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悍妻:冲喜相公宠上天》 楔子 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敛去。 白薇身上穿着红布裁做的新衣裳,乌黑的青丝梳一个整齐的发髻,戴上一支银簪。 盘儿靓,条儿顺,俏立在桂花树下。 左顾右盼。 地里劳作的大婶扛着锄头,手里提着竹篮,乐呵呵地走过来说道:“薇丫头,在这等时安呢?” 白薇扯着头发丝,脸色绯红,娇嗔道:“婶儿,我……我在等大哥呢。” 谁见哥哥穿着打扮得这般体面? 大婶心知小姑娘抹不开面儿,害臊呢。打趣道:“瞧我说的是啥话,得喊你举人夫人。到时候摆喜酒,可得请婶儿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儿。” 白薇羞答答地点头,又甜蜜欣喜,又忐忑不安。 顾时安今年乡试下场,榜上有名,今儿在家中摆酒宴庆贺一番。 爹和哥哥一起去吃席面。 原来商量不论考中,还是落榜,将两人婚事办了。 她便没有去吃席面。 顾时安偷偷约她在这儿相见。 白薇早知道顾时安有大出息,盼着他出人头地,又极怕他功成名就。 他考上举子,白薇替顾时安开心。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让她心生惶恐,害怕顾时安会抛弃她。 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安慰她,顾时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他说喜欢她,方才娶她,并不全是为了报恩。 “今儿地里旱,豆薯清甜可口,你拿去尝一个。” 大婶从竹篮里拎一个豆薯给白薇,回家做饭去。 心里嘀咕这白家真是祖上积德,才有这么好的福气。 顾时安自幼父母双亡,白启复与顾时安父亲是好友,好心收留顾时安。 顾时安是个争气的,很会读书,如今二十出头,已经是举人老爷。 为报答白家恩情,考上秀才时,主动提出要娶白薇。 村里人谁不羡慕老白家? 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白薇如何不知道村里人嫉妒她家养出一个举人? 当初收养顾时安,她爹有一门手艺活,做石雕匠人,家里生活宽裕。送顾时安与同胞哥哥、弟弟一起去学堂读书,她是唯一的女孩,也不要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下地干活。农忙时,才要帮着家里做饭。 顾时安和大哥一起考上童生,爹给人送货,遇上土匪打劫,伤着手,不能再做石雕。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下,负担不起三个人的束脩费用。 她和娘给人洗衣裳缝缝补补,咬牙硬撑着送大哥和顾时安考秀才。 顾时安考上秀才,大哥落榜。 大哥主动挑起家里大梁,继续让顾时安和弟弟念书。 背地里不少人说闲话,顾时安再能耐,姓顾不姓白。 白家得了失心疯,才捧着别人家的儿子,舍弃自己的儿子。 好在顾时安知恩图报,是个有良心的人,提出娶白薇。 两个人定下婚事,村里的人才不再说闲话。 但是顾时安也从白家搬出去,住回自己家的老房子。 白薇瞅着天黑下来,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顾时安还不见人影,心中的不安扩大。 她准备去顾时安家中找他,迈开脚,只见顾时安朝她走来。 “薇妹,今日客人多,让你等久了。” 顾时安穿着青色的布衫,温润尔雅,白皙的面皮因饮酒染上薄红,一双眼睛格外清透有神。 白薇被他注视着,顾时安那双狭长的眼眸里,仿若蕴含着别样的温柔。 她的脸更红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我给你的字帖,练完了吗?” 顾时安瞧了,微微一笑。 白薇捏紧手指,咬着下唇,“还……还没有。” 顾时安脸色变了,“是没有练完,还是没有练?” 白薇不安地看向顾时安,“你知道的,我笨得很,怎么学也识不了几个字……”你说等你将我娶进门,入仕之后,再手把手教我识字练字。 顾时安打断她,失望地说道:“薇妹,我如今是举人,今后会是进士,甚至入阁为相,青史留名,光宗耀祖,绝不会止步于此。我的夫人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会让人笑掉大牙。” “时安哥,你想说什么?我……我会努力认字,把字练好的……你春闱回来,我一定能把字都认全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拳砸在白薇心口,通红的脸瞬间白了,桃花瓣似的眼睛里闪过慌乱,手指抓住顾时安的袖摆。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够将他紧紧抓住。 顾时安看着她精致的五官,皮肤不够白皙,穿着大红的衣裳,显得很俗气,这张脸充其量算得上清秀而已。 “解除婚约吧。”顾时安拉开白薇的手,“这些年我花你们白家多少银子,我会全都算清还给你们。” 白薇懵了,眼泪大滴大滴往外掉,一颗心坠在地上,碎得稀巴烂。 “时安哥,不要解除婚约……” 白薇不想哭,可是眼泪失控往下不停的掉,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不会答应的,是你说要娶我的,你只能娶我……我会练好字的,你相信我,一个月,我认全一千个字好不好?不要退亲,我求求你……” 白薇声泪俱下,伤心欲绝。 她喜欢他,打小就喜欢,正好顾时安也喜欢她。当他说要娶她时,她不知道有多欢喜! 白薇不愿去想配不配,只记得顾时安曾经说过,君子重诺。 在顾时安面前,她没有任何底气,只能死死记住这四个字。 当顾时安提出退亲,从放榜以来积累的不安,骤然达到顶峰,几乎要承受不住打击崩溃! 顾时安心意已决,将许婚契书拿出来,“薇妹,我知道你向来善解人意,这次就由你提出解除婚约。” 白薇就是不肯同意。 只要她不松口,顾时安不会主动解除婚约。 他不敢的。 如果他开口退亲,名声全完蛋,会背负上忘恩负义的臭名。 顾时安最爱惜名声。 “我不会答应的,时安哥,你说考上举人娶我。我这就回家找我爹,马上给我们张罗婚事。” 白薇不想面对顾时安,扭头就往家里跑。 顾时安哪里能让她这副模样回去?只怕不消片刻,他要悔婚的事情全村乡邻都知道。 他急忙追上去。 白薇跑得更快了。 顾时安虽然是书生,到底是男人,手长脚长,很快抓住白薇。 白薇激烈的挣扎,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放开我,就算我死,也不会答应退亲!” 退亲了,别说她嫁不出去,全家都会成为全村的笑话。 她死也不会退! 顾时安看着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白薇,眼里闪过厌恶,威胁道:“你不识好歹,别怪我不念旧情,断了你弟弟的仕途。” 白薇停止挣扎,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时安,看着他眼底的嫌恶,不再是记忆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变得很陌生。 他说不退亲,就毁了弟弟! 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爹才四十头发花白,比同龄要老上十岁,为了省钱给他读书,不肯吃药,手上的伤没有养好,下雨天就疼得厉害。娘为了多挣银子,每天做针线到很晚,伤着了眼睛,风一吹就流眼泪。还有哥哥…… 他们家为了顾时安付出那么多,从来不抱怨苦累,也不曾后悔包揽他的事情。 总在她耳边说,顾时安出息了,他们的囡囡就跟着享福。 福没享着,这个没心没肝的男人,为了逼她退亲,用弟弟威胁她! 他的无情令她心寒。 白薇情绪爆发,愤怒的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混蛋!顾时安,你就是个白眼狼!我哥为了你放弃念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家!你现在出息,嫌我是个蠢笨无知的村姑,想要学陈世美高攀城里的小姐,还是想要尚公主?” 顾时安握住白薇的手,被戳中心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白薇抽出手,狠狠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打算回家揭穿顾时安的真面目! “白薇,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顾时安眼底闪过狠厉,伸手将白薇推下田埂边用来灌溉的水井里。 他站在水井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他的长衫。 冷眼看着白薇在水井里扑凌两下沉进水底。 “下辈子放聪明一点,哪些人是你能招惹的,哪些人是你不能高攀的。” ------题外话------ 哈啰,各位亲爱的小仙女们,小绫子开新文啦! 喜欢的亲亲们,动动你们的手指,给小绫子收藏一个,么么~ 第一章 冲喜 “咳咳……咳……” 白薇嗓子又干又痒,咳嗽得撕拉喉咙痛,她难受地蹙紧眉心,睁开眼睛。 简陋的窗户上贴着两张大大的双喜,泥砖墙壁同样贴着两张。 白薇愣了一下,神色茫然。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被泥石流活埋。 她是华夏国家级玉雕大师,师承北派四杰之一的林老先生,最近几年专攻薄胎工艺,这种工艺成本太高,对技术要求过硬,许多玉雕工艺人为了赚钱或者是尽快出名,不愿在薄胎工艺上花费多年时间钻研技艺,因此这项技艺濒临着失传的处境。 直到她在天工奖看见一只薄胎茶杯,它轻巧秀丽,薄如蝉翼,轻若鸿毛,亮似琉璃。与一众玉雕摆放在一起,有一种傲视群雄之感,她深深被这鬼斧神工的技艺震撼,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决定钻研薄胎工艺,这种在玉雕行业中最高深的技艺! 所有人为之可惜,那时她在行业中颇有盛名,只要继续深造,地位不可估量。 纷纷劝她慎重考虑,唯有师傅在背后支持她。 经过三年打磨,她在薄胎工艺小有成就,为了参加百花奖,她打听到青州市一个小山村有一块极品青玉原石,迫不及待开车过去,那儿已经连夜下几天雨,在山村脚下,她被泥石流给活埋。 现在看来,她被山村一户人家给救了,这家人在办喜事。 屋子里充斥着药味,很有些冷清,没有半点喜气。 “噼啪”一声清脆炸响,白薇循声望去,入目一对喜烛。 白薇目光顿了顿,眼中闪过讶异,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给她办喜事?最古老的成亲方式? 顿时一个激灵,白薇爬坐起来,起身太急,脑袋一阵眩晕,身子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晃着又倒了下去。 “唔……” 白薇脑袋磕碰到硬邦邦地东西,‘嘶’倒抽一口气。 抬头,她惊住了。 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大红枕头上,长眉如墨挥就斜飞入鬓,双目紧闭,苍白的薄唇紧抿成一线,显得这张过份俊美的面庞透着锐利。 白薇吓得往后一退,来不及多想,脑袋刺痛,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纷沓而至。极度的愤怒,伤心,怨恨,绝望,等等苦闷的情绪裹挟而来,胸口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她趴在床上,将这些负有极大怨气的情绪强制压下去,脑子里多出的记忆随之消化。 白薇知道自己的处境,她死而复生,魂魄穿越千年,俯身在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 虽然匪夷所思,眼下这个情景,却不得不相信,这世间有这般玄妙的事情。 这白家养出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功成名就后,就要甩掉原身,用原身的亲人逼迫她。没有达到目的,害怕他要悔婚的事情泄露出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毒手害死原身,让她捡一个大便宜。 白家父母若是知道当初一时善举,会害死自己的女儿,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白薇叹息一声,有了记忆,她认出这是原身的房间,看来这是白父白母找来给原身冲喜的男人。 原身已经死了,如果她没有穿过来,这个男人不就是一个鳏夫? 记忆里面白父白母心地善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白薇面色一变,手指颤巍巍地探向男人的鼻息。 手腕剧痛,男人力道极大,几乎要捏断白薇的手腕。 “痛!” 白薇惊呼一声,便对上男人点漆般深沉狭长的眼睛。 昏暗的烛光晃动两下。 他眼底的阴鸷深沉了几分,看着白薇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似乎愣了一下,眼底的锐利消退干净。松开白薇的手,仍是没有放松戒备,警惕看向四周。屋子里的情形,令他神色有了变化。 白薇看着手腕一圈红痕,扭动了几下,这具身子太弱了。 她因为要找玉料天南海北的走,为了防身,练了柔术和散打。若是她以前的身体,一定能避开。 对上男人冷冽地眼睛,眼底是为眼下处境而有些疑惑不解,等着她这当事人解释。 白薇尴尬,看着男人手臂上狰狞的新伤,心里有了底。怕不是白父白母以为这个男人快死了,捡来凑数。说不定负负得正,全都活过来? 她脑子转的很快,还没有想到一个妥帖的解释,门外传来对话声。 “孩儿他爹,冲喜能有用吗?郎中说咱薇薇活不过今晚,拖了半个月,是她赚了,一般人都熬不过当天。”江氏心里很不安,“沈遇如果活了,薇薇没能熬过来,咱家自作主张给他们办喜事,太对不住他。” “孩儿他娘,你别多想,薇薇是个有福气的丫头,不会有事的。沈遇受伤严重,孟儿捡来的时候,郎中也说治不活。就算……就算俩孩子都好不了,走的时候也不是孤孤单单,有个伴儿。沈遇没爹没娘,入赘咱白家,他和丫头也能进白家坟地……” 白老爹说到后面,嗓子干哑。 冲喜只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应该说没有抱希望。让两个人成亲,是心疼闺女,未出嫁夭亡的女子,是不能入娘家坟地。沈遇是外村人,在石屏村没有亲人,死了没有家人收尸。他与长子白孟是好友,和白薇成亲,就是白家女婿,不会成孤魂野鬼。 江氏用手背擦一擦眼泪,哽咽道:“薇薇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就不会出这种事儿。那口水井搁村里多少年,从来没有出过事。那条路,她来回走多少回了?咋这一回就打眼了,跌个跟头摔水井里?如果不是时安瞧见,将薇薇救回来……如果没有出事就好了,今儿就是张罗薇薇和时安的喜事,苦日子算熬到头,时安一定会很疼她……” “丫头和时安有缘无分,你就别再想了。丫头活过来,也不可能嫁给时安。” 江氏对顾时安很满意,亲眼看着长大,如今成了举人老爷,以后说不定还会做大官。这到手的女婿,眨眼就飞走了,还不知今后便宜谁家闺女。 她闷声道:“我就是觉得可惜,之前时安说娶薇薇给她冲喜,我们答应就好了。” 白薇活过来,就是举人夫人,跟顾时安红红火火的过日子。 没有活过来,白家养顾时安这么多年,他圆白薇一个心愿,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顾时安飞黄腾达,他们老白家也不占他的便宜,和他攀亲戚。 小弟白离听不下去,“娘,时安哥为了救大姐,病着躺在家里好些天,为了凑银子给大姐治病,他收了县太爷的银子,欠县太爷一个人情。如果不是这笔银子,咱们家哪还有钱买参吊着大姐一口气?还有咱们家的地全都放在他名下,今后不用交税。别的不说,就他救了大姐,能抵了这些年咱们家的恩情。他是有大出息的人,咱们家咋能拖累他?”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江氏捂着脸哭。 “啪嗒”,屋子里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题外话------ 没错,咱们女主是玉雕师,哈哈哈,看她如何化腐朽为神奇,虐渣渣,带着家人发家致富,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么么~笔芯~ 第二章 揭穿 “咳咳……咳……” 屋子里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江氏听见屋子里的响动,抬脚冲进去。 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就怕是错觉! 推开门,屋子里的烛光照亮黑漆漆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清楚地看见白薇站在屋子中间,虚弱地扶着四四方方的木桌子,弯腰咳嗽,脚边是瓷碗碎片,水也洒了一地。 “儿啊!我的儿啊!你可算好了!你要去了,叫娘咋活啊?!” 江氏哭着扑过去,紧紧抱着白薇痛哭,拳头捶打着白薇的后背。 白薇一点都不觉得疼,江氏的拳头打在背上没有用上力气。 她穿着单薄地粗布单衣,江氏滚烫地眼泪落在肩膀上,白薇的皮肤给烫着一般,心脏跟着颤了颤。 不习惯和人亲近,江氏浓烈的关切之情,让她没有将人给推开。 