盟蚕食了不少周边小国,莒城已是东夷一带最繁华的都城。 “既然大家都有兴趣赛马,不如比试几场?”公子呈见二人光打哈哈不见实则性的效果,连忙笑道。 公子无夏看了眼邢国公子呈,这个邢夫人娘家最精明强干的侄子,开口就挑事。 公子华马上赞同:“对,来几场,看看谁的马最好,给个彩头。” “怎么比试?”公子清问。 公子呈答道:“简单,三局两胜,谁的马赢了,谁就拿到彩头。” “听起来不错。” “哈哈,闹着玩嘛,打发无聊的时辰而以。” “对,打发无聊的时辰。” 南阳君正在府里处理政务,昨天晚上,宫里出现刺客,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他已经派出许多暗卫调查,第一拔结果刚刚到他手中,“刺客有两名,并未追上?” “唯,君子,殿下亲自追了出来,都没有追上两名黑衣人。” “只是劫了小奴采离?” “唯,君子。” 南阳君眉头皱起,“何国战俘?” “夷国。” “有去调查夷姬了吗?”南阳君问。 暗卫回道:“查了,夷姬跟这个妹妹联系并不多,她并不知妹妹接触了何人。” “再去查查。” “唯,公子!” 郑都城外,看到采离,郑好真是很吃惊,她跟姜美初一样没能一眼认出她,“你……你怎么……”想想奴舍非人般的生活,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郑好……”采离更吃惊。 “是我,采离。” “你居然比在宋国时漂亮了很多。”采离心酸的说道。 “我命好遇到贵人了。” “贵人是谁,我认识吗?” “这个……”郑好笑笑,“等贵人回来亲自告诉你吧。” 救人的不告诉自己,郑好又不告诉自己,采离的好奇心已经到极至了,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奴,一个低等小奴,没有资格问,无精打彩。 “采离,饿了吧,我煮食给你吃。”郑好温和的说道。 确实饿了,采离点了点头。 账蓬外,山老头蹲在地上,路四等人围在他身边,“山叔,是谁把此小奴放到我们营账的?” “梁人禾弦。” “么,他居然也到了郑国?”壮三惊问,他怎么没有打听到,感觉自己失职。 “嗯。” 壮三问:“他在调查真正禾冬的事么?” 山老头点点头。 陆五转头看向三里地之外的晋军驻扎地,他看到石予了,此刻他已经成了威凛凛的将军,不知为何,他的心总是不踏实,害怕郑好再次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十四年的公主,两年的小奴,十四被两年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此刻的采离吃饭用手抓,端着碗如跟人在抢食。 郑好看着如此采离,除了流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她抹了眼泪提醒道。 采离根本没空睬她,一直用力吃食,她太饿了,这两年多来,她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如果不是姐姐照应,也许她早就跟其他不能适应奴舍生活的公主一样被折磨死了。 吃了三碗后,采离伸手还要盛。 “采离,不能吃多,伤胃,咱们等一会儿再吃。”郑好无奈劝道。 采离可怜巴巴的说:“可我就是想吃。” “不如我们说说话吧。” 采离见郑好不给自己盛,无奈的点点头。 郑好说道:“我记得当年逃跑时,你还在宋国,怎么到了郑国?” 采离回道:“公子韶为了讨好公子兴,把我带到了郑都,本想做个顺手人情,把我送到公子兴妾——夷姬身边,谁知我姐姐并不受宠,我就被公子兴的人随手丢到了奴舍,继续做小奴。” 看着即便这样仍然眉清目秀的采离,郑好问:“那些人肯定问过你要不要做公子的妾?” “我不想做人妾,只想嫁一个如意郎君。” 郑好微笑赞同:“对,做人妾不好,还是找个如意朗君。” “可是现在,我这样有谁看得上呢?”采离低头看向黑瘦干瘪的身体。 “哦……”看到采离身上的衣裳,郑好敲了敲自己的头,“洗漱水我已经准备好,赶紧来洗,换下这身又脏又臭的奴服。” “多谢姐姐。” “不客气,这些东西都是主人,等主人回来,你谢她吧。” “好,我听郑姐姐的。” 赛马场上,公子清与公子呈组成的两队赛马一轮已经结束了,公子清完败,输了三百金。 公子清朝姜美初笑笑,“怕是不能让你跟着沾光了。” 姜美初龇牙笑笑,“公子,这午食刚吃过没多久,不仅人肚子饱,就连马的肚子也是饱的,饱则乏困嘛!” 公子清朝公子无夏等人笑道:“小奴是不是说得很在理?” 公子无夏仿佛随意扫了眼小奴。 公子吕点头,“吾觉得甚有道理,比如我,现在就乏困。” “哈哈……”公子清大笑,“子嘉,你呢?” “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公子嘉说道。 “玩乐而以。”公子清看向另一拔人,公子呈等人正在商议下一轮比马。 没一会儿,公子呈等人喝过美浆过来了,“子清,要不要再比试了。” “时辰还早,当然要。”公子清问,“这次彩头怎么样?” “老是三百金也没意思,你说是吧。”公子华挑眉说道。 “然,华想多少?” 公子华说道:“五百金怎么样?” “然,就依公子华所言,五百金。” 公子华举起双手拍了两下,马场侍候的小侍马上过来,“公子……” “拿筹码。” “唯,公子”小侍问,“请问是多少?” “五百金。” “唯公子!” 小侍边上捧筹的小奴连忙把等量筹码放在了公子们身旁的小几上。 “既然筹码已经放好,那这一轮又开始了。” 公子清伸手作同意状。 姜美初微微靠近场地栏杆,双眼仔细的盯着场上的赛马看过去,给每个入了她眼的马悄悄编号,并计算它们出场的顺序和次数,认真做着统筹,准备随时出手。 公子无夏背着手,看似看向场地中奔腾的骏马,实则余光都是小女人的身影,可惜,这个小女人所有心意都在马场上,并没有在意自己,难道她…… 难道他不会认为姜美初是有意不在意他吗?公子无夏这倒没有自恋,认为小女人故意不理自己,以他的城府发现,小女人的心思确实都在马上,没有一丝丝在意自己。 公子清发现场上自己的马情况不容乐观,轻轻踱到姜美初身后,就在他要靠近小奴想说话时,公子无夏背着双手插到了中间,阻隔了他跟小奴说话的机会。 “子夏,你认为这一次我会不会输?”公子清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以为他感兴趣。 “赢得可能很小。” 公子清摇头,“常玩与不常玩还真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你看他们玩得多溜,多会给马鼓劲,那马听到他们的叫唤,跑得更带劲了。” 姜美初可不觉得,她转头看向围栏边上兴奋的公子、卿士们,只见他们那还有什么贵族风度,个个捋袖赤臂,挥动着胳膊,为自己的马大声呐喊,“跟上,赶紧给老子跟上,不跟上,老子回去宰了你。” “超过它,超过它,小爷给你吃麦芽糖……” …… 加油的话简直五花八门。不出公子清所料,这次五百金又输了。 公子吕焦急的说道:“子清,眨眼之间输了八百金,咱们不比了吧。”他想说,这八百金给我用用多好啊!到底是一国公子,还知羞耻,没说出这么丢份的话。 公子清勾嘴一笑,“都说了,玩乐而以。” “可……” “无防……”公子清无所谓的笑笑。 公子呈等人又上前,“子清还要比吗?” “子江,你不能老逮着子清不放啊,边上还有几个呢。”公子少荣故意说道。 公子江要笑不笑的说道:“要不公子吕?” 公子吕连忙挥手,“我……我没有马……” “哈哈……”公子江笑道,“然,听说公子吕在周天子那里呆了一年,又碾转几个诸侯国,现下又来到郑国,这身上的币怕是早就花光了吧。” “不可能吧,一个公子会没有币?”公子华接着公子江的话故意反问。 公子江道:“吾听说卫卿找各诸候家臣借币,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吾说是谁呢,原来是公子吕的卿士来借衣吗?”明明知道,但公子少荣故意反问。 “你居然不知道?” “我天天在这里跟你们赌马那里知道?” “哈哈……” “哈哈……” …… 姜美初正在心中复习了一遍看过的马,听到众人调笑公子吕,转头发现公子无夏在自己身边,抿了一下嘴后,绕过他,走到公子清身边,悄悄触碰了一下公子清。 公子清微微低头:“何事?” 绕道而走……低头倾听……公子无夏眸色深沉如夜。 姜美初轻语道:“借马给公子吕赌。” 公子清惊讶,但神色未显示在脸上。 姜美初继续说道:“让公子无夏和公子嘉每人借两匹过来。” “何意?”公子清低问。 “我会让公子吕赢。” 公子清讶异的问:“就是为了改善你小姐妹的处境?” “是,公子!” 余光中,小女人和公子清切切私语,公子无夏觉得此时此景比头顶的太阳还刺目。 公子清沉思了一下看,看向满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的公子吕,点了一下头。 姜美初看到公子清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公子清跨了一步,到了公子无夏身边,朝公子嘉招了一下手。 “子清,何事?”公子嘉问。 “我们借马给公子吕赌。” “有何意义?”公子嘉觉得无聊。 公子无夏余光看向一边的小女人,只见她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要说了,这事肯定是她的主意。 “十竹——” “公子——” 公子无夏道:“把我们最好的两匹马牵过来。” “公子,你要赌马?” “牵过来。” “唯,公子。”十竹如何没听到许美姬的话,转身时看了眼她,让人牵马到马棚内,准备开赛。 公子嘉见公子无夏都同意,也转身叫随从牵马。 公子清见大家都同意了,朝公子呈等了近了几步,笑道:“各位,也别嘲笑公子吕了,他没马,我们借给他。” “就借马?”公子呈高傲的问道:“这衣袍还是借的,彩头呢?” 第119章 千金(加更) “哈哈……”公子清大笑,“这有什么,我们既然能借马,这彩头当然也能借。” “我出千金。”众人还在疑惑,公子吕还在发呆时,公子无夏的声音已出来了。 边邑的发展,邢夫人知道了,公子呈当然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公子无夏来说,区区千金算什么,可是醉生梦死的公子江等人不知道啊。 “晋边不是出产脆铁么,何时有金币了?”公子华故意惊讶,实际满眼的睢不起。 三年前,公子无夏没有足够的铜做兵器,曾用铁做过兵器,一击即断,成了各诸候国的笑话,那时姜美初还在天朝,窝在单身公寓里码小网文呢。 里二跳脚,两眼瞪得圆溜叫道:“公子记性可真够好的,不知去岁寒冬燕人打败狄戎的事吗?” “……”公子江眨了眨眼,他有所耳闻,可是北地的事情离他滕国远着呢,他玩女人还玩不过来,谁在意这个啊。 里二高抬下巴说道:“公子呈,你离燕地不远,应当知道吧,燕人用了我们的铁兵器,打跑了狄戎,狄戎可是万分惧害铁兵器。” “不可能,不是一碰就断吗?”公子少荣等人不相信。 里二反驳:“那铜的受力变软,你怎么不说?” “……” 里二得意的说道:“我们早就改变了铁器配方,现在的铁器,比铜坚硬,又不会脆断,结实耐用,而且物美价廉,连西秦人都来找公子购买,我们都不想卖。” 公子江看向公子呈,见公子呈面色深沉严肃,并不反驳公子无夏身边的随侍,知道事情是真的了,可他不就是一个被老子放弃的嫡子嘛,听说晋边陲荒凉无比,前几年出来游历时,传言穷得很。 公子江不死心的说:“金子呢,眼见为实。” 公子无夏冷眸微眯,目光倏一下射向公子江,吓得公子江竟不知觉的抖了一下,“你……你是不是没有这么多金币,要是没有,跟我们借,我们大伙都肯借,是不是?” “诺……” “诺,肯定的。” …… 众公子调笑回道。 公子无夏手臂微抬,陈阳马上让人抬出了金币,几口箱盖打开,金灿灿的黄金闪瞎了人的眼。 “咝……”众人吸气。 这个时代,青铜器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对于金子的提纯,各国技术不一,大部分情况下,金子的纯度并不高,这让一般金子看起来比较暗哑。 公子无夏抬出来的金子,一看成色,就知道提纯的精度很高,又亮又闪,让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们震惊无比。 当然震惊的不仅仅是公子无夏举手就能拿出这么多精度很高的金子,而是从一个侧面反应了公子无夏所辖之地工艺水准之高。 而工艺水准高又反映了当地的经济实力,只有有钱了,才能捣鼓这些费钱费事的高工艺。 这时,这些公子、卿士们才恍乎记起晋公子在边锤搞了集市贸易,搞了寒门举士,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连辖下已经这么发达至此了么? 众人相觑,相互看了眼,随意各自又得意起来,拿得出来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进了我们的口袋。 公子江连忙挥手,叫道:“给我上最好的马。” “然,上最好的马。”公子少荣跟着叫道。 …… “我不在,大家这么热闹?”人未至,声音已经到了,南阳君出现在众人眼中。 “君子,你怎么现在才到,我们都赌赢两场了。” “是嘛,吾错过多少精彩。”南阳君好像很可惜的样子,一脸笑意。 “现在来也不迟。”公子江道,“我们正跟晋、陈、蔡比试。” “连三位公子都参加了,这倒是难得啊!”南阳君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三人,“这是……”他好像突然才发现几箱金币,内心跟其他人看到时一样震惊不以,难道传闻是真的,晋公子已今非昔比? “晋公子借给公子吕赌马的彩头。” 南阳君笑道:“这手笔也太大了吧。”眼中的精光都一直瞄向面无表情的公子无夏,想从他脸上发现蛛丝马迹。 公子清笑道:“吾都输了八百金了,不大!” “哈哈……”南阳君仰头大笑,“果然是上国,气大财粗,好,好,吾也来看看,这么漂亮的金子会落在谁家。” 公子清道:“我等已经拿出彩头,汝等可没有拿呢?” “子清,你怕我等拿不出金子来?” “那倒不是,而是确认一下彩头有多少!” “我出千金……” “吾亦是……” …… 姜美初站在三位公子身后,看着起哄的人群,他们随随意意就喊出了千金,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 她悄悄碰了碰公子清,轻声道,“等下让你的马先上,第二局让公子无夏的马上,第三局让公子嘉的马上。” “有何讲究?” 第120章 游学 贵客 她悄悄碰了碰公子清,轻声道,“等下让你的马先上,第二局让公子无夏的马上,第三局让公子嘉的马上。” “有何讲究?” “待赛完马后,我告诉你。” 公子清点了点头,挥了下手,对随从说,“你去马棚边照应一下,按小夭的顺序上马。” “唯,公子!” 十竹想了想,跟着公子清的仆人一起去了马棚开赛处。 等公子清目光再次投向众公子时,他们都站到了栏杆处,都在等着马儿开赛。 已经有读者猜出来了,没错,就是田忌赛马,公子清的马在赛场上已经用了力,处于筋疲力尽状态,拿他的马对公子呈等人的优等马,相当于田忌口中的最差等马对最优等马,肯定是落败的。 第一局毫无悬念,公子呈等一伙人赢了,他们高兴的齐齐呼出声,“赢了,赢了……” 公子吕急得浑身跟水里捞出来似的,金币啊,我的金币啊! 公子清与公子无夏相视一眼,又用余光悄悄看了边上的姜美初。她淡定的站在围栏边上。 其他人都在兴奋中,南阳君却没有,他干的就是读人的活,这场上什么人什么举止、什么神态,夸张点说,没有一丝能逃过他的眼,当然包括公子清的细微之处。 刚才一进场,他就发现了公子清对此小奴不同寻常,刚才要应对众人他没有时间细细探究,可现在有时间了,不看不要紧,看过之后,他的眼眸马上眯眼,许国美姬?她什么时候成了公子清的小奴? 随从收到他的示意后,连忙去打听,不一会儿就来到他身边,“回禀君子,此小奴是公子清前几日花了十个币从曹伯处购来的,小的又去曹伯处查了,说是夷姬身边的仆从。” “夷姬?”南阳君冷冷想道,这妇人他可比谁都清楚,让她去离间陈候与公子清,结果被公子清送给了曹伯,难道那次在陈国,未能找到许国美姬,竟被夷姬救了去? 姜美初当然感觉到南阳君对她的探究,不知不觉朝人后避了避,让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希望这个笑面虎动作不要那么快,让她赌完这场马。 赌马仍在继续,第二轮又开始了,公子无夏的马可以称得上千里马,一是晋国临近北方游牧民族,有机会搞到这样的好马;二是边邑贸易便利,让他更有机会得到这样的良马。 所以第二局,他的马一上场便处于领先地位,一直到终了都是,根本毫无悬念,以至于整个马场除了马蹄声,竟无吵杂人声。 公子呈等一众人板着脸,看着公子无夏的马冲到了终点,刚才是金币冲击,现在又是千里良马,这拔人在内心不得不承认,晋国公子不同往昔了。 公子吕大跳大叫,“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公子清笑看众人,“诸位,一比一平。” 公子江眯眼道:“子清说得没错,一比一平,还有第三局。” “把我们的上等马再牵出来。”公子华叫道。 “唯,公子!” 公子江等人再次把上等马牵了上来,姜美初暗暗提了提气,公子嘉是个沉稳、厚重的年轻人,那么他的马必然也会‘物象主人型’,会稳重持定,最后一局,在实力上其实相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比得就是心里战,很多人越到最后心里越承受不住压力,这种心里会让有胜算的事件变得不可预测。 “子嘉,就看你的马了。”公子清轻轻一笑。 公子嘉道:“我的马虽不是千里马,但也绝对差不到那里去。” 公子清点点头,“我们有五层算胜了。” “哼,什么五成,我和公子华的马,这几天不知赢了多少头彩,咱们等着瞧吧。”公子江不服输的叫道。 公子嘉根本不跟他们争论,他心道,要是打楚人能这样争强好胜就好,根本没把赌马之事放在心上。 这正是姜美初要达到的效果。 主人情绪稳定,必然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的下属、包括马。 众人看向马棚栏杆处,都盯向自己的马,等待赛马主事挥动手中的彩旗,只等他一声令下,六马瞬间齐头并进,向校练场终点跑去。 “给老子死劲冲啊……” “奔啊,飞雪,你是好样的,一定要给本公子长脸,不长脸,本公子弃了你去……” “……” 公子江等人手拱在嘴边,不停的朝自己的爱马喊过去,“奔啊,用力奔啊……” 公子嘉却淡定的站在栏杆处,目光淡淡的看过去,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爱马,其前蹄已经隐隐超过公子呈最心爱的战马了。 公子呈是邢国公子,邢国与燕相邻,与狄戎相邻,他们不仅有机会得到上好的战马,更有机会与狄戎交战,整个国人都擅战,经常挡住汹涌前来的外敌,是周天子的北门之户,拥有征战便调之权,是个彪悍的诸候国。 这就是邢夫人能横行晋国的原因,有如此娘家,就算是晋候也要给三分薄面吧。 可姜美初知道什么叫玩物丧志,这四个字不仅对人,而且对动物也一样,犹其是智商不低的战马,常常第一名,常常得到主人赞赏,常常得到众星拱月般待遇,常常吃到麦牙糖,此马早就飘了,见有马居然能超过自己半步,如何甘心。 大家都懂的,越是求胜心切,越容易落败,而且…… 姜美初看向被群马跑出的浮土与偶尔崩出来的小石子,她眼眸低垂,直到进校练场看赛马,她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马,马蹄没有盯马掌。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就算是千里马,没有马掌的脚掌也经不住常年奔跑的磨损,更何况如此赛马取乐,不停的消耗马蹄下的自然马掌。 “嘶……唔……”最被看好的战马突然仰头大叫一声,跟着扬了一下蹄,它被小石子咯到了,但到底是战马,应变能力还是有的,意识到自己浪费时间了,连忙放下蹄子继续朝前跑,却有些拐。 要在平时,落后几步或是一步,也无所谓,可是比赛不一样,那怕是半步,甚至没有半步,都决定成败,更何况是停顿了一会。 “啊……” “啊……” …… 众人惊叫,“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 “都怪地上的小石子……” 众人看着场上的马不甘心的叫嚣、顿足! 姜美初不管他们如何不甘,连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马场上,快速移到公子吕身边,悄悄拉了他胳膊一把,让他的头不自主的靠近了自己。 “别吭声,我说什么,你听着就行,然后按着我的说去做。” “凭什……”公子吕的话还没有说完,不知陈国小奴动了他身上什么地方,他竟动弹不得,甚至有口涎眼翻的感觉。 “就凭我能让你随时随地成为死人。” 你敢!可惜这话,公子吕只能在心中大吼,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点人穴位,姜美初前世知道,今生也只是在生涩难懂的黄帝内经上看过,琢磨了很久,只学会了一两个,而且试过几次,都没有效果,没想到今天在公子吕身上竟成了。 果然连老天爷都在帮她,点穴啊!想想就乐。可惜她没时间乐,迅速说道:“等下赢了,你拒绝所有人的金币。” 为什么?公子呈想大叫,可惜依然如故,他说不出,只能瞪眼。 “你对押彩头的诸候公子们说,币对某来说毫无用处,某……” 姜美初的声音轻得几乎连嘴都看不到动,除了公子吕能听到她说的话,其余人等,根本不知道他们有过对话,因为姜美初几乎是用内力把话传到了公子吕耳内。 “一定要照着我说的做,否则我让你活不过今晚?”姜美初狠辣的双眸映照在公了吕瞪大的双眼里,他感到了恐惧,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姜美初见他点头,伸出手指再次点了某个穴道,公子吕又恢复如常了,可他的神情却还是呆滞的,他被陈国小奴吓到了。 “快看,有马到终点了……” “有马到终点了……” 围观的人群跳动起来,“那是谁的马,赢了……赢了……” “啊……” “啊……” …… 公子呈等人失落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不可能……” “不可能……”公子呈急乎,“我的战马从来都是头彩,怎么可能落败?” 公子清讥笑一声,“以子呈的话,那第一匹应当是你了?” “否……否……” “既然知道,又何必不愿愿赌服输呢?”公子清微微朝公子呈等人讥笑。 公子呈等人面面相觑。 “难道你们只赢得起,输不起?”里二见主人一直不出声,忍不住叫道。 “放肆,尔等奴仆,那有你说话的份。”公子江指着里二叫道。 公子无夏嘴角轻勾,“小奴的话亦是我要说的话,难道你们只赢得起,输不起,只想我这金灿灿的金币?”说完,他弯腰伸手拿了一个金币放在太阳底下,迎着阳光,金光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公子呈瘪掉了。 有人叫道:“咦,怎么不见公子吕高兴,难道高兴傻了?”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公子吕,只见他傻愣愣的站着,不笑也不言。 “难道真是高兴傻了!” “公子吕?”公子清唤道。 公子吕眨了一肯,但人没动。 “子吕兄,你这是……” “我……”公子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眼珠转了转,转到金币上,转到筹码上,可就是不敢想了。 “得了数以千金币,你真得乐傻了?”公子清既调笑了公子吕,更是讥笑了公子呈等一伙人。 公子嘉见不得公子吕傻傻的模样,“卫卿,赶紧让你家公子回神。” “诺……诺……”说老实话,赛马赢了,卫卿雪良也傻了,听到公子嘉的叫声,连忙从外围上来,清醒说道:“公子,你的彩头是公子无夏借给你的,得到的当然也应是他的。” “啊……哦……也是……也是……”公子吕脑子一片混沌。 公子无夏摇头,“金币是借给你了,但得到的彩头,某一个都不要,全都给你。” “啊……”团儿站在外圈,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连忙捂嘴,难道这就是主人让我们过好日子的金币?她正要找主人的身影,那曾想主人已经到了她身边,“你站到公子清的身后,脸避着大家。” “主人……”团儿不解极了。 “别说话,赶紧趁大家不在意过去。”姜美初催促道。 “好。”团儿依言趁着人群未在意悄悄立到了公子清身侧,低头微微侧着身子避着人群。 “可……可我并不想公子们的彩头。”公子吕一脸低落的说道。 “么……” “我没听错?” “怎么可能?” ……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用穷困潦倒、穷图末路来形容公子吕一点也不过份,这样的人居然不要金币? “可你的卿士昨日还死皮赖脸到吾馆舍来借食?”公子华毫不遮掩的把公子吕的窘状放置于人前。 “然,也曾到我馆舍借过。” “也曾到过……” …… 卫卿雪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那里是什么卿士,他简直就是不堪入目的乞讨儿,双手交叉,举至额顶,低头弯腰而道:“多谢众公子垂怜,让我家公子有一口吃食,在下给众位磕头了。”说完,双腿落跪给众人跪了下来,双手跟着磕到了地。面朝厚土的老脸上此刻都是泪水。 难啊,做男人难……做高官更难……做流浪君主的臣子那就是连狗也不如啊! 卫卿士举止悲鸣,跟着他一起来的卫国小奴也一样,蜷身伏地,跪在人群前。 整个校练场上,哑雀无声。 针落可闻间,有人目光不在落魄发愣的公子吕身上,也不在其状悲鸣的卫卿雪良身上,而在他身后小奴身上。 公子无夏面无表情的脸生生被抽动的嘴角破功了,什么时候又成卫国小奴了? 是啊,公子清同样惊讶,跪在卫卿雪良身后做什么,难道我花的十个金币要打水漂,让你这样堂而遑之的成为卫国小奴? 南阳君一直注意着伪装的许国美姬,不知为何,他感觉今天校场上的一切仿佛都在她操控之中,她想干什么? 难道是复国?想到这里,他大骇,莫不是许国美姬,而是许国公子禧? 姜美初跪在雪良身后,半天听不到公子吕说出自己教给他的话,急得想跳起来揣他一脚,而卫卿雪良,她根本没机会跟他对好台词,余下的一切只能靠她这个‘卫国’小奴干了。 抬起头,噌了地上的灰土,姜美初满脸是泪,与灰土交和在一起,简直比小奴还像小奴。 公子无夏觉得自己不能直视,这小女人,又要搞什么花花肠子?哈哈……果然是曾经最熟悉的恋人,连对方想放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屁是臭是香,公子无夏都不会介意,为何呢?恋人啊,就算是臭屁那也是香的。 哈哈……扯远了,说笑了,咱们言归正传,讲故事! 公子清眉头皱起,帮故人的阵仗是不是太大了。是大了,不过公子清想得还是小了,更大的在后头呢。 姜美初哀嘁嘁的说道:“我家公子自从被卫代叔抢了候位,没有一天不想着先主遗训,没有一天不想着复国,解卫国民众于水火之中,可惜,卫代叔倚着楚人强大,我家公子出逃时,竟没能带出一兵一卒,没有兵卒如何能复国呢? 公子无奈,只得走上了求助周天子及诸候国的道路,可惜,两年来,公子求助无门,日显窘迫,让我家卿士……”小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公子嘉皱眉,“既然如此,为何不拿金币呢,有了金币,或许利于成事呢?” 哎呀妈呀,姜美初正差人接台词呢,没到是最厚重的公子嘉,连忙挤出眼泪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公子说过,钱、币那怕再多也有穷尽之时,是最不可靠的身外之物。” “啊……” …… 人群中,有人惊叹出来,“想不到公子吕竟有此等贤能想法,这钱币可不就是说花就花了。” “然,这位贵人说得是。” “那你家公子想……”说话之人看向呆愣的公子吕。 姜美初抹了抹脸,让脸更花了,哭泣道:“我家公子说,与其要币,不如游学结两国交好。” “游学结两国交好?” “这是何意?”一个穷得要饭的落魄公子不要金币,已经够让人惊讶了,还说什么游池,结什么两国之好,这又是什么鬼,公子江忍不住问道。 姜美初说道:“公子想学前朝名君主,游历各国诸候国,学习各诸候国异于其他国的富国之策,以图日后复国之用。” “那个前朝君主,何富国之策?”问话之人是南阳君,他已不再笑面,而是一脸严肃。 姜美初如何没有注意到南阳君中眼中的精光,可她只能装傻:“公子没对小奴说过是那个君主,也没对小奴说过什么富国之策,小奴只是觉得,今天赌马的诸候公子们与其给千金币,不如待我家公子如贵客,让我家公子到你们国家学习,以图后谋。” 公子呈等人是混不错,可人家不傻啊,小奴弯弯曲曲的一番话,他们终于听明白了,“让我们把他当贵人奉养?” “公子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姜美初瘪嘴说道。 “呵呵……”公子呈假笑。 “公子也不要笑嘛,我家公子说了,每国学习两年,一直到刚才投注的二十一个诸候国结束。”多少人投注彩头,姜美初可记得一清二楚。 众人都惊讶的看向卫国小奴,乱轰轰中,连多少人投彩头都搞得一清二楚,莫不是成精的小奴? 可不就是成精的小奴嘛!公子无夏和公子清同时相互看了看,同时抽动嘴角,这一圈下来,四十二年就没了,那时,公子吕也差不多寿终正寝了吧。 公子无夏低下头,轻抵额头,真的,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能笑出泪,对于无能的公子吕,这何偿不是最好的安排。 卫卿雪良早就被小奴的一番话炸得脑袋发翁,流浪的生活竟就这样解决了? 见众人不吭声,姜美初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我家公子说,他第一个要去的就是莒国……” 公子吕呆呆看向小奴,我什么时候说过。 众诸候国公子也纳闷,他们主仆什么时候对过话,不过只是一部分人一闪而过的念头,此刻他们的思路完全被小奴牵着走,根本没想这么多。 “为……为何?”莒国公子华惊讶到失态。 姜美初回道:“因为莒国近年发展最快,是东夷最富的诸候国,有太多东西值得学习了,难道公子不欢迎我家公子,还是嫌我家公子穷,看不起我家公子,周天子可说我家公子有卫风之气、纯淳之极。” “没……没,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跟周天子对着干,我嫌活得长啊,公子华暗暗骂道。 “那公子是同意待我家公子为贵客两年了?” 在东周,贤士,各国贵族名流可以凭着本事、身份混迹于诸候,以得到各诸候的奉养、或是支持,比如历史上有名的晋文公重耳就曾流亡多国,得到多国资助,而最有名的就是秦国的秦穆公,在他的帮助下,回到晋国夺得晋候位,成就了‘秦晋之好’。 “这……”见众人盯着自己,莒国公子华敢说什么呢,他要是敢不同意,能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了,不就是接到国内养上个两年嘛,说不定还不要花上千金呢,“这没有的事,吾肯定待公子吕为尊客,让他享受君子的待遇。” 姜美初仿佛高兴的叫道:“公子,公子,你听到了嘛,他们同意了。” 他们……其他二十个诸候国纷纷躺着中枪,可是他们无力反驳,谁让自己赌上了呢! 看着众人精彩纷呈的脸,姜美初可没有放过他们,再次抹泪,“小奴知道,周天子重诚贵信,更把礼仪廉耻放在第一位,希望诸公子们不要出尔反尔,让天下人耻笑。” 戏演到这里,公子无夏还能拿小女人怎么样呢,这个见证的中人非他不可了,他得配合着她演完啊! “子清……” “子夏兄——”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你我皆为公子吕及众诸候做个见证吧,也好让公子吕有机会到各国游学一番。” “然,吾觉得甚妥。”公子清一本正径的点头。 一场赌马赌钱,然后赌他们轮流养活公子吕,奉他为坐上宾,让他能体面流浪的事件终于被姜美初做成了。 看着众诸候国公子们纷纷签字给承诺,姜美初终于松了口气,薛姬、团儿,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公子吕有没有机会夺候成功,就看他的造化了。 被人摆了一道,心情总是不爽的,公子呈等人作完诚诺后纷纷告辞离开了马场。 难道作诚诺就有用了?在未来有没有用,姜美初不知道,但在此时的东周,这绝对是有用的,因为在这个时代,在人们心目中,诚诺高于性命!一个人没有了最基本的诚信,在这世上很难立足,这就是最质朴的人文情怀。 南阳君最后一个离开公子无夏等人,笑得一团和气,“子夏兄这一箱金币果然还是给了公子吕。” “子吕兄,你运气可真好。” 看着金币,回过神的公子吕也高兴,揖礼,“多谢子夏,一年多前,你就助我金币到成周,今天又助我金币游学,你的大恩子吕感激不尽。” 公子无夏微微一笑,“公子客气了。” 在公子无夏等人交谈之间,南阳君的目光就差把姜美初看穿,真是太骇人了,她想遁走。 终于,南阳君朝晋、陈、蔡三国公子揖礼,“天色已傍晚,要不要一起进宫?” 公子清眯眯笑道:“天气炎热,我等要洗漱一番才能进宫。” “那某就先行一步了。” “君子请——” 南阳君转身离时,深深的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小奴,勾嘴一笑,绝然而去。 老天啊,这家伙不会认出我来了吧,那我该怎么办? 第121章 祸国 尽兴 南阳君转身离时,深深的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小奴,勾嘴一笑,绝然而去。 老天啊,这家伙不会认出我来了吧,那我该怎么办? 公子无夏当然也注意到南阳君对姜美初显示出的非常兴趣,眸中泛寒,抬眸看向十竹,十竹马上会意,身影消失在校场上。 公子清没有注意到公子无夏,他此刻的思绪除了赛马就是小奴,有一点,他和南阳君的想法是一致的,自己花十个金币买来的小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整个赛马过程,让结果变成了她想要的结果。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问道。 姜美初从地上立起,揉了揉发酸肿胀的双膝,微笑回道:“其实很简单。” “简单?”公子清才不信。 “真的,公子,我就把比过赛疲劳的马拿出来跟公子呈等人的优等马比,然后用我们这边的上等马跟他们的中等马比……” 公子清接着道:“然后,你用我们的中等马跟他们更疲惫的马来比?” 姜美初点点头,“我想,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一下,其实这个空子我根本钻不了。” “但是子夏的金币迷惑了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公子清分析道。 姜美初笑笑,默认了公子清的说法。 公子清咂着嘴感慨,“人心竟被你把握的如此精准。” 姜美初无奈道:“当你一无所有时,你也会像我一样用尽全力去把握人心。” 公子清微笑的脸没变,却深深的看向姜美初,“你并不像生而为奴之人。” “然!”姜美初回答:“但一切都已过去,我现下只是一个小奴,对不起,公子,害你输了八百金。” 公子清摇头失笑,“就当那次卖履的酬谢。” “公子……” 公子清坚手。 姜美初连忙双手交叉至于身前,微微弯腰立到公子清身边,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奴。 公子清道:“子夏,我们回馆舍洗漱,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公子无夏点头,双手轻扰衣袖转身而走,宽大的衣袍,在傍晚的霞光里贵气逼人。 走到半道上,南阳君停住脚步。 见主人立住脚步许久没有说话,随从问:“主人,何事需要小的去办?” “你到太子殿下那里去拿……” 随从并没有听完整南阳君的话,边上就有卫卒匆匆跑过来,“君子,城中有庶民去北仓抢食。” “竟有此等之事?”南阳君问,“多少人?” “超过百之从。” “这么多?” “唯,主人。”随从焦急问道:“君子,怎么办?” 南阳君转头朝馆舍方向看了眼,“走,吾去看看。” 避在街角的暗卫,看着南阳君的马车转去北仓方向,连忙把消息给了十竹。 十竹又把消息给了主人。 “主人,南阳君被调离了。” “他身边的人有去郑宫吗?” “有,已经找人跟着了。” “小奴的契只能是吾拿到,明白吗?”公子无夏坚定的眼神让暗卫暗暗缩了缩头:“唯,公子。” 郑宫,公子兴正在等南阳君的消息,没想到竟带来有人去抢北仓的事,“乱贼多不多?” “禀殿下,超过百之众。” “北仓可是我们攻楚的粮草,要是没有了粮草,可不是闹着玩的。”公子兴一脸严肃。 “唯,殿下,君子已经亲自去了。” “嗯,有情况随时禀上来。” “唯!” 公子兴问道:“听说卫国流亡公子吕得到了公子无夏的一千金币?” “唯,殿下,确有其事。” 公子兴冷冷不屑道,“两年多前,自己还要噌食,想不到两年后居然大方的挥掷千金,可真够有意思的。” “禀殿下,小的听各诸侯国公子们说,晋人的金币纯度很高,质地很好。” 公子兴双眼紧眯,“找人弄些过来,把它拿到匠作坊。” “唯,公子。” 难得公子吕出去应酬,薛姬觉得这个下午,是自己过得最悠闲自得的下午,吃饱午食,进厨房烧了大锅水,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许美姬拿来的干净衣裳,穿上之后,拿着蒲扇坐在堂口阴凉的地方吹吹风,坐着坐着竟睡了个安心觉。 一觉醒来,公子吕还没有回来,她放松的心情仍旧好好的,从堂口门槛边立起身,准备到小道口看看团儿有没有回来,却听到院门外喧哗声。 难道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公子又遭人欺负了,想到这里,薛姬刚刚放松的心突然紧张起来,随着她身心紧张,肚中的孩子似乎缩了一下,让她感觉到了疼。 即使肚子疼,薛姬也没有哼出声来,她忍住疼,快速穿过堂屋,出了堂屋门,到了院子,去看看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团儿激动的奔跑着,可是卫卒们抬着金币正从正门入,她一个小奴那敢挤进来,她绕到后院角进来了,一面跑一面叫。 薛姬光寻着团儿的叫声转过去头,“怎么啦,团儿!”她指着正门口抬木箱的人问道。 “妇人,我们有金币了。” “金币……在那里?”薛姬激动的问。 “就是门口的箱子啊!”团儿回道。 “门口……可是有好几口箱子。” “夫人……”团儿已经到了薛姬身边,扶着她,大笑道:“所有的箱子里都装得是金币。” “怎么会这样?”薛姬连忙问,“是何人给的?” “公子无夏。” “晋国公子?” “嗯,夫人,小奴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何好消息?” “我们再也不要饥餐露宿了。” 薛姬激动抓住团儿的手,急切而高兴的叫道:“我知道,有金币了,我们当然不要饥餐露宿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团儿连连摆手,“跟这些金币没关系。” “什么,这些金币不是公子的?” “是公子的。” “既然是公子的,我们当然不要饥餐露宿了!” 团儿急得直噎。 薛姬轻抚团儿:“别急,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小夭赢了大家,让大家待公子为上客,我们以后再也不要饥餐露宿了。”团儿激动的叫道。 “赌马竟可以赌这样的事?”薛姬简直不敢相信。 团儿哼道:“这有什么,那些贵公子赛马还堵妇人的汗巾呢!” “休得胡言乱语。” “唯,夫人”团儿高兴的叫道:“夫人,我们有地住,还有金币用,以后的日子肯定跟糖一样甜。” 薛姬既高兴又难过,长长松了口气,看着雪良吩咐来人收拾房间放金币。 “团儿,我们去后院吧。” “夫人,你不想看看金币吗?” “等卿士收拾好后再说吧。”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团儿乐得蹦来蹦去。 薛姬也不责罚,笑笑,“扶我到后院乘凉。” 团儿摇头:“夫人,我要跟卿士去买物什,买家丁、小奴。” “是公子的意思还是卿士的意思?” 团儿摇头,“我光和主人说话了,没在意到是谁的意思。” 薛姬叹口气,“也罢,随他去了。”她想提醒男人,钱刚拿到手里,不要这么快就用,丢份。 团儿没心没肺的笑道:“主人,别担心,以后将有二十一国诸侯国任由我们各住两年。” “什么?” “这就是主人赌马为我们赢来的好日子。”团儿高兴的回道。 “小……夭……” “主人,他们把公子当贵客了,公子心情好了,就不会打你了吧?”团儿轻声问道。 “这……我……”薛姬低头看向自己快要显怀的肚子,“孩子……我的孩子,你终于不要跟着母亲挨饿受冻了。”她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夫人,你坐到屋内,我跟卿士先买晚食去。” “好,好……”突然感觉浑身轻松,终于熬过去了,薛姬一时之间感慨万千,看着在院子和卿士安排金币的男人,她也不再觉得恐惧。 甚至从这件事上,由许国美姬的所作所为,薛姬反思了自己的人生,拿自己与她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人生简直不堪入目。 许美姬……许美姬……我与你一样,同样是战败国小奴,为何你能如此从容而活,而我只知道依靠男人,只知道哭泣! 不……不……,我要向你一样,凭着自己也能活下去,虽不如你丛容,但也要努力坦然的活下去。 小奴姜美初站在公子清面前,任他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眼看门外天色渐渐黑了,她忍不住抬眸,假笑提醒:“公子,再不更衣,你要迟到了。” “大不了跟郑宫的人说我身子不爽利,不去了。” “公子,你怎么能不去呢?” “我为何不能不去?”公子清发觉跟小奴绕舌挺有意思。 姜美初一副可惜的样子说道:“这也许是会盟前,郑人最后一次宴请,不去,多可惜啊。” “每次都一样,都夜夜笙箫,就算最后一次又能怎么样!” 姜美初挠头,“公子,请你不要再看小奴了,我没有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是什么?” 呃……好吧,西游记是二千后才有的小说话本,对于东周的公子清来说,不知道也属正常。 “何意?”公子清见小奴不想回答,追问道。 “就是……就是别把我想得有多厉害,我就是走了狗屎运而以。”姜美初无奈而说道。 公子摇摇头,“吾不觉得,每一步,你都算得很精准,这是善谋的士大大才能做到的。” “公子……”越说越把自己当神了,姜美初垂头,娘呀,田忌赛马,我在小学就学过了呀! 公子清突然放下手,微微挺直身子,“做我的女人!” 正垂头的姜美初倏一下抬起双眸,满眼惊恐,没想到她最怕的事会发生在此刻。 “高兴傻了!”作为一国太子,公子清是有骄傲资本的,亲口让一个小奴做自己的女人,凭谁听到都欣喜若狂吧。 “那个……那个……公子……我……我不能做你的女人……”姜美初顶着被杀的勇气喊了出来。 “么……”公子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骄傲的脸色倏一下变了,“为何?” “我……我……”姜美初迅速找着合适的借口拒绝此事,“那个……那个……我是个祸国小奴。” “祸国?”如果是其他什么小奴说出这种话,公子清只会奉上不屑的嗤声,可他亲眼见看到她把控了整个赛马场,而赛马场上都是诸侯公子、卿士。 公子清眼眸不知不觉浸染寒意,“谁给你卜的卦?” “半个巫医。” “么,竟是他?”公子清大惊。 “公子听说过此人?”这是胡诌出来的一个人名,不过恍乎好像在那里听过,姜美初并不知自己曾被此人救过命,路四拿回佩时说过,那时她正在昏迷中,不过这四个字竟然映入了她的脑子。 “祸国小奴?”公子清再次重复了这句话,突然说道:“莫不是祸国妖姬?” “呃……公……公子,竟被你猜对了!”姜美初不自在的说道。 “你是那国战败公主?” “我……”姜美初心想,为何现在没人来敲门啊,本姑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啊。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她的呐喊,门外随侍叫道:“公子无夏前来找公子一同进郑宫。” “请子夏等一上,吾马上就来。” “唯,主人。” 公子清目光再次审视了面前小奴,怪不得如此聪慧,怪不得明眸善睐、举止大方,原来曾是一国公主。 想了想,公子清说道:“伺候我进宫。” “啊……”姜美初想问怎么伺候,难道向上次一样,跟在屁股后面就行! “你……”立起身,展开双臂,公子清等待小奴给自己更衣,可是小奴仍旧呆呆跪着不动。 “公子,是不要叫随侍进来?”姜美初一赤溜爬起身,伸手就拉开移门,“公子让人伺候更衣。”说完,趁机溜了出来。 妈呀,不仅让自己做他的女人,还让自己伺候他更衣,我……我得马上离开,心想脚动,瞬间转过廊芜,准备溜人,却遇上了等待公子清一起进宫的无夏。 姜美初像不认识他一样,咧嘴假笑,双手交叉行礼,侧着身子贴着廊边朝外走。 眼看许美姬就要溜走了,里二替他主人叫了一声,“那小奴,见贵人为何不行礼?” 果然是自己的贴身心腹啊,自己想问什么话,他就问什么。 姜美初装没听见,侧着身子,双脚挪步飞快。 “小夭,赶紧收拾一下,跟吾进宫。”公子清更好衣服出来,见小奴竟然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有失身份的叫了一声。 “是,公子!”姜美初转身朝公子清行礼,“我马上就过来。” 要溜的姜美初是不是在说谎?呵呵,她没。为何?还能为何呢?当然是为了再次去郑宫找奴契啊! 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的陶醉人,行驶在三千前古老的街道上,探头看向天空,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微闭上眼睛,夏夜的风徐徐吹来,吹走白天的燥热、显得格外清新,凉爽。 月光洒下,照在铺满了青石路的大街上,像极了一条流淌的河流;照在街道两侧的树上,像给树叶涂上了银色;如果没有烦心事,姜美初心想,静静的徜徉在月光之下,这该是多美的事啊! 唉…… 没多久郑宫到了,跟往常一样,宫殿大门,诸多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们已经都到了,他们在宫仆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很快到了郑国待客的大殿。 整个大殿在夜色中显得厚重而贵气,在灯火的辉映下更显得热闹喧嚣,用姜美初的话来说,就是醉生梦死。 姜美初低头弯腰跟在公子清身后亦步亦趋进了大殿,宫侍带着坐到席位上,此刻主人还没有到,各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们正在交头接耳,或是谈论射击、比马,或是谈论美人,就是没人讨论快要兵临城下的楚人。 郑宫后殿,公子兴与郑候正准备招待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们,在仆从更衣时,他问道:“刺客有抓到了吗?” 公子兴摇摇头,“没有!” 郑伯目光如鹰般扫过来,“有没有再来过?” 公子兴说道:“应当没有。” “小心慎防。” “诺,父候。” “南阳呢?” 公子兴回道:“回父候,听说有流民抢北仓的粮食,叔叔去处理了。” “问问,有没有回来。” “诺,父亲!”公子兴说道:“父候,你说今天晚上,晋公子会主动提出出战楚人吗?” “年轻人气盛,为了讨好周天子,为了垂名天下,肯定会提的。”郑伯肯定的说道。 “父候,眼看楚人就要打到都城来了,要是他提出来,我们是不是顺着台阶就下来?” 郑伯眯眼,微微点头。 “诺,父候!”公子兴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要开战了。 “走,进大殿,会会晋公子。” “诺,父候。” 大殿内,美酒美浆,山珍海味,珍馐美味,美人歌舞都已经开始了,众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们一边享受美食一边享受美人,不亦乐乎。 在灯火辉煌的宫殿内,在喧闹吵杂的人声中,不知为何,姜美初有一种错觉,感觉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些美食、美人而来的。 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呢?楚人和中原对战,从年后就开始了,一直打到现在,都半年了,听说只攻了以前的邓、许等国。 而这些国家现在属于郑国,对于本就是夺来的东西,失去后郑国人好像也不在意。 是真不在意吗?其实也不尽然,主要是这些战败国根本不服郑国管治,至使郑国人除了攻打时掠了大量财物以外,这两年,这些战败国根本没什么出息,那些原住民,不是流亡就是成为郑国奴隶,根本产生不了真正的国民总值。 再加上,有些小国贵族在举义复国,比如邓国,夷国等,但姜美初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许国公子禧的消息,听说他体弱,难道在艰苦的浪亡中已经…… 姜美初甩甩头,她想得太多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感觉有人朝自己看过来,姜美初悄悄寻着目光看过去,一个年轻的贵公子正看过来,见自己看过去,也没有避开,而是直直的看过来。 不会吧,自己都扮得这么丑了,还能入眼。 不对,不对……姜美初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喘不过气来,竟有要扑向那个年轻贵公子的冲动,怎么会这样? 表哥……表哥……姜美初的大脑竟不由自主的指使嘴巴喊出这样的话,慌得她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内心大骇,难道……难道……原主仍旧在身体里? 公子无夏发现宋国公子韶的目光有意无意一直射过来,低眉垂眼,宋候夫人是许国人,宋公子韶是许国美姬的表哥。 表哥……表哥啊……公子无夏眸光渐深。 连郑伯、公子兴等人什么时候进大殿,姜美初都不知道,等她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那郑伯都不知道跟诸候国公子、卿士们喝过多少杯盏美酒了。 “晋公子年轻有为,闻名遐尔,今天终于得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郑件嗓门哄亮,气势十足,“来,某敬你一杯。” “郑公(公在这里不作爵位,而是尊称)太客了!”公子无夏立起身,端起酒盏,“吾是晚辈,该由吾敬你才是。”说完,按着酒礼仪,一手执盏,一手遮袖掩杯,高高抬起,侧身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郑伯亦从主位上站起,高抬酒盏,“年轻人就爽快!”说完也一饮而尽。 主事国与周天子派来的主事人都是如此爽朗,一团和气,众诸候感觉自己在郑都滞留,好像都成了假象,难道实际上会盟挺和谐? 郑伯面带笑容,“晋公子一路车马劳顿,今天休息的如何?” “很好!”公子无夏揖礼,“多谢郑公。” “哈哈……”郑公再次大笑,舒甩广袖:“美乐、美人、美酒都给寡人上起来。” 刚刚安静的大殿,瞬间又喧腾起来,丝竹、笙箫飘渺而来,美人如云旋进舞池中间,仆人列队,端着美酒美浆聘聘婷婷而来! 真是繁华奢侈之极。 对着美人,郑伯高声语,“众位,看上那位美人,请尽情亨用。” “多谢郑公!”大殿内响起络绎不绝的酬谢之声。 “请坐,晋公子!”郑伯笑道。 晋公子无夏的目光却停留舞池中间,看向众位美人。 郑伯眉目高抬,“晋公子莫不是看中了那位美人?” 听到郑伯的话,公子无夏转过头来轻轻一笑,“美人美兮,吾心所求!” “呃……哈哈……”郑伯大笑,“晋公子求美人真是风雅之极!” 公子无夏莞尔。 这次见面,公子清感觉自己看不透晋公子,两年前,他是何等清心寡欲,两年后,为着周天子主事而来,竟向对手索要美人,究竟是无意,还是深有大意? 公子嘉的面色毫不掩藏的露出对公子无夏的失望,他以为他会义正辞严的指责郑伯为何不去打楚人,竟然……跟其他醉生梦死的诸候一样享受美人。 公子韶勾嘴一笑,边邑发展,终于让公子无夏有底气站在众人面前,终于趾高气昂肆意享受。 公子兴感觉到了众人的变化,亦如郑伯一样,对这个他从没有放在眼中的晋国公子大笑一声,“是那位美人,告之吾,吾马上让人拿出契牌。” 看向舞池中已经停下等待挑选的美人,公子无夏微微皱眉。 “有何不妥?” 公子无夏眉目上扬,“总觉得这样玩游戏,不够尽兴!” 呃…… 众人被公子无夏的话成功的吸引了。 姜美初一直关注着公子无夏,一直在猜他如何出手,竟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悄悄装死般低下头,老天啊,刚才被公子韶看得心慌意乱,竟忘了出去寻找奴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公子觉得如何才能尽兴呢?”公子兴挑眉问道。 第122章 得手 南阳君 杀了北仓几个流民后,南阳君乘马车快速回宫,“所有诸候公子们都进宫了吗?” “唯,君子!” “公子清也去了?” “唯……” 南阳君双眼眯起,许国小奴,那黑色面皮下,可是倾城绝色,如果把她…… “啐……” 听到马车外有戈声:“何事?” “君子,发现刺客。” ‘嚯’一下,南阳君揭开帘布,跳出马车,抽出自己的佩剑,看向被围攻的刺客,“何人?” 被围的黑衣人挥剑而上,卫卒根本阻挡了他,他很快跃到了南阳君跟前,“君子可曾记得两年前在陈国遇刺之事?”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君子有没有查到是何人刺杀于你?” “与尔何干?”南阳君冷声反问。 即便黑衣人面被蒙着,但南阳君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讥屑,双眼瞳孔紧束。 黑衣蒙面人轻笑道:“我倒是查出了丝蛛丝马迹。” 南阳君紧束的双眼倏一下睁开,“你想干什么?” “替我表弟报仇。”说话间,挥剑而上。 “有刺客……” “保护君子……保护君子……” …… 世有四大名侠,殊不知南阳君的身手竟不弱于名侠,他举剑迎头挡上。 咣…… 啐…… 刀光剑影,杀戮突起。 郑宫大殿上,郑伯坐在主位,应酬不知不觉转给了儿子,他坐着假寐,突然,内侍在他耳边转道:“君子遇刺客,请求支援。” 倏一下,郑伯双眼睁开,“调派禁卫,火速支援。” “唯,主公。”内侍讯速离开。 大殿中间,公子无夏轻轻从几后跨出,背着双手,神彩奕奕的看向舞池中间的美人们。 美人们被绝世无双的贵公子看得满脸羞红,纷纷低下头,内心暗道,晋公子肯定看上我了,天啊,大晋国公子啊,听说他是周天子派来的主事,说不定就成一方候伯,多么尊贵无上啊! “不如吾在奴契盒中抽中契牌,如果能一下抽中,我就得了美人去,如果没有抽中,吾就罚酒三杯。” “呃……”曹伯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这游戏好玩。” “有意思!”公子江觉得此法好玩。 …… 贵人们纷纷交头接耳,都觉得此游戏好玩,纷纷同意了公子无夏的提议。 从契盒里拿?这招自己早就用过了好吧!里面根本没有,姜美初感觉还是自己出去再找一圈,实在不行,这次,她决定劫个小奴问问,自己的奴契到底在那里? 公子兴见大殿内,大家情绪高涨,竟没有一个人提攻打楚人的事,内心不免有些着着急,可表面上,他还得不动声色的附合他们,扬起手,马上有宫仆上前,“殿下——” “拿契盒。” “唯,殿下!” “把所有舞优、乐优及上等女仆的奴契都拿过来,任由公、候、公子们挑选。” “唯,殿下!” 所有……难道上次自己只看到了其中一部分?想到这里,姜美初的心不知不觉的跳动起来。 转瞬间,三个宫仆双手捧着契盒一前一后来到了大殿中间,公子兴亦从主位站到了公子无夏身边,“这三个盒里装着优等女奴契,立在这里的舞优身契亦全都在其内,凭公子挑选。” 公子无夏笑意满脸,“吾选立在高台边的那个。” 听到自己被选,那个舞优高兴的就差跳起来,连忙提着裙裾立到了众美人之前,在行礼之际,迅速看了眼面前的贵公子。 老天啊,即便处在众多俊秀的公子中,晋公子仍然出类拔粹,俊美的脸庞,白皙的皮肤,一双耀眼黑眸,肃若寒星。 鼻梁直挺,唇色绯然,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是让人心动。一身白锦袍更加衬托出他伟岸挺拔,立在喧闹的大殿里,当真耀眼之极。 三个宫仆已经立在公子无夏面前,公子兴作请状:“晋公子请——” 公子江上前凑热闹,“晋公子,若是拿不对,可要罚酒三杯。” “然,吾绝不食言。” “哈哈……爽快……”公子江等人大乐,纷纷立到公子无夏身边,“小奴赶紧把匣盖打开!” “唯……” 三个小奴闻言把匣盖打开,“公子请——” 三个匣子里放满了奴契牌,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到底在那里呢?公子无夏目光看向匣子,轻轻伸出修长的手指,从第一个开始,捏了一个出来,看了看,轻轻说道:“吾觉得不是!” 公子兴身边的家臣伸头看了一下,确实不是面前美人的奴契。 众人当然看到公子兴家臣的表情了,个个笑意满脸,“晋公子厉害啊!” 公子无夏挑眉并不回应众人的调笑,继续伸手,在里面翻了翻,看似随意,实则每个在手中滑过的牌子都入了他的眼。 姜美初立在公子清身后,悄悄盯向匣子,随着公子无夏的翻动,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众人见公子无夏动作太慢,有人不满叫道,“晋公了,拿一个出来试试,要是不对,不就是喝三杯美酒嘛,没什么了不起,喝完后,你继续挑,吾就不兴,这三个匣子还能没此美人的奴契?” “然……” “然……” …… 众人纷纷附合。 公子无夏放下手,朝众人笑道,“第一个匣子里面没有,吾说得是不是?”他目光看向公子兴身边的家臣。 家臣看了眼自家主人,见他默示,连忙揖礼:“唯,公子!” “哇,晋公子,看来你闻名识美人有一手嘛。” “哈哈……”公子无夏仰头大笑。 沉稳内敛的公子无夏很少让情绪外露,能看到他大笑,还真有些怪异,难道此人已不是两年前打败楚人的晋公子? 公子无夏可不管众人如何想,走到第二个匣子跟前,修长手指再次轻轻伸进去,还没翻动,他就看到了三个字——许伯姜。 为何会在匣子最上面,前文有提到过,看守契盒的小奴们都知道此奴已逃,每次都会拿出来放在一边,等最后要合上盖子时再拿进来,所以公子无夏能一眼看到。 只是这名字为何这么怪异?前文中,我们有提到过,在东周时,氏和姓并不是后世大家所认知的意思,它们之间有着很大区别,“姓”起着“别婚姻”的作用,贵族男子又不称姓,故女子称姓特别重要,为了给待嫁或已嫁的同姓女子加以区别,就形成了对女子的特殊称呼,在姓的前后加前缀、后缀,而许国美姬加的是前缀——伯。 我们知道,伯、仲、季、叔,一般用于长幼次序,伯是长子、长女的意思,而许国国姓是姜姓,那么姜美初前身的名字叫伯姜,如果她有幸嫁给晋公子,也可用夫家采邑、谥号为前缀,可叫晋姬。 至于伯姜前面还有一个许字,我想不要我说,大家都应当知道了,她是许国人,奴契上当然以‘许’区别于其他人。 姜美初感觉到了公子无夏那一瞬间的眉动,难道自己的奴契在里面? 公子无夏捏起一块奴契,“是这个么?” 公子江连忙叫道,“子兴,快让你的家臣辨一下?” 公子兴抬了抬手,家臣连忙上前看了下,轻轻摇了摇头,“否!” 姜美初捂着心口暗道,当然不是了,这家伙的目的在我,娘呀,妈呀,我的奴契怎么会到他手里,让我死了算了。 到了公子无夏手中么?当然会到,但目前还没有,姜美初奴契还好好的躺在匣中,像公子无夏这样的权谋者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露痕迹的事。 “哈哈……”公子江大笑,“快快拿酒过来,快快拿酒过来……” 宫仆端着托盘,里面放了三盏酒。 “晋公子请——” 公子无夏随手把牌子给了身边的里二,伸手就端起托盘里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公子兴的家臣悄悄走里二身边,说道:“此契不是晋公子想要的人,牌子给老奴拿着吧。” 里二撇了眼家臣,声音故意很大,“怕什么,等我家公子找到对的契牌,我自都会放进去。” “唯,唯……”公子兴家臣尴尬的退到了主人身边。 公子无夏端起第二杯酒,“子兴怕我贪了你的小奴?” “就算贪了也无防。” “哈哈……”公子无夏大笑两声,再次仰头连饮两杯。 “哈哈……” 看到晋公子爽快的饮了三杯,氛围一下被调动起来,曹伯连忙上前一步,叫道:“再来……再来……今天非得灌醉晋公子不可。” “然……灌醉他……” …… 公子少荣等人不知是凑热闹,还是对赛马落败耿耿于怀,反正他们很带劲的起哄,看着公子无夏又拿错,错一次,起一次哄,一口气都喝超过十杯了。 不会吧,为了浑水摸鱼拿到自己的奴契,公子无夏疯了,喝这么多酒,不知道伤身体啊!姜美初暗自诽腹。 “哈哈……”面色已经绯红,公子无夏笑道:“看来此匣还是没有舞优的奴契,吾到下一个。” 里二上前,“那小人把奴契重新放进去。” 众人看着晋公子小奴把拿错的奴契重新放了进去,至于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酒闹得这么疯,就连家臣都没十分关注,他想,要是拿了就拿了,还省得主人拿粮养她们,说不定还能趁机到夫人跟前邀个功。 这些人没关注,可是姜美初关注了呀,她的眼几乎一眨未眨,看着里二把自己的奴契悄悄隐了去。 吁……松口气的同时,她又深深的纠结起来,难道我要跟这个家伙纠缠不清?不……不……绝不……本姑娘要潇洒离去。 正在此时,南阳君回来,依然是人未到,声已到,“哈哈……众位,看什么美人呢?这么热闹?” 听到南阳君的声音,里二暗自惊了一下,悄悄退了一步,惊慌的撞了一下公子吕。 公子吕得了公子无夏千金,此刻心情好着呢,遂对他的小奴撞了自己也不以为意,挥挥手自是让里二退到边上了。 “君子……” “南阳君……” …… 众人纷纷和他见礼。 “对不住了,各位,有事来晚了!”南阳君笑得一团和气,“我自罚三杯。” 马上有宫仆端上美酒,他端起就喝,一口气三杯全部下肚。 “好……” “好……” …… 公子江等人纷纷喝彩,这个喝彩,可比给晋公子喝彩时有诚意到了。 公子无夏垂眼,嘴角微勾。 “玩什么呢?这么热闹?”南阳君问。 “在玩猜名字游戏。” “猜谁的名字?” “呶,就是边上这上舞优的奴契。”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南阳君的眉角不自觉的动了一下,随即看向公子无夏,笑道:“晋公子猜到了吗?” 公子少荣笑着摇头,“连着喝了十几杯。” “还没猜到?” “然!” “哈哈……”南阳君大笑,“那吾可以看到晋公子喝酒了?” 公子无夏摇摇头,“吾以不胜酒力,这第三个匣子不翻也罢,吾认输了!” “居然认输?”公子华皱眉,“晋公子,这游戏可是你提出来的,现在认输,未免不尽人意吧?” 公子无夏睥睨,“殿内这多么多,总得给大家一个机会玩玩吧,总看我一个人玩有何意思。” “然,然……”曹伯早就垂涎面前的美人,连忙附合,“吾要来抓抓看,要是抓到了,美人就归我了。” 一直知道曹伯混不吝,没想到一把年纪竟然跟一众年轻公子搅和,南君眯眼看向三个匣子,如果刚才他没听错的话,这个游戏是他提议的,他为何要提这样的玩法? 南阳君双眸看似看向曹伯翻动奴契牌子,实际大脑在高速运转,两年前清心寡欲的晋公子连女人都不让挨边,两年后,竟主动讨要美人……是何居心…… 南阳君目光不知觉看了眼面黑的许美姬,难道……难道他跟自己一样想要许美毁的奴契……那……他目光微深,射向醉意熏熏、悠然自得的公子无夏。 难道他得手了……南阳君微微闭目,该死……他居然用了这样的手段拿到了奴契,自己应当让仆人先一步问子兴要来的,现在……真是该死…… 暗自诽腹咒骂公子无夏手段卑鄙时,南郡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为何要悄悄的拿走奴契呢?难道忌讳两年前子兴势在必得的决心?可都过了这么久,子兴也许早就忘了许国美姬。 余光看向公子清,只见他悠闲自得,好像只是看人玩游戏,并不知道这个游戏深藏了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晋公子无夏在卫国时救过许国美姬之事?更不知道自己花十个金币买来的小奴,实际上跟公子无夏有瓜葛? 公子清还真把在卫国的事忘了,不,确切的说,在卫国时,姜美初救柴一时只跟他在公子无夏的院子里照过一面,并在照面时,被她很快躲过去了。所以公子清并不知道许美初跟公子无夏之间有故事。 南阳君想当面揭穿公子无夏,眼眸束了又束,想到刚才在北仓看到的粮食存量……再想想就要靠近郑都的楚人…… 里二一直暗暗盯着南阳君的举动,发现他脸色阴沉,暗暗抿了抿,就算他当众揭穿公子,我们也不怕,牌子他已经离身了,搜不到,就算要搜,也得看看,我家主人现在可不是好惹的,为何不当面要奴契,只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般见识?呵呵,怕是不止吧!腹黑如公子无夏,怕是被别人逮到自己的软肋吧! 不管怎么样,南阳君权衡之后放弃了许国小奴,跟国家、楚人相比,一个许国美姬,还没到当众与公子无夏翻脸的地步。 南阳君跟着人群笑起来,仔细看过去,原来曹伯拿到了美人的奴契。 “哇,曹公厉害……” “厉害!” “哈哈……”曹伯得意极了,走上前就把美人拉到怀里,当众就摸了一把美人的山恋。 “哈哈……” 众人跟着调笑起来。 “曹公让开,这好玩,我来指个美人猜名字……” …… 大殿内再次喧腾起来,公子无夏好像醉酒的样子,被上前的里二搀扶着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一手拄头,一手揪着人中,歇气解酒的样子。 公子兴转头看向郑伯,夜都快深,公子无夏竟没有丝毫提合盟攻楚之事,他的眉头紧皱。 南阳君在喧闹声中靠近了公子兴,虽然不揭穿,他还是想确认一下,轻轻问道:“逃奴的奴契都在匣子里吗?” “逃奴?谁?”公子兴不解的问道。 子兴果然忘了,不过也不怪他,自己要不是被赛马震惊,也不会想到还有许国美姬这样的人。 “许国美姬。” “许国美姬?”公子兴有一阵恍乎,他恍乎记得脸上沾了血的有趣小奴,还有在校场捡箭的样子,但也只是恍乎,许美姬倒底长得是什么样子,他真记不得了,顺口而问:“叔叔抓到她了?” 南阳君目光看向公子清身后。 要死啊,这个笑面虎想干什么,难道就不能等姐姐出了宫殿嘛!姜美初死命避开这对叔侄的目光。 顺着南阳的目光看过去,公子兴并没有看到什么,眉头紧拧:“叔叔在看什么?” 南阳见侄儿对许国美姬没什么印象,想想住嘴了,“等我抓到再跟你说。” “叔叔,现在是我们郑国跟楚人的关键期,一个小奴还是以后再说吧。” 当然以后再说,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他刚才就揭穿公子无夏了,亦不会让许国美姬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公子清身后。 南阳君看了眼公子兴,点点头,“吾知分寸。” 发现自己还没有回答叔叔的问题,公子兴轻轻招了下,家臣马上上前,“殿下——” “许国美姬的契在匣子里吗?” “禀公子,一直放着。” 南阳君再次看向悠然而坐的公子无夏,便知道他得手了。 公子兴皱眉,“其他逃奴的奴契也是这样处理的吗?” “否。” “何意?” 家臣回道:“许国美姬曾入过公子的眼,既绝色又舞冠东周,所以小的一直把她的奴契放在优等奴里。” 原来是这样,公子兴夸道:“宰君有心了。”仔细想想,当时确实动过心,只是随着父候在众诸候国的威望减弱,没成一方方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女人身上了。 “多谢殿下夸赞。”宰君说道:“这两年,小人一直有追捕逃奴,就是没有许国美姬的影子,就像他哥哥公子禧一样,一直没有踪影。” 南阳君眯眼,心道,你们当然找不到许国美姬了,要不是那次公子呈抓了她的奴仆,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居然以梁国小儿禾冬的身份活在世人眼前。 等等……禾冬……禾冬…… 南阳突然一个激楞,他知道刺他的黑衣人是谁了?他快步出了大殿。 叔叔……公子兴没想到南阳君一声不吭出了大殿,连忙跟上了去。 正在吵闹的众人发现南阳君出去了,他们停止了喧闹,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之间,整个大殿如死一寂静。 南阳君走到大殿门口,对暗卫说道:“去查查,梁人侠客禾弦是不是在郑都?” “唯,公子!” 仿佛发生了什么事?众诸侯国公子、卿士相视一眼,纷纷回到自己的坐席,立身而揖礼,“夜色已深,吾等告辞了。” 郑伯一直坐在主位,一直关注公子无夏,发现他竟然睡着了般。 睡着了吗? 郑伯发现的没错,尘埃落定,奴契在手,人虽不在自己身边,但就眼前,公子无夏真得宽心的睡着了。 见郑伯看向自家公子,里二不得不上前唤醒自家主人,“公子……公子……” 眯了一觉的公子无夏睁开眼,第一眼就搜寻小女人的身影,发现她乖乖的立在公子清身后,才慢悠悠的立起身,揖礼,“对不住,晚辈失礼了。” “哈哈……”看向面色绯红的晋公子,郑伯大笑,“无防,来人,伺候公子在宫里就寝。” “多谢郑公,不必了!” “晋公子太客气了。” 公子无夏道:“多谢,吾还有些私人之事要处理,就不麻烦郑公了。” 见晋公子坚持,郑伯只得放行:“既然有事处理,那晋公了随意。” “夜色已深,晚辈先行告辞一步了。” “来人,送晋公子出宫。” “唯……” 公子江等人也纷纷揖礼,不一会儿,整个大殿空空如此,诸侯各国人等都出宫了。 公子无夏心满意足,准备回到郑馆美美睡上一觉,郑国最高权力三人却愁坐在公务房。 “父候,我们低估晋人了。” “这坚子……”郑伯气得胸口起伏,“老子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南阳君眯眼沉默。 “玖弟为何不说话?” 南阳君道:“刚才没有探到梁人禾弦,却探到了齐人长虹。” “何意?” 南阳君回道:“为弟有内幕消息,长虹是公子呈助晋邢夫人刺杀公子无夏的杀手。” “什么?”公子兴高兴的眉头高高抬起,“是不是来刺杀晋公子?” 南阳君双眸微眯,“我的人还没有探到。” “父候,现下该如何?” 郑伯一脸疲惫,“玖弟——你说老哥哥该怎么办?” “主公,是时候出兵了,再不出,这么多人在这里,光粮食我们就招待不起了。”南阳君回道。 “粮食?”郑伯老眼眯眯:“今天在大殿里,我恍乎听人说公子无夏在边邑种两季麦成功了,说是粮食大丰收?” 南阳君长叹一口气:“主公,晋人带来了大批粮草。” 郑伯先是两眼发光,接着又皮下眼,“晋人太贼,难搞。” “主公说得对。”南阳君说道:“明天,不管公子无夏如何安排,主公,我们赶紧让城外的大军向楚人宣战,赶紧守住郑国。” 郑伯点点头,“兴儿,听到玖君的话了吧,赶紧去安排。” “诺,父候!” 众诸候国之人很快回到了馆舍,一天玩乐下来太累,这些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123章 相吻 要娶 至于藏在公子吕身上的奴契,里二既能悄悄的放进去,当然又能悄悄的拿回来了,公子吕浑然不觉,今天又是赛马,又是得币,整个人都处在兴奋中,根本没发现,公子无夏的小奴为何又碰撞到了他。 “对不住了,公子,小人崴了一下脚。” “无防,无防……”公子吕豪爽的挥手,在卫卿雪良的伺候下回去了。 公子清还想着自己对小奴说过的话,悄悄吩咐侍卫,让小奴今晚到他房间,公子嘉心念楚人,坐在公子清房间不肯走。 公子清又不好意思赶他走,轻笑问道:“子嘉兄,你气什么?” “子清,你说晋公子为何不提出兵之事?”公子嘉心情相当不平静。 “或许,他也有他的考量。” “再考量,对我们大家都无益。” 公子清抿了抿嘴,“我的人探到,楚人就在百里之外了。” “然,可为何一个、两个,还不出兵,难道要等楚人踏平郑国?”公子嘉义愤填鹰。 公子清叹气,“不会再等了。” “真的?”公子嘉听到这话,两眼一亮。 “嗯!”公子清点头:“今天晚上,我发现郑伯一直盯着公子无夏看,直到他出宫。” “这跟出兵有什么关系?”公子嘉不解。 “郑伯熬不下去了。” 公子嘉明白了:“所以他看公子无夏,等着他出口,他跟着下台阶?” “然!” 公子嘉眉心直动,“早做什么人去了。”分析到郑伯意动,知道出兵有望,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从蒲团上立起身,“吾去睡了,明天一早,整兵出城。” “吾跟你一起。” “好!” 要不是公子嘉缠着公子清,姜美初觉得自己脱离公子清还得费些周折,一下马车,她就去找团儿,并不知道他派人找她。 团儿睡得正香,被主人叫醒:“主人,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我刚跟公子清从郑宫出来。” “哦,那我去煮点食给你吃。”团儿在边邑时,和姜美初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她有吃夜宵的习惯,连忙起身。 “别了!”姜美初按住团儿,“我要离开了!” “现在?”团儿被主人的话惊醒了。 “嗯!”姜美初不舍的点了下头。 “主人,你拿到奴契了?” “差不多。” “差不多?”这话什么意思,团儿不明白。 姜美初也解释不清,对她说:“我就不去跟薛姬道别了,咱们有缘再见。” “主人……”团儿的眼泪哗哗直往下流,每次人生遇劫,主人总如天神一般降临到她面前,帮他们渡过劫难。 姜美初抱住了团儿,同样难过,手不停拍着她的后背,“相信我,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主人……主人……”团儿泣不成声,“我……我相信你的话。” 怀孕的薛姬睡得比较浅,听到团儿房间有动静,轻手轻脚到了她的房间,轻轻拉开移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等她们心情平静了才说道:“小夭……” “薛姬……”姜美初直起身,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薛姬进了房间,随手关了门,“美姬,你总是这样客气。” 姜美初轻轻一笑,“我要离开了,你们多保重。” “会的,谢谢你,所有的一切。”薛姬伸出双手紧握她的双手。 姜美初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团儿,“这丫头心思单纯,烦请薛姬照顾一二,要是遇到好郎君,麻烦给她找个好归宿。” “嗯!我会的。”薛姬点头,自己身边也曾有丫头,但他们早就攀龙附会去了,只有一个老实朴厚的团儿与自己风雨与共。 “天色马上就要亮了,我真的要走了。” “你也多保重。” 姜美初再次点点头,不再说话,伸出双臂再次分别拥抱了她们,含着泪转身出了团儿房间。 团儿和薛姬跟着跑出了房间,眼睁睁的看着姜美初消失在夜色中。 “夫人……”团儿转身扑在薛姬的怀里,“夫人,我舍不得主人走。” “我也是……”薛姬看向茫茫的夜色,喃喃自语,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又能奈何呢! 坐在门口守值睡觉的里二,感觉到细微的轻响,刚想站起看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抬的屁股又沉沉的坐下去,继续睡大觉。 黑暗中的十竹同样摸了一下佩剑后,继续假寐。 房间内,公子无夏和着衣袍坐在几后,一手抻在脸侧,双眼合闭,一看就是睡觉的样子。 为何不躺在床上睡?悄悄溜进来的姜美初这样想道。 “你说呢?”公子无夏眼未睁,声音出来了。 “哦,你吓死我了!”偷偷摸摸进来的姜美初真被突然发声的公子无夏吓了一大跳,不停的拍拍胸口。 公子无夏慢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女人,他们的眼神终于对上了。 “公……公子……”姜美初抿嘴低下头。 “为何不辞而别?”公子无夏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内心的话,没有拐弯抹角。 就向恋人在问,你为何要提出分手,姜美初回答不出,低下头。 见小女人不吭声,公子无夏面露急色,脱口而出:“你不心喜于我?” “不,没有!”姜美初想也不想就回道。 “那为何……”听到小女人的话,公子无夏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却又不解:“既然心喜于我,为何又要离开我?” 姜美初抬眼看向公子无夏,他是真不知,还是装不懂,她漂亮的杏眼微冷。 面色突变的小女人,让公子无夏的心没有来由的突了一下,“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做错?” “那是为何?”公子无夏立起身,走到姜美初跟前,双眼直视她,想弄明白,他们为何成了今天模样。 “我们……”男人和女人是如此不同,男人想得到全天下,女人要的只是一个男人,你的天下,我的你,又怎能了解,姜美初再次低下头。 公子无夏墨色深瞳,急言而问:“什么?” “我……”姜美初咬牙,不知如何回答。 “你为何要避开我的眼睛。”公子无夏双手抓住小女人的双肩,手指下却是单薄瘦弱的削肩,原来瘦的人不是自己一个,她竟也瘦了,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痛,“为何……” 早死晚死,都是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姜美初深深吸了口气,抬眸紧紧的看贵公子。 贵公子不自然的向前倾听。 “因为——” 贵公子又朝前进了进,双眸瞳孔里,除了小女人,什么也没有。 “因为你不会娶我。” “……”公子无夏倏的怔住了。 贵公子如此细微的动作,却让姜美初浑身发寒,既然已经说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不做男人宠妾,二不会没名没份跟一个男人扯不清,现下你明白了吗?” 公子无夏仍抓着姜美初的双臂一动不动。 冷哼一声,伸手就摸向公子无夏怀中,他本能的避开了。 姜美初才不管,一个反手,一只手把公子无夏搂在自己怀里。 “再……抱紧点!”发怔的公子无夏突然说道。 “想得美。”姜美初呸了一声,另一只手伸到他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奴契,仔细看了一下,不似作假,双眸看向贵公子,“谢了,公子!” 说完,姜美初松臂。 “别走!”贵公子双手紧箍着要走的小女人。 “我干嘛不走,我可不做你的宠妾,你的什么暖床女人。”姜美初冷冷不屑道。 突然之间,贵公子无辜极了:“我没让你这样做啊。” “但你也不会娶我。” “谁说我不会的。” “我说的……”姜美初感觉自己突然听到了仙乐:“你刚才说什么?” 公子无夏伸手点小女的鼻子,“我说我会娶你。” “啊……啊……啊……”姜美初惊喜的连连叫。 门外,里二掏了掏耳朵,看向十竹。 十竹眉头直皱,他想去找大夫陈阳。 房间内,姜美初双臂绕到公子无夏的脖颈上,仰起小脸,“没骗我吧。” “吾从不骗女人。” “那……那要是有人不让你娶我怎么办?”姜美初在兴奋中隐忧。 “我的对手巴不得我娶你,想跟着我成事的人可能会不让我娶你,可公子我是一个没有成算、没有魄力的人么,他们想阻也阻不了。” “要是你老父不同意呢?” 公子无夏嘴抿了抿,没有吭声。 姜美初绕脖的手松了。 “那我也有办法娶了你。”公子无夏根本不给小女人松臂的机会。 “真的?”姜美初果然高兴的又绕紧了双臂。 “嗯!” “这么有诚意娶我?” “嗯!” “哈哈……”姜美初踮脚就亲上贵公子的唇。 哎哟喂,这火一点,真如火山爆发,那还能收得住。 姜美初环着贵公子的颈项,一个仰头,一个低首,唇舌纠缠,两人的呼吸已乱,但是依旧很温柔,缠绵之间,仿佛要诉说半年以来的相思之苦,略带薄茧的手顺着她的腰侧游移,掠过胯骨,滑上她的腿。姜美初顺势双腿绕在了贵公子的腰上。 他们紧紧的贴一起,紧紧的,再也不要分离。 温柔的亲吻,慢慢的变得炙热,姜美初难以自抑的嘤咛,随着贵公子修长手指的游移,她的嘤咛也变了调。 贵公子的吻仍在继续,由小女人唇间朝耳际游移,轻轻添试她的耳廓,猛不丁竟咬了一口。 “啊……”小女人吃疼的叫了一声。 “惩罚你不辞而别。”贵公子沙哑的说道。 “你早说娶我,我会离开么?”姜美初气得拍打贵公子。 “急吼吼的小女人,公子功未成业未就,那来成家的心思。” “啊……”没想到贵公子是这样想的,难道自己冤枉他了。 看到小女人犹疑不定的样子,贵公子生气,竟敢不信公子,掠过脖颈,留下一串串草莓,这草莓种得小女呼吸急促,“不要,公子……” 贵公子却只管低着头,不要?如此鲜美的味道,叫他如何停得下来,随着小女剧烈的呼吸,贵公子的呼吸也变得紊乱急促。 贵公子继续往下攻城掠地,到了小白兔边,他刚想解衣襟,手被小女捉住了,“公……公子,还没有大婚呢!”呼吸虽不稳,可是脑子还能转得过来。 贵公子顿了一下后,倏一下双唇再次移到了小女人的双唇边,将她的呢喃尽数吞没,他们不知不觉吻到了床上,不知不觉吻着她的脸颊耳际,不知不觉的呢喃:“小奴,公子心喜于你,不能没有你。” 贵公子的粗喘就在耳边,热气也吹袭着耳朵,有些痒。小女人紧闭着眼睛,却弯了眉,双手绕上公子的脖颈:“我也心喜公子,但能离开公子。” 前半句让公子欣喜若狂,后半句,让公子抓狂,“小奴,你敢!” “我现在可不是小奴哟,公子!”姜美初得意的掏出自己的奴契挥了挥。 “小奴,你还反天了。”公子伸手来抢,可他那里是小女人的对手,左抢又夺就是够不着,挫败感让贵公子心道,娶一个有武力值的女人,难道以后吾会在下? 呃……公子你……你想得也太多了吧。想多了吗?这个……好像在下也不错。 呃…… 见公子竟不抢了,竟在发呆,姜美初疑惑的伸头凑近公子的脸,轻轻唤道:“公子……公子……” 公子突然道:“我想现在就大婚!” “啊……”发什么疯,姜美初心想。 公子猛得从小女人身上爬起,在爬起的一瞬间,姜美初看到衣袍下的小账蓬,她终于知道公子为何急着大婚。 姜美初羞得捂嘴,“啊……啊……啊!” 贵公子在小女人的低叫声中进了洗漱间,边进边想,打退楚人就回边邑大婚,什么功成,什么业就,先生几个娃再说。 呃…… 天未亮,十竹就来找自己,陈阳急得连腰带都没有系,就开门把他迎进屋,“何事,小竹?” “公子要娶许美姬。” 果真如十竹预想的一样,陈大夫皱眉。 “大夫,公子将来是要继承候位的,夫人临终前,让公子一定要找个有实力的外家,而不是像鲁国这样的弱国。” 陈阳吁气。 “现在倒好,公子直接娶一个败国小奴,让夫人如何在泉下瞑目。”十竹冷冷的说道。 陈阳微微抬头冥思,捋了许久的胡须。 “大夫,你在想何事?” “也许,许国美姬不错。” “什么?”十竹大惊。 陈阳连忙安慰吃惊的十竹,说道:“通过与许国美姬的相处,老夫的看法跟你不同,对公子来说,最好的当然是找个有实力的外家,这样将来继承候位会轻松、甚至轻而易举,要是这一条路行不通,娶了许国美姬也未偿不可……” “大夫……” 陈阳伸手:“听老夫把话说完,许美姬有奇思妙想,公子有能力有手段,他们两个联手绝对会超过一个有实力的外家。” “大夫……” 陈阳继续说道:“小竹,公子娶了许美姬,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了得力的外家,有些事必将受外家制肘,但许美姬就不同。”余下的话,陈阳也不多说了。 “这……”十竹抿嘴沉思。 陈阳拍拍十竹的肩,笑道:“不过,什么理由都比不过公子心喜于许美姬,所以你……就不要操心了。” 十竹愣愣的看向陈阳。 “记住一句话——” “……” 陈阳微笑道:“公子好了,我们这些人才好。” “那是自然。”十竹赞同的回道。 “没有了许美姬,公子连魂都没有了,你觉他会好吗?”陈阳反问一句。 十竹皱眉:“假以时日,公子终会忘了她。” 陈阳无奈笑笑,“也许吧,可他们还是相遇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黎明时分,公子无夏准备搂着姜美初好好睡上一觉,可是小女人不同意:“楚人大军就要压境了,你们真等楚人灭郑?” “不会。”公子无夏肯定的回道。 “可你睡着不动,不就是这个意思?” 公子无夏闭着双眼道:“郑伯已经等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今天会出兵?” 公子无夏点点头,“嗯。” “那你还睡什么觉?”姜美初拍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贵公子。 “男人之间的事。” “哦——”原来是博奕、角逐,姜美初笑嘻嘻的挑眉:“我懂了。” 公子无夏也挑眉,“最好我身边睡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那就更好了。” 姜美初双眉竖得老高,“你的意思是让我以许美姬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里?” 公子无夏坐起身,伸手把小女人捞在怀里:“吾有能力保护你了!” “公子……”姜美初感动的扑到公子怀里。 “打退楚人,我们就回边邑大婚。” “公子……”姜美初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蜂腰,感动的泪水滴在他的衣袍上,“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洗脸换装。” 公子无处伸出双手抱着小女人的额头亲了一下,“去吧,我的小儿。” “公子,我是女人呢!”姜美初娇俏的提醒。 “你像女人么?” 姜美初瘪嘴:“公子你找打!” “你舍得么!” “小儿当然舍不得打公子。” “哈哈……”公子无夏大乐。 天色已经大亮,公子嘉迫不急待的吃好早食,穿上自己的甲衣、戴上自己的头盔,腰佩剑到了公子清住处,却发现要一起出城门的公子清连早餐都没有吃。 “子清,你……” 公子清正在找小奴,让侍人去找,竟没有找到,“没在公子吕那里?” “禀公子,公子吕的仆从说,昨天晚上,小夭是找过她们,但现在她们也不知道人到了那里。” 公子清皱眉,还想再问问,见公子嘉来了,“动作这么迅速。” “嗯!”公子嘉道“:既然要出去,那就早一点。” “好,”公子清只好作罢,“等我一下,吃好早膳后,我们去找公子无夏。” 这下轮到公子嘉皱眉了,“要是他不出城呢?” “那我们也算打过招呼了。” “也是。”公子嘉点点头。 郑伯一直让人留意馆舍的动静,听说蔡国公子嘉已经穿上战袍,面色一喜,“这么说,他要出城了?” “禀主公,传来的消息是,公子嘉已让人把馆舍内的衣物等都收拾了一番,就等与公子清一起出城了。” 郑伯道:“前两次会盟,这两国就是刺头,现下知道急了,果真是动到谁的利益谁紧张!” 宫侍没敢接话,心道,蔡、陈二国虽临楚边界,可楚人打得是我郑国啊,主公应当是你更急吧! “子兴呢?” “禀主公,殿下正在校场点兵。” “好,好……”郑伯高兴的连连点头,“终于动了!” 里二站在房门口,看着天色由蒙蒙亮变成清亮,再由清亮变成日出东升,公子要是再不起床,怕要三竿头了。 听着院子外吵杂的脚步声,里二正想敲门,可是……要是公子跟许美姬两人正在造小人,那岂不是…… 咦……乱想什么呢?别乱想别乱想,里二不停的甩着自己头。 十竹歪坐在走廊栏杆上,双手仍旧抱着剑,目光呆呆的看向院子,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里二立到十竹身边问,“问你呢?”他伸和捣了捣十竹。 十竹回过头,“没想什么。” “怎么可能没想什么?”里二不相信,“你肯定在想什么?” 十竹抬看向晴朗的碧空,“想起了夫人。” “夫人?” “嗯!” 里二叹气:“我们两个是夫人省亲时收留的流浪儿,没有夫人,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然,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十竹说道。 里二问:“是不是大夫同意公子娶许美姬了?” 十竹沉默。 “你想报夫人的恩,让公子有得力外家?” 十竹仍旧沉默。 里二讥笑一声,“那你觉得那个有实力的主公会把女儿嫁给主人?” 十竹转头看向里二,“连你也不想听夫人话了?” 见十竹面色严肃,里二抿嘴,“我……我就觉得公子有了许美毁,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夫人在泉下看到也会高兴吧。” “……”十竹面凝滞。 里二正不知怎么安慰十竹时,陈蔡二国公子到了。 “你家公子在吗?”公子清笑问。 里二连忙上前行礼,“回禀公子,我家公子还没起来。” 公子清和公子嘉简直不敢相信,“可今天早上他起得很早啊?” “那个……那个昨天晚上我家主人酒喝得有些多了。” 公子清点头,“那倒是。” 公子嘉嘴直鼓想说话,可他这个嘴拙之人不知怎么说,急得转打转。 里二心虚的朝走廊边上退了退。 公子清见小奴往边上退,以为他去叫门,没想到缩到一边,竟不动了,这是何意?难道他真得跟郑伯耗上了?不会吧! 公子清看着团团转的公子嘉,朝里二、十竹看过去,示意他们两个叫门,可他们都把头别过去,这…… 公子嘉厚实但不傻,看到两个小仆动作了,对公子清叫道,“你叫——” “我……” “你是他朋友。” “你也是啊!” “你叫……”公子嘉边忙说道。 公子清看着着急却不肯开口的公子嘉,叹了口气,“那我就来做个恶人吧。”他这句话声音说得有些高,里面的人只要不睡成猪,都应当听到了。 可等他把话说完,里面竟没动静,公子清明白了,晋公子在装睡,他真跟郑伯耗上了。 不知为何,公子清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微微叹气,硬着头皮叫道,“子夏兄……” “子清么?” “然,是吾。”幸好晋公子给自己面子,公子清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子夏兄,我与子嘉要去城外集兵攻打楚人了!” 房间内没有声音传出来,一阵静悄悄。 公子清与公子嘉相视一眼,难堪极了,就在他们目光交流准备离开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公子无夏亲自拉的门。 ------题外话------ 推荐好友不见星辰新文《萌宝助攻:老婆别跑》 萧旭和吴小溪的爱情故事从高中到大学,从同桌到同床。 原以为一牵手就是一辈子,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一场分开却措手不及。 再相见…… “吴小溪,你结婚了,还有个娃?” 他默默地退回好朋友的位置照顾,可是…… 她的“老公”向她求婚? 她的儿子姓萧? 什么什么什么…… 他才是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等等等等等等,老婆别跑。 再跑就吻了。 还跑? 谁谁谁……小板凳都搬好,看我霸道总裁上演实力宠妻。 第124章 美人 心疼 “失礼了,二位。”公子无夏揖礼道。 看着衣袍有些不整的公子无夏,公子清道:“子夏兄的酒好像……” “已经醒了。” “那……”公子清指了指衣袍。 “失礼了!”公子无夏再次揖礼。 在东周时,人们十分注重礼仪,冠、衣、履等怎么样穿戴都有规定的要求,不可随意,如果衣冠不整见人,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公子清顺着公子无夏目光朝房间看过去,一个美人立在他身后,见他看过来,双手交叉,压在身前左侧,“见过公子,公子安!” “美人……”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却身穿一身男式素锦袍,青丝绾髻如男人般簪玉,整个人空灵清绝,美得清雅高华、倾国倾城。 公子嘉也愣住了,公子无夏的房间内竟有美人,他不是连女仆都没有一个么,怎么会有美人?难道是郑伯深更半夜送过来的? 公子无夏浅笑之声惊醒了二国公子,“二位是现在就出城,还是进来坐坐?” “难道你不出城?”公子嘉直接问道。 “当然要出。” “为何不现在出城?” “吾在等人。” “谁?”公子嘉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公子清倒是明白晋公子在等谁了,眯眯眼,“带着美人等?” “然……”公子无夏莞尔一笑。 公子嘉这下明白了,气得手发抖,“子清,我们走!” 公子清揪了一下眉心,“子夏兄,这样真得好么,郑国就是中原的门户,郑国破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没好处。” “那你为何还不出城?”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打退楚人。” “何意?”公子清眉心皱起。 公子无夏慢悠悠的扰了一下袍子,“要不了多久,你就明白。” 公子嘉拉了一把公子清,“我们走。” 公子清皱眉,郑伯想成方伯已经由来以久,陈蔡二国亦曾不服抵抗,不参加郑伯的会盟大会,可现在情况不同,一旦楚人打开大周朝的门户郑国,那后果不堪设想,晋公子还跟他…… 他的实力、他的威望也不过才崛起两年时间,竟跟郑伯争长短,那跟目光短浅的郑伯有何区别。公子清带着失望跟着公子嘉出城了,并没有意识到美人就是他见过的黄脸小儿或是黑脸小儿。 郑伯在宫中一直等公子无夏领人出城的消息,结果蔡陈二国都出去了,晋国公子还是没有动,“他想干什么?” 公子兴已经从校场点兵回来,“父候——” “坚子……坚子……” 南阳君说道:“事到如今,吾等与他一起出城。” “真是岂有此理。” “主公,我们只带一万人马,余下的几万人马,留着守城。”南阳想想说道。 “玖弟的意思是,既然晋公子想当主事之人,我们索性只带一万,让他冲锋陷阵。” 南阳君回道:“诺,主公,再者,我们的粮草可不多了,军队带出去,怕难以供应上粮草,再者,如果有诸候国的粮草跟不上,还要找我们支援,到时,假若不支援,会寒他们之心,让他们有机口懈怠。” 郑伯神色凝重,点点头,“就听玖弟的。” “诺,主公。” “子兴,带人马到晋公子处,与他一起出城迎战。” “诺,父候。” 随着陈蔡二国公子出城,附庸于陈蔡的小诸候也纷纷跟着出城,整个郑都开始紧张起来,长虹走在大街上,看着急匆匆往家赶的平民,立在街角。 “主人,我们是不是也跟着出城,离开这事非之地?” “可我能感觉到,禾冬就在这里。” 小僮叹了口气,“公子,一旦开战,我们会脱不了身的。” 长虹道:“且等等!” “主人……” 长虹却是不理,径直朝前走,小僮刚想叫时,发现主人好像在追人,连忙跟了上去。 南阳君和公子兴等人到了馆舍时,馆舍内风景小榭处围了许多人,而且这些人还不是一般的奴仆,他们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卿士。 “子呈,你们看什么?” 公子呈转头看向来者,“玖君……” “有何……”当南阳君的目光投到池塘中的小榭内时,他止住了声音,只是见亭内坐着两个白衣飘飘之人,一个是华贵天成的贵公子,一个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们手执棋子,正在悠然对奕。 微风拂过,透过池边成排的柳树,散入荷塘,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池中荷花娇艳,翠叶鲜嫩,宛如朵朵美玉洒落在微波荡漾的池塘上,绿油油的荷叶像一个个大玉盘浮在水面上。 荷叶挨挨挤挤遮住了夏日烈阳,小鱼在荷叶底下快活的游来游去。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贵公子、美人与一塘美色相互交融辉映,仿佛天上人间。 “何处美人?”公子兴紧皱眉头。 公子呈摇头,“未能打听到。” “来人……” “何来美人?” “禀公子,小的们已经打听过了,从公子无夏进城到现在,并未见他召见美人。” “难不成她是从地上冒出来的?” “怕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吧!”曹伯刚刚起床,听说馆舍有热闹好瞧,连忙过来。 曹伯身边的夷姬看了眼荷塘中心,突然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这女人没被烧死,她不知觉的就朝南阳君看过去。 南阳一团和气脸此时显得冷漠森然,这女人居然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居然以许国美姬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中。 只是为何还梳男人般发髻、穿男人衣袍,扮男人成隐了? 众人围在小池塘边纷纷猜测,“这美人到底是何人啊?” “真是怪异,难道是雌雄同体?” “这晋公子也厉害啊,要么不找女人,一找就找倾城绝色的大美人,可真有他的。” “哈哈,说得极是,此色冠绝东周。” “冠绝东周?”伺候夷姬的雀儿突然尖叫一声,“我家美姬?” 公子韶一直在疑惑,此美人像又不像自己表妹,像——容颜几乎不差几分,不像——表妹柔弱、不像此美人英姿飒爽。 听到女仆尖叫,目光扫过去,赫然就是表妹身边的丫头——雀儿,这女仆经常帮表妹找自己,公了韶有印象,既然她都确定了,那榭中之人真是两年未见的表妹——伯姜! 雀儿声音在众人极切想知道美人是谁的怀况下,并没有引来大不敬的杀身之祸。 曹伯转身就问,“你家美姬是谁?” “我……”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雀儿吓得后退了一步,却又在众贵人的急切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连忙小跑两步,跪到公子兴身前。 公子兴居高临下,双眼眯向姿色平常的小奴:“你是那国小奴?” “公……公子……”雀儿兢兢战战,眼神躲闪。 “哼……”公子兴冷嗤一声,大战在即,他那有心思去哄一个小奴,“来人,拉下去砍了!” “不……不……公子,奴说奴说……奴曾是许国小奴。”什么叫偷鸡不成差点丢小命,就说得像雀儿这样的女人。 “许美姬……”公子兴蓦得看向南阳君。 南阳君点了点头。 “么,玖君,你早就知道了?”见他点头,公子华大叫道。 “舞冠东周的许美姬?” “此美人已经失踪两年了,怎地此刻出现在晋公子身边?” 众人更不解了。 公子呈看向榭中之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玖君,难道你知道许国美姬以什么身份避开世人?” 南阳君不想点头,可是头还是不自然的点了一下,随着这几天的对晋公子、对边邑的调查,他蓦然发现有一个名字在边邑和晋公子一样齐名,那就是——梁人禾冬,他冒用了名侠禾弦的表弟禾冬的身份。至于禾冬,从禾弦刺杀自己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在陈国刺杀过自己的刺客,只不过,那刺客武力值不够,被自己刺重伤而逃。 许国美姬竟用了他的身份,真是偷天换日,让人惊讶非常。 “玖君,你到是告诉我们啊,许美姬以什么身份示人?” “梁人禾冬!” “梁人禾冬?” “吾知道梁人禾冬。”曹伯大叫,“曹国有派人去边邑换马、换牛,听说禾记是连邑第一大商,而且禾记东家禾冬是晋公子的男……” 谁都明白曹伯为何说不下去了,那里是什么男宠,而是女人啊! 公子呈面色阴沉,“真没想到,在卫国放掉的黄脸小儿禾竟……”竟是如此出色,竟如男人一般帮着晋公子成就如此辉煌的连邑。 众人看向池中小榭,突然发现一男一女竟不在对奕,晋公子和许美姬肩并肩出了亭。 人群看到他们不知觉的松开一条道,让他们出了水榭走廊。 仿佛在走红地毯,姜美初走在晋公子身份,看着两边围观的人群如是这样想。 姜美初那绝世般的容颜近距离出现在众人眼里 明眸善睐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如柳般的秀眉,眉宇眼角微笑浅浅,水灵得能捏出水来,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妩媚动人。 丝绸般墨色的秀发如男人般髻在头顶,更衬得如瓷般的脖子修长优雅,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显得楚楚动人。 一袭白锦袍白衣如雪,衣袍在走动晃动,清丽秀雅,整个人秀美如画,倾国倾城,当真是风华绝代,疑是从天而来的仙女清丽出尘,不需粉黛便天姿国色,艳冠群妍。 咝……咝…… …… 好美的美人,众人抽气。 卫国馆内,团儿和薛姬因姜美初的离去,正沉寂在悲伤之中。 “唉……”团儿长长的叹了口气,“美姬,我去市坊买菜了。” 薛姬点点头,“小心点。” “唯,主人。” 公子吕身边仅一个随从,见团儿要去买菜,门也不守了,跟着就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好呀,林哥哥!” 二人一起出了门,拐过几道弯,到了馆舍中心道上,发现人群都朝池塘甬道那边去,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团儿拉住同样是仆从的人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么?” “听说失踪两年的许国美姬出现了。” “什么……”团儿大惊,难道主人被抓了,拔腿就朝池塘边跑过去,主人,主人……你千万别有事! 南阳君等人面前和晋公子正面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姜美初知道,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博奕,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乘。 美人垂眼皮。 空气中暗流涌动。 “想不到尔等看美人比我专注,哈哈……”曹伯腆着肚子哈哈大笑,看着许国美姬,那哈喇子就差掉下来,不过也只流流哈喇子,那晋公子没兵卒的时候都不好惹,不要说现在大军在手,还是周天子指定的主事之人。 公子江等人也是色眯眯的看向许美姬,个个在心中yy,此女不仅色美,舞亦超群,要是弄回去,那滋味一定美妙极了。 公子无夏眸光凌厉,扫过众人,丰裁峻厉,望之可威,让人不知不觉收了轻浮。 感觉到众人的变化,姜美初微微转头,微微笑意,看向身边的男人,此刻真是自己的天空了。 有人会说,咦,姜美初是绝顶高手,一人可对百,甚至发挥到极至能对双百,又可以经商赚钱,成为豪贾。 可意义完全不同,在男权社会,可以凭借能力活得潇洒,但如果在潇洒的同时,互相取暖(我同事最近老在我耳边说这四个字,不知不觉就受影响了,她的意思是,无疑论是帮助,还是夫妻之间,付出与得到都是对等的)会更惬意,又何乐而不为! 连想都不能想了,那美人再美跟自己也没关系了,公子少荣凑到南阳君和公子人身边,笑问:“子兴、玖君,你们今天的装束难道是来跟我们玩射击?”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公子兴扫了眼公子少荣,随即收回了目光。 公子少荣被人蔑视,心情不爽,“老子不玩了,不玩了,去城外训小子们。” 公子江等人也感觉到了公子兴与晋公子之间的暗流勇动,附合公子少荣说道:“我们也去。” “来人,收拾什事。” “唯,公子!” 公子兴气得能把这些猪朋狗友揣飞,在关键时候,居然…… 南阳君忍住怒火,笑得一团和气,“听说陈蔡二国公子已经出城,晋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出城?” 公子无夏笑得风轻云淡,目光悠然看向远方。 公子兴与公子玖两人相视一眼,晋人还真是拽上了。 姜美初的目光跟着公子无夏年看向远方,却发现不知那国公子正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她刚想挪开目光,心口却不知觉的疼痛起来,倏的一下弯腰捂住心口。 “初儿……”公子无夏以为‘美人’陪自己作戏,连忙双手扶过来,“怎么啦!”眼色探询过去,意问,初儿你是不是故意的? 可姜美初疼痛的神色未免太真了,难道是真疼?公子无夏急色,“初儿……” 姜美初咬牙直起身想说没事,可是心口却越来越疼,难道像上次一样,夷姬在人群中,她抬眼吃力的寻过去。 夷姬见许美姬看过来,连忙躲到了曹伯身后……难道……难道她知道是我干的…… 本来还找不到机会出口的,现下公子兴找到借口出声了:“晋公子,你不想出城,想陪美人也用不着作戏作成这样吧?” 正准备出城的公子江等人也没有料到晋公子会来这一出,没想到晋公子越来越会玩了,先是在大殿上玩拿奴…… 等等……我想到了什么?公子呈马上对公子兴说道,“难道许国小奴的奴契你给他了。” “哈哈……”公子兴仰头大笑,“你说呢,子呈!” 公子呈马上明白了,“想不到晋公子是如此狡诈,竟偷走了子兴小奴的奴契!” “什么……偷……” “怪不得那天晋公子不同往常,竟提议这样的玩法!” …… 吵吵切切,让姜美初的心更疼了,额头豆大的汗流下来。 晋公子无夏蓦得抬头,“住嘴!” “怎么,晋公子,敢做不敢当?” 晋公子悠悠而说,“郑能灭许邓,吾变能灭了滕、莒。” “你敢!”公子江与公子华齐齐大叫。 “那就试试。”公子无夏冷眸锐利森冷。 公子江与公子莒不知觉的后退了一步。 公子无夏连忙转过头来:“初儿,还疼吗?” “好……好了些!”姜美初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厉害,毫无征兆的跳得厉害,并且揪心的难受,本就是夏日炎炎,疼得她如同在水里捞上来一般。 “初儿……初儿……”此刻的公子那还有贵公子般的风度,紧张害怕的全无姿仪。 “公子……公子……”里二赶紧迎上去。 “找巫医。” “唯,公子!” “怕是坏事做多了,让上天惩罚了吧。”邹国公子少荣撇着嘴说道:“一个妇人居然女扮男装活于人前,不遭天遣,谁遭?” 晋公子眸光灼灼射向说话的邹国公子少荣,疾色眸色,让他不自觉朝后退了一小步:“你……你想干什么。” 收回目光,公子无夏伸手按在姜美初放在疼痛心口的手上,“初儿……初儿……” 不知为何?姜美初感觉自己的脚不由自主朝那个看向自己的公子面前走去,怎么会这样?而且,她感觉汗水仿佛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大脑越来越混沌。 “初儿……” “初儿……” 刚才还如仙女飘飘,怎么现在……众人被搞蒙了。 混沌中,姜美初仿佛看到了一个赢弱的美人,泪眼欲滴,她抬脚就朝公子韶跑过去,她脱口而叫:“你是许美姬?” “表哥……表哥……” 感觉声音就要冲出自己的咙咙,姜美初下意识就伸手捂住自己嘴,不让声音出喉咙。 “你干嘛不让我叫表哥。”蒙胧中,美人停下脚步。 公子无夏感觉姜美初的双腿软下来,马上伸出双臂把她拥在怀里,“初儿……初儿……” 混沌中,姜美初几乎不敢置信般问道:“你……你竟还没有去投胎?” “我……我……”许美姬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搓着自己的双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表哥在这里!” “你要见他做什么?”姜美初当然从团儿口中知道了她与宋国公子韶之间的事,没想到刚想看自己的人就是传闻中的渣男公子韶。 “我……我心喜表哥。” 姜美初恨铁不成钢:“你的表哥助纣为虐,帮郑国灭了你的国,让你的母亲含愤而死,让你的哥哥不知所踪,你竟心心念念不去投胎,看到他还哭着扑着奔到怀里,你怎如此……如此……”骂人的话,姜美初出不了口。 许美初大哭,“鬼差已经追我追了许久,可我……” “要不,你进身体,我出去?”姜美初突然反问。 “否……否……”许国美姬连忙摆手! 姜美初冷冷说道:“为何不进,这样你就可以跟你的表哥厮守一生,相亲相爱了。” “否……否……”许国美姬双手捂脸。 “那你想怎么样?” “我……我……”许美姬泪眼蒙蒙。 鬼差喘着粗气追了上来,“祖宗,我叫你祖宗……” “你是……”姜美初看向黑面獠牙的来人问道。 鬼差翻了个白眼,吓得姜美初差点翻了白眼死过去。 “放心,你死不了!” “啊,你是说,我现代的身体还好好的,我能回去?”姜美初兴奋的叫道。 鬼差又翻白眼,“早就变成灰烬了。” 姜美初愣了一下后,哇哇大哭:“我爸妈怎么办?” 鬼差再次翻白眼:“他们的试管婴儿已经成功了。” “啊……”姜美妆马上停止大哭,“他们没离婚?” 鬼差大叫:“你难道不知道么,这三界六道,最怪的不就是人么,在一起各种作,不在一起又爱的死去活来,你父母就是最典型的作代表。” 姜美初抽嘴角,心却在自然而然中放下来,原来你们仍然相依相偎,有了弟弟或是妹妹就更能白头到老了吧。 “那我是不是要把身体还给她?”姜美初指了指飘荡在眼前的许美姬。 “她呀,阳寿都传给她哥哥了,没得再活了。”鬼差摇头说道。 “啊……” “啊……” 姜美妆和许美姬同时惊叫。 眼看着许国美姬双眼紧闭,牙关磕合,一副就要过去的样子,晋公子无夏心急如焚,情急之中,啪一掌就打了下去。 “啊……不……表哥……我的表哥……”混沌中许美姬的魂魄被公子无夏的掌震飞开去。 公子韶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仔细看过去,许国美姬被公子无夏拥在怀里,一双细手抱着晋公子的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 “伯姜……”搞不清到底是许美姬自己捂嘴,还是晋公子捂着她的嘴,害得公子韶的叫喊声徘徊在喉咙口。 “啊……”鬼差捂着自己的脸颊惊叫一声,“谁,是谁打老子……”待他仔细一瞧,转身就走,边走边念,“连冥王都要照顾的人,我凑什么热闹。”赶紧追许美姬去了。 “啊……”姜美初被晋公子震醒来,哇一声叫出来。 “初儿……初儿……” “我……我怎么啦!”姜美初蒙蒙的看向晋公子。 “你中了署气,心痛病发了。”公子无夏声音沙哑。 我没有心痛病,都怪那个不投胎的……姜美初倏一下立起身,从公子无夏的怀中挣脱出来,抬头看天,那还有什么许美初的影子,又摸了摸心口,却是一点感觉都没了。 姜美初冷冷的看向宋国公子韶,这个‘表哥’竟帮着郑人灭了自己表妹的国,还让许美姬连死后都不肯去投胎,可真是…… “初儿……初儿……”发现小女人又发呆,公子无夏吓得连连叫道。 姜美初转过头朝公子无夏轻轻一笑,“公子,我们出城吧!”不知为何,她想郑好他们了。 啊……众人惊,难道刚才不是作戏,而是真的心口疼。 晋公子点点头,“好,初儿。” 见许美姬要走,公子韶叫道:“姜儿,你何时叫初儿了?” 姜美初冷冷的回头,“在你助郑灭许,在你宋国大殿上,我伯姜就改成了美初。” ------题外话------ 推荐文文《农门寡嫂的主母历程》?淡竹枝??? 简介;反扒警花穿成了农家女,下轿就死了男人,和她拜堂的居然是小叔子。 江家大族良田六百亩,所有的财产都归公,一日三餐公中取饭吃;家家户户要出劳动力;挣了金银要交公,最后论功行赏再分配。 江氏族人打着这个幌子名正言顺的将江知府置下的良田沃土归于公中,再从中以权谋私,吃喝拿要好不欢喜。 她这孤儿寡母就只能饿死? 想她上辈子是反扒警花一枚,这辈子居然反其道而行之,靠着偷来养活这一大家人 种地只是幌子;栽花图个乐子,养殖挣钱才是硬道理,偷吃却是真本领。 第125章 城外 偷见 见许美姬要走,公子韶叫道:“姜儿,你何时叫初儿了?” 姜美初冷冷的回头,“在你助郑灭许,在你宋国大殿上,我就改成了美初。” 听到宋国大殿,不知为何,公子无夏想到了那天下午,他只身赴盟,冷冷清清的坐在宋殿内,满眼都是繁华、满目绝色舞姬,恍乎听到过许国美姬这样的字样。 可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明明是五月天里,坐在矮几后却手脚冰冷,寒凉一片,找了个借口出了殿,等回来时,有个舞姬从高抬上摔下来,他耳朵里仿佛也出现过人们惊叫许国美姬。 那时,他没记住倾国倾城的许国美姬,却记住了天窗口瞬间涌进的光亮,那团闪亮的光芒,仿佛如云霁雾散般照进了他的心田,让他的手脚瞬间有了暖气,当时他未曾在意。 可是……刚才初儿说什么?晋公子无夏惊呃般看向小女人,‘伯姜就改成了美初’,改……改…… “公子……”看到公子发愣,姜美初轻轻的叫了声。 晋公子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惊呃,不顾众人目光,伸手拿起小女人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下。 “公子……”这下轮到姜美初惊呃了,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啊…… 啊…… 果然人群骚动,“没想到晋公子竟是这样的公子……” “然……真没想到……” “竟轻薄至此!” …… 奶奶的,曹伯当众摸舞姬山峦时怎么没人说,那些诸候在大殿内发情怎么没人说,自己不过亲了下小女人的手,就说自己轻薄。 去你老母的!公子无夏拉起姜美初的手就走。 “公子……” “出城打楚人去。” “是,公子!”姜美初嫣然一笑,根本不知道公子无夏窥到了什么天机。 打楚人?公子兴和南阳君面色一喜,终于动了。 “美姬……美姬……”看到主人要离开了,团儿连忙叫着挤了进来,虽然脸上都是泪,却止不笑意,主人终于可以不要顶着别人的身份而活了。 “团儿……” “主人……” 手中无兵卒的公子吕一直如瘪狗一样躲在人群中,见到自家仆人跟许国美姬说上话,马上挤到人前,拱手道:“祝公子旗开得胜,事事和顺。” “多谢了。”公子无夏道,“如果可以,你们赶紧离开郑都去莒国吧。” 莒国公子华刚想跳脚,想到承诺,收回了脚,撇撇嘴,不屑极了。 听到公子无夏的话,姜美初想想道:“团儿,听到了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出城,出城后赶紧往东。” “唯,美姬!”听说还能跟主人同行一段路,团儿高兴极了。 随着池塘边上人群散去,隐在树头的侠士禾弦飞身离开了郑馆舍。 接应的小僮问,“主人,杀了南阳君么?” 禾弦摇头:“没那么好杀!” 小僮抿抿嘴,“主人,你可是天下第一侠士!” 禾弦看向自家小僮,抬眼看向远方,“真因我是第一,才不想负了这盛名。” “主人,这话是何意?” 禾弦悠悠而道:“子冬也有过错。” “主人,小主人他有什么过错?”小僮惊讶的问。 禾弦苦涩一笑,“交友不慎之错,不自量力之错、还有……”贪财之错,但他没有说出口,他不忍。 “主人,那就不杀南阳君了吗?” “他……”禾弦再次苦涩一笑,“至少楚战之夕不能杀。” 小僮不懂:“为何?” 禾弦道:“郑国是大周朝的门户,他是郑国的门户,郑国不能有事。” 小僮点点头,“主人,小人明白了。” “走吧。” “去哪里?” “去陈国,带上子冬回家!” 小僮站着没动。 禾弦转头。 “主人,你说那个黄脸小儿还会用小主人的身份吗?” “不会了!”禾弦长叹一口气。 “为何?” 没等禾弦回答,郑都大街开始全面戒严,巡卒高声叫道:“今天城门对外开放,如想出城的人请赶紧出城,明天开始,郑都城门除了对军卒开放以外,将不再对平民开放,请要出城门的赶紧出城……” …… “主人,我们赶紧出城吧。”紧张的气氛让小僮跟着紧张起来。 禾弦点了点头,刚想走,边上来了个熟人,他朝对方点头微笑,“出城吗?” 长虹摇头,“我感觉禾冬就在城内。” 禾弦仰头大笑,“从此世上再无禾冬。”眼角点点泪光,我的亲人啊,我多想你仍在世上,那怕调皮倒蛋,那怕犯错…… “什么?”没并有发现禾弦的异样,长虹大惊,“他被你杀了?” 禾弦停止大笑,朝大街上看过去,“这不是来了!” “来了?”长虹顺着禾弦的目光看过去,“晋公子……”他又朝晋公子身边所有人都扫了一眼,“没有黄脸小儿啊!” “看美人!” “什么时候,禾大侠竟看美人了。”长虹讥笑一声。 禾弦也不恼,笑道:“仔细看看的她的眉头,看看她走路的风度。” 一种熟悉感突然而至,脑中还没有想到,但是话已经脱口而出,“禾冬?” “然,她就是顶着我表弟身份而活的黄脸小儿。”禾弦淡淡而回。 “么!”长虹简直难以至信,“什么时候柔弱的女人武力已经超过男人了?” 禾弦看向长虹说道:“天赋不分男女。” “何意?”长虹问道。 禾弦回道:“论力道,男与女有着天壤之别,但许国美姬不是靠力道战胜,她应当练习了上古失传的气息术,通过调息丹田、内气,冲破了身体极限,达到形随意动的至上境界。” 长虹皱眉:“照你的意思,这场武不要比了,我已经输了,是不是?” 禾弦轻轻一笑,“我没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你随意。” “可你刚才……” “学无止境,我也想和她切磋一番。” “呃……” “领略一下上古气息术的精妙。”说完,禾弦抬脚跟着人流涌向城门外。 脚并未动的长虹也被人群带动,跟着出了城门,只是平民走的城门与贵族们走的可不是一样的。 斥候飞跑到了南阳君的马车边,“有事禀……” “诺。” 斥候靠近马车,低语道:“禀公子、玖君,有人看到齐人侠客跟着人流出了城。” 南阳君、公子兴相视一眼,“知道了。” “唯,公子、玖君。” 壮三探完消息回来后,兴奋的对大家说道:“陈蔡二国公子已经到营地准备出兵打楚人了。” 山叔有些紧张,“是我们撤去的时候了。” 陆五点头,“可是主人在城内,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也不知主人的奴契有没有拿到,真让人担心。”郑好叹气。 “唉……”站在一边,采离长长的叹了口气,许国美姬不仅让自己活得这么好,还能去拿回自己奴契成为自由人,她为何总是这么厉害? 终于有诸候国开始整营清场,排兵列阵了,石予一直等待的心有了着落,来了,战争终于来了。 竹泓穿甲戴盔,“是蔡陈二国。” 石予点头,“照道理来说,攻楚人,他们应当比谁都急!” 竹泓说道:“紧挨楚边境,只要楚人想攻,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拿下,不急才怪。” 石予转头看向城门方向,“城门开了。” “看来公子终于让郑人承认自己方伯的地位了。” 石予说道:“然,只有郑人承认主人的身份地位,才能让这么多诸候国的兵卒为我们调派,否则那怕再多楚人五万,也难打败楚人。” “然。” 举头看向城外黑压压的十万大军,姜美初吁了口气,“太震撼了!” 公子无夏听到她的感叹,莞尔一笑,任由马车驶向自己的营地。 姜美初当然发现方向不对,连忙说道:“公子,让我下车。” “为何?” “我的兄弟们都在曹国营地背面。” 公子无夏微皱眉头。 感觉到公子的不满,姜美初连忙说道:“公子,你要去打仗了,我一个女人在军中不妥,我带着兄弟们在曹国等你。” 公子无夏当然知道军营中不能有女人,可他已经离不开姜美初,根本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那……那你不能继续……”公子无夏的意思让她女扮男装。 “呃……”姜美初眨眼看向公子,发现他满眼都是不舍,“可公子……人家都说女人呆在军营会……” “难道军妓不是女人么!”公子冷冷看向马车外,营地里到处都是军妓。 “啊……公子你……”姜美初惊叫道,“你……” “对不住,初儿,我不是……” “公子……” 公子无夏急切道:“初儿,你就女扮男装呆在我身边吧,一打败楚人,我们就回边邑大婚。” “可是公子,这样会不会让你分心?” “不会!” 姜美初说道:“公子,你现在可是周天子主事之人,军营有女人,会授人以柄。” “这……”公子无夏无奈的看向姜美初,“难道我们就不能呆在一起么?” 姜美初动了动肩。 姜美初下了马车,对跟在后面的团儿说,“走吧,跟我到营地,咱们收拾一下一起出发,我们还能一起走一段路。” 薛姬与团儿高兴的点点头,有许国美姬在身边,她们就感到安心。 到了曹营背面,见到主人回来,郑好又哭又笑,“主人……” 从公子无夏马车上下来,姜美初换了装,涂黑了脸,一副普通平民的模样,“我回来了,兄弟姐妹们。” “主人……”路等人齐齐行礼。 “大家都好嘛?” “都挺好的。” 姜美初笑道,“这几位我不要介绍了吧。” “团儿……”郑好高兴的上前抱住团儿,“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团儿高兴的又哭了。 抱完之后,郑好等人又跟公子吕、薛姬见礼。 卫卿雪良感慨道,“不知为何,看到你们,吾居然有了回家的感觉。” 山老头笑道:“是啊,仿佛我们又回到了边邑一起生活的日子。” 想起往日种种,再想想在边邑与许国美姬一起的日子,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人生啊人生…… 姜美初伸了伸头。 “主人是不是找她?”胡大块头让开自己壮硕的身体,采离一脸胆怯的站在账蓬角落。 “采离,在这里还习惯吗?” “吃得饱、穿得好,什么都好。”采离腼腆笑笑。 一点都不像自己第一样见到她时那样明艳、爽朗,两年奴隶生活已经把她变成了真正的奴隶,真是吃人的社会。 姜美初上前握住她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 采离点点头。 薛姬轻声问道:“她是……” 姜美初回道:“夷姬的妹妹采离。” “我听夷姬说过。” 听到姐姐,采离哭了:“不知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姐姐一面?” 想起为何能遇到采离,姜美初抿了抿嘴,她知道夷姬跟虞候出了郑都,可她对虞候不熟,没办法让她们再见一面。 再者,每次见到夷姬,她的心莫名的就会疼,她总觉得许美姬的死跟此人有关,也许……许美姬从舞台上摔上来,就是…… 哭着哭着,采离蹲到地上,双头埋进膝,能在无比艰难的环境活下去,见到姐姐,便是她活下去的一个信念,可是现在……她要离开了,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信念变得遥不可及,让人不知不觉没了生气。 众人一沉默,姜美初低了低头,轻轻走到采离身边:“起来吧,采离!” 哭泣的采离本能的就弹跳站起来,伸手抹眼泪,怯弱弱的看着众人,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唉……刚才还不想帮助他们姐妹见面,见到这样的采离,姜美初心生不忍,“也许……也许我能让你偷偷看一眼你姐姐。” “真的?”采离的双眼瞬间绽发光芒。 “嗯,不过只能偷偷看一眼。” “只要能见一眼姐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我去安排。”姜美初转头,“壮三哥,你过来一下。” “唯,主人!” 姜美初在他耳朵轻轻说了几句,壮三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主人。” 等壮三出去,姜美初对大家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大家赶紧收拾一下。” “是不是去曹国?” “对,陆五哥。” “太好了,我就知道主人回来肯定去曹国。”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始讨论离开郑国的事情。 直到现在,大家都没敢问姜美初有没有拿到奴契,虽然看着主人一脸高兴的样子,可他们知道主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就算没拿到奴契,她亦不会表现在脸上。 山叔笑眯眯的上前,“小禾……” “停,山叔,以后就不能叫我小禾了。”姜美初微笑制止。 “那……那叫什么?”山叔有些紧张的问。 “小初吧!” 胡大心没大家仔细,马上接口道:“这是主人的名字,难道主人拿到奴契了?” 大家一直嫌胡大马虎大意,可是这次,他们觉得这话问得好,虽然可能对主人有些……没等路四等人想完。 姜美初笑意盈盈的点头道:“嗯,拿到了,被我毁了。” “啊……啊……”郑好马上捂嘴高兴的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主人你自由了!”说着说着,她高兴的流下了眼泪。 采离了也跟着姜美初流下了眼泪,自由人,多么幸福啊! 薛姬也羡慕,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随着各国诸候国公子、主公、卿士们出郑都,对楚一战一触即发,各国商人们纷纷撤离,包括姜美初等人,他们从曹营绕到了虞国驻兵的地方,摆出了一些货物售卖。 “不会吧,商人都在撤退,他们到是胆大,还敢在这里贩买?”军卒嘴上虽这样说,可也感兴趣,一团人围了上来,挑挑捡捡,买着自己要的东西。 素站在货车边上,看到虞国军营前飘扬的军旗,微微缩起了身子,手和脚不知觉的颤抖起来了。 壮三已经打听清楚夷姬在那里,姜美初让陆五去营地营妓账蓬前把夷姬引出来:“小心一点。” “咽,知道。”陆五左看右顾,避着军卒朝营妓们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姜美初掉头,却发现了颤抖的素,难道……她看了看主账蓬若有所思。 采离扮成小子模样同样立在货什边上,一边应对军卒买东西,一边焦急的看向营账,不知姐姐能不能看到姐姐…… 路四有些焦急,整个郑都城郊,各个诸候国的军卒已经全部动起来了,只有纪律涣散的虞国还没有整军,要是再不走就要被当细人抓起来。 姜美初也急。 众人急。 就在这时,陆五终于领着几个妇人朝这边过来。 采离只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马上捂上嘴,姐姐……姐姐……在内心默默的叫喊着…… 没等几人妇人走到货车前,虞候穿甲戴盔,手扶大刀出了营账,身后跟着一群贵族。 “赶紧整军……火速整军……” 见到妇人出营账,有个军官上前就踢了几个妇人,“贱人,居然敢出来,找死……” 陆五看了被打的营妓,咬牙转身跑了,姜美初见此,马上吩咐人道:“赶紧离开……” 路四已经让人收拾货物,发现素瘫在车边,“你怎么啦……” 满脸是汗的素连忙站起来伸手就收拾什事,可是姜美初和路四看到,货物在他手里不停的打颤,难道他的奴主曾是虞候? 眼看虞候带着众军官就要过来,他们的商队就要遭秧,姜美初果断叫道,“上车,赶紧赶牛!” 姜美初等一群人,如遇强盗般旋即撤离此处。 胡大块头最大,留在最后断后,见郑好拉不住采离,上前抱起瘦瘦的采离对郑好说道“你赶紧上车。” “小离呢?” “我来。” “好,胡大哥。” 胡大块头坐到牛车上,双腿夹着不停挣扎的采离,双手驾车飞快的离开了虞国营地。 “姐姐……姐姐……”采离看向越来越远的姐姐,忍不住大声叫喊出来,可是她一个女子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了大军排列的轰轰隆声中。 被军官鞭打的几个妇人躲闪着回到了营账,夷姬恍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又恍乎听到有人在叫她,难道是妹妹…… 南阳君的人盯着姜美初等人的牛车浩浩荡荡离开了郑国国都郊外,随着其他国商队一起走向远方。 南阳和公子兴武装整齐正在点兵,斥候小心的把消息带了过来,“君子,许国美姬又抹黑脸,穿着麻布带着他的商队离开了。” “还有谁一起离开?” “公子吕!” 南阳君看向斥候,斥候马上明白君子想问什么,“没有去晋国营地辞别,从城门分开口,公子无夏就在自己三大大军陈营前。” 南阳君眯眼看向远方,“给我盯着。” “唯,君子。” 两天后,楚人再次对上周天子新联合的盟军,会战于郑国之野——新郑,据传言,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对战双方各有十五万大军,合计三十万人参加了这场新野之战。 “明明二十五万不到,为何说是三十万?”停在郑宋边界之处,在野外宿营,听到人们的议论声,公子吕不满的说道。 姜美初拔了拔火堆,看了他一眼,说道:“写到历史书也是三十万。” “却是为何?” “你问我,我问谁。” “根本不尊重史实。”公子吕愤恨的说道。 不知为何,听到公子吕如此说话,姜美初突然有了灵感,朝公子吕身边靠了靠,说道:“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著本尊重历史史实的书,比如把周楚之战这样的事给他扳正了!” “这是太史做的事,我堂堂一国公子做它干什么。” “呃……”姜美初突然意识自己犯傻了,挪了挪屁股离开了公子吕,心想,也不知道用什么事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少找薛姬与团儿的麻烦! 噗嗤…… 突然之间,姜美初面前的火堆灭了。 山老头跃起身子就向前方,跟着出手的还有他的剑,咣……两剑相撞发出的声音。 两个身影急速向边上林间空间厮杀过去,没等姜美初立起身,又一道剑光朝他刺来。 “谁……”姜美初顺手捡起地上的树枝迎了上去。 “每一次都用树枝迎战,吾甚有挫败感。”旋转而来的身影站立,淡淡而道。 “禾弘?” “许美姬——” 看到禾弦,姜美初转头叫道:“郑好——” “主人——” “把禾冬的身份路引拿过来。” “唯,主人!” 郑好快速转到牛车上,拿出身份路引,递于姜美初。 姜美初扔了手中的树枝,双手捧着它,低头轻轻说道,“对不起,让你‘活’着累这么久。” 看到许美姬手上的东西,禾弦只感觉喉咙一阵苦涩,微微仰起头。 姜美初轻轻走到他面前,双手高举,“对不住——” 禾弦沉重的抬起手臂,从她手中拿过表弟的身份路引,表弟啊,我的表弟……你……他转身而走。 小僮看了眼许美姬,小跑着跟上自己的主人。 “禾大侠,请等一下。” 禾弦不解的转头,“难道还有事没对我说?” 姜美初摇头,“不是……”边回他话,边转头,“郑好姐姐——” “主人——” “把我们准备的干粮拿些给禾大侠。” 郑好看了眼主人,连忙到放食物的牛车边上,正不知选什么时,传来主人的声音:“挂面、风鸡、腊肉、腌菜,火腿……” “唯,主人!” 禾弦面色如常,“许美姬,你不必客气。” 姜美初道:“有缘也算是朋友,给朋友一些礼物,也不是客气。” 陆五见郑好拿食材,连忙上前帮忙,一大布袋,提着到了小僮跟前,他低头看了看,转身等主人示意。 禾弦点了一下头。 小僮高兴的说道:“多谢了!” “小郎君不必客气。”陆五咧开一嘴白牙。 正在跟山老头厮杀的长虹,发现禾弦只与姜美初过了一招就停下,没一会居然离开了,可是自己跟老头已过百招,竟分不出胜负,如何离开,索性也不打了,收回了剑,害得老头一个没收住,差点伤了他。 “禾大侠等等我……” “禾大侠等等我……” ------题外话------ 推荐好友花之星宝《江小姐,别来无恙》,20号pk,求收藏 大姐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回来,表姨领养的人就是我了。 二姐说,你不回来,唐幸喜欢的人就是我了。 亲奶奶江老太说,不是说,这个孩子一辈子都跟我们江家没关系吗? 江篱出生就被抛弃,苦村的江老汉将她养到了十岁,又将她送回了江家。 爹不疼,妈不爱,没关系。有了苦村那十年,小小江篱憋了一口气,她要出人头地,因为这是江老汉的遗愿。 后来,江小姐成了陈太太。 陈太太性子冷清,商业手段狠厉,一点也不心软,被人称作女魔头。 别人眼中的陈太太,肤白貌美大长腿,典型的狐狸精,所以将陈意迷得团团转。 陈意眼中的陈太太,是个很暖很暖的人。他庆幸,兜兜转转,还是没有错过。 第126章 礼制 来了 正在跟山老头厮杀的长虹,发现禾弦只与姜美初过了一招就停下,没一会居然离开了,可是自己跟老头已过百招,竟分不出胜负,如何离开,索性也不打了,收回剑,害得老头一个没收住,差点伤了他。 “禾大侠……等等我……”长虹拔腿而去。 山老头看向渐渐远去的身影惊讶道:“就这样走了?” “难道山叔想跟他打到天亮?”姜美初调笑一声。 山老头咂了一下嘴,“还别说,跟高手过招挺带劲的。” 姜美初翻了个白眼,“山叔,你年纪也不小了,能养神的就不要动刀动剑。” “小初说得也是。”被人关心总是幸福的,山老头捋须哈哈大笑。 “夜已经深了,大家赶紧洗洗睡吧。” 洗簌过后,姜美初和郑好、采离正准备睡时,薛姬和团儿来了:“夫人……” “我听卫卿说,明天中午左右,我们就要分道了,所以想过来跟你说说话。” 姜美初点点头,“好啊,夫人!” 这一晚上,两个表面上同为战败国公主、实际上不是同个时代的女人聊了很多,有各自曾经繁华无比的公主生活,亦有战败后种种艰难困苦,但不管从那方面来说,薛姬是这场聊天的受益者,她从这个假许国美姬身上学到了一种叫做‘独立’的东西,让她获益终身。 公子吕正会像赌约一样,流浪完二十一国诸候后寿终正寝吗?还是命运有转折? 哈哈……不急,咱们慢慢往下看! 让我们把目光投到周楚之战的战场上,周天子的第一拔联军几乎全面崩溃,晋公子季逃到了新盟军晋军中。 晋公子无夏没空搭理他,他和陈、蔡两国联军做了冲锋军,开始对楚之战,激战从第一天清晨一直打到月上中天,两方才鸣金收鼓。 “赢了没有?”殿在后方的诸候国纷纷出来打探。 “不知道……” “不清楚啊……” 楚国阵营,一路跃进,打了无数胜仗的楚王坐在主位上大口喝着水解喝,刚才对晋公子一战,他亲自上了。 “父王,比之两年前,晋公子如何?” 楚王一脸严肃,“相当了得。” “父王……”公子通看了眼右尹(楚国官职名,位次于令尹,为楚国之卿。) 楚王放下碗盏,“没想到闷在边锤的晋太子竟是这等韬光养晦,让人所料不及。” “父王,那我们也不惧,我大楚国现在国富民强,肯定能打得中原人如一团散沙。”公子通非常自负的说道。 右君微微皱眉,“今天是头陈,等来日交战几场,就当能摸到公子晋的实力了。” 公子通道:“他们有何实力,就算诸候国合力,也是乌合之众,不足惧也。” 听了儿子的话,楚王微微点头,说道:“爱卿,你和子通安排明天的列阵。” “诺,王上。” 右尹和公子通等一众人安排布置了明天对敌阵形,“以现在的情形看,公子晋比先前的周军懂得排兵布阵的多。” “且灵活多变!”今天上战场的将军插嘴说道。 右尹点头,“所以我们不能按三路军分上,得备六路。” 公子通听到六路,甚是高兴得意,“天子六军,我大楚国就得按六军来排兵布阵。” 回到营账,晋太子并没有脱下身上的甲衣,对陈阳说道:“去叫公子兴等人过来,安排明天对敌阵列。” “诺,主人。” 分领左路的公子清、右路的公子嘉跟着公子无夏到了营账,里二连忙让小卒端上洗漱水,随即端上了准备好的肉包子、鸡汤,简单实在管饱。 这个时代,在面食上,除了少数贵族掌握发酵技术以外,大部分吃得都是死面,死面吃下去,不易消化,还容易反酸水。 晋公子账中端出来的面食,蓬松柔软,看上去就让你有食欲,公子嘉吃了一口后忍不住赞道:“竟是人间美味。” “吾还没来得吃。”公子清笑道,“能让子嘉赞出口,那定是错不了。”说完,拿起包子就是一口,边嚼边叫“嗯……嗯……好吃……好吃……” 能让食不言寝不语的贵公子开口,那一定是好吃到了极至,当然,也有在战场中不拘小节的成份在。 发酵的面食,公子清等人不是没吃过,但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又松又软,里面居然还有肉有菜。” “叫什么名字?”公子嘉忍不住问。 “包子。”1(相传为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 打了一天仗,回到营账内吃上一口满意的膳食,对于身心俱疲的男人来说,未偿不是一种放松。 里二站在账门道,“主人,公子兴等人快到了。” 三位公子相视一眼,三两口就把手中的包子吃完了,然后喝了碗中的鸡汤,疲惫的身子终于得到了缓解。 公子清伸手接过仆从的布巾抹了一下嘴,“准备明天让那些人上阵?” 公子无夏道:“让公子呈打中路,其余等一下看那国诸候愿意上左右路。” 公子清点点头,“子夏想得周全,邢国是我大周的北门户,经常与戎狄打交道,明天一仗,就算不胜,也不会差到那儿。” 公子无夏点点头。 不一会儿,公子兴等人进了公子无夏的账蓬,对于他的安排,倒是没人提出异议,莒国公子华和曹伯愿意打左右路。 “那就这样安排了。”公子无夏道,“楚人军卒众多,我会在三位军队中,添加其他诸候国的军卒,以便让中路军达到两万,左右达到一万五千,以便能更好的迎战楚人。” 公子呈等点点头,“那再好不过!”脸上却透出明天看我的吧,得意完全显示在人前。 公子无夏轻垂眼皮,并不跟他一般计较,有没有真章,明天战场上见。 等会晤结束后,公子无夏迅速让人整理整顿自己军卒,那些在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卒及时安排医治,并计算今日这场战事的各项损耗。 第二天中午,姜美初等人与公子吕等在官道口分别了,一个往北,一个往东。 “珍重,夫人!”姜美初上前紧握住薛姬的手说道。 “多谢你,美姬。”说完,薛姬就地跪在姜美初身前,要给她磕头。 “夫人,不为自己,也得为肚中的孩子想想,快请起,快请起……”姜美初扶起薛姬。 原本准备磕三个头的,听到孩子,薛姬没再坚持,立起身来,“大恩不言谢,美姬你也多保重。” “好。” 公子吕等人终于消失在姜美初等人的眼际,天际茫茫,让人心生伤感。 “走吧,主人!”郑好轻轻催道。 姜美初深吸了口气,却转头叫道,“素……” “主人……”素小跑着到了姜美初跟前。 “咱们两个聊聊。” “主人……”素显得很惶恐。 “别紧张!”姜美初笑笑,“道边有个小树林,咱们去走走。” “唯!” 山叔等人看着许美姬和素下了官道,走在小树林边,两人边走边聊,一直聊到了黄昏,天色将晚。 楚周开战已经半个多月了,在近十场对战中,楚人胜了六场,大周会盟军胜了四场,而且这四场胜战几乎都来自晋、陈、蔡三国联盟,最能打仗的北边之国——邢国只胜了一场。 楚人此刻已经逼近郑都一舍之地,稍有不慎,郑都将有可能被攻破,一旦被攻破,那么大周国都——成周亦将难保,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天子准备派卿士亲自来督战,让盟军尽快打退楚人。 主营账内,里二轻轻的拔了拔灯芯,跳亮的火花,让映在账蓬壁上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 里二悄悄看了看一直拄额静坐的公子,暗暗心疼自家公子,前来会战的大大小小诸候国近百个,如同市坊的小商贩一样吵杂难搞。 不,小商贩还能杀一敬佰,可是这些诸候国不管是大还是小,都是周天子的卿士,公子无夏那能随意砍杀,不能随意砍杀,又怎能让他们听话打仗,真是…… 陈阳轻手轻脚进了账逢,瞄了眼几上的膳食,发现一口都未动,看向里二,示意他让公子吃饭。 里二瘪嘴,他那里叫得动。 没得办法,陈阳只好自己开口:“主人——” “公子嘉的伤势怎么样?”公子无夏倏一下放下拄额的手,抬眼问过去。 “天气炎热,已经开始化脓,怕是不能陪公子上战场了。”陈阳叹道。 公子无夏倏得闭目抿嘴。 “主人——”陈阳也难过,公子嘉虽然不善言辞,但他耿直忠厚,打仗勇猛,与主人及公子清配合默契,形成了攻打楚人的主力军,赢了楚人几战。 账逢内一时之间针落可闻,静谧的让人压抑。 “哈哈……”楚王在自己的主营账内高兴的仰头大笑。 公子通跟着大笑,“父王,我们已经攻破晋、陈、蔡联军,余下的大军不足为惧,看来要不了几日,我们就将攻破郑都。” “然!”楚王中气十足,“叫你不封吾公卿,老子自称为王,打下你的成周,看你能奈何!” “父王,我们称霸中原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好,好一个指日可待。”楚王笑道:“传我命令,明天接着摆阵,不给周人喘息的机会。” “诺,父王。” 一场大战结束,士卒们尽疲力竭,有些人累得直接倒了下去睡了,军官们看到了,凶焊的会抽醒他们继续收拾战场,性格温和一些的会放过他们,让他们继续睡。 更子见三营长路过主人时并没有抽出鞭子打主人,暗暗松了口气,心情轻松的连忙干活计,等兵器、车马都收拾的差不多时,已经快到子夜了。 他们终于被允许去睡觉了,更子路过倒在地上就睡的主人,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把甜草根塞到主人怀里,然后跟着自己的队友到营地睡觉去了。 黑夜到黎明,黎明到太阳初升,对于大数人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可是对于处在生命边缘的人来说,那是多么难熬啊。 熬过去,将是新的一天;熬不过,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便与自己无关了,就像一粒尘埃,终于尘归尘,土归土。这是所有这场战争中处于第一线士卒们要直面的人生,无论周楚。 晋太子公子无夏一直静静的坐在油灯下,眼看着黑夜就要过去,黎明就要到来,他还是不肯去睡。 里二想去请公子清来劝公子,却始终没有迈开脚,唉…… 突然,公子无夏立起身,手扶着佩剑走出账蓬。 “主人……主人……”里二小跑着跟上去,“主人,还是吃完早食再去巡营吧。” 公子无夏根本不回他的话,径直朝从走去。 里二发现主人并没有去营中,而是朝其他诸候国营地的方向走去。 公子想干什么? 透过薄雾缭绕的晨曦看向远方,远方天空中,阳光透过云层、穿过薄雾,洒下一层浅浅的光芒,给人以空灵清寂之感。 收回目光,看向近处,半个月前,还整齐有序的会盟联军,此刻如一盘散沙一样,各自画地为圈,守在自己的方阵里,就像打杖时不服他的指挥一样。 公子无夏倏一下仰起头,往东边看去,一道红霞连接在天地间,刹那间,光芒万丈,避开低头间,地上的小草被太阳照耀着,上面的露珠放射出璀璨的光环,耀眼夺目。 不……不……不要气馁,相信自己,不能轻易被击败,晋公子无夏转身就回自己的营地。 “公子……公子……”里二再次追着赶着。 南阳君和公子兴等人也已经出了营账,一脸凝重的看向楚人方向,又转头看向身后不远的郑都城门,如果不是十万大军,也许郑都城门都被楚人敲开了吧。 “叔叔,公子嘉受伤了,晋公子会让谁补上?”公子兴问。 南阳君分析说道:“不是你,就是公子呈。” 公子兴点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南阳君道:“此刻不必计较谁是主帅了。” “然,吾定会全力以赴打败楚人。” 南阳君点了点头。 辰时刚过,楚人的鼓声便响起,一夜未眠的公子无夏与公子呈、公子兴组成了新的方阵对抗楚人。 一舍之地外,喊杀声无数,鼓声震耳欲聋,战斗异常激烈。 今天这战应当会赢了,包括南阳君在内很多人这样想到,晋、邢、郑三国是大周朝军事实力最强的三个诸候国,不可能不赢。 但事实是……还没有到黄昏,公子呈率先领着他的驷乘马车回到了后方,“快……快……坚壁清野……”1(坚壁清野是对付强敌入侵的一种方法。使敌人既攻不下据点,又抢不到物资,很多名将都用过这个方式,比如战国后期的名将廉颇等人都用过。) 南阳君大惊,“子兴、晋公子呢?” “他们……他们应当很快会回来!”公子呈心虚的回道。 公子无夏与公子兴虽然没有像公子呈说得那样很快就回来,但一直到天黑以后才回来,却是败北而回。 “怎么会这样?”侧翼左路军公子清发蒙:“我们现在的列阵也是六路,跟楚人一样,人数,调配也很不错,为何就不能打退楚人呢?” 众人站在公子无夏的挥挥营账里,听到公子清的反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报……”斥候一路飞奔到了主营账,“报主帅,楚人的挑战书又到了。” 众人再次相视,这次再也没有人出声,账逢内如死般静寂。 挑战书?难道打仗跟武士决斗一样要下挑战书?竟这样绅士? 对,东周春秋伊始,每每开战都是先要下挑战书,这是一种上古礼仪,也是这个时代军事方式决定的。 为何这样说呢?文中一直在说打仗要布队列阵,那么为何要布队列阵呢?当然是由车乘战决定的,这个时代没有骑兵,打仗全靠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与跟在后面的徒卒(步兵)来打的。 车轮与人战战术最终决定了这样的打仗方式,因为这样简朴、厚重和质朴让整个东西周在历史长河中拥有了八百多年的历史。 哈哈,闲话说多了,咱们言归正传。 “接——”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公子无夏掷地有声。 “唯,公子!” 崔岭看了眼自家主人,示意斥候呈上挑战书,拿了挑战书铺呈在公子面前,让他盖上了印章。 得到回信,斥候又飞快的跑出去,把挑战书给了楚人信使。 楚人信使显然没有料到已经落败的大周朝人居然还敢接收挑战,挑眉坐马离开了。 营账内,南阳君看向晋公子无夏,“明日如何布阵?” “与今日一样。” “不,我不同意。”出声的是公子呈。 “为何?”公子无夏森冷问道。 “楚人左路是公子通,此人在阵中横冲真撞,吾抵挡不了。”公子呈直接回道。 “连你都挡不了,那还有谁能挡得了?”公子无夏瞳孔紧凝。 “那我管不着。”公子呈斜头看天,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公子季站在他身边跟着骄纵无视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眯眯眼,冷声道,“吾不管你管得着管不着,明天的左路军,你为主帅,可以率点其他千人之下的小诸候国,让人数保持在三万之众。” “增加一倍?” “然。” “那岂不是全都上阵了,没有后备军?”南阳君问。 “然。”公子无夏回道:“楚人的挑战书已成形式,他们列阵中的马车数明显不多,用了大军徒卒,厮杀到阵中时,专门针对马车,让我们的损失巨大,明天,我们也增加人数,减少车乘,与楚人正面交峰。” 公子清听得连连点头,“子夏分析得不错,楚人已经没有礼制,所以他们能冲破束缚,连场赢了我们,是时候变通了。” 听到公子无夏的分析,公子清的肯定,南阳君等人若有所思。 出了主营账,公子江问,“子兴,晋公子分析的对吗?” “有几分道理。” 能让对头承认对方的话有理,那就不是‘几分’了,那就是肯定得了。 众人散去,公子无夏仍旧坐在油灯下,公子清最后一个出营账的,轻轻劝说:“子夏,今天晚上赶紧睡一觉吧,再不睡,明天如何有精神打仗?” 公子无夏点点头,“吾知道了。” 在这里插个小故事,真实东周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让处于五霸中宋襄公迅速败落。而导致这场败落的就是楚人没有尊守上古军礼。 在泓水岸边,宋襄公秉承上古礼制,有三次机会都没有趁楚军渡河渡到一半而发动突然袭击,被楚军射中腿部重伤而亡。 宋襄公虽然死了,却在中原诸侯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大家意识到,虽然宋襄公秉持的上古军礼已经日益式微,但他的这种近乎愚痴的坚守,还是让人生出许多感动。 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重耳传中的重耳,曾流浪到过楚国,曾在楚王面前说过,如果有一天晋楚对战,他会退避三舍,(上文中有提到过一舍是三十里,那么三舍就是九十里。) 虽然历史在不断的前进,愚痴的坚守已经没有人做,但晋文公还是履行了自己当年对楚国的承诺,在战争初期即撤退了三舍(九十里)。 这就是中原文明古国的素质,这其实也是上古源远流长的贵族精神。 里二端着夜宵进来,看到愁眉不展的公子,心疼极子,把夜宵放到公子面前,“公子,赶紧吃点睡吧,要是再不睡,明天怎么跟楚人对战。” 公子无夏低眼看着竹简,对于里二放到边上夜宵一看都未看,心中除了楚战,根本没其他。 “公子……”里二再次叫了声。 公子无夏麻烦的转过头,刚想斥一声里二,余光中,一碗晶莹剔透的虾仁鸡肉丸面出现他眼眸中。 “谁做的?”公子无夏急切抬眸。 里二转头呶了呶外面。 公子无夏嚯得起身,爬起来就朝外面跑,边跑边问,“在那里?” “后勤营地。” 公子无夏感觉自己如飞一般到了火房,站在火房露天灶头前,他怔怔的站住了,眼前,那个瘦弱纤细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切着面丝,挽起的袖管,在月亮光下显得那样朦胧而不真实。 “初儿……”情不自禁的叫出声,声音显得很小心翼翼,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吓得她随风而去! 转过头,姜美初朝贵公子嫣然一笑,“正在给你的下属煮夜宵,好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替你打仗。”说完,她又转回头,把台上的面丝全部下到锅里,合上了锅盖。 “初儿……” 姜美初的细腰从背后被人搂住了,贵公子的脸贴在她的后背上,“你来了,真好!” 姜美初转过身伸手搂住了贵公子蜂腰,头埋在他前胸,安心的听着他的心跳,“你又瘦了!” “我想回边邑。”公子无夏下额抵在小女人的头顶,低低而语。 “公子……”姜美初吃惊的仰起头,能让贵公子说出这话,他的处境得多难啊! 看到小女人吃惊,贵公子如一个受委屈的大男孩,“我感觉好累。” 累,当然累,不禁身体,心更累,这些姜美初当然能休味,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虾仁面吃了吗?” “还没!” “我陪你去吃!” “好!” 二人相拥着回到了公子营账,里二赶紧对火夫说道,“面好后,赶紧给将军、大夫们送过去,就说公子赏的,让大家吃好睡好,明天好好干一仗。” “唯,里侍从。”火夫连忙点头。 里二拎着姜美初的食盒正准备走人,发现边上立着一个高个子,“你是美姬带过来的人?” “诺,贵人,我叫素!” 居然回‘诺’,里二眨了一眼,“跟我来,安排你休息的地方。” “多谢贵人!”素行礼,里二发现他行得是士礼。 “走吧。” 回到营账,姜美初啥话也不说,先让公子无夏把夜宵吃了,吃完后,又让他换了衣服,“这是我让郑好给你按胡人衣饰做的,简洁、方便,你赶紧换上。” “好……”公子无夏一脸笑意,此刻,无论小女人让他干什么,他都跟着她的话转,冷硬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极了。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旺夫小哑妻》叶染衣。 简介:上河村最有学问的宋家三郎娶了个小哑妻。 小哑妻身段好,模样俏,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就是不会说话。 继母说她便宜,五两银子就能换——温婉白眼。 妯娌笑她命苦,被人欺负都还不了口——温婉白眼。 