前一世,她出身豪门世家,父母联姻,并没有夫妻感情,各自忙碌事业,经常不着家,将她丢给保姆。 老爷子心疼她,将她接去乡下老宅生活,原来与父母一个月见一次,到最后一年见一次。在她十三岁时,老爷子撒手人寰,她又回到自己的家。 父母给她办了寄宿学校,依旧没有得到父母的关怀,他们给她的只有账户上一串串数字。 白薇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浓烈的母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这是对原身的感情,可她已经替代原身活下去。 从今以后,原身的亲人,将会是她的亲人。 “我……我没事了。” 白薇张了张嘴,安慰江氏。 “行了。丫头刚醒过来,你别吓坏她了。”白启复拉开江氏,黝黑的脸十分憔悴,眼神沧桑。瞧见白薇醒来,眼尾露出笑纹,“丫头,你昏睡半个月,身子还虚着呢。咋起身了?有事情你叫唤一声,爹娘和你两个哥哥都在家,能够听见。你快上床躺着去。” 白薇嗓子又干又疼,听见他们在门外谈话,尽是念着顾时安的好,肝火蹿上来,嗓子更是要冒烟。 她爬下床倒碗水喝,润润喉咙。听见白离说顾时安救了原身,恩怨一笔勾销,劝着家人别拖累顾时安,一口水呛进嗓子眼里,手里的碗没有拿稳砸在地上。 顾时安真的有够心机,原身活不成,他还将戏给做足了,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 明明害死了原身,还让原身的家人对他感恩戴德! 白薇冷笑一声,原身到死都对顾时安怀着怨气,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不让爹娘被蒙骗在鼓里。 她占去了原身的身体,必定要完成她的遗愿。 “爹……娘……我有话和你们说。” 白薇默了默,面对头发灰白的二老,眼中充满对女儿的关切和疼爱,发现爹娘二字并不难喊出口。 “丫头,你有啥话坐着说。”江氏扶着白薇在板凳上坐下,喊着白离将地上的碎片给收拾干净,别扎着白薇的脚。然后提着竹编水壶倒一碗水,给白薇润润嗓子。 水壶套着竹编外壳,这样能够保温,烧开的水搁了大半夜,还有一点余温。 白薇喝完一碗水,喉咙得到滋润,舒服许多。 她让白父白母坐下,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男人,他唇色很淡,双目阖上,仿佛又陷入昏睡。 江氏以为白薇要说的是沈遇的事儿,还没开口,一旁的白离插话,“姐,你摔井里,时安哥救你上来的时候,你差点没命。时安哥忙前忙后,为了给你治病,他在外借不少银子。听见你快不行,还想着给你冲喜。咱们家养着他,也不是图他报恩,再说他救你一命,咱家哪能恩将仇报,或者挟恩图报,毁了时安哥的前程?敢这样做,村里的人要把咱家的脊梁骨给戳断了!” “他来年要会试,你熬不下去,他和你有婚约,肯定不能去考试,爹娘做主解除你俩的婚约。正好大哥救了咱村的沈遇,他伤得很严重,情况比你还糟糕。爹娘心急,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给你俩冲喜。没想到这法子真管用,你给活过来了!” “姐,沈遇如果也挺过来,说明你俩有缘,今后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时安哥你就别想了。甭说你和他没有缘分,你俩的身份也不般配……” 白薇漆黑水亮的眼睛盯着白离,她脸上没有表情,眼底无波无澜,莫名地让白离心里发怵,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噎得难受。 白薇笑了一声,带着讽刺,“如果是他推我掉进井里的呢?” 这话像晴天惊雷,一下子将屋里的人全劈懵了。 “薇薇,你……你在说什么?” 江氏和白启复心中震惊,难以置信! 白离变了脸色,声音跟着提高,“姐,你是不是摔井里脑子进水了?时安哥平时得了好东西,第一个念着的就是你,他怎么会害你?” “对,对,对!薇薇,这话不能乱说!时安说简单办两桌酒席,你不同意,俩人拌嘴闹矛盾,你生气离开,才没有顾着脚下的路,摔进井里。你心里对他有怨,也不……也不能冤枉他,坏他的名声。那孩子打小心思敏感,听见你这般说,得多心寒啊?”江氏没办法相信老实守规矩的顾时安会将白薇给推井里,要害死白薇。 顾时安是他们看着长大,他对白薇有多好,全看进眼里,才放心把白薇嫁给他。 可惜这俩孩子没有夫妻缘。 白离忍不住多嘴道:“姐,我知道你从小喜欢时安哥,不能嫁给他,很不甘心。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害了他!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对得住他吗?他又不是个傻的,如果害死你,被人发现了,他不是自毁前程?” 白启复叹息道:“他是举人,咱们是乡下的耕农,他不满意这婚事,要退婚,我们不能不答应。” 综上述,顾时安实在没有理由害白薇。 江氏摸白薇的脑门,怕她烧傻了脑袋。 白薇握紧了拳头,实在没有想到白父白母不相信她的话! 顾时安平时伪装的太好了! “我不肯答应退婚呢?” 她话一出口,众人愣住了。 “他约我见面,谈退婚的事,我不肯答应,他推我摔井里。我不答应,他忘恩负义的名声传遍整个村子。只要我死了,可以顺利解除婚约,还能博得美名。”白薇苦笑一声,“你们看,现在宁愿相信他,也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这就是他的目的!” “不可能……”白离不肯相信顾时安是一个伪君子! 这比他家住大新房子,顿顿有肉吃,都还要不可思议! 白薇缓缓地说道:“不是只有你觉得我和他不般配,他也是这样想的。” 白启复和江氏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回不过神来。 如果是白薇说的顾时安要退婚,白薇不愿意,他害怕败坏名声,要害白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白薇是他们的闺女,她是啥性子,咋会不清楚? 压根不会撒谎! 可……可顾时安性子很温和,从来不和人脸红,打小懂事,比家里三个孩子都省心。心狠手辣的事情,不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就连杀只鸡,他都不忍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万一是的呢? 白薇看出白父白母开始动摇,还想再添一把火。 这时,白孟和顾时安从外面进来。 顾时安站在门口。 白孟一瘸一拐的进屋,看见白薇醒过来,眉间皱着的几道褶子展开。 “顾时安来了,他有话和小妹说。” ------题外话------ 啦啦啦,勤快的小绫子更新啦,惊不惊喜?哈哈哈~ 希望各位亲亲们能够喜欢小绫子的新文。 另外小绫子的新文还没有签约,后台不能发放奖励,等签约后,小绫子一一发放,么么~ 第三章 承认 顾时安和白薇解除婚约,他为白薇的事付出挺多。没有婚约在,他和白家的关系没有疏淡。今日白薇成亲,他以哥哥的身份出席。 他在白家的房间,一直保留着。郎中说白薇熬不过今晚,顾时安留在白家过夜。 顾时安和白孟将借来的桌子和碗给乡邻送去,回来听见白薇醒来的动静,他才会提出要见白薇,却也知道身份不同,需要避嫌,方才等白孟先进去通传。 白启复和江氏头脑还是懵的。 白薇这番话,彻底颠覆他们对顾时安的认知。 一时没法消化。 他们现在不想见顾时安,需要缓一缓。 而且今晚是白薇洞房夜,沈遇虽生死不知,顾时安进来不大合适。 “薇薇,你刚醒过来,身体还虚着,先到床上躺着。我和你爹先回屋,等白天再和时安说清楚。”江氏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白启复心疼白薇,看她脸色苍白,催促她上床歇着,别胡思乱想。 “爹、娘,他在外等着,就让他进来吧。”白薇看一眼白孟和白离,“两个哥哥都在,也不差他一个。” 只有顾时安亲口承认,白父白母才会真正相信! 江氏还想说什么,白离一溜烟跑出去,将顾时安给喊进来。 白离想要顾时安对峙,是不是他推的白薇! 顾时安进屋,朝白父白母颔首,眸子紧紧注视着白薇。仿若清风和煦地眼睛,瞬间红了,里面蕴含着浓重的深情。 目光一寸寸扫过白薇,确定她真的好了,嘴角微微颤动,喉口哽咽道:“你醒了。” 白离看见顾时安眼底深重的情意,隐忍破碎的水光,当他看见满屋子的红,眼睛里布满痛苦,到嘴边的质问,白离生生咽下去。 这样爱白薇的顾时安,怎么会对她下毒手? 一定是白薇误会了! “娘,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白薇看向白启复,让他与江氏一起离开。 白启复看着白薇红着眼圈,强撑着才没有哭,心里一软,妥协地拉着江氏去灶房。 白薇给白孟递一个眼色。 白孟愣了一下,拖着白离一起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沈遇昏睡在床上,被两人忽略不计。 “薇妹……” 顾时安嗓音沙哑,看着昏黄烛光下的白薇,她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此刻清泠泠地似一弯冷月,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他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 白薇像是换了一个人,眼前的她,让他心底不安。 明明快要断气的人,偏又好端端活过来! 他跟做梦似的。 “你后悔了吗?”白薇望着顾时安,他容貌俊美,温润如玉,通身透着书卷气,很讨小姑娘的喜欢。他肯用心讨好撩拨一番,许多小姑娘愿意对他死心塌地。难怪原身一颗心扑在他身上,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知道他干的事,白薇都要被他眼底的深情和痛苦蒙蔽。“是不是后悔没有等我死透了,再救我上来?” 顾时安心一沉,他是后悔,担心白薇死了,他身为未婚夫,会影响他来年春闱。以防万一,他等白薇还剩下一口气将人给救上来,在她死之前把两人的婚约解除,结果江氏还在犹豫。说来也巧,白孟这个时候又把沈遇救回来。他心思一转,让郎中将受伤不重,只是失血过多昏厥的沈遇说得严重。 顾时安再提出自己要给白薇冲喜的事情。 白离与他关系好,反应很激烈,不肯让他给白薇冲喜。被他三言两句引导,白离上钩,提出让白薇和沈遇冲喜。而他这个时候,拿出在县令爷那儿借的银子给江氏,买参吊着白薇,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江氏和白启复养他这么多年,也有感情在,见他一心一意为白薇,动了恻隐之心,不愿意误他的前程将婚约给解除。又有白离说项,白孟也同意白薇和沈遇冲喜。两个人的情况危急,江氏和白启复这才点头答应,只花一天时间将喜宴张罗好。 白薇死了,沈遇活过来,也是因为冲喜才好,不怕露陷。 他做梦想不到白薇活了! 如果早知事情超出掌控,他一定等白薇死透了,再捞上来。 “薇妹,你还在负气?我已经知错了,早知道你会差点没命,我一定不会说那种话让你生气。我是后悔了,可再多的悔恨,有些事情也没有办法弥补,你已经嫁给别的男人。你放心,我们做不成夫妻,我会将你当做亲妹妹看待,奉养伯父伯母。我现在是举人,在书院有点门路,会给小弟打点铺路。没有你们一家人,就没有我今日的荣光,我定会报答你们。”顾时安言之切切,表明他的心意。 白薇听他说得滴水不漏,即便白父白母不在身边,他仍是谨小慎微,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怕是不容易。 她低垂着头,泪水一滴一滴掉在手背上。 顾时安怔住了。 白薇抬头,满面泪痕,“时安哥,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说要和我退亲,一定是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你心里喜欢我,就当今日这场婚事是给咱们办的。我和这个男人没有拜堂,这门亲事做不得数。乡邻知道我快不行了,你还给我冲喜,一定会说你情深义重。你重情重义,一定会答应的!” 顾时安诧异了,没想到白薇这么好骗?! “还是说,你没有骗我?就是嫌我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姑?”白薇两手抹去眼泪,傻笑着说,“我想给你惊喜,才故意骗你。我认得字,一个人偷偷看弟弟的书,字早就认全了。你不用担心举人的夫人,是个不识字的村妇。你不信,可以考一考我。” 顾时安抿紧唇角,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白薇把他说过的话,全都堵回来。 逼着他挑明,是她的身份配不上他! 他沉默片刻,混乱的思绪,又变得条理清晰,“薇妹,乡邻都知道我们退亲,你和沈遇成亲冲喜。也的确是他让你病好了,我们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我娶你,村里会传出对你不好的流言。这会影响到大哥的亲事,还会影响小弟的名声,你让他怎么在书院待下去?你听话,不许胡闹了。” “我现在没有多大能力,好在是个举子,乡邻的地放在我名下,他们给的银子,我全都留给你。” 白薇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如果继续胡闹下去,她弟弟别想在书院待下去,放在他名下的地,也甭想要了。 她心头火起,抓起桌子上的水壶砸过去,“你这个混蛋,之前拿弟弟的仕途威胁我!你现在不但拿这件事威胁我,还想要吞了我家的地!你太欺负人,别以为那日天黑,地里没有人看见!我明日就挨家挨户去问,一定有人看见你推了我!” 顾时安躲避不及,水壶砸个正着,脑门磕青了,鼓出一个包。干净整洁的衣裳,也被茶水给倒湿,显得很狼狈。 “白薇,你疯了!”顾时安脸色变得很难看,白薇的挑衅和举动挑起他的怒火,“我若娶你,你这般粗鲁蛮不讲理的女人,今后岂不是将那些达官显贵得罪个遍,将我一同给连累了?” 既然早晚都得死,你倒不如早死了! 这句话到嘴边,他突然醒过神来。就看见白薇脸上微妙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事了! 他被白薇方才蠢笨的模样给迷惑,又给她砸了脑袋,气昏头,一时失去理智,这才口不择言。 其实也是被白薇那句话说得心虚,方寸大乱。 如果真的有人看见了呢? 白薇暗暗吐一口气,苍白的嘴唇微微一扯,“你现在终于承认了!” “我……”顾时安思绪快速转动,想要补救。 哐当! 门被撞开,江氏气得浑身发抖。 白启复青黑着脸。 话不必多,只这一句,就让顾时安原形毕露。 他从来不呵斥白薇,也不嫌弃她粗鲁不讲道理。他都不怕白薇死了,他变成鳏夫,执意给白薇冲喜,又怎么会怕白薇连累他? 顾时安慌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掉马的一日。 他张嘴要解释,白薇抄起屁股下的板凳,朝他脑袋上砸下去。 顾时安瞳孔一紧,下意识用手去挡。‘咔嚓’一声,手臂骨头裂开。 ------题外话------ 哈哈哈,好肥的一章,么么~ 第四章 解决! “啊——” 顾时安痛喊一声,右手抱着左手臂,弯腰抵着桌子。 “手!我的手!” 顾时安面容苍白而狰狞,冷汗豆大滴从额头上爆出来。 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白薇。 这个女人要他的命! 他不禁庆幸自己用手挡住,还是用左手。 白薇扔下板凳,心中遗憾,没有在他脑袋上开瓢。 断一条手,勉强。 顾时安害死原身总该付出代价。 好让顾时安清楚,她不是软柿子,可以让他随便糊弄。 白薇拍了拍手,“爹、娘,我想把地要回来,不寄居在顾时安名下,你们答应吗?” 江氏吓坏了,闭着眼睛不敢看。 白薇性子烈,却从来不和人动手。 江氏丝毫不怪白薇动粗,反而更心疼她。如果不是顾时安要她的命,白薇也不会性情大变。 顾时安瞪着白薇的眼神,江氏看着都心悸。 彻底相信顾时安在他们面前伪装十几年。 “薇薇,娘都听你的。” 江氏伤心的哭泣,都怪他们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苦了白薇。 他们对不住白薇啊! 白启复心里自责,神色沧桑,庆幸白孟留他们等在门外,这才看穿顾时安的真面目。“丫头,就算家里卖地,爹也不会将地放在他的名下,占他的便宜。” 白薇心里松一口气,白父白母是真心疼爱女儿。 “不行!”白离激烈的反对,“爹,咱家银子全都掏出来给大姐办喜事,哪里还有银钱?大哥都二十了,未来大嫂十七岁,还能等大哥多久?本来就对咱家有怨言,如果不是大嫂对大哥有心,早就被她娘逼着嫁给别人了!这几亩地,每年得交不少税,这钱省下来,再凑一点,也够大哥成亲。” 白孟沉着脸,警告地瞥白离一眼,让他闭嘴。 “小妹,大哥若是用这笔银子娶妻,这辈子抬不起头。” 就算打光棍,他也不能占顾时安的便宜。 顾时安是谁? 他要害死小妹,就是他们家的仇人! 白离还想要插话,白孟冷声道:“读书让你明理,懂是非。你连读书人最基本的骨气都立不起来,又能做出一手好文章?” 白离脸色涨红,转而一片煞白。 羞愧地闭嘴。 白孟对白薇道:“小妹,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 白薇愣了一下,她看向白孟,许是下地干活的缘故,面皮晒得有些黑,五官周正,颇为俊朗。 漆黑的眼睛坚定的望着她,给她勇气和力量。仿佛在说:放手去做,别怕,有哥哥在呢! 白薇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除了老爷子和师傅之外,她再次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心口又酸又涩,或许这是老天爷对她的弥补,才会让她死而复生,拥有如此维护她的亲人。 白薇握紧了手指,她会好好替原身护好这些真心疼爱她的至亲,不叫人将他们欺负去。 她看向顾时安,因为手臂剧烈痛楚,汗湿他后背单薄的布衫。 “顾时安,你把地还给我们。另外,这些年我们家供养你念书,花费不少银子。你连本带利归还,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顾时安脸上肌肉扭曲一瞬,卸下伪装,“不可能!” 白薇冷笑道:“你不把地还给我,我就去县衙告你私吞土地。你的名声有污点,到时候你做官,上面来人摸底调查,你还能入阁为相,光宗耀祖吗?” 顾时安咬牙切齿,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格外爱惜羽毛,但他不甘心轻易将地还给白家,打算以此和白薇谈条件! “你要地不是不可以,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白薇如何不知顾时安指的是他谋害她一事? “这可由不得你!” 白薇往他左腿上踹一脚,顾时安栽倒在地上,压到骨折的手,痛得嚎叫一声,就见白薇朝他走来,心底一颤。 “你这个疯女人,快住手!” 顾时安从未遭过罪,父母在时,除了干活,没有挨打挨骂。 进了白家生活,白启复和江氏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没有让他干过活,让他一门心思念书,半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谓顺风顺水! 哪曾想,有一日栽在白薇这蠢女人手里! “你的地,我给你。银子我也算给你们!”顾时安急切地说道,生怕白薇这个疯子会对他动粗,“你这半个月躺在床上,我问县令爷借了一笔银子,一共三十两,已经分两次给你们。我来白家十五年,最开始五年,每年束脩和拜师礼一共一两银子。之后十年束脩与笔墨纸砚,每年共八两,共计八十五两。扣除三十两,还需要给你们五十五两。” 顾时安满头冷汗,他喘着粗气,“你打断我的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请郎中,抓伤药,零零碎碎也得几十两。念在你们抚养我十几年,再给你们二十两。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银子,三天后给你们送来。” 既然已经撕破脸,顾时安不再伪装。 他扫过视他如仇的白家人,嗤笑一声,没有人比他更想摆脱白家! 只不过是以他最狼狈的方式,心中很不痛快! “你在白家吃喝穿住不算吗?”白薇冷嘲道:“五十两。” 足够白孟娶妻了,还有一些余钱,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 顾时安想讨价还价,触及白薇冷然的面容,心有余悸。 害怕白薇迎头再给他一拳。 心中权衡一番,咬紧牙关道:“五天后给你!” “大哥,你去写字据。”白薇知道顾时安要脸,只要拿着字据,不怕他会赖账。 “嗯!”白孟一瘸一拐去隔壁房间,写一张欠款字据,又拿着一支开叉的毛笔过来,塞顾时安手里。 顾时安快速看完字据,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一时大意,吃了闷亏,只能忍一时之气,先离开再说! “从今往后,咱们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顾时安将字据扔在白薇怀里,脚步匆匆地离开,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 白薇看一眼字据,松一口气,暂时将顾时安解决了。 “顾时安是小人,他今天迫于形势,不得不忍气吞声。平时得多防备他,我担心他不肯罢休。”她将字据给白孟,“大哥你收好,五天后问顾时安要银子。” 白启复和江氏叹气,做梦想不到会和顾时安结仇!有白薇的提醒,谨记着以后避开顾时安,不再和他来往。 白孟不客气,将字据折叠整齐,贴身放着。 白薇刚刚醒过来,一番折腾,肚子里空空的,又饿又累。 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摸着肚子,“娘,家里还有剩饭剩菜吗?” 家里办酒席,应该还有剩菜。 “有!”江氏回过神来,这才记起白薇这些天都没有进食,“还剩半碗猪肉蛋汤,娘给你下一碗挂面。” 挂面只有一把,煮熟堪堪一碗,是乡邻吃喜酒随的礼。 石屏村四面环山,草木不兴,全都是石头,想上山打野味都很难。 家家户户除了手里几亩耕地,只有去镇上找活干挣顿饱饭,日子都紧巴巴地很拮据。 哪家有喜事,都是拿一点粮食随礼。 挂面算是稀罕东西。 白离舔一下嘴唇,肚里犯馋。 白孟瞪他一眼。 白离讪讪,顿时蔫头巴脑。 白孟劝白薇,“小妹,白离读书读坏脑子,你别和他动气。” 白薇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放在心上。白离算是顾时安的迷弟,自小就爱黏着顾时安。比她只小一岁,姐弟俩关系并不太好,隔三差五的拌嘴。看白离眼下这副模样,显然还不太相信顾时安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只怕还埋怨她不息事宁人,伤着顾时安。 白离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死心眼儿认定有误会。只是他在家里没啥地位,不敢吱声,寻思着改天私底下找顾时安问清楚。 “小妹,你现在看穿顾时安,知道他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沈遇是大哥的好友,他秉性正直,重情义,有担当。你嫁给他,大哥很放心。你如果不怪大哥擅作主张,等沈遇醒过来,他也认这门亲事,你就和他一心一意的过日子。”白孟看人有一点准头,知道顾时安靠不住,只是架不住白薇喜欢。 之前他有意撮合沈遇和白薇,只不过沈遇没有这一方面的意思,白薇心里有顾时安,他就歇了心思。 阴差阳错,沈遇和白薇做成了夫妻。 白薇望向床上的男人,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没有回答白孟的话,“大哥,你去另请一个郎中给他瞧一瞧。” 她担心顾时安有插一脚,如果沈遇真的快要死了,刚才肯定醒不过来! 白孟一怔,意识到白薇的用意,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沉。 “我这就去!” ------题外话------ 亲爱的们,早安。 快三千字的大肥章,哈哈哈,小绫子太勤快啦~(~ ̄▽ ̄)~ 笔芯~ 第五章 夫妻 白薇吃完一碗面,白孟将刘郎中请来。 当初白薇情况危急,顾时安请镇上郎中给治的。 沈遇的伤,也是镇上郎中给看的。 白薇要另请一个郎中,白孟将村里的刘郎中请来。 “浮大中空,如按葱管,这种芤脉是失血过多引起。用艾灸膻中穴,服用黄芪汤补气血,没有性命之忧。”刘郎中给沈遇号脉,检查了伤势。“如果不是耽误医治,他早就生龙活虎。” 江氏闻言,这才知道给顾时安骗了!他和镇上郎中串通一气,把受伤不重的沈遇,说成将死之人,差点耽误沈遇的病情! 她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他和薇薇解除婚约还不放心,担心咱们赖上他,故意提出冲喜的法子让薇薇嫁人,他咋这么心黑啊!” 如果不是薇薇好了,他们不是白白耽误沈遇,让他成了鳏夫? 刘郎中不管他们的家务事,给沈遇艾灸后,写下药方子,指着白离随他去取药。 “三副汤药,六十文钱。” 江氏脸色变了变,双手拉着袖子,呐呐道:“我……我能拿粮食抵吗?” 家里的银钱全都掏出来办喜宴,乡邻拿粮食随礼,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白孟救沈遇伤着腿,在家休息没有进项,就剩下一点粮食。这点粮食付了诊金,米缸里剩下的粮食,只够家里一天的口粮。 刘郎中点头答应,收拾东西离开。 江氏连忙追出去,给刘郎中装粮食。 白薇意识到家里的情况很窘迫,六十个铜板掏不出来,怕是穷得快要揭不开锅。 白老爹不能干活挣银子,白孟的腿伤着也歇在家中,白离在书院念书,还得花银子。只有江氏给人洗衣裳缝补,也挣不了几个钱,都不够一家子一顿饱饭。 白孟最清楚自家的处境,眉间的褶子多了几道。摸着自己的伤腿,心里想着明天去镇上找活干。 沈遇失血过多,需要补血,光靠几贴汤药不管用。 “哥,他没有家人吗?”白薇搜刮脑海里的记忆,确实没有见过沈遇。 白孟道:“他是两年前搬来咱们村,一个人独居在山上,我和他一起走镖给人押货认识的。” 白薇蹙眉,难怪白孟直接将人扛回家。 上辈子她母胎单身快三十年,一心扑在玉雕上,没那个心思交男朋友。 乍然冒出一个丈夫,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饶是她接受力再强悍,也没有那么坦然受了。 白薇心思百转,有必要等沈遇醒过来,两个人就这桩亲事好好谈一谈。 这样想着,白薇目光落在男人脸上。他昏睡两日,清隽瘦劲的下颔泛出一层青色胡茬,颧骨上有数道细小的擦痕,双目炯炯,苍白亏虚的气色并未折损他半点俊美英姿。 白薇愣了一下,再次迎上他的目光,陡然醒过神来。 “你醒了?” 沈遇并未开口,而是望向床尾的白孟。 “我给你倒杯水。” 白薇醒过来嗓子难受,心想沈遇喉咙必定也干哑涩痛。 沈遇身体微微动了动,双手撑着床板坐起身。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沈遇低声道谢。接过瓷碗,一口喝干。昏沉的脑子,逐渐清明。 他昏睡时,将他们的对话清楚听进耳中,大致了解眼下的情况。 方才醒过来时,他被满屋子的喜庆弄懵了,尤其是身边躺着一个姑娘。他认识这个姑娘,有过两面之缘,是白孟挂在口中娇俏可爱的妹妹。他记得白薇与顾时安有婚约,她很仰慕读书人,并不喜欢满身汗味干力气活的男人,而他恰好是她不喜欢的那种男人。 他没有娶妻的念头,白孟想撮合他和白薇的心思,他很清楚,直接表明态度,白孟打消念头。 当意识到他和白薇成亲时,感到迷茫。 白孟急忙向沈遇解释,并且表示歉意,“当时你们俩情况危急,不得已才会给你们冲喜。” 沈遇很开明,也通情达理,白家人虽然有私心,他们也在为他设想,并不怪白孟自作主张。 他开口,声音暗哑干涩,“多谢白兄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也没命活着。” 白孟心里一动,沈遇有真本事,普通的山匪没办法伤着他,能伤他这么重,看来这次遇上硬茬了。 “小妹和顾时安解除婚约,她和你的亲事摆了酒席,乡邻都来吃了席面。你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不会勉强你。”白孟私心里希望俩人将错就错,认下这门亲事。又说,“小妹没有意见。” 刚刚问白薇,她没有反对,应该是答应了。 白薇僵住了,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前世在冰冷没有感情的家庭成长,白薇很受影响。她对择偶没有其他要求,只望能够心意相通,相濡以沫。 两个陌生人结成夫妻,她很抗拒和排斥。 张嘴想说什么,看见白孟对沈遇目露祈求,心脏紧紧一缩,垂下眼眸,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和顾时安解除婚约,如果被沈遇抛弃,名声受损,更难嫁出去。 白孟想到这一点,不惜以那点微薄的情义,去求沈遇认下这门亲事。 沈遇心思玲珑,自然也想到这一点。听闻白薇同意,眼中掠过诧异。朝她望去,将她的反应看进眼底,她很排斥这门婚事,并不喜欢他。 他看向桌子上将要燃尽的喜烛,暗沉的眸子微敛,低低地说道:“乡邻见证这门亲事,哪有反悔的道理?” 白孟紧攥地拳头放松,喜不自禁,“你同意就好!”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色,“天快亮了,折腾一晚上,你俩再休息一下,有啥事情,天亮再说。” 哐当,门被关上。 屋子里剩下白薇和沈遇。 白薇和他对望片刻,目光落在他衣裳半敞开的胸膛上。宽阔结实的胸膛,肌肉线条修韧流畅,没入衣衫内,隐约能看见两块虬劲地腹肌,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只可惜,两道狰狞伤疤覆盖其上,破坏了几分美感,增添几许瑕疵。 作为玉雕师,追求极致完美,一点裂痕都不允许存在。 白薇捻动着手指,有一种想要修复的冲动,大约是强迫症犯了。 她撇开头,“你先把衣裳穿好再谈。” 沈遇整理好衣衫,系上衣带。 他望向她,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不满意这门亲事,答应你兄长是权宜之计。你和顾时安撕破脸,事情不会轻易了结,我与你的亲事做不得数,会兴起风浪,对你和白家不利。事已至此,我们暂时不声张,等事情平息,或者你遇见良人之后,我们再将婚事作罢。” 白薇诧异地看向沈遇,他面容凝重肃穆,很慎重地对待此事。 他完全在为白家着想,和她一样,是顺从白孟地心意。 白孟是她的亲人,一心为她,不忍拒绝。 而对沈遇来说,白孟是他的挚友,又有救命之恩,怎么会在白家落魄时,抽身离开,将白家推上风口浪尖? 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段话。 白薇认同白孟对他的评价,重情义,有担当,与顾时安相比,他才是磊落的君子。 “你呢?” 白薇反问。 沈遇顿了顿,领会她的话,望着她清亮水润地眼睛,如实道:“我不会娶妻。” 那可不一定,今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白薇在心里默默反驳。 转而一想,她若是找不到合心意的男人,兴许也不会嫁人。 她坐在床沿,侧身躺下。 沈遇突然跳下床,床上似有钉子扎着他。 白薇困得厉害,见他反应强烈,打着哈欠,“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介意的话,用被子在中间隔开。” 沈遇看着很随意的白薇,暗暗吸一口气。 目光环顾屋子,只有两条板凳,一张堪堪睡两个人的床。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难得有些僵硬,“你睡吧。” 白薇含糊地‘嗯’一声,拉着被子盖在胸口,闭上眼睛。明明很困,却又有些睡不着。大概初来乍到,终究不太适应。 她微微掀开眼皮子,沈遇背朝她而坐,宽阔挺拔的背影稳重如山,紧绷着的思绪微微松散。 “你和我大哥是挚友,跟他同岁吗?” 毕竟有一段时间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既然睡不着,稍微了解一下,今后共处也不会尴尬。 “二十八。” 白薇睁大眼睛,眨了眨,比她大十一岁。 “我有点相信你不会娶妻。”白薇调整一个让自己睡得舒服的姿势,懒散的躺在床上。自己都很奇怪,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竟没有设防备,反而很自然聊起来,“这里不止是女子,就是男子年纪越大,越没有姑娘愿意嫁。你看起来要求很高,不会随便找个姑娘将就,又没有银子,好姑娘不会愿意嫁给又穷又比她长很多岁的大叔。” 在二十一世纪,三四十岁是男人最好的年华。 但是在这儿,的确是大叔。 村子里的男子,许多十几岁就娶妻。 他这个年纪,再长个几岁,都能做爷爷了。 沈遇:“……” 他手指一动,弹灭蜡烛。 屋子里隐入黑暗中。 白薇:“……” ------题外话------ 沈遇:我不会娶妻。 白薇:我不会嫁人。 小绫子:等着打脸(~ ̄▽ ̄)~ 今天这一章,从原来将近四千字,删减成两千九,现在还在纠结节奏有没有被拖慢,捂脸 第六章 谩骂 天光微亮,公鸡打鸣,江氏起来干活,给家里做早饭。 白薇睡得不踏实,身下的床板很硬,腰酸背痛。 院子里有动静,她一骨碌爬起来。 沈遇不在屋子里。 白薇铺好床,箱子里只有两身秋裳,她挑出一件蓝色粗布衣裳换上,去灶房打水洗漱。 走进灶房闻到一股苦臭味,像是中药,细闻又有一点清新的气息。 她看着灶台上那碗黑乎乎的汤,飘着干树叶,气味从这碗汤里飘出来。 “这是给你爹和弟兄吃的。”江氏见白薇盯着苦菜汤,催促她去洗漱。 白薇点头,去水缸打水,瞥向旁边的米缸,只有一两瓢细面,这是家里最后一点口粮,其余的全抵了沈遇的诊金。 洗漱完,她看着江氏用油树叶子焯熟,往细糠上一滚一揉,做成团子,放在锅里蒸熟。 她抿紧嘴唇,听爷爷说过,他小时候家里穷,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度过饥荒才吃糠团。这种东西寻常给猪吃,做鱼饵。 “快去堂屋,马上开饭了。”江氏将苦菜汤放在她手里,让白薇端过去。 白父和白孟、白离都坐在桌子边等开饭。 白薇将苦菜汤放在桌子上,白离皱着脸,“昨天咱家办酒席,不是还有剩菜?” 江氏将一盆糠团搁在桌子中间,“一桌六个菜,坐十个人,哪有啥剩菜?” 那碗大米饭和猪肉蛋汤,还是特地留下来,盼着白薇和沈遇醒过来。 “沈遇呢?”白父问。 白孟道:“他回家去收拾东西。” 白离盯着江氏手里的鸡蛋两眼冒光,伸手去拿,江氏一巴掌拍开,将鸡蛋和稀粥放在白薇面前。 “你赶紧吃了去床上躺着,灶房里给沈遇留了吃的。”江氏坐下,拿着糠团吃。 白薇盯着桌子上的鸡蛋,她剥开,分开两半,放在白父白母碗里。 江氏愣住了。 “爹、娘,我又不干活,吃啥鸡蛋?”白薇笑道:“鸡蛋腥,我不爱吃。” 拿一个糠团,一口下去,油树叶呛辣干涩,嗓子眼冒火似的,难以下咽。 白薇面不改色,一口糠团,一口稀粥咽下去。 江氏看着飘在汤里的鸡蛋,侧开头,抹了抹眼角,埋头吃完。 白父心里不是滋味,沉默寡言的吃完鸡蛋,去里正家问活干。 