算命先生说她旺夫,将来必定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温婉眉开眼笑:这个好。 【小哑妻谋婚篇】 为给继弟交束脩,继母五两银子卖温婉,要给瘸子做填房。 温婉捏紧小拳头,坚决不认命。 知道上河村宋家三郎霉运罩顶,某天在高粱地碰着,她鼓起勇气捞根树枝蹲在他跟前写:你娶我,我旺夫。 宋三郎盯着她的字看了看,沉默片刻,说:“好。” 第127章 帮助 安排 “好……”公子无夏一脸笑意,此刻,无论小女人让他干什么,他都跟着她的话转,冷硬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极了。 “去睡吧!”姜美初暖暖的叮咛道。 “你……我……”一时之间,贵公子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姜美初微笑:“我去看看素,看完了,就回到这里!” “陪我一起睡?”贵公子两眼晶亮。 “想得美!”姜美初俏眼瞪过去,在朦胧的油灯下,目光如丝却绝无媚色。 “初儿……”贵公子上前就抱住要走的小女,“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走?” “唉!”再不去睡,眼看着就要天亮了,姜美初无奈说道:“好吧,我拿张毯子睡在你几桌对边。” 贵公子还想得寸进尺,姜美初双眼瞪过去,“信不信,我马上就走。” “别,初儿!”贵公子抱着小女人就差如孩子般晃两人,那撒娇的样子还真令人吃不消。 “赶紧去睡。”姜美初伸手拍拍,“我去安排一下带过来的人。” 里二不知道叫许国美姬什么称呼,换了两口气后,决定什么称呼也不叫,直接回道:“人已经安排好了。” “呃……”姜美初惊讶的看向贵公子,“外面听到我们说话?” “嗯!” 姜美初感觉头皮一阵发麻,那要是亲个小嘴什么的,岂不是……娘呀,这还有什么隐私,用力拍了一巴掌还粘乎在自己身上的贵公子,“赶紧去睡啊!” “哦……”贵公子一边回话,一边头耷在姜美初的肩头已经睡过去了。 “喂,别光回答,赶紧……”姜美达用力转过头,发现肩膀上的贵公子已经睡过去了,长长叹了口气,扶着他慢慢探下身子,让他躺在地席上,帮他调整了一下睡姿,让他舒服的睡去。 陈阳带着崔岭小跑着到了公子门口,轻声问,“听说她来了?” 里二点点头。 “太好了。”陈阳兴奋的眉毛就差飞起来,就在他考虑能不能见上一面时,账蓬门帘揭起一角,“美姬!” 姜美初摇头,“叫小僮。” “啊……你的新身份?”陈阳惊讶问道。 “我现在是素的小僮。” “哦,哦,老夫明白了。” 姜美初反问:“既然明白了,那素的身份,大夫知道怎么安排了吧?” “明白,明白,公子门客。”陈阳连忙回道。 “各位进来吧。” 陈阳没想到,许美姬让他们进去,“那公子……” 姜美初笑道:“你家公子估计现在雷都打不动。” 听到这话,陈阳鼻子一酸,侧身就进了主账,“多谢……多谢美姬体谅。” 崔岭跟着进了账内,看向公子,果然睡着了。 姜美初坐到公子身边,伸手拍了拍小几,“二位大夫,请坐到小几边!” 陈崔二人相互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上前一步,坐到了几边。 姜美初轻轻对外面的里二喊了一声,“里二哥,问一下素,他好了吗,好了,让他过来。” “诺!” 没一会儿,洗漱好的素过来了,刚到门口时,他的腰不知觉的躬了下来,突然想到什么,马上直起腰背,一手自然放在身前,一手微微背后,抬脚间,袍角翻动,偏偏然如士般进了账蓬。 姜美初见他进来,朝二位大夫介绍道:“随国庶士素——” “庶士——” “庶士——” 陈、崔二人虽未起身,但都朝他揖礼,显得很客气。 “坐吧,庶士。” 素揖礼而坐,仔细看过去,他还些不自在,可跟以前如狗一般蜷在墙边,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一定有人问,周楚之战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为何姜美初到现在才来找公子无夏? 为何?答案就在素的身上。 素的一切,姜美初都看在眼里,而他本人也非常努力,原本只是一介庶民的他,却被人拐卖了,虽然成奴,却有机会认识了字,跟在她的商队里,也一直努力学习。 努力的人总想让人帮一把,姜美初也是如此,她也想帮他一把,如何帮呢? 公子无夏与楚战,按道理,姜美初这样的小人物不应当介入,也没资格介入,是有多远就避多远,可是一路往曹国而去的途中,除了被战争消耗日渐稀少的村庄,还有大量逃亡的难民,又想到去年,周楚之战打了近一年,让郑楚交界之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她没能力改变一个时代,可是有人有啊!而且这个人现在跟她的关系又是如此亲密,那么……姜美初心想,也许生于三千年后的她,能给公子无夏提供一些有用的案例,让他早早结束周楚之战。 如何以合理的身份重回到公子身边呢? 姜美初想到了贤士,想到了纵横家……至于说素将来是做个普通的贤士,还是影响时代变迁的纵横家,那都得看他的造化、他的本事了。 而这次,她可以借着他身边小僮的身份回到公子无夏的身边。 为了克服素的奴性、懦弱,姜美初拿出了后世速成培训法,去掉了他的奴性与懦弱,即便不能从根本上根除,也得面上除去七分。 幸好,孺子可教,他终于达到了她的要求,至少表面上达到了她的要求,行走时,有了士人风度。 坐在油灯下,姜美初从自己带的挎包里掏出了纸张和碳笔,边摆弄边说:“二位大夫,你们不要把我当神看,也不要把我当男人看,我说出来的一些想法,可能并不适合,你们不能迷信于我,要懂得取舍。” 陈阳郑重的点点头,“老夫明白美姬的话了。” 放好小本子,姜美初抬头,“我先把我对这场战事看法说出来,你们看对不对?” “美姬请说——”陈阳郑重的说道。 姜美初道:“我觉得这场战事将和去年一样,是一场实力相当的拉据战,胜负很难定。” “可是楚人已经打到郑都城门下,一个不小心就能攻破城门。”崔岭很担心的说道。 姜美初说道:“崔大夫的话,我可考虑过,也许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 “也许?” “对,说不定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会发生。”姜美初分析说道:“但仍然会被盟军夺回。” “却是为何?”崔岭不解。 姜美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陈阳,“大夫你觉得为何?” “让老夫想想。” 姜美初点点头,“素,你觉得呢?” “我……我……”素没想到姜美初会点名问他,显得很窘迫。 姜美初露出鼓励般的微笑:“别害怕,就是错的,也要学会大胆的猜测出来。” “我……” “想到什么说什么。” 姜美初鼓励的目光是如此温暖,让素心生豪情,“我……我觉得……要是郑都被攻破了,会让众诸候心生惶恐,他们就会不让他们攻破。” 姜美初赞赏般点点头,“分析非常好。”说完伸出大拇指,朝他竖了竖,“咱们再来听听大夫的分析。” 陈阳叹口气:“老夫明白了。” “大夫,你明白了,大家不明白了,给大家说说。” “不过是‘利益’二字。” 利益?素探寻的目光紧紧看向陈阳,一面思索,一面等他解析。 姜美初感觉到素的渴求,替他问了话:“能说说利益二字么,大夫?” 陈阳回道:“一旦郑都被攻破,那么也就意味着郑国被攻破,郑国被攻破了,楚人就打开了进攻中原的大门,他们会一路横扫,宋、曹、滑、鲁、莒及泗上十二候等地将相继被攻,他们都将成为楚人的阶下囚,他们怎么会甘心,他们必然会同结一心,共抗楚人。” “大夫说得没错。” 崔岭皱眉道:“今日白天,晋、邢、呈三个最强的会盟国都没有战胜楚人,照这样打下去,怎么可能挡住楚人?” 姜美初回道:“崔大夫的担心不无道理,可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本质。” “何意?”崔岭与陈阳齐齐问道。 姜美初说道:“在来时,通过一年多经商游历经历分析来看,楚周之战要想有实质的突破,在近阶段不可能。” 主营账内,三个男人齐齐看向姜美初,他们仿佛接触到了这场战争的本质。 姜美初缓缓分析道:“其一,周天子虽式微,但他的凝聚力仍在,所以只要他振臂,诸候国仍然积极响应,每次会盟,都有近百个诸候国带兵前来……” 素感到疑惑张了张嘴,想说话,动了动唇却始终没有声音出来。姜美初停止自己的分析,看向素,示意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我……刚才大……大夫……”素急得口结,额头有汗流出来。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能说出什么来,但此刻在东周,知识被贵族垄断,就连私学都没有的情况下,人们的表达能力其实是非常有限的,不要说词不达意,他们甚至根本找不到词来表述自己的想法。 “利益。”姜美初轻轻提醒道。 “然,刚才大夫不是说诸候有……利益……”素结结巴巴的反问。 “共同利益!”姜美初微笑点头,“他们的共同利益就是怕国被破,所以只要有一个主事之人,那怕这个人不是周天子,他们也会赴盟的。” 素不住的点头,这就是他心里想要说的,就是自己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崇拜的看向款款而谈的许国美姬。 陈大夫捋须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姜美初继续说道:“其二,楚人虽地广人多,发展迅速,但实际上底子仍然薄弱,至使他们对周发动战争已经两年了,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的后勤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富足。” “对,对,没错。”大夫陈阳马上想到楚人边征粮边打仗的事,“美姬分析的太对了。” “崔大夫,现在明白,为何楚人从三月出战到现在都快八月了,才刚刚到郑都了吧。” 崔岭点点头,“可是楚人现在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十场战役,我们只赢了四场,他们赢了大半。” 姜美初轻轻摇头:“多一场,少一场,其实没什么区别,这从另一方面,更证明了楚周实力相当。” “可老是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崔岭无奈的说道。 姜美初也叹气,“所以我说,周楚之战就是拉据式战役,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民不聊生。” “那美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陈阳问。 “有——” 陈阳与崔岭齐齐问道:“何建议?” “打赢楚人。” “呃……”这是什么建议?陈阳与崔岭相视,不知何意。 姜美初龇牙笑道:“别人不理解,陈大夫你该懂的。” “我……”陈阳迅速转动大脑,分析许美姬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刚才分析的是楚周战事的大方向及最终结果?” “不错,果然是公子身边的第一能臣。”姜美初笑道。 看着年纪还没有自己女儿大的许美姬,陈阳莫可奈何,“而你现在分析的是如何在这大方向下,尽快结束这场两败俱伤的战事?” “对,大夫,让战事尽快结束,减低各自损失,最重要的是与民生息,让民众过上几天好日子。” “美姬大义!”陈阳感慨道,“可这谈何容易!” 崔岭摇头:“难啊!” 看着两位大夫连连否认了姜美初的分析,素感觉到好像是自己否认了恩人的分析,显得拘促不安,甚至难堪。 姜美初朝素笑笑,抚平了他的不安。 “二位大夫,说句张狂的话,我能让公子打赢楚人。” “啊……” “啊……” 陈崔二人齐齐惊呼,不敢置信的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却微笑说道:“可是问题是打赢之后,让楚人心悦诚服退回到楚国,在近十年内不来攻打中原,这才是真正的难题,目前,我没能想到什么好点子,好方法。” “呃……”陈阳暗暗拍了拍心口,暗道,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可我们未来的夫人,走一步都往前看十步了,“有必要吗?”他忍不住问出声。 姜美初说道:“如果不解决打赢之后的问题,那问题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这次如果是我们赢了,那么楚人必然要扳回一局,周楚将没完没了的打下去,打赢一场与打赢十场没什么区别,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死的人更多,流亡的人更多。” “打赢了,楚人还敢来中原么。”崔岭的军人习气上来了。 “那戎狄还被我们打赢了呢?他们不来了吗?”姜美初反问。 “他们去攻打其他诸候国了。” “他们为何不像楚人一样攻周呢?”姜美初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因为戎狄跟我们中原有众多诸候国一样,他们有很多部落……”崔岭的话还没有说完,马上明白姜美初话的意思了。 中原诸候国是散的,要会盟,同样,戎狄也是散的,要联合,所以散对散,打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根本成不了气候,也根本不可能像诺大的楚国一样,以一楚对周天子治下的百诸候。而这个‘一’无论从国土、人口、国力几乎都要赶上中原了。 账篷内一阵沉默,是啊,对于实力相当的对手,如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 眼看天色不早了,姜美初说道,“二位大夫,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吧,你们经历的多,思路比我想得开阔,如果你们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一定要告诉我。” 陈阳点头,“诺,老夫明白了!”他立起身,其余二位,跟着他立起身,“那我们就先退了。” “慢走,诸位。” 三人走后,姜美初深深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睡得正香甜的贵公子,一切只能靠你了,亲爱的。 公子无夏这一觉睡得很沉,连军中的早鼓响起都没能震醒他,姜美初趴在小几上睡得不熟,晨鼓刚响第一声她就醒了,转头看向贵公子,发现他纹丝未动,轻轻叹了口气。 里二在账外轻轻叫道:“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里二端着洗漱水进来,发现许美姬坐在几边,刚刚站起来,正在理衣袍的褶子,难道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手中端着的水盆晃了晃。 “放在小几上吧!”姜美初以为里二没有睡好,“你赶紧去休息一吧。” 里二挤出一个笑退了出去。 鼓声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高,各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们都穿戴整齐站到了自家营阵前,清点校军。 可是晋人阵营前,除了大夫就是将军,晋公子竟不在,不会吧,难道他……众人看向晋公子营账。 营账内,又等了一会儿,公子还没动静,姜美初只好上前提醒了,伸手拍了一下,“公子,公子醒醒,起来了。” 公子翻了个身,却又不动了。 姜美初俏眼瞪得老大,整个营地,怕是没人在账内了吧,动了动眉头,她伸手就把手钻到了公子的胳肢窝。 果不其然,公子防不及缩成一团,“哈哈……” “公子……”姜美初无奈的松了手。 公子顺势滚到了墙角。 “公子,大家都等着你呢!” 公子沉默不言。 “公子……” 公子像大男孩般鼓嘴说道:“打了也是败。” “没有啊!” “十场败了大半。”公子无夏揪着眉心。 “公子,不能说败,只能说实力相当。” “楚人赢了六场,我只战胜三场,怎能不叫败呢?”公子无夏颓丧的很。 姜美初伸手拉了一把,公子无夏顺着他的手就站了起来。 “公子人楚人多少,你是多少人,以十万对三万,你不算败。” “否……否……我们盟军也是十万。” 姜美初摇遥头,“公子,盟军折算下来,充其量只能算二万之众。” 公子无夏懂姜美初的意思,“怎么才能赶走楚人呢?” 姜美初回道:“公子,昨天晚上,我跟大夫们分析了一下楚周情况,这战事会跟去年一样,无休止的打到年底隆冬,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收兵,然后明年继续。” 公子无夏面色冷然,“你说得不错。” 姜美初说道:“所以我们得赶紧打赢楚人,在赢的情况下,跟楚人来场谈判。” “谈判?” “对,一场休战的谈判。” 公子无夏眉头紧凝,“休战多久?” 姜美初想了想说道:“看周天子及中原能不能超过或是保持现在的实力,如果超过楚人,那么除非周天子主动发动战争,楚人是不会打过来了;如果中原保持现有实力,我想我们尽量争取十年休战时间。” “十年……”公子无夏眼神一下子亮,十年也是他需要的时间。 “公子你怎觉得怎么样?” “甚好!” “那赶紧出去吧!” 里二听到里面的催促声,缩头赶紧进来,也不管公子站着动不动,赶紧给他净面、更衣。 公子无夏双眼看向姜美初,那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意思是你还没有给我打胜楚人的奇妙主意呢! 姜美初挠了挠耳廓子,说道:“公子,我得跟你去一次战场,看完后,才能给你一些有效建议。” 公子双眼先是一亮,后又灭了,“戈戟无眼,伤了你怎么办?” “站在你边上,你护着我不就没事了!”姜美初俏皮的动了动眉。 “也是!”公子无夏高兴极了,一扫往日阴霾,生气勃勃,此刻他完全忘了自己的小女人可不需要他保护,相反,小女人还会保护他。 “赶紧给我拿套甲衣,我持弓,主射。”姜美初对里二说道。 正准备弯腰穿战靴的公子无夏倏的直起身子,“你会射击?” “是啊,山叔是射击高手,石大哥也是,你不知道吗?”姜美初反问。 公子无夏眨了眨,想起军中新封的神箭手,“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山叔拿射击跟我换格斗术。” 公子无夏这才想起,石予的老仆为何要离开他的缘故,可不就是为了学习许国美姬的格斗术。 “里二,拿甲衣。” “诺,公子!” “也给素一套,让他跟着你徒卒。” 账逢外,众人一直等着主帅出现,可是太阳都快升起来了,楚人都在外面擂鼓了,还不见公子无夏,难道他被楚人打怕了。 众人从安静等待到小声讨论,再到高语。 公子清皱眉,走到晋国阵营,“石将军,你家公子呢?” 石予也在纳闷呢,公子可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真想找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刚想回答,我去问问,公子兴与南阳君也到阵营前。 “子清,怎么回事?” 公子清失笑,“我也是刚到,我还没来得及听到答案。” 南阳君看向晋地主帅账营,昨天晚上就有人看到一高一矮两人进了晋公子营账,难道这矮的是许美姬,眸孔微束,瞬间笑得一团和气,“可能是连日操劳,子夏太累了,要不我们去看看他。” 公子清也觉甚是,点点头同意了,“走,去看看。” 公子清等人朝公子无夏营账边走去,公子华等人也凑过来一起去了。 还是许美姬有办法,公子今天吃了几个大包子,里二高兴的端着托盘出了账门。 众人看着空空的托盘,个个皱起眉头,“众人都在等主帅,晋公子倒是好,不慌不急的吃着朝食,可真让人……” 公子清也觉得晋公子不妥。 里二瘪了瘪嘴,朝账内叫了声,“众公子到!” 账内,公子无夏正在帮姜美初整理头盔,听到里二的唱喊声,仿佛没听到,一理也不理。 “公子,我自己来,你赶紧出去吧。” “我是主帅,让他们等一下又何妨。” “公子……”姜美初瞪眼,“这态度可不好。” 公子与小女人都穿甲衣戴头盔,搞得想亲个嘴都不方便,只好拿起她的手,亲了一下,“知道了!” 却被揭帘而进的公子兴等人看着正着。 “晋公子,大站在即,你居然……” “都说晋公子好男风,难道身边的小仆都是用来宠的……” “……” …… 众人叽叽喳喳的涌进来,每人一句,能把营账沸腾飞掉。 头盔虽遮住了人脸大部分,可南阳君还是认出了许国美姬,“果然是你!” 第128章 战场 改进 众人叽叽喳喳的涌进来,每人一句,能把营账沸腾飞掉。 头盔虽遮住了人脸大部分,而且面色还有些黑,可南阳君还是认出了许国美姬,“果然是你!” 总要面对这些人,姜美初双手拱手,“南阳君,别来无恙!” “哈哈……”看着如男人般立于人前的许国美姬,南阳君仰头大笑。 瘦瘦弱弱的少年,整张脸几乎被头盔遮住了,但露出的鼻子、双眼仍让人一眼就瞧出长相极为出色。 “玖君,难道你认识此人?”公子华忍不住问道。 南阳君收住笑声,“不仅认识,我还救过她的命。” 救过初儿的命?公子无夏吃惊的看向小女人,暗道什么时候的事?等空下来,一定要问问,怎么会让笑面虎救了命。 众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让姜美初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尖。 “不想承认?”南阳君双眉挑起看向不想回答的女人。 “怎么会!”姜美初双手抱拳,“多谢君子救命之恩。” 公子兴见他们在打哑谜,问道:“叔叔,他是谁?” “你曾经的逃奴。” “啊……” “啊……” 南阳君的话一出口,众人就知道此人是谁了,“男扮女装的许国美姬?” “然,正是!”南阳君说道。 “老天,跟那天在馆舍里倾国倾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南阳君哼道:“当然不像了,要是像了,她怎么能进军营,你说是不是,许国美姬?” 姜美初明爽笑道:“晋公子新门客素的小僮见过各位公子,卿士!”你们猜出归你们猜出,但她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许美姬。 “呃……” “……” …… “门客小僮?” “是,君子,楚人鼓声震天,各位还是迎敌为先吧。”姜美初拱手笑道。 公子兴下巴微抬,高傲的看着有趣的小奴……不,现在不是小奴了,眯了眯眼,抬眸看向晋公子,“晋公子,大家都等着主帅呢。” 晋公子扶着佩剑,扫了眼众人,正准备跨脚出账蓬,公子清出声了,“小夭?” 公子无夏的脚顿住了。 “……”姜美初再次摸鼻尖,那天在馆舍亮相时,公子清与公子嘉已经出城了,并不知道自己就是许美姬。 沉默就是默认。 “你竟是许国美姬?”公子清简直不敢相信。 姜美初再次摸了摸鼻尖,不知如何回答。 南阳君嗤笑一声,“晋公子,他一会儿叫梁人禾冬,一会儿又叫小夭,一会儿又叫小僮……你能分辨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么?” “无需君子操心,还是打楚人为要。” “哈哈……”南阳君大笑,“晋公子居然还能记得打楚人为要,还真是让吾等钦佩。” 公子无夏再次抬脚。 “子夏你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公子清蒙了。 公子无夏刚想说等打完楚人后再跟你解释。 姜美初拱手抱拳道:“回公子,小夭跟着曹伯妾氏夷姬偷偷进城,刚进城就被你买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竟真得是小夭!”公子清的情感是复杂的,没想到自己心喜的小奴,竟是公子无夏……突然之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公子无夏目光与公子清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目光中的情愫,让这两个优秀的男人同时明白对方的意思。 相遇的目光转瞬间又避开,公子无夏转身径直出了账逢,姜美初低头弯腰跟了出去。 众人当然感觉到了这三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八卦之心如同熊熊大火燃烧起来,差点忘了外面的楚人就要攻破郑都。 里二暗暗摇头,提醒道,“各位公子,我家主人已经出营账了。” 众人这和愣回神,南阳君和公子兴齐齐看了眼发呆的公子清,转身出了账逢,等出账蓬时,晋人的军队已经结合完毕。 好快的动作,众人连忙回到各自陈营,依着排布列阵,驾着戎车出营迎敌了。 在没有骑兵,以车乘为战的年代里,打仗实际上没那么复杂。 当然,这里的‘复杂’是指战争中双方的地形转换,能让车灵活便动的除了平坦,还真不可能打到山川河流内。 可就是这看似最简单的对阵,却是最原始最朴质的格斗厮杀,是人海战术的精要所在,如果在人数、兵器、条件等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想打败对方,还真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站在公子无夏身边,姜美初是戎车上的车左,车左持弓,主射,又称‘甲首’,是一车之首。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战车配制,每辆战车一般载甲士3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首,称车左,又称甲首; 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称参乘,此时这个位置上站着公子无夏近侍十竹; 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用白话来讲,就是驾马车的人,他只随身佩带自卫的短剑。 这是一般马车配置,在前文中,我们提到过,战车也分等级,像曹伯等诸候,他所乘的马车配置就不是三人了,而是四人,所以又叫‘驷乘’。而公子等级的人所乘的叫戎车,也配四人。 楚王看到晋国小儿又来了,咧嘴笑了,亲自擂鼓,战斗打响。 隆隆的鼓声中,楚王大笑,“哈哈,晋国小儿,来吧,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强劲对手,打败你,显得本王更强,哈哈……” 冲啊…… 杀啊…… 人潮如浪般翻滚而来,他们手中的戈戟密密麻麻的戳过来,看在姜美初的眼里,头皮发麻,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密集恐惧症。 不过没有时间让她矫情,楚人掩护步兵向前冲的箭矢如黄蜂般密密麻麻的射过来,她得出手了。 眨眼间,两军阵列对上了。 看似整齐有序的冲杀,在两军相遇后,马上如潮汐涌上沙滩后回流一般,散乱的不成章,前面的急忙冲了出去,后面还没有列好队伍,乱哄哄的也往前冲。 妈呀,不会是群殴吧。 公子无夏见姜美初的头不停的甩向左右,双眼充满惊呃,以为她害怕,擂鼓抬臂的间隙对她说道,“别害怕。” “我不是害怕。” “那是……” 等公子无夏手臂又抬起时,姜美初才问道:“你的鼓声示意的是阵列吗!” “是。” “那为何还这么乱?” “是楚人乱。”公子无夏击鼓的双臂愤然用力,蛮夷之地果然养蛮夷之人。 姜美初在问话之间,击回了楚人射过来的箭,不停晃动的马车,差点让她的箭术发挥失常,噗哧……射箭的楚人应箭而倒。 咚……咚…… 噗……哧…… 每一车乘配置都是百人,姜美初很快发现,各自车乘配置的七十多人早以乱了,他们一保护不了各自的战车,二不能效的杀敌,都在本能的冲杀,没有多少团队意识,这可是车乘战的大忌。 “列队……快列队……左侧……右翼……”公子无夏身边左右都有将军在调配。 战车御者赶紧听从将军们指挥,一辆一辆方阵终于排列起来,虽然士兵依然有些慌乱,但在将军们的挥挥下,阵列终于还是排了出来,如林的长矛齐齐刺了上去,锋锐的戈用力横割了上去,挡住了强行上前的楚人。 楚人也不甘示弹,一手持盾用来掩护,一手挥戈挤杀进来…… 面对这一切,公子无夏只一声鼓令,“杀过去!” 急促的冲锋鼓声再次响起,士卒们在鼓声的指挥与鼓舞下,再次杀向前去。 躲藏在步兵方阵之后的弓箭手,一轮齐射,漫天齐飞的箭如同雨点一般飞向楚人,掩护着步卒们向前杀去。 像潮水翻滚,如狂风席卷,数以万计的兵卒蜂涌而来。战车马蹄如雷,尘土飞扬,最前排的方阵,在这股奔腾的人流之下,被撞得七零八落。 姜美初发现,楚人军卒似乎没有像晋军一样有整齐的军列,可是他们似乎更具杀伤力,杀得晋人鲜血流淌。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将军们不停的指挥下自己手下的军卒。 这场战斗一直到半夜时分,以楚人赢周天子盟军而结束。 坐在营地门口大石头上,拄着箭,带着浑身血迹,姜美初看着各诸候国收拾着自己的军卒辎重,看他们带着伤竭疲力尽而回。 又有多少人没有机会回来,最终长眠于战场呢?看到最后,姜美初双手拄着脑壳,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这一刻,姜美初恨不得自己会造炸弹,把他娘的楚人全都炸飞了。可她知道,只不是过是自己的意气之想,对于楚军军卒来说,他们何偿又不是无辜的呢? 安置好军卒,发现姜美初还静静的坐在门口石头上,公子无夏轻轻的坐到她身边,伸手拥了拥她瘦弱的肩膀。 “好点了吗?还吐吗?” 姜美初摇摇头。 “第一次上战场吗?” 姜美初点点头。 公子无夏轻轻一笑,“我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时,晚上回来时,整整吐了一夜。” 月光下,他转头看向小女人,“你一个女孩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姜美初深深吸了口气,“曾经,光听到死人,就让我犯怵,吓得几天不敢睡觉,要父母哄着才能闭上眼,可是今天……今天……我竟亲眼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去,而且是如此残忍的死去……” 姜美初吐得连黄胆就差都出来,即便这样,她发现自己在内心却没有多少惧意,难道这就是环境逼人么? 渐渐的,连收拾战场的士卒们也去睡了,整个营地瞬间跌入无边的寂静之中。 露水洒到头盔、甲衣上,冷热相撞,迅速在铁制头盔、护甲上形成小水珠。 “回去吧,初儿!” “公子……” “嗯!” “我有些想法。” “吃点东西后,再讲吧。” 姜美初摇头,无精打彩的看向贵公子。 公子无夏只好点头,“嗯,那你说。” “第一,不要用四匹马拉车了。”姜美初说道。 “那用多少?” “换成两匹。” 公子问:“为何?” 姜美初回道:“两匹便于御手操驾,增加马车的灵活性,” “灵活是灵活了,如何载得动车架与甲士呢?”公子担心的问。 姜美初回道:“这是正是我要说的,把架车前面的横挡变窄变小,这样不仅能减轻车架的自重,还能便于转道。” “为何?” 姜美初回道:“这是我在战场上发现的,多匹马、笨重的车架,让车乘只能直行,不能灵活的操控及改变战术。” 公子无夏沉思片刻,“连日打仗已经损了不少车乘,只两匹马,倒是能让我的车乘多出一半,我马上就让人去改装车乘。” “还有,公子,不要让诸候国的公子、卿士上战场。” “不让他们上?这……” 姜美初提醒说道:“公子,把你的雇佣制变通一下,用在这里。” “雇佣制……变通……” 姜美初回道:“对,让更精于打仗的将军们上阵指挥,也许比那些玩弄权术的公子、卿士们更能打好仗。” 公子无夏试问,“你的意思是,我也不要上阵?” “那倒没有。” “哈哈……”公子无夏大笑起来,“我来以为你心疼我,不让我上呢?” 姜美初摇头,“不,你必须上,不仅是你懂打仗,你还是周天子的主事之人,更重要的是,你得为未来铺路。” 公子无夏把姜美初拥到怀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的初儿……” “公子,扶我起来,喝些小米粥,赶紧订制大战楚人的计划,跟各诸候们商讨。”姜美初拖着沉重的甲衣说道。 “好!” 又一次战败,让众诸候国人心惶惶,甚至开始有逃兵,公子兴等人累的让手下将军处理了,他们聚在一道。 “晋公子回到营地了吗?” 马上有卫卒上前回道:“坐在营地门口。” 公子江皱眉:“许美姬还在门口吐?” “回公子,已经不吐了。” “女扮男装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妇人!”公子江不屑道。 年迈的虢候累得倚在几案边说道:“这些无用之话就不要说了,玖君,吾军里的粮草可不多,你得调配过来,若不然这仗,可真打不下去了。” 南阳君看向虢候,笑道,“虢公何须急燥,真没粮了,既然会给你解决。” “怎么解决?”虢候瞪眼问,“等着我的军卒都死光了,没人吃食就是解决了?” 南阳君脸色阴沉,没有回他的话,虽然虢候的话难听,但各国军卒以肉眼的速度少下去是事实。 账内沉默下来。 突然,安静的深夜中传来马鸣厮啸。 “怎么回事?” “出了何事?” …… 众人纷纷出了营账。 “晋人在干什么?”寻着声音,众人来到晋国阵营。 石予和竹泓正在解马套、马衔和马笼嘴等御马用具。 公子兴等人相视一眼后,大惊:“这是何为?” 石予朝郑公子看了眼,“拆装。” “吾问何为?”公子兴怒意森然,“难道晋人想连夜撤退?” “然,晋人想撤退……”公子江等人跟着恍惶。 “这可如何是好?” “竟想逃跑?” …… 人声鼎沸,寂静夜一下变得恐惶动荡起来。 南阳君倏一下抽出自己的佩剑,“尔等若是弃郑,吾先替周天子杀了你们祭天。” “谁说吾要撤退了。”洗濑一番,晋公子举止爽朗的出现在众人眼中,数支火把簇拥着他,明亮的火把下,只见他神清骨秀,气宇轩昂,男中音温润动听,黑色箭袖紧身骑装,既低调稳重又干练挺拔。 再次被楚打败,他竟毫无颓唐之色,众人不安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安抚了。 “这是何为?”公子兴沉沉问道。 “改装战车。” “现在?” “然。” “如何改装?”公子兴一句连一句的问。 公子无夏悠然而道:“众位且待慢慢来看。” 众人虽疑惑、不解,却被晋公子不急不徐的气度震住了,“你有办法了?” “具体办法要和各位商讨!” “汝……” 看到小女人来了,晋公子伸手:“众位先且等等。” 姜美初带着工卒来到了石予身边,“将军,马车解掉了吗?” “已经解下。” “好。”此刻,许美姬已经脱了笨重的甲衣、头盔,穿上了胡骑装,箭袖束腰束腿,同样是一身黑色,发髻盘顶,以木而簪,挺直的脊背,修长的脖颈,立于众人前,嘴角平和,目光宠辱不惊,浑身散发着一种独树一帜的清冷与妩媚。 这样的妇人,既便在美人环绕中长大的贵公子们也不得承认,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竟是……竟是如此出色。 “你做什么?”身上带伤的公子嘉被仆人拥着来到了晋营前,见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问出了声,但声音中透出友好。 为何呢?他身上的伤,在盐水的清洗与口服下,竟慢慢愈合了,在炎炎夏日里,这样的伤口不知死了多少人,但他死里逃生了,他满怀感激。 “改装马车!” “如何改装?” 姜美初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公子嘉没及到晋公子的妇人居然朝自己招手,一下子窘得满脸通红,“何……何为?” “看看工师们改装的马车图纸。” “么……” “图纸?”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公子嘉抛却礼制,走到许美姬身边,只见她抬起手中的‘帛’,“这是工师们刚刚修改好的图纸,能看懂么?”说完,示意他拿过来看。 公子嘉低头,在白如昼的火把下,他看到了第一张图,上面画着只有两匹马驱驰的马车,且车厢架身也变窄了。 “这是……”此时的马车全部是四马驾车。 姜美初微笑回道:“让马车更灵活,更能适应楚人的横冲直撞。” “甚善。”善战的公子嘉马上赞口而出。 “具体改装尺寸在后面。”姜美初说道:“听说公子擅通于此,等一下,在技术方面指导一下工师。” “然!”公子嘉连忙翻后面的图纸,越看惊讶越显示在脸上,“甚善……甚善……” 商朝时战车轮径较大,春秋时期所有缩小,但轮径还是大,车厢宽而进深短,稳定性是好,且不易被敌车迫近,但在实战中还是只能打比较规矩的礼制战,不能应对日益变幻的战争形势。 今天在战场上,周天子的盟军就是这样被楚人打败的,姜美初看到此景,第一反映就是让马车变得简便、灵活。 公子嘉不住的点头,“轨宽逐渐减小,车辕逐渐缩短,而轮上辐条的数目则逐渐增多。很显然是为了提高战车的速度和灵活性。” “对,公子说得不错。” “但工师刚才说到车轴承……”姜美初立在公子嘉身边,伸手指了指车轴联连接承载处与他讨论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端到拆解的马车前,跟工师们一起动手,不停的拆拆装装。 众人被这样的陈仗搞蒙了,一时之间,整个营地,除了许国美姬与公子嘉轻轻的讨论声,竟什么声音都没有。 突然,公子兴目光收回,看向晋公子,只见他面色柔和,甚至有些微微笑意看向蹲在地上的许国美姬,任由她跟公子嘉肩并肩搞着马车。 这是什么风,还是男人么,竟让自己心喜的女人与别的男人一起谈笑风生?意识到许国美姬不属于自己了,公子兴脸上阴沉起来。 南阳君轻轻动了动眉,移步到二人身后,看向他们手中的图纸,甚至忍不住弯腰伸手拿了一张,他管辖之下有百工部,所以他懂这些变革,甚至懂工匠们手中的图纸,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妇人真懂这么多吗?还是说,‘她’其实是公子禧,而晋公子是真好男风? 公子江等人见南阳君立到二人身后,也纷纷立到边上看希奇,不过显然,他们对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不敢兴趣,没过一会儿,就立到一边去了,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公子无夏当然听到了,他们在议论自己的小女人,暗暗扫了一眼众人,微微抬起下额,倨傲且睥睨。 里二带着满身面香味到了,“公子……夜宵准备好!” “端上来,给众人分食。” “唯,公子!” “有吃食?”公子江等人纷纷停止了议论,不说没感觉到,一说还真是饿了,个个高兴的伸脖子。 里二带着火夫很快抬了五大口铁锅上来,揭开锅盖,锅内面条散发出香气立即散了出来,引得众人口水连连。 “这就是晋公子冬小麦面?”公子兴问。 “然!”公子无夏道,“众位,吃饱后,我们来讨论对楚之战,我想等我们讨论完了,这辆战车也改装完毕了。” 改装马车是希望,填饱肚子是心灵慰籍,不管众人心思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同仇敌慨的心被晋公子调动起来了。 “好,好,吃饱了,咱们好好商讨一下大败楚人。” “所言极是……” …… 公子无夏点头,“今日傍晚并没有收到楚人明日的挑战书,这就意味着明天我们有一天休整时间。” 公子兴点点头,接过晋人递过来的大碗面条,低首而看,浓香扑鼻,竟是上好的主食。 “嗯,味道不错,不错……”虢候吃得满嘴,满意而道,对于上了年纪的他,牙口已经不好,吃上一碗软乎乎的面条,真心妥贴极了。 “好味道,好味道!”虞候也大呼。 公子江等人也入嘴了,但他们没吱声,可内心是震惊且复杂的,看向晋公子的目光是嫉妒,还是羡慕,那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无夏见众人吃了,也伸手接过里二递过来的面条,面条入嘴的第一反应是,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真好。 素立在大夫陈阳身边,正在和他准备接下来的会议内容,虽然虞候的目光多次扫过来,但他都生生顶住了,仿若不觉。 许美姬说,只要自己心里强大了,只要自己无视了,那么什么都不能打倒自己,对,挺住,挺住,熬过去了,什么也就过去了。 ------题外话------ 推荐潇湘微雨甜爽文《彪悍农女病娇夫》 养猪场工作的韩一楠,被猪蹄子绊倒魂飞异世 重生异世,变成了一个奶厌爹恶的小傻子 祖母要丢她喂狼,爹要打死她,畜生不如的亲人要来干嘛! 打猎果腹换银钱,顺手在小树林里拾得病娇美人儿一枚:长得让人犯罪! 病娇美人轩辕玉晟除了那张脸能看,五谷不分,生活更是不能自理 怎么办?就当一只好看的猪养着呗! ……简介无能请看正文 看女主牵着美男的手,一路发家致富,收获甜美的爱情,美满的婚姻! 新文正在2p中,活动请看文内题外,奖励丰厚哦! 第129章 商讨 借兵 许美姬说,只要自己内心强大了,只要自己无视了,那么什么都不能打倒自己,对,挺住,挺住,熬过去了,什么也就过去了。 里二端着木托走到许美姬身边,“二位请吃夜宵。” 公子嘉转头看了眼里二,又看了看身后,发现各位公子们都吃上了,回过头,看了看手,仆从马上端了水上来,让他洗手。 公子嘉没动。 姜美初笑笑:“公子,吃点吧,吃饱了才更有劲干!” “好!” 姜美初亦伸手拿了布巾擦了手,等公子嘉端了面碗后,她才端过吃。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让,而是为了礼貌而让。 盛夏夜晚,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幕蓝的天际里缀满了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显得格外耀眼。 郑都城外,方圆几百里,驻满了士卒兵士,在战场上惊心动魄了一天后,在黑色中沉沉睡去,主营账前的火把明亮的衬得周围一片黑寂。 晚风徐徐吹来,让充满血腥、汗臭的营地显得凉爽、清新了一些。更子起夜后,朝自己的营地看了眼,猫着腰蹑手蹑脚去了另一个营地,还没等到时,发现自己的主人竟坐在小土丘上。 “主人,为何不睡?” “不是不让你来的嘛,怎么又来了?” “主人,我又拔了甜草根,给你。” 瘦弱年轻人收回迷离的目光,低头看向来人展开的手掌,拿了几根,顺手放到嘴边慢慢的咀嚼着。 “主人,还有……”更子提醒道。 年轻人摇摇头:“余下的,你吃吧。” “主人,军中又要断粮了,你吃吧,小奴可以再去找草根。” 年轻人摇摇头。 “主人,怎么啦?”感觉到主人郁郁寡欢,更子跟着难过。 “没什么,听说明天不上战场,我坐在这里吹吹风。” 更子感觉到主人的落莫,屁股歪坐在地上,顺着主人的目光看向远方,而这个远方曾是许国的方向。 国破山河在,何时才能回到过去啊!更子眼角的泪水不知觉的流了下来。 极度的疲惫被一顿美美的食物一扫而光,已经快一更天了,各国公子们熬过了睡意,此刻个个倒是精神抖擞起来。 仆人在里二的指挥下,在马车边上铺了不少席子,摆放整齐后,上面又放了不少热水杯盏。 “各位,现在是非常时刻,请不必拘礼,大意请随意坐。”晋公子对众人说道。 看向地上的席子,南阳君问:“晋公子要跟我们讨论战楚?” 公子无夏点头。 “明白了!”南阳君领头席地而坐。 公子兴等人也纷纷落坐。 公子江坐下时顺手拿起杯盏喝了口,噎到半路,差点呛死,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什么东西,怎么是咸的。” 公子无夏道:“白日打仗,大家身穿厚重甲衣,身上水分蒸发的多,需要盐水补充体力。” “原来是盐水,可真难喝。” 公子无夏没理会公子江的劳骚,说道:“从明天起,所有士兵都能得到这样一碗带盐的白开水。” “那来这么多盐?” 公子无夏回道:“从边邑而来。” 晋国边邑盛产湖盐,大家都知道,没人说什么,公子清看了看碗中的水,仰头都喝了下去。 古人也知道用盐补充体能,但是喝的人并不多,为何呢?喝得起的人并不需要直接用盐开水的方法补充,而平民没有多余的钱币去买盐,在白开水里放盐,是极奢侈的形为。 姜美初与晋公子离开郑都分手时,曾提醒他,让他运盐过来,为士卒们补充体力,巧了,今天傍晚刚到,与盐一起到的,还有边邑新收的冬小麦,所以今天晚上大家能吃到面条。 当然除了盐和粮食,还有辎重一起到了,是什么呢?别急,马上就要揭晓了。 “这是我们商讨的第一件,用盐水为士卒适当的补充体力,这样才有力攻打楚人。”晋公子道。 “这……也要商讨?”公子华不屑的反讥。 公子无夏道:“当然,盐是我大晋物产,我无偿的拿出来给众位喝,你们无需付币,但得知道我姬某人的付出。” 公子兴勾了勾嘴,“那第二件呢?” 看了眼众人,公子无夏开口道:“第二件就是诸候中有不少公候的年纪经较大,比如虢公、虞候,姬某想,能不能不要他们上战场。” “么……”虢公、虞候惊喜的当下就直起身,“当真?” “当真。” “哇,哇,太好了!”虢公直接喊出声。 公子兴与南阳君眉头皱起,“晋公子这是何意?” “难道你的意思是虢国可以先撤了?” “非也!” “啊……”刚才还很高兴的虢国不解,“那是何意?” “虢国,你年纪大了,可以不要上战场,但是你的军卒得上战场,若不然,郑国破了,你虢国能幸免乎?” “这……”虢公表示不懂了。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晋公子无夏轻启薄唇,“你们可以把军卒借给我。” “借?” “然!” “这……” 公子无夏扫了眼众人说道:“士卒借给我半个月,这半个月粮草、训练、上战场都由我将军带领。” “啊……”虢公眨眨眼,迅速在内心权衡利弊,并看向隐形老大郑国,看公子兴与南阳君如何反应。 公子兴毫不掩遮他的面色,“你竟想掌他国军权?” 公子无夏勾嘴一笑,“公子言重了,我说得很清楚,一是天气炎热、战场激烈,虢公年纪已长,身体吃不消,何不让他休息,让其他人带着军卒去打楚人,何乐而不为,二是我解决了虢国军卒粮草问题,等十五天一过,不管是胜楚,还是败楚,我都把军卒奉还给虢国,何来掌他国军权?” 公子兴与公子无夏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四射。 公子无夏毫不畏惧的收回目光,问道:“虢国你觉得如何呢?” “果真是到期就还?” “绝无虚言。” “能还多少?”公子兴问。 得到提醒,虢国公担心问道:“战场戈戟无眼,我的卒到你手时都死光了,你拿什么还?” 公子无夏温和一笑,“大夫,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诺,公子!” 陈阳把他们精心准备的资料递给了主人。 公子无夏拿着纸张轻轻挥了一下,“这里有近半个月,各诸候国军卒损伤统计表,其中,虢国在对楚的十场大战中,士卒由原来的五千人降到了三千八百九十人,虢公,我没说错吧。” “是……是没错,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虢国心道,难道你想把我的军队骗过去,转念又想,这么多诸候都在呢,晾他也不敢。 “折算下来,一场战役会殁一百人左右,是不是,虢公?” “然。” 公子无夏神情肃然,“我可以向虢国保证,每一场对楚之战,保证虢国士卒损殁在一百之内,这样合理吧。” 众人被公子无夏的想法惊到了,“这……” 看着众人迟疑不定,甚至有更多的顾虑与心思,他轻轻启口,“难道没有我的方法,你们就不要打仗了,难道这样,你们就没有损失了?” 陈阳出声提醒:“杞国公子已经在大战中身亡,杞国不得不又派了一位公子过来会盟,纪候中暑在战车上晕倒,被楚人射中,已经腌腌一息……还有其他诸候国公子、卿士多少不同都有伤,在火热的夏天里,伤口发脓可是要命的……” 晋大夫说得都是实情,这些他们都知道,可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回事?但到底又那么回事,他们又说不清。 不过在不要粮草又能偷懒的情况下,有些小诸候国的主公们意动了。 “好像不错!” “吾亦觉得不错!” …… 虢国早就为粮草担忧了,几次看向郑国公子兴,可他就是不表态,索性一咬牙,第一个出声,“果然不食言?” “那是当然,吾姬无夏言出必行,绝无虚言。”公子无夏掷地有声。 “好,吾借。”虢国目光扫着几个大国,担心他们群齿而攻之。 公子兴张嘴就要出声,被南阳君拉住了,示意他别动,虢国公已经要让郑国拿粮了,既然晋人愿意养他的卒,何乐而不为。至于借还是其他,都是上战场上打楚人,对他来说没区别,他现在只关注的是,他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去打楚人! 公子无夏如何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朝虢公揖礼,“多谢虢公。” “谢就不必了!”虢国昂头:“十五日后,要是吾卒超过预计损失,我拿你的军卒补上来。” “哈哈……”公子无夏大笑,“虢公尽管来挑最好的军卒。” 虞候见自己的老邻居都同意了,连忙也呼声同意,“虞国也同意借卒。” “素,帮某记下来。” “诺,主人!”素连忙拿起笔记录。 虞候大笑,“晋公子,要是我的军卒在你手中损失大,我别的不要,就要你身边的门客。” 余光中,素的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不过还算有定力,稳住了,公子无夏轻轻笑道:“怕是不能如虞候愿了,他是自由庶民,吾没权送人,要是虞候诚心礼贤下士,也未偿不可。” “礼贤下士?哈哈……哈哈……好一个礼贤下士!”虞候老眉老眼俱动,“那本公就等着十五天后礼贤下士了。” 素的身子绷得很直,感觉自己写字的手都僵了,可是他知道要是把做事情做糟了,自己将永远走不出奴隶的影子,他咬紧牙关死死的让自己不颤,挺住……挺…… 渐渐的,素感觉自己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只听到让自己记录的声音,“纪国同意借兵,记——” “滑国同意……” ……他已经进入忘我的境地。 到天快亮时,有近五十多个小诸候国愿意借兵给公子无夏,这五十多个国家合起来的兵力刚凑到四万,加上自己的三万,他现在可以主动调配近七万人,对公子无夏来说足矣。 一些较大诸候国,比如阵、蔡、莒、邢等国,公子无夏也没指望他们会借兵,朝他们看了眼,“诸位,天亮了,今日楚人不来挑战,各位请休整待战!” 南阳君点点头,“吾等看完战车。”说完,看向一直在安装马车的公子嘉等人, 此刻,两匹马身后,短窄的车架已经套上马笼,仿佛就等试驾了。 公子嘉弯腰又检查了一遍,“可以!”如果不是腿伤,他就跳上马车了。 石予上前拱手,“让末将来试车。” 姜美初点点头,“小心!” “诺。” 竹鸿跟跳上了马车,小小的车厢只能站两人,一个管驾车,一个攻击。 众人纷纷避到账逢边上,让出中间的道路,马儿厮鸣一声,拔起蹄子嘚嘚跑起来。 众人看着石予驱着马车,不一会儿就拐弯不见,众人小跑着跟了过去,发现石说驾着马在营地内拐弯灵活自如。 公子无夏道:“校尉官,带人上前,一部分是马车徒卒,一部分演习攻击,试试马车的灵活力与阻击力。” “诺,公子!” 乒乒乓乓…… 一场微型演习战就在营地空地处发生了,在不期然之间,众诸候了解了一把晋人军旅生活。 强劲而有序的演习充击着他们的视角,晋人如此正规、有序而强劲。 然,更吸引眼球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品,锃光雪亮的戈、戟、刀、矛,双方对战时,两器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火花散落,众人看得很清楚,兵器没有丝毫变形或是有凹坑。 “这就是铁制兵器?” 晋公子点头,“诺!” “竟是如此坚硬有杀伤力。” 晋公子点头,“这就是吾胜了楚人三场的原因。” 众人相视,他们竟没在意到,到底是自己疏忽了,还是晋人保护的太好,让他们没有察觉? 实际上,他们猜想的两种情况都有,一是各诸候各自为营,自扫门前雪,没有关注到其他诸候国的情况; 另一方面,晋人确实有意没让铁兵器示于人前,怕引起众诸候国的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现在,晋公子又为何示于人前呢?当然是借到了四万军卒,他要他们用自己刚刚运过来的兵器,已经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众人惊叹的看向晋公子,刚想再问什么,有人立到他身边,跟他耳语,没人从晋公子脸上探到什么,但从立在他身边的大夫面色来看,似乎是好事。 “去吧,紧盯他们,有事随回禀。” “诺,公子!” 浑不吝的曹伯听得心痒痒,忍不住问,“晋公子何事?” 晋公子扫了眼众人,微笑说道:“吾正欲想办法拖住楚人在这几日内不开战,结果不要吾出手,楚人要休战几日了。” “楚中出了何事?” “曹伯,猜猜看……” “楚王中暑了?” “哈哈……”晋公子大笑,“还真有可能。” “不是,那是为何?” 晋公子收回笑意,看向南阳君,“君子,你猜呢?” 南阳君也是情报界的高手,也是老政客,当然能猜出,笑道:“楚人断粮了。” “君子说得没错!”公子无夏道:“连日高阳,天气太热,楚人运粮草的河道,让粮草船搁浅,误了交期。” “老天啊,吾等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然……” “然……” 军营外圈围观的军卒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的纷纷跳起来。 姜美初暗暗吐了口气,连天时都帮公子,太好了! 看着众人不自觉的放松,晋公子没有,甚至整个身体更绷紧了,说道,“吾将利用这几天时间,对包适晋卒在内的七万人进行突击训练,以便能在出战时,突破楚人防线,赢得战争的胜利。” “几天?”公子呈立即问道。 晋公子说道:“史官说南方近期有大雨,河水会很升上来,吾估计只有短短几日功夫。” “就这几天,你能训练什么?”公子呈不屑的反问。 公子无夏微抬下额,倨傲以答:“营地就这么大,公子要是感兴趣,可以观看,吾不会赶你走。” “你……” 公子呈阴鸷的勾了眼公子无夏,想出风头,那也得有能力出才是。 公子季站在表哥身边恨恨的看向自己的嫡哥,这家伙居然在边邑搞出了这么多事,母亲居然没有打探道,居然让他…… 南阳君看着邢晋两国公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动了动眉毛,不管你们如何,给吾打退楚人就行。 这是大人物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小人物们的目光都在马车上,演习到精彩之处,他们齐齐呼喊:“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要是我也能驾一辆这样的马车就好了,太威风了!” “然,我也想……” …… 众国诸候公子们不得不感叹晋公子治军有方,再次看向演习的马车,突然有人意识到晋公子为何要借人了,他这是化散为整便于自己指挥啊,老天啊,难道楚人真的要再次败在他手? 马车改装非常成功,没有散架,也没有车辘卡死现象,姜美初由衷感谢几个工师,“你们太牛了,太了不起了。” 工匠没防公子身边的红人给他们这样高的赞赏,个个咧嘴笑得乐呼。 “公子,要不要赏?”姜美初调头,笑面如靥,烂若朝霞。 “来人——” “公子……”军卒之事属于崔岭管,他马上上前。 “加官封赏,登记造册。” “诺,公子。” 姜美初又道,“那蔡公子怎么感谢呢?” 晋公子看向公子嘉。 公子嘉连忙摆手,“小事而以,小事而以。” 晋公子微笑道:“既然是蔡公子帮着一起改装马车,那这份图纸,你可以无偿抄录一份。” “可以?”蔡公子还真想讨要,可在这个时代,不管什么术都是家传、深藏的东西,不会轻意示人。 “无防!” “那吾就却之不恭了!” 莒国公子华见马车非常好使,眼珠转了一下,马上上前,“晋公子,要不也给吾抄录一份?” 晋公子刚想回答。 姜美初揖礼道:“回这位公子,蔡公子得抄,可是出力的,要是让你随意抄录了,对他可不公平。” “……”公子华眨了眼,心想,我跟晋公子要的,跟你一个妇人有什么关系,可又一想,这车可不就她领人着众人装起来的,到嘴的话不敢出了。 “……”公子嘉心道,我……我能有什么不公的。 “那你想何如?”公子兴当然也想要,眯眼问道。 姜美初抬起手,挥了挥手中的图纸,“千金一份,只售二十份,愿者来买,售完为止。” “晋公子,你就不怕世人说贪婪,毫无风尚?”公子兴冷冷说道。 晋公子眼皮动了动,“世人爱道啥,吾可堵不了他们的嘴。” “你……竟无廉耻……” 姜美初笑道:“我一不偷,二不抢,有什么耻不耻的,公子你说是吧。” “小儿说得甚是。” “多谢公子赞。” “你们……”公子兴气得想拔剑,被南阳君止住了,他转身便走。 众人见公子兴散了,看了眼姜美初手中的图纸也慢慢散去。 见众人走了,里二可惜的啧了句,“到手的金子飞了,还真让人心疼。” 姜美初伸手就用图纸打了一下里二的头,笑道:“里二哥,你就等好数金子吧。” “啊……”里二吃惊不解的问,“可他们已经走了呀。” “哈哈……所以你这辈子只能做个仆人了。” “啊……啊……啊……”里二跳脚。 陈阳却是明白了,大乐,“太好了,太好,不愁做车驾的钱币了。” 素没懂,看了眼姜美初,又看了眼陈阳,悄悄把一切看在眼里,慢慢学着消化着。 “走吧,赶紧趁着楚人等粮,我们赶紧动起来。”公子无夏道,“小儿,赶紧给公子列份……” “计划行事表。”姜美初接口而回。 “对,公子忙而不乱,全靠你了。”晋公子边说边要伸手去摸姜美初的头,被她躲开了,“公子,好不容易才梳好的髻,要乱的。” “乱就乱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贵公子骄傲极了。 “那就不好看了!” “哈哈……你要好看干什么?”公子大乐。 姜美初双眉抖动,朝军营外围看过去,“那里可有不少美人呢!” “该打的小儿……”公子怒骂,伸手就要拧她的耳朵,被姜美初又逃了。 “公子,我去眯一小觉,醒了给你写计划书。”姜美初边小跑边挥手进自己的营账了。 看着他们如此熟恁的嘻笑怒骂,公子清内心暗淡极了,难道是自己遇上的太晚了吗?无精打彩的拱手,“子夏,一夜未睡,赶紧去休息吧。” 公子无夏点头,“等休息好了,吾有事需要你帮忙。” “子夏尽管开口。”公子清说道。 “多谢!” “子夏兄客气了。” 除了小卒,整个营地,大人物们都进营账吃朝食的吃朝食,睡大觉的睡大觉。甚至有些人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也不怪他们,跟楚人对战,累了一天,回到营地,又跟晋公子商讨了一整夜,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听说楚人没粮休战,那精神头一放松,还不睡个昏天暗地。 莒国公子华用锦缎抹了抹嘴,边扔边问:“公子兴在做什么?” “禀主人,已经出账蓬,看晋人操练了。” “什么晋人?他自己不操练吗?” “禀主人,很多人都在看晋人操练。” “哦,是嘛!”公子华不甚在意,晋人操练一直吸引人眼球,不就是整齐严格了一点嘛,我要是严肃了,也能做到,他想起了另一件事,“给孤准备千金,我要去买图纸。” “诺,主人。” 穿戴整齐的公子华端着贵族范,走着贵族步子出了奢华的账营,双手扶了扶头顶的金冠,“带路。” “诺,主人!” 公子华边走边看向远处的操练地,见众人都围观在那里,厚厚的人墙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也罢,你们看热闹了,本公子刚好可以做点悄悄事,哈哈……让你们想不到。 没多久,公子华到了大夫陈阳的营账。 陈阳正在办公务,见莒国公子到了,连忙立起来,“小人见过公子。” 公子华手动了两下,示意他礼毕,“你忙你的,我就是随意来坐坐。” “恭迎公子。” 公子华不知不觉坐到了上首,仿佛随意般开口道:“那图纸呢?” 第130章 操练 傻呆 公子华不知不觉坐到了上首,仿佛随意般开口道:“那图纸呢?” “国纸?”陈阳马上明白对方什么意思,看他傲慢的态度,暗暗笑了笑,面上一本正经的回道:“已经售完了。” 漫不经心的公子华嚯得起身惊叫:“么……谁……谁买了……他们不是说不买的嘛!” “有人说不买嘛?”陈阳故作惊讶的反问。 公子华被成功的堵上口了,是啊,没人说不买啊!他们都悄悄的买了,真是气死吾了! 陈阳当自己没看到他乍毛的样子,悄悄回到自己座位,继续办公。 跳脚乍毛过后,公子华不甘心的看向陈阳,“大夫这么忙?” 陈阳抬起头,“然,公子你有所不知,增加四万人,这吃穿住用行增加了双倍还多,小人忙得就差一双手变成四双手用。” 公子华眨了下眼,朝陈阳靠近了一步,低低而语,“大夫,这图纸……” “公子只让卖二十份,你别为难老夫,老夫是不会偷偷抄录一份给你的。” 只想问问有没有可能多卖一份,可没想到偷偷录……公子华再次眨了眼,难道这大夫在暗示什么? 陈阳低下头继续算明天的开支用度,看到金币跟水似的往处淌,心在嘀血啊!金币……金币你快来啊! 公子华突然凑到陈阳脸前,“大夫,你偷抄一份给我,这金币就是你的了。”他指了指仆人拎着的金币袋子。 “这……这不行,公子知道了要削了我的官职。”陈阳连连摆手。 “大夫,不让你家公子知道不就行了?” “这……”陈阳好像意动的样子。 有戏,公子华马上让仆人把金币放到晋大夫面前,“只要你动动笔头,这些金币就是你的了。” 陈阳朝账逢外看了看,咬咬牙道:“公子,老夫担这么多风险,这一千金币少了点吧。” “啊……”公子华没想到晋人不仅敢贪,还要加价,眨眨眼,那些家伙偷偷买了,居然不喊自己一声,想想都生气,一咬牙,“加一百金。” “都说莒国是东夷最富庶的诸候国,公子就加一百?” “你……你讹我?” “公子,话不要这么说得这么难听嘛,老夫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陈阳叹口气,“要是公子觉得不值,不买不就得了。” “你……”公子华一甩袖子,“再加二百金,不能再多了。” 阵阳笑道:“多谢公子,一千三百金成交了。”说完,转身从蒲团垫下拿出一份图纸,另送了一本空白线装薄子,“公子,请拿好,千万别给人看到了!” 公子华拿过图纸翻了翻,他不太懂,不过好像跟昨天晚上看到的差不多,“咦,这里空白是什么东西?” “回公子,赠给你写字的纸。” “纸?” “对!” “哦。”公子华随手抖了两下,“孤还以为是帛呢。” “公子,这可比帛好用多了。”陈阳笑道。 “是嘛。” “公子用过自然就知道了。” 公子华半信半疑,让仆人收好,拱了下手,出了陈阳的营账。 等人走后,陈阳笑眯着眼,又从书架上拿了一份压到蒲团下,许美姬就是贼啊,就知道这些人会偷偷过来买,什么二十份,二百份也卖,不仅如此,还顺带做广……广什么来着,噢,广告,看来战争结束,这纸又要赚上好大一笔了……哈哈……发财了,车架的木材有钱币付了。 姜美初带着素正在和晋后勤大夫张用、自己的大掌柜路四在一起,一起商量后勤补给之事。 路四?他竟来了!不错,两天前,他在半道上和晋国后勤大夫张用一起到的,为何而来呢?为共赢而来。如何共赢?就快要见分晓了。 “路四哥,明白了吗?” 路四点头,“明白了!” 路四带着东家的计划高高兴兴的跟着军中卒子出了营地,一路飞奔,自己跟着聪明的东家,聪明的东家跟着杀伐果决的大国晋太子,哇哇哇,他们不发财,谁发财啊! 哈哈…… 路四感觉有人跟踪自己,有些不爽,不过马上就该干嘛干嘛去了,解决跟踪的事自有壮三去解决,他得做大事去。 郑都城外营地校场上,大半天过去了,围观的人以为晋太子会怎么操练呢,结果,除了列队就是就列队,毫无其他,看着看着,他们散去了。 “这就是豪气冲天要打败楚人的晋太子所要练训的军卒?” “然,在吾看来,也不过了了嘛。” “可不就是了了。” 公子江等人带着内心的压力与嫉妒一大早就围过来看晋太子操练军卒,没想到大半天过去了,连个队都排不好,面上带着讥笑般不耐烦,实则内心的压力一下子没了,原来强劲的晋太子也不过如此嘛。 他们没回到自己的营账,而是去了南阳君与公子兴的营账,“咦,子兴,这么快回来了?” 昨天晚上,公子兴进城了,今天早上刚出来,来时,站在操场边上看了一会,跟众人的感觉一样,晋太子训练兵,也就表面上训整齐,不过尔尔。 “众位怎么不看了?”南阳君微笑问道。 “有什么好看的,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一直在排队,我们来时,还没有排好呢!”公子少荣不讥回道。 南阳君笑笑:“排布列阵确实需要如此。” 公子江道:“不能一个早上都排不好吧。” 一听就是没训过兵的太子爷,南阳君继续笑笑:“毕竟七万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楚人说来就来了,到时怎么打败楚人?” 南阳君转过话题:“那些借出兵卒的诸候呢?” 公子兴道:“我刚才出城门时,正好遇到虢公等人带着女人进城了。” “还真把军卒扔给晋公子?” 公子兴点头,“看来是如此了。” 公子江笑道:“这心可真够大的,小心晋公子把他们的卒吞了。” “那倒不至于。”南阳君眯眼回道。 这时门外有仆卒回事,只见他扫了眼众人,近到君子身边,耳语道:“许美姬一个早上都与晋国庶务官在谈事情,谈事人当中有她的人,在中午时分被晋卒送出去了,我们的人跟上去了。” “有打听到他们在干嘛么?” “好像是在处理马车架的事。” 南阳点点头,“盯紧许美姬。” “唯,主人。”仆人弯腰恭身退出了房间。 南阳君见众人都好奇的看向他,“午膳时辰到了,大家在这里用个便饭。” “多谢君子。”见他不说,众人也不好问。 炎炎夏日之下,火热的大太阳底下,真有烤死人的节奏。 崔岭等人站在晋公子身旁,简直挥汗如雨,晋人军卒没人敢多吭一声,借来的四万军卒可没这么守纪律了,他们不满意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显得很没纪律,并且这股怨气很快就要影响到晋卒身上。 “公子,这些人是借来的,杀也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崔岭道。 晋公子的眉毛也全是汗,滴下来,连眼都模糊了,伸手摸了一把,“不需要杀人,赏赐即可。” “赏赐?”崔岭大惊,“公子可有四万人呢,呃不,赏别人,自家军卒也要赏,可是七万人呢?” 晋公子转过身,“石将军——” “末将在——” “解散军卒,让他们去吃午食,下午申时正结合训兵,练兵前每人发两个窝窝,一碗盐开水。” “诺,公子。” “所有士以上将军在午食过后,到你的营账集合。”公子无夏肃然命令。 石予问:“借来的将军也可以吗?” “然。” “诺,公子!” 公子无夏扶着佩剑回营账,通过一个早上的不停列队,借来的军卒是什么情况,他大体摸清了,等下午集合,就制订针对他们的具体措施。 几乎所有诸候国公子、候伯、卿士都睡了一天一夜,只他没有,他让五十多个诸候国交接了近四万兵卒,昨天忙得就差晕倒。 这些家伙倒好,饱饱的睡了一天一夜,一大早就来看训练,看完了,还嫌不够精彩,呵呵,可真是说笑了,要不是昨天自己威逼利诱,今天早上能看到四万人齐齐的站在校练场上? 只用一天时间,就让四万人齐齐站在校练场上,这已经就是雷厉风行了,好不好!嘻嘻,也只有初儿懂我,想到这里,公子无夏冷冽的脸有些笑意,他想,账逢里一定有可口的午膳等着自己,回营账的步伐不禁快了起来。 公子清看着就差小跑而回的晋公子,低头落莫而回。 “子清——”公子嘉走路还有些拐,但已经不要人扶了,拄着许美姬为他制的拄仗。 “子嘉,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许美姬说我的腿不能站在太阳底下,早晨看了一会儿,我就回营账了,怎么样?” 公子清微微苦笑一声,“那么多人,那能一蹴而就。” 公子嘉点点头,“用一天时间,就让四万人齐齐站在一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公子清叹口气,“是啊,可有些人把晋公子当成神了,好像什么事都不需要过程,直接到达结果。” “子清说得没错!”公子嘉叹道:“我想就算周天子来了,也不一定能用一天时间把这些诸候的军卒齐齐站到校场上。” 公子清摇头,“不说了,我回营账,你呢?” “我正准备找你。” 公子清失笑,“我还以为你找子夏兄呢?” 这下轮到公子嘉笑了,“人家有妇人在旁,我去做什么了。” 听到‘妇人’,公子清越发嘴里苦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吃午食。” “好!” 二位公子回到了公子清的营账,到账内时,膳食已经摆好了,不过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陈蔡二国厨师做的膳食。 “这是……” 公子清的仆从连忙上前,“这是晋公子仆从让人提过来的,说是给二位公子准备的午食。” “定是许美姬。”公子嘉笑道。 公子清叹气:“她不会承认自己是许国美姬的。” “哈哈……”公子嘉笑道:“真是有意思的许国美姬。” “然,自从第一眼见到她,我也是这么觉的。” “第一……眼?子清早就见过她?”迟顿如公子嘉也觉察到公子清的情愫。 心情低落的公子清似乎不相再提了,“那又怎么样,不说了,子嘉,吃饭。” 公子嘉点点头,坐下来,和公子清一起吃了饭食。 晋公子回到账蓬内,小女人果然坐在几边,正在抄抄写写,轻手轻脚走到她边上,过来就要亲她面颊,被她嫌弃的推开了,“公子,一股汗臭味!” “你竟敢嫌弃公子?” “是啊!”姜美初歪头笑靥如花,得意的挑着眉毛。 “哼……” 里二这才揭开帘子,端了洗漱水进来。 公子无夏犹豫了一下:“要不,我换了甲衣,下午集会时,就穿胡服?” “可以啊!公子,又不是在户外训练,可以穿胡服。” “那这样会不会让属下有微辞?” “我已经想到了,已经让崔大夫去发胡服了,开会的将军们都有。” 公子无夏笑得露了八颗牙。 “喂,公子,别光顾笑啊,等你吃饭,我都快饿扁了。” 笑意盈盈的贵公子已经习惯了随意的小女人,对于她嘴上的劳骚早已有了新的体味,嘴上越显得不耐烦其实越是在乎的意思。 么?公子你要成精啊,情商这么高?这要放在现代,绝对撩倒一大片妹子啊! 呃……难道现在我就不能。啊欧……好吧……你能! 等姜美初写好一篇计划提纲时,公子无夏的衣裳已经换好了,他从里间神清气爽的出来,又是一副温润贵公子模样。 “吃饭了。”贵公子手指在她面前几上敲了一下。 姜美初抬头,“刚好好了。” “那我明天需要做什么?” 姜美初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明天早上寅时正(凌晨4点)你在校场亲自点兵,并亲自看石将军训练七十位旅帅1以上极别军官排队列矩。 卯时正,你回营账吃朝食,朝食过后,你给近身大夫、官吏、门客开会,主要事务是军中各项庶务及与边邑物资储运等事项。 辰时正,你与陈国公子等聚会,并请他们吃午食,午后,你处理各方而来丞需待批的公务文件,并听大夫陈阳汇禀内外事务……” 一口气,一直说到了天黑戌时末(现代时间十一点。) “公子,你得配两名秘书了。” “秘书?” “呃……”姜美妆嘻嘻一笑,“就是像陈大夫和催大夫这样的人。” 贵公子不动声的看了眼小女人,习惯性又要伸手撸她头顶,又被她躲过去了。 “公子,吃饭,吃饭……” “嗯……”公子笑笑坐下来,“你帮我选两个有司(主管某方面事务的小官吏)。” “这不太好吧。” “就像你这样的,能把我的事务安排妥贴的人。”公子轻松说道。 姜美初说道:“原本这些事都是陈大夫做的,我也是学的陈大夫,实在是他太忙了,” “然!” “那我留意一下。” 公子点头之间,已经帮小女人盛好饭,放到她面前。 “哇,公子,你真好。”能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给自己盛饭,姜美初还真是受宠若惊呀,好样的,公子,你离姐暖男的标准不远了。 看到小女人一脸贼兮兮的笑容,公子嗔了一眼,“又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没有……”打死也不能承认想把你陪养成妻奴呀,姜美初端着饭碗低头偷偷乐了。 “哼……”贵公子哼了一下,手却没有停,继续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别光吃面。” “嘻嘻,知道了,公子!”姜美初乐得笑开了花。 楚人运粮的船搁浅了,楚营内最低等军卒在不要上战场送命松了口气之余,却不得不忍受饥饿的煎熬,他们散落在郑国被侵占的城池内找吃食,自行保命。 而百卒长以上的军官就不需要了,缺谁吃的,也不会缺他们的呀,就算没粮,那些小卒子找到的吃食也得先孝敬他们。 更子不敢找能裹腹的主食,只找些草根等物,避免被人惦记。 有人看到他整天找这个,忍不住叫道:“你真不跟我们去城池里找吃食?” 更子摇头,显得呆愣愣的,半天才转过眼珠子。 “走吧,走吧,你看他的傻样,真是白瞎了一张好皮囊,要是我早就成了百卒长的相好的了,整天吃好喝好。” “说得也是。” “都说漂亮的脸蛋出大米,你说怎么有人这么傻气,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捡草根吃?” “你问我,我那知道……” …… 一群士卒勾肩搭背去破城池内抢东西吃了,更子叹了口气,该傻时就得傻,这样才能自保啊,就像主人……要不是主人装傻装呆,怕早就被公子通养为男宠了吧! 想到这里,更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小跑起来,还没到主人营地,就见一群人围着大声嘲笑着什么。 “哈哈……你看你看,他又把屎拉在身上了,好臭……真的好臭……” “老母哎,老子刚想把你送给将军玩一玩,想不到又拉屎了,你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老是不知道屎怎么拉呢?” “哎呀,真是晦气,晦气……” 盛夏炎炎,在热气蒸发下,屎臭味熏人,围观的人群摇头怒骂离开了。 无事生非这个司用在什么年代都一样,这才几天没打仗,这些士卒居然闲成这样! 更子忍住泪水,等他们散尽,才敢跑到自家主人跟前,“主人……”刚喊出口,眼泪汪汪流下来。 年轻公子从地上爬起,“别哭了,带我去沟里洗洗。” “主人……你可曾是许国公子啊!” “那还有什么许国?”许国公子禧茫然的转头,看向许国,百里之外,曾是诸候国许国。 “主人……”更子抹眼泪,“吾听人说,邓、夷等国有人找到了周天子,说要是晋公子打败楚人,让郑国还回被占诸候国。” 公子禧双眼一亮,“真的么?” “嗯!”更子朝周围看了看,“主人,要不要找机会……” “不……不……”公子禧连忙摇头。 “为何主人……” “我……我也不知道……”公子禧双眼迷离,“妹妹很久没有入我的梦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美姬?”更子使劲的挠头,“小的……小的好像听谁说过……” 还没等更子想起在那里听过,公子禧双手抓住小仆的手,“在那里……娇娇在那里?” “主……主人……”更子难过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像听人提到过许美姬。” 公子禧发亮的双眼又暗了下去,连滚了一身的屎臭都忘了去洗。 公子通左拥右抱正与男宠亲热,门口有人叫道:“公子,大王找你。” “回父王,孤马上就到。” “唯,公子!” 离门而去时,卫卒听到了门内急吼吼的低叫声,还有绸质衣袍与苇席摩擦的声音,摇了摇头叹气而去,公子打仗厉害,在声色上同样厉害,男女通吃,还真是…… 想想就恶寒,卫卒缩着肩膀跑了。 “吾王,我军探得晋公子问诸候借卒训军。” “何意?” “听说他嫌诸候国候伯们打仗不行,借过他们的兵,自己统一指挥,以便对付我们勇猛的楚军。” 松驰而坐的楚王直起身子,“情报可有虚?” “回王上,没有虚言。” 楚王拍了一把面前的案几,“寡人到现在都记得前年败走之事,这次可不能让这个孙子得逞。” “王上,那我们需不需加强操练?” “要,当然要!”楚王叫道:“通儿呢?” “禀王……王上,小的已经找过公子,公子正在处理政务,说是马上就到。” 楚王看着话都回不利索的内侍,哼了一声,他儿子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嘛,骂道:“赶紧让他滚过来见老子。” “唯……唯……” 正在此时,公子通带着一身靡靡之味大步踏进来,“见过父王,儿臣失礼了。” “哼……”楚王叫道,“这么热的天,晋人都在训卒,你呢?” “父王,等过了正午,儿臣马上也去训军。” 听到儿子乖顺的话,楚王脸色缓和多了,“右尹……” “小人在——” “问太史了吗,这雨什么时候下?” “禀王上,三五之内。” “到底是三日,还是五天?” “王上,老天爷他……” “给我住嘴!”楚王怒叫一声。 右尹缩着头退到了一边,老天爷说什么时候下就是什么时候下,我等那能知道呢? 在楚人等雨的时候,晋太子的七万军队却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训练有素,慢慢从乱作一团,变成了整齐有序的方阵。 三天来,晋国近十位大将军除了练列军,在实际操作上,也只练了三个动作,那三个呢?端正手中的兵器,向前跨步,拿兵器刺向草人。 仅此三个动,也只许三个动作,谁有多余的动作,谁就扣币,每人一天有一百个布币,扣完不够,扣第二天的,直到扣完为止。 “要是扣完了,没得扣怎么办?”公子江站在操场边上问。 “听说,公子无夏就把他们编到差等方阵。” “差等方阵有什么说法吗?” “除了没人教你如何杀敌,还拿不到好的兵器,并没有任何赏酬,但同样要上战场,意味着就是去送死!” “啊……”公子少荣大叫,“谁干哪?” “是没人干哪,所以你看,这一排排上前刺稻草人的军卒,列队多整齐。” “第几天了?” “三天!” “公子无夏用了三天,让军队看起来整齐划一?” “然。” 众人看向乌压压的七万人,刺刀时,整齐的呐喊声震得附近营账都跟着晃了晃,还真是有本事! “我明明看他每天就是列队报数一二三,再有向左向右向前看,怎么最后就变成了想要的结果呢?”邹国公子少荣非常不解。 南阳君看了眼几国公子,转眼看向整齐的大操场,是啊,就这么几个动作,到最后怎么就成了强劲有力、规整有序的军师? 第131章 草集 各异 南阳君看了眼几国公子,转眼看向整齐的大操场,是啊,就这么几个动作,到最后怎么就成了强劲有力、规整有序的军师? 说来简单,其实也不简单,把简单做到极至就是不简单。 不要小看什么一二三,向左向右向前看,反反复复中,不仅训练的是整齐划一的动作,更是军卒的团队合作与协调精神。 至于大家想象中的什么神军、飞虎队等等牛叉叉的军队,在东周这样的条件下,在短短的几天时间,还是不要想了,我想就算兵圣孙武出现,他也得用这样的方法训练。 说到这里,我们插个关于兵圣的小故事,孙武下山初次和吴王见面,捧出了他的《兵法》以期得到吴同的认同与重用。 书不错,人也不错,但吴王却还是犹豫,担心国力不够,难以与兵书上所写的东西相匹配。 可孙武说,他的兵法不仅可用于军队,甚至用于妇人。 吴王不信,孙武请求一试,用吴宫中的三百名宫女做了军卒,让吴王的两名爱姬为队长,编成了一支临时女军,孙武总指挥,发布军令,而军令就是最简单的排队、列阵,经过他的三令五申,女军只是嬉笑,根本不听他指挥,前两次,他要惩戒领头的队长,吴王舍不得美人,没让他惩罚,但等孙武再次下令时,队伍还是不能按他的要求排列,他便不顾吴王求情,人家杀一儆佰,他把吴王的两个爱姬全杀了,两颗人头落地,队伍变了,变得俨然有秩,变得指东不西,变得能赴汤蹈火。 孙武让人见识他的兵法时,用的就是最简单的排队列阵,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孙子兵法》是何等伟大而传奇的经典之书,他不排第一,这世界上就没人敢排第一,当之无愧的国之瑰宝。 姜美初是学文的,当然也知道这个典故,她把这个故事给了公子无夏,他在边邑早就运用的透熟,此刻在这里,不过是轻车熟路,很快让四万散卒凝聚成一团,变成他攻楚的强大力量。 一群公子们看着整齐有序,铿锵有力的七万之卒,个个沉默不言了,他们看到了自己与晋公子之间的差距,看到了本就是大国的晋国越来越强盛。 八月天里,那怕就是赤膊也无济于事,姜美初感觉自己能被这天热得晕死过去,可不知为何,她还好好的活着,并且站在热日下,与军卒们一起安装改装马车的车架。 “东家,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很好!”工师替许美姬回答了路四的话。 路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绷紧的神情松一下,直起身子,看向工卒们热火朝天的装车架、车厢。 姜美初跟着直起身,看向营地:“五百架全部过来了?” 路四点头,“全过来!” “好家伙,五六天功夫吧!” “东家,用了你的‘流水线’很快。” 正在安装的工师问,“那来这么多人?” 路四道:“路上逃亡的人很多,公子给了我们铁匠,工具多趁手,所以快得很。” “哈哈……”工师大笑,“军卒、商人、平民三者合作,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小人还以为至少要一个月时间。” “要是在以前,一个月时间怕也是做不出来。”公子无夏穿甲戴盔合副武装走过来,袖口、领口豆大汗珠往下流。 公子接自己的话,让工匠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行礼,“公子安!” “不必多礼,去忙吧。” “唯,公子!”连迷眼的汗水都不及擦,工匠连忙回到安装的车架前手脚麻利的安装起来。 路四赶紧给公子行礼。 公子无夏点了下头。 姜美初抹了把汗笑道:“公子,这下不怕楚人送战书了吧?” 公子无夏欣慰的微笑道,“不怕了。” 路四朝主人看了眼,姜美初示意自己明白了,悄悄动了一下手,路四朝后退忙自己的去了。 “这些架子在那里做成的?”公子无夏问。 “避雪的山洞。”姜美初忍不住伸手拿了麻布巾给公子擦了汗。 公子无夏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微微低头,就着小女的手,眉开眼笑:“你倒是什么地方都不浪废。” “那是自然!”给公子擦了汗,姜美初收回麻布巾得意的笑道,“公子,你的铁匠师傅看到大量的碳可高兴了,这次车架能这么快,碳可是功不可没。” “碳又不会领功,记得谁头上?” “当然是我啦!”姜美初娇俏的瞪了眼公子,故意的! “哈哈……”公子无夏笑声朗朗,划破云天。 曾经的公子无夏给公子嘉和公子清两人的感觉不仅冷冷清清,而且还寡淡不合群,可现在随时随地,你都能见到他爽朗的笑声。 “难道一介妇人真能改变一个男人?”厚重老实的公子嘉疑惑的问向身边的公子清。 公子清低眉垂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现在只想打楚人,狠狠的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心中的闷然之气。 公子呈站在自己的营账门口朝远处的晋人营地看了眼,说道:“你真不去帮帮你哥?” “不去!” 公子呈转过身进了营账,坐到冰块边上,“听说周天子派的公卿马上就要到了,我劝你去,那怕就是做做样子,这样落到周天子眼里,也是晋人的功劳,而不是他姬无夏一个人的功劳。” “那也等周天子到了再去,这种鬼热的天气,我还是在表哥账里吹吹冰风。”话还没有说完,公子季的手就伸到了打扇女仆的怀里摸了一把。 “不要嘛,公子!”女仆妩媚娇嘀的扭了一下腰肢,双眼如勾魂一般,能把男人吃了。 公子呈双眼冷光射过去,吓得女仆不敢再勾引了,连忙作死般低下头,拿扇子的手却没敢停,好酸啊手,公子为何不扑过来,奴家的手也好歇歇! “表哥,你干嘛这么板正不高兴?” 公子呈挥了下手,营账内的仆从全部都退了出去。 “什么事,表哥?” “你不觉得邪乎么?” “什么地方邪乎?” 公子呈说道:“从试改马车架到现在全部运过来,你哥哥只用了八天时间,难道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要改装车乘了?” “也许吧!”公子季不以为意,随手拿了几上的冰水喝起来。 公子呈凝眉,“要是让他的轻便车乘打胜了楚人,还有你的日子过么?” 公子季哼道:“母亲自会替我收拾他。” “姑姑已经出手了?” “大概吧!” 公子呈眉角不知觉的动了动,阴冷的笑容比账内的冰还渗人。 公子江等人也不顾贵公子仪态了,坐在南阳君的账内,敞襟袒胸,四仰八叉,一边骂着鬼天气,一边议论着晋公子。 “你说他整天穿甲戴胄热不热,听说楚人正在求雨,这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这里来,他急什么?” “然,三天都能整得军卒整齐划一,整好了就休息呗,不休息也行,那许美姬水灵水灵的抱在怀里,估计比冰块还凉爽。” “我说少荣,你说反了吧,这天气里,美人抱在怀里,我估摸着晋公子身上能起火。” “起火怕什么,美人能把他灭了呀!” “哈哈……” …… 打了个盹,公子兴立起身,穿甲戴盔,拿起佩刀出了账门。 “喂……子兴,你干嘛哩!” “操练军卒。” “可太阳还没下山呢?” 公子兴回头看了眼躺在地席上的众公子,“那你们就等下山吧,老子先出去了。” “喂……喂……” 公子兴在众人的目光中出了营账,并没有立即去郑军军营,像巡营一般走了圈,路过晋人营地时,每个兵卒头顶都戴了一顶茅草做成的草帽防晒,此刻,他们正在排队打盐开水喝,并且领了两个窝窝,笑嘻嘻的坐到自己的营阵内,三五成群,边吃边聊,热闹的气氛中透出太平盛世般祥和。 听说此窝窝用杂粮、面粉、芋头粉合做而成,非常顶饿,吃得五十多个诸候国的军卒,希望楚人的粮食永远搁浅。 没有被借的诸候国军卒们围在操练场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不停的噎着口水,有人想过来抢,可看到七万之众,也就只能想想了。 继续朝前,遇到了同样巡营的公子无夏,抬盐水的火夫看到他,拿着黑陶碗给他送了一碗,“公子……” “辛苦了!” “不……不辛苦!”弯腰独臂的火夫喜得不知所措,连连行礼。 公子无夏仰头一口气喝了盐开水,伸手把碗递给火夫,“去吧,多烧些,让大家都喝上。” “唯,公子!” 此情此景,让公子兴感到一阵刺目,他倏的转身朝自家营地而去。 公子无夏余光看到了公子兴,他若是过来,一碗盐开水还是请得起,既然不来,那就对不住了,本公子不会主动送给你喝的。 公子无夏端着方正的军步离开了徒卒营地,又到了车乘营地,希望入夜后,这些马车能全部装上,明天早上就能操练了。 这样不管楚人什么时候下战书,他都能应对自如了。 徒卒中,有目光一直盯着晋公子的背影,一直到他不见。 边上有人道:“喂,狗子,你干嘛呢?” “没……没……没干嘛!” 问话之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看公子是想升官呢,还是想发财?” “都……都不是……” “哈哈……”问话之人也不过调笑他几句而,见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你呀,也就箭术好些,能做头甲,就你这德性,估计八辈子也升不了官,发不了财。” 被称为狗子的人缩起头吃自己的窝窝,无人之处,那目光如狼似虎。 傍晚时分,是晋人一天训卒强度最高的时候,整个郑都城外都是他们训练时爆发出的怒吼声,惊天动地。 石予和竹泓两人已经不直接训练了,他们监管将军们,将军们再监下一级师帅……一级一级,递减下去,环环相扣,一环套一环,大家都把自己的事做好了,那么所有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晋营地最外圈,路四带来人的商贩们已经搭好简单的草棚,草棚前挂着松油灯,各式小食、衣履等货物已经摆放好了,就等晋卒训练完过来采购。 姜美初带着公子无夏先过来逛了一圈,笑着对他说道:“会不会觉得小商贩的到来,会分散军心?” 公子看了眼小女人,想点头说是,不过他知道,小女人肯定有一套说辞等着他,索性笑而不答。 果然,小女人急了,“公子为何不开口?” “连草棚都搭好了,你觉得我还有说的必要么?” “嘻嘻,公子,我可跟你报备过的。” “吾还真没有想到,大战在即,居然真有人不怕死,朝战场边上凑。” “公子,他们都是无以为计的流民,既然逃亡是死,过来挣钱币说不定能吃顿饱饭再死,岂不是赚了!”姜美初说道。 深吸一口气,公子无夏坐到某个小食摊前,“来碗美浆。” “多谢贵人照顾生意,多谢贵人……”老妇人高兴的连忙拿竹筒盛美浆。 “两壶!” “好咧!” 晋卒一直训练到戌时末(现代时间9点),所有训练才结束,结束解散前,百卒长都对自己辖下的小卒说道:“营地外圈,来了小商贩,大家要是想吃什么,买什么,赶紧去买,亥时正(现代时间10点),准时查宿,如有违规者罚币二十,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解散。” 这些军卒正愁得来的布币怎么花呢,没想到周围又有小市集了,太好了,闹轰轰的都朝营地外跑去。 当然,也有很多人舍不得花币,这笔意外得来的钱币,他们打算寄回家给老母、妻儿用,他们到火房拿了窝窝吃,吃过之后,爱干净的人到小河道内洗了把澡,不爱干净的直接挺尸睡了。 公子兴等几个公子也解散了各家军卒,准备各自回营账吃晚食,突然发现晋卒都朝北面涌去。 “难道晋公子在北面拉了营账,把人分了出去?” “看着不像。” 公子身边的随从见公子们感兴趣,个个伸脖子去打听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禀,公子,晋公子在北面设了草集。” “么?”公子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楚人说打就打过来了,他居然还敢设草集?” “也许不是他呢?” “要没他的同意,那些个小商贩敢在他营地北面卖东西?” “子华说得没错。” “究竟什么意思?”公子呈皱眉,“难道他认为楚人求不来雨,这仗一直不打?” “有可能。” 南阳君一直没有吭声,挥了一下手,暗处走出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去查查,晋公子想干什么?” “诺,君子!” 营地靠近郑都城墙的地方,各国诸候带来的美人、女仆都圈在那一片,她们白天被拘在里面,夜晚时,要么是男人去找她们,要么是贵人召见她们,但不管那样,白天,她们出不了被圈的门卡。 夜晚来临后,有女人出来,突然发现晋营北面有草集,个个高兴的不得了,连忙三五成群相约逛草集了。 这些女人大多数是贵人身边的女人,要在平时,她们根本不屑这样的草集,可是仗快打了一个月了,周天子会盟军一直败,她们根本不敢出来,怕一个不好,就被打败的男人们杀了泄晦气。 楚人有近十天不来挑战了,她们的心也放了下来,夜晚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雀儿跟着她的主人夷姬,但她并不想跟这些妇人去什么草集,她悄悄捣了捣夷姬。 夷姬落后其她人一步,“何事?” “夫人,听说虞候从郑都出来了,在营地,你不去……”雀儿的意思是让夷姬去讨好虞候,让日子好过点,不要再一天只吃一顿馊食了。 夷姬想想也对,身上连个布币都没有,去草集干嘛,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了一声。 “怎么啦,夷姬?” “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肚子有些疼。” “那……”跟她一些来的妇人有些迟疑,她还想去草集呢,可不想照顾她。 “顿姬且去游玩,不要管妾。”夷姬弯腰似有痛苦的说道。 “那妾去了,你自己当心。” “嗯。” 同样曾是战败国美姬,顿姬挽着其她几个妇人一起去游乐了。 雀儿见她们几个走远了,连忙过来搀扶自家夫人,突然前面卫卒开道:“晋公子回营,闲杂人等速速避让,晋公子回……” 在郑都城外,在会盟军近十万之众中,晋公子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估计连草丛中的一只蛐蛐、蟋蟀都能知道,更何况人哩,各诸候国公子、候、伯公卿的宠妾、军妓等也是人,当然也知道。 夷姬与雀儿面上一喜,相视一眼,快速从黑影的地方出来,避到有光的明处,她们期待晋国公子能瞧自己一眼,就算不瞧,余光也是好的,能得到他一星半点的宠爱,那日子肯定好过的冒油。 入夜巡过营后,贵公子与小女人已经换下厚重的甲衣、头盔,他们都穿上了便捷的胡服,一起逛了草集,又一起回来,双手背后,公子无夏与姜美初肩并肩从营地北面散步而回。 营地明亮的松油火把,把天空的星光都遮暗淡下去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瞧的,姜美初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贵公子转头看向小女人,关心而问。 “星星不亮了。” “就为这?”贵公子举头看向漆黑的夜空,白天的热浪依然没有散去,吹过来的风,仍然蒸得人浑身是汗,回去还得洗把澡。 “是呀,公子!” 贵公子莞尔一笑,“伤春悲秋,不好!” “才不是伤春悲秋,浪漫情怀懂不懂?” “不懂。” “哼……不理你了。”姜美初撅着小嘴紧走几步,把贵公子甩在了后面。 贵公子宠溺的摇摇头,再次抬头看向星空,深空星海此刻在他眼中再不是清冷孤寂的模样,低头而笑。 余光中,居然有妇人衣袍,难道有将军招妓?公子无夏眉头紧凝,倏一下转过去,看向半屈身子(正在行礼的动作)立在边上的妇人、仆从。 见晋公子看过来,夷姬连忙再次行礼,“妾身见过晋公子,公子大安。” “奴见过晋公子,公子大安。” “何人?”里二见主人面色冷峻,连忙上前一步问道。 “妾,夷姬!” 里二眉头皱起:“虞候妇人为何立在晋国营地?” “妾刚想去北面草集。” 里二明白了,说道:“这里不是尔等能来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戈戟无眼,小心性命。” “唯……唯……” 雀儿见夷姬这边无望,抿了抿嘴,想着有些熟悉的面孔,见背影越走越远,连忙叫道:“美姬,奴是雀儿……” 姜美初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叫她的小奴,通明的火把之下,她认出了她,的确是跟团儿说过话的雀儿。 往回走几步,姜美初看向夷姬,“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落魄的夷姬收回勾引男人的媚态,看了眼许国美姬,面上倔强,内里被活得滋润的她打击的完无体肤,高抬下巴,连话都不回。 公子无夏眯眯眼,面色无澜。 姜美初感到夷姬对自己的态度充满敌意,难道本尊和她有什么过节?要不然,为何每次见到她都心痛,在心痛之余,她已经不止一次想到,本尊摔下跌死会不会跟她有关? 本来想告诉她,自己救了她的妹妹采离,看以她这样子,姜美初已经没心情说这事了。 见主人一直不搭理自己,又见夷姬不开口说话,雀儿只好自己开口了,“美姬,前一段时间,我见过团儿了。” 听到团儿,姜美初点点头。 “真的,美姬,团儿她过得不好呢,我还给她几个布币。”雀儿见许美姬没有否认,连忙又把自己和团儿的事往亲近里说。 姜美初微微一笑,“我替团儿谢谢你。” “主人……” “放肆……”里二连忙叫道,“主人是你叫的吗?” “对不住,奴一时之间没忍住,请贵人恕罪。”雀儿连忙跪在姜美初身前。 “起来吧!”姜美初说道:“不过,我确实不是你主人了,以后不要这样叫了。” “唯……唯……”雀儿一脸苦悲色。 姜美初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又看她发黄的脸色、发紫的双唇,怕是饿着了,终曾是本尊的丫头,叹了口气,“明天,我让人送些吃食和衣裳给你,在那里能找到你?” “多谢美姬……多谢美姬,我就在最西边的乐伎营里。” 姜美初点点头,“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 “唯……唯……”虽然得到的离自己想得还很远,可边上的晋公子,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的让人生畏、犯怵,雀儿不敢再贪了,挽着夷姬退走了。 看着落魄、艰难而活的女人们,姜美初的心忍不住心酸,在这个年代,不要女人难生存了,就是男人活着也不易啊! 公子无夏靠到小女人身边,轻轻拥着她,“我们也回去睡吧。” 贵公子与小女人相依而回,通明的火把下,留下重叠的影子,显得温暖而动人。 公子呈与公子季避在账篷暗处,看着他们各自走开,两人迅速回到了公子季的账篷。他的账篷离公子无夏的账篷仅三百多步。 看着春风得意的公子无夏,公子呈内心如火而焚,急问:“姑姑来信怎么说?” “跟我猜得差不多,母亲已经安排好人手,就等机会了。” 公子呈点点头,“吾觉得最好的机会是晋公子大败楚人之后。” 公子季双眉就差竖起来,“表哥说得不错,他打败楚人,我们干掉他,这样,打败楚人的功劳就全是我们的了。” 公子呈点头:“希望姑姑这次派的人能让我们如愿以偿。” 公子季哼道:“肯定能成。” 公子呈狭长的单眼皮眯了眯,精光从里面透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再备一手。” “表哥何意?” “刚才那个小奴看到了吗?” “叫雀儿的那个?” “嗯!” “表哥,你想做什么。”公子季感兴趣的问。 “头伸过来。” 公子季靠了过来。 “我们可以这样……这样……” “好……好……” 一个时辰的草集,让整天处于高强度训练的军卒们得到了放松了,他们花了币,精神、物质得到了满足,小商贩们付出了劳动,得到了养家糊口的布币。 除了他们,还有人从中得到什么吗?有,当然有,而且是大头,是谁呢? 公子兴站在账篷内大骂晋公子无耻,“真是无耻极了,怪不得让商贩在他营地北面设市建摊,竟为了收税,我说他怎么这么大方,七万人的赏赐,原来竟在这里等着。” 南阳摸着下巴,看向油灯,眼神迷离,赏出去的币竟以税的行式再次回到了他的口袋,原来他早就有备而来。 “叔叔,那些商贩不是踏在我郑国国土上嘛,为何把税交给他,而不是我郑国?” 南阳君的脸没了白天时的一团和气,一丝不苟,城府极深,看到低吼的侄子,他只是眯眯眼,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不动声色。 “叔叔,你为何不说话?” 抬起眼皮,南阳君仿佛从沉思中醒过神,“军事我们不如他,民经我们依然不如他,子兴难道不觉得晋公子变得让人害怕么?” “叔叔,你的意思?” 南阳君缓缓而道:“晋国本就是大国,他又是大国太子,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吾怕他是第二个楚国。” “叔叔……” “如果……” 公子兴的头连忙伸到南阳君跟前,“君子,你想干什么,侄子都支持你。” 南阳君慢悠悠的回了两个字:“不急!” 又逢十五,楚王再次设坛祭雨,这祭雨不同往常,除了三牲六果,还杀了一对童男童女,拜祭完的当天晚上便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哈哈……”站在被占城池的城门楼上,楚王双手朝天,身上被雨淋了,也浑然不觉,“老天爷啊,你整整搁了寡人十五天哪!十五天哪,听说晋人小儿,军队操练的如鬼如神,今夜你就下场雨,给寡人淹了他们。” “淹了晋人……淹了晋人……” 十万楚人声音震天,连六十里地之外的周天子盟军军营都听到了。 “楚人在叫什么?” “能叫什么,老天爷开眼了,下雨了。”公子江伸头朝外面大雨如柱的天空看了眼,“下了雨倒是凉快了很多。”说完,进了账篷舒服的挺尸去了,也不管手下的军卒如何被雨淋,只管呼呼大睡了。 公子无夏刚刚睡着,就被雨砸账篷给吵醒了,连忙起身往外冲,里二赶紧拿蓑衣,“公子……公子……”里二举着蓑衣在公子头上,不让他被雨淋。 崔岭等军官见公子都起来了,也连忙起身,跟在公子身后,“军卒们怎么样?” “连日未曾下雨,就知道这雨要么不来,要来肯定很大,后勤与商人路四合作,茅草、泥浆、草房基石都供应的很好,下个几天雨应当不成问题。” “积水如何解决?” 崔岭说道:“禀公子,百工部已经解决了,纵横九个营房就有一条排水沟。” 公子无夏边走边看,营房草顶、地面排水沟都一一仔细的看过去,甚至,让人打开一间营房看看,虽然里面挤满了人,很多人只能坐着睡,但至少有个栖身之所。 “漏雨吗?” 里二把火把伸到房内。 军卒们见最大的大人物居然来看他们有没有被雨淋着,个个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行礼,有人高声叫道:“回公子,房子不漏雨。” 公子微笑点点头,“天气虽热,下了场雨能解署,但我希望大家不要偷偷出去洗澡,夏天生病可是要人命的,大家听明白了吗?” “多谢公子体恤。” “希望各位,把命留在打楚人上,打完楚人回家娶妻生子去。” “哈哈……”听到娶妻生子,大家都笑了,见公子这样平易近人,有人大胆说了句,“娶妻的钱币不够怎么办?” “公子给你们赏。”公子无夏爽朗而回。 “啊……真的呀,公子?” “公子一言,驷马难追”公子无夏微微笑道:“只要你们守纪建功,公子绝不吝钱币。” “公子千岁,公子千岁……”房间内近百人齐齐呼道。 公子无夏抬了抬手,“不要影响其他屋人睡觉,大家也都睡吧。” “多谢公子!” 又抽检了近十间泥草营房,点点头,“事情做到实处了。” 崔岭道:“公子,原本我们的营房没这么挤,其他诸候国的营房建得都不是太好,都有漏雨,四万军卒挤过来不少。” “大家挤挤,好过生病。” “诺,公子!” “让军官们看紧,别让小子们溜出来洗澡。” “诺,公子。” 浑身是雨的公子让别人不要溜,自己溜进了小儿营账,雷打鸣闪,姜美初已经醒了,点着小小的铜油灯,光线晕晕暗暗。 看到人影晃动,她倏一下拿起枕头低下的短剑。 “是我!”公子人未进,声音先进来了。 姜美初起身,解了营账门口的带子,“公子,你怎么来了?” “看看这边地上有没有积水?” “地面铺了一尺高的木板,没有积水。”姜美初回道。 原本听到雨声,她真是担心有积水,行军打仗可没有高高的木床,只能在地上铺草席,没想到古人还挺有智慧的,账篷底下铺了一尺高的木板,雷阵雨什么的应当没问题。 “那就好!”公子无夏解了身上的蓑衣,脱了沾水的外袍,居然像进自己的房间一样,躺到了草席上。 “公子……”姜美初瞪大眼睛。 公子像没听到小女人的惊叫,背过身,抱着空心竹枕居然大摇大摆的睡了。 “公子,耍无赖是不行的。”姜美初很生气,坐到草席边上,伸手捣了捣背身的贵公子。 “就睡一个晚上。” “那也不行。” “不行,我太困了,不跟你说了,明天早上还要巡营,雨这么大,说不定到了天亮,我就要出去巡营!”边说边张嘴,一脸困意。 第132章 直立 让离 “不行,我太困了,不跟你说了,明天早上还要巡营,雨这么大,说不定到了天亮,我就要出去巡营!”边说边张嘴,一脸困意。 外面的雨声确实很大,而且电闪雷鸣,虽然姜美初的武力值很高,可的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害怕与不安,难道女人天生就是这样胆小? 姜美初抿嘴想了想,没再让贵公子出去,低头看了看如短褐的睡衣,还算严实,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张了张嘴,姜美初也很困,纠结了一会会之后,她亦躺了下去,当然,躺下去之后,两人之间,楚河汉界,很清楚。 可是……对于一个要娶,一个要嫁的年轻男女,楚河汉界算什么,就算是银河系,那也不是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主动,他们抱在了一起! 账篷外,天上的乌云越集越多,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闪电越来越亮,雷声越来越响,雨也越下越大,就跟用木盆倾倒一般,仿佛要把多少天积攒的雨水全部都倒下来似的,从天上泻到地面,击起沆沆洼洼的小塘。 远处的郑都,近处的营房都被雨雾笼罩着,天与地仿佛连接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狂风暴雨中,仿佛有声音传出,却在转瞬间又被雷鸣闪电吞咽了,天地之间,除了雨还是雨。 “打,给寡人打这个贱人……” “啪……噼啪……” “乒嘭……” “贱人,你竟敢还手?” 朦胧的天地间,如注的水帘中,一间奢华的账蓬内,厮打扯骂声不绝于耳。 “我为何不敢?”素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执短剑,一手拄地抻着身子,嘴角流血,他亦感觉不到疼痛,又眼紧惕的看向被他打倒的卫卒。 卫卒们四腿八叉,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一年前那个柔弱的谁都能欺负的主公男宠吗?他们想爬起来,可看到他手中的带血的短剑,又不敢动了。 虞候眯着三角眼,松驰下耷的眼皮内射出阴狠而色的光芒,“别以为你偷了奴契出去,我就不能奈你何了。” 素转过头去,此刻,多看一眼老家伙,他就能上前撕了他,只怪自己身手不够,撕了不了他。 虞候见素不看他,走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脸,被素伸手挡掉了,见老家伙吃人的目光,忍着陈旧霉腐般的老人味说道:“我现在是晋公子的人,你敢何如?” 虞候老眼眯眯,“晋太子……这黄口小儿怕还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境况中吧!” “我家主人训卒七万,气势如宏!”素坚定的说道。 “哈哈……”虞候仰头大笑。 素在他大笑的时候,拄着短剑直起身子,一米八的身量,站在账篷边上,头顶顶在账篷上,对,我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要直起来,我不能像狗一样倦着,我终于直起身子了。 外面的雨敲击着账顶,素的心情起伏,他为自己能从虞候面前站起,而内心嘭湃。 老家伙终于笑够了,直直看向敢反自己的小奴,双眼里都是算计,都是如何再弄到手的决心。 素当自己没看到,揖礼平静道:“虞国军卒的情况,我已经全部跟虞公说了,天色已晚,小人告退!”说完转身就朝账门外走。 “给我拦着他。”虞候大叫。 可惜,他的几个卫卒都被素打倒在地,他们爬起来想靠近素,被他扬起的短剑骇得没敢动。 “大胆,给你抓住他……”虞候见卫卒不敢上前,急得跳脚,多鲜嫩可口的人儿啊,寡人太久没有偿到这么鲜的味道了! 走到门口,素转头,双眼狠狠看向虞候,“总有一天,吾要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个小奴,你敢,寡人现在就杀了你!” 素冷嗤一声,朝围过来的卫卒挥了几下剑,趁他们不敢向前的片刻间逃回了晋营。 虞候卫卒追到虞国营地边界,没再追过去,晋人营地守卫森严,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憋着一口气,素回到了自己的营账,他是公子的一般门客,与其他三位门客一起住,进门时,他捋了捋脸上的雨水,看了看身上完全被水淋透的身子,刚才厮杀的痕迹已经被雨水完全掩盖了,定了定神,丛容的进了营账。 “咦,素,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没有蓑衣。”素平静的回道。 “这虞候也真是的,又没去打仗,军卒又没有损失,干嘛非要你把人数报过去?” 素风淡云轻般笑道:“他是主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得也是!” 有人眯了眼长得玉树临风的素,勾了勾嘴,“听说虞候跟楚国公子通一样,男女通吃,怕不是……” 素的目光倏一下射向说话之人,眼中的疾色,让说话之人颤了一下,“你……你干……什么,想吃人?” 边上有人见素脸色不对,连忙转头说道:“槐,你话说得诛心了!” “我……我不过开……开个玩笑。” 素瞳眸紧束,语气平静的反问:“你怎么不说自己?” 平静的神情下,谁都感觉到他滔天的怒意,这个玩笑开过头了。 “我……老子……就说你怎么了,谁让你长得俊……” “你再说句试试……”素瞳眸束得更紧了,双手握紧。 眼见一场架就要掐起来,另外两人连忙立起,“素,知道你被雨淋了,心里不痛快,但谁我们是居于人下的门客呢?” “是啊,槐,你也少说两句吧……” …… 素收回浑身刺,坐到自己草席边,准备换衣袍,一场纷争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对于素来说,不仅仅是场纷争,而是他人生的兑变,他……终于懂得反抗了!真好! 账逢外,狂风大作,大风“呼噜噜”地刮着,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一些细枝“咔嚓”一声断了。 天地间早已漆黑一片。 雨越下越大,像千千万万的珠子从空中砸了下来,大地被一层水雾笼罩着,像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白纱。屋檐上的水多了起来,拉成一条线,汇流而下,快速流到排水沟里,顺着排水沟流向远方。 西贾夫妇躲在贩货的木板车下面,看向黑暗暗的营地,“那人今天就坐在我们对边的美浆摊子,你为何不出手?” “不能出?” “却是为何?” “你没发现跟他一起的来的人像黄脸小儿吗?” “像嘛?” “不……不是像,就是梁人禾冬。”西婆子眯眼道。 西贾道:“可禾冬不是男人嘛!” 西婆了说道:“我现在明白为何郑好那丫头不让人随意接近东家的房间了,他就是个女人。” 西贾不相信般说道:“可……可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能耐?他在边邑的名声可不小。” “那如何是好,主人交待我们的任务什么时候能完成?”西婆子发愁的说道。 西贾说道:“别急,正面刺杀不行,咱们想别的办法,这天下还没有我们两口子搞不定的事。” “想什么办法?” “路上遇到的老婆子,你忘了?” “巫人?” “对。” “能行么?” 西贾摸着胡须道:“看那老婆子的道行,我估摸着行。” 西婆子刚想点头,担心的说:“可我觉得那老婆子是贪财的主,怕是要……” 西贾冷哼一声:“贪就对了,就怕她不贪。” 西婆子问他:“你那来那么多金币给她贪?” 西贾摸着胡子奸笑一声,“我们可以找人要金币嘛,让那人死,他们可求之不得。” 西婆子恍然明白,“哦,我知道你说谁了。” 西贾夫妇在暴风骤雨里笑得肆无忌惮。 一夜暴风雨之后,第二日,一切又归于平静。风停了,雨住了,只有茅草檐边不时还“嘀——嗒,嘀——嗒”地滴水。 空气新鲜,不再那么闷热了,正是练军的好时辰,晋人七万卒又开始操练上了,整齐有序的踏步声,虽被湿土浸没,可不妨碍所有军卒的饱满斗志。 姜美初醒来时,公子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竟不知道他是几时走的,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苇席,仿佛还有他的余温。 轻轻磨娑着苇席,一遍又遍,真是好奇妙的感觉,姜美初在内心轻轻感叹了一句,想到昨天晚上差点走火,她缩回手捂脸,老娘呀,照这样发展下去,没等大婚就能把娃生出来,不行,不行,冷静……静…… 姜美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呼口气立即翻身起床,听账篷外的声音,这雨是停了,军卒们又开始正常训练了,也不知楚人的河道水位上了没有,要是上了,怕是又要开战了。 姜美初没有在军营用早餐,她去了北营后面的草集,本为以为没什么人,想不到,人还不少。 路四悄声对她说,“滕国等一些诸候国的军卒。” 姜美初点点头,明白了,没有借卒的几十个诸候国,训练并不统一,散漫而自由,怪不得对上楚人不能打胜仗。 “主人,想吃什么?”路四笑问。 “郑好姐姐做了什么?” “小米粥。” “还是郑好姐姐了解我。”姜美初高兴的与路四到了草集西边最高的坡地,上面有他们搭得临时草棚子。 姜美初关心的问道:“昨天晚上有没有漏雨?” “咱们这草棚里面可全是木板,外面才是草棚,不漏雨。” “那就好。” “主人……”许久没见,郑好挺想姜美初的。 “早饭之后,郑姐姐还是跟车队回山洞去。” “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姜美初摇头,“昨天晚上的雨很大,我觉得河道内的水位肯定涨上来了,楚人的粮食一到,马上就要宣战,呆在这里不安全。” 郑好还想说什么。 姜美初一边喝粥一边摆了摆手,等碗中的小米粥全都下肚,她才满足的叹口气,对路四说道:“路四哥,最迟,三日后,你把所有小商贩都带走,一个不留。” 路四惊讶了一下,“可我们才来两日。” 姜美初立起身,“这里可不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地方,而是发横财的地方,我想就昨天一个晚上,那些小商贩所赚取的布币,可能是他们一年的收入。” “这倒是真的。”路四调查过。 “所以从现在开始,让卖完货的人赶紧走,并且告诉他们,不要再贩货过来了,会送命的。” “主人,我知道了。” “嗯!” 郑好见所有人都要撤离,也不多说了,“那我在山洞那边等你。” 姜美初刚想点头,脑中突然闪过什么,连忙说道:“路四哥,你们不要回山洞了,去曹国。” “主人,可是我们前一段时间在山洞呆得很好呀。”路四说道。 “山洞是郑国边境,不要去了,不安全。” “主人……”路四抿抿嘴,“可大家都说晋公子的军卒训得很好,会打败楚人,既然楚人都被打败了,我们还怕……” 姜美初伸手制止,“一时半会儿,我也跟你说不清为何要这样,但一定要听我的,赶紧去曹国,并引导大家都去曹国。” 路四苦笑一声,“我们跟着主人很久了,当然相信主人的话,可那些人刚赚了币,那里肯听我们的,就怕是走,也会回头。” 姜美初习惯性摸了摸耳廓,“这样吧,我出个主意,你把这些人引走。” “主人……” 姜美初说道:“这些人原本就要往北逃亡的,被我们忽悠留下来做了车架,又来这里设摊贩货,虽说让他们赚了些币,可战争终究是残酷的,还是让他们全然离开的好。” 路四点点头,“好,都听主人的。” 山老头一直坐在边上未说话,见姜美初要离开回营地,“小禾,让我跟你去军营。” 姜美初摇摇头,“山叔,你还是跟着车队吧。” “可我不放心你。” “没事,我会照顾自己。” 山叔看了看坚持不让自己留下的许美姬点点头,“那行,我们不在你身边,一切都要小心。” “嗯,你们也是,大家能在一起的尽量不要分开。” “嗯,我们知道了。” 姜美初说道:“胡大哥他们我就不过去跟他们打招呼,路四哥,你带着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好,我明白了。” 路四、郑好、山老头三人一起出了草棚送姜美初回营地。 “不要送了,赶紧忙你们的吧。”她朝三人挥挥手,转身回了营地。 太阳渐渐上来,天气又开始热起来,姜美初加快了回营的步子。 长长的草集,只有一条,从东到西,长长的一溜,一溜两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货什,众多的小商贩中,一对面色黎黑的中年夫妇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转过营地的大门消失不见。 那男人轻声道:“看到她走过的地方了吗?” “没瞧出什么?” “刚刚下过暴雨,地上泥泞,一踩就是个脚印,可是你看她走过的地方,几乎都没有脚印。” “你的意思是她的身手极高?” 男人点点头,“主人对我们说过,那人身边的黄脸小儿一人能对百人,现在这个美人不是小黄脸小儿,又是谁呢?” “你说得是。” 草集周边,除了做生意的小贩,还有卖身的妇人,草集简陋,她们带着军营里的男人,随意找了个草摊或是大树下,就把男女之事做了,军卒掏了布币给脏乱的妇人,妇人接过来,也不过是一、二个币而以。 即便是一、二两币,妇人们还是很高兴,她们到市集里买窝窝充饥,总算能活下去。 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婆子,坐在一棵半截老枯树下,穿着跟老树皮一样的衣服,裸露出的皮肤,皱皱巴巴也跟老树皮一样,让人分不出倒底是树,还是人。 一对男女就是如此,他们没发现半截枯树下坐着一个人,还以为是昨天被雷击断的老树枝,粗壮的老树仿佛挡住了军营方向的视线,他们在老枯树边上苟且,只见男人如狗般趴在妇人身上发泄着兽欲,“果然是贵人玩的妇人,这皮子就是细嫩,这下边就是水灵,真是爽死老子了……”猥琐的盛年男子哈喇子早就滴得妇人身上到处都是。 夷姬厌恶的推了把身上的男人,她真不想让他上,可是谁让他给自己金币呢? 金币啊,自己多久没有用过金币了,想想真是伤心,凭什么自己这样的姿色得不到贵人们的宠爱,不能得到荣华富贵? 要不是军营响起战鼓,估计男人能趴在夷姬身上一天不起来。 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听到春天猫般的叫声,睁开浑浊的老眼,微微转头看向一对苟且的男女,男女运动的光景,完完全全进入了她的老眼。 男人如狼如豺,得到了满足,妇人如狐如狸,却心不甘情不愿,满眼都是厌恶,她甚至能感觉到妇人想吐了。 看了眼细皮嫩肉的妖媚身子,收回目光,暗暗嗤了声,竟混成让下流角色上的下场,还真是白瞎了具好身体。 要是早遇到老身,何曾会是这光晃。 战鼓越来越急,急是让男人不得不从妇人身上爬起跑了,跑之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子扔给躺在地上的妇人,“等老子,老子还要干你。”说完咧开一嘴黄牙跑了。 见金币散落下来,夷姬顾不得理衣裳,爬起来就伸手接住金币,竟有五枚,太好了,可以去买看中的深衣了。 连忙爬起来,夷姬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理了理头发,真要转身去草集买深衣时,发现老枯枝居然有两只眼,两只眼还一直盯着她看。 “啊……”夷姬吓得落了手中的金币,捂头就跑。 军营中的鼓声,就是楚人送挑战书的鼓声。 “半天时间,他们搁浅的粮船就到了?”姜美初回到公子无夏营账时,刚好看到挑战书,惊讶的问。 陈阳回道:“粮船估计没到,但是楚人没了后顾之忧,他们迫不急待想打了。” 姜美初凑了凑肩,“那就打呗。”说完,坐到公子几边,帮他整理公务文件,批过的放一边,没批的放一边,理好递好陈阳。 “多谢美姬。” “大夫客气了。” 公子无夏的笔未停,一道又一道公文被他批了,朱色的批文,让人感觉到了形势的紧张。 陈阳拿走公文,走到账门口,说道:“公子,要崔大夫过来吗?” “让二十位将军一起来。” “诺,公子!” “公子,那我让厨房送给盐开水送过来。” “嗯!”公子低沉的点了点头。 姜美初轻轻起身离开了公子的房间,一般时候,公子给将军们开会时,她会自动避开,倒不是怕别人说什么,而是为了少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麻烦有来自外界,也有来自贵公子。 贵公子?他会有什么麻烦?貌似公子得了不少她的帮忙助吧!话虽这样说,但……男人与女人相处时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在里头。 是什么呢?传说这个女人很厉害,与看到这个女人如何厉害,之间微妙的差距,是男人与女人相处的关键所在。 一般时候,男人喜欢传说厉害的女人,而并不喜欢看到厉害过程的女人。 既然都厉害,为何要这样? 为何呢?哈哈,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传说’,让男人感兴趣,让他们产生征服欲;‘过程’,让男人自惭形秽,让他们逃避,这是妈妈与爸爸吵过n次架后的总结。 学文科的姜美初仔细琢磨个这个问题,所以,大部分时候,她在公子面前并不想表现自己,就是做个可爱的小女人,在他转身看不见的地方,做些自立的事情而以。 人生,特别是女人的人生,需要经营,不经营,那来幸福! 在休战大半个月后,楚周之战终于开启了,不,确实的说,是楚晋之战。 接到挑战书的第二天,又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太阳还未升,穿甲戴盔,已是一般汗,不要说去打仗了。 鼓声阵阵,马车隆隆,十万大军分六路,中路军是主帅,不要说了,当然是公子无夏带领,三百乘,三万军卒。 左路军阵国公子清并十二个小诸候国,共计兵卒二万人。右路军郑国公子兴并十二个小诸候国,共计兵卒二万人。 左翼、右翼、后路分别由晋公子的将领石予、竹泓、韩武带领,各领兵一万人,共计十万人。 天时,楚人粮食被河道搁浅。 天利,这是中原地盘。 人和,以借兵的形式,实现了军卒的统一调配。 那么这一战,晋公子会胜吗? 前线已经打起来了,宿营地北面,小商贩们根本不肯走,特别是货什还没有卖完的,更不想走。 “路大掌事,晋公子肯定会打赢楚人,你为何这么急着走?” 路四回道:“打仗很危险,随时随地都会死人。” “这个我们都懂,还要你说。” 路四劝道:“我说乡亲们,咱们的钱币也赚了,也能支撑一段时日子,我看大家都见好就收,赶紧离开这里吧。” “要走你走,我们可不走。”人群中,一对脸色黎黑的中年妇人转着眼珠子调动着众人不离开。 “然,你是有钱的主,我们可没有,我们就等着那些手中有币的军卒来买东西过活呢。” “说得没错,等手中的货卖完,我再去宋国等城池购些来。”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 众人叽叽喳喳说得都是赚钱的事。 远处的陆五叹了口气,对哥几个说道:“主人总能猜测到人心,就知道他们这德性,哥几个,走,轮到我们上场了。” “对,轮到我们上场了。” 陆五咧咧嘴,做出兴奋紧张的样子,小跑着到路四身边,嘴套在路四的耳朵边,悄言悄语不知说了什么。 路四双眼喜惊般瞪大,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朝众人拱了拱手,“那众位自便,路某言尽于此,先行一步了。” 说完转身,低声问道:“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听说一笔就能赚十个金币……” “嘘,声音小点,不要让别人听见,听见了我们赚什么!” “对,对,咱们快走。” 路四等人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第133章 平手 老巫 刚才靠他们很近的几人相视一眼,“是不是真的?” “他们说这里有钱赚,我们就有钱赚了。” “对啊,他们说这里有钱,我们就来了,果然就赚到了,那他们……” “赶紧跟上他们……” …… 几个人跟了上去,一个人动,那么就如羊群效应一样,一群人不淡定了,他们相互拉扯着问着,犹豫着…… 快到傍晚时,原本热闹的草集,只余廖廖几人,他们相互看了看,“你走不走?” “反正我不走。”黑妇人撇嘴道:“我的货还没有卖完呢!” 一对干瘦的父子朝远方看了看,又朝转头朝大家离去的方向看看,弯腰用草裹起余下的小鱼,“儿子,走吧!” “父亲,你真要走?” “走吧,儿子,咱们爷俩还是保命要紧。”老头唉声叹气转身朝北方而去。 不多时,余下的几人也跟着走了,要不是杂草被人群踩扁,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西贾妇夫真怀疑这里有没有过热闹的草集。 “咋办?”西婆子问。 “他们能走,我们可不能走。”西贾蹲在地上看夕阳。 西婆子叹了口气,亦坐到木板车上,看着一地狼藉,问:“要不,等盟军回来,我们就去找公子季?” “嗯。” 西婆子再次叹气,抹了一把脸,脸上的黑色在汗渍的浸湿下居然退去了,要是路四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叫出声,原来黑夫妻是你们呀,可惜他们已经走远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西婆突然惊叫一声,“当家的,那老婆子呢?” 西贾也惊起身,朝周围看过去,“没见她走吧?” “没,我都看着呢,她肯定没有离开。” “走,咱们找找……” “好。” 西贾夫妇找到天黑,也没找到老婆子,在老枯树下,发现一块被老树枝刮掉的麻布,“她一直坐在这里,人呢?” “难道入天入地遁了?” 是啊,老太婆难道入天入地遁了? 我们把目光回到白天,回到楚晋战场上,小半个郑国都已经是战地,靠近南边的城池已经被楚人尽数占领,不仅如此,还被楚人烧杀抢虏,城池尽毁,只余下残瓦废墟。 盛夏炎炎之下,太阳初升,沉寂数日的楚军终于出动了,数十万军卒穿甲戴盔,端着武器,方阵已排列整齐,中路军五万,两翼各是三万,两侧加后翼三万,总计十一万。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楚国大军随着滚滚战车迅速出动,远远看过去,流动的军卒,漫漫黑色如同地上爬着的万千蚂蚁,齐整整的朝往律动。 站在高高的战车上,看向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知为何,姜美初感觉腹中一阵难受,有想吐的感觉,这仗还没有打呢,她暗暗平了平气息,不让目光朝远处看过去,收回目光看向近处。 周天子盟军跟楚人阵列差不多,但是,从兵卒气势、战车上来看,这是两支军队实力相当,楚人持戈戟多,晋卒持矛、枪的多,且在马车上,晋人经过最近改进,两国战车现在根本不相同。 就在姜美初分析两军差异时,骤然之间,两军大鼓声、号角声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楚军两翼步卒率先出动,“冲啊……” “杀啊……” 晋公子马车立在中间,指挥两翼大军赶紧对上,左翼、右翼、后路分别由晋公子的将领石予、竹泓、韩武带领,各领兵一万人。 他们接到主帅的令号,挥矛、举枪排山倒海般冲向楚人方阵,“冲啊……” “杀啊……” 相向而冲,转瞬间,两军相遇了,兵器碰撞后响起尖锐的刺耳声,没等姜美初适应,军卒的呼杀声盖过了兵器的撞击声。 公子无夏立在戎车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对垒的两翼阵营,可惜太远了,看不真切。 姜美初心想,又是有望远镜就好,这样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两阵具体情况,现在根本看不清,只能靠方阵向前移还是向后退来判断那方占优势。 小半个时辰后,军卒以肉眼的速度朝楚人方向移动。 姜美初惊喜的看向公子,“公子,楚人后退了。” 晋公子如看孩子般,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两翼退了,那然楚人必然要上中路军了。 果然,号角再次响起,楚人派出了自己的主路军,也就是中路军,楚王与晋公子再次相遇了。 看到两翼军败,楚王不是不惊讶,这晋国黄口小儿,果然不能小觑,竟冲破了他们楚人强有力的防线。 抽剑挥出,剑刃朝天,“给本王杀将过去,拿住晋太子项上人头,加官进爵,赏黄金千镒。” “加官进爵,黄金千镒……” “加官进爵,黄金千镒……” …… 楚人大军齐齐呼喊,喊声震天,振耳欲聋! 晋公无夏亦抽出身上的佩剑,“杀楚荆蛮子,尊吾王威,保家卫国!” “杀楚荆蛮子,尊吾王威,保家卫国!” …… 冲啊! 杀啊! 楚晋大军终于相撞了,若隆隆夏雷响彻原野,又如海啸奔腾扑击群山,金戈横飞,长戟劲刺,嘶声怒吼,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这两支大军,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军卒,都是新倔起的军师,他们的博奕,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 究竟何人能主宰时代沉浮,仿佛就在此一举。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几十万大军在这蒸笼中,殊死搏斗,近处,厮杀声中,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远处,狼烟升起的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原野。 然战争,却依然持续。 楚、周大军左、右路军亦全部挥杀入阵,战鼓四起,狼烟滚滚,殊死搏斗。 慢慢的太阳从头顶渐渐往西移动,姜美初发现,密密麻麻的人群慢慢消失了,被人群簇拥的战车开始突显它的优势。 灵活便动的小型战车很快突破楚人的堆挤式围攻,楚卒被灵活调头的马蹄踩伤无数,他们堆挤式的围攻,被马车冲开口子。 口子一开,楚人迅速被冲散了,战车上的攻击手、防卫手与后面的步卒马上形成自己的弧状攻击阵,杀得楚人措手不及,迅速逃散。 终于扭转战局,公子无夏伸手抹去脸上如水泼的汗,继续咬牙挥动手中的令旗,让各军、师将军们勇猛而上。 楚王见晋人越战越猛,本就挥汗如雨的战袍,已经跟下雨一样,不停的嘀下汗来。 “给本王杀,杀上去,死死的缠着他们,不让他们的战车移动。” 公子通在阵中杀红了眼,横冲直撞,有几次靠近了公子无夏,长矛刺过来,跟他过了几十招,却又被晋人灵便的战车冲开,刺杀不了晋公子。 “啊……啊……”公子通杀红的眼死死的盯着公子无夏。 姜美初微微侧着身子,一边注意着侧边的敌人,一边注意着楚将的动作,见他被战车冲开,暗暗松了口气。 挥手斩了几支射过来的箭,姜美初发现公子通的目光竟看向自己,不会吧,头盔几乎都把脸遮住了,他还能认出自己? 不怪姜美初多心,公子通目光扫过公子晋戎车时,还真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那见过这张脸。 楚右尹没有向楚王那般自大,亦没有像公子通那样杀红眼,他把控着楚战场的局势,发现今日一战,楚人伤亡很大,思考了一下,马上把战车移到楚王身上,把战场上的情况跟他讲了。 “王上,天马上就要黑了!” 楚王看向满地的尸体,怒吼一声,“冲——杀他个片甲不留。”说完,擂鼓而动,又一拔冲杀开始了。 站在客观角度来看,楚人为何能走到今天如此强大的地步,楚王好胜的心功不可没,在如此境况下,依然不放弃,是个强国君主的范啊。 黄昏一步步逼近,楚周战斗依然继续,所有军卒体力透支,几乎都到了极限,甚至地上的尸体,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热死过去的。 天慢慢黑了,两军对阵越来越混乱,楚国大军很多人竟跳下笨重的马车,他们把笨重的马车摆成壁垒,竟就地形成了车壕。 “公子……”石予大惊,“楚人想干什么?” 公子无夏紧皱眉头,“难道他们想休战?” 姜美初看向远方,楚人摆成的马车壁垒,形成了分水岭,一半仍在跟周天子的盟军在对战,另一部分却在快速后退。 后退……既然要后退,那应当全部后退才是,为何是一部分……难道他们不再守上古军礼制,要搞偷袭。 “不好……”姜美初大叫一声。 “怎么啦,初儿?” “公子,石将军在这里,谁人在侧翼?” “……”石予不解的回道:“我跟着楚人的侧翼军打到了主战场。” “不好……”姜美初大叫:“石将军的左翼绕过去,是我们粮草所在地。” 围在公子无夏身边的将军们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赶紧回营地……” “赶紧回营地……”公子晋调头大叫。 从这一战开始,战争格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从此以后,两军开战,再也没有那国送过挑战书,都是想打就打,想战就战,想偷袭就偷袭。 战争再也没有贵族精神。 如果不是姜美初提醒,晋公子等人还守着上古礼制认为仗只能在战场上打,根本想不到楚人会在今天晚上偷袭粮仓,幸好有了提醒,晋公子马上调转人马,在左、右翼分别拦截了已经饶到半道的楚人。 一阵厮杀,直到半夜才鸣金收兵。 收兵后就没事了吗?不,事情多得很,收拾战场,就是最重要的事,公子无夏调了他的后勤部赶紧上来收拾,战亡的兵卒、折损的兵器、马匹、战车等等,所有都要收拾统计,繁重而累人。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营地。 营地内,十几个没有参战的诸候们居然围在一起篝火纵乐,每个人怀里都搂着一两个美人,有人甚至明目张胆的搂着男宠,不顾仪态的肆意纵玩。 雀儿跪在夷姬身后伺候,看到姜美初回营,悄悄隐到后面,从后面绕了上来,“美……姬……” 手拿头盔,饥肠辘辘,姜美初现在没精神搭理任何人,“对不起,我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美姬,奴没事,奴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多谢,不需要。” “唯……”雀儿边说边退了回去。 篝火背面,有一账篷挡住了所有光亮,老树皮般的老太婆掩在角落,老眼里射出发亮的光芒,美人儿,老身又见到你了。 曹伯等人看着浑身伤痕累累而回的公子、卿士,自知享乐过头了,连忙推了怀中的美人,上前,“晋公子、郑公子……听说我们把楚人打得如鼠乱窜,好啊!” “然,太好了!”虞候跟着大笑。 从不在一条战线上的晋、郑等国公子们个个冷脸走开了,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老家伙们到好,居然在这里抱美人,让他们情可以堪。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挥了一下手,崔岭马上上前,“营地全部戒严,以防楚人偷袭。” “唯,公子!” “石将军——” “小的在!” “要是再有妇人出了乐伎营,格杀勿论。” “唯,主人。” 听到杀人,妇人们个个惊叫成一团,滚着爬着逃也般的回乐伎营了。 公子季被两个卫卒架着进了账篷,刚想坐下来歇口气,冷不丁冒出两人,“你们想……想干什么?” “公子……”西贾笑道,“我们等候公子多时了。” “你们是……”公子季看向跪在他面前两人,“母亲派来的?” 西贾笑眯眯的揖礼道:“公子可以这样想。” “这话何意?” 西贾道:“公子,今天你太累了,小的夫妇伺候你吧。” 公子季紧惕的说道:“好大的胆子,公子是你们想伺候就能伺候的吗?” 见公子季不相信自己夫妇二人,西婆子上前一步,“公子,我们只是想杀那个人而以。” “谁?” “就是公子心中所想之人。” “他……”公子季看向公子无夏的营账的方向。 西婆子点点头,“公子,今天夜里,我们就可以动手。” “慢着……” “公子为何?” “你们真要杀那人?” “那是自然。” 公子季四白眼翻了一下,“那等我吩咐再动手。” 西贾说道:“公子,那人今天也上战场,跟公子你一样,精疲立竭,今夜动手,再合适不过了。” 公子季想了想挥手道:“不行,楚人还没有败呢,等楚人大败,你们就赶紧动手。” “这……”西贾道,“公子,错过今天晚上,怕是……” “怕什么,明天、后天,只会更精疲立竭,你们有的是机会。” “唯,那就听公子的。” 西贾夫妇说道:“还麻烦公子安排个藏身之所。” 公子季点头,“我知道了!” 一群妇人吓得花容失色的回到乐伎营,也不敢聚在一起嘻戏了,各回各的小篷子里。 雀儿看到跟在夷姬身后的老太婆就感觉害怕,原本想凑在主人身边睡觉的,让她不得不出去找了其他女仆,跟她们一起睡觉。 夷姬坐在蒲团上,摆弄着发髻,“看到人了吧?” 老太婆点了点头,“看到了!” “怎么样,能弄死她么?” 老太婆浑浊的双眼看了看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此人怕是早就被你弄死了吧?” 听到‘死’字,夷姬颤了颤,“你胡说什么?” 老太婆举起佝偻的头,朝空中看了看,“我都闻到了死人的味道,你敢说不是你弄死的。” “你……你……”夷姬吓得连忙避到房角,“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34章 舆图(加更) 老太婆收回头,看向她,伸长脖子,得意的说道:“我可是老巫。” “你到底想干什么?”夷姬双眼紧眯。 “你找男人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金币,有了它我才以有吃好穿好,你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太婆要这些干什么?”看到又脏又臭的老太婆,夷姬后知后觉捂住鼻子。 “干什么?”老太婆一脸神往般悠悠而道:“夜深人静时,看到金子堆成山,或是躺在上面,或是拿在手里数数,那感觉别提多美了!” “竟……还……还真是个怪人,竟有这等嗜好?”夷姬从没有想过一个枯成灰的老太婆有这等嗜好。 “哈哈……”老太婆笑得前俯后仰,“怪,怪什么,人生没目标,你能活得有我长?” “你……今年多大?” 老太婆嘿嘿一笑,“老身已经七十了!”(在生产力低下的东周,人的平均寿命很低,五十岁以上就算高寿了。) “竟活得这么老了?” “那是自然!”老太婆眯眼老眼,“你有一身好皮囊,要是用上我教你的媚术,还愁没金币?” 夷姬不屑的嗤笑,“你要是能让我成为某个诸候的夫人,金币金山算什么,想什么得不到。” 老太婆挑起老眼缝,“那也得要有这个命!” “如何不能有?”夷姬咆哮道:“吾曾是一国公主,公主不嫁诸候,那嫁谁?” 老太婆一脸老皮动了动,说道:“你觉得许美姬碍了你的道,老身觉得能从她身上得到数不清的金币,目前,我们的目标一致,你是干还是不干?” “你能杀了她?” “我说过了,人已经被你这个蠢货杀了。” “你莫不是瞎了,她好好的呆在晋公子身边呢?” 老太婆的脖颈几乎与地面成九十度,听到夷姬的话,用力直起佝偻的脖颈,“活蹦乱跳的可不一定是人!” “那……那是什么……么……”夷姬吓得两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你崩管她是什么,咱们干掉她就是。”老太婆松了直起的脖劲,一脸褶子笑得横起,渗人的慌。 崔岭等将军跟着公子无夏回营,姜美初见了不准备跟他进账,说道:“我去伙房看看,给大家准备些吃食。” 晋公子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的手往营账内走。 石予低下头跟在后面。 崔岭稍等了一步,准备跟其他将军们等一会来再进来。 公子无夏发话了,“大家都进来!” “唯,公子。” 一行数十人都进了公子无夏的营账,人还没有落,他的话就问出来,声音已经嘶哑的破了音,“今天这战,大家怎么看?” “楚人太狡诈了,居然偷袭,太没道义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将军。 姜美初看过去,此人仪表堂堂,端直方正,似贵族后裔。 “伍仲卿的孙子伍咎。”公子无夏仿佛知道她所想似的,马上说出此人的身份。 姜美初暗暗捏了一下公子的手,这才意识到,公子一直牵着自己的手,连忙松了手,立在一边。 里二连忙上前,帮公子脱了甲衣,拿下头盔,公子坐到矮几前,“诸位坐——” 十多位将军纷纷拿了头盔坐在席子上。 “石将军,你怎么看这场战事?” 刚落坐的石予费劲的立起身,“禀公子,以后这仗怕是没有礼义廉耻了。” 公子无夏伸手示意他坐下,“说得没错,某要是猜得不错,明天怕是不会再收到楚人的挑战书了。” “公子,难道他们直直冲进我们的营地?”有将军惊讶问道。 晋公子沉默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诸位,如果楚人直直冲过来,你们当如何应对?” 十几位将军相视一眼,在他们所受的教育中,从来都打有备有礼的仗,没经历过突发事件,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没有谁能回答他的话。 见众人拿不出计策,崔岭略思,看向低头的许国美姬,轻声而问:“美姬,你是如何知道楚人要来偷袭粮草的?” “呃……”在战车上站了近十二小时,姜美初很累,正低头养神,蓦然听到崔大夫问话,抬起头,“我胡乱猜的。” 崔岭嘴角抽了抽,这种话谁信。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姜美初只好开口说两句,“主要是看楚人摆了战车壁垒,没有招回外面的士卒回去,并不像陈阳大夫跟我说过的‘坚壁清野’,而暴雨刚停一天,楚人的粮草没这么快到营地,我就想,他们打仗肯定要吃饭啊,特别是今天体力消耗如此大的情况下,他们如何补充体力呢?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抢敌人的粮草,一可裹自己的腹,二可打击敌人,双管齐下,他们何乐而不为?” 公子无夏轻轻叹了口气,“诸位,从今天起,你们不仅在战场上要勇猛对敌,还要分析敌情,了解敌人,真正打好仗。” “唯,公子!”众将军纷纷起身郑重回道。 “按今天的情形,明天这仗就不能按部就班打了,我们商讨一下如何对敌。” 诸人点点头,再次席地而坐。 崔岭领头说道:“我们是等楚人攻过来,还是……”虽是问公子,目光却看向许美姬。 许美姬朝公子身边靠了靠,悄悄伸手捣了捣他,意思是别让我这个女人掺和进来啊,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公子无夏却直接转头问向小女人,“如果你是将军,你会怎么样?” “我……”姜美初眼眨了又眨,并不想回答。 “无防!” 老天啊公子,你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为何让我来说啊。 公子伸手再次牵起小女人的手,被她避开了,正在说正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崔岭见许美姬不想回答,笑眯眯的说道:“美姬你是公子妇人,最了解公子的心意,公子帅将,声音厮哑,就烦请美姬帮公子解说一二……” 姜果然是老辣,这崔大夫……姜美初真想送给他一记刀眼,谁是公子妇人,面上挤了挤笑意道,“楚人不讲道义,我们得讲道义。” “刚才公子说仗不能按部就班打了?” 姜美初回道:“可公子还想给楚人一个机会。” “公子?”有将军向晋公子求证。 晋公子点了点头,面露微笑,果然是我的小女人,真是知我心意。 “为何?”韩武不解。 “因为公子准备全面反攻。” “全面反攻?”韩武问,“那为何让楚人先冲上来呢?” “楚人不仁,晋人不能不仁,先礼后兵,才能攻不愧受。”姜美初转头,“公子,是不是这意思?” 公子点头,“甚是吾意。” 石予道:“末将明白了,我们只能楚人一次机会,只要他不下挑战书直接冲过来,那么我们的反攻就有理有节,让天下人说不出一个不是了。” “石将军说得没错。” “吾等明白了。”韩武问,“公子需要小的们做些什么呢?” 公子示意姜美初回答。 看着擂鼓、令军整整一天没有停竭过的公子,姜美初确实心疼,微微点头,看向众人开口道:“第一点,加强斥候营,前锋营的兵事力量,如果可以,尽快挑出精干兵卒,训练一支轻型战车队;第二点,如果可以,找一个能绘舆图的士人。” “舆图?” 姜美初解释:“就如诸候封邑图一般的东西。” “要它作何?”有人不解。 姜美初回道:“战场转移变得不可控性,如果有战场舆图,我们可以准备的知道敌人会在什么地方,或将会打到那时,预估战事,把控战事,让我们胜算来得可靠。” “善,甚善!”崔岭马上领悟了舆图的精妙所在。 第135章 鬼魅 诈招 晋公子再次悄悄伸出手抓住了小女人的手,他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失望,‘改’了名字的许国美姬,她属于自己,真好! 晋公子板了一天的脸终于缓和了很多,对着众人挥了下手,“好好休息,准备迎敌。” “诺,公子!”众人齐齐立起身揖礼而回。 里二悄悄瞄了眼矮几下,公子的手正握着许美姬的手,抬脚跟将军们一起出账门,没等走出去,姜美初叫了:“里二哥,赶紧给公子打水,让他洗澡。” 里二转身等公子示意。 姜美初暗暗掐了公子的手臂,你不累,我还累了,挣扎着起身回自己营账。 被掐的公子一脸笑意,任由小女人回自己账篷了,心道,等下看公子怎么待你。 里二连忙伺候公子洗漱。 月亮已经爬上来,深蓝色的夜空中偶尔飘过些云,遮住了月亮,月亮却透过层层白云空隙倾泻下皎洁的光芒。 片片白云连在一起,如同一条宽大带子,把幽深静谧的天空分成两半。白云移过,逐渐消逝在远方。天空刹那间变得清朗透澄,月亮显得分外皎洁。 同样损失惨重,公子兴等人刚刚清点完军卒,由于他们的战军没有改装,笨重的战车没能挣脱楚人的缠攻,兵卒伤亡厉害,心疼的他们连晚食都没有吃好。 回事的仆人立在面前,等待公子开口。 公子兴终于开口:“晋人那边怎么样?” “禀公子,伤亡也不小。” 嚼了口肉,吐了骨头,公子兴感觉嘴里一点味也没有,抬头就扔了筷子,怒意森然的坐着,一言不发。 南阳君仿佛没有看到侄子发火,自顾自的吃着。 回事仆人见此,悄悄往后退出了账篷。 “没听见?” “听见了。” “那还气什么?” “晋人训卒七万,改装马车,在吾看来,实力已经相当不错了,结果才跟楚人打了个平手,要是继续打下去,岂不是又跟去岁一样,一直打到年底?”公子兴显得极度不耐烦,面上都是焦燥。 南阳君嚼肉的嘴顿了一下,继续吃食,一直吃完抹嘴后才说话,“不一定。” “叔叔,我们郑国现在没粮没人,不能再打了。” 南阳君抿嘴叹了口气,“我明白。” 公子兴捋了一把脸,“叔叔,要不要我们也把兵卒借给晋人?” 南阳君正在思考问题,不防侄子说出这样的话:“你出于那方面考虑?” “都有!” “为粮、为人?” 公子兴点点头:“晋人不会要了。” “我们都肯借了,他凭什么不收?” 南阳君没想到侄子说出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眼,“姬无夏可不是傻子。” “我……”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太明显,公子兴窘迫。 广褒而深远夏夜里,晶莹的星星在无边无际天空里闪烁动人的光芒,白日被几十万人践踏过的原野,经过露水的浸润,仿佛又恢复了生机,小洞里的蟋蟀、泥洼地里的青蛙,纷纷钻出地面,鼓动着嘴巴,一齐叫起了。 公子韶一直如隐形人一般避在众候之间,有时跟在公子华等人身后,有时又跟在曹伯身后,总之怎么没存在感,他就怎么来,如此行事,让他的八千军卒损失极少。 公子韶得意的坐在账营里喝着美浆偷乐,暗道,只有这样才能保存实力。 仆人悄悄进来,小声说道:“公子,有个老巫找你。” “老巫?”公子韶眯眯眼。 “唯,她说公子您一定想见她。” “一定?”公子韶摸摸下巴,“必然是有几分本事,才敢信口开河。” 仆人没有接话。 “让她进来。” “唯,公子。” 月光洒在大地上,像是给一草一木洒上了一层银辉色的光芒,账篷暗影里,有影子在伫立,一动不动,仿佛是死物。 公子呈与公子季两人早就洗漱好,一天的仗打下来,两人早就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席上,两人睡了一觉后才缓过神来,此刻已到深夜了。 “表哥,你干嘛去?” “方便!” “等我一下,我也去。” 表兄弟二人半睁着肯打着哈欠,到了营地专门撒尿的地方撒了一泡尿,三急去掉,二人合起衣袍歪着步子往自己营内走,每次走到公子无夏的账逢,他们都会习惯性看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又鄙夷不屑的收回目光。 “表哥,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公子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随意。” “哦!” 二人路过姜美初的账篷时,并不知道里面住着她,这表兄二人一直以为许美初跟公子无夏睡在一起,不过事实也是,只是公子耍赖换了个地方而以。 二人余光中有影子晃了一下也未曾在意,以为是巡卒。 回到账内,吃食已端上来了,公子季坐下,吃了一口后,说道:“表哥,这仗又要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了,我准备回国了。” 听到表弟的话,公子呈一点也不吃惊,慢慢悠的说道:“就这样回去?” 公子季抬头起,噎下口中的美浆,“然。” “人不杀啦?” “要杀。”公子季夹了一筷子肉说道:“我走了,可以避嫌。” 公子呈道:“周天子的卿士已经到了,听说被郑伯迎进城了,估计只等晋公子打场胜仗就会出城来。” 公子季冷笑一声:“谁能打过强大的楚人,周天子怕是不承认他为王,也得承认他是王了。” 公子呈啧了下嘴,“我到真希望有人把楚人打回去,唉,可惜我邢国小了,若不然,那有他楚人的机会。” “公子,有小奴求见!” 公子呈看向公子季,这是他的仆人问的话。 “何人?” “夷姬身边的小奴。” “格老子的,深更半夜来,又想勾引老子,不见。”今天的仗真是打狠了,公子季这样的好色之徒都放了主动找上门的小奴。 仆人走了,可没过一会儿,又在门叫道:“公子,小奴说有事找你。” “还有完没完,让她滚进来。” “唯!” 雀儿缩头夹颈进了公子的营账,看到两位公子正在吃夜食,噎了噎口水,行礼半跪在贵人边上。 公子季瞟了眼小奴,继续吃自己的,理也不理。 公子呈连瞟也没有瞟,不要说小奴了,就算是美姬,他也得挑一挑,值不值玩弄一下。 表兄弟俩人一直吃到二更天,才让仆人撤了残羹剩饭,公子季剔了剔牙,才斜眼问,“找吾何事?” “禀……禀公子,小的……小的想去美姬那里,可……可没有像样的衣裳去,怕美姬不喜我。” 公子季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来人……” “公子……” “给她两个金币,让她买身像样的衣裳。” “多谢公子!” “没事,滚吧。” “唯……唯……”雀儿也是常年混迹在贵人身边的奴隶,惯会看人脸色,起身后退时,快速瞄了眼二位公子退了出去。 消了消食后,公子呈立起身,“我回去睡了,你回去的事,再等两天,等周天子的卿士见过诸候后再回去也不迟。” 公子季不想留在这里,显得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公子呈也不管他怎么想,反应自己该说该劝的都说了,扶着佩刀出了账门,没走几步,余光就瞄到避在暗影里的小奴,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雀儿见另一个贵公子走了,赶紧从怀中掏出几个布币,“麻烦大哥帮通传一声。” 卫卒嘿嘿一笑,收了布币,转头低低叫道:“公子,小奴说还有事要禀。” 久经风月的公子季嘿然一笑,心道,放狗屁,什么事要禀,就等老子上呢,也罢,这军营里也没别的可口小奴,那就将就将就用用吧。 雀儿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以前跟着夷姬,她看自己很紧,一直没机会爬上公子的床,现在有老太婆陪她,自己终于不要在她眼皮底下,可以出来放放风了,晋国公子啊,这么大国的公子,将来那怕就做一个小妾,也够自己荣华富贵一辈子了。 