白孟吃完,去了后山。 白离看着还有红印的手背,委屈地盯着桌子上的鸡蛋壳,去屋子里看书。 白薇想着家里空了的米缸,顾时安那边还得过几日给银子,明天的口粮没有着落,她寻思着去山上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好看的石头,雕刻一些小玩意去卖。 她背着竹篓上山。 石屏村在山坳盆地里,四面环山,全都是石头,只有零星的草木,越往里走,越荒无人烟,是十里八乡最穷苦的村庄。 白薇站在光秃秃的山上,脚下是岩石风化的细沙,铺散着许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头。 她一路往深山走去,眼睛都酸痛了,没有找到一块中意的石头。 太阳高照,已经晌午,白薇肚子饿得慌。 她叹息一声,打算回去,另想办法。 “啊——” 白薇脚下踩着石坑,重重摔倒在地上,手掌火辣辣的痛。她缓一口气,准备爬起来。目光一顿,盯着夹在石缝中一块巴掌大的乳白色石头,色泽光明鲜亮,颜色分明。 她顾不上疼,将石头拿在手里,入手温热滑腻,质地稍有浑浊,对着光可见水线,纹理自然流畅。层次感强,条带,花纹成明显结构。 玛瑙石! 白薇情绪激动,如果无杂质、无沙心、无裂纹,质地好的话,雕刻出来能卖一个好价钱! 只不过玛瑙色彩斑斓,花纹结构复杂,不如纯色玉石那般有更大的创作空间。且玛瑙质地坚硬,脆如晶石,雕刻难度很高,尤其在细薄的地方,用力要恰当,一不小心便会损毁石质。 玛瑙雕刻品造型越复杂,雕工越精细,花费的人力、财力、物力越多,价值越高。而越是薄的玛瑙,雕刻极难,便越能体现价值。若是造型流畅浑圆,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美,百看不厌,经得起琢磨,极为少见,越能吸引人眼球,更有观赏和收藏的价值。 白薇按耐住心底的喜悦,冷静下来,突然发现一件事,她有手艺在,却没有玉雕等工具。 而且手里这块玛瑙石价值如何,还得等切割打磨。 这样一想,白薇心底最后一点欢喜消散一空。 揣着石头下山回家,经过菜地,发现一片荠菜,她寻思着家里有细面,正好用荠菜包饺子! 采摘一小竹篓,白薇心情不错的回家。 远远地看见江氏手里挎着竹篮站在邻居门前,村里的大婶围着她,尖酸刻薄地说道:“江红梅,我们乡邻还以为你们白家是厚道老实的人,热心肠收养顾举人。呸!原来是看中他是读书的材料,才做起好人,将闺女嫁给他享清福。老天爷开眼,看穿你们长着一副烂心肠,没让你们的算计得逞。做不成亲家,和顾举人翻脸要银子!你们要不要脸?丢不丢份儿?我们都替你们臊得慌!” “可不是?白薇命不好,生的一副短命相。顾举人顾念着白家恩情,要给白薇冲喜,忙前忙后借银子给白薇治病。现在人治好了,就翻脸不认人!” “顾举人好心将白家的地挂在名下,他们不领情,还想要告顾举人私吞他家的地!一家子都不是个好货,幸好顾举人和他们白家解除婚约了,不然娶了白薇,给他们一家黑心肝的癞皮狗赖上,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那天看见白薇在等顾举人,还给她一个豆薯呢!后来她就摔井里,那口井有几十年,从没有淹过人,咋那么巧就差点淹死白薇?我看白孟和沈遇是好友,白薇见沈遇长得好看,和他有私情,被顾举人发现了,嫌弃她是破鞋,她想不开投井了。” 一旁的马氏白眼翻上天,很嫉妒白家,“这俩人都要死了,冲喜能活,还要郎中做什么?我看啊,这是他俩用冲喜遮丑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顾忌当着江氏的面说起白家闲话,纷纷替顾时安打抱不平。 江氏傻愣愣地站着,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给村妇指着鼻子叫骂。 白薇过去,目光冰冷的扫过嚼舌根的村妇。 她们莫名被白薇这一眼看得发怵。 顾时安没有银子,白家要他给五十两,他便问乡邻要银子。 原来乡邻的地挂在顾时安名下,他直言乡邻有银子便给,没有银子便记着。如今因为白家的缘故,妨碍了乡邻的利益,乡邻顿时恨透了白家,抱成一团排挤他们一家。 白薇心里清楚,只怕顾时安爽快的答应给银子,就是在这等着呢! 他做了好人,是受害者,他们白家全是狼心狗肺的利益小人,想要逼得他们白家在石屏村没法立足! 白薇见她们噤声,看着江氏通红的眼睛,拉着她回家。 “娘,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在人背后说闲话的长舌妇,犯了业障,下地狱要拔舌头。” 众人脸色顿时很难看。 马氏朝白薇吐一口唾沫,呸一声,“一天没男人弄,屁眼子发痒乱搞男人的小贱货,在这嘚瑟啥呢?我要是生个没脸没皮的小贱货,早将人按在尿桶里溺死,哪能叫她出来丢人现眼!” 白薇脸一沉,将竹篓塞江氏手里。抓着马氏,动作迅猛,一个过肩摔将马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第七章玉雕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马氏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唉哟、唉哟地躺在地上嗷叫。 “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我家闲话,我教你们重新做人!” 白薇将衣摆拉下来,冷冷扫她们一眼。 几个大婶被震慑住。 马氏人高马大,比白薇高整整一个头,她轻轻松松将人撂倒。 咽了咽口水,觉得屁墩痛。 可想着自家白白掏出三两银子,要落在白家手里,憋了满肚子火气,敢怒不敢言! 马氏这一跤摔得瓷实,腰断了一般,动弹不得。 在乡邻面前丢脸,火冒三丈。 白薇娇娇小小,下手极狠,马氏不敢惹她,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江氏快被吓死了,怕白薇与人结仇,赶忙拉着她往家里跑。 几个妇人将马氏扶起来。 马氏揉着摔成几瓣的屁股,黑着脸,恶狠狠瞪着白薇的背影。 “天打雷劈地小贱人,早晚老天爷收了你!” 狠狠朝地上呸一口。 恨不得扒了白薇的皮! “你少说几句,这白薇跌井里后变了个人似的。心肠恶毒,都敢打断顾举人的手断他的前程。你惹她急眼了,得和你拼命!” 马氏瞪着眼睛,“谁怕她?” 白薇远远地回头望来。 马氏心口一颤,往后退一步。见她推门进院子,叉腰骂骂咧咧。 心气难平,脚步一转,去了刘家。 —— 里正白云福坐在竹椅上,卷着裤管,脚上沾着泥,刚从地里回来。 他手里拿着面饼,吃了半张,开口道:“启复啊,不是我不给你安排活干,顾时安的事情闹的,乡邻对你家很有意见。咱们村里给人造房子,活都是安排好的,放在平时多加你一个,他们不会说什么。” 白启复沉默地坐在对面。 白云福语重心长地说:“你说说你家干的是啥事?当初你养着顾时安,我就不赞成,你执意养着。之前你有手艺,家里条件好,现在你的手废了,不能干活。阿孟念书不比顾时安差,只是运气不好。顾时安反正有了秀才功名,你咋就不能供出自己的儿子,帮衬家里,再提拔顾时安?今儿个就不用求到我这儿低声下气要活干!” 白云福当时劝过白启复,他怕耽误顾时安,村里会闹出闲话。 “顾时安出息了,也不是给你白家增光,是给他顾家光宗耀祖。他是秀才给人坐馆,挣钱比阿孟快,家里也不会穷成这样儿。你家有秀才,谁敢排挤你们?” 白启复摸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白云福叹息一声,“你既然把顾时安当作女婿养着,就该好好管着白薇,她和沈遇……像什么话?” 眼见顾时安出人头地,白薇不争气和沈遇勾搭上,白白错过一个举人女婿。 他要是白启复,得活活气死。 白启复动了动嘴唇,知道白云福听信了谣言。想要解释,只不过他们家名声臭了,顾时安在村里是老好人,谁会信他背信弃义? 白云福让林氏装几斤粮食,几个红薯给白启复,“你二弟在镇上开玉器铺子,你问问他,能不能给你活干。” 白启复紧了紧手指,到底将粮食收下来,弯腰给白云福道谢。 林氏见白启复离开,埋怨道:“白薇病得要死了,他二弟都不见过来看,哪会帮衬他?要是会帮衬,也不会分家,撇开兄弟自个赚的盆钵满。”将茶碗收起来,又说,“我看白薇是个老实的,一心扑在顾时安身上。究竟是啥情况,咱没亲眼瞧见,你别乱说。白孟是个好的,勤劳肯吃苦,你有活就帮着点。” 白云福愣了一下,微微眯眼,记起一件事。 那时候他劝白启复供白孟念书,暂时先别管顾时安。 从白家出来,他在院子门口遇见顾时安,紧接着传出顾时安和白薇定亲。 现在想一想,顾时安是怕白启复放弃他,才提出娶白薇,考上举子就成亲。 白薇十四,哪里能耽搁? 白云福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扯了扯嘴角,“不是我不肯帮,因为银子的事,村里人巴不得将他一家子赶出去。你懂个啥?白家的事儿你别管,咱不落井下石就好。” —— 白薇回家,将荠菜放在灶房。 江氏心急地说道:“马氏是刘娟的大伯娘,她肚量小,爱记仇。在冯氏耳边说咱家闲话,又得闹腾,你大哥夹在中间难做。” 刘娟是白孟的未婚妻,因为白家拿不出聘礼,迟迟没有娶刘娟,冯氏对白家不满。 顾时安中举,冯氏稍微有个好脸,来催了几回,让白家赶紧定个日子将婚事办了。 白薇和顾时安退亲后,冯氏再没有来过,江氏心里惴惴不安。 “娘,等顾时安拿银子过来,咱就给大哥把婚事办了。”白薇没有将希望寄托在这笔银子上,她寻思着弄一套工具,将手里的玛瑙石给雕了,送镇上去卖。再看看玉器店接不接活。 江氏没有主见,心事重重地点头,“下回不可以再伤人。” 白薇敷衍的点头。 她摸着石头准备进屋子,就看见白启复回来。 “爹,你回来了。” 白启复黑瘦的脸上露出笑容,提着手里的粮食和红薯,“丫头,你喜欢吃红薯丸子,让你娘待会给你做。” 白薇看着布袋里几斤糙米,接过来,“爹,你哪里弄来的粮食?” 白启复笑容不变,“爹找到活干了,明天要到镇上上工,不会饿着你们。” 白薇抿着唇,自家在村里啥情况,她心里有数。 他右手使不上力,能找到活干,就不会歇在家里好几年。 这粮食怕是问人借来的。 白薇看着他温和慈祥地眼睛,在她面前总是带着笑,仿佛没有忧愁烦劳。 他将压力藏在心里,不愿叫他们担心。 白薇胸口闷得难受,低声说道:“爹,你没想过将石雕手艺传给大哥?” 白启复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敛去。 他之前打算顾时安中举,再送白孟念书。 “爹,我想学!”白薇目光坚定地看向白启复,“石雕是大件活,我干不来,打算去镇上找师傅学玉雕。玉雕比石雕挣钱,我学好以后,送大哥念书。” 白启复愣住了。 “爹,你做石雕的时候,我经常在你身边,学了很多东西。你不愿让我吃苦,我一个人背地里偷学。有这个基础在,我学玉雕肯定不难。”白薇为自己以后做玉雕铺垫,不然她突然会玉雕,不得让白家人起疑? “你打小聪明,想学的话,你就去学。”白启复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粗哑,“是爹没有用。”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白薇手里。 “这是屋后工棚的钥匙。” 白薇知道屋后有一个简单的竹棚,平常白启复在里头做石雕,手废之后,荒废了。 原以为还要多费口舌,没有想到这么好说话。 她看着白启复凝重的神色,陡然明白过来,或许他不相信她能做好。 只是不忍拒绝而已。 她将粮食送去灶房,去工棚开锁。以为会积满灰尘,里面却十分干净整洁。 心中诧异,随后又满腹心酸。 这是白启复一生的事业,全部的心血,又如何放得下? 任它荒废呢? 白薇站在宽大的木架前,上面摆放着石雕工具。 钎、花锤、剁斧、凿、刻刀等等。 每一样都擦拭得很干净。 却没有一样她能用的。 白薇看着掌心的玛瑙石,微微叹息。没有银钱,凑不齐工具,饶是她心怀抱负,却寸步难行。 光线一暗,她侧头望去,沈遇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将门挡去一半。 沈遇望着她干净漂亮的眼睛,略有些疑惑他为何在这里。开口道:“你爹说你要学玉雕。” 白薇蹙眉。 沈遇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石头,“这里的工具不合适。” “我没钱买。”白薇道。 “……” “……” 沈遇默了默,“你先学。” 白薇拧眉,没有称手的工具咋学?再说,她也不需要学。 “我给你想办法。”沈遇站在白薇面前,她只及他的胸口,衬得她极为纤细娇小。“你在村里打人了?” 白薇无语,他是来兴师问罪? “她们人多,一起动手,你会吃亏。”沈遇不太相信白薇能打趴马氏。 别人上门找他告状,他顶着白薇丈夫的名义,该为她着想一二。 白薇讶异地看向沈遇,他面容严肃,十分正经。 她不禁勾唇,觉得有几分意思,“那下次我捡漏,套麻袋?” 沈遇认真思索片刻,不赞同道:“这种事该找白孟。” “不能找你?” 沈遇淡扫她一眼,她眸子里布满戏谑,低声说道:“可以。”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一顿,“我是你大哥的好友。” 白薇把玩着石头,嘀咕道:“欲盖弥彰。” 沈遇眉心一蹙,道:“跟上。” “有事吗?” 沈遇缄默不语。 白薇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出村子,方才觉得不对劲。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镇上。” 白薇心思一转,想到他提起工具一事,不再作声。 两人不快不慢,走了一个时辰,白薇满头是汗,双腿发酸。 终于到镇上一间玉器铺子门前,沈遇迈步进去,她急忙入内,一眼看见一个男人拿着解玉砂在磨玉。 第八章 财源 男子穿着灰色布衫,坐在木砣前,将已经雕琢好的玉器,细细磨光。 木砣是登板连系着木轴,带动一个圆形的转盘,配用解玉砂磨玉。 白薇跟着师傅学玉雕,用的是老工艺,保留着古代的这种技艺,并没有用现代化新工。 现代化新工艺磨削快,制作时间短,玉表呈现一些环绕钻孔或窗口的沟痕,平行毛刺,有时候会看见黄焦色。 而老工艺磨削量小,耗时长,制作的玉器十分精美。形状匀称,线条流畅,掏膛宽阔,压地柔平,抛光明亮,是最精细的工艺。 白薇不禁看得入神,腿也不觉得酸痛,盯着男子的动作。 沈遇走到桌前,提着水壶,倒一碗茶给白薇。 白薇顶着太阳走一个时辰,身上汗津津的,在路上接两捧山泉解渴,再没有沾水,现在又渴又饿。一连喝了几碗水解渴,一股钻心的饥饿感强烈涌来。 “咕噜咕噜。” 沈遇端碗喝水的手一顿,黢黑的眼睛睨向她。 白薇脸颊微热,尴尬地笑一下。 她之前在山上就饿,为了工具的事儿,饭都没吃随他来镇上。 沈遇倒是没有说什么,桌子上有几张蛋饼,他拿一张蛋饼给白薇。 一直没有反应的男子,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蹦起来,哇啦叫唤着,“沈遇!你给我住手!这是我的晚饭!”将盆子抱在手里,瞪着沈遇道:“我找你帮忙,不见人影儿。来我这吃白食,你倒不客气的很!” 谢玉琢细长的眼睛,刀子似的刮过白薇。 白薇眨了眨眼,仿佛她嘴里咬的不是蛋饼,而是一块玉璧。 她见谢玉琢护食,撕下半张蛋饼给沈遇。 “你吃。”沈遇对谢玉琢道:“这是白孟的妹妹。” 谢玉琢撇了撇嘴,眼睁睁看着沈遇拿两张蛋饼叠一起,卷着往嘴里塞。 他眼睛瞬间红了,如果不是看沈遇比他高,比他精壮,几乎要撸着袖子跟沈遇拼命! 谢玉琢气哼哼地将剩下的两张蛋饼藏里屋里去,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尊大佛,今儿个咋来我这小庙?” 小眼神在沈遇和白薇之间巡睃,眼见三张蛋饼给消灭一空,一阵肉痛。 沈遇喝一口水,慢条斯理道:“她在这儿跟你学治玉。” 谢玉琢脸色顿时很难看,没得商量道:“我没闲工夫教,也没有玉料给她糟蹋!” 白薇连忙将玛瑙石掏出来,“不用你教,我跟我爹学过,你的工具借我用就行。” 白孟他爹是石雕匠。 石雕能与玉雕混为一谈? 谢玉琢嗤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将手里的石头给脱手,卖几个钱,买几张饼。” 白薇捏紧掌心的玉石,清泠泠地眼睛定定注视着谢玉琢。他大约二十出头,容貌清隽秀逸,细长的眼睛里透着商人的市侩,衡量着她的价值。而她在谢玉琢眼中,一文不值,他便懒得浪费时间在她身上。继续又坐回木砣旁,动作缓慢的踩踏木板,打磨玉器。 “木架上摆放的玉器,玉质较差,造型、雕刻、做工水平一般,这是导致你玉器店门庭冷清的原因。”白薇看着谢玉琢白皙的面皮涨红,恼羞成怒,他店里都是仿古玉的话咽回去。 历史上,汉代谷纹、蒲纹、起墙、一面坡等等治玉工艺失传,乃是后世工匠也不能及。 明清仿古玉受到自北宋以后逐渐掀起的收藏狂热影响,在利益驱使下,作伪之风盛行。仿古玉风潮形成两极化,第一种是仿古文化思潮需要,玉质优良,造型隽永,雕刻凝练,做工很精细。第二种完全为了牟利,例如谢玉琢这一种。 她虽然穿越在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可从谢玉琢的铺子里摆放的玉器来看,似乎也是这一种风潮。 赝品横行。 谢玉琢肺都要气炸了,有求他,又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沈遇上哪请来这样一位神仙? “走走走,我这小庙,容不下您二位大佛!”谢玉琢咬着牙,只差拿着扫帚赶人! 白薇本意是点出谢玉琢的不足,再提出帮他扭转玉器店即将要面临倒闭的处境。 显然谢玉琢脾气很差,一点就炸,根本不肯听取建议。 沈遇神色不动,“我这几天有空。” “你有空没空关我屁——” 突然卡住! 谢玉琢反应过来,剩下的半句话果断憋回去,当做屁给放了。 他看着沈遇热切的眼神,仿佛看见自己的亲人。 “沈大哥,咱兄弟俩谁跟谁啊,好的只差拜把子了!不就是借用工具?”谢玉琢拍拍胸脯,“一切包在我身上。” 他有一箱子仿货要送去府城,城门看守严谨,一旦查出是赝品,收缴销毁。 这间玉器铺子是祖上传下来,只可惜他技艺不精,守不住祖业。之前生意勉强支撑,对面开了一间玉器铺子后,生意一落千丈,糊口都成问题,他这才走野路子。 沈遇是镖师,他有路子帮他送货。只不过这厮假正经,不轻易给他送货。 谢玉琢小眼神瞟了白薇好几眼,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白薇见两人交换眼神,就知道沈遇让她留下来,必定答应了谢玉琢的要求。 她抿紧唇角,想说什么,谢玉琢凑过来道:“白启禄不是你二叔吗?他家的玉器铺子就在对面,生意红火,镇上有一栋大宅子,家里都请奴仆伺候。你咋不上他铺子里去学手艺?” 白薇微微一愣,她爹和二叔、大姑关系并不好。 刘老太生下白启复、白启禄、白云娇三人,白启禄和白云娇是龙凤胎,在刘老太眼中这是祥瑞,格外偏疼那对龙凤胎。因为刘老太的缘故,白启禄和白云娇关系亲近,与白启复兄弟关系并不好,分家之后,再没有来往。 白启复只得几亩地,房子是他做石雕匠盖的,其余半点东西没有分到。刘老太跟白启禄一起生活,她的银子全都给白启禄在镇上开一间玉器铺子。 白启禄争气,玉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白薇冷笑了一声,刘老太那一笔银子,全都是白老爹做石雕匠上交的银子。白启禄开玉器铺子之前,还是好吃懒做的闲人一个。 “我不喜欢给亲戚干活,不自在。” 白薇听见白启禄一间玉器铺子这么挣钱,热血翻涌,全身充满了干劲! 用力握紧拳,等她攒够了钱,自家开一间玉器铺子,挣钱供大哥念书娶媳妇,不必为五斗米折腰! 人穷志不穷,早晚会出人头地! 谢玉琢有话与沈遇细谈,领着白薇去后院工棚,偌大的屋子里摆满大大小小的玉雕工具。 她得用大玉璞切料,走到用木架架起的大玉璞跟前,拿着条锯的一端,来回摩擦切割。 白薇耗费了半天功夫,切开玉料,里面的纹带颜色鲜明,一层乳白,一层黄褐交错,似一条弯曲的河流,河水滚滚奔腾,中间偏上面部分是一块红色。左右端详,竟似一个元宝的形状。 拇指摩挲着玉面,突然福至心灵,设计一个‘财源滚滚’的玉件。 奔腾不息的河水,托扶着一个金元宝。 心里拿定主意,白薇眼见天色不早了,心想沈遇在等着她,便将屋子收拾干净,先回去画图,争取早日将玉件给弄出来。 沈遇坐在门口,双脚紧实修长,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屈。天边暮色斜阳笼罩在他的身上,柔和他面庞冷峻硬朗的线条,显得随意放松。 听到动静,沈遇侧头望来。 那双黢黑不透光的眼眸,揉进细碎的光,白薇竟看见从中透出些许的暖。 “走吧。” 白薇回神,与沈遇一同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牛车,沈遇示意她坐上去。 白薇心中诧异。 “走回去天会黑了。” 白薇欲言又止,坐上牛车。 忽而,对面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将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推出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大街上。 白启禄从小厮手里抓起几个干硬的馒头,砸在男人身上滚落在地。 “白启复,咱们早就分家了。你是死是活,和我有啥关系?我不是做慈善的,养不起闲人。拿着馒头赶紧滚,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题外话------ 公众一般是在两千字左右,可是小绫子一写起来,就刹不住,字数总是直逼三千,捂脸。 哈哈哈哈~小绫子这么勤奋,亲亲们要不要比个小心心哇,么么哒~ 今天留言,66个币币,聊表小绫子心意,爱你们,?(′?`)笔芯~ 第九章 羞辱 白启复盯着地上的馒头,发黄的表皮,沾上一层灰。 双手握成拳头,眼睛渐渐通红。 他比白启禄大两岁,娘在耳边叮嘱,他是大哥,需要肩挑起养家的重担,照顾好弟妹。 七岁送去学石雕,工钱全部上交,直到他二十岁娶妻,可以留三分之一的工钱。 弟妹有求必应,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娘与弟妹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怨。 他的手废了,不能再做石雕,不出三天,他娘提出分家。 之后他家越来越穷苦,白启禄的日子越来越红火。每个月给娘送孝敬,二弟一家子生出防备,怕他上门打秋风。 白薇打小没有吃过苦,她如今为了养家,想学石雕和玉雕。 白启复心里格外难受,不愿妻儿跟着他受人指点,连一个温饱都没有。 他低下头,求白启禄给他安排活。 白启复望着铺子门前贴着雇人的告示,白启禄有一个石场,需要人看守。 “我能干这个活,不会白拿工钱。” “那是你干的活吗?白启复,你咋这么心黑?别人瞧见我大哥看石场,风吹雨淋,我还是人吗?脊梁骨也得被人给戳断。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你现在就是个废人,好好呆在家里,别出来丢人现眼。”白启禄点着自己的脸颊,冷笑,“你一家子不要脸,我要脸!” “白薇干的事,我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不管咋说我都是白孟几兄妹的二叔,你求上门来,我就给白薇安排个活。我这有几个老主顾,她将人哄高兴,卖出的玉器,我给她百分之一。” “你——” 白启禄高高在上道:“大哥,饭都吃不上了,要啥骨气?就是陪人喝个酒,总比饿死强吧?” 白启复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启禄,满脸愤怒,他冲上去要打白启禄。 白启禄抓住白启复的手,不屑道:“打我?就凭你这个废人?我要是你,不如死了,还能给家里省一口粮食。” 推开白启复,白启禄掸一掸身上看不见的浮尘,让小厮盯着白启复,转身进铺子。 白启复一下子被这句话压垮了。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背影萧瑟。暮光将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将他拉进无尽的深渊。 人穷,连活着都不配? 白薇死死盯着‘白氏玉斋’,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腕被沈遇扣住,若不是他按住,白薇的脾气,早就打上去。 她前世生活富足,不说家世,就凭她自己的能力,都够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这一世,她穿在穷苦的农家女身上,也没有犯过愁。她一直深信不疑,无论在何处,都饿不死手艺人。不能切身体会贫穷带来的绝望! 这一刻,她看见白老爹被人极尽羞辱,放弃尊严去求人,她才知道穷让你想做个人都难! 迫切地希望摆脱现在窘迫的处境! 没有哪一刻,有如此强烈的欲望! 想要出人头地! 她看着白启复步伐沉重地离开,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缓缓松开手指,对沈遇道:“谢谢。” 白父不会希望他狼狈的一幕,被她给看去,太过难堪。 他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想起今日白父对她说在镇上找到一份活干,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手指根根收紧,倏然站起身,“我这几天不回去了,那块石头要几天工时,每天来回走,太耽误事儿。我将活儿干完了就回去。” 沈遇深邃的眼睛望着她,她眼底似有火光在燃烧,让人看一眼,便血液沸腾,充满力量。 那是斗志。 他取出钱袋子,放在她手心。 白薇缩回手,不去接钱袋子,“沈大哥,救急不救穷。我们自己立不起来,再多银子也无济于事。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劳烦你回去后,给我爹娘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跳下马车,顾自进屋,撞上谢玉琢,“我这几日在这借住,到时候我给你算银钱。” “诶,不是……”谢玉琢话未说完,就见白薇风风火火的去后院。 沈遇道:“这几日你照顾着点她。” 在谢玉琢开口之前,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里,成功堵住谢玉琢的嘴。 “你和这姑娘是啥关系?照顾到这份儿上,可真稀奇。”谢玉琢拿着银子放嘴里咬一下,真的是一两银子,“沈大方,你咋就不多照顾着我?” 沈遇眉心一沉,使他眉眼间拢上一层冷肃的气息,甚至透着一丝危险。 “谢玉琢。” 谢玉琢见沈遇不悦,识趣的闭嘴。 接下来几天,白薇一直在工棚,足不出户。 一心扑在琢玉上。 谢玉琢收了银子,办事倒也用心,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送进去,也不多留。 在他看来,白薇就是闹着玩儿。 白薇饿了就吃,不饿便一直在琢玉,似乎不知疲惫。 第四天,白薇终于将玉件给制出来,只差最后一道工序,需要用牛皮造的皮砣对玉器抛光上亮,让它呈现玉色。 她转动酸痛的脖子,给玉器抛光。 直至晌午,终于完工! 鸡蛋大小椭圆形的小雕件,质感细腻,呈半透明,光泽和色彩稍差一些,质地算一般。 若是上等的玛瑙会有一种油脂的光泽,很纯正自然,光洁细润。 不过白薇手中这块,胜在纹带和色彩层次好,设计的图案很有寓意,为它增色许多。 谢玉琢推开门进来送饭,一眼看见白薇站在窗前,手里举着一块色彩斑斓的雕件,正对着阳光观赏。 饶是他隔得很远,都能看见她手中的雕件不俗。 一共有三种颜色,分散,零乱,各自为政,若是叫他处理,必定会以一色为主,整件料必定会大打折扣。 而她切割构图非常精妙,分别翘出色,各得其所,让它们和谐统一为一体,相得益彰。 他凑近去看,料虽然一般,可架不住她雕工好,锦上添花,价格能够往上翻! 谢玉琢捂着胸口。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白薇给征服了! 一个石雕匠,真的能生出个天才玉雕师吗? “你有路子出手吗?”白薇询问谢玉琢,她对这儿的行情并不了解。 谢玉琢这般市侩精明的人,想必有他的门路,应该吃不了亏。 “有!” 谢玉琢经过这块玛瑙,对白薇的态度发生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就连她的头发丝,都觉得散发出金钱的味道。 “你将这雕件交给我,价钱包你满意,只不过这佣金……” “我七你三。” “爽快!” 利益谈拢,白薇将雕件给他。 谢玉琢小心翼翼捧着,细细端详,越看越被白薇的雕工折服。 不禁,动起别的心思。 转眼,瞅见白薇在整理工具,脸色一变,“住手!” 白薇疑惑地看着他。 谢玉琢屁颠屁颠地过去,嘿嘿笑道:“这儿给我来收拾,你这手可不是用来干粗活的。” 看见白薇的手,他就觉得看见一座金山。 他虽然技艺不精,可有一双火眼金睛。 虽然还未出手,仅凭白薇的雕工,就能断定她的价值。 何况,她才十七岁! 白薇一口气卸下来,又累又困,她也懒得和谢玉琢争,吃完饭回家。 一家人全都不在,白薇洗漱一番,倒在床上睡过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她才醒过来,收拾一番,去堂屋吃饭。 白父和江氏坐在饭桌上,正准备开饭。白孟去镇上上工,白离去书院。 江氏见到白薇杵在门口,吓一大跳,立即站起来,“你啥时候回来的?” 白薇特地看一眼沉默的白启复,他神色如常,心里微微松一口气。笑道:“我昨天回来的。沈大哥给我找一个师傅,师傅夸我底子好,学得很快,指点我一天,交给我一块玉料,让我三天内做好,这才歇在镇上没有回来。” “你师傅咋不会疼人?这东西是细活,你这刚学,三天咋够?瞧你都瘦了!”江氏很心疼,拉着白薇上桌吃饭。她赶忙去厨房,给白薇取来一副碗筷。 桌子上只有三个蒸红薯,一碟凉拌苦菜,这个季节苦菜很老。 白薇拿着一个红薯,掰开一半,细嚼慢咽。 吃完半个红薯,门口传来脚步声。白薇侧头望去,就看见谢玉琢风尘仆仆的赶来,脸色十分严肃,与他平日咋呼的作风不太像。她心里一沉,不知道谢玉琢带来的消息是好还是坏。 第十章 第一桶金! 谢玉琢在村口找人问话,在乡邻古怪的眼神下,找到白薇家。 院门敞开,堂屋四方木桌正对着院门,谢玉琢一眼看见白薇。 不等他进院子,白薇与白父白母说一声,起身出来,将人堵在院门口。 “情况怎么样?” 白薇见他面色严肃,手里还拎着个纸包,心里愈发没有底。 “情况不太好。”谢玉琢歉疚地看向白薇。 白薇动了动嘴角,想问是雕件的问题,还是他人脉有限,不能脱手。 她的雕工绝不会有错,那就是审美问题? 家里的米缸见底,她急需要银子,想说价钱低一点没关系,只要脱手就好。 “那个孙子,仗着自己有几个钱,欺人太甚!”谢玉琢情绪十分激动,脸色涨红,似乎受了气,“平时亲弟弟的喊着,一到关键时刻,半点情面都不讲!你的那个雕件,质地差了点,雕工挺不错,他凭啥说只给二十两?除非你在一个月内,给他再雕个两尺高的观音,送给他的母亲做为寿礼,他能在价钱上翻一倍,给你四十两银子!那是银子的问题吗?那是他给的时间太短了,压根雕不出来!” 谢玉琢到现在还愤愤难平,“他……他简直太羞辱人了,我是那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当时立马就答应他了!” 白薇上去就是一脚。 “嗷——” 白薇冷眼看着谢玉琢单脚原地跳,她觉得自己是个傻逼,竟真的相信谢玉琢。 甚至听见他之前的豪言壮语,想对他说二十两也没有关系,这个价钱挺不错。 毕竟对她如今的处境来说,算是一笔巨款,能解燃眉之急。 “你给我十四两。” “我是为你在打算,你急需要银子,我替你将活儿给揽下来。虽然那个玉雕件一个月有点困难,我……我也能帮你打打下手。”谢玉琢意识到不妙,连忙将钱袋子给白薇,脸上堆满了笑,讨好道:“这里头有三十五两银子,我就拿五两辛苦费。” 白薇细眉一扬,嘴边扯出一抹笑,“辛苦你了啊,这么替我着想。”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谢玉琢摆了摆手,不敢居功。 白薇接过钱袋子,数出十四两银子,剩余的塞给谢玉琢,“这是你应该得的,那个玉雕件,谁揽下的谁干。” 谢玉琢快要哭了,没有想到自己皮一下,要承受人生不能承受之重,几乎要流下悔恨的泪水。 他是一时被银子迷眼,被人夸得膨胀,这才揽下活。一揽下他就清醒过来,白薇未必肯答应啊! 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薇妹啊,你人善心美,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的孤儿吧!”谢玉琢可怜巴巴的苦求白薇,就差给她跪下。 白薇不会轻易揽活,玉雕是精细活,如果为了银子赶工,雕刻出来的东西就粗糙,砸了自己的招牌,并不划算。 谢玉琢见白薇无动于衷,直接戳她的软肋:“十四两银子能做啥?都不够给你哥娶媳妇。你大嫂家要二十两聘礼,还要求造新房子。那尊玉观音雕出来,你不但能给白孟娶媳妇,还能给他盖新房。前几天刘娟找你大哥,她娘在另给她说一门亲事,求你哥赶紧攒钱娶她。这几天你哥拖着伤腿给人在码头扛麻袋,他扛多久才能娶上媳妇?” 他还知道一个了不得的消息,白薇竟是沈遇的妻子,难怪对她那般照顾! 不由得多看白薇几眼,发现她五官很精致漂亮,就是不够白。 谢玉琢啧了一声,沈遇挺有福气,他咋就找不到这般漂亮能干的媳妇? 提到白孟,白薇沉默了。 谢玉琢几乎在这沉默中窒息,良心受到鞭笞,将手里拎着的烤鸭给她。“要不……咱不接这个活?” 白薇知道全家都在为白孟娶媳妇的事儿犯愁,刘娟十七岁,等不了白孟多久。 原身不肯退亲,不止是因为顾时安背信弃义,会让乡邻看笑话。 更因为她等顾时安中举,耽误下来,在村里算是大姑娘。又担上被退亲的名声,很难嫁出去。 “玉料呢?” “啊?”谢玉琢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他点明要岫岩玉,我还得去查访,哪儿有上等的岫岩玉原石。” 白薇握紧了拳头,几乎要打爆他狗头! 一个月雕刻出玉观音,时间太短,每天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 而眼下谢玉琢告诉她,玉料还得临时去找! “滚!” “诶……”谢玉琢盯着白薇手里的烤鸭,想分一个鸭腿。 白薇紧绷着脸,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明天你找不到玉料,这活谁要谁接去!” 哐当! 她将门甩上。 盘在胸口的郁气随之吐出。 “啪嗒!” 一个钱袋子扔在地上。 白薇抬头望去,看见谢玉琢挂在土墙上,朝她挥了挥手,“你收下银子,我心里踏实。最迟后天……哎哟!” “嘭”地一声闷响。 白薇捡起一块石头,将谢玉琢砸翻在地上。 拍了拍手,堵在嗓子眼那口气,彻底通畅了。 江氏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看见白薇又是甩门,又是用石头砸人,坐不住了,她连忙走过来问。 “刚才来的青年是谁?” “他是沈大哥的朋友。” “你咋不把人请家里坐一坐?”江氏很看重沈遇,她一直深信不疑,是沈遇给白薇冲喜将人给救活过来,心里特别感激。“你将人得罪了,阿遇和朋友生出间隙可不好。” 白薇想着谢玉琢的做派,挽着江氏的手进屋,“娘,你别担心,他这人缺心眼儿,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若是不治一治谢玉琢,下次指不定还会给她惹麻烦。 沈遇这几天不在家,只怕是给谢玉琢办事。 