就在雀儿感觉没戏时,账内之人叫道:“让她进来。” “唯。”卫卒连忙回道。 终于得手了,雀儿的心真是雀跃啊! 辽阔的田野在静穆中沉沉睡去,茂盛的杂草,在夜风露水中继续疯长,流动的的小河,弯曲土道通向远方,消失在黑暗中。 更子觉得心口被大石头压住了,用尽全力想把大石头搬开,一次,二次……每一次都失败,他沮丧极了,不行,不行……我还要照顾主人呢! 主人……想到主人,更子一个激楞,蓦得直起身,横在他身上的尸体滑到了边上,吓得他惊叫一声,“啊!”半声还没有喊完,他就捂上自己的嘴,不能叫,不能叫,我要被他们发现的。 更子悄悄的趴到地上,抬起身把周围左右看了几遍,这里是楚人堆放死卒的地方,他知道的,他曾收拾过无数次战场,拖过无数次死人,没人能比他更明白了,再不走,在天亮前,这些成堆的死尸要被填到大坑里,被集体埋葬。 更子挣扎着起来,试着看看是那里受伤了,结果没感觉到疼痛,原来自己是热死过去的,结果又活了过来。 真是太幸运了,自己可以继续照顾主人。 更子猫着腰,偷偷摸摸进了营地找自家主人,刚到三营地,就在外面的草丛边上,看到有壮汉把公子压在身低下。 禽兽,真是禽兽,居然敢沾污公子,更子看到壮汉放在一边的戈,拿起来就戳了下去。 “啊……”伍长(军队最基本的单位,五人为一伍,设伍长。)没死在战场上,竟死在营地里。 更子又刺了几下,见他不动了,才敢来拉公子:“主人……” “你……你杀了他?”公子禧吓得瑟瑟发抖。 “公子,他想对你不轨。” 听到仆从这话,公子禧双手敲打自己的头,“要不是你,今天我就完了。” “主人,主人……”更子帮主人收拾衣袍,发现主人完好无损,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来得及时。 “更子,怎么办?被人发现,我们要被杀头的。” “主人,莫怕,把他拖到战死坑那边。” “行吗?” “他们以为我死了,现在我活了,把他填进去。” “太好了……” …… 主仆二人合力避过巡卒,把小伍长扔到了死人堆。 夏夜黑暗,如同心头的黑影让人心生畏惧,战战兢兢小心的活着。 更子把主人拉到一边,“主人……明天再上战场,我们逃吧!” “如何逃得了?”公子禧一脸愁怅。 “公子,楚王现在打仗没了方阵,很容易逃的。” 公子禧犹犹豫豫。 “公子,我听人讲,周天子的公卿在郑都城内,我们要是逃出去,就去找周天子,我们要跟邓、黄等国一样,请求周天子为我们复国,这样你也是贵胄公子了。” “复国?” “唯,公子,军营内有人传言,说是楚王打听到护送周天子公卿的卫士正是邓国人。” “真的吗?” 更子点点头,“我们要逃出去才是。” 公子禧跟着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更子高兴极子,“主人……” 损失如此惨重,楚王没有睡着,所有部将都立在他面前,等待楚王的布署与命令。 “右尹——” “下官在——” “把寡人的计划的对众位说说。” “诺,王上。”右尹揖礼而拜,转身对众人说出了楚人伐郑的计划。 楚王疾色扫过众人:“众爱卿明白了吗?” “王上,击溃盟军,直攻郑都?” “然,令尹有什么异议吗?” 令尹(楚地最大的官职,相当于太宰)皱眉,“王上,如果真要这样做,这计划还不够详细。” 楚王本以为自己的大宰会反对自己这样做,没想到他不仅赞成,居然还提出意见,高兴的叫道:“爱卿请讲——” 令尹又把楚王的计划周全了一番,并且说道:“王上,下官认为,不仅要在战场上真章与尔诈同时进行,还要攻其首,让其失首,而失于混乱,便于我们出其不意赢得胜利。” “攻其首?”楚王试问,“你的意思是晋人小儿?” 令尹回道:“正是,王上,周天子盟军,不是被我大楚击溃而逃,就是被我军牵制消耗国力,只有晋国太子是个例外,他不仅两年前赢过王上,现在还逼我们楚人出诈招。” 第136章 恶梦 大战(二更) 令尹回道:“正是,王上,周天子盟军,不是被我大楚击溃而逃,就是被我军牵制消耗国力,只有晋国太子是个例外,他不仅两年前赢过王上,现在还逼我们楚人出诈招。” 正搂着小女人不能安心入睡的晋太子打了个喷嚏,谁说他坏话呢? 我想晋公子做梦都没有想到,战场变得风云诡谲居然都成他的错了。 不能说是某个人的错,楚国国力日益强大,而晋人这边采用雇兵制、生产出更廉价实用的铁兵器等等,其实都是战场风云变化的推手,时代发展至此,必然会走到这一步! 可能是白天近十二个小时的战事太累了,姜美初睡得极为不踏实,她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石头死死的压着,压得她喘不过气。 晋公子疲惫的躺下去就能睡,可就这样累的公子还是被不安的小女人惊醒了:“初儿……初儿……” 公子无夏发现小女人的额头、身上都是汗,双手不停的挥动着,仿佛遇到了什么令她痛苦的事,他连忙把她乱挥的手握住,送到嘴边亲一下,“初儿……初儿……” “啊……”姜美初蓦得坐起身,“这是那里?” “初儿……初儿……你怎么了?”晋公子大惊。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姜美初回过神来,“公子——” “是我,初儿!”晋公子再次低头亲了亲小女人的手,“是不是做恶梦了?” 姜美初点点头,“嗯!”她很想说,她又梦见真正的许国美姬了,她哀哀戚戚,不肯去投胎,还在飘荡,为什么?难道她还有心愿没有了吗? 姜美初心情复杂的看了眼身边的公子,双手搂住了公子,头埋在他怀里。 从来都是小女人给自己安心,给自己以信赖,可是此刻,贵公子感觉到小女人极度不安,这是从没有过的事,轻轻的吻着她的发顶,给她以安抚。 “公子……” “嗯!” “要是那天我不见了,你会记得我吗?” 公子倏的一下双手抱着小女的双颊,“不,不会的……”他恍恐极了,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自己将怎么过。 姜美初大大的杏眼里,全都是贵公子神色慌乱的模样。 “公子……”再次把头埋进他怀里,多么宽阔的胸堂,多么令人安心的怀抱,多想这样依偎一辈子,可是姜美初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再快一些,这心就能飞出胸膛。 “小儿,我的小儿,你来了,你到我身边,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贵公子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就连最近的姜美初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账篷外,月朗星稀,漆黑的天穹里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洒在万物上,如同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这样明亮的月色下,营房阴影里的老太婆,掸了掸手中的引魂粉,轻轻吹了一口气,耳朵里都是细细的呢喃声。 没成?老太婆眯着老眼,佝偻着身子急速消失在夜色中。 公子韶一直没有睡,一直等着老巫婆,半眯着眼,突然有轻轻的脚步声传到他耳朵里,没等卫卒回禀,他就出声了,“让她进来。” “唯……” 老太婆弯腰哈地进来了,抬起老眼朝贵公子看了眼,又耷下来。 公子韶双眸紧束,“没成!” “嗯!” “你不是说你是很厉害的老巫么?” 老巫抬起老眼皮,“难道公子没听说过厉害中更有厉害的么?” “你……”公子韶浑身戾气骤起,“本公子可不是尔等能耍的!” “老身可不敢耍公子,老身还等着公子的金币呢!”老巫婆慢悠悠的回了句。 冷哼一声,公子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给我滚出去。” 转过身,老太婆抖抖索索出了营账。 如此令人作厌的老不死,公子韶揪了揪眉,眼前都是表妹的身影,从没有想过,软弱的表妹会逃出去,更想不到,再次见面时,她竟似变了一个人,既不娇蛮,又不软弱,竟如男人一般行走于世道。 听说在晋公子边邑行商,此刻又在晋公子身边帮着他改装战车,打仗时,还站在他身边充当甲首,比男人还精明能干。 这是吾的表妹吗?公子韶在内心深处不停的问自己。 一阵乌云过后,天空又变得清澈明亮,夏夜的风徐徐吹来清新、凉爽。躲在杂草丛中的青蛙也开始呱呱叫起来,粘在树上的蝉也附声知知叫个不停;三两只萤火虫轻轻的飞在营地周围一闪一闪,美极了。 黎明时分,公子无夏好不容易才把姜美初哄在怀里睡了,营账外,鼓声突起,跟着崔岭就叫道:“公子,楚人来犯,已经包抄了营地。” 公子无夏倏的起身,起身时顺手抱着怀里人直起身就要往外走。 姜美初根本没睡着,从公子怀里探下身,连忙套上衣裳,两人相视一眼就要往外走,里二进来了,连忙走到衣架边拿甲袍,给主人更衣,动作很快。 “进来说话。” “唯!” 崔岭连忙进来,“禀公子,石将军带着二万大军已经挡住了楚人,他们已经在十里地之外打上了,韩将军带着一万人正守着粮草。” “公子清等人呢?” 崔岭叹了口气,“正在整兵结合。” 战事在即,姜美初伸手去拿自己的战甲,被公子拉住了,“你精神不好,今天就不跟我去战场了。” 摇摇头,姜美初说道:“没事,我跟你去。” 晋公子想小女人呆在边身,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一眼也离不开她,点点头,“嗯!” 两人一起出了营账,天已经蒙蒙亮了,能看清周围了,整个营地因为军卒踏步,仿佛微小地震一般,远眺过去,人头攒动,显得很乱。 晋公子皱眉:“为何显得这般没头绪?”他的话音刚落,公子清过来了,“子夏兄,楚人竟不告而战,而且在这时分,我们该何如?” 公子无夏道:“你依前次,除了自己的兵力以外,带上十二诸候国的兵力,绕到营地北面三十里外的小山脚下。” “却是为何?”公子清没想到晋公子这样安排自己。 “楚人想把战场往北推。” “楚人不攻郑都?”公子清看向郑都方向。 晋公子回道:“昨天晚上,我和将军们商讨过了,楚人已经失去耐心,不顾礼制要把战场往北推进,至于郑都,他们当然会打,我自会安排人守在郑都前。” 公子清想到了郑国公子兴等人,也许晋公子会让他们守在郑都门前,点点头,“好,吾马上就去郑北地山脚。” 公子嘉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也赶过来,“子夏,吾守那里?” 晋公子眯眼看了看前方,说道:“你和公子清一样向北,不过你不去北山脚下,你在北山东侧等我军令。” 公子嘉点头,“诺,吾马上就去。” 公子清与公子嘉领着属于他们的兵卒挥师北去。 公子呈与公子兴等人也把军队结合完毕了,结合完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一时之间竟显得无措。 公子江等人眺望远方,远方杀声震天,楚人离他们的营区是如此之近,近得让他们恍恐。 “子兴……子兴……楚人会不会攻破晋公子的防线,打到这里?”公子江不安的问道,此刻,他有了逃走的念头。 “叔叔……”公子兴抿嘴看向年长几岁的南阳君。 南阳君扫了眼平时与他们走得近的公子,只见他们神色多是紧张不安,根本无心带领军卒冲出营地去杀楚人,眼眸几不可见的紧了紧,咧开嘴一笑,“大家慌什么?” “玖君,难道你不急,楚人这是攻城的节奏啊!” 南阳君笑回:“楚人虽强大,我们盟军也不好打,走,赶紧去找周天子的主事之人——晋公子!” 不得不说,南阳君还是有领导风范的,几句话,既安抚了人心,又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他终于承认了晋公子身份地位。 “然,去找晋公子,他可是主事之人。” “走,我们去找晋公子……” …… 大家簇拥着去找晋公子了。 南阳君落在人后一步,对侄子公子兴道:“子兴,此刻是郑国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应以大局为重。” 公子兴点头:“我明白叔叔的意思了。” 晋公子带着自己的近卫军站在营地门口,一方面探看外面的形势,一方面在等没借卒的几十个诸候国公子卿士。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些人倒是没让他等多久,都到了他面前。 一群人虽来到晋公子面前,却没人先开口说话,他们相视,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公子兴与南阳君身上。 南阳君是长辈,他跨前一步,“子夏——” “玖君——” 二人相互揖手行礼,行礼之后,南阳君谦恭而道:“楚人被你的人挡住了,难道子夏已经料到楚人奸诈会攻吾不备?” 公子无夏微微点头。 莒国公子华惊讶的失声:“晋公子真是神勇,竟能猜到楚人的意图,真是了不起。”就在来之前,他还瞧不起被晋候放在边锤的晋公子。 “然,晋公子威武。”虢候腆着肥胖的肚子附着点头。 公子江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我们差点在睡梦中被楚人偷袭了。” “难道楚人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吗,他们就算攻了郑,赢了天下,那天下人会臣服于他们吗?”申伯捋着胡须不屑的痛斥道。 …… 众人纷纷附合,是啊,楚人这样不顾廉耻,偷袭而战,是为大不耻! 姜美初低下头,这些人是纯淳还是天真呢?说他们纯淳天真吧,可他们实际上又是各国最大的奴隶主,剥削起来奴隶来又比谁都狠,简直就是奴隶血浸养出来的贵族。 还真是矛盾! 公子无夏眼眸深深。 崔岭发现自家公子不耐之色,清了一下喉咙,“诸位……诸位……” 众人好像没有看到一个士大夫的阻止之声,仍旧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楚人的不耻行径。 姜美初转身拿弓矢。 站在人群中的公子韶目光追随着她俏丽的身影而动,为何以前看她,满眼都是厌烦呢,为何现在看到的都是欣赏呢,他在心中默默的问自己,还没等他小差开完。 “啪!” 一面纛旗应声落下,吓得众人纷纷往后退。甚至有人惊叫,“楚人来了……” “楚人来了……” …… “啪!”又一面纛旗落下。 这次大家看清楚了,旗子是被许国美姬射落的,只见那小妇人端着弓箭,神情专注,英姿飒爽!竟是如此动人! “你想干什么?”出声的是晋公子季,他用手指着胆大妄为的妇人,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女就是那黄脸小儿,一想到黄脸,他对美人的所有绮思意想都没了,甚至莫名的厌恶。 随着公子季的问话,众人一下子沉静下来。 姜美初立到公子晋身边,揖礼而说,“公子,他们终于安静了。” 原来竟是公子无夏让许国美姬这样做的,他们的面色终于正襟危然。 是公子让小女人做的吗?当然没有,可是这一对年轻人,一个想让众人安静,一个有让众人安静的办法,他们配合如此默契,让崔岭万千感慨凝成一句,公子与许国美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公子无夏的威严瞬间如高山一般冷岭,让人目如仰止:“怎么?不议论楚人道不道义了?” 众人微微低头。 公子无夏丰裁峻厉:“战事已起,楚人已经攻上来,诸位不想去如何迎敌,如何打败敌人,却在这里讨论敌人的德行,是不是显得太可笑了?” 众人被晋公子说得面露尬色。 “可……可楚人……”申伯忍不住想分辨。 “申国可也在畿内,难道就不怕楚人踏破申国?” “这……” 公子无夏不在理这些老迂腐,看向南阳君,“公子清与公子嘉已经被我派往北边驻守,郑都留于汝等,意下如何?” 公子兴看了眼周围的公子们,“晋公子这样主事,是不是有失公允?” 众人不妨公子兴说出这等话,这是何意,他们没懂。 公子无夏冷眸微眯,面色无澜。 姜美初看向公子兴,明白他所说的‘有失公允’是何意?现在说有失公允,当这些人拍你马屁时,你怎么不说,现在需要真材实料、真枪实干时,你显他们没本事了,晚了! 姜美初嘴角的那抹讥色,被南阳君捕捉到了,他眸色深深,却扬起笑脸,“晋公子安排得妥当,这本就是我郑国都城,由我们守着,天经天义。” “叔叔!”公子兴急色道。 南阳君伸手制止了要开口的侄子,“那公子你呢?” “吾带三万人马去前方与我的将军汇合,攻打楚人。”公子无夏拱手道:“郑都就拜托诸位了。” 南阳君回礼,“有劳晋公子攻楚了。” “这是某的责任。”晋公子说完事,转身,“马车速速而来。” “唯,公子!” “尊吾王,攻蛮楚!” “尊吾王,攻蛮楚! …… 不一会儿,晋公子带领的军师就出发了,鼓声如雷,响彻云宵。 “好快的动作!” “然,一柱香的功夫都没有到,大军已经全部出发了。” “厉害啊……” …… 晋公子走了,南阳君与公子兴神色凝得起来,郑国可是他们的国,他们比谁都上心,赶紧排兵布阵。 太阳升起来,他们的阵也排得差不多了,虢候叫道:“我的老邻居虞候呢?”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虞候一直没有出现,“难道出了什么事?” 战鼓已经响了整整一个早上,他们想不出其他可能。 公子兴叫道:“来人,去虞营看看。” 公子少荣念叨了一句,“虞候怕不是把兵借给公子无夏,认为自己啥事也没有,现在还躺在女人怀里吧!” 要是以往,众人肯定跟着一起轰笑,可此刻他们笑不出来,因为,已经有一队楚人冲到营地门口了,被晋公子的军卒打了回去。 他们不敢存侥幸心理了。 那么虞候是不是像公子少荣所说的呢?还真被他说中了,从这一点来说,虞候贪恋美色到了何种程度。 乐伎营里,夷姬用了老巫婆的媚色,果然不同凡响,本以为自己玩腻的妇人,虞候居然一夜未从其身上下来,差点死在她身上。 战鼓响起,他终于翻下妇人身子,不停的啧嘴感叹,“爽,太爽了!” “主公,奴家伺候的还行么?” 精皮力竭的虞候听到妇人的媚声,睁开老眼,只见妇人把手指放在他的胡须处轻轻打着圈儿,酥酥痒痒,竟让他又有反应,“你这狐人的妖精,真想让老夫死在你身上!” “主公,奴家那敢呢!”夷姬轻吐媚气,风骚从骨头里透出来,男人根本把持不住,年迈的虞候,伸手就把女人扯到自己身上,让她的小嘴儿…… 不一会儿,账篷里再次传来**的声音,雀儿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觉得浑身跟着了火似的难受,不停的转动脚步,悄悄的要溜出去。 “干什么?”苍老的声音,仿佛从阴沟里传出来,让人毛骨耸然。 “我……我听到外面士卒集合的声音,怕是打仗了,我去看看,好叫夫人有所准备。” 老巫婆阴沉的笑笑,“站着别动,看看你们家夫人的媚功长进如何。” 雀儿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唉救道,“婆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让我出去透口气吧。” 老巫婆看了眼急需男人解决媚态的雀儿,再次阴沉的笑笑,“你不说外面军卒集合了吗?出去又能找到谁帮你解决呢?” “我……我……”雀儿不停的挠着自己的胳膊,甚至想抓破自己的脸,那蚀心的滋味太难受了,“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吧……”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解了你的媚态。” “听……听……”听说能解,雀儿连忙叫道,“我什么都听婆婆的。” 老巫婆眯起老眼悠悠道,“就算你不听,也没关系,老身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雀儿一激棱抖了几下,“我……我会听的。” 老巫婆伸手拿了身边的一杯水,“喝了它。” 雀儿连爬带抢般拿过水喝掉了,刚下肚,就感觉整个人好受多了,伸手捋了捋心胸,长长舒了口气,“终于不难受了。” 老巫婆眯眯眼,“赶紧收拾东西。” “啊……”雀儿没跟上老太婆的反应。 “等一会儿,我们进郑都。” “城门会开吗?” “有虞候在,怕它不开么。” “哦……哦……对……”雀儿连忙收拾东西去了,等她出了房间,她才发现所有伎人、妇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见到她出来,个个讨好般上前,“雀儿啊,你家夫人呢?”有人伸头朝房间内看过去。 雀儿的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明白这些平时不搭理自己的伎人,冷笑一声,“我家夫人正伺候主公呢。” “雀儿啊,听说楚人都打到营地门口了,要不,你赶紧让你家夫人跟主公进城呗!” 雀儿眼皮一耷,“这可不是我一个小奴能叫的,要叫你自己叫去。” “你……”美人气得想一巴掌撑过去,生生忍住了。 南阳君看了眼乐伎营方向,冷了冷眼,挥了下手,“诸位,按吾刚才布阵的方向,大家都守过去,不得让楚人靠近半步。” 公子江等人点点头,“诺,玖君。” 虢候笑眯眯的说道:“君子,你看,我们手中也没有卒,在这里还得让你们分兵保护我们,不如让我们进城,汝意何如?” 有一半借卒的诸候在都城内,这些出来的人,怕周天子卿士有微言才再次出来,要不然仍然呆在城内,怎么会出来。 见南阳君不吭声,虢候道,“君子,要是等楚人来了,再开城门,那可不妙,你觉呢?” 眼皮眯起后又松开,南阳君笑着点头,“虢公说得不错,要是楚人真来了,吾还要分出兵力照应你们,当真是不便,好,我马上让人安排你们进都城。” 公子兴叫道:“君子……” 南阳君伸手制止,对虢国说道:“麻烦虢公叫上虞候。” “那是自然,谁让我们两国挨在一起是邻居呢!”虢候笑道。 二十多位诸候国公子卿士听说能进城,松了口气,好像郑都攻不可破似的。 偷袭战,比想象中难打多了!中原士兵根本适应不了无章法战斗,他们的方阵经常被楚人冲散,形成大量伤亡。 石予和韩武二人卓冒着楚人的包围找到了晋公子的战军,护卫很快把他们护在中间,让他们有时间商讨。 “公子,怎么办?” 第137章 口袋 寻找 石予和韩武二人卓冒着被楚人包围的危险,找到了晋公子的战车,护卫很快把他们护在中间,让他们有时间商讨。 “公子,怎么办?” “竹泓呢?” “我来时,竹将军打到楚军左侧翼了。” 公子无夏微微点头,“楚人用人海战冲散我们的方阵,我们可以还其人之道,用战车冲他们的人海,方能取胜。” 崔岭道:“公子,小人认为,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来看,坚壁清野或许更好。” 姜美初站在公子无夏身后,背靠着公子的背,一直张弓而待,随时击杀对公子有威胁之人。 团护的人群中,一道目光一直悄悄追随着公子无夏,寻找着杀掉他的任何机会,可是居然有人比他更密不透风的裹护着晋太子,难道解决晋太子之前先得把此人解决掉? “喂,狗子,你干嘛呢,看外圈、看楚人。” “小……小的听说石将军神弓臂勇,仰慕不以。” “放你老母的狗屁,赶紧杀楚人!”边上军卒一边骂一边举戈挥杀了上前的楚人。 狗子看了看周围正在厮杀的其他兵卒,对发现自己目光的人上手就是一枪。 “你……”军卒转身简直不敢置信的看向一直同自己同吃同住的狗子,又看了眼营中的晋太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惜迟了,他又被扑上来的楚人刺了一枪。 “三娃……”狗子伤心的扑到被杀之人面前,低头间,转过视线,发现那妇人居然蹲了下去,真是天大的好机会,连忙扔了手中的矛,拿起背上弓箭,搭上弦就向营中射了出去。 姜美初正蹲在地上,用碳笔划着公子无夏的攻楚计划。 公子说,她写,以便让将军们能更直白的了解公子意思,以及公子思虑不周的地方,她悄悄的补上去。 突然,刚写到突围计划时,她又感觉到了杀意,根本来不及拿弓箭,顺手推倒公子,自己就地而滚,抽出公子腰间的剑,用剑背挡住了射过来的流箭。 “咣……”箭矢落地。 “好险!”崔岭也跟着大家一起滚过去,转身看向箭说道。 姜美初的余光瞄了眼射过来的箭,公子还未愣过神,她人已经跃出了营地中心。 “初儿……” 十竹连忙护到公子身边,目光随着众人看向姜美初跃去的方向。 竟……竟被发现了,屠狗真没想到许国美姬这么厉害,惊得转身跃起向楚人中间逃去,转瞬间竟淹没在楚人大军中。 姜美初还想飞纵过去,被直起身的公子无夏叫住了,“初儿,回来……” 转身看了眼满眼都是担心的公子,又想了想以大局为重,姜美初回到了营地中间,“公子,此人是晋人。” 崔岭拾起射向公子的箭矢,“铁箭头,除了我晋人之外,就算是借卒也没人拥有,他们只有铁戈。” 公子无夏伸手接过箭矢,看向保护圈外攒动的人头,“吾竟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么?” “公子,不会的。”姜美初伸手抚住公子手。 崔岭等人也感到悲凉,为了打楚人,他们绞尽脑汗,甚至不惜命,可是……如果…… 几人齐齐看向杀声震天的战场,烈日之下,狼烟升起,弥漫了整个原野,熄气无风的旷野之中,纛旗如打焉的树叶,已然残破褴褛,似乎在顷刻间就会坠落。 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楚、晋之人都是越战越猛,谁也不肯服输,也不能服输,是男人又怎么样,在这样绝地之境里,他们想哭。 石予抿嘴,微微抬头看天,不让自己脆弱;韩武亦是贵族之裔,晋国最上层之事,他多少也是知道的,没想到……他黯然低头。 杀戮声中,姜美初抬起头,“公子,或许,除了你的围攻之计,我们还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击其人之身。” “何意?”崔岭一直等许美姬开口,可是她太有分寸了,从不轻易越过公子去,让他既欣赏又焦急。 “昨日,楚人攻我粮草,我们为何不去攻他粮草呢?” “可他的粮草怕是没到。” “没到才更好。” 晋公子明白姜美初的意思了:“引开楚人?” 姜美初点头:“引开一部分,然后用‘坚壁清野’放楚人往北,形成一个口袋圈,围攻楚人。” “口袋圈?”崔岭兴奋的等待许美姬解释。 “对!”姜美初道,“分楚之力,合我之股,围歼楚人。” “公子……” 无论是悲伤还是难过,无论是愁苦还是愤恨……一切的一切,在此刻只能放下,战争、杀戮没时间让人伤春悲秋。 晋公子点点头,“石将军,传吾之令……” …… 仿佛在一瞬间兑变的晋公子,双手背后,侧面而看,丰裁峻厉,望之可威,举止若素,运筹帷幄。 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天空,随即战鼓擂擂,兵卒如潮,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随着公子无夏的鼓声,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尊吾王,攻蛮楚!” “尊吾王,攻蛮楚!” …… 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却恐惧与退意,晋人驾着他们的轻便马车无所畏惧再次进攻。 “杀啊……” “杀啊……” 空中箭矢狂飞,掩护着战车横冲直撞,箭矢如雨划破晴空,只见楚人不断有兵士中箭倒地,慢慢的,楚人被晋卒逼退! “公子……公子快看……”里二高兴的叫道,“楚人退了!” 姜美初抿着嘴,双手张弓一眼不错的看向前方护着公子,连楚人退了都不敢高兴的呼叫。 听到营外如雷的吼声,南阳君轻轻吐了口气:“晋公子的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 “然!”卫卒回道。 南阳君抬头看向城门方向,此刻,公子兴已经进都城了,他身后跟着借卒的诸候与乐伎营的伎人们。 雀儿悄悄抬头看了看成群进城的贵人,发现晋公子季居然也进城了,内心一阵雀跃,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鬓角,既然夷姬能让虞候离不开她,那自己是不是能让公子季离不开自己呢?她对进城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老巫婆跟在仆从之间,推着贵人马车,悄声无息,谁都没有发现她老眼所发出的阴光。 石予带着精选的小卒,捋草折枝,编成草帽,做了伪装,只带十多辆微型战车,在战友们的掩护下,终于在傍晚时分突破楚人包围圈,沿着河道向楚国方向去劫楚人粮草船只。 楚人主战场,不断有人向主帅战车而来,“报……王上,晋人左翼侧攻,我军包围圈被冲散!” “领将是谁,罚军仗三十。” “报太子,晋人冲右路上,我军被逼后退一舍。” “格老子,孤亲自去……”公子通朝楚王行礼,“孩儿杀将过去。” 楚王点头,“不可大意,右尹,护公子。“ “诺,王上!” …… “令尹何在……” “臣在——” “有何方法解去晋人轻便战车之困。” “王上,天色已晚,不如回营,从长计议。” 楚王点了点头,“等我儿杀将回来!” “诺,王上。” 慢慢的,夕阳西下,楚人竟攻到郑国城墙边,吓得郑国等联军连忙迎敌,打作一团,那楚人刚想攀上城墙,即刻被城门楼上的兵卒蜂拥持矛迎上,纷纷掉落城墙下。 “杀……杀个片甲不留……”公子兴举着长剑怒吼,他是接到公子无夏的信函才回城门楼守城的,本来他不信楚人会这么快攻上来,没想到,天将傍晚了,他们真攻上来了,让他大吃一惊。 不仅如此,楚人攻城的器械竟准备的如此精备,有冲车还有云梯。 冲车差点撞开城门,军卒差点利用云梯攀上城墙。 “楚人……楚人……”公子兴念叨了几声,挥手砍了射过来的箭矢,“杀,给老子杀……” “杀……杀……”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战争越来激烈。残阳如血,落日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倾洒在旷野之中。 三十里之外,公子无夏一边让人打楚人,一边找了有利地势,边打仗,边垒壕,筑成工事,抵御楚人,形成了真正的坚壁清野。 慢慢的,战壕外面的喊杀声渐渐退去,夜终于归于静,而此时已经半夜里了,头顶月色不明,有乌云遮天! “怕是要下雨!”崔岭抿了抿嘴。 姜美初亦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在云朵里穿行,也许来一场雨更好,至少缓解酷热,让人舒服好受些。 公子无夏手扶剑仍在巡营,营地内,土灶已垒,火夫正在煮晚食、烧开水,忙而不乱。 大家看到公子纷纷行礼,行完礼后继续干活。韩武从战壕外面跳进来,马上立到他面前,面上露出喜色“公子,楚人有近两万人往北行进了。” “太好了!”公子无夏看向北面说道。 “公子,楚人已经往口袋里钻了。” 公子无夏点点头,“但楚人意不在北,他们更想攻进郑都。” 韩武赞同:“他们已经用三千人试攻过了,被公子兴击落。” 公子无夏拍了韩武肩膀,“赶紧吃饭休息,随时准备迎敌。” “诺,公子!” 简单的饭食盛好后,姜美初立起身找寻找公子的影子,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正准备找他时,他从高高的战壕上跳下来。 “喔,公子你吓我一跳。”姜美初微笑拍下了心口。 小小恶作剧得逞,公子无夏如大男孩般面上透出得意,笑意盎然走到她身边,鼻子故意嗅嗅,“煮了什么好吃的?” “煮了干面条,切了些腌肉丝,还找了清火野菜,治治你沙哑的喉咙。”姜美初端着一碗简单的肉丝面到公子面前。 “有汤有水,真不错。” “那是自然,这就是有铁锅的好处,带着轻便,方便煮食,不要嚼干粮。” 公子无点头,“那倒是!”说完,跟士兵们一样,蹲在壕边大口吃起来。 站在公子身边,看着公子吃食,不知为何,姜美初感觉到了幸福,甚至都忘了自己也一天未进食了。 公子当然感觉到了小女人爱意的目光,歪头朝她明朗一笑,随手就把碗筷放在地上,走到铁锅边帮小女人盛了一碗。 “啊……公子,我来!” 直到公子走到锅边,姜美初才醒过神来,朝周围的卫卒看看,脸红了,发花痴,居然忘了吃饭,看来公子的美貌已经到了能裹腹的地步。 崔岭看着自家主人亲自为许国美姬盛食端食,能让男人亲自盛食的妇人,自己没见过,而这男人还是最尊贵的晋国太子。 能怎么样呢?谁让自家贵公子心甘情愿呢!摇摇头,转身继续吃自己的,吃好后打紧打个盹,这楚人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不知疲倦,说来打就来打,竟不要睡觉似的。 月亮依旧在云朵里穿行,半明半暗,让夜色变得扑朔迷离! 攻城失败后,更子从云梯上摔下来,他以为自己会摔死,结果摔在厚厚的杂草上,不仅保住了小命,还一点伤都没有,趴在草丛里,一直等到一更天时,才敢悄悄起来,主人在那里呢?听说白天,三营派来攻打城池边的郑国人,他会逃出来吗? 更子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草丛中,寻找着没被收拾走的士卒尸体,他心情复极了,既希望找到,又不希望找到。 暗暗祈祷,主人,你可要活着,让更子有主,让许国可以复国! 突然,一大块乌云遮住了天空,天地瞬间跌进无边的黑暗,更子吓得一哆索,跌趴在绊倒自己的士卒身上。 被压住的尸体发出低低的闷哼之声。 更子在黑暗中翘起头,惊喜的叫道:“主人……” 慢慢的天色快要亮了,在黑色掩映下,石予带着车马急速行驶,一直没着河道往南。 “现在到什么地方了”有兵卒问。 石予从怀中掏出地图,比划了几下,“出了郑都百里。” “这么远了。” “然!”石予转头看了眼士卒们,低声而道,“大家原地休息,补水吃食后,我们继续寻找楚人粮草。” “诺,将军!” 石予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地图,这是许美姬根据自己游历而画的地图,没想到这么有用,她总是如此聪慧,笑容灿烂。 属下看到他笑,问道:“石将军,听说你是邓国人?” “嗯!”石予从不回避自己的身份。 “听说跟随周天子卿士在郑都的人当中,就有邓国人,你认识他吗?” 石予脸上的笑容未变,心道,何止认识,那是自己的亲人啊!他转身看向郑都的方向,哥哥,你还好吗!我们邓国真能复国吗? 第138章 狼烟 灵魂(二更) 天色完全亮了,透过战壕看向远方,原野一片寂,哨兵仔细侦察,没发现敌情,挥动手中小旗,接消息的兵卒一个传一个把消息传到了公子面前。 “没有发现敌情!”崔岭暗暗松了口气。 公子无夏亲自跳上战壕:“不知石将军现在到了那里?” 姜美初按古代马车时速迅速算出里程数:“如果途中没有意外出现,现在应当在二百里之外了。” “那是何地?” 崔岭连忙拿出许美姬连夜画出的地形图,“按石将军等人提供的资料,美姬的比画,他们现在应当在曾是许国的地方。” 听到许国,姜美初的心不知觉的又痛了起来,下意识就捂住心口。 “初儿……”公子无夏伸手揽住她,“心又痛了?” 姜美初微微点头,“可能是听到家乡吧!” 公子伸手拂了拂她耳边的碎发,“听说邓国人跟着周天子的卿士,要求郑国还回所侵诸候国。” “我……我只是个女人!”姜美初暗道,许国跟我没关系啊,我不想复国啊! “那倒也是。”公子无夏问,“要不要我派人去找许国公子?” “那……那个可以吗?”姜美初心虚极了,双眼闪动,不敢直视公子的双眸。 和小女人相处这么久了,公子还能不了解她吗?顺手就把她捞到怀时,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我的初儿,我的小女人,你就是许美姬,你就是…… “公子,朝食好了。” “咱们赶紧下去吧。”终于避开这个话题,姜美初跳下战壕。 看着身轻如燕的小儿,公子莞尔一笑,跟着跳了下去。 朝食过后,公子无夏带着姜美初先给将领们开了会,商讨如何打楚人,如何把口袋布置的更精细,让楚人有进无出。 楚人昨夜入北,让公子清如临大敌,一直让军卒处于戒备、随时进入战事状态。 慢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一舍之地的楚人并没有向山脚进军,仿佛不知道山脚有军队驻足。 躲要树丛后面,站在陈国公子身边的将军问:“公子,难道楚人不知道我们驻在这里?” 公子清皱眉,“按道理不应当,毕竟二万人,不可能没留下痕迹。” “那楚人为何停住不动了,就地起灶、却没有宿营。”将军不解的问。 “或许他们是天亮才到,来不及宿营?”公子清分析道。 “感觉并不是。” 公子清招了下手,马上有斥候过来,“公子,何事?” “去打探一下,楚人停驻在这里,意欲何为?” “唯,公子!” 斥候刚走,有军卒送信过来。 “是不是公子无夏的信?” “然。” 公子清伸手就拿过信,撕开封腊,拿出了信,展开看到:吾弟,楚人有两万已往北方而去,如有遇到,对方不主攻,汝亦不动,等待吾的消息;对方若是攻打,请合子嘉之力围成北圈,把他们逼回郑国南边,我们几人一起合攻,让他们无可避,无可逃。吾兄:子夏。 公子清紧凝的眉头松了,仿佛一下子心明澄静,“传我之令,尔等不得轻举妄动,等待时机。” “唯,公子!” 公子嘉亦收到了同样的信,同样坚守不动,任由楚人在眼皮低下乱窜。 郑都城内,雀儿又和夷姬住进了馆舍,郑伯宴请周天子公卿,她们也有幸跟虞候进宫,此时,再进郑宫,她们已然不是郑国人的妾、奴,而客人的附属。 坐在主人身后伺候,雀儿有幸见到了周天子的公卿祭公,他跟虞候一样老了,背都有些驼了,她暗暗叹了口气,仿佛公卿年轻,她就能怎么样似的。 虢国等人正在敬他酒,祭公并没有马上就端起酒盏,而是问,“汝等能进城,是因为把兵卒借给了晋公子?” “然,公卿!” 祭公微微皱眉,捋了捋胡须,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吃,但酒也没有端起来,沉沉的坐在几后。 虢候等人见祭公不动杯、不动筷子,他们那敢动,个个兴致淡下去,没了吃宴的热闹劲。 居然还有心情热闹?祭公在内心讥笑。 郑伯也被严肃的祭公弄得不敢让舞伎进殿跳舞了,大殿内几十人忽然就沉浸在这古怪的氛围中。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鼓声传过来,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大殿内的诸候、卿士松懈的神色蓦得紧张起来,甚至有人直接立起来,跑到殿外。 有一个人跑出殿外,众人都跟着出了殿,殿门宫仆连忙上前回禀,“回贵人们,楚人攻城了。” “么……” “什么……竟……竟攻城?”小诸候当场大惊失色,他们可是因为城内安全才进来的,早知道楚人会来攻城,他们应当带着自己的军卒回国,搞得现在居然走不了。 “这何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一些胆小的诸候公子、卿士竟吓得不得的转圈子。 “报……”前方斥候举着火急信封大叫着直接进了宫殿。 “何事?”郑伯内心的慌乱比其他人好不了多少,但他面色不显,沉稳的问。 “禀主公,殿下要主公支援,赶紧抽家丁家奴支援城门楼。” “楚人来了多少?”多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候伯,郑伯没有乱,反问道。 “回主公,大概两万之众。” 竟有两万之众来攻城,一时之间宫殿门口的人心惶恍恍,混乱不已。 周天子卿士祭公没有慌,听到楚人来攻城,面色如常,但目光却看向郑伯,“郑伯如何抵挡来势汹汹的楚蛮子?” 众人听到祭公的问话,马上安静下来,等待郑伯应对。 不愧是想成为一方候伯的郑伯,只见他淡定的回道:“楚人两万之众,吾马上派出两万之众,定打的楚人抱头窜鼠!” “好……好……好……!”虢候与虞候等人齐齐叫道。 祭公点点头:“那吾就等郑伯的好消息了。” “诺,祭公!” 楚人刚靠近郑都城墙时,公子无夏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此刻却容不得他去郑都帮忙了,因为楚王亲率主力攻了上来。 八万之众的军卒分上、中、下三路全部攻了上来。 “公子,来者不善!”崔岭站在瞭望车上叫道。 公子无夏佩了自己的剑,拿了自己的长枪,铿锵有力的上了戎车,目光看向远方,“看来不耐烦打仗的不仅仅是我们,楚王也急了!” “然,公子!” “崔大夫,后方就交给你了。” “诺,公子,小人与此地共存亡。”崔大夫揖礼到地,军令状说道。 公子无夏点点头,看向立在自己左手边的小儿,“小儿,今天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公子——”姜美初心得很快,整个人像澎湃的江水一样汹涌,出口的话却平静如水:“是,公子,我们生死与共。” 她甚至在内心念叨了一句,如果可以,请跟我回到遥远的未来,让我们在那里平凡的爱恋、结婚、生子,一起携手慢慢老去。 公子无夏身子前倾,亲吻了小儿的额头,“让我们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姜美初亦深情而语。 转身间,公子拔出长剑,“尊吾王,杀蛮楚!” “尊吾王,杀蛮楚!”姜美初亦举出自己的拳头,朝远方呐喊。 “尊吾王,杀蛮楚!”崔岭等将士马上像许国美姬一样,举出拳头齐齐呐喊。 瞬间,公子身后的千军万马齐齐嚷声,“尊吾王,杀蛮楚!” “尊吾王,杀蛮楚!” …… 公子无夏的五万军卒如潮水一般涌向楚人。 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天热得发了狂,火辣辣的烤在千军万马的身上,照在厚重的甲衣上,不要奔跑杀敌了,就算动一动,身上已经如在水中捞出一般,可是此刻,这些汗水跟小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鼓声、号角号隆隆响起在原野之上,纛旗在卒士的奔跑中猎猎招展。 “冲啊……” “杀啊……” 楚人率先挥戈掷戟而上,人头攒动,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密密麻麻,气势恢宏。 晋军也毫不退缩,两翼率先出动,展如翅膀,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往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一句:“尊吾王,杀蛮楚!” 这是两支实力相当却风格迥异的大军,楚人以步兵见长,手持铜戈长戟;晋军则铁矛长枪,矛头、枪身在阳光下闪闪亮。 终于两支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轰隆隆如雷响彻山谷,奔腾不息又如波涛怒吼。 “冲啊……” “杀啊……” 铜戈长戟与铁矛长枪相撞,迸出火光,在烈阳下燃起火星,掉落在地,烧起地上的杂草,火花却被密密的军卒采灭了,萧萧喊杀声与短促的嘶吼响彻云宵。 郑都城门内外,城门上公子兴殊死力守,城门外,南阳君率着众诸候支援,公子江等人的方阵却被楚人攻破,七零八散,根本抵挡不住楚人的冲车,它们横冲直撞,杀伤力极强!让支援的军卒死伤无数。 “玖君,怎么办?”公子华抖抖索索的站在南阳君身边,双眼却看向方阵被撕的口子,他想遁了。 看着楚人的云梯越来越多的放置到城墙边,南阳君比谁都急,“晋公子呢?”他大叫。 “禀君子,晋公子领着五万大军对上楚人八万大军了。” “楚人竟双管齐下?”南阳君大惊失色。 残酷的厮杀,惨寰人绝的叫声,整个郑国都陷入了战事,血红色的腥味在热浪中弥散开来,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楚、晋、郑等国的军卒都损失惨重,都已血流成河,激烈而悲鸣。 正午的太阳烤得头上如冒了烟,此刻,姜美初顾不得安全与否,她甩掉了笨重的盔帽,拢起所有头发在头顶,突然感觉好吸气多了,背上的箭袋已经换过数十袋了,每袋里面至少二十五支,也就是说,她至少射出去两百多支箭,她感觉双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如火的烈空,地上好像着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天空下,数十万军卒,如波浪般起伏,厮杀、求生! 突然,姜美初说道:“公子,现在已是申时正(下午三点),是时候收口袋了。” 公子无夏皱了皱眉,“各路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公子……”这个时代大部分信息传递要靠狼烟,姜美初感觉自己没被敌人打怕,倒是被这消息的时效性急得口中生疮。 突然,有狼烟生起,有专门识别狼烟的军卒说道:“这是南阳君求救的信号。” “他?”公子无夏一边长枪投掷杀敌,一边说道:“他周边也有三万之众,居然不能拿下楚人两万。” “公子,据前方所探,滕、莒等国公子摆阵,竟被楚人冲散,他们已成一盘散沙,死杀无数。” “公子呈呢?” “与南阳君正在支援公子兴,攀城的楚人伤亡也很大。” 公子无夏奋力杀敌,仿佛没有听到斥候的回答,只有姜美初知道,他在等什么! 公子在等什么呢?让我们回到午前,回到两百里之外,石予等人终于找到了楚人运粮的漕船,几十船大米。 大米啊,只有南方、楚地才能种出的大米啊。 石予等人很激动,近三千人出其不意偷袭了漕船,半天……不,根本没用半天时间,就拿下了几十船大米。 “将军……将军……我们成了……” 石予咧开嘴,“楚人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偷袭,所以让我们占了便宜。” “将军,现下该如何……” 差点被高兴冲昏了头,石予大叫:“赶紧点狼烟。” “唯,将军!” “赶紧,一站接一站,赶紧把消息传回去。” “唯,将军!” 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滚烫的,狼烟很快被点燃,无风无遮的原野,枭烟直冲云宵。 一舍之地的卒子看到狼烟,连忙蹲地点起自己看守的狼烟;下一个一舍之地继续……消息以接力的形式,很快传到战场附近。 楚王正在军中指挥大军再次冲击,斥候来报,“王上……王上……南方有报。” “粮船何如?” “禀……禀王上,粮船被晋人劫了。” “什么?”楚王从战车撵中钻出来,咬牙切齿的骂道:“格佬子的,晋国小儿竟……竟学老子偷袭!” “王上……那……”战撵下的右尹不敢再问下去了,他怕自己被楚王拿来撒气杀了。 “砰……”楚王挥剑砍了地上残断的马车木桓,“通儿那边怎么样?” “王上,已攻一半。” “来人……” “王上!”令尹连忙上前。 “爱卿你带两万人马去助子通必务拿下郑都!” “唯,王上!” “左尹——” “小的在。” “你带八千人马抢回粮船。” “唯,王上。” 天空越来越闷热难挡,天际的云越积越多,却也没能挡住火热的太阳。 姜美初能感觉到公子越来越焦燥的心,连她都惦起脚尖数次了,石大哥找到楚人粮船了吗,能得手吗? 她暗暗祈祷,暗暗看向南方。 被太阳烤得白热化的原野,让人透不过气来,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公子……公子……南边有狼烟……” 正在指挥手下将军冲杀突围的公子无夏倏的直起身,眺望远方,喊道:“小卒何在!” 辨别狼烟的士卒马上回道:“禀公子,是石将军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得手了!” 正在此时,前方斥候带回消息,声音中有些兴奋,“报……” “说……” 斥候大声回道:“楚王分了两万兵卒支援公子通攻城,分了八千人马前去夺粮。” 姜美初明显感觉公子一直紧绷的面部肌肉几不可见的松了些,他朝郑都方向看了看,叫道:“传我命令,给北山陈、蔡公子去信,让他们围攻上来。” “唯,公子。” 公子无夏呢喃了一句,“是时候收口袋了!” 是啊,是时候收口袋了,终于分散了楚王强大的兵力,让他的人数与公子这边持平了,他们可以决一胜负了。 “尊吾王,杀蛮楚!”公子无夏再次喊出声,嘶哑中透着果敢、坚毅,还有勇往直前。 千军万马齐齐嚷声,“尊吾王,杀蛮楚!” “尊吾王,杀蛮楚!” ……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长时间的杀戮,不仅带来身上的极度疲惫,还有对死亡的麻木,让军卒们渐渐失去了斗志。 此刻,公子的士气之声响起,鼓起了军卒们沉沉的暮气,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恐惧,激发了麻木。 空中的箭再一次如雨般狂飞,划破长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战争越来激烈。 公子清与公子嘉两拔人马,驻守北边,五十里地之外的杀戮,早让他们心惊胆颤,楚人攻城的血腥更让他们备受煎熬。 晋公子不让他们随意出兵,可现在眼看着郑都就要被破了,到底该不该出兵呢? 郑都大街上,人群慌乱不堪,郑卒死伤无数,兵力耗损严重,郑伯与公子兴同时决定抓丁,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人都被拉来守城。 可是形势好像并不乐观,甚至有楚人已经流窜进郑都,惊得民众纷纷躲避,大街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郑国馆舍内,混乱的都城,让夷姬害怕的浑身发抖,紧紧的关着门,用后背抵着门板,惊颤的看着老巫婆做法。 “婆婆,你真能施法让楚人退去吗?” 老巫婆摆案台,盘坐在案台前,老眼微闭,不停的念着什么,夷姬根本听不清她在念什么,只觉得她发乌的嘴唇越来越快,快得让她喘不过气,她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喉咙,“你……你在念什么……”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雀儿……雀儿……救我……救我……”夷姬身子软倒在地。 “……”老巫婆的咒语越念越快,快到房间内的一切东西仿佛都在旋转。 “啊……”夷姬死死的抱住自己要炸开的头,“你……你在干什么?” 老巫婆仍然念着自己的咒语,夷姬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我……我不会死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夷姬从地上爬起,睁开双眼,朝伏倒在地的老婆子看了眼,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雀儿从外面打听消息来,见到有楚人窜到大街上,吓得连滚带爬回到了馆舍,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自家主人发疯般的狂笑,难道是惊讶过度,疯了! 想推门而进的雀儿转身走了,她可不想触这霉头,还是找公子比较可靠。 房间内,夷姬从地上立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伸手看了看纤长的五指,“真是一副好皮囊!” 地上的老巫婆抖了两下头,挣扎着翘起头,看到门口站了个人,“楚人走了吗?”双眼显得迷茫。 “没走!”娇媚的声音软软的,不疾不徐。 “你……你是谁?” 娇媚的声音轻轻笑了笑,蹲下身子,“我是你呀!” “么……”地上之人用力撑起身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指向她,“你……我……” 娇媚之人立起身,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你看……你看……今天的郑都城内外,是千年来阴气最重的一天” “阴气最重?为何?”老巫婆仿佛不解。 “因为死得人最多呀!”娇媚之人双眼看向前方,伸手指了指:“你瞧瞧,这些在战争中死去的灵魂成群结队,去地府都得排好长的队。” 老巫婆突然站起来:“我不要听这些,你刚才作法,对我做了什么?” 娇媚之人娇媚的转头看向老巫婆:“师祖曾说过阴气最重之时,可以借机换魂,我一直不信,没想到竟……竟真得成了,哈哈……哈哈……” 真正的老巫婆笑得花枝招展,狐媚不已,水灵灵的如一朵鲜花一般。 夷姬低头看老巫婆的身体,又老又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夷姬不停的转动自己身体,试图从老巫婆的身体飞出来,可是任凭她怎么转,她还是呆在老太婆的身体里。 此刻,有一句话比较应景,什么话呢?引狼入室,引火自焚。 第139章 折回 大胜 “报——北路陈、蔡之兵已经出动。” “报——左路韩将军已经封紧楚人!” “报——左路竹将军已经封去楚公子后退之路!” …… 日头快要下山时,消息终于全部汇到公子无夏这里来,他深吸一口气,“该来的都来的了,成败在一此一举!” 姜美初点了点头,从战车中拿起水袋,“公子,吃些干粮,喝些水,反攻吧。” 公子郑重的点点头。 郑都城上,公子兴已经受伤,站在城门楼上指挥的是郑伯,他没想到楚人这么强憾,冲车已经攻破城门数次,他已数次让人用木头修补上,可再这样下去,就算修补上,怕也是无济无补。 周天子卿士祭公从面色淡然到现在心急如焚,一把老骨头不会损在郑都吧。 周天子身边几个护着他前来的士族紧抿着嘴,也立在城门楼,此刻他们心情复杂,不知是希望郑国被攻破,还是希望郑国人打退楚人。 远方厮杀怒吼的声音,响彻云宵。 “尊吾王,杀蛮楚……” “尊吾王,杀蛮楚……” …… 石门立在祭公身边,看向远方,晋楚大战已经全部迸发,如火如涂,听说自己的弟弟就在晋国为将,此刻他会在那个方向呢? 已到鲁国边境,再行上个十天八日,就能到达莒国了,公子吕带着大肚妻子在某驿站停留。 有币有人,日子好过多了,就算是长途跋涉也不觉得累。卿士雪良安顿好主人后,带着团儿去市集采补物什。 市集道边,有人仔细辨别后,叫了一声,“雪卿?” 雪良转身,寻着声音看过去,“你是……宣罗大夫?” “正是在下!”宣罗上前一步,给卿士揖礼。 “你这是……”雪良看向四周,发现他身边只有几个家丁。 宣罗摇头叹息:“卫王见楚人强盛,自认为坐稳了候位,沉湎酒色,不理国事,任用克喜为卿士执掌政事。克喜为人奸佞乖巧,善于奉承,贪图财利,民不聊生。” 雪卿虽身在外,但国事依然关心,有所耳闻,只恨没人跟随公子,没有军卒难以成事,跟着摇头叹气,“那大夫现在是……” 此时,有些有抱负的士族会离开本国,到其他诸候国谋职,以图发展。 宣罗看了眼雪良身后,没发现公子,开口而问:“公子现在还好吗?” 雪良回道:“还算好。” “听说公子找周天子主持公道,有没有……” 雪良无奈摇头:“要是周天子能主持公道,还能有代叔为候吗?” “说得也是!”宣罗问,“公子现在准备去那里?” 雪良那敢说公子逃亡去莒国,“听说莒国现在发展的很快,国富民庶,公子现在准备去莒国游学,学习富国之道。” 公子竟是这等贤能好学,宣罗双眼亮了,“公子竟是如此勤勉于心,太好了,某也要跟着公子建功立业。” 雪良面色不自然,不过听到有人跟随,马上隐去心虚,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欢迎大夫。” 宣罗道:“听说晋楚大战,晋国公子振臂一呼,四万诸候国军卒跟随,看来楚人要招降了,卿士何必去莒国,不如折回曹国。” “回曹国?”雪良问:“却是为何?” 宣罗看了看周围,上前一步,悄声而说:“要是楚人大败,吾能招集人马,赶走卫候!” “么……”听到这话,雪良真是又惊又喜,难道公子真可复国? 天色越来越暗,战斗却越来越白热化,此刻,双方的余兵都损失惨重,两国帅将终于在阵前对峙。 明亮的火把中,楚王站在高高的站车上,一张如刀刻刚棱冷硬的容颜,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蓄满爆发力:“晋国小儿,别来无恙!” “楚子,别来无恙!” “老子现在是王。” “哈哈……”晋公子仰头大笑,“没得到周天子承认,你就名不正、言不顺,你就不会得到天下人承认,你就只能是个子爵。” “我呸,格老子的,我大楚国地广人丰,国富民强,与大周朝平起平坐,凭什么不能自立为王?”楚王反问。 晋公子抽出佩剑,指向身后兵卒,“就凭天下数百个诸候国不同意,就凭他们无休止的讨伐你。” 楚王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络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开口道,“那我们就战场上见真章,看是你的百诸候强干,还是我大楚雄威。” 楚王亲自擂鼓,大吼一声,“小子们,给本王杀将过去,拿住晋太子项上人头,加官进爵,赏黄金千镒。” “杀啊……黄金千镒……” “黄金千镒……” …… 突然,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眼看一场大雨将至,晋公子亦气势十足,击鼓鸣战,骤然之间,鼓声、冲锋的号角声再次大作, 两国大军再次厮杀相撞,他们都是强兵干将,都有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勇者相遇,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戈戟,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原野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淹灭…… 公子通听到三十里外传来的厮杀,听到了厮杀声中的绝决,挥起自己的长矛,“给老子攻上城门楼,务必在子夜时分拿下郑都。” 腥味弥散在郑都城内外,根本来不及消散,新一轮攻城又在夜色中绽开,城下堆积的尸体,在夜色中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死亡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报……楚人冲车撞坏了女墙(垛墙)……” “给我挡住……挡住……”郑伯挥剑怒吼! “冲啊……杀啊……” 楚人不停的攀上城门墙,就在郑伯抵当不住时,陈蔡二国公子领着两万之众军卒到了。 已经受伤的南阳君见到他们松了口气,此刻,他早就忘了这二国曾是郑国最难搞的对象。 陈蔡二国两位公子赶紧拉开阵势,弓箭手、战车、步卒齐齐攻了上来。 就快得手的公子通爬在高高的云梯之上,被公子嘉射中了大腿,“啪”一下,一个不及防从云梯上落下,幸好被云梯下的士卒接住了,没形成二次伤害。 “公子……公子……”众卒担心的叫道。 被击落的公子通怒休成怒,给我战车,我要碎尸了他们……” …… “不可……不可……”令尹上前劝阻,“下官带人阻击陈蔡二国,公子仍然指挥攻城,不出老夫所料,子夜时分,必能拿下郑都。” “格老子的,孤要报了这一箭之仇。” “公子……公子……”令尹追上去,也没有阻止勇夫公子通。 “卿士……”将军叫道。 令尹挥手,“继续攻城。” “唯!” 三十里之外,晋公子沉着应战,年轻的他,在近一个月的实战中,在与楚人毫无阵法的厮杀中,已经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大将风范。 “子咎,领兵八千从左侧后翼绕过去,杀他后路。” “诺,公子!”伍咎马上带领八千人马突围而出。 “子炽——” “末将在——” “领兵五千,抄近中间杀进,冲散其三军。” “诺,公子!” “口袋之处,还有没有漏?”公子晋目眺远方,问向姜美初。 “没有,公子!” 公子伸出左手,“生死存亡的时刻来了。” “我与公子共生死。”姜美初亦紧握公子的手。 “好!”公子点头,“如若……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 “好,公子!”姜美初的眼泪汪在眼里,仰头看天,不让眼泪落下来,可是该死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 “不对……”突然,她惊叫道。 “怎么啦!”公子惊问。 “下雨了。” 万分沉重中,公子转头莞尔一笑,“我就当是你为我流的眼泪。” “公子,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赶紧杀敌。” 公子倏一下转过头去,“对,杀敌去。” “冲啊……” “杀啊……” 一拔又一拔,前扑后继,雷鸣闪电之中,熊熊战火,照亮了夜色,如注的雨帘中,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雨。 嘶喊惨叫,两军军卒此刻都麻木的厮杀着,如波浪般起伏,残破褴褛,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大雨无情的冲刷着浓浓的血腥。 大雨滂沱中,郑都城内一片混乱,蛰伏在城内的三教九流,竟趁着战火,洗劫着贵人们的门庭户院。 馆舍内,诸候们动荡不安。 “虞公,楚人眼看着就要攻上来,我等该何如?” 虞候坐立不安,内心正在盘算如何逃出去,听到虢候问话,大吼一声:“就怪你把兵卒借给了晋国小儿,害得我连逃命的兵卒都没有。” “啥,不是你先同意的么,我跟在你后面才同意的。” “就是你,贪恋美色,不想上战场,竟把自己保命的兵卒借给晋国小儿,现在让我们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你……你这坚子,你难道不懒惰成精,你不也是整天想着享乐……” “你个老色……” …… 整个馆舍内,诸候国主公们闹成一团,他们都后悔把兵卒借给了晋国小儿,害得他们连逃路都没人护卫。 大雨如注,雨下得天色发白,渐渐的,眼看着天色就要亮了,晋公子手持长枪一路追赶逃回的楚王, 楚王只能往后退去,结果他的后路被晋国大将伍咎断了,驾着马车打着围儿,“冲向西路,去城门口与通儿汇合。” “唯,王上!” 此刻的楚王没有了雄纠纠之风,在大雨滂沱之中,他如落水狗一般驾车找儿子去了。 郑都城下,公子通与公子嘉、南阳君已经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格老子,有本事与孤单挑,两人合攻一个算什么种。” 公子嘉老实,不会回话,南阳君冷哼一声,“不管什么种,都比你这等楚蛮子强,你们不但不守礼制,还卑鄙无耻,偷袭成隐,让天下人唾骂。” “老子才不管天下人,老子只管拿下郑国,进军城周……” “那你就试试!”南阳君给了公子嘉一个眼神,两人再次合攻而上。 “报……”斥候大叫,“楚王往郑都城门方向而去。” “公子通在那里?”姜美初抹了一把雨水叫道,“我们得超在楚王前面,拿住他!” “好!” 晋公子挥剑大叫,“护着孤,突出重围,朝城门进发。” “唯……唯……” 大雨在黎明时分竟住了,天空蒙蒙竟亮了,楚国令尹带着兵卒集中猛击郑都东城墙三个城门,郑伯领着众将死守城门,竟顾不得从云梯爬进来的楚人。 楚人窜到大街上,烧杀抢掳无所不为,公子兴拖着伤腿,领着众卒杀无数。 郑都岌岌可危! 周天子卿士祭公已经命人到了郑城北门,准备破门而逃,众诸候听到卿士去了北门,连忙跟上,混乱的大街更混乱了。 雀儿一直跟着公子季,却被他的卫卒推到一边,“死开去,你还真当公子稀罕你,赶紧滚,再不滚,老子一戟刺了你去。” 卫卒的话,吓得雀儿连滚带爬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夷姬……夷姬……虞候跟着祭公逃向北门了!”她失慌失措的推开门,暗暗祈祷夷姬还没有走,果然…… 夷姬坐在几后,淡定的喝着美浆。 “夷姬,还不逃?”雀儿松口气的同时,惊讶的看向淡定的夷姬,感觉她跟往日一点也不同,好像那里变了似的。 余光里,老巫婆趴在地上,“她这是……”雀儿指着她问向夷姬。 “年纪大了,累了!” “哦!”雀儿感觉那里不对,可她也说不出来什么不对,继续劝道,“夷姬,再不逃来不及了。” 夷姬悠然放下手中的杯子,轻轻说道:“郑都暂时不会破。” “啊……”雀儿惊叫。 “楚人会被晋太子打败。” “么……”雀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你怎么时候成巫人卜师了?” 夷姬挑起眉:“什么时候?就是昨日晚上啊!” “……”雀儿脸面皱起,她根本听不懂,转了转眼,“你的意思是,巫人把巫术全部教给了你,然后她命不久矣?”她曾听人讲过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指着趴在地上的巫婆说道。 “哈哈……”夷姬大乐,“也可以这样说。” “你……她竟肯?”雀儿皱眉,巫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 夷姬却不管,轻启红唇,“本姬饿了,煮些食来吃。” “可……可郑都城……” “你听……”夷姬坚起耳朵。 雀儿跟着坚起耳朵。 听了一会儿后,雀儿兴奋的叫道:“外面的杀声小了?” 夷姬点点头,“晋公子运势正强,所向披靡,楚王气虽盛,却略负于他,所以城暂时不会破。” “暂时?” “嗯!” “那什么时候……” “老……老巫婆给我的术道还不能算出更久的运道。” “哦,原来如此。”雀儿半信半疑,却也不闹着要出城了,给夷姬煮食去。 军队被晋公子打散,楚王急切想攻下郑都,没想到他急切的心给儿子差点带来灭顶之灾。 公子通身材魁梧,面大方阔,一点也不似南方人温文尔雅,还真像是未开化的蛮人,尖刀眉(就是杂乱的剑眉)横斜,性格相当暴躁,有勇却粗劲,明明要占上风的战局,生生被他不服气的骄燥之心给对方以喘息之机,拉平了战局,如果不是楚卿令尹把持大局,都能被一团散沙的郑人反败为胜。 郑都东正门眼看着就要被冲破,斥候来报:“卿士……卿士……晋太子驾马而来。” 令尹抬头,这晋太子是落败而来,还是趁胜而击,他搞不清,前方消息没有及时送过来,“来人……” “小的在……” “赶紧去看看王在那里?” “唯,卿士!” 在姜美初的建议下,公子无夏单骑上马,一手执缰,一手执长枪,勇猛而来! 晋太子…… 晋太子…… 楚、郑两国正在厮杀,生生被晋太子冲开一条大道,冲向了圈内,冲向了楚太子通。 “殿下……” “殿下……” 楚人疾呼! “子夏——”公子嘉惊喜叫道。 “晋公子……”南阳君亦跟着叫道,不过他的情感复杂。 公子无夏朝二人挥了挥长矛后,拉着缰强就冲了上去,长枪正刺而去,公子通连连后退,被公子无夏的马匹逼得一个踉跄,没站稳,连忙用斧钺拄住身体,就在这一晃神之间,公子无夏一个反挑长枪,刺向公子通,被他后仰避过,随即长枪击跪公子通,大吼一声,“二位还不上前绑住他。” 公子嘉与南阳君正愣神,听到公子无夏吼叫,连忙上前,二人合力缚住了公子通。 “啊……啊……”公子通如困兽之斗,嗷嗷大叫,公子嘉与南阳君居然拿他不住,跟着他跑了几步,公子无夏刚想从马上跳下来,公子清到了,三人合力才把公子通镇住。 “晋国小儿,你想干什么?”晨光中,公子通通红的双眼跟刚刚升起的红日有得一拼。 “报——”斥候连滚带爬到了楚王面前,“大……王,大……事……不好!” “说——” “殿下……殿下……” “子通怎么啦?” “他……他被晋太……” 斥候还没有说完,楚王铜戈横扫,斥候人头应声落地,血如泉喷。 周围的将军、卫卒们被喷了一身,他们不知觉的朝后面退了退。 “啊……啊……”楚王怒吼之声直冲云宵。 …… 大雨冲刷掉了花草树木的灰尘,让它们重新葱翠,大雨也带走了空中的阴霾,让蓝天更蓝,云朵更白,大雨使原野被践踏的痕迹归于无。 然,真归于无吗? 公子无夏扫了眼狂嚣怒吼的公子通,并没有回答的他的话,抬眼看向东边日出,一夜暴雨过后,一天一夜的恶战,血与雨水混在泥泞的战场上,狼籍一片,尸体成堆,死马无数,无限心酸地脱下头盔,任凭阳光拂面,风乱衣衫…… 铜锣声随着晨风隐隐传过来,公子嘉等人都坚起耳朵,铜锣声从稀变稠,由远变近。 “难道是楚人鸣金收兵了?”跟在晋公子身边的里二惊喜的叫道。 “楚人收兵了?”众人也不敢置信的看向被缚的公子通。 刚才还狂嚣不止的公子通颓然软下身子。 “那就是真的了!”里二急叫,“公子,公子……楚人鸣金收兵1了!”出处《荀子·议兵》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此处‘金’一般指铜锣或是钲。 “楚人收兵了……” “太好了,楚人收兵了!” …… 暴风雨中的疯狂杀戮终于都结束了,活着的众卒都下意识地挥去残留在脸上的雨水,整了整湿透的衣衫,雨后的阳光,照在一张张或愁苦、或坚强、或希望的脸上,终于都熬过去,终于再次见到了日出。 历经困顿,走过绝境,海阔天空,绝对只给勇敢的人! 楚王战车咯吱咯吱而来,公子无夏等人默默的看向迎面而来的楚王,只见他身材魁梧彪悍、面色刚棱冷硬,威猛、有力、目光如炬。 掩盖在浓密落腮胡中的半张脸,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让人望而生畏,果然不愧为‘王’者。 公子无夏坦然对上了如炬的目光,不惧不畏,毫不退缩,虽然他可能比楚王的儿子还要小上几岁,但此刻,他们以平等的姿态…… 不……不……,看了眼被缚的公子通,晋公子完全是胜利者,他微露笑意,“楚子,两个时辰不见,你可还好?” “晋国小儿,好样的,你……”楚王咬牙切齿,轻启长满胡须的嘴。 “哈哈……”公子无夏仰天大笑,伸手指向天空:“看这天多蓝,这云多白,今天又是一个晴好之天!” 楚王耐着性子,道:“晋国小儿,不要扯三道四,如何才能放了我儿?” 公子无夏随着自己的坐骑动了几下,等马儿站稳,他才悠悠开口,“我不过是周天子派来的主事之人,如何对待战俘,还轮不到我来说辞。” “你……”楚王双眼圆瞪,“你想拿我儿跟周天子卿士谈条件?” 公子无夏微仰下巴,“楚子,你弄错对象了吧,要谈条件也是跟你谈啊!” “无耻小儿,无耻小儿……” “哈哈……”公子无夏拉着缰绳打马到公子嘉等人面前,“把楚国太子押到郑都城内,听由公卿发落。” “诺!” 公子嘉就是一个单纯的军人思维,听到公子无夏的话,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马上高兴的回道。 南阳君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高高坐在马背上的公子无夏,突然感觉刺眼极了。 公子无夏挥了一下手,手下的卒将们马上开始收拾战场,整理整顿,动作迅速让人目不暇接。 马儿仿佛也感觉到了公子的轻松,嘚嘚向前悠然而走。 胜利者果然有资本拽,为了儿子,楚王忍住气,再次叫道,“如何才肯放了我的儿?” 公子无夏转过头,“等吾会过周天子公卿之后,自然会给楚子一个交待。” 楚王深吸气,扶在战车横木上的双手青筋直冒,兀那坚子,兀那坚子……千万别落在寡人手里。 “进城!”公子无夏挥手叫道。 “诺!”公子嘉连忙让兵卒押解公子通进郑都。 “公子——”姜美初一直等在后面,见公子处理完事情,小跑着上前,轻轻唤道。 “小儿——”公子一个探身,把心爱的小女儿捞上了马,“我们进城。” “好,公子!” 公子双手拥在小女人的细腰间,看向远方,暴雨过后,万物显得容光焕发、清新美丽,微风徐来,让人感觉轻松舒畅,看向平静的战场,在明媚的晨光中,公子无夏默默的念道,谢谢曾经看轻我的所有人,是你们让我不低头。 公子无夏的心与头顶平静如水的天空一样,转过头对旧心酸潇洒一笑,让它们随风而去。 楚晋之战终于告一段落了,至于是停战,还是继续,那都要等见过周天子公卿之后了。 城外突然安静,让郑伯惊诧不已,他正要让人下去打探消息,城门前已经有人叫门了。 “开城门——” “开城门……” “晋人大败楚人……” “晋人大败楚人……” 第一个喊出‘晋人大败楚人’的,是公子嘉,忠直厚实的他脱口而出,根本没想过,‘晋人’与‘盟军’一字之差会产生怎样的影响,甚至后果。 那么对于年仅二十二岁的晋公子,他能应对比战楚更为厉害的暴风雨吗? 公子清立在公子嘉身边,吐口气,拉过他:“你……你的话是不是不妥?” “呃……我……我什么话不妥?” 公子清看了眼周围,“包括我你在内,一百多个诸候,你说晋人打败楚人……” “我……”公子嘉意识到自己失误,“可……可无论是主力军,还是关键时刻,都是晋人出力的呀!” 公子清再次吁气,“话是这样说,但……”他也不知道如何跟公子嘉说这其中的道道,“赶紧押公子通进城吧。” 公子嘉抿抿嘴:“然!” 盛夏的原野,流淌着顽强不息的生命。空气是那样的清新,被践踏的杂草,在雨露阳光的滋味下,又依然挺立,顽强的生长起来,仿佛忘记了那被践踏的恐怖。 晋公子打败楚人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到处流传。 “夷姬,夷姬……”雀儿提着裙裾小跑着进了房间,“真被你猜中了,晋公子真得胜了楚王。” 夷姬正在理云鬓,听到雀儿的话,也没有放下手中的铜境,“我向来算得准。” “夷姬,你好厉害。” “那是自然。”夷姬毫不客气的说道。 雀儿松了口气说道:“夷姬,你现在学了巫术这么厉害,要是能入晋公子的眼,那该多好。” 听到这里,夷姬的手顿住了,嗤嗤一笑,“我可没那命。” “夷姬,就算做个妾也不行吗?” 夷姬放下铜镜,眯起双眼,“从今天起,我不许你再提这种话。” 面露疾色的夷姬让雀儿心生畏惧,“唯……唯……” 郑都北城门口,周天子卿士与众诸候正在北门与守卒争执让他们开城门,突然,远方有兵甲急奔而来,“传主公之令,北门开启!” “么,为何?” 不让开,要开;开了,众人又疑惑。 “晋人大胜楚人,楚人公子通已被活捉,请公卿回城主事。” “啊……胜了……” “竟赢了……” …… 众人纷纷松了气,个个笑逐颜开,“太好了……太好了……” “我就说晋公子能打败楚人,果不其然。” “他能打败楚人,还是我第一个同意借卒的呢!”虢候得意的捋须而道。 “我也是,要不是我们都同意借卒与他,就凭他三万之卒,何能赢了十多万楚人。” “然,吾等赶紧回城,收回我们的军卒。” “正是,赶紧收回我们军卒。” “若超过预估损失,我们也好在公卿面前讨回来。” “说得是!” 众诸候如一阵风似的席卷进城。 混乱残破的郑都城大门终于缓缓开启,禁闭了近一个月,又恶战了一天一夜差点失城的都城终于开了城门。 更子与公子禧混在各国军卒中进了城门,他们浑身乌黑黑滚得全是污泥,他们躲在晋人挖得壕沟边已经一天一夜了,就在他们饿得快要晕过去时,大战竟停了。 真是天助人也啊!随着各国军卒混进去的还有屠狗。 公子无夏被所有人奉为尊宾,原本跟众诸候一起住在馆舍,现在被郑伯请进了宫殿。 如果是利令智昏、自我膨胀之辈,估计在这样的吹捧之下,会毫不犹豫的住进奢华的宫殿之中,那多好啊,有美人、美酒、美食! 可晋太子是谁,一路走来,经历世人多少白眼与轻视,又怎能体味不到这种热闹喧华背后的虚伪之极。 “子夏,你不住,让世人,让诸候国公卿们如何说我,显得我郑国如何无礼、慢怠尊客。”郑伯说得一脸真诚,仿佛他受了无尽的委屈。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如果郑公真想盛情而待,不如单独拔我一座庭院,既可堵住世人悠悠众口,吾亦图个清静,汝觉得何如?” “这……” “郑公如果不答应,那吾仍旧跟诸候一样住馆舍。” 看着面上不显,实则意志坚定的晋太子,郑伯笑了笑,仿佛非常亲昵般拍了拍他的肩头,“那好,吾就为公子准备一座清静的小院。” “多谢郑公。” “晋公子客气了。” 午食过后,公子无夏终于带着姜美初住了郑伯特意准备的庭院,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公子,我要去洗澡,还要大睡一觉。” “都依你!”公子亲昵的捏了一下姜美初的鼻子。 “公子你真好!”姜美初双手搂住公子脖子,“你也休息一下,那些事情,等休息完再做。” 公子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去洗漱吧。” “好!” 还没等姜美初离开公子的事务房,崔岭和陈阳一起到了,“公子……” 两位大夫忙得胡子拉碴,衣袍不整。 “何事?” 陈阳连忙说道:“正在清理战后事宜。” “要是忙不过来,多招些贤能。” “诺,公子!”