白薇眉心一皱,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这样一想,觉得方才下手太轻了。 江氏没有再多问。 白薇将烤鸭放在桌子上,分成五份,一人吃一点,尝尝味儿。 白孟和白离的留着,明天他们回来吃。 江氏看着碗里的烤鸭,眼皮子一跳,愈发心事重重。 再酥香的鸭肉,吃在嘴里都索然无味。 用完晚饭,江氏收拾干净,进屋对白父说道:“薇薇说今日来的青年是阿遇的朋友,给咱们带鸭肉,还给薇薇银钱。真的是朋友,她咋会赶人呢?” 白启复摸着手里的刻刀,没有吭声。 他知道江氏担忧白薇为了银子在外面乱来。 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在镇上被白启禄羞辱的事情,嘴角往下一压,眼底雾霭沉沉。 人穷,不配活着。 可更不能死。 他死了,这个家就真的塌了。 孩子们为了将家里的日子过好,拼着劲儿一起努力。 他更应该好好活着,看着家里变好的那一日。 “丫头是个明白人,你别多心,睡吧。” 白启复放下刻刀,脱掉外衣,躺在炕上。 江氏心里有事睡不着,索性拿着收来的碎布做针线活。赶集的时候拿去镇上卖,也能买一点粮食。 —— 白薇盘腿坐在床上,仔细数一遍,一共三十五两银子。 她打算明天白孟回来的时候,拿二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去下聘,将日子定下来。 其余十五两,她留下五两银子,买一些玉雕工具,可以在家里干活。剩下的十两给江氏,让她改善家里的伙食。 等她将玉观音雕刻出来,拿到的银子,正好可以办酒席。 如果有富余的,就给白孟造新房。 这样一想,白薇脸上露出笑容,仿佛看见美好的生活在朝他们招手! 这一晚,就连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大清早起来,神清气爽。 白薇哼着小曲儿拉开门,迎面与白孟撞上。不过几天的功夫,他晒得更黑了,身形都消瘦一圈,下颔冒出一层青胡茬,憔悴不堪,浑身透着疲倦。 “大哥。” 白薇看着白孟眼睛里布满血丝,压抑着沉沉地怒火,又透着对命运无力抗争的无奈。 白孟点了点头,想对白薇挤出一个笑脸,可脸颊肌肉僵硬根本就挤不出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板给白薇,摸了摸她的脑袋,进了屋子。 白离从外面冲进来,看着白薇捧着一把铜板,盯着白孟的屋子出神。 他愤怒的冲上来,一巴掌拍在她的手掌心,铜板滚落一地。 “惹祸精!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得罪时安哥,大嫂就不会和大哥退亲!这铜板是大哥今天结的工钱,他攒着娶大嫂。这钱你也敢拿,你咋就不跌井里淹死呢!” ------题外话------ 亲亲们,想不想打爆白离狗头? 突然想起一件事,小绫子之前给顾时安取的名字叫韩清策,给男主的名字准备了俩:一个是顾时安,一个是沈遇。问了基友拿主意,她说一个儒雅一个熟男,让我看着办,于是选了沈遇。 只不过,顾渣渣儒雅吗?哈哈哈哈,感觉糟蹋了一个好名字。 小绫子取名实在是无能,田园和悍妻的女主都是找的药名,简单顺口。 今天文文就三万字啦,好快啊,小绫子努力将它灌溉的很肥长,么么~ 第十一章 讹钱 白离向来和白薇不对盘。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疼爱幺儿。 在他们家,便是重女轻男。 所有好东西,都是先顾着白薇。 白离心中怎会不委屈? 白薇却并不为家人着想,她与顾时安的亲事作罢,就该和沈遇好好过日子。 而不是与顾时安撕破脸,为几十两银子,闹得他们全家遭受人排挤。 他在书院也被人嘲笑欺负。 “你不掉井里,家里攒的银子,正好够大哥娶大嫂。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我好久没有见他那样笑过。他打算等时安哥办的酒席结束后,第二天去刘家求亲。结果你跌井里出事,家里的银钱掏出来给你治病。每天半根参,你整整吃了半个月。全都说你救不活了,别糟蹋钱。大哥和时安哥不肯放弃你,借银子也要吊着你一口气。” “你和沈遇办喜事,大嫂对咱家满腹怨气,没有哪家兄长不娶妻,下边的弟妹先嫁娶。你得罪时安哥,他是举人,乡邻受他恩惠,谁敢和咱家沾边?大嫂今早就来找大哥退亲,将大哥送的定情信物给退回来。你啥也不知道,就知道问他要钱,你还有没有良心?” 白离因为顾时安一事,对白薇不满到极点,现在白孟退亲,直接爆发出来。 “啪”地一声,白薇扬手一巴掌打在白离脸上。 白离头偏向一侧,左半边脸火辣辣的。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白薇。 “清醒了吗?”白薇面容冷沉,嘴角透着讥诮,“顾时安给你一文钱花了,还是给你一口饭吃,让你对他死心塌地,不问青红皂白,指责自己的姐姐?不是白薇和娘,顾时安能顺风顺水科考中举?他但凡有点良心,顾念着咱家养育之恩,就不会将咱家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之矢的!” 越说白薇越气,替原身感到不值,给人洗衣裳,缝缝补补,捧出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她一个爆栗敲在白离脑门上,“不辨是非忠奸,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离死死瞪着白薇,不认为自己有错! “捡起来!”白薇厉声道。 白离死犟着。 白父白母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 “发生啥事了?啊?” 白离眼圈发红,扭头看向一边。 江氏看着撒一地的铜板,蹲着去捡。 白薇拉着她的手,正要阻止,门口传来吵吵囔囔的声音。 “白孟,你给我出来!”冯氏还没进院子,扯着大嗓门喊道:“娟儿不想闹得太难看,给你家留点脸,私底下和你退亲。嘿!你不领情,还将娟儿定亲的镯子给摔碎了!白孟,你有没有良心?娟儿等你四年,你不提娶她,还不许她嫁人?今儿这事不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你们别想有好日子过!” 江氏懵了,刘娟和白孟退亲? “白薇比娟儿小几个月,你们火急火燎将人给嫁了。娟儿给你家耽搁成老姑娘,你们家半点动静也没有。清水镇哪家姑娘十七岁还不嫁人?感情不是你家闺女,你们不心疼!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一家子都是黑心烂肺的东西,想拖着娟儿嫁不出去,赖掉聘礼吧!”冯氏生的一张圆盘脸,脸上的表情却很刻薄,将一块布包着断成几节的玉镯子,搁在江氏手里:“这是对方祖传的玉镯子,赔不出一样的镯子,拿六十两银子出来抵!” 六十两? 江氏吓得脸色煞白。 白孟回来给她一吊钱,远远不够六十两!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白薇将断成三节的玉镯子拿在手里,是一个翡翠玉镯子,呈翠绿色,颜色较为鲜艳,纯正均匀,半透明,瑕疵少,算得上一级翡翠。从工艺和色泽上判断出这个玉镯,并不是冯氏口中的祖传玉镯。 “这个镯子不是祖传……” 冯氏两眼一瞪,打断白薇的话,“你说不是祖传的就不是祖传的?六十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不然我去告官,将白孟抓起来下大牢!” 白孟开门出来,脸色阴沉,“我拿去镇上请人修好。” 冯氏冷笑,“这玉碎了就是碎了,修好也不是原来那一个。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不盼着娟儿好。碎了的玉,再戴着晦气!” 这玉镯不是祖传的,刘娟和镇上有钱人家的老爷好上,那人随便拿个镯子给刘娟哄她高兴,让她和白孟退亲。 刘娟没见过这玩意,稀罕的不行,天天戴在腕上。冯氏半点瞧不上,又没有银子实在! 她寻思着哄刘娟给当了。 谁知道今儿一早,刘娟在村口堵着白孟退亲。白孟不肯答应,刘娟拿镯子刺激白孟,不答应不许白孟离开。被白孟推搡一下,镯子给摔了。 冯氏高兴坏了,立即拿着镯子上白家要钱。半点不觉得亏心,刘娟被白孟白白耽搁好几年,问他家多拿点银子算赔偿! 白薇从白孟的反应看出来,这镯子的确是他给摔了。 镯子玉是好玉,可惜有一截摔出裂纹,就算包金也遮不住瑕疵。 “这个玉镯子有大拇指宽,可以做一对耳环,一个玉坠,价值不止六十两,两样搭着一起最少能卖七十两。我给你做成耳环和玉坠,你自己留着戴,也可以拿出去卖。”白薇手里头没有那么多银子,这三十多两银子有用处,不能给冯氏。 冯氏不稀罕这东西,她也不识货,在她眼里银子更实在。 白家一个破石匠,就白薇这么个穷酸货,咋知道这镯子的价值? “你少唬我!别整你家没钱那一套,我知道你们问顾举人要五十两银子!”冯氏脸色铁青,刘娟和白孟已经退亲,她半点不怕得罪白家。抓着白孟的手往院门口拽,“你们一家子不给银子,我就带他去见官!” 白薇冲上去拦冯氏,冯氏发了狠将白薇撞开。 啪。 白薇放在袖子里的钱袋子掉在地上。 冯氏松开白孟,冲上去将钱袋子捡起来。拉开一看,估摸着有二三十两,她两眼冒光。 紧接着,又咬牙生恨! “好你个白孟,有银子不肯出聘礼娶娟儿!娟儿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软蛋!” 冯氏见白薇冷着脸上来要抢银子,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撂下狠话。 “我先拿一半银子,明儿一早再来你家要!你们不给,我就去沈遇镖行闹,把你们一家子全都搞臭,我看沈遇还有没有脸在镖行混下去!” 第十二章 有孕 白孟被冯氏一闹,冷了心肠。他弄坏的玉镯,哪能让冯氏抢了白薇的银子? 他立即去追回。 “哥,你别和她搅合,我去!”白薇拉住白孟的手,抄起门口的竹扫帚冲上去。 她打算送白孟念书,不会让冯氏毁了白孟名声,他不能插手! 白薇生性好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最好,努力让自己变得很优秀,引来父母的关注。同样独占欲强,她的东西若不是她点头,别人休想从她这儿拿走! 前世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父母的注目,或许是父母亲缘寡淡。好在老爷子和师傅给的关爱,让白薇充满正能量,并没有变得孤僻阴郁。 她注重亲情,渴望亲情,并且十分护短。 白父白母和大哥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从心底接纳他们。 冯氏欺负到头上,并且将她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抢走,白薇彻底怒了! “薇薇!”江氏拦着白薇,不许她去追冯氏,“咱家理亏,银子她拿去就拿去,剩下的凑齐给她。她去镖行闹,让阿遇丢脸,你们夫妻会有隔阂。” 江氏敢说这句话,是惦记着顾时安欠着的五十两。 冯氏刁钻泼辣,见钱眼开,蛮不讲理。 为了银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江氏最怕马氏和冯氏俩妯娌。 “薇薇……” 白薇看着江氏浮着水雾的眼睛,布满哀求。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握紧扫帚的手指,让江氏将扫帚拿开。 江氏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白薇叹息,江氏太胆小怕事。这样越遭人欺负,只要拳头硬,别人就不敢轻易招惹。 她的玛瑙雕件能值几十两,刘娟这个玉镯子的价值在一百两左右。 冯氏却敢拿这碎了的玉镯子来她家要银子,可见并不是定亲信物。 随便出手给刘娟的东西,这般值钱,对方的家世肯定很富裕。刘娟能跟这样的人好,依冯氏的性格,早就宣扬刘娟要做少奶奶,踩白家几脚。 她不但没有这么做,压根不知道这镯子这般值钱。 或者冯氏不相信对方会给刘娟值钱的玩意。 白薇嘴角一勾,溢出冷笑。 几乎猜出刘娟不是给人养在外头,就是给人做小。 “大哥,刘娟还没有和你退亲,就跟其他男人好上,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伤心难过。你也看见了,冯氏抢走的三十两银子,是我在镇上跟谢玉琢学雕件卖掉得来的银子。我会挣钱供你继续念书,再给你娶个心地善良的媳妇。” 白薇从这件事中看出刘娟不如白离说的那般好,真算起来,也该是刘家理亏,还没有退亲就和别人好上。冯氏气焰嚣张,不过是觉得白家好欺负。 转念一想,刘娟不嫁进白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白孟忠厚老实,人虽然闷,却知道疼人,他适合更好的女人! 她眉眼一弯,拉着白孟的袖子,“哥,你念书不比顾时安差,咱家自己出个举人,你说好不好?” 白孟看着白薇清亮含笑的眼睛,神色认真坚定,是对他全心的信赖。各种滋味汇聚在心尖,最后化成一股酸涩,胸口胀得他难受。 一直被他护着的小妹,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 “好。”白孟沉声道,又问她,“你跟着谢玉琢学玉雕?” 白薇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之前有跟爹学石雕,有这个底子在,学玉雕上手很快。谢玉琢说我很有天赋,比他都厉害!” 白孟不由得被她给逗笑,嘴角微微牵动,“大哥知道小妹从小很聪明。”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 白薇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白父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声,若有所思。 江氏震惊不已,“薇薇,你真的一天就学会了?那东西一个能挣几十两?”感觉做梦似的。 “钱多钱少,得看手艺。”白薇握着江氏无措到不知怎么摆放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谢玉琢和大哥也是好友,不会骗我的!” 江氏看向白孟,见白孟点头,这才稍稍安心。 白薇给家里交了底,从剩下的五两银子分出三两给江氏。 朝白离的位置看去,早不见人影。 白薇皱眉,没有放在心上,去镇上打算将镯子给雕刻出耳环和玉坠,再将东西卖出去。 以她的工艺和翡翠成色,七十两不过是保守估计。 冯氏以为占了便宜,殊不知吃了个大亏! —— 冯氏喜滋滋地回家,来来回回数三遍,足足三十两银子! 之前她还打算去当铺,当个十几二十两。 这一下多得几十两。 摔得好,真是摔得好! “娘,白家咋说?”刘娟进她娘的房间,心里惦记着玉镯子。 冯氏热情地拉着刘娟坐在炕上,白花花的银子捧到刘娟面前,“这是娘从白家要来的银子,这只是一半,还剩下一半,等顾举人将银子送去,娘再上门去要!”见刘娟一脸不高兴,她拉着脸道:“那破镯子有啥好的?能买肉吃,还是能造房子?你喜欢这玩意,找赵老爷再要一个呗。咱家穷,你弟来年得娶媳妇,家里这破房子,谁看得上?” 刘娟看着自家的房子,土墙上裂开缝,屋顶透着星光。 “赵老爷说接我去镇上,给你们一笔银子,足够咱家造新房子。” 她模样清秀,长相并不出挑,胜在一身皮肤雪白。胸前鼓鼓囊囊,十分有料,屁股又圆又翘。 赵老爷就是看中刘娟这勾人的身段,让刘娟入赵老爷的眼,冯氏费了不少功夫。 赵家在清水镇是有头有脸的人,想进赵府的女人多得是。刘娟爬上赵老爷的床,不过玩一玩而已,腻味了再给银子打发了。 牵线的人一早说清楚,冯氏心里有数,她动了手段,让刘娟肚子里有货。 赵老爷正对刘娟新鲜着,听她怀了孩子,打算置办一间小院子养在外边。 冯氏当然不答应,她可是奔着让刘娟做妾去的! 正好顾时安中举,冯氏心思活络,打算让刘娟嫁给白孟。 说不定白孟借着顾时安的势翻身了呢? 总比没名没分跟着赵老爷强。 结果顾时安和白薇退亲。 冯氏冷哼一声,“白家就不是个东西,有银子也拖着不娶你!幸好他不娶,你才能进赵府去享福!” 刘娟听冯氏这么一说,心里不痛快,她一直以为白家没有银子娶她! 之前找白孟娶她,是为了她另嫁搭桥,再退亲白家也没话说。 可白家明明有银子,她都那样求了,白孟没有给她个准话! 冯氏见刘娟对白孟生怨,把银子收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娟儿啊,你想吃啥跟娘说,好好顾着肚子里这一个,给赵老爷生个大胖小子,将来的日子不用愁!” “那玉镯子咋和赵老爷交代?”刘娟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她有点眼力见,知道是个好玉镯。 赵老爷说她这一身白嫩的皮肤,就该用好玉来点缀。 “事情咋样,你就咋和赵老爷说。”冯氏斜睨了刘娟一眼,“让他赶紧将你接去镇上,肚子遮不住了,咱们在村里就别想做人了!” 刘娟咬着唇,点了点头。 虽然对不住白孟,可谁让白孟不能给她过好日子? 她不想再过苦日子,苦日子她过够了! —— 白离见冯氏闹上门,白孟摔碎刘娟的玉镯子,要赔六十两,不然将白孟送官。 他立即跑来找顾时安,带着哭腔道:“时安哥,大嫂和大哥退亲,大哥摔坏大嫂的玉镯子,得赔六十两银子。你帮帮我们,上门去劝一劝冯氏。” 顾时安手被白薇打断,一直闭门不出,在家中养伤。 白离上门,他十分诧异。 “阿离,别着急,有话慢慢说。”顾时安放下书卷,给白离倒一碗茶,“你让我劝冯氏不用你们赔偿,还是劝刘姑娘不退亲?” 顾时安温和的语气,抚慰白离心中的不安。白离像是找到主心骨,一下子不慌了。 “大哥很喜欢大嫂,能不能让刘家不退亲?” 顾时安语重心长道:“事情一码归一码,就算不退亲,这银子也得赔。我出面不合适,你姐不会愿意我插手你们的家务事。” 提起白薇,白离出奇愤怒,不吐不快。 顾时安适时拿出一包银子给他,“我打算明天把银子给你们送去,你来的也巧,正好带回去。” 白离摆了摆手,“时安哥,爹娘是自愿养着你,哪里能问你要钱?你……” “你的脸谁打的?”顾时安忽而问道。 白离心里委屈极了,“还能有谁?” 顾时安沉默了一会,温声劝道:“你姐心地好,就是脾气急躁,不是有心为之,你别和她计较。你家遇见难处,这银子收下,不然我不好向你姐交代。” 白离感动得不行,心里更埋怨白薇掉进钱眼里,六亲不认!早晚有她后悔的! 他们家冤枉顾时安,打伤他,他都不计较,还记挂着他们。 “时安哥,对不起,我家人误会你!你放心,我相信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顾时安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唇边笑意更深了,“你相信我就好。” 白离见顾时安不生气,高兴地往家里跑。 半路上,碰见刘娟的弟弟刘琦。 “白二哥,你上哪儿去?”刘琦询问道。 白离见到刘琦,打算探探口风,问一问刘娟为啥要退亲。 刘琦东张西望后,凑到白离耳边,小声说道:“我在镇上找到一个来钱快的活,一天能得一两工钱,每天都是现结工钱。只要两个人,你去不去?” ------题外话------ 哈哈哈哈,今天这一章老肥了,三千一百字,捂脸(*/w\*) 第十三章 金镶玉 刘琦连拖带拽,拉扯着白离去镇上。 七拐八弯,来到一条小巷。 白离看见‘赌坊’二字,怯步了。 他为一天一两银子心动,到底不傻,赌是沾不得的。 “你没说是赌坊。”白离掉头就走。 刘琦拉住他的手臂,嬉皮笑脸道:“你管这是啥地方干什么?你不赌就行了,咱们是来这儿干活的!” 二话不说,拉扯着白离进赌坊。 里面闹哄哄的,乌烟瘴气。 “现在还早,东家还没有来,我先摸几把。”刘琦将他扔在一边不管了,自己上桌买大小。 白离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不敢乱走,站在刘琦身边。 刘琦摸出几十个铜板做本钱,一杯茶的功夫,他就赢了十几两。 白离之前想着回去,这会儿看得入神,银子挣的太轻易了! “大!大!大!”刘琦脸红脖子粗,扯着嗓门低吼,看见骰子是大,跳了起来,激动的将银子全捞到面前,堆起一座小山。 白离粗略估计,得有几十两。 “白二哥,你也来试试手气!”刘琦赢了高兴,拿出二两银子给白离。“你家穷得揭不开锅,如果赢了,你可以买点粮食回去。输了也没事儿,算我的!” 白离心中一动,还是有点害怕,咽了咽口水,想拒绝。 刘琦拉着他的手将二两银子拍在赌桌上,“买小!” “小!小!小!” 白离反应过来想去把银子捡回来,庄家已经开盅。 “中了!中了!可以啊!白离,你手气真不错!平常我赢不了这么多,今儿你在我身边就赢了几十两,媳妇本到手了!”刘琦十分激动,将四两银子放在白离手里。 白离傻眼了,眨眼的功夫就赢了二两银子! 他摸了摸袖子里五十两银子,还给冯氏还差十两。他再赌两把,就够数了…… 白离稀里糊涂上了赌桌。 赢了十多两,他想收手,刘琦劝他手气好多捞点给白孟娶媳妇。 白离尝到甜头,也舍不得抽身。好运气似乎被用完了,紧接着赢来的全都输了,他动了五十两银子,摸出一两。这次给他赢了一盘小的,之后又输个大的。 白离输红了眼睛,他想要扳本,却将五十两银子输个精光。 完了! 白离脸色惨白。 刘琦拿出十两银子给他,“我借你,你赢回来还给我!” 白离脑袋都输懵了,只有一个念头:赢回来! 很快借来的十两银子输光,在刘琦的煽动下,问赌坊拿了二十两银子,输干净之后,这一次不用刘琦问,白离自己去借,却被刘琦拉出赌坊。 “刘琦,你放开我,我的银子在赌坊,我要去拿回来!”白离疯了似的,一头扎进赌坊,想要回五十两银子! 拿不回来,他咋向爹娘交代? 刘琦死死拖住白离,“白二哥,你不能再借了!这里都是利子钱,很高的利息,你如果再输就还不上了!你欠我的十两不用还了,这赌坊的二十两,一个月内还不上,他们会剁你的手!” 白离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上,浑身发冷。 “怎么办,二十两银子……我还不上啊……” 白离几乎要崩溃,家里穷得五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咋有银子给他还利子钱? 爹娘和大哥知道他上赌坊,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 谢玉琢前脚呼哧呼哧将岫岩玉原石搬回玉器铺子,白薇后脚跟着到了。 “薇妹,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这刚到,你紧跟着就来了。玉料已经弄来,你看着办。”谢玉琢喝下一碗水解渴,拍了拍玉料,让白薇过来掌眼。“这玉料是我问赵老爷要来的,他若是不给玉料,咱们就推了他的活。昨儿说的,今日一早他就让我过去拉玉料。”砸吧着嘴儿,羡慕道:“有钱真好。” 若给他去找,快则十天半个月,慢则一年半载的,全靠缘分。 白薇轻飘飘睨他一眼,怼道:“那是,有钱人的快乐是你无法想象的。” 扎心了! 谢玉琢泪奔,几乎要献上自己的膝盖,求白薇带他去追求这种快乐! 白薇懒得和他贫,蹲在地上细细查看玉料。 这块玉料已经切割一角,正是岫岩碧玉。质地坚实温润,细腻圆融,呈湖水绿,是块好玉。若是深绿且通透少瑕的话,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白薇对谢玉琢道:“我要延误两天,手里还有一个活。” 谢玉琢急得上火,巴不得白薇立即动手。可见白薇脸色不对劲,瘪了瘪嘴,“我先给你开胚子。” 白薇‘嗯’一声,去工棚将损坏的玉镯进行设计分割。这种修复方法是为了减少损失,有时候,修复后的玉器价值并不比原件低。 她将耳环与玉坠设计成水滴状,金边镶嵌。 水滴玉饰对白薇来说,相较简单,她耗费两天的功夫,就将一对耳坠与吊坠打磨出来。 谢玉琢将玉料开胚子后,每天都要在工棚前来回转悠十来遍,嘴里都急上火长了燎泡。 白薇再不出来,他就要破门进去,让她将玉观音提上日程。 他抬手准备敲门。 白薇从内将门打开。 谢玉琢愣了一下,望着冷不防开门的白薇,“诶,你这就忙活好了?” 白薇蹙紧眉心,“你有事?” 谢玉琢看着白薇清透明亮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摸着鼻子道:“我不是来催你的,我一点都不着急的。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鸡,晚上给你炖个鸡汤?” “好啊,再加半只烤鸭。”白薇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谢玉琢瞪大了眼睛,你咋就不跟我客气一下? 我不是要请你吃鸡啊! 我是真的来催你啊! “你看我的眼睛,看见什么了?”谢玉琢低头凑近白薇,指着自己的眼睛。 白薇歪着头,认真地看了几眼,“我看见了真诚。” 谢玉琢:“……”说好的洞悉一切呢? 白薇将一块布包裹好的玉饰交给谢玉琢,附赠一张耳坠和玉坠镶嵌金边的图纸。 “你帮我将玉镶金,加工的费用你暂时替我出,等玉饰出手后,你从中扣取,也可以从玉观音的手工费扣取。” 赵老爷是大主顾,目前谢玉琢心里只放了玉观音这一件事。白薇只要肯立即开干,甭说给她弄金镶玉,就是她要十只鸡,不带重样的炖煮,他都能答应! 他接过布包,打包票,“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弄玉观音。” 心下也不由好奇,打开布包,一大两小的翡翠水滴映入眼帘。像雨后冬青树叶般碧绿的翡翠,浓而不淡,饱满清莹。 没有复杂的镌刻工艺,也没有精美灵韵的图案点缀,只是打磨出圆润的外形,线条流畅,落落大方,却稍显简单普通。可她设计的金边图案,纹路意象华美,若将这高雅的翡翠嵌入其中,颇有一些相得益彰。使这华贵的金镶玉,显得精美而不俗气。 “妙!太精妙了!” 谢玉琢神色激动,挖掘出白薇还有设计一方面的天赋! 他真是捡到宝了! “我这就去找人给你去镶金,只不过你这嵌玉金边,看着简单却又极考验工艺。不知道金匠的手艺,能不能做出你想要的效果!”谢玉琢话虽这么说,眼底浓厚的兴趣未减,脚底生风的往外走,“你等着,几天后给你结果。” 第十四章 抽三成利 白薇之前让谢玉琢将原石搬进屋子里,审料之后,在原石上用墨线画稿烫蜡,便将活儿交给谢玉琢。 谢玉琢将玉料多余的部分剔除,沿着墨线雕刻出大体的轮廓。 开胚子后,白薇便在玉料上细绘雕琢。 白薇全心投入工作中,便会废寝忘食。 沈遇从府城回来,到玉器铺子找谢玉琢。 铺子里是伙计看守,谢玉琢并不在铺子里,听闻白薇在工棚,他径自来到后院。 敲门而入,便看见白薇在琢玉,旁边桌子上的午饭,一口未动。 沈遇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里的工具似活了般,行云流水地雕刻佛像衣服纹路、配饰,甚至从服饰的垂感或者飘逸呈现衣料质地,从而丰富它们的表现力。 从这一点,沈遇便知白薇的道行比谢玉琢高深。 白薇炉火纯青的雕刻手艺从何而来,她为何要撒谎,沈遇并不去过问。 “饭菜都冷了,你不吃午饭,肚子不饿吗?” 沈遇突然开口,白薇吓得手差点偏了,崩坏玉料。 这块玉石价值不低,是赵老爷提供的,她雕刻过程小心翼翼,就怕弄坏,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兄台,你进来敲个门,悄无声息的出现,吓死人了!”白薇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我这手一抖,这辈子就得给人为奴为婢了!” “我敲了门。” 白薇:“……” 沈遇又道:“下不为例。” 他观察出白薇工作时,不希望人打扰。 白薇见他是个明白人,点了点头,放下工具,洗手吃饭。 沈遇想说饭菜冷了,要热一下再吃,可见白薇风卷云残,似乎饿极了,没有作声。 他从肩膀上取下包袱,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白薇。 “这是金刚石,可以用来刻玉。” 白薇扒饭的手一顿,意外的看向沈遇,“给我的礼物?” 沈遇看着她因为太过惊讶而微微圆睁的眼睛,像极了山里那只被他投喂的野猫,表情如出一辙。猫的毛发柔软顺滑,他的目光落在白薇乌黑的发丝,不知她的头发是否也如同肥猫般柔顺。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眉心一皱,收回视线,“我去府城见到被人丢弃的金刚石,你在学治玉,我便捡来给你,或许用得上。” 白薇无语,这男人未免太耿直? 不过这金刚石算是意外之喜! 留着以后镶嵌宝玉。 “谢谢你,我正需要金刚石呢!”白薇接过布包,眉眼带笑的道谢。 她看着金刚石灰扑扑的表面,毫无起眼,谁能知道表皮底下,会是光华璀璨的宝石呢? 而这个时代,似乎极少有人用金刚石镶嵌珠宝。 沈遇见白薇眼角眉梢处染着笑意,仿佛真的很欢喜,嘴角不由缓缓扬起浅浅的弧度。 “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出一趟远门,伤势没有加重吧?”白薇记起他的伤,到底是因为她的事情,才累得他去一趟府城,“我看一看你的伤口好了没有。”说着,去掀他的袖子。 沈遇侧身避开,大力扣住她的手。神情严厉,言语急促:“白薇,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对男人这么轻佻!” 他比白薇大十一岁,她又是白孟的妹妹,在他眼里堪比晚辈。 因此,她行为出格,难免如同长辈一般呵斥白薇。 白薇吃痛,想挣脱,他力气大如蛮牛,根本挣不开。 “我就是看你的伤……” 沈遇愈发冷肃。 白薇抿紧嘴唇,新婚夜她还看到他的胸膛和腹肌! “那你还抓着我的手!” 沈遇触电般收回手。 白薇见沈遇避之不及,又看一眼被掐红的手腕,心里不得劲。忍不住朝他靠过去,想看他严肃刻板的脸崩裂是什么模样。 “你躲什么呢?咱俩都在一张床上睡过。我还看过你的腹肌。”她右手比着一个八字,眼睛不由得看着他的腹部,“八块……” 沈遇的脸瞬间黑了。 “嘭”地一声。 门被推开,谢玉琢冲进来,“薇妹,哥对不住你,咱们小镇上金匠手艺不行,造不出你画的图稿!” 话音一落,谢玉琢这才发觉屋子里气氛不对劲。 小眼神瞟向白薇,她笑容清浅。又看向沈遇,他乌云罩顶。 这……这是欲求不满?! “我……我这是打扰你俩好事了吗?”谢玉琢小心肝颤了颤,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我……我回避,你们继续……嗷!” 沈遇拎着谢玉琢的后领,将他提溜进来。 白薇担心真把沈遇给惹怒了,她正色道:“我重新给你画个图纸。” 她拿着毛笔,一副珠宝设计图跃然在纸上。 拿出一块拳头大的金刚石,递给谢玉琢,“你拿着锤子砸碎,取羚羊角打磨成圆形。” 谢玉琢看一眼图纸,设计的很简约,仍是犯愁道:“羚羊角不好找,就算有,我认识的金匠还是差了火候。” 沈遇将图纸与金刚石拿过来,“交给我。” 谢玉琢连忙将翡翠也给他。 沈遇将东西收起来,准备离开,似乎想起什么,他目光冷厉的瞥向白薇,警告她守男女大防,别对谢玉琢动手动脚。 白薇撇了撇嘴,如果不是他为她负伤奔走,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谢玉琢摸了摸脖子,觉得冷飕飕的。 他看一眼外头的艳阳天,奇怪,没有变天啊! 转头见白薇在继续开工。 “你还没有开脸!” 谢玉琢凑近看,观音脚下踩踏莲花台,衣袂绸带飘逸,袅袅曳曳,不过一个粗稿,便已窥其形。 这份雕工着实了得。 白薇一边处理衣纹,一边答道:“脸在人物雕刻中十分重要,是整个作品的灵魂。掌握细微的表情和神态,方才能雕刻得栩栩如生。我一直将开脸放在最后。”见他认真在听,盯着她雕刻的衣纹,不禁提点道:“人物雕刻需要神形兼备,形赖神而显,神依形而传,才能达到最高的意境。” 谢玉琢‘唔’了一声。 三天时间过去,脸和手都还没有开始雕刻,照眼下的进程来看,只怕来不及。 “不必太认真,差不多就得了,咱们时间不够。”谢玉琢给赵老爷下保证,一个月不完工,半个铜板都不收。 以白薇的鬼斧神工,这个‘差不多’,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薇对作品精益求精,半点马虎不得。 闻言,她冷笑一声,“你可以自己来。” 谢玉琢立马怂了,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沈遇办事很有效率,比谢玉琢靠谱。 不过五日,他带着东西过来。 这段时间谢玉琢跟着白薇学玉雕,给她搭把手。 沈遇一过来,他立即蹦过去将木盒子夺过来。 打开四方木盒,丝绸上躺着金刚石翡翠水滴吊坠。光洁无瑕的水滴葱翠清莹,尽显盎然春色,又似行云流水般沁凉心间。外层一圈镶金环绕,点缀着细碎的金刚石,流光璀璨,高雅华贵。 一对耳坠则是用缠枝纹嵌着一点盈盈翠绿,耳钉处镶着一颗金刚石。 谢玉琢忍不住拿在手里端详,时下人钟情璎珞,色彩斑斓,十分华丽。而这简约不失贵气的玉饰,就如同一股清流,让人眼前一亮。 “不知道这玉饰能不能卖出去。”谢玉琢担心客人的审美,火热的心瞬间凉透了。“不过这金刚石真好看!” “试一试,就知道能不能卖掉!”白薇活动着酸胀的手臂,将这套玉饰收起来,装进包袱皮里。真诚的感激沈遇,“做工很完美,符合我的想象,若不是你,还不知道啥时候将首饰造出来。欠你的工钱,等玉饰脱手了,我再还给你。” 沈遇‘嗯’一声,“我在镇上遇见你大哥,你许久没有回家,他让你得空回去一趟。” 白薇点头,“我将首饰放在珠宝店寄卖,待会就回去。” 她为了赶工,许久没有回去。 也不知道大哥可有问顾时安要银子。 没有人通知她冯氏上门去闹,或许江氏拿着顾时安给的银子,赔给冯氏了。 白薇心里这样想,独自一个人去镇上最大的珍宝阁,镇上的夫人小姐常去这儿。 她一进门,伙计领着白薇入内,“小姐,您要挑珠宝首饰吗?” 白薇摇了摇头,“我找你们掌柜,想拿一套珠宝放在这里寄卖。” 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如果这套珠宝价钱合心意,她就准备雕刻玉石的边角料,做成珠宝,然后与掌柜谈合作,放在他这儿寄卖,给他抽成。 伙计并未因为白薇衣着寒酸态度恶劣,请她稍等片刻,便去请掌柜。 不一会儿,掌柜走过来,“姑娘,你有珠宝准备放在小店寄卖?不过规矩得先说明白:第一我们这里的客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品相要好。第二珠宝卖出去,我们需要抽三成利。你若同意,便将珠宝拿出来,我给品鉴是否合格。” 三成的利,太高,她基本上挣不到几个钱。 “掌柜,你们抽的利太高了,我……” 掌柜打断白薇的话,目光落在普通的木盒子上,笑吟吟道:“没有办法,这是铺子里明文规定。我们为你更改,那便乱套了。” 白薇起身道:“打扰了。” 她将木盒子装进包袱里,有人在背后冲撞她一下,木盒子翻倒在桌子上。 金刚石在阳光下,散发出璀璨光华,满室生辉。 ------题外话------ 就这么一点点,小绫子从晚上八点钟写到早上六点,修修改改,删删减减,捂脸,希望亲们能看得满意,么么~ 第十五章 大赚一笔 王掌柜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他在珍宝阁担任二十年的掌柜,眼光毒辣,商机敏锐。 只匆匆一眼,就断定出那细碎的宝石很不平凡,将那葱绿高雅的翡翠,衬托得十分高贵华美。 款式简约,却令人惊艳,必然能脱颖而出。 “姑娘,你可否将珠宝给我看一眼?”王掌柜从中看到商机,见珠宝已经被白薇收起来,颇为惋惜。“你有诚意与我们合作,我自当拿出十二分的真诚。抽三成利,是店铺里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可以折中一个法子,你开一个价,将珠宝卖给我们。至于是挣钱还是亏本,都与姑娘无关。” 