陈阳嘴上回公子话,双眼却看向许美姬。 “大夫有事找我?” 见公子面色不善,陈阳连忙挥手,“没有……没有……” 姜美初按了一下公子的手,示意陈阳继续说。 陈阳噎了下口水,“那个素正在帮我们统计数据,他统计的又快又好。” “这是好事啊!” “可……”陈阳说道:“他再快也是一个人,听说你教了什么公……方法……” “公式……” “对,那个……那个可以写下来教给更多的人吗?”陈阳问道。 “可以啊,素也会啊!” “有些他会,但写不出。” 姜美初懂了,“行,你们常做那些事,说说看,我看需要那些公式。” “多谢美姬。” “不客气。” 一翻讨论之后,最简单的乘法口决肯定是摆在第一位的,还有堆放兵器的公式、消耗品众数、出入开支记账法等,只要姜美初会的,都以最简化的方式教给了陈阳,让他教给手下做事的胥吏。 “有些,我也不会,你们找懂行吧。” “不……不……没有人比你更懂了。”陈阳乐呵呵的边收拾纸张边回道。 公子无夏趁着他们讨论的功夫,手抻着头竟眯着了。 等陈阳行礼准备出去时,发现公子睡着了,轻手轻脚出了门,却在拉动移门时,公子醒了,“你们两个等一下。” “诺,公子!” 姜美初起身,“公子,我先出去了。” “嗯,好好睡一觉,醒来过来帮公子。” “好!”姜美初微笑出了房间门。 里二拉上移门,公子这才开口,“对于下面的军卒来说,最重要的战争抚恤;对于我来说……” “公子,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面对他们的捧杀。”陈阳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什么事都及不上众人对能干公子的敌意,公子会被他们‘杀’死的。 公子沉重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是!” “公子,如果可以你纵情声色吧!” 晋公子倏得一下抬起双眸,不知为何,他脑中第一反应是,小女人她不喜欢我这样做:“有别的方法吗?” “这……”陈阳与崔岭相互看了看,“那公子想以什么方法避开他们呢?” “曾有天子好牛,吾好马如何?” “公子的意思?” “射击好猎、打鸟逗鱼如何?” “公子……”陈阳皱眉,“能混过去吗?” “再加一个好财、好吃如何?” “公子何意?” 公子回道:“上次小儿赌马赢了千金!” “公子你……”陈阳想说,公子你是真的好财好不好,“那就听公子的。” “嗯,多备些好马、好食材,还有奇玩珍物过来,本公子要做一个盛极而骄的贵公子。” “诺,公子!” 放下摸下巴的手,公子无夏立即正色道,“赶紧还回五十多个诸候国的小卒,并且连他们该得的金币一份不少的全发下去。” “诺,公子,小的要公式正是为这些。” “我希望明天早上,这些事全部搞定。” “诺,公子!” 知道晋公子住进离宫殿不远的华庭院后,五十多个诸候国公子、卿士马上过来索要借出的兵卒,他们在正堂里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赶紧还我们兵卒……” “不还,我们就找到周天子那里……” “……” 闹腾了一阵子,发现公子晋并没有出来见他们,虢公大叫,“是不是不想还了?” 崔岭暗暗挥了挥手,让陈阳去忙,他来应这些诸候。 “没有的事,我家主人在战场上与楚人对战多日,实在是太过劳累,已经休息了,等他一醒来,就帮众位处理此事。” “那他什么时候醒来?” “这个说不准,说不定明天一早就醒了,也有可能后天早上……” “么,要睡两天……” “那我们等不及了。” “然,是不是不想还回兵卒?” “没有的事,就算不还,我们也养不活啊,各位主公、公子,你说是不是?”崔岭苦笑道:“说老实话,小的巴不得诸位现在就把兵卒领回去,也好让我们的粮草能宽乏些。” 听到粮草,诸候个个闭嘴,是啊,军卒要回去,可不就得自家提供粮草了? 虢候说道:“真得等公子醒来就还卒?” “那是当然。”崔岭说道。 虢候转了转眼珠子,听说周天子公卿与楚人谈条件,这谈条件,要是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各回各国,要是谈得不顺利,还不知道要多少天呢? 虢候真举棋不定,崔岭道:“现在是晚食时辰,不如诸位在这里吃顿便食,也让我们公子尽半个地主之宜。” “哈哈……”听到吃食,虞候高兴了,“听说晋国冬麦香醇,寡人还真想偿偿。” “我也是……” 众人纷纷附合。 一场扰乱,被晋人无知无觉的挡了下来。 郑国宫殿,南阳君立在郑伯面前,“主公,楚人被服,现下郑国危机算是解了一半。” 郑伯点头:“吾知道你说的另一半,可那被占的几国,现在都不在我郑国手里,他们在楚人手里呢,那些人要复国,让他们复去呗,只要他们有本事从楚人手里拿回来。” 南阳君微微点头:“小弟来时,那些诸候国正在华庭院闹要回借卒。” “哼!”郑伯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晋公子能还回多少卒,怎么平下这场风波?” 第140章 解决 挑拔 “哼!”郑伯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晋公子能还回多少卒,怎么平下这场风波?” 公子兴说道:“这场战事,无论楚、晋,还是我们,损失都极其惨重,十之军卒,去之四、五,有的甚至五、六。” 南阳君和郑伯纷纷点头,“看看春风得意的晋国小儿如何解决?” 在曹国边做生意边等待姜美初的山老头等人,听说晋公子胜了楚人,不知为何没像其他人一样显得激动、高兴,甚至他们内心生出隐忧。 “山叔,要不我去郑都看看?”陆五一脸担忧。 郑好也同意,“山叔,我也想过去,主人身边没个人照顾,真让人不放心。” 山老头长长叹了口气,他想说,他比谁都担心,已经多少天没有睡个囫囵觉了,立起身,对众人说道:“既然楚人已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走,咱们去郑都。” “好。” “真是太好了!” 路四等人没想到山老头会同意去郑都,都高兴极了。几人说干就干,马上就收拾准备,没一会儿功夫就收拾齐整出发去郑都了,没想到在城门口遇到了进城的团儿。 “团儿……你不是去莒国了吗?”郑好吃惊的问。 团儿尴尬笑笑,“我也不懂,反正就来曹国了。” 郑好看了看团儿身后的马车,薛姬正揭着帘布对着他们微笑,她上前行礼,“夫人……” “你们这是?” “我们去郑国,你们怎么来曹国了?”郑好感觉奇怪,他们明明去莒国的呀! 薛姬尴尬的笑笑,公子吕来曹国,准备随时复国的,不管结果怎么样,她其实是赞成男人这样做的,毕竟那样流浪是下下之策。 见薛姬也不知如何回自己,郑好笑笑看向寒喧的男人们。 雪良朝路四等人拱了拱手,“原本打算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要去郑都,见到你家主人,请代吾问声好。” “卿士客气了。”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拔人在城门口分开了,一进一出,进行着各自的人生。 陆五好奇的问向路四,“公子吕来曹国干嘛?” 路四说道:“卫卿身边多了个人,估计跟这个人有关。” 壮三从后面上前:“我已经打听到了,此人是卫国大夫,人缘极好,卫卿好像是遇到他才来曹国的。” 路四道:“我明白了,楚人败了,卫候代叔的靠山不牢了,他们想复国。” “能成?”陆五转头看了看曹国城门。 “这就不知道了!”路四摇头头:“咱们赶咱要紧。” 本以为自己会睡上个一天一夜,结果大半夜时,姜美初就在恶梦连连中渴醒过来,撑起手准备起身去喝水,床外却被人占了,除了公子还会有谁呢? 她摇摇头,不是说古人很遵礼守节的么,怎么这家伙一有空就钻到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真拿他没办法,轻轻爬起来,绕过他,下了床,拿起水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 喝完后,她没有上床,而是坐在蒲团上,胳膊抻在几上发呆。 跳动的小火苗映着姜美初出神的小脸,难道真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为何一到睡觉,就会恶梦连连,就会出现真得许国美姬! 许国美姬她究竟想干什么呢?记得上次,自己让她进到身体,她又不干,却是为何呢?想来想去,她想不通,双手捋了一把脸,立起身继续爬上床去睡觉。 可能是太累了,自己爬上爬下这么大动静,公子也没有醒过来,朦胧的油灯下,姜美初伸手抚了抚公子俊美无双的脸庞,手指沿着他朗逸的轮廓轻轻滑动,从眉毛到鼻端,从薄唇到下额,每一处都是这么完美无可挑剔。 公子啊公子,这么美的你,可一定要属于我啊! 轻轻亲了一口公子薄唇,姜美初双手抱上公子健硕有力的腰肢,安心极了,就这样抱着你到天荒地老吧! 已经数月没有睡好的楚王,此刻照样没有睡好,斩杀了几个小将领之后,差点在盛怒之下干掉大宰令尹,被右尹劝了下来。 “王上,左尹的粮食带还没有抢回来了呢?” 是啊,通儿被捉,这样大的事都让他忽略了,“赶紧派人去增援。” “下官已经派人去支援了。” “如何?” “消息一直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楚王大惊失色,儿子被捉,他处于被动之中,如果再没有粮食,这是逼着自己投降啊! 漫漫夜色中,楚人左尹不停的驱驱着战车,“快……快……快追……” 一夜大雨之后,河水猛涨,河道开阔,几十艘船,在石予的指挥下,顺流而下,竟比楚人的战车还快。 “将军,楚人一直这样追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如何把粮食运回到军营啊!” 石予也在愁,这可是楚人的口粮,如果在天亮之前不处理好,楚人的援军就会到,就会再次把粮食夺回去。 该如何是好呢?石予习惯性拿出地图,突然问道:“我们现在在前邓国境内。” “怎么啦?”属下小将看向石将军,意思是说我们都知道邓国是你的家乡。 “我知道怎么办了!” “将军,你想到办法了?” “诺。”石予高兴极了,连忙顺着桅杆爬了上去,在夜色中朝前看,“竟然离得这么近,真是天助我也。” “石将军,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快对我们讲讲啊!” 带着近二十个小吏,陈阳整理了一夜,终于把五十国诸候的军卒在职数、死亡率、抚恤金全部算出来。 “快,素,带着数据赶紧跟上我。” “唯,大夫!”素连忙抱起一堆册子,跟着陈阳小跑着去了营地。 到营地时,崔岭和众将军们已经在等了。 “公子呢?” 崔岭道:“公子应当马上就到。” “好!”陈阳连忙让素把每个军、师、部曲的花名册给了主将,“赶紧把余下的三万军卒从我军营中分出,等下公子来了,就给他们发金币。” “诺,大夫。” “素和我帮石将军的那部分军卒分离出来。” “诺,大夫!” 静静的黎明中,听到要出列回归到本国,许多诸候国的军卒竟不肯出列,他们悄悄的立在人群中,不听命令。 韩武道:“楚人已败,尔等主公要回你们,这是人之常情,还请众位赶紧出列,各归其位,不要让我们一个个点名,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韩武的话说完后,若大的营阵内,没有一丝丝动静。 伍咎吐口气,站在陈大夫身边,“看来只能以金币诱之了。” “公子还没有来!”陈阳朝郑都城门看了看,怎么还不出来,自己可是跟公子约好的,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大军一直宿营在外,没有跟进城的。 变故有,但对于败楚的晋公子算什么呢,站在城门口,十竹用剑抵着阍人的喉咙,让他指挥人开了城门。 不开?那就去死。阻晋公子者死。 睡过头的晋公子一路奔驰终于到了营地,“怎么样?”下了马车,陈阳等人马上迎了上来。 “公子,他们不愿归国。” “问了吗,为何不愿归国?” 伍咎回道:“不需要问了,他们早就在私下说了,在晋营打仗,军营不仅提供衣食住行、兵械马匹,而且还发军饷,他们舍不得离开。” 晋公子不置可否的笑笑,走到营阵,跳上主事台,跳眼看过去,七万军卒,少了一万七、八千,自己和众诸候借卒各损军近八千人,收拾战场,死尸堆如小山,真是让人痛彻心菲。 脱盔默哀,公子无夏与五万多军卒一起向死去的军卒致敬。 致敬完,公子无夏直接说道:“让他们站在这里,不愿走的,属于他们的金币直接交接给各诸候负责交接的将军,我想他们巴不得金币过手。” “诺,公子!” “不要——”人群中,有兵卒悲伤的叫道。 “那不何不自动按诸候国归队?”晋公子冷然问道。 “我……我们想在晋国为卒!” 晋公子悠然而道:“没有谁能改变自己的出生,你属于那国,就要为那国效力,除非自愿放弃你的国家,你们能做到吗?” 众卒被公子无夏说得低下头,是啊,谁能放弃自己的家国,为别人出生入死。 黯然间,阵营中的借卒纷纷出列,站到阵营另一侧。 崔岭连忙上前说道:“为了大家能亲自领上属于自己的金币,我们这些人整夜未眠,就是为了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把金币发到大家手,也不枉大家为我晋人尽力一场。 “谢晋太子,晋太子千岁千千岁!”分离阵营的各国诸候军卒齐齐呼道,他们明白,这个晋大夫没有说假话,一旦由将军来交接军卒,那这些金币肯定由他们接手,等他们接过手,再到他们手中,可就不是金币民,只能是一些布币。所以他们的谢声是真诚的。 崔岭连忙拔出人手分成组,迅速把金币分发到每个士卒手中。 太阳升起之时,几千镒金币终于都分完了。 在晋营呆了大半个月,严格的训练,让这些军卒,那怕是随意站立或是围成一团,都显得井然有序,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信然! 郑都城内,一大早上,馆舍内借卒的诸候们再次一起到了华庭院,结果正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诸候,本公子已经出城,已调出各国借卒,请速速出城办交接事宜。晋公子无夏。 “竟……竟已经调拔好了?” “莫不是在说谎?” “晋公子可不像个说谎之人。” …… 大家疑疑惑惑,门口守卫说道:“贵人们何必在这里猜测呢,出了城不就一切明了?” “说得也是哟!” 众诸候主公、公子们纷纷带着将领出城。 周天子卿士祭公正坐在郑伯边上,捋须悠悠看向郑伯:“听说晋公子一大早就出城拔出所借兵卒了?” “诺,公卿!”郑伯笑面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虽说公子通在我们手中,可楚人随时都有可能反戈,这么快就把借卒还回来,要是楚来了,打个措手不及可如何是好?” 昨天还觉得晋公子不会这么快还回军卒,等着看笑话,今天郑伯说话的方向又成了楚人会攻过来。 真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祭公眯眯眼,微微笑道:“如果楚人打过来,其他诸候跟一个月前一样,逃回的逃回,散了的散去,最后受难的还不是郑国?” “公……公卿……” 祭公一句话把郑伯剥得哑口无言。 祭公暗道,搞得老夫差点逃走,闹出有失身份之事,现在居然还敢说晋公子坏话,“你也不要说这些了,赶紧准备准备,老夫等晋公子一进城,就找他商讨如何处理公子通之事。” “诺……诺……”郑伯连忙起身行礼,“那某就先下去准备了。” “去吧!” 走到外面门口,郑伯感觉自己的心口堵得慌,郑国有事,那天子的成周能逃得过,郑伯真想骂人。 五十多个诸候出城,馆舍里显得有些冷清,公子呈眯着眼到了晋馆。 “表哥,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公子季连忙把怀中的女人推了出去,理了理衣袍迎上前。 公子呈看了眼跪趴在地上整理衣衫的女奴,双眼寡刮。 雀儿吓得连忙滚爬出了房间。 “表哥,你生气啦!”公子季看着绷着白帛的手臂,嬉皮笑脸的说道。 “有去拜见过祭公吗?” “别提了!”听到这话,公子季气得吊儿朗当的坐到蒲团上。 “祭公不见你?” “然。” 公子呈眉头紧凝,“这可不好。” “我当然知道不好了!”公子季堵气说道,“可现在,谁都知道,是他姬无夏打败了楚人。” 公子呈冷哼,“缚住公子通的可是公子嘉与南阳君,怎么就成了他公子无夏的功劳了。” “啊……”公子季八卦般挪到表哥身边,“你亲眼看到的?” “那是自然。” “那到底是谁喊出晋公子败楚的话?” 公子呈瞄了眼公子季,“你无事时,多和众诸候走动走动,别整天在这里醉生梦死。” “我要回国了,表哥你什么时候走?” “等祭公走了再走。” “那他什么时候走。” “也许快了吧!” “这破烂的郑都我一天都不想呆了,我就想回去。”公子季发着牢骚。 门外,整理好衣裳、云鬓的雀儿躬身弯腰准备回夷姬之处,在馆舍小道上遇到了老巫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雀儿都忍不住犯怵,悄悄避到边上,准备绕道走过去。 “雀儿……雀儿……”老巫婆一脸悲怆的看向避开她的仆人。 “我……你怎么出来了!”雀儿又往后面避了避。 “那老东西把我赶出来了。”正真的夷姬伤心极了,“雀儿……雀儿……你要帮我……” 雀儿并没有听懂老巫婆在说什么,她找到机会转身就跑了,跑了很远,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老太婆怎么有些像落魄时的夷姬? 看到曾经的仆人避鬼般避着自己,夷姬坚起如老枯树般的手,“啊……啊……”她抱着头发疯似的大吼大叫。 巡卒见到馆内居然有脏乱不堪的老婆子,连忙端着戈,把她拖了出去。 公子韶仆从认出了老太婆,“公子,那人找过你。” 公子韶转头看了眼,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下流的巫人。” “唯。”仆人不敢再说了。 公子韶找到了公子清与公子嘉,笑着揖礼,“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 “子韶,稀客,请坐。” “谢子清。” 公子清的仆人递上一碗美浆给他。 “子清,听说祭公要跟楚人会谈?” 公子清点点头,“听说是这样。” “那会谈什么呢?” 公子清摇头,“这个我还不真道。” 公子韶笑笑,“你跟晋公子走得近,我还以为你们道。” 公子清笑了,“从昨天进城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子夏呢。” “哦……哦……”公子韶干笑几声。 公子嘉说道:“晋公子一大早就出城了,说是去还借卒。” “动作这么快,要是楚人再来偷袭怎么办?”公子韶惊讶的反问。 “这……”公子嘉根本没想到这么多,是啊,要是楚人偷袭怎么办? 楚国营地,楚王也亦打探到了众诸候要晋公子还卒之事,“爱卿,我们去偷袭郑都。” 令尹摇头,“王上,我们已经失去先机了。” “你……”听到反对的声音,楚王面露厉色,“寡人不怕,真好趁着晋国小儿还回借卒,我们杀将回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上,不妥!”令尹苦口劝道。 “有何不妥?” “王上,下官派人打听了,那晋国公子,可散了千镒。” “那又如何?” “王上,要是你再次攻上去,能用千镒散卒,他亦能用千镒收回借卒。” 听到这里,楚人沉默了,“难道寡人就这样任人宰割?” “王上,这仗打了三年了,损耗的不仅是中原各诸候国,还有我们楚国。” “我大楚国国富民强……” “王上——”令尹打断了楚王自欺欺人的话语,“你年富力强,休养三年再来打中原,我想到那时,一定会比现在更快的横扫各诸候国。” 楚王看向令尹,自己就是在他的辅佐下,才让楚国走上了国富民强之道,他的话一向有道理,可……楚王不甘心! 自己辅佐的君王,自己了解,令尹连忙出声劝慰,“王上,退一步讲,没有粮草,你拿什么去打晋人或是其他中原盟国呢?” “粮草,寡人的粮草……”思虑再三,楚王借着粮草的借口歇偷袭攻打的心思。 战后的郑国大街,显得萧条、衰败,更子带着自家公子当了一块玉佩,换得郑国人常服换上,又找了个小客栈住了进去。 休息了一天之后,他们开始打听消息,首先想到的是邓人石门,坐在客栈正堂角落,更子小声的对主人说道:“主人,听说祭公住在郑宫,那些贤士也跟着住在郑宫,轻易见不到呢?” “那可如何是好?” “主人,你别急,只要有一国以复国,我们就有机会复国。” “可是吾一兵一卒都没有!” “公子,这个也不要急,到时,我们跟晋公子一样可以用币借卒甚至买卒。” “这……这也可以?” 更子点头,“然,只要有金币,当然可以。” 公子禧叹了口气。 太阳慢慢升起,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小小客栈门口,不停有人路过,不停有人蹲在门口闲聊八卦,更子感兴趣的蹲到门口,听了他们聊天。 “晋公了厉害啊!” “可不就是厉害嘛,前年他打走了楚人,想不到今年又要打走楚人。” “然,晋国果然是大国,晋太子有大国风范。” “只是听人说晋公子好男风,这似乎有损他的声名。” “胡说八道,晋公子不好男风。” “可别人都是这样说。” “我有朋友在馆舍内做事,他亲眼所见,晋公子身边小儿是女扮男装。” “什么,女扮男装?” “所以让人误会他好男风,其实根本没有的事。” “那……什么妇人会女扮男装,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哈哈,的确认人匪夷所思,听说是许国美姬……” …… 后面的话,更子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激动的他连忙进了客栈内,“主……主人……”他压着声音叫道。 “出了什么事么?”公子禧紧惕的看向外面,除了闲聊的人,没有其他呀。 “公……公子……有美姬的消息了。”更子贴在公子耳边说道。 “在……在那里?”公子禧惊喜万分。 “在……好像他们刚才说在晋公子身边。” “晋……晋公子,就是那个打败楚人的晋公子。” “然,主人!”更子的双眼跟公子禧一样晶亮,太好了,有了美姬,公子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屠狗亦换上了屠狗之服,在坊间帮人杀狗,坐在坊间石柱旁边,从早上到现在,一单生意都没有接到,正午过后,来了一对中年妇夫,“我们有狗,你杀不杀?” “当然杀。” “这可是只不好杀的狗,你也敢杀么?” 一直微微闭眼的屠狗突然睁开眼,“是你们?” “老弟,好久不见呀!”西贾笑眯眯的问候道。 屠狗朝周围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轻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郑都的。” “我家主人来信告诉我们的。” 屠狗嗤嗤一笑,“我家主人跟你家主人现在可连在一条绳上。”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家主人也不可能告诉我们你的行踪。” “我没能杀掉他。”屠狗沮丧阴沉的说道。 西贾哼道:“那人要是随便能让你杀了,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屠狗想讽刺一句,想想也罢,自己确实没能杀了对方,“你们想怎么干?” 西婆子放哨,西贾凑到屠狗跟前,在他耳边说道:“想要得手,只能把黄脸小儿与公子分开,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屠狗不屑的说道:“听说他身边的十竹,身手亦不差。” 西贾道:“这世上除了梁人禾弦,黄脸小儿没有对手,必须把他与公子分开。” “那你们想怎么干?” 西贾笑笑:“这不是跟你商量来了!” 屠狗点点头,立起身,“这里不方便,到我租住的地方。” “好咧,兄弟,咱们走。” 郑都城外,姜美初立在公子无夏身后,看着各个诸候在公子面前跳脚,她感觉脑袋都被这些人给吵炸了,公子还能面不改色,果然公子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姬无夏,你什么意思,为何越过我们,直接把金币发给士卒?” “这是吾对他们的承诺。” “你……你……”虢候伸手指向晋国小儿,“你赔我军卒!” 陈阳上前一步,拿出虢国军卒花名册,说道:“虢公,所有借卒,都在与你约定的范围内,死去士卒的抚恤金币在这里,请你交给这些兵卒的家人。” “放肆,本候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虢候怒骂。 “诺,虢公!” 第141章 张看 体贴 众诸候都神色不渝的看向晋公子无夏,金币啊……就这样给了这些庶士,他们心疼的在滴血。 虞候一双老眼一直紧盯着素,即便素感觉自己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可还是被他盯得发毛,这个老家伙想干嘛? 公子无夏云淡风轻的笑道:“虢公,晚辈可是该还的都还了,该给的都给了。”说完,目光朝身后瞟了瞟。 几个胥吏捧着统计资料立在身后,上面都是各诸候国的军卒伤亡、赔偿等统计数据,要是有人不服或是找碴,立刻就能拿出数据,让你心悦诚服。 虢候气得瞪起眼珠,用手指着晋公子:“你……你好样的……”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虢候是周朝开国天子的子孙,属于宗族一支,虽然历尽数代地位不再显赫,但仍是天子近亲,在诸候中仍显其尊。他走了,其余诸候也跟着走了。 各诸候国将军纷纷领走了借卒,瞬间,若大的军营阵列,只余下不到两万晋卒。 “真是让人心痛。”崔岭看着渐渐稀少的军卒,忍不住发出感慨。 众人也看向阵列,无不为逝去的军卒默哀。 公子无夏转身:“崔大夫,这段时日吾将与祭公一起呆在城内,和楚王谈判,城外军营你多费心了。” “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崔领连忙行礼而道。 “嗯。”公子无夏道:“韩将军,石将军还没有回来,军营训练由你负责,一天都不能懈怠。” “诺,公子!”韩将军行了一个军礼。 “走吧!”公子大步向城内而走。 姜美初朝留下的将军、大夫们行了一礼,转身跟上公子进城了。陈阳等人亦与留下的人行了礼,连忙跟上公子进城。 进城后,将又是另外一场大战。 城门口,更子与公子禧穿着平民短褐混在人群中,像闲人一样立在城门内,避在城墙阴凉下,不时朝门口张看。 突然,门口守卒拿着戈赶,“贵人出行,尔等速速让开!” 城门内外人群纷纷朝边上避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戈挥到,小命乌呼了。 更子在不停后退避让的人群中惦起脚尖朝缓缓而过的马车看过去,可惜贵人坐在马车内,马车帘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左看右看,都看不到晋公子,更子感到懊恼,“这可如何是好,错过了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美姬。” 公子禧虽没有像更子一样不停的惦脚尖,脖子却伸得比谁都长,妹妹啊,吾亲亲的妹妹啊,你可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惜跟更子一样,他根本看不到马车内的人,沮丧极了。 不一会儿,晋公子的马车队过去,门口又恢如常,人们又进进出出,该干嘛干嘛去了。 姜美初坐在晋公子身边,目光偶尔透过被风掀起的窗帘,马车外,郑都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若不是城门钉着横七竖八的木板,城门有损毁,真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目光扫过人群,突然人群中,有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感觉好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她刚想伸手挑起帘布,打盹的公子头搭到了她的肩头,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公子禧感觉到有人看向自己,快速找向目光,等他到触到目光时,那轻帘又耷了下去。 是……妹妹吗?公子禧恨自己不敢上前拦住马车。 马车队驶过城门口,进入了郑都主街道,再从主待道驶向内城(也就是郑宫)方向,郑伯安排的庭院就在郑宫外不远处。 十字街道小巷口,西贾盯着马车说道:“看到马车内了吗?” “刚才一阵风吹过,门帘被掀,吾看到了,那黄脸小儿就坐在太子身边,我们根本没办法下手。”西婆子说道。 屠狗眯着豆子眼,“盯,密不透风的盯,总能找到机会下手。” 晋公子刚到华庭院,郑宫马上来人,回事仆从把贴子送到了公子公务房:“禀公子,郑伯宴请公子!” 里二连忙从仆从手里接过请贴,把贴子呈给了公子。晋公子看了看,拿起笔回了贴子。郑宫宫人看到回贴,高兴的回宫禀奏了。 姜美初把公子的桌子整理了一下,说道:“非常时期已经过去了,你的日常行程安排我都交接给陈大夫了,有什么事找他吧。” 公子无夏抬手挥了一下,里二带着众仆悄悄退了出去,顺手拉上移门。 公子顺手把小女人拥在自己的腿上,嘴唇亲了口她的发顶,温柔说道:“辛苦你了!” “没公子辛苦!”姜美初双手搂上公子的脖子,微微笑道。 公子道:“吾是男人,本就如此,你是女人,不应当让你操这么多心。” 没想到古人还有这思想,姜美初笑道:“公子,照你这么说,做男人岂不是很辛苦?” “那是自然,所以你得体贴公子,知道么?” “我没体贴么?” “连给公子更衣都不会,你说体贴么?”公子不满的说道。 “哼——”姜美初撇嘴,“公子,更衣这种事,随便找个女人都会,我可不会。” “你……”正沉浸在温柔小意中的公子,被小女人一句堵得眨了几次眼。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公子!” “……”公子心道,我说得是这个意思么? “公子……”姜美初搂着公子的脖子摇了摇,撒娇般说道:“给你更衣、穿履、喂饭……” “停——”公子道:“我让你喂过饭食?” “给你盛,放到你面前,筷子拿到你手里,跟喂……” 这样埋汰公子可不好,贵公子低下头,啊呜一口,把小女人吃到嘴里。 “唔……唔……”被咬了一口的姜美初疼得两只脚直蹬,气得想咬回来了,却迷失在公子缠绵的吻里。 公子胜了楚人,让华庭院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结交的诸候国不知凡几,公子带的门客根本不够用,忙得陈阳恨不得有分身术。 门房处又有请贴送进来了,陈阳看了看,让书吏们回了贴子,“都回明天见。” “诺,大夫!”书吏连忙回道。 松了口气,陈阳立起身,展了展身子,见素一直恭敬的立在自己身边,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素连忙拱手,“回大夫,小的有些心得。” “喔,说说看——” 素内心虽慌张,但是面色已经做到不动声色了:“刚才大夫接见的诸候国,都比较小,而且离晋地较远,建交上,礼数到了即可!” 陈阳点点头,“美姬说你悟性大,果然如此!” “多谢大夫夸赞赞。” 陈阳却又说道:“这些都是摆得上台面的东西,老夫再带你去见识见识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却不得不为的事情。” “多谢大夫提携。” 陈阳心道,若不是许美姬,老夫不可能这么提携你的,笑笑:“走吧,年轻人!” “若,大夫!” 夜晚中的郑都别有一番意趣,陈阳带着素及几个门客到了郑都出名的伎馆,伎馆里莺莺燕燕、热闹非凡,可能是提前约好了,陈阳被伎馆管事直接带到了包间,包间内坐了些人,这些人,素几乎都不认识,好像只认识公子清身边的一个大夫。 “子阳兄,你不会拿翘,故意迟来吧。” “子覃老弟,看你这话说得,我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陈阳嘻嘻哈哈的坐到蒲团上。 “我瞧着你就像!” “哈哈……”陈阳大笑,“子覃兄,你家主公没来,你现在就是老大,我可比不了。” “你这是埋汰我,是吧!”齐大夫覃故意板着脸说道。 “那你问问大家是不是?” 有人回道:“你家主公没来,公子也没来,子覃你现在就是老大。” “不跟你们说了,这话要是齐国,吾可爱不了……” “哈哈……” 众人大笑。 伎馆内的使女纷纷给贵人们倒酒,一会儿,这些士大夫身边都坐了美人,他们边喝美酒,边搂美人,又说说笑笑。 以前,素觉得这些特别厌恶,整天里花天酒地,玩女弄宠,真是让人恶心,可是今天,他不再是男宠,而以男人、以庶士的身份坐在陈大夫身边,总觉得在吃喝玩乐之外,大有深意。 素逼着自己剥开这些繁华的表象,分析每一句玩笑、闲聊、甚至这些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他都在心里暗暗琢磨一下,究竟是何意呢? 花酒一直吃到月上中天,这些贵人才纷纷离开伎馆,坐上自己的专属马车离开了。 陈阳揉着太阳穴,带着五、六分醉意看向素,只见他不时的在拂身上的袍子。 “是不是觉得申国卿士是个饿中色鬼?” 正在拂去身上秽物的素听到陈大夫的问话,连忙拱手揖礼,“大夫……” “为何不回答我的话?” “我……” “老夫看到你厌恶的眼神了。” “大夫,是不是坏了你的事?”素紧张的抬起眼。 陈阳轻嗤:“以你的身份,那还不至于,但如果我们要做的事,筹码在申国人身上,那么今天晚上的事就全糊了,你懂吗?” “对不起,大夫——”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今天晚上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我……”素吱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阳眯眯眼,“既然美姬给了你机会,吾又看在美姬份上愿意帮你一把,有什么大胆的说,错了也无防。” “多谢美姬,多谢大夫!”素的礼一直揖到地,“以前的素,只看到了声色犬马,今天同样看到了声色犬马。” 看向面前容貌不逊于公子的平民庶士,如果不是美姬,他只能是某个权贵的男宠,可现如今造化大,让他一个士大夫手把手教,也算八辈子积德了。 看向他的目光,陈阳不动声色。 “以前的声色犬马,素只看到了骄奢淫逸;今日的声色犬马,让素看到了权力背后的尔虞我诈。” 陈阳捋了捋胡须:“果然有几分天姿,好好学着吧。” “诺,大夫!” 陈阳点了点头,微微闭目假寐。 得到大夫肯定后,素内心激动澎湃,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人生,他进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境遇。 晚风中,西贾夫妇从馆舍出来,他们从公子季那里打听了公子无夏的行程,结果除了进郑宫,他都呆在华庭院,根本没机会动手。 “当家的,怎么办?” 西贾咂咂嘴:“能怎么办?就算是进郑宫,咱们也得跟上了。” “看来只能这样了。” 夫妇二人快速回到租住的巷子内,才走几步,看到地上躺了个人,“咦,不是那个老巫婆么?” “她不是夷姬的坐上客么,怎么会沦落至此。” 西贾想了想,对自家婆娘说道:“你上去看看,看看怎么回事?” “好!” 西婆子上前,掐了老巫婆的人中,她醒过来,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老巫婆摇遥头。 不认识?西婆子倒是吃了一惊,仔细看过去,人还是那个人,但又不是那个人了,看向她的眼神,迷迷乎乎的,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巫婆,那老眼射出来的目光吓得她一哆索,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你在这里是……?” “我……我……我也不知道……”夷姬低头看向枯如树皮的老手,“啊……啊……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手……还我身体……还我身体……”她爬起来就朝巷子口外爬去。 老巫婆疯疯颠颠的跑了。 西贾夫妇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老半天,“疯了,还是……” “听说巫人跟平常人不一样,还真是这样。” “唉,本来还想利用一把呢,结果……” 西贾夫妇摇摇头走了。 被换了身体的夷姬跑在大街上,比落水的狗还不堪,“还我身体……还我身体……” “那谁还我命呢?” 奔跑的夷姬突然停止了尖叫,惊恐的看向自己周围,“谁在说话,谁在说话……” “抬头,我在你头顶。” 夷姬抬起头,头顶竟飘着许国美姬,吓得她抱着头鬼叫:“啊……” “把我摔下舞台,你的日子也没比我好过嘛。”游魂许美姬嗤笑道。 “你……你倒底是死还是没死?” 许美姬忧伤的回道:“都飘你头上了,肯定死啦!” “那……那晋公子身边的女人是谁?”夷姬吃惊极了。 许美姬回道:“跟你现在一样!” “那个许美姬也是老巫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 “你……不去抢回身体?” “那你怎么不去抢回!” “我……”听到这话,夷美姬大哭,“我不知道如何抢回来,她会咒语,我不会。” “什么咒……” 没等许美姬问完,鬼差手持铁链追了过来,“给我站住,站住,赶紧去阎殿报道!” 第142章 风云 城池 没等许美姬问完,鬼差手持铁链追了过来,“给我站住,站住,赶紧去阎殿报道!” 眼看鬼差要追来了,许美姬边飘边叫:“夷姬,告诉我那咒语……” 夷姬还没听完话,鬼差就追上来了,看了眼夷姬,鼻子凑到夷姬身上嗅了嗅,“好像没死人味!”说完快速追了上去,“给我站住,站住……” “没死人味?”夷姬愣愣的脱口而出,“我本来就没死啊!”转念之间,突然尖叫:“啊……啊……鬼啊……”跑着叫着……消失在夜色中。 南阳君府,黑衣人到了南阳君书房,“回主人,晋太夫今天晚上会见了几国卿士。” “那几位?” “有齐、杞……等国卿士、大夫。” 南阳君勾嘴一笑,“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君子,今日的晋公子已不同往日,现在许多国家公卿都奉他尊,连他的卿士、门客都成为座上宾。“吾知道了!”南阳君眯起眼。 “唯!”黑衣人悄然而退。 晋太子俨然已有方伯之势,难道他……想到这里,南阳君面色阴沉,看着油灯久久没有回神。 陈国大夫回到馆舍,马上见了自己的主人,公子嘉见公子清的卿士有事要回,起身告辞了。 “有打听到什么吗?” “回公子,晋国大夫口风很紧,并没有透出与楚人相关的事情。” 公子清轻轻一笑,“要是他住在馆舍,吾随意窜个门,就能打听几句,何至于向现在这样,还要靠你们去打听。” “公子,你亦可以与蔡国公子一起去华庭居!” 公子清摇了摇头,“此时非彼时了。” “公子……”大夫神色有些怪异。 “何如?”公子清发现了。 “公子,晋国陈大夫今天晚上打听了很多吃喝玩乐的事。” “吃喝玩乐?” “诺!”大夫说道:“而且向西秦人打听良马良驹,似乎要挥霍千金买宝马。” 公子清倏的抬起眼皮:“买宝马?” 大夫点点头,“似乎是为了狩猎、赌马之用。” “竟……竟……”公子清抿抿嘴,“也是,三年之间,两胜楚人,任谁都会这样得意张扬吧。” 大夫见公子清面露婉惜之色,头朝前倾,轻声道:“公子,也许晋公子纵声声色,对于中原诸候国来说是件好事。” 公子清倏的看向自己的臣子,“你的意思是怕他成为下一个楚王?” “即便不是,那也妥妥是一方候伯,且是周天子亲封的方伯,可比自立为王的楚子名正言顺多了。” 公子清清俊的面容溶入在朦胧的灯光中,淡而无味。 公子嘉的卿士当然也参加了这种名为玩乐,实则打探各方消息的聚会。 看到自家公子回来,他连忙上前,“公子……” “嗯!”应声完了,公子嘉并没有开口问什么。 看着忠厚的主人,卿大夫暗暗摇摇头,主动说道:“公子,今天晚上聚会,晋公子是主角。” 公子嘉转头看向臣子:“他大败楚人,本就是风云人物,有何大惊小怪。” “公子……”卿大夫摇头,“没这么简单。” 公子嘉皱眉:“难道被楚人败了就简单了?” 卿士苦笑:“还真如公子所说,要是被楚人败了,我们都顾着逃命,一切还真就简单了。” “胡言乱语。”公子嘉生气道。 “公子……”见公子想不到别的,卿士直接说道:“这几日,你可能会接到晋公子的请贴。”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要你提醒?” 卿士苦口婆心:“公子,再见到晋公子,你可不能再说他大败楚人之事了。” 上次被公子清说了,这次又被自家卿士提醒,公子嘉脸色凝重,点点头,“我知道了!” 卿士见主人听劝,松了口气,主人虽忠厚,虽不善言辞,但只要提醒他了,这些道道他还是明白的。 下了马车,陈阳哼了几声小曲,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一直到了公子公务房。 门卒连通报都不要,直接拉移门让他进去了,里二亲自迎了出来。 陈阳习惯性看了眼房间内,里二暗暗做个鬼脸,意思是,许美姬回房间睡觉了。 陈阳连忙到主人面前行礼,“公子,小的回来了。” “坐吧!” “谢公子!”陈阳微微笑道:“回公子,该露的都露出去了,这些卿士大夫会把消息带给各自主公、大夫。” “嗯!”公子无夏道:“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与楚人的谈判,虽说我们拿住了公子通,但是楚人一个不满意,反戈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我们就处于被动了。” “诺,公子!” “去准备准备见周天子卿士之事。” “诺,公子。”陈阳连忙退去准备了。 日夜赶路,十多天的路程生生被路四等人缩成了三五日路程,差点累死两头牛,两匹马,终于进了郑都,他们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赶紧找院子租住了。” “我去打探消息。” “好。” 一行人配全默契,各忙各的。 壮三是打听消息的行家里手,不消一个时辰就打听到了主人跟晋公子进宫见周天子的卿士祭公了。他把贴子送到华庭院门房。 门房有郑人也有晋人。 郑人看到身着麻衣的壮三,挥着戈就要把他赶走,“庶人之流居然还敢送贴见公子,找死!” 晋卒到看到贴子上写着禾冬字样,马上明白他们是许国美姬的人,连忙架住郑人的戈,收了壮三的贴子,“放心,你家主人一回来,我们就把贴子给他。” “多谢差人!” 壮三谢过之后,连忙退走了,混入到大街小巷之中,打听自己的消息去了。转了几圈后,找了个热闹的美浆小摊,要了碗浆汤解渴,边喝边听众人闲聊。 突然,眼角处竟晃了个熟悉的人影,他迅速丢下陶碗,悄悄追了上去。 郑宫内,公子无夏与周天子卿士祭公终于见上了。 阅人无数的祭公,既有天子卿士的威严,又有长者的宽厚,笑眯眯的看向年轻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谢卿士夸赞。” “坐,坐……年轻人!”祭公亲自安排晋国公子坐下来,尔后,自己才坐到上位,对于礼制极度严格的东周来说,能让周天子卿士这样礼贤,也只有败楚的公子无夏能有这等待遇了。 郑伯等陪客面带礼貌性的笑容,随着祭公的落坐后,纷纷坐下来。 公子兴挥了挥手,宫仆上了美浆、美酒、美食,一时间,客气而疏离的宫殿内,因为美食而热闹起来。 郑伯端起酒樽,举手道:“吾等先敬天子,天子万岁万万岁!” 众人纷纷举起杯子,向成周方向而敬:“天子万岁万万岁!” 众人承着周天子卿士一起喝了杯中酒,第二杯,郑伯敬了祭公:“上卿,请——” “子原,客气了!”祭公客气的喝了杯中酒。 郑伯名原,字子原。 “这第三杯,该敬给晋太子无夏,子夏请——” 公子无夏立起身,拱手谢礼,“郑伯太客气,晚辈在大家的帮助下,赢了楚人,实属侥幸,当不得前辈如此客气。” “哈哈……”郑伯端着酒樽大笑,“不管如何,子夏总是赢了楚人,来,干了这杯。” 晋公子拢袖遮挡,微微避到左侧,仰头喝了杯中酒。 郑伯以为公子无夏会在祭公面前客气一番,就算不客气,也会提一提公子清与南阳君两人最后缚住了楚人公子通,结果他竟一言不发,举头就喝了杯中酒,还真是老大不客气。 晋公子当然不客气,先不说自己想出借卒的方法,也不提为这场战事,他边邑的粮食几乎都运到了这里,就说整个战事格局,把楚王逼后三舍之地,趁胜打到城墙边,公子通能被缚住,可是自己那关健一枪,凭什么让他谦虚。 如果不是自己改装马车、大军逼压楚人形势过于分明,让人无可辨白,他不相信,这些家伙不会趁机捞功? “爽快……爽快……”郑伯皮笑肉不笑,大声而道。 祭公欣赏般点点头,“天子没有看错人,果然年轻有为!” “多谢天子。” “坐吧,子夏。” “诺,上卿。” 祭公道:“楚公子通已被我等关了几天,楚子已经急得团团转,已经崔吾几次,要吾放了他儿子,子夏对些有什么想法?” 公子无夏立起身揖礼,“吾等听天子以令。” 祭公点点头,“天子的意思是让楚人从此以后,莫来中原生事。” 公子无夏抬眼,“上卿说得是。” 祭公却轻轻叹气:“如果放了公子通真能让楚、周之后再无战争,吾马上就能代天子放了他,可诸位都该明白,楚子要是这么好说话,就不可能有长达三年的战争,让我大周朝民不聊生。” 众人相视一眼,都默不作声。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针落可闻。 祭公问向公子无夏:“子夏认为该怎么办呢?” 公子无夏淡然而坐在几后,一手放在盘坐的腿上,胳膊肘抻在几上,手半托着腮,衣袍广袖,慵懒而华贵。 随着祭公的声音,大家目光都看向静坐的公子无夏。 祭公见晋公子仿若没听到自己的问话,正要皱眉时,年轻人放下手,端直身子,缓缓开口:“如果可以,希望楚、周永远不要开战,但楚国在南方励精图志,日益强大,让他不窥探中原,似乎不太可能,你觉得呢,上卿?” “吾亦思及此!”祭公轻轻叹息,蛮夷强大,天子式微,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承认。 “上卿何必忧思,杀了公子通,煞煞楚子的威风,让他知道大周朝不是那么好欺付的。”虢国直接叫道。 “然,杀了公子通,也好叫楚人知道,周天子才是天下共主,才是真正的王。” “虞候说得极是!” 虢、虞两国君主一唱一合,说得热闹至极。公子无夏垂下眼皮,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般。 “子夏,为何不说话?”南阳君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公子无夏抬起眼,微扯嘴角,“君子想让吾说什么?” 南阳君道:“楚人日益强盛,横行霸道,如虢、虞二候这般痛恨楚子的诸候为数不少,也许……” 公子无夏风轻云淡的接过话:“公子通现在就在郑都,君子想杀便杀,不必问我。” “那听子夏的意思是要杀楚公子通了?”滕国公子江直起身兴奋的说道。 公子无夏面色无澜,清清淡淡的坐在几后,可是立在他身后的姜美初知道,他已经不耐烦到了极至了,有发火暴走的迹像。 深吸一口气,立起身,揖礼朝众人微微一笑,“我家公子的意思是,诸位想杀公子通便去杀。” “你是什么东西,敢替公子无夏回话?”公子呈冷眼幽芒。 公子无夏伸手就握住姜美初的手,温柔的眼神看向小女人,“把公子我的意思跟大家说说。” 看似温柔,却一切不容置疑,男人的霸气通过一种温暖的手段淋淳尽致地表现出来,让观者生畏。 “诺,公子!”姜美初低首回道。 “你不是同意杀公子通了么,还有什么意思?”公子华不解的问道。 女扮男装的姜美初虽看起来瘦弱,却清秀爽朗,自有气度雍华,抬手道:“我家公子的意思很简单,谁杀了公子通,谁去擦屁股。” “什么叫擦……”莒国公子华仗着国之富庶,刚想出口狂言,突然发现许国美姬竟说出如此粗俗不堪的话,被噎住了,“你……你……” “公子无夏,你这话是何意?”公子呈脸色阴沉。 “就是谁杀公子通,谁承受楚人的怒意。”姜美初朗朗而回。 “这是郑宫大殿,男人在处理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开口!”公子呈毫不客气的驳声。 “女……什么女人……”祭公吃惊的看向公子无夏身边的少年。 “禀上卿!”郑伯笑道:“晋公子身边的妇人,曾是我郑国小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美初冷冷看向郑伯,“郑伯为何不告诉祭公,我曾是许国最尊贵的美姬?” “……”祭国更吃惊的看向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立起身,揖礼道:“公子通已经交给祭公,是杀还是还给楚人,全凭天子、祭公做主,子夏无异议。” 大胜楚人,得公子通这么大的胜利品,却一点也不贪恋功劳,竟如此爽快拱手让人,到底是晋公子品行太高洁,还是他城府太深,让人探不到低? 祭公没有想到,年纪年年的晋太子竟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难题。 杀,当然想,可是痛快是痛快了,痛快过后呢?怕是让楚人更有理由侵占中原,让楚人更疯狂的杀戮。 可是不杀,就这样把公子通还回去,又怎么让人甘心,到底怎样才能达到一种平衡?这才是一个卿士该考虑的事。 没功夫管公子无夏身边的小奴是男还是女,祭公微微一笑:“天子让子夏主事,且这公子通就是你大败楚人得来的战果,你不给些建议,又如何给天子以交待呢?” 公子无夏抬头,目光睛朗的看向祭公,“要是我的意见与大家相左呢?” 祭公眯眼看向公子无夏,眼神对眼神,一老一年轻之间,一个代表周天子利益,一个心中自有成算,博奕在瞬间发生! 可是式微的周天子卿士在慢慢强大的晋太子面前,只能屈服,收回目光,转头而问虢国,“虢候想杀公子通?” “吾……吾……”老头子目光游移看向郑伯。 祭公老眼紧了紧:“虢候要是想杀,老夫马上把公子通送到虢国……” “否……否……”虢候吓得连忙摆手,虢国才多大,连陈、宋这样的诸候国都能瞬间让他灭国,他敢捋楚人,真嫌命活得太长了。 “送到虞国……”祭公看似面上带笑,好像在说着笑话,实则兵不血刃。 “那……那怎么行……” 又一个缩头,祭公看向邢国公子呈,“邢国是我大周朝的北门户,兵力强壮,公子通送到邢国,也许再好不过。” 公子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可任谁都看出来,他也惹不起楚人。 祭公冷眸微眯:“还有谁想杀公子通吗?”说完目光扫向几个最兴奋的诸候国公子。 公子江、华等人目光纷纷避开,不敢看祭公。 姜果然是老的辣,周天子卿士瞬间把控了场面,姜美初暗暗为这个老头点了个赞。 祭公再次一微笑,面向公子无夏:“老夫相信子夏,汝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吾启禀天子。” 公子无夏揖礼道:“那晚辈就抖胆说几句。” “请说——” “公子通不能杀。” 祭公面带微笑等待公子无夏说出为何不能杀的缘由,众人也等着他的回答。 公子无夏不急不徐:“其一,利用公子通让楚王撤去‘王’号,以示对周天子的尊重。” “然!”祭公深以为然,面露微笑。 “其二,让楚国还回侵占的二十一座城池。” “然,然……是正理。”祭公不住的点头。 “其三,双方约定休战十年。” “这……”祭公微微皱眉。 见上卿都犹豫,众人马上议论起来,“就停十年,十年后,楚人还是来战,这可如何是好?” “然,十年后,楚人变得更强大,岂不是更凶险?” “到那时,我等岂不是任人宰割?” …… 大殿内人声鼎沸,翁成一团。 公子清与公子嘉悄悄走到公子无夏身边,“为何是十年呢?” “这是我想休战的时间,正真跟楚人谈判起来,可能连十年都没有。”公子无夏回道。 “……”公子嘉吃惊的看向公子夏,“你的意思是,楚周以后会常常打仗?” 公子无夏垂眼道:“嗯,差不多!” 听到这样的结果,公子清与公子嘉竟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作为最近楚的阵、蔡,他们的压力比谁都大。 眼看争论没个结果,姜美初暗示公子赶紧拿出决断。 公子微微朝她了点了点头。 姜美初弯腰从几上倒了豆(古代一种盛食物的器皿)中肉,拿起筷子击了几下。 嗡……嗡…… 众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个个都停下来,看向公子无夏这边,结果发现那个许美姬又胆大妄为搞事情,有人刚想出口喝斥,看向实力强势的晋公子,歇菜了! “你这妇人,又想干什么?”出口的又是公子呈,他一直瞧不起晋公子,虽然他败了楚人,在他心中,他是不服气的,有茬就找。 “我家公子有话说。”许美初一本正径的回道。 公子呈朝向公子无夏冷嗤:“大夫,卿士没有?非得让一个妇人开口?” 公子无夏勾嘴一笑,“吾心喜妇人,喜欢让妇人开口,邢公子有异议?” “你……有失体统。” 公子无夏瞟了他一眼,对姜美初说道:“把公子的意思对他们讲讲。” “诺,公子——”姜美初朝众人揖礼,“我家公子说了,这是能争取到的最长时间,要是真实跟楚人谈起条件来,可能连五年都没有。” “么……么……这……” …… 一听到又要打仗,个个都犯怵,连年打仗,动不动就联盟,每个诸候国国力都消耗极大,他们真是不想再打了。 姜美初又敲了敲豆,示意众人安静,“我家公子说了,既便就是争取到三年五载,也算是给大家休养生息了,楚人能强大,我想大家也能学楚人强大,到那时,众诸候在周天子的带领下一起会盟,还怕楚人么?” 这话祭公爱听,也不管她是不是妇人,开口道:“此言甚是,此言甚是……” “多谢上卿夸赞。” 祭公点点头,“晋公子这三点相当好,吾马上禀呈给天子,让天子定夺。” “且慢——” 正准备让人起拟竹牍时,公子无夏出声了:“上卿,楚人占领的二十一座城池,有一十七座是郑侵占其他诸候国的城池,楚人还回来,是继续予郑呢,还是让他们复国?” 一直如隐形人一般立在祭公身边的名士石门等人惊喜的看向晋公子,老天啊,我听到了什么? 第143章 正义 若鹜 郑伯等人脸色倏一下变了,公子兴刚张嘴,被南阳君扯住了,此时此刻,他们没有立场出声。 公子无夏看向祭公,祭公面带微笑:“天子怜恤众生,如果能夺回城池,当封还诸候。” 公子无夏揖礼:“多谢天子!” 公子呈等人看向脸色发青的郑伯等人,上前一步,“启祭公,那邓、许等国主公、公子不知所踪,就算还回城池,又有谁来管理呢,还不如归于郑……” 有人替他们出声,郑伯等人暗暗松了口气,想来平时这些人没白交。 “邢国公子是何意思?”石门直接立于人前,面色威然。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尊贵指手划脚。”公子呈阴蛰而道。 石门大义禀然:“生为邓人,此刻就算吾粉身碎骨,亦要捍卫自己的国家。”他的气势让大殿内一时之间沉静下来。 这可不好,郑伯笑着上前来,“庶士勇气可嘉,只是老夫让邓许等国归于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什么,灭国还是好意?姜美初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颠倒黑白,她真想上前骂几句,见公子无夏云淡风轻,暗暗做了个鬼脸,还是公子沉得住气。 石门面上青筋直冒:“郑伯的好意就是让邓、许等国被灭?” “真是年轻人不懂事,老夫不与尔等计较……”郑伯依然一脸笑意,转向祭公而道:“上卿,邓、许等国,诸候式微,大权旁落在几个大夫手里,他们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竟不顾君主利益,用君主的土地、收益去笼络人心,这样下去还得了,老夫看不下去了,出手击溃了这些士大夫。” “那置我们君主于何地?”石门义愤叫道。 郑伯一脸严肃的说道:“他们可以继续留在封地,老夫以上宾对待,绝不会动了他们贵卿地位。” 邓、许等国士大夫势力强盛,天子也有所耳所,郑伯介入打击这些士族,让他们知道礼制不可废也无可非议,这是这君…… 看着祭公犹豫,郑伯继续自己‘正义’之辞,姜美初原本没搞明白,许国或是邓国内政跟郑国灭了他们有什么关系。 直到出了郑宫,听了晋公子的解释之后,她才算明白,原来一方候伯,可以插手其他诸候国政务,甚至可能替天子征伐讨檄,而他们借着‘正义’之名,名正言顺把一些势弱的小诸候国收入囊中。 “三年前,郑伯在宋都雎阳会盟,陈、蔡两国不参加,是否就是忌讳郑国有一天也会灭了他们?”姜美初问道。 晋公子点头,“嗯!” “原来邓、许两国是这样被郑国灭了。”姜美初抿抿嘴,“其实以我看来,许、邓两国士族不过是把土地私有化,就像边邑。” “差不多!”晋公子道:“但又不同,私有化的土地进入了士大夫手中,许国国君和邓国国君确实会被这些士大夫架空。” “唉!”姜美初深深叹了口气,刚在心里想,土地开始私有化,其实就是奴隶制度瓦解的开端,只是还没等她想完,平稳的马车颠簸晃动起来。 身体瞬间扶稳的同时却被公了搂在怀里,“公子……”被人当珍宝呵护在心尖的感觉真好,姜美初瞬间感觉幸福满满。 “何事?”公子边伸手抚小女人的后背边问向马车外。 “路中间有一些小石子,马蹄被磕到了!”里二回道。 “赶紧清理回华庭院。” “诺,公子!” 马车内,姜美初却想起另一件事,“公子,说到马蹄,我有个建议。” “何建议?” “给马蹄钉铁马掌。” 公子双眸微漾,“虽说马掌有甲,可那硬铁钉进马蹄是不是……” “……”姜美初还真被公子堵上了,她只在书中、影视剧中知道马蹄要钉马掌,而且知道钉了马掌的马蹄,不仅保护了马蹄、延缓了马蹄磨损,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乘都很有利。至于如何操作她还真不知道,眨了眨眼一脸无奈。 “你只是听说过?”公子无夏微笑而问。 姜美初老实的点头:“是啊,公子,不过给马钉掌装蹄,真得能让战马服役的时间更长。” “我相信的你话。” 姜美初再次说道:“还有,这次,你单马飞骑捉楚公子通,有什么感觉?” “感觉?” “嗯!” 公子回道:“骑在马上不便于战斗,用不上力。” 姜美初微笑而道:“我知道有一样东西,能让你用上力,便于战斗。” “何物?” “马镫!” 晋公子笑笑,“那就等我们回连邑,你让匠人做出来。” “好,公子!” 姜美初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她说出这些先进的东西,公子不仅一句多问的话都没有,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仿佛她就该知道这些一样。 公子的手一直拉着小女人的手,她以为这是一种亲昵,并不知道,在东周这样的奴隶制社会,人与人之间肢体接触很少,这其实是一种隐忧。 隐忧什么呢?宋都大殿内的那奇异光芒如风一般而来,也许有一天,也会如风一般而去,公子心不安。 马车外,十竹让人清理石子,有卫卒拿着石子给他看,“竹侍卫,你看这石子!” 十竹就着气灯看了卫卒手心内几枚石子,都呈三角尖,这是故意要绊马啊! 大街拐角的巷子内,西贾三人正伏在巷角偷看,眼见马车停下,个个高兴,准备拿着武器,后背被人偷袭了。 眨眼间,巷子内一场混战厮杀。 壮三有些后悔,没把此事告诉山叔,要是山叔在,估计这三人根本逃不了。 十竹听到打斗的声音寻到了巷内,看到傻站着的壮三和陆五,“怎么是你们?” “竹侍卫,我们没用,让人逃了。”壮三沮丧的说道。 “几人?” “三人。” 十竹挥了下手,马上有人追了过去,处理完事,他问:“美姬知道你们在郑都吗?” 壮三摇摇头,“我们昨天晚上刚到。” “哦。”十竹收好佩剑,“美姬在马车里。” 壮三与陆五看了一眼,“今天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主人回去了,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庭院给主人请安。” 十竹点点头,转身走了。 壮三和陆五两人等马车声音走远了,才出巷子,“走吧,回去吧。” “此事,要不要告诉山叔?。” “原来以为是小人物,没想到身手这么好。” 陆五仿佛没有在听壮三的话,眯眼一直在想着什么。 壮三见自己的话没得到回应,捣了捣他:“想什么呢?” “刚才三人之间,有一对像是夫妇。” “有一夫妻,我就是跟他们来的。”壮三说道:“而且觉得这对夫妇像跟随过主人的西贾夫妇。” “对,对……我就说那身量在那里见过,经你这么一说,是他们,没错了。” “他们蛰伏在这里要杀主人还是晋公子?” “不管是杀主人还是晋公子,这对夫妇可真够厉害的,竟曾经在我们身边,要不是主人离开边邑,我们留下他们,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说得是,明天一早赶紧告诉主人。” “嗯!” 两人没敢从大街上明目张胆回去,这个时代有宵禁,到了一定时辰,人们不能随意在大街上走动,他们走在僻静的巷子里,一前一后,行走讯速。 穿过十多个巷子后,他们在快要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时,遇到了一些流浪之人,只见他们避在巷子墙根角睡觉,横七坚八,路都不好走。 又没别的道,壮三和陆五只好踮着脚尖穿过他们。 “还我身体……还有身体……” 横躺的人群中,仿佛有人做梦了,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 壮三是干打探消息这一行的,什么事都会过过眼,朝传出声音的地方瞟了眼,深夜中,月虽明,只能看个大体轮廓,原来是个老人,没多想,跨过人群走了。 三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卒,回到出租房。 西婆说道:“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西贾看了眼屠狗。 “别看我,你们想好办法,我来干就是。” 西贾哼哼:“也只能我想办法。” “当家的,有什么办法能干掉他们?” 西贾眯眯眼,“好歹跟这个女人住过一时间……”捋了捋几根黄毛般的胡子,黄豆眼内都是精光。 公子无夏与姜美初回到华庭院时,石予回来了,正等在书房。 “何如?” 石予面带微笑:“公子,楚人这仗肯定打不了。” “粮食被你劫了?” 石予点头。 “多少?” “十几船。” “咝……”陈阳呼声,“现在在那里?” “楚人派出大量军卒,我就地埋藏了。”石予回道。 陈阳有些可惜的看向公子无夏与许美姬。 “石将军做得好!”公子无夏道。 “多谢公子夸赞。”石予说道:“此次能顺利的截了楚人粮食,许美姬的地图功不可没。” “石大哥谦虚了,那也是你阅历丰富,对地形熟悉。”姜美初微笑回道。 石予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在公子面前,一切都隐在笑意里,揖礼道:“如果没什么事,小的告退了。” “好生下去休息。”公子无夏轻轻颔首。 “多谢公子!” 里二亲自为石予开了门,“多谢里侍从!” “将军客气了。”里二跟着他走到了门外,“管事已经准备好将军的住处,且请去休息。” “多谢!” 房间内,陈阳说道:“公子,今天晚上,郑伯已经很明确表态了,如果能拿回二十一城,他不想还回邓、许等国城池,那我们与楚人……” “与楚人的谈判不变,但吾也不会让郑人得逞。” “公子,听说邓国公子在城周,黄子避在徐国,只有许国公子不知所踪。”陈阳回禀道。 听到许国公子,姜美初感觉自己的心不知觉的跳了一下,难道这世上真有心灵感应这样的事?可要感觉也是真正的许国美姬才是,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吧。 公子无夏看了眼沉默而坐的许美姬,对陈阳说道:“全面打听公子禧的消息,如果没有他的消息,许国宗室内随便何人即可,只要是宗室成员。” 直到此刻,陈阳才明白公子为何争取二十一座城池还予诸候了,原来是为了……目光看向许美姬,公子为了她,真是……唉…… 他立起身揖礼,“公子,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嗯!” 陈阳退了出去。 “公子……你其实不必这样做。”姜美初如何不知公子的意思,偎在他怀中,低低的说道。 “没有公子通,吾可能还要费一番周折,既然有了公子通这么好的筹码,为何不用呢?”公子无夏说道。 “可……许……” “许国是男爵。” “他早已逝去,公子禧又不知所踪,就算收回许国,又让何人……” 公子无夏低低的声音充满磁性:“难道公子不可以帮你治理?” “啊……”姜美初抬头看向公子,双眼眨了又眨,“公子想双管齐下?” “你呀……”公子伸手捏了小女人鼻子,“别把公子想得那么坏,如果找不到公子禧,少不得为给你操些心。” “公子……”姜美达的头钻到公子怀里,娇糯糯的撒着娇。 “你可要记得公子的好。” 姜美初看向公子清澈的双眸轻轻说道:“当然记得公子的好了,从宋国奴舍逃出来,是公子你的功劳;从公子呈手里逃出来,又是公子你的功劳……公子你对我来说,就像天上派来的神仙,每当我有难时,你总是踏着光芒而来,救我于水火中。” “哈哈……”原来每一件事小女人都记得,公子高兴的就差找不到北,亲吻她的发顶,“公子是你的光芒,你就是公子的福星。” “公子……” 贵公子低下头,双唇鼻息暖暖得喷到了她的脸上,两片薄薄的唇轻轻触到她的樱桃小嘴上,姜美初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任由甜蜜在唇齿间流动。 公子被捉,粮食被劫,已经够让楚王气血上涌了,还没等瞌眼,又有急情来报。 “何事?” “禀王上,楚南地连日暴雨,众多禾田被淹,地方官员等待王上你回去主持大局。” 脾气火爆的楚王,在这一刻倒是安静了下来,双眼看向跳跃的油灯,悠悠而道:“太史占,流年不利,巫师占逢凶化吉,此刻看来……” 回事之人悄悄退了几步,安静的楚王比火爆时的楚王更让人胆寒。 “来人——” “小的在——” “再催周天子卿士,赶紧放了我儿。” “唯,王上。” 第二日一大早,路四等人驾着马车朝华庭而来,一路上,到华庭居的马车多如牛毛,竟是如此热闹。 公子禧与更子混在好事者人群中,跟着人群朝华庭院而来。 公子嘉伸手揭帘子看了外面一会儿,放下帘了,不解的问向卿士,“我等来华庭院既是会友亦是两国走动,那路边这些庶人平民呢?” 卿士叹气。 “卿士为何叹气?” “收罗门客,奇玩珍藏,都让庶人平民趋之若鹜。” 公子嘉皱眉。 第144章 之人 这边公子嘉皱眉,那边公子清亦是不解:“我认识的晋公子并不是这样的人才是。” 门客轻轻道:“晋公子年方不过二十又二,一直守在边邑,一直不被晋候重视,受人歧视,一旦功成名名盛,必然把持不住,少不得张扬拔扈、奢靡无度。” 公子清放下揭帘的手,面色凝了凝,不知是想门客的话,还是在思考其他。 华庭院门庭若市,但能走正门进入的几基本都是贵族,路四等人有幸从正门进入华庭院,他们的进入引得停留在门口的庶士、平民大声叫喊,“为何他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然,他们亦是着麻衣的平民,为何能进,我们不能进?” …… 责问的声音彼此起伏,郑人守卒要把刚过门的路四等人赶出来,晋人守卒用戈挡住了郑人:“休得无礼!” “竟让麻衣之人从正门而入,你们才是无礼!”郑人守卒大呼。 “我家主人礼贤下士,只要有能耐者,皆可从正门而入。” 门庭前有人大声而问:“他们有什么贤能?” 晋人守卒高声而回:“打败楚人的轻便战车,所需要的车厢就是尔等从外面运到战场的,尔等觉得他们有没有贤才?” “……”众人一时语塞。 晋人守卒对庭外众人道:“尔等若是有贤才,可以到这边登记造册,只要我晋大夫入眼,就会传唤尔等过来面试,面试之后可堪用,即可做官。” “做官?” “然!”门卒说道:“请大家到这边来,不要堵着贵人马车,给我家主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顺着守卒朝后面看过去,发现很多辆贵人马车停车那里,纷纷避开让。 更子随着人群避到一边,“主人,我们以什么贤能才能进入庭院呢?” 公子禧叹气,“吾亦不知。” “主人……”更子忧伤的看向庭院门口,美姬就在门内,可主人与她仿佛隔了千重山,到底如何才能见到呢。 “要不,我就以公子禧的名义见她?”公子禧突然说道。 “这……”更子抿抿嘴:“要是被楚人知晓怎么办?” “这……”想到男女不忌的公子通,公子禧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颓然转身无精打彩而走。 “哥哥……哥哥……”许国美姬飘在华庭院门口,当她看到公子禧时,那激动的不能自已的心,让她不停的叫唤。 可是她的哥哥,根本看不到她,亦听不到她的声音,怎么办?我该怎样才能跟哥哥说上话,告诉他,父候、母亲的最大心愿。 “哥哥……哥哥……”见公子禧转身而走,许美姬连忙跟着飘过去。 难道她一直不肯进地府,竟是为了见哥哥一面?鬼差摇摇头跟了上去,再不抓住她到地府交差,他的差事就没了,可就成无业小鬼了。 “给我停住……给我停住……”鬼差跟着追了上去。 华庭院内,看到路四等人,姜美初是高兴的,“是不是听到楚人大败的消息,你们就过来了?” 山老头等等头,“嗯!” 姜美初道:“等楚周谈判完,我就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到是来了。” “主人,楚人败了,现在应当没危险了吧。”郑好问道。 姜美初微微一笑:“大体上应当没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郑好高兴的说道。 壮三与路四相视一眼,朝高兴的郑好看了看,没吭声。 姜美初发现了二人异样,“壮三哥,你是不是探到了什么消息?” 壮三摇头,“消息倒是没有。” “那你们……” 壮三看了眼陆五。 “有什么事吗?”姜美初看了看二人,他们眼中有事。 “唉……”壮三叹口气:“我们遇到西贾夫妇了。” “他们……”姜美初说道:“他们不应当在边邑吗?” “怕是早就不在了。”壮三说道。 “何意?” 壮三提醒问道:“主人还记得昨天晚上你与公子的马车停了一下吗?” 姜美初点头:“嗯!” 壮三说道:“那石子是他们夫妇二人跟一个背着弓箭的中年男人干的。” 背着弓箭的中年男人,姜美初脑中马上出现了战场上那个射箭之人,“难道是他?” “主人,你认识他?”壮三惊问。 姜美初回道:“不认识,不过他想杀过公子。” “老天……”郑好听到这里,惊讶的捂起嘴。 姜美初目光沉了沉,“看来西贾夫妇亦是来刺杀公子的。” “主人……”众人惊。 许美初道:“若不是我离开边邑,离开公子一段时间,绞汗脑汁来到我身边的西贾夫妇怕是早就对公子下手了。” “主人,那现在该么办?”田二惊问。 姜美初回道:“我会提醒公子的。” 众人深以为然。 山老头见路四等人一直没有提到卫国公子吕,开口说道:“我们出曹国时,遇到了公子吕。” “他?不是去莒国了吗?” “又折回来了。”路四道。 “就算楚人大败,可是他并没有兵卒,怎么拿回属于自己的候位呢?”姜美初疑惑道。 壮三回道:“一个姓宣的卫大夫跟随了他们,大概是他手中有兵卒吧。” “但愿他能成事吧。”想到受难的薛姬与团儿,姜美初只能说这一句了。 公子清与公子嘉终于见到了晋公子无夏,此刻的他,似乎跟往常一样,又不一样。 美浆端上来之后,仆人们悄悄退了,公子无夏微笑问道:“子嘉与子清,我们不过才两三日未见,你们何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公子嘉刚想问晋公子为何学虢候等人奢靡无度,公子清咳了一声后清喉道:“子夏,昨天晚上,郑伯与祭公谈得不欢而散,难道收回的城池还是要给郑公?” 公子无夏端起美浆喝了一口,“怕是给不了。” “那还回来的城池?” 公子无夏道:“听说石门等人已经去信给自家公子、主公,邓、黄、夷、薛等国诸候怕是不日就会来到郑都。” 公子清与公子嘉又惊又喜的相视一眼,“太好了!”陈、蔡二国终于不孤立无援了。 “那与楚人的谈判几何开始?”公子嘉问。 “那要看楚子着急的程度了。” “那要是楚人一直不急呢?”公子嘉焦急而担心的问道。 公子无夏垂眼一笑,“不急,也会急的。” “何意?子夏——”公子嘉最不擅常打哑谜,焦急的问。 公子清略略想了一下:“吾恍乎听说子夏派将卒去劫楚人粮草了,那位将军得手了?” 公子无夏放下手中美浆,微微点头。 “么,子夏,你真得得手了?”公子清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公子无夏道:“只是这粮食不在郑都,楚人追得急,就地掩藏了。” “子夏,你的兵卒太强干了。” 公子无夏谦虚一笑,“还行……” 公子嘉道:“子夏,我听人说,你的兵卒多半来自流浪儿与平民,这是真的么?” 听到这话,公子无夏面色淡然,但没有回避,“嗯!” “这……”公子嘉眉头皱起,“流浪儿、平民,怎么可能有如此精装的器械?” 公子无夏道:“兵卒手中所有器械都是我提供的,不仅如此,我还提供月俸。” “月……月俸……这……是何意?”公子嘉与公子清同时问。 “就是他们只管打仗,所有衣食住行、军械、马匹等,都有我提供,不仅如此,我还给他们币,让他们做日常开支用。” “怪不得你的军卒在没有贵族精神礼制下,还依然能打仗。”公子嘉恍悟身说道。 公子清神情复杂的看向公子无夏,原来他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拥有了战斗力极强的军卒,可……养卒,可不是养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个人,他那来那么多币? 当公子清打听到公子无夏边邑具体发展时,他才知道许美姬与他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原来你们竟一直在一起,竟联手把边邑变成了大城池。 原来……公子清双手捂脸,眼前竟是黄脸小儿……黑面小儿交替的脸孔,为何……为何不让我先遇到她呢? 一天下来,来华庭居的平民庶士多如牛毛,但真正有才学、才能的几乎没有。 陈阳扔了手中的纸,气呼呼的说道:“居然把学狗叫也当才能写下来,真是……真是浪废我的纸张。”顺手就把纸扔了。 大夫生气,小胥吏只好避到一边,拿眼偷瞟,见他看完,赶紧再呈一张,一直看到灯芯要灭去。 “真是……真是气死老夫……”陈阳再次扔了手中的纸团,“不看了……不看了……”说完就立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不要啊大夫,还有呢,别走啊大夫……”飘在空中的许美姬只恨自己是个鬼,不能拉住晋人大夫,还有一张就到哥哥写的文章了,一张……还有一张啊…… 小胥吏看着手中漂亮的字迹,想叫住大夫,没敢,想想把这好看的字放在了大夫公务台上,用东西压了一下。 石门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弟弟石予,兄弟二人紧紧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身边站着的仆人看着他们重逢,都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还好吗?”石予先问出了声。 石门松开自己的弟弟,仰头憋回眼眶中的泪意,微笑点头,“还行,你呢?” 石予看向自己的将军衣袍,“你当看到了,我混得不错。” “好小子。”石门一拳砸在弟弟健硕的肩头,“可真有你的。” “哥哥也很厉害,居然跟周天子卿士一起来郑都。” 经历重重困难的石门苦涩一笑,“一直在成周又怎么样,周天子式微,始终没有给我们这些被郑国占领的小诸候国以交待,更不要说复国了。” 石予说道:“现在好了,我们终于有机会从楚人手中拿回来了,只要拿回来了,公子一定有办法,让周天子同意复国。” 听到弟弟说到他主人,石门眉头紧紧凑起,“我听人说,公子无夏正在托人四处购买良马良驹、珍奇玩物,他能让楚人还回所占的城池吗?” 石予已经见过陈阳,已经从他口中探得些口风,隐约知道公子为何这么大张旗鼓了,对自家哥哥说道:“哥哥,请相信我,公子一定有办法,让楚人、郑人还回城池。” 石门可以不相信晋公子,但他信弟弟的话,点点头,“嗯!” 公子无夏宴请众诸候时,楚王忍无可忍,亲自书贴一副,让使者送进了郑都,送达到了周天子祭公手中。 “楚人如何说?”郑伯问。 看完贴子,祭公叹气,“郑伯,赶紧准备,后天,吾要和楚人会谈。” “祭公,你的意思是,让楚人进郑都城内?” “若不然在那里?”祭公说道:“且就在你郑宫。” “祭公……”郑伯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惧楚人?”祭公冷脸问道。 “没……没有……”郑伯连忙回道。 公子无夏收到与楚和谈的贴子,连忙招开了智囊团会议。 “是不是过于急燥了?”陈阳看了日期后问道。 公子无夏皮了眼,“楚王拿再次攻城要挟,祭公同意了。” “没想到周天子卿士如此胆小,楚人都败了,还怕他来攻城?”崔岭不屑的哼道。 “逼急了,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陈阳叹道。 还真有这可能,崔岭闭嘴了。 公子无夏道:“门客收得怎么样了?” “回公子,几乎没有合乎要求的门客。” 仿佛在意料之中,公子无夏眸瞳微束,“后天,与楚谈判,需两个口才、风度出众之人,能选出一二吗?” “公子……”陈阳为难的看向公子,“我们身边的贵族并不多,能干的贵族更不多,而庶士、平民虽有才,但口才好且有风仪者几乎没有。” 公子无夏轻抿嘴唇,“小儿如何?” “公子说得是许国美姬?” 公子目光对上陈阳目光。 陈阳马上揖礼,“这……” “大夫不想同意?” “这……”陈阳内心有些复杂,单从才能、风度上来说,许国美姬当然能胜任,可公子要娶她为妻呀,这样在众诸候面前抛头露面真得好吗? 公子无夏静静的等着陈阳回答。 第145章 正夫人 动手 公子如此坚持,陈阳又能怎么样呢? “公子,还有一人比较合适。” “何人?” “门客素。” 公子无夏点了点头,“嗯!” 陈阳立起身:“那小人下去准备一下。” “嗯!” 姜美初准备和路四等人出去转转,结果大夫陈阳来找自己,说了公子的意思。她倒是没有意外,点点头答应了。 陈阳想说什么,终是揖礼而道:“那小的为美姬准备衣履。” “辛苦大夫了。” 陈阳道:“美姬客气了,素也将跟随公子一起去与楚人谈判。” 姜美初点点头,“多谢大夫给他机会。” 陈阳下去忙了,姜美初不好意的说道:“等与楚谈判之后,再与大家出去。” “主人,公子的正事要紧!”陆五道。 郑好也道:“然,主人,那你忙吧,我们回去了。” 山老头见众人要离开,他开口道:“我留下来帮衬一把。” “山叔,我没事。” 山叔摇头:“壮三打听到我的前主人也跟公子一起去郑宫,我以他仆人的名义,跟着一起进宫。” “这……” 陆五连忙道:“主人,这方法好,不管如何,山叔在你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看到大家关怀自己,姜美初怎能拒绝呢,微笑点头答应了。 馆舍内,众诸候都知道后天要与楚人谈判,在紧张的同时,又都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要回国了吗? 从夷姬身上爬起,听到这个消息,虞候大笑几声,突然脸色又沉了下来。 夷姬披起衣裳贴到虞候的后背,“主公愁什么?” 虞候转眼瞟了她一眼,耷着双眼并不回话。 见老男人并不回自己的话,夷姬也不恼,探身下床,玲珑紧致、光滑白析的身子在宽大的衣袍内,随着走动,风情无限。 五十出头的虞候又有雄风之意,跟着探下身子,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夷姬,“你这妇人,真让寡人爱不释手。” 夷姬转头,眼波如勾,“刚才主公还不搭理妾身呢?” “还不是给那个贱人闹的。” “贱人?要奴家帮主公弄到手么?” 原以为妇人会妒忌,没想到妇人居然帮自己算到手,哎呀,刚才是雄风,现在就是感动啊,虞候连忙啃上夷姬,特别卖力。 “亲亲,主公还行么?”骑马的虞公喘着粗气问道。 “主公当然是最猛的,啊……妾……妾……受……” 夷姬仿佛娇不胜喘,一副欲迎还拒的娇羞模样,真是天生媚妇、妖姬啊,虞公越发卖力起来,不会儿,苍老疲态越来越显现,夷姬却在虞候的身低下,容光焕发,娇媚无双。 终于完事,大口喘气,浑身流汗的虞候还不忘问一句,“尔等如何帮寡人把他弄到手?” “主公,妾身先要知道是何人?” “晋公子身边的门客素……” “妾知道了!” 虞候歪过身子:“你要是帮寡人办成这事,寡人封你为次夫人。” 夷姬如丝媚眼秋波横流:“那妾怎样才能坐到正夫人位置上呢?” 虞候脸色突变,“你还想正夫人?” 夷姬纤纤玉手贴到虞候前脯上,轻轻摩娑,仿若不经意般道:“妾也曾是一国之公主呢?” “夷国……”虞候老眼眯起,看向夷姬,如果楚人还回被占的城池,那当中也有夷国……如果……倒也并不是不可,只是…… 夷姬仰起妖媚的小脸等待虞国回答。 虞候眯眼:“那晋国小儿竟敢收了我的逃奴素,寡人想让他吃点苦头,你要是能办到,吾就封你为正夫人。” “当真,主公?” “那是自然。” 夷姬媚眼眯成一条缝,“妾一定让主公心想事成。” “那寡人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唯,主公。”垂下眼,夷姬双眼如蛰。 素听到自己能跟随公子与楚人和谈,激动的差点失态,连忙端直揖礼,“多谢大夫提携。” “好生准备准备。” “诺,大夫。” 跟在公子身边啊,多令人羡慕,与素一起做事的几个小吏有真心恭喜的,也有虚情假意奉承的。 “素,要是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等,可要提携提携我们。” “然,素,我们可是你朋友,提携了我们,你等于有了个帮手。” …… 你一句,我一句,素全然没有开口的机会,只有揖礼朝众人还礼,等他们口说干了,才道:“公子开明,大家都有机会。” 见素敷衍他们,槐冷哼一声,“我们可没有许国美姬可攀。” 素倏一下抬起头。 “难道我说得不对!”槐迎头顶上,瞪着眼,就像一只斗鸡。 素扬起拳头就要冲上去,众人见此,赶紧上前拉架,“素……素,槐也就是随口说说,请不要放在心上!” 素怒色道:“说我可以,说美姬就不行!”用力拔着人群,素的拳头揍了上去。 “啊……”槐被揍痛大叫起来。 “素,有人找你——” 就在素与槐闹得不可开交时,仆从在公务房门口叫道。 两人停止了打斗,素收回拳头,狠狠说道:“要是下次再提到美姬,我不会用拳,我会用剑。” 几人吃惊的看向素,个个都从他眼中看出了愤怒与认真,槐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 “庶士,有人找。” 素冷冷看向槐,哼了声转身走到门口,“何人找吾?” 仆人伸出手,递上贴子,“在这里——” 素伸手接过,刚看到名字,嚯一下扣下木牍,朝仆人微笑点下头,“多谢了。” “庶士客气了。”仆门说道:“小人先退下了。” 素微颔首,略思索之后,转身对几人说道:“诸位,吾去大夫处借简,先行一步。” 为首的小吏挥了挥手,“公子的事重要,赶紧去忙吧。” “多谢有司!” 月色中,南阳君进了郑宫,并没有去找郑候,而是找到了公子兴,“叔叔——” 南阳君抬手一挥,公子兴房间内小宫仆都出去了,贴身侍候的宫人看了眼公子兴,公子兴亦抬手。 房间内除了二人,所有人都出去了 看到南阳君面色凝重,公子兴紧了紧眉,等待他开口。 “子兴——” “叔叔,何事?” 南阳君抬头,“马上就要收回二十一座城池了。” “要是楚人不同意呢?”公子兴并不乐观。 南阳君说道:“晋公子身边能人辈出,肯定会拿回二十一座城。” “那叔叔的意思是?” “拿回二十一座城后,要让他们属于我们。” “叔叔,可上卿要呈奏天子还回各诸候国的城池。” 南阳君看向公子兴:“但楚人交接时,肯定先要与我们交接。” “叔叔……” “各国城池的舆图、邑章等物,现都在我郑国人手中。” 公子兴两眼发光,“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子兴——”一张即便没有表情的脸,也呈现三分笑意的南阳君,此刻面上呈现的都是上位者予夺生杀之势。“如果……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拥有二十一座城池,主公是不是有可能成为方伯?” “叔叔的意思……”公子兴双眼睁得很大。 “对,就是你想象中的意思。” 公子紧张的抿紧嘴,“可百国诸候都在这里,事情一旦……” 南阳君面笑肉不笑:“郑国当然不能出手……” “那如何成事呢?” “借刀!” “借谁?” “他们——”南阳君转身,看向殿门外。 殿门外的方向正朝着馆舍,公子双眉坚了坚,“能成吗?” “他们已经动手了,我们不过做个推手而以。” “动手了?” “嗯!”南阳君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山叔不在,郑好习惯性检查一下租住的院子,陆五那能让她干呢,笑呵呵的说道:“你去睡吧,我来就行。” 郑好摇头:“山叔交待我了,说女人心细,必务让我检查一遍再去睡。” “那我跟你一起。” 郑好点点头,两人一起检查了院子门窗等角角落落。 “我就说没问题吧。”陆五咧开一嘴白牙说道。 郑好笑笑,“走吧,去看看胡大哥等人都回来了没有。” 陆五嘴然上扬,“是不是山叔让你看着我们兄弟几人?” “山叔也是为了你们好。”郑好间接承认了。 陆五眨了眨眼,自己要不是喜欢郑好,这时辰怕也是在外面晃荡,明白山叔的苦心,他在时,每天都是等到最后一位兄弟回来才肯进房睡觉,现下他去照顾美姬,便让郑好照顾兄弟,亲人也不过如此吧! 深心溢满感动,夜色中,陆五悄悄贴近了郑好,一起与她走在时光里。 走到路四房间,他正在与田二算着钱币,见他们进来,朝他们笑笑,“怎么还不去睡?” “马上就去睡了!”陆五笑嘻嘻问道:“四哥,账还没有算好?” 路四道:“差不多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去睡吧。” “嗯,好的。”陆五笑嘻嘻的伸手拉了一把郑好,“咱们走吧。” 郑好朝二人笑笑,转身跟着陆五走了。 又准备去壮三的房间,结果在门廊处遇到了他,“咦,三哥,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呢?” 壮三摇头,“主人和三叔都说了,百十个诸候国之人都在郑都,又加上战后,挺乱的,让我少在外面打探消息,早点回来。” 陆五点头:“还是主人和山叔想得周到。” “那是自然。”壮三笑道,“你们找我干嘛?” 陆五道:“以前都是山叔巡院子,他不在,我跟郑好看看大家有没有回来。” 壮三笑着伸手拍拍兄弟的肩膀:“有人惦记的感觉贼好。” “那是!”陆五大笑,“不跟你说了,我再去看看大哥,现在就没见他人影了。” “大哥晚上出去乘凉还没有回来嘛?”壮三吃惊的反问。 “还没到他房间。” 壮三摇头:“他要是在家,不可能呆在房间内。” 也是,胡大哥可是个爱热闹的人,不到大家都睡了,他也不会回去睡的,陆五与郑好有些不安,“四哥与二哥在算账,其他地方我们都巡视过了,没人!” 壮三转头看向门外,“我跟你们一起出去找找。” “好!” 三人连忙出了院子找人,壮三边走边问:“采姑娘呢?” “忙了一天,累了,我让她先睡了。”郑好说道。 “哦!” 郑好与陆五都明白壮三这声‘哦’的意思,胡大对采离有些意思,可是采离姑娘嫌他太糙,一直避着他。 三人一口气跑了几条巷子找。 某条巷子内,巷子口里里处处围了几层人,在清朗的月色下,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下,几个江湖艺人正在耍着杂技,他们或是拳打脚踢表演功夫,或是用头顶缸,或是换着鬼面面具,引得众人或是喝彩,或是惊得连连往后退。 “哇……好吓人的面具……” “然,太诡异了!” …… 心情有些郁结的胡大,在这些江湖杂耍下,终于好了些,不就是错把男人当成女人嘛,不就是小娘子不心喜自己嘛,那就再找心喜自己的。 人群中,有人不动声色的挤动着人群,有人悄悄靠近了胡大。 “嘭……”带着鬼面面具的男人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团火,燃烧成一片火光。 “啊……” “哇……” …… 既刺激又紧张,人群不自觉的后退,又不忍住拍手称道“好……好……”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虽然在行商的旅途中,胡大看过不少这样的表演,但他为人简单,情绪极易被周围环境调动,见众人说好,他也跟着叫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壮硕的身体,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显目。 悄悄靠近的人,袖管里藏着短刀,踮着脚尖,好像朝中间看过去,实则手臂如弹簧刀一般缩回蓄力只等用力刺出。 找了几条巷子,看到不少乘凉之人,就是没看到胡大,三人都紧张起来,脚步越发快了。 郑好甚至边小跑边掏出袖中的布币,扔给在巷子里乱窜的小孩们:“有看到一个满嘴络腮胡子的大块头男人嘛?” “没有……” “好像有……” “好到见过……” …… 抢到布币的小孩们回答不一。 陆五停下来,笑问:“刚才谁说见过的,这里还有布币……”他掏出自己的布币问道。 “前面有个巷口有围了好多人,有大块头去那边了。”小孩回道。 陆五连忙把布币扔了出去,拉上郑好,跟上了撒腿就跑的壮三。 “好……好……” “再来一个……” 远远的,壮三听到了人群喧闹的声音,声音中,好像有大哥的声音,提着的心不知觉的松了松,突然,余光里,有个黑面妇人转身就走。 他以为是巷子里的住户,可是身形却有些熟悉,还没等他想完,陆五道了声:“不好……” 郑好惊:“怎么啦?” “好像西婆子!”在边邑农庄时,陆五管了农庄好长一段时间,与西婆子接触的比较多,再加上‘小石子’事件,他反应很快,“大哥有危险!” 第146章 失踪 威胁 郑好惊:“怎么啦?” “好像西婆子!”在边邑农庄时,陆五管了农庄好长一段时间,与西婆子接触的比较多,再加上‘小石子’事件,他反应很快,“大哥有危险!” 听到陆五的话,正在小跑的壮三拐去追西婆子,转头叫道:“你们去前面看看,我去追西婆子!” “三哥——”陆五顿住脚,不放心看向跑远的壮三。 “赶紧去看看,等一下在这里会合。”远远的传来壮三的声音。 抿了一下嘴,陆五拉起郑好的手就朝传来吵杂声音的巷口跑去。 “嘭……哧……” 怪面人在众人的叫喊声中,再次喷出火来,火焰冒得很高,照得整个巷口都亮了。 “好……” “好……”众人兴奋的不停跳脚叫唤。 人群中,陆五只寻几眼便看到了胡大块头,双手放在嘴边,大叫:“大哥……大哥……”叫得很急切,站在陆五跟前的人群,被他的声音吸引得转过头去。 胡大也跟着人群转过头,“老五——”一眼便看到叫他的陆五,他高兴的举手回叫。 伸短刀的中年男人倏一下伸回袖管,顺着人流隐匿,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大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回去——”挤过人群,焦燥后,陆五的口气有些埋怨。 胡大见兄弟生气,理亏的挠挠头,“俺……俺现在就跟你们一起回去。”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郑好目光看向来时的巷子内,发现三哥并没有出来,听到胡大的话,说了句,然后转身就朝来的巷子内快步走去。 陆五知道郑好担心什么,也跟着快步进了巷子,虽说三哥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混迹江湖经验比他们多多了,可不知为何,今天晚上的夜色,总给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大概是感觉到陆五和郑好的焦燥与担心,胡大问:“出了啥事?” “三哥去追西婆子了。” “西……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胡大虽是老大,但平常都是大家按排好什么事,他去完成就行,基本上不要动脑子,问这话完全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不安。 “上次不是说了嘛,他们可能是冲着晋公子来的。”陆五边回话边看向巷子,希望一眼就能看到回过来的壮三,然而巷子里除了散落的乘凉之人,并不见壮三的身影。 已经到了刚才追西婆子的巷口,从巷口望过去,巷子更深,更黑得不见人影。 “五哥,咋办?”郑好不安极了,看向陆五。 陆五转过头,看到焦急不安的郑好,安慰道:“三哥一向在市井坊里转悠,没事的。” “我进去找找。”胡大话还没有落,就进了巷子。 陆五没有阻止,拉着郑好的手,跟着胡大进入了巷子,他们一口气找了几条巷子,夜越来越深,更夫与巡卒都出来了。露水打湿了三人的头发,深夜的凉气,让他们脸色发白。眼看着二更天要到了,还是没找到人影。 “老三会不会已经回去了?”避开更夫和巡卒,胡大小声问道。 陆五摇头:“三哥跑远之前,特意说了一句,让我们在刚才的地方汇合,他不可能先回去。” “可俺们都回刚才那地方五、六次了,都没见人。” 是啊,都不见人!郑好感觉自己有负山叔的托付,伸手就去抹眼泪。 “别哭……别哭……”陆五把郑好搂到胸前,咬了咬牙,“大哥,你回去看看,我和郑好在刚才的地方等三哥。” “哦!”胡大点点头,“要是家里没人,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好!” 还没等胡大出巷子,路四和田二到了,两人近前来,身上都是露水,喘气声有些重,看来在外面也转了好长时间。 “附近所有的巷子都被我们两个找遍了,终于看到你们了。”路四平了口气说道。 “二哥,四哥,三哥回去了吗?” 路四摇摇头,“你们不是出来找老大的嘛,怎么变成找老三了?” 听说找自己,胡大伸手就打自己的头,“都怪我贪玩,都怪我……”不停的敲打自己。 田二伸手制止了他,“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赶紧去找老三。” 路四比较冷静,壮三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经常有不回去的时候,但他不回去,一定会差人送个信回去,今天不仅门房没收到信,老五还找他,说明事情…… “你们什么时候走散的?” “大概亥时初!”陆五回道。 “都这么久了!” 陆五点点头,“三哥肯定被西婆子夫妇抓去了。” 路四蓦得抬起眼,“老三去追她?” “嗯!”陆五咬咬唇,“现在怎么办?” 路四也感到了事情不同寻常,沉着脸没吭声。 “要不,找主人,她或许有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战后的郑都这么乱,找到主人,主人身后是晋公子,也只有他才能有能力帮着找壮三。 在路四等人纠结现在去找姜美初还是天亮后去找时,被人打晕的壮三忍着疼痛睁开了眼,试着看了好一会儿,眼前一片漆黑,又动了动身子,身子被麻绳捆缚着,如蚯蚓一般弓了弓身子,发现身体还被麻袋罩着。 行走江湖多年,壮三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捆绑成这样,心不甘之时,更多是担心兄弟们,他们找自己该是急了吧! 天色已亮,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壮三的影子,路四等人不敢大意,按商量好的连忙朝华庭院而来。 一直没有公子禧的消息,让陈阳很头疼,与楚谈判眼看就要开始,那被郑灭的几个诸候国人来得越全越好,越有利于他们拿回城池,否则,郑人出面,这好不容易夺回的城池又落到郑人手里,可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走廊处,遇到石予,陈阳问道:“邓候什么时候到?” 石予回到:“今天中午。” “太好了!”陈阳道:“黄国公子也从徐国赶来,夷、薛两国主公、公子虽已战败而薨,但宗族已经另立候伯也已经到了,现在就差许国……” “许国有美姬不可吗?” “呃……”陈阳愣了一下,“可妇……” 石予轻笑:“大夫,许美姬都能以公子门客的身份与楚人谈判,又为何不能代表许国呢?” 陈阳失笑般摇摇头,“说得有理,那我就在许国那栏里写上许美姬的名字。” 石予点点头,两人一起去了公子书房。 房内,韩将军正在说城外军卒之事,“公子,楚人有蠢蠢欲动之势,小人试着招集各国军卒,结果被解散的军卒很快集合过来,吓得楚人不敢动了。” 坐在几后,晨光从天窗倾泻而进,明媚灿烂,晋公子一头乌发束着白色丝带,眉长入鬓,黑眸锐利,薄唇轻抿,棱角分明的轮廓,一身雪白衣袍,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完全浸在光线里,温润之间,高雅翩然,卓尔不群。 听到门移动的声音,公子眼眸微抬,轻轻颔首。陈阳与石予轻轻坐到了韩将军身边,听他回事。 “明日与楚谈判,各种情形都有,韩将军可调兵遣将便宜行事。” “公子——” “公子——” 公子无夏的话不仅让韩武吃了一惊,亦让身边的石予与陈阳吃了惊。 “石将军明日与我一起进郑宫,崔大夫留在郑宫门外,郑都外,楚人的一举一动就全仗韩将军了。” 韩武连忙立起身揖礼,“小人绝不辜负公子期待。” “嗯!”公子无夏点点头:“辎重等事宜,汝可找崔大夫商议。” “诺,公子,那小人就选告退了。”韩将军又朝石、陈二人行了礼退了出去。 公子无夏问:“邓黄等几个诸候国的人都到了吗?” “回公子,今天晚上之前,除了许国,几国都有人过来。” 公子无夏道:“我已让崔大夫调兵卒进郑都,必务保护这几国之人。” “诺,公子!”陈阳行礼道。 “如果人手不够,可找陈、蔡二国调用。” “诺,公子!”陈阳说道。 公子无夏又道:“郑宫之内,谈判之时,所有守卒、护卫之事,石将军安排的怎么样了?” “小人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还有些细节等下就去找催大夫。” 晋公子点点头,“嗯,劳烦各位了。” “公子客气了,这是为臣们应当做的事。” 陈石二人禀完事后,出了公子房间。 看似风轻云淡、举重若轻的贵公子,在房间无人时,伸手揪眉心,好难啊!突然抬头叫道:“来人——” 里二连忙进了房间,“公子何事?” “初儿呢?” “禀公子,一大早,那几个庶人就来了,美姬正与他们说话。” 公子无夏皱眉,“不知明天之事么?” “美姬应当告诉他们了吧。”里二小心翼翼的回道。 “那为何还来扰初儿?” “这……” 十竹从暗处走出来,“小的马上让人打听。” 正准备明天谈判之事的姜美初,怎么也不会想到最精于江湖之道的壮三会丢了,冷汗当下就出了。 “主人也不相信是不是?” “是啊!”姜美初微微仰头吐了口气,“壮三哥可是精于此道的人,怎么可能着了别人的道,让人抓了去。” 几个面面相觑,郑好小声啜泣,“都怪我,要不是我要出去找胡大哥,三哥也不会出去,也不会丢……” “要怪也怪我……是我……是我贪玩……” 姜美初伸手制止他们相互自责:“隐在暗处的人想搞事,并不是我们不出去就能避开的。” “主人……那……怎么办?壮三哥丢了快一夜了,要是坏人……” “不会的。”姜美初打断他们的话,“敌人肯定有目的,在他们目的没达到之前,不会轻易杀人。” 路四道:“主人,上次你分析过,西贾的目标可能是晋公子,那他抓我们的人有什么目的呢?” 听了路四的话,姜美初第一反应是,利用壮三威胁自己杀公子?可她随即想到,在这个时代,贵族与庶民之间,社会等级分明,不可能发生为了一个庶民去杀贵族之事,那么他们抓壮三的目的肯定不是威胁自己去杀晋公子。 那么是什么呢?难道是引出自己,他们刺杀公子?姜美初觉得这种可能性大些,毕竟,以前有过刺杀,自己在公子身边,让那些人没有得逞。 想到这里,姜美初低头,伸手揪了揪眉心,西贾从晋都而来,又这么了解自己的身手,那么想刺杀公子的人已经不言而喻了。 用‘内忧外患’来形容公子一点也不为过。 抬起头,姜美初对大家说道:“我和大家一起出去找找。” “主……主人……”陆五不安的问道:“明天……你要跟公子去郑宫与楚人……那个……要不……等过了明天再找三哥。” 姜美初摇摇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我先跟大家出去找找。” 姜美初刚想去找公子说这事,公子来了。 不知为何,看到公子,姜美初感觉很委屈,有些想哭,“公子……” 公子温和一笑,“初儿——” “我要去大街上找人。”浓浓的鼻音,让刚才还是冷静、果断的姜美初瞬间成了一个小女人。 今天有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南阳君别上佩剑准备进宫了,回事的仆人弓身弯腰,小心紧慎的走到自己身边,低语道:“君子,许美姬出了华庭院。” 南阳君双眸一亮,双眉挑起,刚想开口,发现仆人神色慌张的退后一步,皱眉而问:“何如?” 雀儿现在很怕见到夷姬,听到她又叫自己,硬着头皮到了她房间,“夫人,你叫小奴?” 夷姬正在铜镜前摆弄虞候送给她的金簪,“你觉得这枝怎么样?” “非常漂亮。”雀儿上前,帮夷姬整理发髻。 夷姬挥了挥手,让身边新来的两个小奴退了出去。只余雀儿和夷姬相对,雀儿又怕又不安。 “你怕我?” 开小差的雀儿吓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扯了夷姬的头发。 夷姬好像没发现一般,自顾说道:“帮我办件事,我就把你送到公子季身边。” “夫人……”雀儿吓得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你不想去?”夷姬轻轻抬起眼皮问道。 “否……想……”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奴……奴……”雀儿不敢对着夷姬的眼,目光避在一旁,眼珠子不停的动着。 夷姬轻屑道:“我自己去做,或是找人去做,都一样,但你就没机会了。” 想到公子季,雀儿生出胆气来,转头看向夷姬:“那……那夫人想让小奴做什么事?” “你的前主人许美姬出去了。” “夫人……要我跟出去?” 夷姬双眼迷离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那是……”雀儿紧张的看向夷姬,她到底有什么事让自己做呢? 第147章 暴杀 看着晋公子的马车出府,既不是郑宫方向,亦不是馆舍方向,而是普通大街上时,更子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马车后面,不停的找着机会,准备喊见美姬。 陆五带着许美姬到了他与壮三失散的巷子口,白天下,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巷子,歪歪斜斜的石子在八月阳光下,泛出深褐色的苔藓,显得古老而苍桑。 平民巷子,难得有华贵的马车到来,引得巷子口迅速围聚了很多人,人群中,有个黎黑的中年妇人见到晋国标志的马车,马上激动的眉毛都飞了起来,悄悄的朝后退去……退去…… 更子夹在人群中,一直看着马车,期待马车上的人下来,可他们迟迟不下来,急得他跳脚,焦急的同时,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叫公子过来呢!转过身,拔脚就朝自己租住的客栈跑去。 哎呀……他被人绊倒了,可他根本不在乎,爬起来继续跑,脚管却被人死死拉住,“放开……你放开……” 被换了身体的夷姬饿得双眼紧闭,本能的扯着活物不放,“给我点吃食,给我点吃食……” 看着自己没办法脱身,更子看了眼手中的纸包,里面有给公子买的朝食,赶紧打开,拿了一个塞到拉脚管的手中。那手感觉有吃食,终于松了。 更子看了眼老太婆,拔脚就跑。 天亮醒来后,采离发现郑好姐姐他们居然都没有回来,不安的跑到门口,一脚出了门,却停住了,自己是郑国的逃奴,要是出去,被抓住怎么办?吓得赶紧缩了回来,门房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马车内,看着四通八达、乱如蜘蛛网的民宅巷子,许美姬按了按太阳穴,神情凝重,感觉如一团乱麻。 公子无夏伸手替她按太阳穴,“我让石予来,挨着搜查一遍。” “别……”正在想办法的姜美初连忙制止:“狗急跳墙,他们会撕票的。” 公子无夏按太阳穴的手顿了一下,“我去找南阳君,让他把人找出来。” 许美姬抬眼看向公子,摇摇头:“郑国人正想着如何夺回二十一座城,找他们不妥。” 晋公子凝眉。 许美姬伸手握住了按太了穴的手:“公子,我想用最真接粗暴的方法。” “何意?” “下马车——” 暴露目标,让敌人击杀。公子无夏瞬间明白了小女人的意思,挽手就拉着她放下了马车。 姜美初用力拉住他,“公子,是我下马车。” 公子无夏转头:“没有你在身边,我在何地都一样。” 眨了一眼,是啊!姜美初不在坚持,跟着公子无夏下了马车。 “老天啊,贵人出来了,贵人出来了……”围观的人群讯速发出连绵不绝的惊叹声。 “老天爷,是仙人下凡……” “仙人……” 处众人中,身长颀长的公子无夏,似珠玉在瓦砾间,俊美中透着英气,贵胄中见儒雅,淡漠俊美的脸庞上,一双耀眼黑眸肃然若寒星,让人望而生畏。 人群不知觉的往后退,边退边跪下行礼:“贵人……” “贵人……” 公子无夏淡然的看向人群,白衣胜雪,白玉簪束发,微风中,风姿特秀,爽朗清举,衣袂飘逸,好似谪仙下凡。 贵人来临,坊正连忙上前,叉手行礼,“不知贵人驾到,请恕庶民无礼。” “尔等……” 公子无夏的话还没说完,一箭矢朝他面门急速而来。 坊正感觉自己的眼都没来及得眨,贵公子身边有影掠过,等他眨眼之后,那影子已经立定,手中剑背已经挡了三支箭,落在他面前。 愣过神的老头弹跳着后退了一步,安静顿默的人群,随着人影的站立而醒过神来,“啊……”他们齐齐唰唰看向贵公子身边的妇人,只见她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肤如凝脂,绾起的青丝,有几缕碎发,在微风中,随风飘动,空灵清绝,美倾国倾城。 老天啊,这世上竟有这等美人,十指纤纤……竟拿着剑……暗自赞叹的众人不知觉的又朝后面退了退。 “贵……”怕失礼的坊正上前一步,刚开口,眼未眨,又有影掠过,这次他未眨眼,连忙转头,看向晃动的影子。 十竹等人已经转到了公子无夏身边,手持剑护着公子,眼向四周,耳听八方。 “咣……” “噗嗤……” 打斗再也没有停过,受到惊吓的人群四入逃窜,整片胡同瞬间空荡起来。 “主人……”郑好站在马车边上,担心的小声叫唤着。 四贾夫妇已经合围上来,十竹带着手下正在护卫公子。 公子无夏亦抽出自己的宝剑,参加了战斗,烈日下,冷兵器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 馆舍内,门客小跑着到了公子季房间门口,里面传出靡靡之音,门客仿佛没有听到,低声叫唤道:“公子……公子……” “进来……” “唯……” 门卒拉开移门,门客进了房间,公子正骑在一个小奴身上,用力的奔驰,他仿佛司空见惯,揖礼道:“公子,那对妇夫上手了。” “喔……”赤着上身,额头全都是汗,面色潮红,公子季骑马的动作没停,头却转过来,挑眉得意的叫了一声,“干得好,干掉他……” “公子,要不要派些人手过去?” 听到自己的人手杀将上去,公子季兴奋极了,疯狂的骑着马,‘马’儿受不了颠簸,大声叫唤:“啊……啊……” “啪……啪……”公子季抽上‘马’儿的嘴巴,“让你叫,让你叫……” 牙齿差点被抽落,雀儿不敢叫了,极极的疼痛与兴奋让她的脸都变形了。 两具白化化的身子在眼前晃动,刺得门客连忙避开眼去,揖礼道,“公……公子……” “找表哥去!” “唯……”门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间,小跑着走了。 房间内,公子季近乎颠狂的冲嚣,快忘了这是郑国人的馆舍,低声厮吼:“干死你,你死了,什么就都是我的了,哈哈……” 门客夹着腿找到了公子呈,“公子,那对夫妇……” “吾已经知道了!”公子呈阴沉着双眼,直勾勾的不知看向何方。 “公子,要不要加派人手?”门客低声问道。 公子呈收回目光,“吾已经派出去了。” 门客双眼一亮,“小人替夫人谢过公子!” 郑都城外,楚国营地,斥候伸手,一只飞使鸽停落在他左手上,右手迅速从其腿上解下一个封腊丸,快速到了楚王公务房。 “王上,城内有消息。” “呈上来。” “唯……”侍人连忙接过信件呈给了楚王。 揭开封腊,打开帛,楚王一直坚着的双眉抖然平了,“太好了,太好了!” “王上……”令尹揖礼。 楚王哈哈大笑,“谈判之前,干掉晋公子,多么令人期待啊……哈哈……” 楚令尹跟着微微点头,“除了晋公子,中原其他诸候根本不足为惧也。” “然,只要晋公子死,吾马上攻了郑都。” “哈哈……” “公子……公子,看到前面的马车了吗,还在,美姬还没有走,你们兄妹终于可以见面了。”更子边跟边指着前面的马车说道。 许国公子禧的双腿有点抖,但仍加速朝前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公子,听说邓、黄等国都有使者派过来,你跟美姬相认,有晋公子庇护,就可以不怕楚人了。” “妹妹……”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公子禧不管,他边跑边悄悄抹了抹眼泪,亲人啊,我终于可以见到亲人了。 “哥哥……那不是我,我在你头顶啊……”飘荡的许美姬泪如雨下,可惜,这些泪如她身体一样,看不见,摸不着。 小鬼气喘吁吁用力拉着链条,“赶紧跟我去地府……” “鬼差大人,我就哥哥说几句话,说完了就跟你回去。” 小鬼顿住手,“你不是在他梦中说过多少次了吗?” “不……不……我要亲口跟他讲,让他杀了夷姬!” “呃……”小鬼惊呆了,“就为这……” “是啊……” 小鬼低头朝地面上看过去,她都成枯老太婆了,难道不是最好的惩罚吗? 许美姬仿佛知道小鬼在想什么,冷笑一声,“我要连她的媚毒的身体一起毁掉。” “咝……”小鬼缩起身,“你怎么比我们鬼还可害。” “因为我是厉鬼。” “……”小鬼手一抖,许美姬竟从铁链中滑走了,“喂,喂……等等我……” 石予带着山老头竟被一拔蒙面人挡住了,“该死,这是场有预谋的劫杀!” “主人,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救小禾去了。”山老头心急如焚,拱手道。 公子与许美姬在一起,山叔过去,也等于帮了公子,石予当然不介意,边忙道,“去吧。” “多谢主人体谅。” 石予挥剑,杀上了围劫之人。 “咣……” “当……” “杀啊……” “杀啊……” 郑都大街瞬间混乱起来,“杀人啦……逃啊……” 用纱裹着头部的采离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随着人群涌动,寻找着郑好等人,不知不觉被人群挤到了劫杀圈周围。 “郑好姐姐……”看到马车边挥戈的郑好,采离高兴的举头,半遮的面纱松了下来,吃了食有力气理夷姬坐在巷子角,抬眼间,竟看到了自己的妹妹采离。 “采离……采离……”夷着高兴的朝妹妹爬过来。 箭袋里的箭越来越少,可还没能击中对方,屠狗本就燥爆的心越来越燥,该死的狗男女,为何要一道来一道去,连击杀的机会都没有。 该死的许国美姬,这那里是人,分明是一只杀不死的鬼,近百支箭都射出去了,竟一支都没有碰到她,娘格老子,老子要干死你…… 不知对方是不是没有箭了,竟有一会没有射出来了,姜美初微躬着身子,身体一只如蓄势待发的小猎豹,攻击随时随地击杀过来的箭矢,枪戟。 “老贾……” 突然一声女音传到了姜美初的耳膜,本能的,跟着声音转头,想瞄一眼西婆子,可这不足0.1秒的变故,差点让她身陷囫囵。 “咝……” 明明是剑穿透空气的声音,耳膜处却听到了蛇击猎物的冷嗖声,头未转,手中的剑已经迎着声弱势强的声音出去了。 一个黑而高大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手中的剑直击姜美初面门,快得根本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初儿……” “主人……” “妹妹……” “美姬……” “嘣……”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 相向对击的两人却在瞬间又如相同极数的磁极被极速弹开,“嘭……”重物落地的声音。 随着一阵灰尘的落定,人们终于看清了对击的两人。 “初儿……”公子无夏挥着剑上前,连忙扶住连退三步的姜美初,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方一腿跪地,一手拄剑,头缓缓抬起,嘴角有血溢出,“听闻许国美姬剑术绝天下,果然不假。” 姜美初看着蒙面人,冷笑一声,“看看我身后——” 黑衣蒙面人瞧向许国美姬身后,一个老者双手执剑,气微喘。 “两人合力?”黑衣人试着说道。 “你以为呢?” “啊……”黑衣人狂吼一声,再次挥剑而上,“二对一,我才是天下第一剑客。” “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刺客,也敢称第一剑客,哈哈……不要笑死我。”姜美初与山老头合攻而上。 杀戮再次陡起。 一直据在最高点的屠狗差点仰天长笑,竟来帮手,真是天助我也,看向腋下那个微小箭袋,里面只有三支箭,可每支箭头上都喂了顶极毒药,真正是见血封喉。 是时候拿出来了,屠狗换了一支小石弓箭,轻轻瞄准了下面的目标,这次一定要成功。 十竹一直紧贴着公子,挥斩着手中的剑,西贾一直没有机会刺杀到公子无夏,急火的双眼能吃了人。 路四几人缠着西婆子,没想到一个中年婆子的身手竟这么好,他们几个都不是她对手。 西婆子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丛心,胳上挨了一下,“啊……” 西贾听到了妇人的叫喊声,转手帮她挡了一剑,看着渐渐落于下风,他给了西婆子一个眼色,准备撤退。 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两个黑衣,剑直指公子无夏。 太好了! 处于弱势的西贾夫妇瞬间又鼓起了气,双剑合壁杀向公子无夏。 第148章 结果 “公子——”十竹被黑衣人缠上了,一直脱不开身,看到公子被围困,难得开口的他叫了一声。 听到十竹的呼喊声,姜美初气达丹田,轻盈跃起,挥剑如虹,朝蒙面人斩杀下去。 “当……”气焰嚣张的蒙面人挥手举剑挡了一跃而下的剑,却被剑气震得后退数步远。 山叔挥剑追杀过去,姜美初得以脱身,转纵跃到公子无夏身边,剑光横扫,“噗嗤……”血溅当街。 “初儿……”一个惊愣,公子无夏大叫。 听到公子大叫,路四等人惊骇般齐齐看向他,“主人……” 更子扶着公子禧刚刚围到杀戮场边上,听到众人吼叫,在剑光火拼中寻找美姬的影子,可那里找得到。 “不……妹妹……”公子禧大恸。 “美姬……”更子跟着呢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晃动的影像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立定的西贾刚想大笑,却发现身边的婆子头颈歪在一边,鲜血如注。 “不……婆子……”连忙扶住婆子,西贾大吼。 原来并不是美姬,公子无夏松了口气。 蒙面人、黑衣人失望的再次伸出兵器,呼哧……双叉戟急速飞向公子无夏,姜美初挥剑如闪电般席卷而去。 哐当…… 嘭通…… “你……”双手拄着双叉戟,西贾在倒下去之前瞪向许美姬,“不是人……噗嗤……”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卒然倒地。 姜美初低头看向握长剑的手,不是人……好像是……没等她想完,一对黑衣人袭击而上,她都没有抬头,长剑挥掷而去。 一道剑光流散过后,黑衣人双双倒地。 “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剑?”断气之前,黑衣人指向姜美初。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妹妹……”许国公子禧惊吓般后退一步。 还没惊喜完,更子被自家公子的话惊醒,暗道,美姬何时会剑术了,还如此厉害,难道她并不是美姬…… 飘荡在头顶的许美姬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才是许国美姬。 “我也不知道啊!”姜美初看向山叔,“难道我已经破了气术界限?” 山叔顶住蒙面人的剑,转头回道:“我听师祖说过,气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剑、气、人三者合一,以你现在的状态,大概是摸到了边缘。” “哦,哦……”姜美初连连点头,“边缘能杀了他么?”她抬头看向正在与山叔对决的蒙面人。 蒙面人已经见识到许国美姬无人能比的剑术,一个虚抬,剑走流光,竟转身而逃。 姜美初迎身追了过去。 太好了……太好了……看着姜美初去追蒙面人,一直藏身在屋顶的屠狗拉开了弓弦,嗖一下,毒箭离弦,直向公子无夏飞来。 “公子——” “公子……” …… 众人齐呼。 公子无夏就地一个打滚,山叔瞬间挥出剑背。 咣…… 箭落在西婆子的尸体上,原本鲜红的血迹变变得发黑。 竟是毒箭。众人大惊。 屠狗更吃惊,竟没有击中公子无夏,再次拿出毒箭,搭弓、瞄准、射出…… 箭是出去了,可人却被跃上房顶的姜美初活捉了。 “你……不是去追蒙面了人吗?”屠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把扯掉他身后背着的毒箭袋,瞄了眼,里面还有一支,姜美初冷笑,“我要不是去追他,怎能迷惑你?” “你……”屠狗冷笑,用力咬自己的牙齿,可惜,姜美初已经洞悉了他的意图,伸手就捏住他的下额,不让他有机会自杀。 “你…………” “想死没那么容易!”姜美初冷然盯向屠狗。 山叔跃上房顶,与姜美初换了手。 “山叔带他下来。” “唯,小禾。” 山叔带着屠狗与姜美初一起跃身飞下房顶。 “主人……” “初儿……” …… 众人齐齐围上来。 姜美初转头叫道:“坊正何在?” 坊正躲在某个院子里,听到贵人叫他,连忙小跑着出来,“贵人,找小的何事?” “麻烦你带我们看看这一带出租的房子。” “这……”坊正老眼动了动,“不知有没有官府……” 人群外,南阳君领着一众人到了,笑眯眯的说道:“官府文令,本君手中有。” “小人见过君子。” 来得可真是时候,公子无夏双眸微眯,淡然看向南阳君,及他身后的一君诸候国主公、公子及卿士们。 “子夏兄——”公子清跨前一步,揖礼:“刚刚知道这边……还好吧!” “无碍——” “子夏兄——”公子嘉看向地上被击杀的刺客,“他们是——” 公子无夏垂眼:“牛鬼蛇神而以。” 立在人群中,公子季感觉嫡哥余光射向了自己,他躲闪着跟其他人一样,看向地上的西贾夫妇,暗自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人都杀不了,害得本公子白高兴了一场。 公子呈瞄了眼被杀的黑衣人,目光转身许国美姬,一国公主何以这么厉害,这么多高手围刺,居然不能动她一根寒毛,难道晋国……不知觉的看向姬无夏,姑姑难道要折在他手里? 姜美初没心情应付这些人,转头就叫,“路四哥……” 结果等了一下,并不见路四回应,以为他们惧这些诸候公子们,转头朝他们看过来,他们的目光却齐齐看向边上一个年轻的公子。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路四等人是许国人,虽然是平民,但他们有幸见过巡视的公子禧,此刻,看到他,真是又惊又喜,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郑好并不是许国人,她没有见过公子禧,可公子禧的面容与美姬长得如此相像,任谁都看得他们有血缘关系。 “公子禧?”出声是大夫陈阳。 晋公子身边的人出声,更子当然得抓住这样的机会,连忙回应,“唯,我家主人是许国公子禧。” 姜美初下意识就走到公子禧跟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胡大性子耿正,见主人兄妹相见,竟一句话也没有,急叫:“主人,快叫哥哥啊!” 愣神的姜美初脱口而出,“哥哥……”无论怎么样,这一世也算有亲人,她的心不知觉的柔软起来,眼泪跟着话语一起落下。 “不……不……她不是许美姬……”苍老的声音如指甲划过瓦砾一样难听。 本就不相信她是自己的妹妹,在如此话语之下,公子禧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洞悉一切的公子无夏吃惊的差点失色。 山叔转眼,刹那间急叫:“竟是你这个老巫婆?” “伊是何人?”公子无夏眼露杀机。 陆五马上接口道:“就是差点让美姬死去的老巫。” “原来是你!”公子无夏双眸紧束,还没有等大家反应过来,一剑便刺了下去。 噗嗤……鲜血瞬间涌出。 “妾……妾……”夷姬看向胸口的剑,嗫嚅了几个字后,轰然倒下,倒下的瞬间,她再次看到了飘在上空的许美姬。 “哈哈……”飘荡的许美姬仰天大笑,“报应……报应终于来了……” “……”夷姬双眼始终没有合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采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不……不可能,我的姐姐不可能是个老太婆,你是个巫婆,是的,你是个巫婆,所以你能知道我和姐姐小时候那么多事,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看向地上的老巫婆,想着刚才她拉住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采离不停的抖着身子,内心不停的念叨,你不是我姐姐…… 胡大看到发抖的采离,抿抿嘴,悄悄走到她身边,害怕的采离不知不觉的靠到他壮硕的怀里。 也许在不知觉中,这是夷美姬为她亲妹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让犹豫不决的采离在不知不觉中依靠了有些看不上的胡大,有了男人的庇护,也许会让她在这个艰难的世道活下去。 不知不觉中,小妇人竟依靠了自己,胡大感觉此生圆满了,轻轻伸手揽住了采离瘦弱的肩头。 路四等人吃惊的看向公子禧,“公子,她就是我们的美姬啊!” “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她凶是凶,可……没这么……”公子禧不相信面前如此厉害的小女人会是自己的妹妹。 山叔摇摇头,走到公子禧身前,叉手揖礼:“公子,许国亡后,美姬被押送到宋国会盟,在宋国奴舍为奴,幸得公子无夏伸手救了一把,才逃脱非人般奴役……” 么…… 赶来的众诸候国人当中,大部分都参加过郑国在宋都睢阳的会盟,也都知道许美姬从宋国奴舍逃了,种种猜测都有过。从没有想过,答案会在这一刻揭晚。 “竟是你……”立在南阳君身边的公子兴一脸厉色,即便他曾怀疑,现在听到答案仍然奋怒不已。 “是吾。”公子无夏毫不遮掩的回答道。 公子兴气得胸口起伏。 人群中,宋国公子韶同样心绪不平,要是以前,不平也就不平,可是此刻看到如此厉害的表妹,一时之间,懊恼、失落、甚至想重新夺回的心都有。 公子清轻叹一口气,宋国会盟陈蔡没有参与,他自然没有机会遇到许国美姬,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山老头有些忧伤的继续说道:“在逃亡途中,美姬再次被人骗卖为奴……” “……”公子禧神色复杂的看向淡然而立的许美姬。 “幸得老身伸手救了一把,她才再次逃了出来,出来后,她就跟老身学习气术及箭术……” 山老头的话被公子禧打断了:“你说我妹妹的术数都是跟你学的?”眼中露的神色,有惊讶……有惊喜,更有怜惜! 山老头点了点头,“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她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妹妹……”公子禧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你每次出现在我梦中都是泪水涟涟,让哥哥心疼……没想到你竟成长如厮,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不好……” “哥哥……”也活为何,姜美初感觉自己受尽了委屈,心绪在见到亲人这一刻完全崩溃,虽然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许美姬并不在自己的身全,自己应当没有共鸣才是,可自己就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妹妹……” “哥哥……” 兄妹二人都上前,相拥在一起哭成一团。 石予站在公子无夏身边,低下头,山老头的话,不了解的人,听着没毛病,甚至感叹许美姬如风逆盘的人生,实际上,漏洞百出,但……不管如何,她永远是自己心中最美的美姬,永远…… 不经间,公子无夏目光与山老头相遇,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切了然都在这微微笑意中得到了诠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风雨一路同过,是她;历尽艰辛、同甘共苦,亦是她,有她在,吾心而安,足矣! 杀手贯日带着血迹回来,楚令尹抬眼察颜观色,发现他神色不对,“没杀了公子无夏?” 四大刺客之一,楚国顶极杀手——贯日,阴眼看向宰君:“齐人长虹败于她,吾不信,今天吾亲自上阵……” “一介妇人,竟如此厉害?”令尹根本不信。 “她习了上古气术,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上古气术?” “唯……” 楚令尹眯眼看向郑都方向,“难道我楚人还不能败了大周朝的气运?” 贯日道:“小人没能完成大宰交待的事,要杀要刮随大宰处置。” 令尹看了眼直身而立的贯日,眯眼一笑,“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总有机会……” “多谢大宰!” “去吧!” “那楚王……”贯日看向楚王营账方向。 “老夫自会跟他说。” “诺。” 夕阳落山时,路四等人在南阳君、坊正的带领搜查下,找到了被绑的壮三。 “三哥——”路四等人连忙拥上去帮他解绳去绑。 看到主人,壮三的目光却躲到一边,身为老江湖,他竟被人绑了,差点还被人杀了,他难为情,不好意思面对许美姬。 姜美初微微一笑,“壮三,看到你没事,我也心安了,余下的事,我交给路四哥了,我和公子就先回去了。” “我没事……我没事……你赶紧去忙吧,去忙吧!”愧疚的壮三连忙对姜美初说道。 姜美初朝山叔看了眼,山老头还有啥不明白的,苦笑道:“我留下来!” “烦劳山叔费心了。” 山老头挥了挥手,“忙去吧!” 第149章 茅草 转头,姜美初看向许国公子禧,“哥哥……” 更子头脑灵活,马上明白姜美初要问什么,赶紧说道:“我们住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里。” “公子——”姜美初看向公子无夏。 “来人——” 陈阳与石予连忙上前,“公子……” “按最好的安排。” “诺,公子!”陈阳当然明白公子为何要这样安排,未来的大舅子嘛。 可能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公子禧没有拒绝,从善如流上了陈阳安排的马车。 “我们回华庭院了,大家也回去吧。”姜美初对路四等人说道。 路四等人点点头,等着他们上马车后,走了一段才离开了巷口。 公子无夏可以为了个妇人,陪着她去找庶民,南阳君等人身份贵然,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去找,早就回了。 回到府内,南阳君脸色沉沉,公子兴原本找他商议明天与楚谈判之事,此刻心情也相当糟,两人相对坐着,一时之间,竟没有话说,要不是门客过来提醒,还不知道要做多久。 “殿下,太色不早,该回宫了。”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公子直接开口,“君子,刺杀之事……” “那个庶民,是我让人绑了丢到晋人小院的,可现在……”南阳自嘲的笑笑,“刺客没成事,倒是让晋公子除了隐患。” 公子兴道:“根源不除,他能把天下所有剌客都杀光?” 南阳君深吸一口气,“那是姬无夏的事,我们还是准备明天与楚事宜吧。” “诺,君子!” 雀儿混在人群中,看到老巫婆被人杀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那老巫婆好像是夷姬似的,可……她是如此苍老,又怎么可能是夷姬,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居然看到夷姬的妹妹采离,她曾和夷姬一起去看往过她,因为不同意给贵人暖床,一直呆在奴舍里,两年不到的时间,竟如真正的奴隶一般,比自己还不如。 不禁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她身边的男人,倒也长得壮实,只可惜是个庶民,将来还是要吃苦头,摇头叹了叹气,想起夷姬,要不要把她妹妹也来郑都的事情告诉她呢? 想到现在的夷姬,雀儿总感到渗得慌,脑子又一闪她给自己的事情,突然整个后脊梁都发冷,可是目光却不知不觉的朝采离与胡大看过去,难道可以…… 除了行人,整个巷子口空空如也,飘荡的许美姬仍然不肯离去。 鬼差叹气:“仇有人帮你报了,哥哥也看到了,你还想干什么?” “我……我……”许美姬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索魂链一扯,小鬼终于拽上许美姬了,放声吆喝一声,“走咧……” 许美姬留恋的看向繁华的人世间,亲人几乎逝去,友人几乎没有,男人……死后才看清表哥,他不过是个唯权是利的一般男子,根本不值得惦念! 那……那就跟着小鬼走吧,希望下一世活得精彩,像现在的许美姬,要自由如风一般,想爱有晋公子一般的男儿! 东周历天子五十三年,称王达两年之久的楚子——芈渠与周天子上卿祭公、周天子主事晋国公子无夏在郑都掖庭举行会谈。 主议休战、归还所占城池。会谈很激烈,在这次会谈上,贵族门客以新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他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游走于各诸候国之间,甚至影响了整个时代。 本就肃穆的郑宫大殿比任何时候都要庄严、肃穆,甚至让一些刚涉政事的人两腿发抖、打颤,比如晋公子门客素。 大夫陈阳悄悄别了眼素,示意他不要紧张,把持端直身子。 素感觉到大夫对自己的不满,连忙强行让自己稳下心来,两眼直视脚前三步地面,微微恭身跟在众人身后。 身为现代人,又是个娱记,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然,这场面与后世的场面性质完全不一样,今天的谈判还是让姜美初感到了压力,虽然她并不是主角,甚至可能连个小小的配角都算不上,可她依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楚王在众人簇拥下进入了郑宫大殿,大殿门内,郑伯作为东道主礼貌的迎接了楚王的到来,年岁相差无几的半百诸候君主,相互问候、揖礼。 “楚公——” “郑公——” 一个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横阔的郑国君主;一个是刚棱冷硬、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却目光如炬的楚国君主。 “天子上卿正等楚公,楚公请——” 楚王顺着郑伯作请的方向看过去,周天子上卿祭公正盘坐在主位,看向他,面色无波,他应对场面的三分笑没有变,可眸光乍冷,顿时立住脚。 郑伯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道,依然作请状。 祭公见楚人驻而不前,捋须道:“谓天下事,以天子为尊,吾代天子以巡牧,楚子为何不上前行礼?” “本王是王,与天子同尊。”楚王毫不客气的回道。 祭公道:“那世人认同么,百诸候认同么,天下人趋之郢都(楚国国都)了吗?” “吾大楚……” 没等楚王说完,祭公抢言道:“周天子朝殿,殿侧立了百诸候,共商国事,汝亦是么?” “吾……” 果然不愧是周天子的卿士,竟把楚王逼得哑口言。 “枉天之不为,共天下之主,诸候朝奉天子,是以尊天子为王,汝等何为?”祭公一句不松,步步紧逼,楚王竟张口结舌。 “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升擢罢邑,主道天之诸事,为何到了吾王之时,求伯封候而不允?”楚令尹上前一步揖礼道。 祭公马上回道:“天子自有天子的考量!” 楚令尹讥笑道:“淮上十二诸候国,每个都若弹丸之地,周天子封候加伯、增其采邑,我大楚国域境广,地丰人稠,三翻两次向天子请求加封候爵,为何不允?” “老夫刚刚有言过,天子有天子的考量。” “怕不是考量吧,而是不公,既然天子有失公允,吾等又何拘泥于礼法,不若自封为王。”楚令尹冷冷答道。 “放肆,天子之尊,汝怎敢枉自揣测。”祭公立起身,奋然而慨。 楚令尹拱手仍道:“那为何天子不答应封候爵?” 楚令尹死死咬住此句不放,姜美初见众诸候国亦说不上话,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关于楚国的典故——包茅之贡。 轻轻触了一下公子无夏。他马上明白何意,轻声呵笑一声。 “晋公子何意?”令尹朝他揖礼,虽礼不礼。 公子无夏轻蔑的微抬下额,“初儿,告诉他,吾是何意?” “诺,公子!”两人正是配合无涧,姜美初连忙揖礼上前:“皆因楚国多年不向天子进贡祭祀用的包茅。” “呃……”楚令尹当即愣住。 楚王亦眼神闪烁。 难道蒙对了,姜美初暗暗吐气,有了底气,朗声道:“祭天祭地祭神灵,是第一大事,神灵之酒必要菁茅,而菁茅只生于楚地,几百年来,楚地一直上供菁茅,现如今却断了供祀,不仅亵渎神灵,更是对天子不尊,这让天子如何封爵呢?” 对啊,吾怎么没有想到,祭公马上伸手指着楚王道:“汝逞国之壮大,不礼于天子,让天子如何封爵?” 楚令尹垂头拱手后退一步。 楚王明白谋臣的意思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叉手揖礼,“是楚的疏忽。” “哼……”祭公冷哼一声,“既知疏忽,又怎敢怪天子不封?” “诺……诺……”楚王唯唯。 第一回合,周天子胜。 在楚王低头的瞬间,祭公看向晋公子身边雌雄莫辨的许美姬,果然是后生可畏,好,好样的,看向许美姬的眼神充满笑意。 跟在人群最后方的公子禧,虽没有看到前面的情形,但他能想象到妹妹的神彩,在高兴的同时,深深的自责,以前父候就说自己与妹妹生错了身体,明明是男子,却生了一副女娃的性子,因当是女孩的,却像个男孩子,真是……暗暗叹气。 姜美初此刻有多优秀,公子韶的心情就有多复杂,他此刻的心情,还真有一句挺应景,‘今天你看不起我,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三年前,公子兴也曾对姜美初感兴趣过,甚至为了这个小奴,他追公子无夏到一个小村落里,居然还是被她溜了,现在想来,那天晚上,他就该撕破脸搜了公子无夏的房间,那么今天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身旁。 假如今天姜美初就站在公子兴身边,那就一定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与结果出现吗?不尽然。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性格……等等都是影响结果的因素,有一个不对,结果千差万别,就像我们经常遇到的某些事一样,明明别人是这样做的,我也是这样做的,但结果就会不同! 众诸候当然也听到了前面的对话,谁都没有想到,竟用茅草打败了楚人的气焰,个个神色异然的看向男扮女装的许国美姬。 郑伯瞟了眼晋公小儿,笑道:“楚公,这边请——” “多谢郑公!”楚王毫不客气的坐到次上位。 大殿内,众人在宫侍的引导下,都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一阵礼揖客套过后,楚、周终于进入了正题,有了前面的铺垫,周天子上卿祭公有了底气,拿出周子近臣的气魄与楚王周旋。 从本质上来讲,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为何这样说呢? 楚、周两大国之间三年无休止的战争,给两国人民都带来巨大的灾难,楚国国力由丰实走向空虚;周天子不停的联盟,引起中小诸候国的厌倦,他们并不想打仗了,甚至有些诸候国已经逃回去了。如果再打下去,不仅谁都吃不掉对方,还会两败俱伤。 坐到一起谈判,是必然结果。 虽然是必然结果,但在实力相当情况下的博奕,谁沉住气,谁就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大利益,谁就能赢得漂亮。 祭公道:“老夫奉天子之命,命楚从此之后不得侵犯中原。” 楚王讥回:“如若中原诸候进贡楚如进贡周天子,楚当然不侵中原。” “放肆……”祭公没想到楚子有如此狼子野心,竟想让诸候国进贡如天子,真是……真是……反了…… 晋公子无夏冷笑一声,“楚王不过居于南蛮之地,竟想让中原诸候国进贡于你,你莫不是在说梦话?” “哈哈……还真是在说梦话。”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大笑而道的人是曹国君主——曹伯。 “尔等放肆!”楚王怒色冲冲。 曹伯哼道:“楚子,你大概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吧?” “你……”楚王的气焰瞬间被曹伯堵泄了。 想不到浑不吝的曹伯竟有这等功用,姜美初不仅暗暗为他点了个赞,是啊,楚王,你不会连自己来干嘛都忘了吧。 楚王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如何才能放了我儿?” “从此休战。”祭公亦直接回道。 直直看向祭公,突然收回目光,楚王仰天大笑,“哈哈……” 姜美初跪坐在公子无夏身边,她觉得用公子通换休战是个伪命题,纠结它毫无意义,所以周天子卿士目光瞄向她时,她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 微微一笑?这是何意?祭公皱眉,看向晋公子,这小儿也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又是何意? 看向仰头大笑的楚王,众诸候有些犯怵,这南蛮子想干嘛,要是谈不拢,会不会打进郑都来?有些人后悔的甚至悄悄抬起屁股想溜走。 若大的宫殿,除了楚王肆意妄为的笑声,别无其他。 祭公忍不住要开口时,楚王终于收回了笑声,竟爽朗而答:“寡人无异。” 么…… 不仅祭公惊,屁股抬起的诸候们纷纷悄悄落地,惊讶的交头接耳:“从此以后再无战事?” “会没有吗?” “吾不相信!” “吾亦不信。” …… 虽说是窃窃私语声,但众人的话还是落进了祭公、晋公子等人的耳朵。 祭公皱眉,问:“晋公子,天子让你主事,你以为何如?” 公子无夏起身揖礼。 众人在他起身时,停止了议论,都看向他,等待他回答。 “楚子既言,以书其言,约定以契,给观世人。” “然,然……”祭公连连点点头,“郑伯——” “微臣在——” “赶紧书写契约,从此休战。” 郑伯连忙揖礼,“诺,上卿!” 第150章 交锋 众诸候看着楚子、周天子卿士、晋太子都契约上书名落款,但每个人都知道,契约是真的,休战也是真的,但休战的时长是多少,却是个未知数。可能是三年、亦可能是五载,具体有多长就不得而知了。 画完押后,楚子大嚷:“快快放了吾儿。” 祭公等人却微笑不语。 “尔等想出尔反尔?”楚王大怒。 “大周朝是礼议之邦,岂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那为何不放了吾儿?”楚王龇目而问。 “当然事出有因。” 楚王眯眼,“尔等想何如?” 祭公道:“请楚王归还所占二十座城池。” “如果本王不还呢?” 祭公道:“当然是夺回来了。” “哈哈……”楚王仰头大笑,“那刚才那休战之契岂不是废纸一张?” 郑伯看向祭公。 祭公看向晋公子。 是啊,如果楚王不归城池,那休战契约岂不是废纸一张。 在城池归还之前,郑伯与祭公等人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所以此刻他期待的目光显得格外真诚。 晋太子伸手抚了抚美浆杯沿,手指沿着它慢悠悠的转了一圈。 对于众诸候来说,城池还不还跟他们干系不大,可是打不打仗跟他们干系就大了,他们已厌倦了战争,都期待晋公子拿出魄力打回楚人。 可对于失国的几个诸候国来说,他们如坐针毡,楚人不还城池,让他们到那里立足,满怀期待的看向晋公子无夏。 为何他不开口说话呢? 楚王想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祭公等待他驳回楚人的无理要求。 就在楚王失去耐性的时刻,晋公子无夏开口了:“当然不是!” 楚王哼了哼:“除了用打仗的方法,你能夺回城池?” 晋公子垂眼的同时,挥了一下衣袖,“确如楚子所言,除了用打仗的方法,还真没有其他方能夺不回城池。” “哈哈……”楚王扶着佩剑,仰天大笑,笑得肆意、骄纵。 “但战场不在中原。”晋公子朗声回道。 么…… 原来泄气的众诸候个个惊得直起脖子,战场不在中原是几个意思。 “何意?”楚令尹皱眉替他家主子问出了疑惑。 楚王有臣子替问,晋公子有门客替回。 “我家主人的意思是:战场会在楚南之地。” “……”楚令尹惊呃的抬起头,晋人竟知道楚南遭水患? 脸上因笑带动的肌肉没变,楚王却泛起深深的寒意:“那又如何?” 姜美初微微一笑,伸手。 素连忙递上手中的资料。 接过资料,姜美初并没有看,而是扬起:“楚地又称荆楚,最南至夷越一带,以长水稻为主,长出的粮食占全楚六层,稻丰,楚国盛;水患欠收,楚国弱,这是吾实地查来的据证,楚公要不要看看?” “汝在胡言乱语。” 姜美初轻轻一笑:“有没有胡说八道,等吾家公子去看看就知晓了。” “尔敢。” “楚王都能长途跋涉而来,为何我家公子不能长途跋涉而去呢!” 楚王与楚令尹两眼冒火般看向姜美初、晋公子,却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出来。 姜美初面带笑意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还了回去,实际上,她内心正在打小鼓,她威胁楚王去楚地的话,真是一点也站不住脚,能把楚国建成与周天子抗衡的楚王,绝对不会被这句小儿科的话吓退才是。 那么楚王为何不反驳了呢? 实际上,姜美初是在提醒楚王,楚国水患是事实,粮食减少也是事实,休生养息不打仗才是正道。 绝不是匹夫之勇的楚王当然听明白了,但还回城池,他仍然没有松口。 姜美初再次微微一笑:“楚公,如果是我家公子占有二十一城,肯定会归还回来。” 楚王冷眼。 楚令尹马上替自家主人反驳,“怎么可能?” 素又递了一份资料给许美姬,她照例伸手扬了扬,“二十一城隶属于七小诸候国,其中最大的是邓、许两国,其次是夷、黄两国,他们四国占了十八城,其余三小国各占一城,据我统计,这二十一城,人口最多是邓国国都,其次是近郑的两个城池,其余地方人口锐减,土地流失荒芜,楚国占去,也就是在土地统计上好看些,却不会有根本上的收益,既然一不能盛国,二没有人口劳力,要它何用?” “吾楚要他们不能用,那你们要他们何用?” 姜美初龇牙咧嘴一笑:“如果让城池物归原本,那作用大得去了。” 楚王皱眉,但没看不出不解。 楚令尹眯眼看向能说会道的许国美姬,从楚国手中拿回城池,就一定能让你复国吗,他讥讽一笑:“老夫愿闻其祥。” 姜美初笑笑点头:“好,那我就长话短说,城池归还后,各诸候国复国最直接的表现是流浪的民众会重归故里,让城池人口至少恢复半数以上。” “吾楚亦可以。”楚令尹冷哼。 姜美初摇头:“如果没有故国主公或是公子坐镇,一个城池人口、经济等活动恢复至少需要十五年以上,十五年啊,这得投放多少粮食、钱币啊!合算吗?楚公?” “诈辨——” 轻扯嘴角,姜美初无奈一笑,对着楚令尹说道:“听闻楚国令尹辅助楚公艰苦创业、富国强兵,经营数年,成为南方崛起大国,已然“楚地千里”,如此有作为,定能分辨出我话真、虚,是不是宰官大人!” 还没等楚令尹回应姜美初,众诸候国之人已经小声议论纷纷了,“楚人竟已千里?” “吾等小国只五十里,难怪楚人这么猖狂。” “然,没想到南蛮子竟如此厉害……” …… 一边议论一边拿眼看向楚王,众诸候的目光恨不得吞了楚王,千里之地啊……且是产稻谷的千里之地啊……恨不得马上就把楚地占为已有,那如群狼贪婪的目光,就算是气势鼎盛的楚王也吃不消,他不知觉的大惊,这是要惹众怒! 祭公亦是大惊,都听说楚国强大了,但究竟有多强大,他们并不清楚,没想到竟达千里……那可真是……真是天子的劲敌了…… 祭公一阵惶恐。 楚令尹想过各种与中原人周旋的办法,就是没想到这一种,一句看似无意,甚至赞美的话,居然引起公愤,楚人再强大,也经不住如此多人窥探。 姜美初把众人神色看在眼里,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心里却哈哈大笑,如果拿动物来比喻楚国,此刻他就是草原上最强劲的老虎、狮子、猎豹,可就算是称王的老虎,打遍草原无敌手的狮子,猎食天才豹子,也有天敌。 是谁呢?鬣狗。 一只老虎对一只鬣狗,那没问题,老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对方吃干抹净;让一只老虎对十只鬣狗,可能勉强,但让一只老虎对一百只鬣狗,对不起,答案是老虎被鬣狗活剥。 更为残酷的是,鬣狗知道自己的弱点,面对老虎等大型猛兽,从来都以群居的方式出现,老虎等猛兽看到他们出现,那怕口中的猎物只吃了一口,也得让给它们,否则,他就会被这些家伙开肠剖肚,裹腹下肚。 此刻,把众诸候比作鬣狗,真是一点也不为过,他们也如鬣狗一般,是彻底的‘机会主义者’,否则不可能在消耗国力的情况下,三番五次同意式微的周天子联盟,他们为的是什么,当然是获胜后分脏,比如三年前郑国侵占邓、许等国,宋、滕等国除了分到了劳动力——奴隶,更分到了粮食、财帛等战利品。 楚令尹是个聪明人,马上贴到楚王身边,好像声音很小,可是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王上,二十一座城池,十座九空,就如荒城,不如弃了,省得从楚国拉粮食过来养兵卒。” 楚王目光如炬,先是看了眼郑伯,又瞧了瞧周天子卿士祭公,最后看向晋太子无夏,及他身边的门客——许美姬。 “令尹说得极是,本王不想费这粮食了,那就归还二十一城。” “诺,王上!” 郑伯还没来得松口气时,晋公子无夏挥了下手,曾被楚灭的七小国诸候都上了前来,齐齐列于祭公面前,“请上卿为我等做主。” 祭公看向晋公子无夏,又看向郑伯,正在为难时,邓国公子揖礼道:“吾若复国,吾的子民将从四面八方回来,吾国将不久复矣,吾将与子民一同唯天子是尊,进贡天子不倦。” 最一后句是提醒,亦是表姿态,看了眼双眼渐暴的郑伯,祭国内心乍慌,连忙看向晋公子,慌乱的心有了底,老脸微露笑意,“我替天子同意了!” 惊喜过后,邓公子等人连忙落跪,“多谢天子——多谢上卿——” 郑都城门外,公子季领着仆从离开了,一路疾驶,仿佛火烧到了屁股。 “快,赶快回国。” “唯,公子!”赶马车的仆从连忙拉紧僵绳,一路疾驰,朝晋国而去。 马车颠簸,公子季仿佛浑然不觉,发乌的嘴唇紧紧咬着,不停的催促着车夫赶紧驾车,他要赶紧回国,他要赶在公子无夏回到晋国之前上位,若不然,自己就要被他吃掉,对,就要被他吃掉,我不要……我不要…… 马蹄扬起阵阵灰尘,公子季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原野之中。 追到城门口,雀儿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恨声想到,夷姬不是说她的媚术无疆么,为何我没能迷住公子季,让他带上我,为何……为何? 雀儿感觉很累,此刻她就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可……想到夷姬交给自己的任务,叹了口气,朝城南禾记租住的院子而去。 卫国边界某小城院落内,公子吕正等什么人似的,脖子伸得很长,而且似乎伸了很久。 薛姬挺着大肚子,拎了一壶水,慢慢挪到小桌边,帮公子吕倒了杯水,刚想转身回房,公子吕终于忍不住了,问:“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薛姬道:“应该快了!” 公子吕原地转了几圈,边转边叫:“吾要跟着去,他们不让,真是……真是……” 薛姬看了眼面厉内恁的公子吕,皮了眼,转身回房了,边走边摸自己的肚子,边念道,雪卿、宣大夫请你们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让我儿在帝丘出生,一出生就是公子,就是公子…… 卿士和大夫已经集到兵卒,已经到了卫都——帝丘城外,近万之众,挥着戈戟大声吼叫:“还回候位……还回候位……” 卫都城内,卫候代叔早就知道楚人与周天子上卿谈判之事,也早已派人找了楚王,可惜使者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奢靡无度、极致亨乐的代叔,仿佛知道有这一天,都没有探明对方虚实,乱抵挡了一天一夜,竟弃城而去。 重新回到卫宫,卫卿雪良仿佛做梦一般,双手举起,仰天大叫一声:“老天啊,你终于开眼了、终于开眼了!” 大夫宣罗道:“卫叔贪婪无度,奢靡之极,国人早就厌倦了他,早就盼着他下野,现在好了,公子吕贤能,一定能强我卫国、富我卫国。” 双手未放的雪良顿了一下,不自在的笑笑,“咱们赶紧把公子迎回来吧。” “然,这才是正事。” 黄昏时分,楚王带着儿子公子通离开了郑都,本以为要拉据多少天的谈判,竟在一天之间就完成了。 城门口,祭公等人送行楚王,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希望永远不见。 “楚子,莫忘了包茅,莫忘了岁贡。” 楚王哈哈大笑,“那是,那是!” 可任谁都看出楚王笑意中的敷衍,但又能拿他怎么呢?现在能让他赶紧撤回楚国才是正经。 第二日,在晋公子的施压下、祭公的调停下,郑公归还了七个诸候国二十一座城池舆图与邑章。混乱了近五年的诸候之乱终于告了一段落。 联盟的诸候国纷纷开始撤离郑都,还没等他们离开郑都,卫国公子吕复国的消息就传到了郑都。 “就那软扒扒的公子吕竟复国成功了?” “不可能吧?” 有从城外来之人高声语:“公子吕确实复国成功了,正准备请各国诸候观瞻!” “……” 众人面面相觑,疲惫不堪的他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第151章 报恩 众人都看向晋国公子无夏,要是他去,一些想巴结的小诸候必然也会跟过去。可惜晋公子并没有表态,和众人拱了拱手,立到了自己的马车旁边。 十竹身边悄悄来了个暗卫,低语几句,又悄悄的退了出去,没隔一会儿,他亦走到公子身边,低语道:“公子季回国了。” 晋公子无夏不知觉的看了眼人群,公子呈立在人群中,脸色沉沉,正跟其他诸候道别,他亦出郑都回国了。 “吾知道了。” “诺,公子!” 晋公子无夏上了马车,回的方向却是华庭院,众人搞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人索性也不跟风了,上了马车回国了。 一时之间,郑国国都城门口离开的诸候主公、公子络绎不绝。 回到华庭院,陈阳马上问了主人:“公子是不是不想去卫国?” 公子无夏点点头,“送一份礼过去,这份礼中包括勇卒二百人。” “公子——”陈阳吃惊的看向主人。 “吾希望他候位坐得久一点。”晋公子眯眼说道。 陈阳点头:“小的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嗯。” 陈阳问:“那我们何时离开郑都?” “明天一早。” 陈阳顿了一下,马上回道:“诺,公子。”心里却道,那许国、许国公子禧如何?公子没说,他也没说。 送走楚人后,姜美初看了眼人群,发现公子禧与仆从竟先离开了,暗暗叹了口气,也罢,自己先找山叔他们,跟他们讲一下明天早上离开的事。 “这么急?”路四有些吃惊。 姜美初点点头:“嗯!” 郑好说道:“好,我马上就去收拾东西。”转身对采离说道:“我们赶紧去收拾东西。” 采离却没有动。 郑好微皱眉头:“怎么啦?” 采离微微低头,声音不大:“听说我姐姐在虞候身边做妾,我想见见她。” 郑好看向姜美初。 姜美初抿了一下嘴,想了想道:“采离,夷国宗室推出了新的夷伯,你要不要回到夷国,这样你又是一国美姬了。” 采离咬了咬唇,想了许久后才摇头,“就算回去,我也不是真正的美姬了!” “那我把你送到你姐姐身边,这样你们姐妹就可以在一起了。” “这……”采离有些迟疑。 姜美初微笑道:“这次郑伯不仅归还了城池,连你们的身份也恢复了自由,你不要怕自己再次为奴了。” 采离双眼亮了,高兴的说道:“那……” 眼看采离要离他们回到姐姐身边,路四看了眼急得抓耳挠腮的胡大,微笑说道:“主人,夷姬已是虞候的妇人,若是采姑娘过去,怕被人误会成滕妾那就不好了。” “……”刚才还高兴的采离目光唰一下暗了,可不是嘛,自己一直没有跟在姐姐身边,一直在奴舍里,不就是因为不想做妾,更不想与姐姐同侍一夫,雀跃的心瞬间冷下来。 看到采离犹豫,胡大连忙说道:“等回到边邑,我马上娶你,这辈子就娶你一人。” “啊……”姜美初吃了一惊,没想到在公子身边一段日子,他们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故事。 “主……主人——”胡大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姜美初眨了下眼,看向采离,探询她的意思,她愿意嫁给胡大吗?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采离低下头,“我……我不去见姐姐了。” 采离没有想到,因为这一句话,她救了自己一命,姐姐……那还有什么姐姐,那可是老妖婆。 胡大见采离留下来了,高兴的直打转。 雀儿回到馆舍,发现虞候的仆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郑都,她轻手轻脚到了夷姬房间,“夫人——” “事情办好了吗?” “回主人,办好了!”雀儿不安的抬起头,“要是……要是被那个女仆发现怎么办?” 夷姬眯起眼,“没人能发现。” “哦……”公子季没能带走自己,雀儿没精打彩,刚想起身告退,虞候甩着宽袖进来了,看起来气势汹汹。 雀儿吓得连忙跪挪到一边,边挪边看向夷美姬,等她示意,自己才能离开房间。 夷美姬腰摆如扬柳,媚眼如丝,语出如莺,“妾给主公见礼……” “别给寡人摆出一副贱骨头的模样,人哪,我要的人哪?”虞候大吼。 夷姬却不急,细声媚语:“主公,别急嘛,妾身答应你能弄到人,就一定能弄到。” “其他诸候国都走得差不多了,寡人为了那尤物才耽搁了,明天早上之前,寡人要见过到人,要是见不到,寡人就把你卖去军营。” “主公——”夷美姬缦妙靠到虞候身边,“那晋公子及门客可是单独住一处的,妾可没办法靠近。” “那你为何夸下海口,说能帮我弄到妙人儿?” “主公,回晋国的方向可是与我们虞、虢等国要同一段时日的路程。” “你的意思是,在路途中……?” “正是主公!”夷姬说道:“在路途中,想办什么事都极为方便,主公你认为呢?” 虞候想了想,半晌才点头,“嗯,寡人再权且信你一回。” “主公,妾可比你还要想逮住他呢?”一时之间,夷姬媚态无限。 “心肝……心肝肝……”虞候一把扑上去,抱住了夷美姬。 夷美姬悄悄伸出手挥了挥,示意雀儿出去。她连忙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一切安排妥当,姜美初才起身准备回华庭院,“明天早上在城门不见不散。” 众人连连点头,“放心吧,主人,明天早上城门口,我们一定赶上。” “好,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众人都送姜美初出来,郑好突然想起早上的事,连忙叫道:“主人,早上有一个自称曾是你小奴的姑娘来过。” “谁?” “她说她叫雀儿。” “哦,曾是……我的小奴。”姜美初问,“她来何事?” “说是马上就要分别了,送了一些小玩意。”郑好边说边转身找到了那个小匣子,“主人,呶,就是这个。” 姜美初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是几个小泥塑:“竟有小灰灰!”她有些惊讶,看向众人。 胡大没心没肺的笑道:“还真会投主人的喜好。” 路四与陆五脸色变了,“她是如何知道主人曾养过一只小松鼠?” “啊……”郑好脸色变了,“是不是不妥,是不是……”伸手就要抢出来扔掉。 姜美初亦皱眉,“就算她曾与团儿见过一两面,可是团儿不太可能有机会跟她说这些事吧。” “主人,赶紧扔掉。”胡大上前准备接过来扔掉。 路四道:“主人,难道谁想害你?” 姜美初说道:“几个泥塑,有猫、有狗、有小松鼠,还有一只小飞鹤,难道是巧合?” 山老头伸手接过,“我找巫医看看究竟有没有毒,或是有没有咒语。” 姜美初点点头,“那就劳烦山叔了。” “没事!”三山接手接过泥塑匣子。 “那我就先走了。” 姜美初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公子无夏的马车就到了,守门的人正准备去院里回禀,主人们都来了门口。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修长的双手揭着马车帘,一双俊无双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里。 姜美初微笑着提裙小跑两步到了马车跟前,娇嗔道:“公子,这么晚了,很危险!” 公子亦微笑,伸手拉她进了马车,却不言语,等门帘落下后,把小女人拥到了怀里,不过才分开一个时辰不到,他感觉好久没见了,薄唇轻轻的亲了她的额头,“回到边邑,我们就大婚。” “都听公子的。”窝在贵公子宽阔的胸膛,姜美初感觉安心极了。 夏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天空中繁星万点,美丽极了,月光是那么皎洁、温柔,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了街道上,清澈如水,马车嘚嘚走在郑都大街上,整条大街显得极静谧,朦胧而绮幻,显示出别样神秘。 姜美初的双手攀上公子的脖子,让自己的身体更舒适的窝在公子怀中,公子双手亦紧紧的环住怀中的小女人。他们相依偎在一起。 星空灿烂,夜晚让马车内年轻男女不再孤单,让他们忘记了曾经的黑暗,忘记曾行走在黑夜中的恐惧、甚至无助,他们彼此取暖,彼此成为对方的需要、唯一! 闪闪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河流斜躺在天空中,记录着岁月的痕迹,月亮静静的挂在蔚蓝的天穹,守望人间苍海桑田。 回到华庭院时,许国公子禧来了,正等在公子无夏的书房,见到并肩而回的晋公子无夏与妹妹许美姬,微笑问候:“公子回来了,妹……妹你来回来了。” “哥哥,我真想找你,听说你来了。” 公子禧面露伤感:“听说晋公子明天就出发离开郑都?” 晋公子无夏点点头,“嗯!” “那妹妹你……” “我……我答应和晋公子一起回去。”姜美初又心虚又难过。 虽然知道这样的结果,公子禧还是黯然神伤,“也……也好,许国现在一团糟,一个女孩子不回去,也好……” “对不起,哥哥,不能帮到你了。” “没……没关系!”公子禧道,“等我回到许国时,也许那些失散的老臣、士族,他们听闻许国复国,就会回来了。” “哥哥……”姜美初差点没忍住说出自已跟他回许国的话,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许美姬,很多事…… 晋公子无夏道,“我会留几个门客给公子,让他们助你复国一臂之力。” “真是……真是太谢谢了。”除了看妹妹、舍不得妹妹,对于现在的公子禧来说,有人助着帮忙复国,那就如雪中送炭、就如久旱逢甘霖了。 晋公子当下就点了几个得用的门客给了公子禧,并且对他们说道:“你们在许国为仕,除了许国给你们禄币外,我姬无夏也会发三年俸银给诸位,直到许国平稳。” 本来几个门客很不高兴,但听到了公子无夏的话后,双眼亮了一下,马上上前揖礼谢恩,“多谢公子体恤。” 晋公子微笑道:“在我身边,你们的光芒可能被陈大夫等人遮住了,现下,公子禧身边没有人,真是你们发光发亮、建功建立之时,你们可得抓住这机遇了。” 也是哟,经公子无夏一点拔,这几个门客双眼更亮了,可不嘛,他们的风头都被陈大夫等人遮去了,根本没出头之日嘛,跟了无依无靠的公子禧,机会可不就多了嘛。 “来人,带几位庶士去收拾一下,再给行旅费百金。” “诺,公子!”陈阳连忙去安排了。 跪坐在角落的素一直低着头,见陈阳起身去安排其他门客,突然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挪到公子无夏身前,双手交叉揖礼伏身,“小人愿意跟随公子禧回许国。” 姜美初没想到素会自动请愿去许国,很是吃惊:“你……” 素真诚的看向姜美初:“得恩人相救,一直无以为报,现如今,素跟着美姬学到了很多东西,愿拿一身虽仍不足的本事报答恩人,替恩人亲哥哥之情。” “素……”真得很感动,姜美初的眼泪不知觉的流了下来,“我……你无需这样的,真的……” “恩人,请准许我跟着公子禧,辅助他复国、建国!” “素……”姜美初动了动身子,和他相对,亦双手叉手,揖礼伏地,“初儿在这里多谢你美意成全。” 真是意想不到,她和公子禧的亲情,会通过素报恩的方式得到联系,既让血缘得到了延续,又避免了相对的尴尬。 “只是……”素有些为难的抬起头。 “素,想说什么,需要什么,请尽管说!”姜美初抹了一把眼泪。 “我想改名,还有我在公子禧身边做门客的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素请求道。 姜美初马上明白素在担心什么了,郑重的点头,“好,你想改什么名字?” “我本姓孙,但没有名字,还请主人赐名。” “呃……”姜美初看向公子无夏。 晋公子微微一笑,“名梓如何?” “梓?” 公子缓缓说道:“宅前屋后常植之树,思它如思故乡。” “多谢公子赐名!”孙梓顿首。 第152章 干什么 公子缓缓说道:“宅前屋后常植之树,思它如思故乡。” “多谢公子赐名!”孙梓顿首。 大树底下果然好乘凉,更子立在公子禧身边,悄悄看了眼美姬,刚才来之前还暗暗埋怨,如此有能耐,为何不和公子回国,帮公子复国,现下,看她虽没有回国,人手却派了不少,也算如意了。 晋公子无夏看向公子禧,抬起眼眸:“汝初初复国,无夏除了给人手外,还将在三年之内,每年提供千镒黄金……” “咝……” “咝……” 公子无夏的话还没有话说完,众人抽气声已经响起,公子禧与更子直接对望,睁大的眼睛里除了惊喜还是惊喜。 被派往许国的门客虽不愁俸禄,可许国百废待举,什么都离不开钱财,他们真愁怎么办时,没想到公子出手竟如此大方,千镒啊,可不是千金! “公子……” “公子……” 公子禧领着众人齐齐向公子无夏道谢。 “晋、许已是一家,请不必客气。”公子无夏微笑道。 原本显得生疏、不知所措的公子禧与公子无夏、姜美初因此而热络起来,一团和气。 公子无夏道:“公子回国后,请尽快向周天子请封爵位,早日恢复许国往日的平静与繁华。” “当然,当然!”公子禧连连回道。 “吾亦将在年底聘于许国,娶初儿为正妻。” 虽然众人都知道晋公子会娶许美姬,但从没有得到过正面证实,今天这话从终于从晋公子口中说出,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只有大夫陈阳悄悄瞄了眼主人,心想,你的婚事,你能做主吗?随即想了想,对于邢夫人来说,她巴不得公子娶个落魄公主呢! 不知不觉中,一夜竟过去了,到了分别之时,刚刚相见又要离别,虽然自己是个冒牌货,前身她没有兄弟姐妹,今生居然有了个哥哥,内心是喜悦的,可……看了眼公子无夏,她深深叹了口气,哥哥只能是亲人,却不是一生相伴之人,只能……与他说再见了! “保重,哥哥……” “妹妹……”话刚出口,公子禧眼角有泪意。 众人不忍看亲人分别,纷纷转过去头。一声马鸣,跌落在城郊旷野;无限的惆怅与孤独,在别离的那一刻,一齐涌上心头。 “哥哥,常给我来信。” 公子禧点点头:“哥哥知道!” 百般惆怅,百般无奈,只怪自己没能耐,让妹妹随晋公子而去,望前路千种思绪,都化作了他前行奋进的力量,在内心暗暗道,妹妹,放心吧,哥哥一定会成为你得力的娘家,让你有依可靠。 相逢又告别,马车又启征程,既是往日种种的终结,又是未来无限可能的开端。 再见了,这世的亲人!走向各自的远方,别离,是难舍,但不怅然;是遗憾,但不悲观,总有再相逢的那一天,愿你一切安好! 马车内,姜美初一直揭着帘子,看向相反方向的马车队,眼看着它们越走越远,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地平线,她捂住嘴忍不住哭了。 公子无夏伸手把小女揽进了怀里,两人相依相偎离开了郑都、离开了郑国,踏上回晋的征程。 “快……快……赶上晋国公子的车队……快……”出了城,虞候坐在马车内急燥的大声吼叫。 “唯……唯……”马车夫不停的扬鞭打马,以期追上晋国车队。 十几里外,晋国车队也疾速前行,浩浩荡荡两万多军卒,走在九月初的原野里,气势壮观而宏大。 一些小诸候国,遇到晋国大军,纷纷避让,有人道:“晋军行速竟是如此快?” “当然要快了。” “为何?现在又不要打楚人。” “哈哈……”滕国公子江道:“他那个弟弟早两天就走了。” “哦——”莒国公子华拖长音,深味深长的笑笑,“某明白了!” “哈哈……”公子江大笑,“赢了楚人怎样?得天子器重又怎样,这晋候的位置还不知道是谁呢?” 千里之外的晋都,邢夫人如困兽一般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嘴里不时念叨出几个字:“就快回来了,就快回来了……” 贴身老仆人立在一边,头被自家主人就差绕晕,又不敢说什么,悄悄瞄了眼主人,在她停下时,暗暗咬咬牙,上前一步,揖礼:“夫人,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老奴要不要去看看公子殿有没有打扫干净?” 邢夫人双眼直直的迎着声音望过来,“季儿还要几天才能到?” “禀夫人,长则五六天,短则三四天。” 邢夫人细长的描眉紧紧的凝在一起,白析的脸因皱起,小细纹横在眼角四周,显现出她年近四十的沧老。 老仆人屏着气等待夫人吩咐,等得老腰就差断了。 “那你就去看看吧。” “唯,夫人!”就在老仆腰要断时,主人终于发话了,如赦般出了宫殿,刚到殿门口,年轻宫仆踩着小碎步快速进了大殿。 “夫人……”宫仆进殿就到了夫人跟前,连忙行礼道。 “来了?” “唯,夫人。” 眯眼冷笑,邢夫人鼻气声声,坚起衣袖挥了一下手,殿内的宫仆马上全部散去,只余下回事的小宫仆。 小宫仆缩起头,身体不知不觉颤抖起来。 “让他进来。” “唯……唯……”小宫仆如得赦般慌忙退出了殿门。 大夫卢耒双手交叉在身前,躬着身子进了大殿,“夫人——” “你还有脸来见我?”邢夫人皎好的面容随着怒气、阴冷变得狰狞,让人心生恐怖。 卢耒抬头,既不曲意,亦不怒色,平静丛容而道:“夫人,杀手派了,细人也派了,就连楚国第一杀手贯日都助了一臂之力,姬无夏他还是毫发未损,你不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么?” “别给我扯这些,你告诉我,我儿该如何登上候位?”邢夫人低声咬牙。 “禀夫人,小的就是为此事而来。” 看着镇定的卢大夫,邢夫人紧眯双眼,疑惑看向他,“你想怎么做?” 卢未微微一笑,“这次,我们换个思路。” “何意?” 卢耒并没有正面回答邢夫人,而是说道:“我把丽姬接到翼都了。” “她?”听到这个女人,邢夫人本能紧戒。 “诺,夫人!”卢未揖礼。 邢夫人探究般看向胸有成竹的卢耒,他想干什么? 第153章 捉奸 卢耒想干什么呢?这里暂且不表,我们把目光投向各诸候国回国的路途中。 追了几天,在第四天傍晚,虞候马车队才追到停在卫国国都——帝丘附近的晋公子马车队,而此时,晋公子的军卒并没有停留,他们仍旧行军,只余下近千卫卒随行。 “晋公子这是要进帝丘?” 站在旷野边看日落的晋公子转头看向来人,“虞候?” 趁着他没有看向自己,虞候正在张望,一眼扫过去,并没见到那个尤物,脸色暗沉,难道跟着大军走了,见公子无夏看向自己,连忙挤出笑意:“真是有缘,居然在这里遇到晋公子!” 晋公子无夏微微一笑,藏住了嘴角的讥笑,“虞候好兴致。” “哈哈……”虞候仿佛没有听到晋公子讥笑,看向帝丘方向,“公子吕夺位成功,真是可喜可贺,要不是急着行路,某还真想去祝贺。” 公子无夏双眉微促,微微转过头看向夕阳。 虞候见此机会,目光连忙又扫了一圈,晋公子身边的门客好像少了好几个,出了什么事?难道被他逐了?老天爷,什么时候逐的,我竟不知道? 虞候感觉自己的心跟被猫抓一样挠心。 姜美初正在与郑好等人准备晚食,看到虞候去与公子无夏打招呼,瞄了眼后,余光去看被人挽下马车的夷美姬。 此刻,采离正背对着路口方向,与郑好在剖鱼,九月间,真是河道里鱼儿最肥之时,卫卒们用矛叉了许多上来,剖尽、洗干净,准备晚食用。 一直对夷姬没有好感,当自己没有看到此女妖妖袅袅走过来,仍在临时灶板上切野葱、野姜丝。 媚眼如丝,眼波流转,还复低眉,娇媚生辉,随着夷姬莲步移动,不少士卒的目光被她吸引了,竟忘了手中在做何事,有些粗糙的汉子,甚至流下了口水。 晋公子手下的门客槐,虽是庶士,却也如粗糙汉子一般,对美色毫无抵抗之力,丝丝口水落下。 “啊……”被宰的鱼儿滑了一下,差点割到手,采离惊得蹦到了一边。 一声惊叫,终于惊醒了被迷住的众人,士卒们纷纷拿着矛转身去河道边叉鱼。 醒过来的槐,见陈大夫轻屑的甩了他一眼,心虚的连忙低下头,下意识用衣袖擦出嘴角的口水。 “哼……”陈阳冷哼一声,转身而走。 其他几位门客朝槐看了眼,也承着大夫离开。 槐又羞又愧,却忍不住又看了眼走近许美姬的夷姬,只见风卷玉带、光照深衣,晚霞之下,红裙袅娜,两弯细长的眉毛如笼烟,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真真如勾魂一般,让人挪不开目光。 夷姬朝着他暗暗送了秋波、抛了媚眼。 槐惊得连忙转身,老母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此时的槐不知道,他还真是……哈哈……暂且不表,看故事。 “有没有被刀割着?”郑好连忙放下手中的刀蹦到采离边上,看她有没有伤。 听到采离呼叫,姜美初本能就往她这边走,可走了两步,她停住了,这时候,时间与位置应当留给采离的姐姐——夷姬才对。 可……这妖娆的女人看我干嘛,像我示威,表示自己跟了虞候后过得很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再不是那个落魄到需要到军营的女人? 姜美初发现夷美姬的目光一直没有转到受伤的采离身上,好奇怪的感觉。 刺疼过后,采离抬起了目光看到了姐姐,脸上马上呈现笑容,收回目光从郑好手中抽离有些被刺出血的手指。 “姐姐……”叫着奔了过去。 有人看她并冲着她叫‘姐姐’,夷美姬先是一愣,马上明白自己的身份,亦微微一笑,“妹妹——” 夷姬的变化没有逃过姜美初的双眼,不过她脑海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荣华富贵后嫌弃自家妹子?可是热络的劲头又似乎不是。 真是令人不解。 饭菜、鱼汤香气四溢,让行了一天路程的人们个个食指大动,个个伸颈看向大铁锅,就等开饭。 里二见虞候还缠着自家公子,眉头皱了皱,不情不愿帮他也准备了一份晚食。 公子饭食打好后,轮到许美姬与陈大夫的饭食,与里二同样的想法,她也帮夷姬和雀儿准备了一份。 “谢谢主人!”雀儿小意奉承了一句。 “别客气,吃吧。”姜美初微微一笑,见公子与虞候已经坐到折叠桌上吃了,便也招呼夷姬等人一起吃饭。 郑好见夷姬在,没坐到她身边,坐到郑五边上去吃了。 “郑好姐姐……”采离不好意思的叫道。 “陪主人和你家姐姐吧。” “哦!” 一个小桌边坐了三人,姜美初总感觉夷姬看人的目光渗得慌并且诡异,至于那里诡异她说不上来。 山老头端着碗蹲在一边吃饭,把位置让给了郑好。 都已是亲人,郑好领了山叔的好意没推辞,坐到小桌边吃起饭食。 突然,山老头靠到郑好边上,“帮我夹块鱼。” “哦!”郑好真以为山叔要鱼,夹了一块过去,山叔趁她转过头来说道:“夷姬有问题,给小禾添碗鱼汤。” 郑好本能的要转头。 “别转头!” 郑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了两口饭,放下饭碗,走到姜美初身边,“主人,我帮你盛汤。” 右手伸过来接碗,左手悄悄碰了下姜美初。 本就觉得诡异的姜美初心下一顿马上会意,在递碗时虚晃一下,没让郑好接到,碗掉到地上碎了。 “主……主人,我……我不是故意的!”郑好故意犯错状。 “不吃了!”姜美初脸色一沉,随即对采离说:“陪你姐姐用餐,我去散散气。”说完就立起身离开了桌子,朝无人的地方气呼呼走过去。 看到小女人走到一边,公子无夏目光瞄了眼虞候的女人,沉下眼中眸光,继续吃饭。 虞候没注意到公子无夏的神色,他心心念念都是自己曾经的尤物——素,一想到往日种种连饭都没有心思吃了。 悄悄恶瞅了眼夷姬,那意思是如果弄不到素,就要她好看。 看似不动声色、柔弱无骨的夷姬在姜美初离开后,微垂眼眸里发出的光,好像阴宅里露出的耗子光。 见姜美初离开,采离刚想对姐姐说,主人不是这样的,却碰到了她的目光,吓得一哆索,差点落了饭碗,在扶稳碗瞬间,脑子里突然出现那个说是自己姐姐的老太婆。 采离感觉周身都是阴森的冷气,死命抓住碗,不……不会的……我姐姐才十九岁,那老太婆至少得六十了,不会的……不会的…… 山老头把一切都看在眼,悄然靠近陆五,低语道:“看到那双眼像谁了吗?” 在农庄时,陆五一直负责杂役之事,雇来的人都要过他眼,那个工钱没拿就不见人影的老太婆,一双寡森的双眼,他印象深刻。 壮三打听过一件事,公子无夏府中的丽姬曾与庄里失踪雇工老太婆有关系,后来,他们有猜测过,美姬那次出事,怕就是那个不要工钱的老太婆干的。 此刻,再次见到那样的眼神,陆五也是骇的,可是……可是一个是老太婆,一个是如此年轻的妇人,怎么可能是……他不敢想象。 离开夷美姬的视力范围,姜美初和郑好悄悄松了口气,没再吃晚饭,一顿晚饭在诡异的氛围中吃完了。 天不知不觉黑了,在一部分人准备晚餐时,兵卒们早已扎好营,此刻,巡守的巡守,休息的休息,慢慢的,万物俱静,夜静谧极了。 山老头账蓬中,路四陆五等人坐在他身边,个个神色危然。 胡大见大家不说话,咂了下嘴,低声道:“目光是像,可那老太婆被公子亲自挥剑杀了啊!” 路四和陆五虽没有开口,但目光是赞同胡大的。 山老头抬起苍老的脸,“世上之事,光怪陆离,你们年轻,你们不懂。”说完,立起身,背起双手,“我出去转转。” 四人怔怔的看着山老头离开了账篷。 夜色中,门客槐出来撒尿,避到了路道边角落,一泡尿撒完,伸手抖了抖,还没来得及放下衣袍,感觉背后有绮香袭来。 妇人体香?槐蓦得转身,一个绝色妇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媚眼如丝,娇喘微微。 “美人——” 夜色中,月光下,夷姬媚眼丝丝,“庶儿郎,你的同伴素呢?” “他去……”话刚要说出口,想到美色仪姿的素,槐一阵嫉妒,勾嘴一笑,面上肌肉扯动,“美人问他做什么?” 已经老成精的夷姬什么不懂,低头看向男人手扶的东东,双眼一亮,扭着身子靠了过去,口吐香气,“庶儿郎……不如到我家主公身边吧,妾保管你厚禄锦华。” “真的?” “那是自然!”夷姬双手攀到槐的肩头,“只要你说出素在那里?” 槐色眼眯眯:“吾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呢?” 夷姬媚态无限,拉着槐就朝边上避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路道另一侧,滑进了一个小账逢。 山老头从草丛中直起身来,想到了那套泥塑,略一思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姜美初坐在公子无夏的账篷里,重新吃了晚饭,吃好后,把素的故事讲给了公子无夏,说道:“这当中,有些是素自己讲的,有些他没有说,据我猜测,虞候没有像其他诸候一样避开你,纯粹是为了素而来。” 公子无夏眯了眯眼,“老不休的东西。” 姜美初叹了口气,望着油灯默默不语。 门帘掀动,十竹进来,揖礼:“公子,那门客被夷姬勾了去。” 双眸疾厉,公子无夏倏得看向十竹,“虞候知道么?” “这……小的不知……” 公子无夏沉了沉眸,:“让陈大夫过去……,然后……”他手指轻轻摩了一下洁白的下额,“这一对……” “诺,公子!”十竹转身又出了账篷。 公子无夏看向姜美初,伸手摸上她的手,“这次为何不阻止我?” 姜美初苦涩一笑:“为了素,我也有私心,再加上这次见到夷姬总感觉怪怪的。” “不要为了这些小人费神。”公子无夏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啊……快点……庶儿郎快点……”夷姬死命压着自己的媚音,可媚音还是不知不觉的出来了,她算发现了,每次与男人合,她的精气神总会不知不觉涨了很多,而且巫术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不少,今天晚上,她一看到晋公子,就算出他有血光之灾,要是以往,她是不能一眼就判断出来的,这是不是与男人合的功劳呢! 年轻男人啊,她已经多少年没有碰过了,这滋味还真是好啊!看他在自己身上驱驰的样子真让人快活!她忍不住双手抱着年轻男人汗水连连的头,用力躬起身子迎合他:“用力……用力……庶儿郎再用力……” 账逢外,夜色中,山老头瞄了眼伏在账门口偷听的小奴,感觉胃在翻腾,就差呕出来,忍住难受,悄悄把泥塑塞到了账篷内。 陈阳听了十竹的话,出口骂了句脏话,“败类,不要他也罢。”说完就出了账篷,刚才遇到巡视回来的石予。 “石将军,跟我捉奸。” 石予讶异。 “不必惊讶,多叫些人,快走。” 石予不再问,点点头,挥了一下手,马上过来一小队人马,跟上了陈阳。 虞候刚跟小妾厮混,听到手下人汇报,说是晋国大夫来了,虽正在兴头上,可谁让晋国是大国呢,一个大夫自己也得见,不得以,一把推开怀中小妾,让仆人理了理衣服,整了整装,佩了剑,“请晋大人进来。” 陈阳在外面揖礼:“虞公,小人就不进去了,烦请主公大驾,小人有事请教。” 有什么事,竟让寡人亲自出去,虞候不满,带着气揭了账门,不耐烦的问道:“何事?” “禀虞公,晋有门客逃窜,怕是到了虞公这边,还烦请虞公做主,让小人领回去惩治。” “寡人这里没有晋门客,大夫是不是搞错了?” “禀主公,有卫卒看到门客了。” 虞候皱眉:“在那里?” 陈阳揖礼:“请主公跟小人来。” 虞国爵位虽高,但城只有五十里,是个小的不能小的诸候国,露营宿地虽奢侈,但规模不大,营地上账逢并不多,没走多远,九月夜天里凉凉的晚风中有细碎的呻吟声传出来,简直能酥人骨头,让男人不能自持。 别人不熟悉,虞候对这媚吟太熟悉了,急走大步,一脚跨进账篷,“贱人……贱人……” 男女激战已到了关键时刻,怎停得下来,虞候进来都没有让他们停下来,“啊……啊……” “贱人……贱人……竟敢背着寡人苟且……”看着两具白化化的身子,虞候气得鼻孔冒烟,见他们居然还跟狗、羊一样苟在一起,没把他放在眼里:“啊……”怒气冲天中,伸手就拔出自己佩剑,伸剑就刺了下去。 还没来得从美人身上翻下来的槐,断气之前,下识意转过头看向虞候,又看向账篷门口,外面站满了人。 “我……我……”转头看向从后背穿向胸前的剑,那剑同时刺到了身下妇人的心口:“竟……竟有美人陪我死……噗……”一口气鲜血喷出,身体瞬间软下去。 “不……不……”老巫婆正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精血越来越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看向胸口的剑,不……不……我还可再活五、六十年的,再活五、六十年…… 老巫婆挣扎着想起来,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容易被人杀死,我是老巫,一个道行很足的老巫,目光焕散,朝四周看过去,余光中,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巫物——六道轮回咒。 原来……原来……竟死在自己手中……是谁……是谁解了我的道…… 解了咒么?山老头只是凭着感觉把东西放了进来,却真是诅咒了老巫婆,六道轮回咒最怕见的就是男女肮脏之气,一旦见了,巫咒马上起效。 害人反害已,这是不是一种轮回呢? 还不解恨的虞候大吼一声:“给我拖出去喂野狗,喂野狗……”说完,用力抽出长剑。 “噗嗤……”鲜血如涌。 卫卒马上进来把一对狗男女拖了出去。 陈阳冷冷看向被拖走的槐,素的秘密应当随着他的死而不会再泄漏吧。 “让虞公费心了。”陈阳揖礼,“夜深了,小人告退了。”行了礼后,退后几步转身而走。 虞公胸口起伏,目光从陈阳的背影上收回来了,看向带血的长剑,突然挥剑砍了账逢内所有的东西,一边砍一边骂:“贱人……贱人……寡人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得到……” 十竹再次轻轻进了账篷,“门客槐与夷姬苟且,被虞候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美初感觉自己很复杂,从自由平等角度来看,这也是两条活生生的命啊,可是在如此朴实的年代,这两人作奸犯科,法治不了他们,只能以这种特权的方法结束他们的罪恶。 公子无夏点点头,“知道了。” “禀公子,刚得到消息,丽姬被大夫卢耒秘密接到翼都了。” “她……他……”公子无夏冷笑一声,“终于冒出头了。” 第154章 大结局 不停的跑啊……跑啊……雀儿感觉自己的腿都跑断了,可她就是不敢停,她怕虞候杀了自己,更怕夷姬的鬼魂缠上自己,她只能逃了,至于逃到哪里,她不知道。 卫宫里,薛姬听说晋公子停在郊外,只派门客进来送了贺礼,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 “那你送了回礼吗?”挺着大肚子,薛姬为男人更衣,问道。 “晋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当然送了。”公子吕,噢,不,现在称卫候了,此刻,他的日子舒服极了,每天只要按时坐坐朝殿,其他时间想怎么享受就怎享受,政务都推给了卫卿雪良,实在推不过,就让薛姬代看看,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反正他不想再过苦心劳累的日子,要趁着大好时光好好享受。 薛姬看着一副敷衍自己的吕,莫可奈何,“那你先睡吧!”说完后,坐到案几后,帮公子吕处理公文。 虽然很多事她也不懂,可是卫卿愿意教她,她也有耐心学,原来男人家的事情,也不过如此,怪不得许美姬从来不惧,原来只要有心去做,女人与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批完公文后,薛姬看了眼最近迷上养花养鸟的吕,心道,只要他不找女人,什么事我都能忍,转回头,摸了摸肚子,轻轻叹了口气,“孩子,母亲只能靠你了!” 虞候偷鸡不成失把米,灰溜溜的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真是有失礼议,可此刻,公子无夏已经无心去想礼仪了。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赶路,急速前行了。 从妾氏身上爬起来,晋候气喘急促,脸色发白,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 妾氏见此,赶紧更好衣,连忙过来伺候他,“候爷——” 晋候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下去!” “……妾……” 眼神无力的晋候见小妾不听自己的,目光陡聚扫过去,吓得小妾直打哆索:“唯……唯……”边回边退了下去。 身边老仆走到晋候身边,小心问候道:“主公,马上就立秋了,是不是身子骨乏了?” 晋候凝聚的目光又散漫下来,感慨了一句:“真是老了……老了……” “主公真当盛年,何来老……” “别说了,寡人知道自己身子骨!” “主公,要不要巫医过来瞧瞧?” “嗯!”晋候道:“让他们给寡人煎些补身子骨的汤。” “唯,主公。”老仆挥了一下手,身后两个小宫仆马上上前给虞候更衣梳洗。 邢夫人带着一群宫仆到了晋候殿,给他请安,看他脸色发黄,一身疲倦,越发老态,暗暗朝内殿看了眼,一股靡靡之味不时散发出来,不知觉的拿手遮了鼻子,暗暗动了动眉毛,双眼阴阴:“妾身给主公请安。” 晋候抬起眼皮,“季儿要回来了?” “诺,再有两天。” 晋候微微点了点头,“老大呢?” “这个……妾身不知。”邢夫人挤出假笑挨身坐到他身边,伺候他用早膳。 晋候眼皮都没眨,好像自己没问过这话,继续吃早膳。 邢夫人舀了勺汤到晋候碗里,微笑道:“主公,秋阳高照,这些天,气候不错,后庭的菊花开了,过两天季儿回来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赏花?” “寡人想吃肥鱼羹。” 这就是同意了?邢夫人没想到今天的晋候这么好说话,连忙起身行礼,“回主公,九月正是花黄鱼肥时,妾身早就让人捞了新水河里最肥的鲤鱼,到时做了鱼羹给主公享用。” 晋候又抬眼看了下邢夫人,“嗯,多做些,季儿喜欢。” “妾身知道了。”见男人想着自己儿子,邢夫人脸上笑意遮不住,连着眼角的鱼尾纹也出现在晋候眼中。 只见他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伸著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邢夫人小心翼翼的提着气,害怕他提嫡长子,结果这老货一个字都没有提,不仅暗暗松了口气,低下头,眼珠子转了又转。 翼都某别院,等了几天,还不见公子无夏回到翼都,丽姬急燥极了,派了几次仆人让他们去打听,可惜到了院门口就被拦住了。 “又不让出去,难道不是无夏让我在都城等他?”丽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老仆道:“夫人,看来是。” “那……那会是谁?”丽姬有些慌神,“他们想干什么?” 老仆想了想道:“夫人,以前公子都不怎么回翼都,为何这次要来翼都?” “打胜楚人这么大的事,公子肯定要回来的。”丽姬骄傲的回道。 “那倒是……”老仆附合道:“可是公子……”口中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是说公子会提前让人把美姬你叫到翼都吗?还是说,公子对你一般般,这次怎么会让人带话,让你来翼都……这些话,似乎都不好说,只能等自家主人自己琢磨了。 原本高兴的丽姬,在等待中变得慌恐不安起来。 邢夫人一边算着儿子归来的日子,一边让人带消息给卢耒。 卢耒接到消息后,看了眼,就扔到铜油灯里,微微眯眼,挥了一下手,黑暗中马上出现一个黑影。 “主人——” “时机到了,约他们过来。” “唯,主人——”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 黑黑的夜晚,幽幽的月光,在飘渺的乌云中忽明忽暗,整个翼都被朦胧的月色披上了神秘色彩。 万物俱籁下,暗流勇动。 晋国宗老书房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幽幽暗暗,灯焰随着人影晃动而颤了颤。 宗老松胯的身子随着来人而不自觉的紧了紧,但面上不动声色,老眼直直的看向来人,等待回禀。 来人连忙抬手,拱手道:“禀宗老,刚才有暗人探得那几个家伙去了卢大夫家。” “公子季马上就要到翼都了,他们想出什么幺蛾子?”宗老老眼紧眯。 “宗老,我们探得公子无夏好像也来翼都了。” 宗老轻哼一声:“来是正理,不来,那他就不是晋太子了。” “宗老,看样子,晋公子要晚公子季两天回来。” “没什么事,早两天晚两天都不是事,可要是……”宗老担忧的神色不知觉的露在脸上。 “宗老,主公正当盛年,就算邢夫人想干什么,也得有顾忌吧。” “盛年……哼……”宗老冷嗤一声,却没再说话。 夜色中,晋公子的马车并没有停留,继续赶路,赶路的方向——晋国翼都。 姜美初窝在公子无夏的怀里记不清自己睡醒了几次,又睡着了几次,反反复复,劳顿不堪,可她没有吭过一声苦,她感到了他的焦虑不安。 十竹跳到马车踏板上,轻轻揭了帘子,“禀公子,邢国公子呈没有回邢国,朝晋都方向急速而去。” 公子无夏睁开假寐的双眼,眸光紧束,“嗯,知道了。” “唯,公子!”十竹回话后又退了出去。 百里之外,邢国公子呈的斥候亦来回报:“回公子,小的探得公子晋两万人马朝边邑而去。” 公子呈眉头皱了又皱,想了半响才哼道:“这是怕子季吃了他的大军?” 身边门客轻声道:“小人觉得不是。” 公子呈转头看向门客。 “去年公子无夏用了俸银之计让留在翼都的军卒全都逃回了边邑,他不可能怕公子季吃了他的军卒。” 公子呈再次皱眉:“难道他一点也不提防?” 门客道:“也许吧!” 公子呈一脸深沉的看向远方的夜色,“继续前行。” “唯!” 紧张不安的丽姬终于见到让自己来翼都之人了,但她不认识:“你是谁?” 卢耒三十出头、四十不到,世袭大夫,是真正的贵族,却一直没列到卿位,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一直瞅着机会,准备让卢家在他手里更近一层。 男人进了门后,轻轻踱着步子,问话也不答,丽姬本就不安的心,更不安了,“你是谁?”见男人靠近自己,丽姬的声音有些尖锐。 卢耒仪表堂堂,两撇小胡子蓄在嘴角,不仅不丑,更显示出成熟的魅力。如果不是双眼中的权欲太旺,当真是儒雅之极的贵胄。 从女人身上收回目光,卢耒随意扫了眼屋内,“这里住着怎么样?” 丽姬见他终于说话,连忙说道:“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干什么?” 卢耒别了眼神色危然的妇人:“听说无夏公子与许国美姬出双入对,说不定马上就会找主公赐婚。” “许……许国不是被灭了吗,那来许国美姬?”丽姬不解。 “哈哈……”卢耒仰头大笑。 “你……你笑什么?”丽姬被他笑得心发慌。 “那黄脸小儿知道吗?” “他……”丽姬脸色一沉,“跟他有什么关系?” 卢耒勾嘴一笑:“你怕不知道黄脸小儿跟许美姬是同一人吧。” “么……”丽姬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卢耒不屑的嗤笑一声:“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你想成为公子无夏的女人嘛?” 丽姬没有回对方的话,她虽是内宅妇人,只是一个滕妾,可毕竟出生贵族,一些利害关系还是懂得,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并不开口。 卢耒微微眯眼:“公子无夏怕是到了非许国美姬不娶的地步。” “许国都被灭了,他怎么娶?” “所以说妇人就是妇人……” “何意?”丽姬阴沉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公子无夏帮许复国了。” 丽姬低下头神色大乱。 卢耒可不给她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我能助你成为公子无夏的夫人。” 丽姬蓦得抬起头,双眼怔怔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卢耒挑眉:“你别管我是谁,只要你依着我说得去做,我就能助你成为公子无夏的夫人。” 丽姬半信半疑的看向对方。 卢耒轻轻一笑,“此刻,你除了相信我,没别的办法。” “何……”丽姬恼怒,可事实确实如此。 秋干物燥都比不上邢夫人的气燥,空荡荡的殿内,她不停的走来走去,转来转去之间,眼中精光、狠光交替出现。 “夫人……”宫仆提着裙裾到了她面前行礼。 “季儿到哪里了?” “回夫人,已经进城门了,快要到宫城了。” 突然之间,邢夫人脸上的急色不见了,欣喜道:“快……快……快到宫门口迎接我儿。” “夫人,已经派人了。”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邢夫人释然中又带着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一般,让人捉磨不透。 卢耒把公子季送到了宫门口,“夜深了,下官只能送公子到这里了。” 公子季神情厌厌,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了吧。” “诺,公子,那小人就先退了。” 公子季的马车哧溜一下进了宫城。 “主人——”看着无礼的公子季,门客走到卢耒身后,心有不甘的说道:“我们到处都他替谋划,他到好,对主人如此无礼。” 卢耒冷笑一声:“他——要是扶得起,还要我谋划什么?” “唯唯……” “从即刻起,翼都城门紧闭,不得随意开启。” “唯,主人!” 卢耒看向远方,城门不启,尔等有何本事进城,就算能进城,我等之事也尘埃落定了! 宗老府,公子季回到宫城的消息已经传进来了,几位上卿宗老都纳闷,“没等明天我们出城迎接,他自己就回来了?” 宗老道:“带去近万兵卒,带回来的人马连千人都没有,再言,连周天子与楚人会谈都没有参加就回来了,他还有脸让我们这些有辈份人迎接?” “唉……”上卿叹气,“小公子真是让人……” “宗老,这大半夜,你老让我们来是为何事?”有人问道。 宗老正色道:“太子过两天也要来翼都,要来向主公汇禀与楚、天子会谈之事,我们得好好迎接他一番,给太子殿下造势,为他将来接位做准备。” “宗老说得是,确该如此!” “那众位说说,我们该如何迎接凯旋而归的太子。” “宗老,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就是地点、及主公的意思没人敢去确认。” 宗老老眼沉了沉,“这事老夫去……”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有卫卒回消息。 “让他进来。” “唯,主人。” 卫卒轻轻来到宗老身边,套着他的耳朵说道:“我们的人打听到卢大夫让人紧闭城门。” “闭多久?” “没打听到。” “这是何意?”宗老老脸沉沉。 上卿问:“宗老,何事?” “那卢家小子竟让人紧闭城门。” “可现在就应当紧闭城门啊!” 卫卒摇头:“回上卿,未来几日,可能就算是白天也紧闭城门。” 众人齐齐惊,这是何意? 翼都静静的立在夜色中,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偶尔有犬吠,划破夜的宁静,巡卒们打着哈欠,如往常一般,例行公事,一班又一班交接。 深深的夜晚中,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声音,是微风与云的翻动吗?行过乌云的月亮终于跃出云层,洒下光辉,透过大街小巷,照映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冷的光辉。巷道边的树头枝丫却遮住了月光,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 深深的小巷子里内,几个佩剑男人悄悄闪进了一处小院,迅速掩门,“打听的如何?” “刚刚打听到,城门要禁严。” “谁的命令?” “大夫卢耒。” “赶紧把消息放出去。” “唯,将军!” 马车急驰在原野之中,远远的仿佛看到了翼都的影子,是快要到了吗? 公子无夏见姜美初放下了帘布,轻轻拿起她的小手,“累了,就躺在我腿上休息一下。” 姜美初摇头,“我要是再粘在你怀里,你这双腿能废了。” “不会。” “不了,我坐坐,直直腰,活络活络。” “嗯!”公子无夏没有再强求,闭上眼假寐。 马车外,有急速的马蹄声,十竹不一会儿揭开帘子,“公子,还有两舍之地就到翼都了。” “嗯!” “刚好赶上天亮进城门。” “找个地方歇歇脚。” “唯,公子!” 姜美初看了眼公子,感觉他比打楚人还紧张,抿了抿,低头双手摸到他的手,静静无言。 邢夫人恨不得抱着儿子入睡,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忍住泛滥的母爱,拉着儿子的手,把他送到了寝宫,仆人都给公子季脱靴了,她还是舍不得走。 “儿啊,母亲说的事,你都记住了吧?” 公子季打着哈欠,“记住了,你快回吧,我要睡了。” “儿啊,明天早上忍忍一定要早起来陪你父候,知道不?” “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当然知道。” “哦,哦……” 公子季又累又困,赤脚把邢夫人推到了门口,“母亲,赶紧去睡吧,儿也要睡了。” 邢夫人张嘴还想说什么,终是啥也没有说,神情央央的离开了儿子的寝殿。 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内侍就来了,“夫人,公子呈在城门口,请求进城。” “赶紧让他进啊。” “可……” “可什么?” “卢大夫不让人进城。”内侍道。 邢夫人叫道:“乱扯,赶紧找他去,就说我说的。” “唯,夫人!” “一群蠢货。”卢耒气得摔了手中的笔。 回事卫卒吓得缩回头。 眯了眯眼,卢耒说道:“明天早上再开城门。” “主人,夫人不是说……” “蠢货闭嘴。” “唯,主人。” 不知不觉终于到了天亮,邢夫人几乎一夜未眠,连忙从床上起来,“赶紧给我梳妆。” “唯,夫人!” 坐到梳妆台边,一边让宫人梳妆,一边问道:“主公昨天晚上在那个妾氏那里?” “回夫人,昨天晚上主公一人就寝。” 竟没找女人?邢夫人有些惊讶,不过没表现在脸上,又问道:“季儿起来了吗?” “禀夫人,公子殿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这孩子,让他早早起来去给父候请安,他又……”邢夫人不满的发了句劳骚。 没有女人相伴,晋候又从恶梦中惊醒,老仆听到声音,连忙上前,“主公……主公……” “啊……”晋候吓得一个激楞从床上腾起。 “主公……主公……” 满头满脸都是汗的晋候听到老仆声音,惊恐的惧意才退了些,“什么时辰了?” “禀主公,卯时正!” “都这时辰了,寡人要朝殿了。”晋候捋了一把脸道。 老仆行礼道:“主公,你今天不需要朝殿。” “……”晋候直勾勾看向老仆。 老仆忍住惊讶,微微退了退身子,平静的回道:“主公,你忘了,夫人跟你约好了,今天到后庭赏菊,吃肥鱼羹。” “哦……寡人想起来了。”晋候突然问道:“老二回来了?” “唯,主公,夫人说公子回来的太晚,没过来请安,让人过来告过罪了,老奴觉得主公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行,我知道了。”晋候再次捋了一把汗脸,“赶紧给寡人更衣洗漱。” “唯,主公。” 老仆立在一边,一声不敢吭,看着那些人给夫人梳妆打扮,开始还暗暗高兴,夫人终于能进宫进主公了,终于有机会跟主公见面了,不管是公子无夏还是主公,这都是机会啊! 可等妆梳好,立起身更衣时,她吓了一跳,差点失声。 “嬷嬷,有何不妥吗?”丽姬见老仆一副惊讶的样子。 “没……没……就是太好看了,老奴被惊住了。”老仆挤出笑容。 “是嘛……”丽姬又回过头看了看铜镜,“我亦觉得不错。” 老仆悄声退了退,那个男人把夫人打扮成这样想干什么,难道想把夫人给主公邀宠?想了想公子无夏,他似乎对夫人并不上心,如果能跟主公,说不定……她咬了咬嘴,心平静了下来,只要荣华富贵,管他是谁呢? 一辆马车,一顶小骄,丽姬终于再次回到了晋宫,那个巍峨无比的晋宫。 城门外,公子呈收到卢耒的绝密信,悄悄的退了一舍之地,避在某个小村庄里。 十竹派人去看城门开了没有,暗探回报没开,果然跟里面放出的消息一样,还真是…… 十竹眉头紧凝,赶紧把消息回给了公子无夏。 公子立在马车边,举头看向前方不远的城门,双手习惯性摸了摸下巴。 “公子——” 紧蹙眉头,声音却平淡道:“派人去所有城门口打探,再让城内把消息送出来。” “诺,公子!” 姜美初收回看向翼都的目光,低下头,看向脚下有些发枯的草,难道邢夫人已经等不急了? 晋宫后庭,公子季被邢夫人拉着坐到了亭中,“季儿,母亲,不是让你早点起的吗,你干嘛这么晚?” “母亲,父候不也没来嘛。” “他是候,你是臣!” “哼,总有一天,我也是候!” “我的祖宗……”邢夫人连忙伸手捂住儿子的嘴,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幸好没人,却又不甘心的收回目光,看了眼儿子,张嘴想说,却又紧闭嘴唇,罢了,也不乎多等一会了。 一夜恶梦,晋候精神不济,无精打彩的在宫人指引下来到了后庭小亭内。 邢夫人带着儿子连忙迎上前行礼,“主公——” “父候——” 晋候看了眼二儿子,“回来了!” “诺……诺……” 父候税利的眼光看过来,公子季不知觉的心虚起来,回话都打结了。 晋候走到主位,盘坐在蒲团上,理好衣袍后,眯眼问道:“楚人退了?” “然……然……” “坐吧!” “多谢父候。” “多谢主公!” 公子季与邢夫人齐齐落坐在下首位置。 宫仆们连忙上美浆、糕点、肉食,尤其是肥鱼羹,放在铜炉里,冒着热气,铜炉边,美人斛里插着娇嫩的菊花,鲜艳无比。 仆人整齐有序,一一摆好,不一会儿就摆满桌子,随即退了下去。 晋候瞄了眼美食、美景,伸手拿了块糕到嘴里,嚼过喝了口美浆,“听说你的人手又都失了?” “父……父候……”公子季吓得连忙跪伏身子。 晋候微微一笑,“寡人又没责怪你,你怕什么?” “父……父候,我……失了这么多兵卒,你……不怪我……” 晋候嘴干,又伸手端起美浆,“你是幼儿,寡人总是要多疼你一些。” 又惊又怕的公子季听到晋候说这话,连忙高兴的直起腰,“我就知道父候待我最好,肯定不会怪我。”他一扫回来之时的颓丧之气,满脸得意、喜悦。 “坐吧!” “多谢父候。”公子季重新落坐。 坐在一边的邢夫人面色不变,可内心却如巨涛波浪,‘幼儿’两个字像刺一样扎得她心口生疼,这是赤裸裸的明示啊,我儿……我儿没希望继承候位,这傻儿却还为他父亲放过他一马而高兴…… 想想接下来的事,心情沉重的邢夫人忽然不再沉重,有的只是不甘与决绝。 公子季因为父候放过自己,心情从低谷一下子升到高点,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赏菊、吃起肥鱼羹,“好吃,好吃,又嫩又滑,真是人间美味。” 晋候深深看了眼二子,仿佛不经意的问道:“你哥哥怎么比你晚了。” “他要跟楚人和谈,肯定晚了。” “那你就不等等他?”晋候边吃边随意般问道。 “那……那个儿子怕给大哥和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就先行一步了。” “哦,季儿倒是懂事。”晋候余光瞄了眼邢夫人,笑眯眯夸了句二子。 “多……多谢父候夸……夸……赞。”得到父候认同,公子季高兴极了。 “好吃多吃点。” “诺,父候。”公子季见父候一团和气,没怪自己,又大吃大喝起来。 邢夫人连忙挪到晋候身边,亲自帮他盛了一碗鱼羹,“主公,这鱼肉肥美不腻,多吃点。” 晋候任由邢夫人伺候,伸手接过她盛的鱼羹舀着吃起来。 邢夫人见他吃了,轻声柔语道,“妾身招了舞伎过来,主公要看吗?” “要……要……” 晋候还没有回答,公子季急吼吼的叫上了。 “季儿……” “儿……儿失礼了。”公子季连忙起身谢罪。 “季儿在外征战辛苦,那就上来给季儿乐乐。” “多谢父候。”公子季高兴的再次落坐。 不一会儿,舞女们枭枭袅袅、聘聘婷婷舞到了亭前,秋阳下,伴着小亭周围的景色,舞姿蔓妙、优美动人。 不多时,领舞者背着小亭方面,旋舞而进入了舞者中,抛帛展袖,轻舞飞扬,和着落下的秋叶,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是景还是人。 公子季伸颈而望,这领舞者是何人,这小腰竟是如此柔弱无骨,揽上去滋味定不错。 邢夫人虽面向舞者,可是余光里都是晋候,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已经……刚想到这里,晋候探着头立起身:“鲁姬……” 声音很小,但是邢夫人还是听到了,内心不知该喜还是悲。 仿佛感觉到晋候已经立起身,中间的舞者,面朝小亭方向,边舞边看向晋候,面若娇花,眼如秋波,盈盈然,让人怜惜。 “娇……娇儿……”晋候突然叫出声,却又在突然之间,抱头叫唤,“我的头……我的头……”还没喊两声,竟扑倒在地。 事情发生在突然之间,公子季根本没反应过来。 “季儿,还愣着干嘛啊,赶紧来帮你父候。” “哦……哦……” “父候……父候……”公子季慌忙摇晃倒地的晋候。 邢夫人慌乱的大叫:“赶紧抓起这些贱人,要是主公有个三长两短,一个也别想活。” “啊……” “啊……” …… 舞女们被卫卒扯得叫成一团。 “不……不……不是这样的……”领舞的丽姬从愣神醒过来,怎么会这样,我的公子呢,我的荣华富贵呢? “叫巫医……叫巫医……”公子季与邢夫人两人同时大叫,可惜他们怀中的晋候瞳孔竟慢慢散去。 晋候竟薨了! 怎么会这样?前文中有提到过,晋候一激动,就会头疼,喘不过气来,甚至身子麻木的诊状,其实这些都是老年中风的表现。在这个年代,巫医是查不出来的。 卢耒和邢夫人虽不知为何,却抓住了晋候的弱点加以利用,让他激动脑溢中风而亡。 晋候看到领舞的丽姬为何要激动呢?因为今天的丽姬穿着打扮、妆容跟公子无夏的母亲——鲁氏年轻时一模一样。 对于正妻,晋候的心情复杂的,他爱慕鲁姬娇儿,因为爱慕才娶了她,他们也曾恩爱无比过,但男人就是男人,他们爱你,却不是唯一,犹其权贵,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诱惑何其多,送到嘴边的嫩肉又何其可口。 也许情还未过,但世事已过迁,一对恩爱的男女,因此成为怨偶,纠缠不休终于因为女人的离去而终于止。 真得终止了吗?或许对于活着的来说,却是折磨的开始,晋候始终放不下正妻,想她在恶梦连连中,恶梦连连可以用女人去麻痹,但儿子不能,除了用厌恶来掩饰自己对妻子意外死亡的逃避,他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爱恨交加的正妻以及她的儿子。 死亡如此之快,快得让晋候都没得及想什么,就闭上了眼。 巫医查看后,跪伏而道:“小人无能为力。” “救不活父候,本公子杀了你!”公子季放下晋候,抽出身上的佩剑,指向地上的巫医。 邢夫人看了眼双眼紧才的晋候,微微抖着嘴唇,暗暗道,要怪就怪你不把太子之位给季儿,要怪就怪你大儿子太优秀,连强大的楚人都能打跑,我要抢在他回来之前,把我儿送上候位,以保万无一失。 突然脚步声纷沓而来,禁卫卒手持戈矛迅速列到了后庭,领头是大夫卢耒,“小人请夫人安——” “卢大夫,这宫内外都设卫好了吗?” “禀夫人,一切就绪。” “那就好!”邢夫人道:“让太史伯过来,记录我儿登基之事。” “诺,夫人!” 还沉浸在父候身亡中的公子季吃惊的看向母亲,“登……那……那父候呢?” “先登基后发丧。” “这与礼不合?”公子季想也不想。 邢夫人恨不得敲儿子脑袋,“你大哥在城外,等他进来,还有你的机会……” “我……” 宫门外,几个年轻男人避在角落,发现所有的宫门口都有重兵把守,领头之人暗道一声,“不好!” “赶紧去开城口,让公子进城。” “唯,将军!” 从今天早上起来,宗老的眼皮就一直不停的跳,难道有什么事发生,真在此时,卫卒大跑着进来,进了房间,大呼一声,“不好了,宗老,外城、宫城,所有城门都被年轻的大夫、西营将军们守住了。” “难道……”宗老心一突,大步就朝外面跨去,“赶紧召集上卿、老臣子。” “诺,宗老。” 宗老还没出院子,晋太子身边的猛将竹泓到了,“宗老——” “你怎么会在城内?” “小人两天前就进城了。” “为何不来找我?” “公子说了,事不到万不得以不找卿士。” 宗老眯眼:“那现下如何?” “宗老,请你拿令牌,开城门。” 宗老点了点头:“吾知道了。” 就算是宗老,也没让紧闭的城门开启,“坚子,坚子……”他气得跺脚大叫。 门边守卒竟不顾他是宗室族长,竟举戈杀向宗老。 咣,竹泓挥剑杀了举戈之人。 晋国内战由此拉开。 “报……公子……竹泓将军传出消息,主公……公薨!” 姜美初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了公子无夏的震动,半露出衣袖的手一直不停的抖着,她低下头,悄悄近了他身一步,轻轻的握住了他发抖的手。 晋公子令自己平复下来,下令道,“攻城门。” “诺,公子!” 还没等石予调兵遣将,邢国公子呈带着近万兵卒杀将过来。 “公子——”石予看向公子无夏。 “杀将回去。” “诺,公子!” 不多时,翼都城内外,杀声四起,狼烟冲天。 晋候尸身已搬到寝殿,可惜无人帮换寿衣丧敛。 “母……母亲,我听到城外的杀声了,怎么办,怎么办……老大他肯定不甘心。”公子季害怕的叫道。 邢夫人阴冷笑一声,“怕什么,卢大夫一切都备好。” “他有两万人?” “哼,我们有三万人。” “母亲?”公子季大惊。 邢夫人微仰下额:“北营现在是我们的了。” “母亲!”刚才还沮丧的公子季惊喜的叫道,“太好了,那可是支精锐部队。” 翼都的人在防不及猝中陷入了战争,乱作一团。 连十万楚人都能搞定的公子无夏没有乱,冷静作战,公子呈的近万卒,不到半天时间,就全部沦陷失败。 公子呈死在石予的剑下,他的头卢很快被攻城门的士卒送上了城门。 城门口,伪装成平民进城的竹泓带了近三千军卒,又有各宗族家丁支援,很快控制了城门,在半夜时分,打开了城门。 公子无夏长驱直入,直达宫门口。又用半夜,攻陷了宫门。 “杀啊……杀啊……”两万大军长驱直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邢夫人脸都扭曲了,逼问大夫卢耒。 卢耒长叹一声,“我们高估主公北营了,又低估公子无夏了。” “我不听,我不听,赶紧让我儿登基,让我儿登基。”邢夫人发疯的叫着吼着。 “果然不能与妇人同谋!”卢耒又叹了口气。 “赶紧让季儿登位啊!” 此刻卢耒能说什么呢,只能孤注一掷了,带着军卒,还有跟自己一起密谋划策的士族拥公子季登位。 大殿内,太史官被戈戟相逼,“太史,你以为你不写,公子季就不会登基了?” “那你们以为我写了,公子季就能是晋候了?”太史声正言辞。 “你……” “割了他的舌头。” “诺……” “你们要遭报应……遭报应……”太史死死挣扎。 突然脚步声纷沓至来,铿锵有力。大殿内的人惊吓得一起朝外面看过去。 几个卫卒逃窜进来,大声呼道:“是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来了……” “太子殿下?” “大哥——” “无夏——” …… 众人惊。 太史趁此机会挣扎,卢耒挥剑,“给我挡住、给我挡住……”然后转过头,“夫人,公子,赶紧逃……” “啊……啊……”邢夫人如发疯似的抱着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公子季吓得两手发抖,根本不管不顾,跟着卢耒就跑,“大夫,我们……我们去那里?” 卢耒见邢夫人不跑,连忙拉上她,“去你封邑。” 有宫仆跑进来,“外面都被公子无夏包围了!” “怎……么办?” 卢耒却拉着邢夫人没有吭声,迅速朝晋候寝殿而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老臣终于等到了你了!”太史见公子无夏进了大殿,连忙跪伏行礼。 “卿士快请起!”公子无夏身装军装,全副武装,上前几步,伸手扶起了太史,“辛苦你了!” “老臣不辛苦了,只是主公……主公……”太史嚎啕大哭。 石予等人已经把大殿迅速搜索了一遍,“没见到邢夫人等。” “他们朝主公寝殿那边而去。” “走——” 听到父候寝殿,公子无夏面色悲痛,抿嘴而立。 “太子殿下,请节哀,主公后事还等着你料理。”太史提醒说道。 公子无夏深吸一口气,大步跨出了宫殿。 先一步到晋公寝营的竹泓见公子来了,连忙上前行礼,“禀公子,让乱臣贼子逃了。” 公子无夏抬眼看向远方,悠长而道:“准备父候葬礼。” “诺,公子!” 走到晋候床边,公子无夏看向毫无生气的晋候,这一对父子往日种种都随着他的死而消逝。 低眉垂眼,浓浓的悲伤围饶在公子无夏身边,姜美初轻轻立到他身边,与他一起悲哀。 三日后,晋候驾崩通告天下。 一个月后,公子无夏在翼都登基,周天子册封——晋候。五湖奔走相告,四方来贺。 二个月后,害怕秋后算账的公子季与邢夫人等人逃到了邢国。 三个月后,因为公子呈的死,邢候怪罪公子季与邢夫人,他们被邢国人赶出了邢国,卢耒在途中被人邢国人击杀,公子季再次回到自己的边邑,躲在边邑里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整天害怕登基的哥哥杀将过来,不久之后,与他母亲一起疯了,再不久之后,没有人见过他们,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无人知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新晋候派出到许国求亲的回贴已经收到,他将在来年五月举行婚事,且婚事得到了周天子亲赐。 翼都,自从晋公子登基之后,废除了多项不合理的苛捐杂税,皇城外的市坊,以肉眼的速度活跃并繁荣起来。 在边邑已经发展很不错的炯良,又带着他的邻人,带着边邑丰富的商品回到了市坊,他们的到来,让翼都市坊更加繁荣。 新年之后,晋公子向国人颁布了多项律法条例、改革方案,其中包括:行政改革——县郡制,整顿行政区域,使士、农、工、商各就其业,从而削弱奴隶制,消除原始部落残余影响,让行政区域的组织结构更加精细化,有效维护社会稳定与发展; 人才举用——举荐与科考相结合,唯才是用,唯能者上,实行奖惩。利于国者,授以高官重禄,惠于民者,破格可任大官。 大力发展经济,包括农业和商业,主张改革以富国强兵,禁止贵族掠夺私产,发展盐铁业,铸造货币,调剂物价。 改革以小见大,切实可行,短短时间内,晋国土地和人口锐增,经济繁荣,国力大增,成为中原最具实力大国。 第二年五月份,晋候大婚,娶许国美姬为夫人,周天子赐礼的同时,封赐晋候为方伯,晋候成为第一个称霸诸候的诸候。 六月份,刚刚大婚一个月的晋候,行使霸主职能,带领中原大小诸候攻打北方狄戎。 城门外,刚结婚的小两口在路道口分别,姜美初伸手为男人整了整衣冠,依依不舍的叮嘱:“出门在外,处处要小心。” “嗯!”颀长的公子无夏立在小女人面前,穿着甲衣,仿佛小山一般,低眉垂眼,柔情的点点头。 “尽量早点回来。” “嗯!” “真想跟你一起去。” 公子无夏伸手抚了抚小女人鬓边的碎边,“改革需要你坐镇,辛苦你了。” “我知道!”姜美初含着鼻音,轻轻的靠在男人宽广的胸膛,“等你回来!” “好!” 六月天,艳阳高照,万里碧空,花香满山,野果遍挂。守望麦田黄浪花,又是一年成熟季。田间地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昨天还是沉甸甸的麦穗,今天已经颗粒归仓,转眼间,平原大地裸露出肌腱宽厚的胸膛,那亲亲的黄土地啊,再次撒下粒粒种子,等待秋天去收获希望。 她亲自下农田督夏收,收完一季,又种下一季,刚刚种完,又把收上来的粮食运往打仗前线,支持自家男人打犹戎。 根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男人不在,她要代理处理很多事务,虽然她并不坐朝殿,但事情几乎都从她手里过。 一些老臣子并不服一介妇人的决定,有人甚至阴奉阳违。姜美初并不动声色,看着他们甩着宽袍大袖施施然出了公务房。 房间暗处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夫人——” “你去宫外,找壮三庶士,让他调查鱼中卿所有一切。” “唯,夫人!”暗卫锦竹悄悄出了办公房。 八月份,也就是公子无夏走后两个月,在炎热的夏季里,鱼中卿私占土地,勾商贩盐引,证据确凿,被新晋大司寇陈阳查捕。 大殿上,鱼中卿被卫卒架走,他破口大骂,“妖妇,你这妖妇,迷惑公子还不够,还来祸害晋公士族,你早晚要被下油锅煮了。” 姜美初坐在候位侧边的小凳子上,轻轻扫眼看过去,“我这妇人倒是没有中卿歹毒,只按律,把你贬为庶民,没收所有财产而以。” “你……妖妇,没有财产,我还怎么活。” 姜美初轻轻一笑:“这世上,没有财产活着的人太多了,鱼庶人,好之为之!” “你敢……”鱼中卿大呼大叫。 “拉下去,轰出翼都!” “唯,夫人!” “我要找主公,我要找主公……”鱼中卿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大殿内。 大殿内两侧的士卿个个低首屏气。 姜美初却没有放过他们,疾声说道:“这是第一个,我手下留情,给他留条活路,如果有第二个,严杀不怠。” 听到‘杀’字,众人悄悄打了个颤,他们相信这个妖妇不是说着玩的,她居然比主公手段还强硬。 “吾等尽力做好主公、夫人吩咐之事。”众卿齐齐道。 “那就好!” 姜美初立起身,郑好带着两个小宫女连忙上前,扶着她下了朝殿,刚走到侧边小殿,她就捂着肚子,头上渗出汗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啦!”郑好急叫:“快找巫医,快找巫医……” 一个时辰后,巫医微笑说道:“夫人,你怀孕了。” “什……么……”郑好又惊又喜,“夫人她怀孕了?” 巫医点点头,“千正万确,快三个月了。” “天啊,太好了,夫人怀孕了!”郑好高兴的叫道。 姜美初却苦苦抿了抿嘴,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老子老子在外面打仗,没有归期,自己又在推行改革之事,还真是多事之秋。 巫医道:“夫人,刚才动怒之气惊到肚中的孩子了,老奴开些保胎之汤,你煎着喝下去,过几天就应当没事了。” “多谢巫医大人。” “夫人客气了。” 姜美初那里躺得住,三天之后,跟没事人一样又开始理事,杀鸡敬猴后,效果好多了,朝殿上下,行事有效率多了。 秋收之后,又打了三个月仗,快过年时,公子无夏打退了狄戎侵犯,班师回朝。 “初儿,你……”看着大肚便便的小女人,满脸胡荐的公子又惊又喜,“我有儿子啦?” 正在批公文的姜美初顺手甩了手中的笔,“赶紧过来批公文!”唬着脸。 “啊……”公子心想,几个月未见,咋刚见面就给我这脸色,出了啥事,疑疑惑惑坐到了小女人让出的位置,低头批公文。 刚想写字,“我……我不知道前因后果,咋批啊!” “不知道就问。”姜美初瞪了眼臭男人。 “问谁?” “朝野上下这么多人,你高兴问谁就问谁。”姜美初说完后,摸了摸肚子,“女儿,你爹回来了,咱娘俩解放了,娘带你玩去。”说完,高兴的甩着膀子走了。 “呃……”公子无夏一脸蒙,“我们还没亲热呢!” “咳……”陈阳等大夫正准备进礼,听到公子的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主公啊主公,夫人这么大肚子,你咋亲热? 眨了下眼,叹了口气,做男人真苦,公子无夏抬起头,“护城河水利归谁管?” “小人在管!” “为何要拔款?” “夏天河水泛滥,差点浸到城门。” 公子无夏眯眼,“除了浸到城门,对郊外田农没有影响吗?” “这……”殷大夫伸手抹汗。 公子无夏冷嗤一声,“罚俸三个月,三天之后,如果拿不出郊外水利图纸,降官三级。” “主公……” “现在就降?” “不……不……小人马上就去办?”殷大夫连滚带爬出了公务房。 “不要以为我不在,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每个月都会把翼都的事汇报给我。” 立在公子无夏身前的几位宗老、上卿,悄悄把手中的纸张往袖子里塞了塞,那上面都是弹骇夫人独断专横的檄文。 公子无夏边批公文,余光边瞄了眼这些老家伙,哼,想找事,不让本候消停,真是闲得你们。心想,要不要让他们回家种田? 等公子无夏处理完案上急件公文后,月色已上中天了。 姜美初已经睡了一小觉,感觉时辰也差不多了,赶紧让宫仆人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准备饭食的准备饭食。 大步踏着进了寝宫,刚到门口,就闻到了饭食的香气,公子无夏咧嘴一笑,有女人的感觉真好! 门口仆人连忙唱仪:“主公回殿——” “主公回殿……” “初儿,我回来了!” 姜美初一手拿着一双拖鞋,一手胳膊上搭着家居袍子,“赶紧去洗澡换上吧。” 公子无夏伸头就亲了她一口,“等你——”两眼晶晶亮,像天上星星一样。 姜美初吓得身子往后仰了一下,“北方的狼回来了?” “哈哈……”胡子拉茬的公子无夏仰头大笑,伸手拿了拖鞋、衣袍进洗漱间了,要不是小女人大肚子,他连澡都让她洗了。 看着男人大笑而走,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姜美初松懈了下来,摸着肚子说道:“你爹回来了,你娘就轻松了。” 陈阳与崔岭两人终于核完了手中的公务,搭着伙一起出了宫殿,抬头看了看月光,“要不,到我家喝一杯?” “夜深了,明天吧!” “也罢。” 到宫门口,要步行一段路,两人边走边聊,“我以为主公今天回来,会被这些老臣气个半死,那想到,夫人竟在不动声色中就把危机就给解除了。” 陈阳冷笑一声,“不要看夫人是妇人,可她什么都懂,想弹骇她贪权贪位,离间她跟主公之间的情份,他们还嫩着呢。” 崔岭说道:“事实是,我们夫人她本就不贪恋权势。” “那倒也是!” “夫人无懈可击,这些老家伙想搞也搞不起来啊。” “哈哈……看着这些老家受瘪,真是解气。” “可不是,哈哈……” 二人勾肩搭背,离开了晋宫。 几个月未见,公子无夏和美美初两人如干柴烈火,烧得很旺,可惜再怎么旺,那高耸的大肚子让公子无夏这匹狼不得不小心应对。 剧烈运动之后,一身是汗的公子无夏担心的问:“会不会伤到儿子?” “六个月,胎气相对比较稳,应当没事。” “哦……”公子无夏长长松了口气,“那我们明天继续。” “打了这么久的仗,你不累,我还累呢!”姜美初撒娇说道。 “知道你累了,明天就让你睡懒觉!”公子轻轻点了一下小女人鼻尖。 “真的?” “是啊!” 姜美初担心的问:“要是那些臣子说我没规矩怎么办?” “有我啊!” “哇,哇,老公,你的嘴可真甜,让我啃啃!” 唉,什么叫不作不……嘿嘿……又一拔人伦大战开始! 窗外,冬天的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漫长而悠远,让人不知不觉感到冬夜的孤独和凄凉。 窗内,铜灯暖暖的亮着,相拥的男女,彼此依偎,相互取暖,安静而美好,这是多么安详和谐幸福的夜晚啊。 天上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看着人间这一切,世间万事在此刻仿佛融于美妙的夜色之中。 常有人抱怨冬天严寒冷酷,殊不知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了冬天的严寒,我们才能体会到春风的温暖与秋风的绵绵凉意,才会迎来百花争艳的春天和金灿灿的秋天。 在人生的旅途中,也只有经历了冬天般的寒冷和严酷,才会有收获的喜悦和幸福的瞬间。 第二年三月,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到异世第六年的姜美初,在公子的精心呵护下,肚子越来越大,马上就要临盆了。 “都要生了,你还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真不让人省心。”三月底的阳光,和薰温暖,醉人意,公子无夏却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一直唠叨着。 “老公啊,走动走动才好生啊,我不是对你说过多少遍了嘛。” “可你看看,额头上都是汗。”贵公子拿出锦帕给小女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嘴上全是劳骚,手上全是爱意。 姜美初也感觉吃力,可是她明白,在医学如此落后的异世,想要保全自己跟孩子,让自己健康的活下来,只能让自己多运动,尽量顺产。 “要不要歇一下?”看到小女人气都喘不顺了,公子无夏担心的问。 “好……”确实吃力。 身后的宫仆听说夫人要坐,连把把凳子放好。 公子无夏扶着她,慢慢的让她坐下去,屁股刚要碰到凳子,“啊……” 放凳的郑好吓得脸都白了,难道凳子有问题。 “啊……啊肚……子……我……怕是要生了……” 刚想杀人的公子无夏听到这话,连忙抱起小女人往产房跑去。 郑好大叫:“产婆……巫医……赶紧待位……” “唯……郑女倌!” “唯……郑女倌……” …… 此刻,郑好如战场上的大将军,指挥若定,产婆、巫医、宫仆等如士卒各就各位,为晋国最尊贵的夫人接生。 无论古今,男人都一样不能进产房,看着小女人被产婆移入产房,公子无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等待着。 “啊……疼……”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突然没了声音,公子无夏大惊,拔脚就要往里面冲,被两个老宫仆拦住了,“主公,你不……” 公子无夏刚推倒了老宫仆,房间内传出一声‘哇’,竟是孩子的声音。 “初儿……初儿……” 产婆笑眯眯的抱出孩子,“禀主公,大人,孩子都平安!” “孩子……我的孩子!”公子无夏双手想接又不敢接,一副紧张毛头小子的样子。 产婆心道,主公失措的样子终于被我们凡人见到啦,高兴的叫道:“恭喜主公,是个儿子。” “初儿,我们有儿子啦!”公子无夏突然大吼一声。 房间内,姜美初幸福的晕了过去。 故事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各位亲爱的有缘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