白薇看着热情的王掌柜,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如何不知他之前提的要求,不过是想要她知难而退。如今见她真的有名贵的珠宝,再提寄卖就是自打耳光,才会换个说法。 按照他提出的方案,他们算是共赢。 不过这会儿白薇不会轻易答应,否则主动权仍是在王掌柜手中。 “多谢掌柜好意,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白薇婉拒。 王掌柜心里痒痒的,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是什么宝石,“姑娘若有其他的要求,大可提出来。我若是能做主,必定会答应。不能做主,会禀告东家,尽量满足姑娘。” 他心里已经有了算计,这套珠宝放在任何珠宝店里,不愁卖不出去。 就他目前所知,京城都没有这种东西。 独一件,价格必定能炒上来。 就算卖不出高价,今后与白薇合作,他压价也并不违约。 白薇看着眼底精光闪烁的王掌柜,哪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姑娘,你这一套珠宝,能给我看一看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白薇转身看去,说话的是一位鹤发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气色红润,身子骨硬朗。左手被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搀扶,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王掌柜见到老夫人,愣了一下,连忙起身道:“赵老夫人,您今儿怎得来了?可以派人通知一声,我给您送去府上。” “今儿天气好,出来走动走动。”老夫人道:“你去忙,不用招待。” 王掌柜笑容有一瞬的不自然,看一眼白薇,恭敬的说道:“您请坐。” 老夫人在妇人的搀扶下,坐在白薇旁边的位置上,笑容和蔼道:“我刚才看见那套珠宝,很别致,和其他的珠宝不同。” 白薇心里思量一番,将木盒子打开,搁在桌子上,“老夫人,您请看。” 从她的夫姓与掌柜的态度,白薇心中隐约猜到眼前这位老夫人的身份。 赵老爷的母亲,她雕刻那尊玉观音的正主儿。 老夫人伸出手,妇人拿出一副手套给她戴上,小心翼翼拿着吊坠。 托着翡翠玉石的缠枝纹镶着细碎的金刚石,阳光折射下宝光流转,璀璨夺目。 一点翠绿镶嵌其中,似一汪碧水,一股清凉侵透心间,简单清爽,又不失贵气。 翡翠水头足,金刚石肖似琉璃,却又比琉璃剔透华美,算得上一件宝物。 老夫人越看越喜欢,询问起妇人,“阿阮,你喜欢吗?” “母亲,我觉得好。”赵阮一眼就相中了,苍白透着病态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冒昧的问一下这位姑娘,这珠宝你从何处得来?” 老夫人爱不释手,与赵阮的气质般配。闻言,她不由抬头看向白薇。 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绾着一根木簪,容貌倒是标致。装珠宝的也是寻常的木盒,显然与这珠宝并不相配,莫怪王掌柜有些轻视她。 “您请放心,这珠宝来路正。”白薇苦笑道:“我大哥无意撞碎了别人的手镯,已经赔了银子,我见这玉是好玉,丢了太可惜,便想法子剔除裂痕,雕刻成耳坠与吊坠,也好弥补些损失。” 赵阮未料到会有这一桩官司,只不过珠宝的来历得问清楚,绝无冒犯之意。 “这位姑娘心思灵巧,别出心裁。我今儿与这珠宝结缘,你开个价。” 王掌柜心一沉,这赵家是商户,赵老太爷的胞妹嫁给一个皇商之后,极力提携娘家。赵老太爷十分争气,短短十几年,便积攒了丰厚的财富,不说是清水镇,就是在县城都是头一份。不过赵老太爷迷信,认为赵宅的风水旺他,始终不肯搬走,并且勒令子孙不得从主宅迁离。 他原来是打算将这宝贝献给赵老夫人,谁知白薇走了狗屎运,在他的铺子里撞上正主儿。 王掌柜上前一步,睨一眼珠宝,不由问道:“姑娘为何选用缠枝纹?云纹不是更合适一些?” 白薇笑容不变道:“祥云纹固然好,可我更喜欢缠枝纹。它又称为‘万寿藤’,延绵不断向上延伸,因此象征着生生不息,极具生命力。” 这句话,令老夫人心中一动,不由得看向病弱的赵阮。原来就很喜欢,现在更是合乎心意。 “我也喜欢缠枝纹。”老夫人指着自己的锦裙,上面赫然是缠枝菊纹。 “我与老夫人的眼光倒是一致,这花纹很衬您。”白薇捧了老夫人一句,然后又真诚道:“这玉镯子原来的价值在一百两左右,我这镶金嵌上宝石,加上一些人工费,收您一百二十两。”她笑眯眯地加一句,“我和您投缘,便不赚您多少钱,结个善缘。目前来说,这珠宝是县里头一份。” 赵阮心中一动,听出白薇话中的意思。这套珠宝是目前唯一一份,但是今后可不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本就是好玉,虽然不值这个价,可胜在这一份做工。 “姑娘,你赚一些辛苦费是应该的。”赵阮对老夫人道:“娘,您便将这套珠宝送给我,算作生辰贺礼。” 王掌柜这才知道原来是特地给赵阮挑选生辰礼物,可这套珠宝只卖一百二十两,他一个铜板也赚不到,着实心痛! 赵老夫人将珠宝放下,让婢女给付银钱。 婢女拿出三张银票给白薇,一张一百两,两张十两。 白薇将银票收下,说了几句吉祥话。 心中十分激动,这算是她来这儿赚得最多的一笔钱财了! 如此顺利,也算一个好兆头! 赵阮不禁问道:“可有配套的玉镯?” 白薇摇头,看着王掌柜阴沉下来的脸,如实道:“没有,我目前也没有空造玉镯子。” 赵阮有些失望。 白薇又道:“我今后会与王掌柜合作,做出了珠宝,放在他这儿寄卖。您若是喜欢我的东西,到时候来货了,便让王掌柜给您送一句话。” “便这么说好了。”老夫人应承下来,如何不知道白薇的难处?她若是抢了王掌柜的生意,在镇上生意难做。 老夫人起身,由赵阮搀扶着,再去铺子里挑一对手镯。 王掌柜惊讶的看向白薇,对白薇有了一个看法,她并非愚笨之人。 这一次,王掌柜态度更真诚,“姑娘,你有什么条件,一并提出来。” 白薇本来就是打算和王掌柜合作,所以在赵老夫人跟前特地说那一番话,算是卖一个人情给王掌柜,今后合作起来,他的吃相不会太难看。 “只有一个条件,我送来的东西,按照本身的市价给我。” 王掌柜没有立即回话,端着一杯茶慢慢地饮几口,合上茶盖将茶杯搁在桌子上。 “你给的珠宝,超过三件没有给我盈利,咱们的合作终止,且你不得接赵家的活。” 王掌柜不可能好处给白薇占尽,必然要保住自己的利益。 白薇笑了一下,在合同上添加一句,若不是珠宝本身的问题,他们的过失导致价值过低,或者是恶意压价,她有终止合同的权利。 王掌柜深深看了白薇一眼,签下合约。 ------题外话------ 亲亲们,明天的更新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后天恢复正常更新,早上十点钟,么么~ 第十六章 改善生活 白薇将合约仔细看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折叠起来,放入袖中。 “我若有作品,会亲自送来,您不必去催。” “理解理解。” 王掌柜做这一行,自然清楚好的作品,不光需要高深的手艺,还得需要灵感。 他亲自将白薇送去门口,询问道:“你今儿镶的是什么宝石?” 白薇微笑道:“王掌柜,这是传家的本领。” 金刚石在这个时代,并未用作首饰,而大多用来刻玉。 慈禧口中含的夜明珠,便是金刚石原石。它含有荧光成分的物质,方才能散发出青色磷光。 并不是所有的天然金刚石,都含有荧光。 她给沈遇的那块便没有。 王掌柜很遗憾,却没有为难白薇。 白薇离开珍宝阁,一眼看见等在不远处的沈遇。 “你还没有回家去?” “等你一起回去。”沈遇看着她眉眼舒展,心情不错,“卖掉了?” 白薇拿二十两的银票给沈遇,“卖了一百二十两,这是给你的。” 沈遇没有接。 白薇塞进他手里,“金子和加工费,你总得给人。我不能让你掏银子,否则下回都抹不开面找你帮忙。” 沈遇这才将银子收下,他嗓音低沉道:“金刚石还剩下一半,它太硬,锤子砸得太细碎,我用羚羊角将它破开,之后用金刚石粉打磨,比羚羊角好用。你那里还有一块金刚石,可以制成金刚刀,今后再要打磨,用这个比较方便。” 他见白薇站着不动,睁大眼睛盯着他,活像看见一个怪物,不由停下脚步。 “我说错了?” 白薇几乎都要怀疑他是穿越的! 可他是穿越,就不会这般古板了! 她之所以让沈遇取羚羊角打磨,那是藏了一手,担心叫别的工匠用金刚石打磨钻石,今后金刚石的首饰会泛滥,她会失去优势! 可沈遇竟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得用金刚石粉打磨钻石,最好制成金刚刀! 这脑子太灵光了吧? 那她得在没有流传出去前,赶紧大产量的生产,多捞几桶金! 白薇咽了咽口水,“你咋想到的?” 沈遇从她震惊的神情中得到答案,眼中染了笑意,“金刚石太硬,其他工具无法消磨,便以它自己克之,这个法子见效了。” 白薇嘴角动了动,想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沈遇见她欲言又止,洞穿她的心事,“放心,无人得知。” 羚羊角成功率极低,他与金匠尝试许久,也只成功一颗。他突然奇想的尝试成功之后,忽而顿悟,白薇能想到以这个做宝石,必然知道如何攻克它,用最笨拙,耗损最大的法子,只怕是不愿泄露出去。 他便将金刚石取走,自己打磨了二十颗,手艺比较粗糙。 白薇愣了一下,这才知道小心思被他看穿,赧然地抓着垂在胸口的发丝,抬眼望了望天,“天色不早了,咱们买点东西回去。” 沈遇低低‘嗯’一声,跟在她身后。 白薇挣了银子,扣除冯氏六十两,她还挣了四十两。 她先去钱庄兑了一千文铜板,又换了九两银子,准备改善伙食。 买了几斤肉,两只母鸡,去粮油铺买粮食。 精米、糙米、细面各十斤,并一些调料。 沈遇接过来,扛在肩膀上。 “我们租一辆牛车,将东西搁在上边,你不会太辛苦。”白薇看着他轻轻松松,却也知道一路扛回去,太累了。担心他拒绝,跺了跺脚,“我走不动了,腿酸。” 沈遇皱了皱眉,今日并没有走多少路。回想着上一次来镇上,她休息好几回,半个多时辰的路,走了一个多时辰。 太娇气了。 他没有多说,将米袋放在她脚边,去租一辆牛车。 白薇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吃力的将米袋提着放在牛车上。 “走吧,我们去木匠铺子。”白薇准备给白老爹买一些工具,让他编草鞋卖。 她对白老爹的情况了解一些,手使不上大力气,用力会微微发抖。这种情况,应该能编草鞋。 白老爹不能挣钱,家里的重担压在孩子肩膀上,心里不好受,过得太痛苦压抑。 白薇给他找一份活干,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他能为家里出一份力,就不会觉得自己是累赘,是个废物,能够解开心结,日子能够过得轻松。 草鞋耙、草鞋扒、草鞋捶、草鞋扛等工具买齐,白薇搁在牛车上,又跑开了。 沈遇盯着牛车上的编草鞋的工具,抬头望着她跑远的身影,幽邃深暗的眸子闪过思虑,她似乎与白孟口中的白薇不同。 娇气却不失坚韧,有主见又不缺能力。 在白孟眼中,她是被护在羽翼下的菟丝花,经受不起风吹雨打。 “你还没有吃中饭,饿了吧?这家烤鸭特别好吃,皮又酥又脆,吃半只也不过瘾。”白薇将切成块的烤鸭递给沈遇,爬上牛车,然后摸出一盒药膏,将他的手指拉过来,上面布满道道伤痕,“你别动,我给你擦药。” 沈遇手指缩了一下,她拽地太紧,没有收回来。 “这一刻,你忘了我是我女人,将我当做郎中!”白薇将他的手指握紧几分,拉到面前,“我病了,也是男郎中给看的,如果因为男女大防,我不得病死了?” 她不爱记仇,之前被沈遇呵斥警告过,心里不痛快,转头就忘了。 沈遇因为帮她干活,伤着手,心里更愧疚不已,特地买药膏给他上药。 沈遇薄唇紧抿,被她捏在手心的手指,火烧火燎。 她低头认真上药,似乎怕他疼,一边轻轻涂抹,一边吹着气,似一缕清风拂过,手指微微发痒,那股痒意直蔓延进心底。这怪异的情绪,令他无所适从。 沈遇猛地将手指收回来。 “我自己来。” 一开口,方才发现嗓音沙哑,干渴不已。 白薇看了他一眼,将药膏拍在他腿上。 沈遇几乎要跳起来,看着她生气了,脚到底没有移动,挖着药膏擦拭。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若是不涂药,浪费她一片心意,会更生气的吧? 白薇见他老老实实擦药,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大包小包回村,还租了牛车,可惊着乡邻,盯着他们的眼神,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白薇一点不在意,还没有进院子,她就喊了,“娘,我和沈大哥回来了!” 江氏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看见白薇和沈遇手里提满东西,她瞪了白薇一眼,将东西接过来,低声说道:“你咋能让阿遇破费呢?” 沈遇道:“这是白薇挣的银子买的。” 江氏见沈遇帮白薇说话,脸上堆满了笑,“你俩是夫妻,咋还分你我呢?” 白薇:“……”这是亲娘! 江氏招呼着两人进屋,“你们来得巧,马上开饭,快洗手去吃饭。” 白薇将工具放在院子里,沈遇扛着米面去厨房。 两人一同去堂屋,白启复、白孟、白离都在。 沈遇和白薇各坐一条凳子,她见江氏端着窝窝头进来,对白启复道:“爹,我听说编草鞋能挣不少钱,给您买了工具,你明儿去弄些稻秆回来,就可以编草鞋了。” 白启复愣住,摇头,“我不会编。” 这种手艺活,寻常不外传。 “我会啊。等下吃完饭,我教您,很简单的!”白薇和老爷子住在乡下,老爷子喜欢穿草鞋去钓鱼,他觉得草鞋轻便,很舒服。白薇闲着无聊的时候,跟老爷子学过,给他编过好几双。 白启复眼睛一亮,连说几个好。身上那种颓丧的气息,似乎也随着他脸上的笑容消散。 白薇愉悦的勾起嘴角,他们一家会越过越好的! 白离冷笑一声,“你咋会编鞋?” 白薇不搭理白离,拿着一个窝窝头,问白孟,“大哥,顾时安将银子还给你了吗?” 第十七章 要他的命! 白离捧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打翻在桌子上。 白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吞下嘴里的窝窝头,“顾时安把银子给了白离,他不知道咱家给了冯氏三十两银子,五十两全给了刘琦。他去问刘琦要,刘琦没给他,算作借白离二十两。” “是吗?”白薇看向白离,漫不经心地问道:“冯氏没再来要银子?” “没有。” 白薇点了点头。 白离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就怕白薇盘根问底,这个家他最怕的就是她。 白薇是个疯子,她发起疯,六亲不认! 见她信了白孟的话,不禁松一口气。 一家人吃完饭,白孟与沈遇一起离开。 白启复去找稻秆。 白薇和江氏一起收拾桌子,端着碗筷去厨房,帮着江氏一起拾掇厨房。 白离心不在焉,在堂屋里坐了好半晌,磨磨蹭蹭回屋子。 推开门,白薇坐在书桌旁,正在翻看他做的文章。 白离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要逃。 “跑什么?”白薇嘴角含笑,那抹笑意不及眼底,漆黑乌亮地眼睛里漫上一层寒霜,令白离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听她问,“念了几年书?” 白离喃喃道:“九年。” “九年,今儿十五岁,考上童生了吗?” “来……来年考……” 白薇没有再开口,一张一张看过去。 白离心里直打鼓,就怕这样的白薇。她闹腾起来,他还能接招。不声不响,像有一把刀悬在他头上,比划着咋砍下来。 白薇看了几篇文章,毫无灵气,也无远见卓识,立意不明,太过平庸。 对白离肚子里的墨水有一点了解。 不是读书的材料。 她站起来。 白离往后退一大步。 “怕我?做了亏心事?”白薇按压着手指关节,咔咔咔地作响。 白离汗毛立起来,头皮都要炸了。 脸上似乎还火辣辣地疼。 “我我我……” “银子在哪儿?”白薇冷笑一声,“你也就能骗骗爹娘和大哥。不老实交代出来,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脚往他脚窝一踹,白离扑通跪在地上。 他面色发白,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折磨得他吃不下,睡不着,就怕事情爆发。 今日被白薇审问,心里的惧意达到顶点。 “你也想和顾时安一样,断一只手吗?”白薇站在白离旁边,看着他身子在发颤,“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下不了手。你也知道,我认钱不认人!” 白薇那句话刺激到白离,他突然爆发出来,“是!银子不是借给刘琦,是我赌掉了!我也不想赌,如果不是你害得大哥退亲,摔坏大嫂的镯子,咱家也不用欠刘家六十两银子。我就想赢十两……刘琦才一刻钟就赢了几十两,他给我银子,我……我明明也赢了,赢了十多两。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输光了。” 白离双手捂着脸,崩溃地痛哭,“我不想的,我不想去赌,我就是想帮家里还债。输了……全都输精光了……” 欠了赌坊里的银子,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还不上,他会被砍了手。 心里又悔又怕,哭得不能自己。 白薇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白离居然去赌坊! 这人一旦沾上赌,染上赌瘾,这辈子就完了! 她克制住怒火,“你自己去赌?” “不……不是,刘……是刘琦,他骗我去镇上做工,一天有一两银子。去了之后,我才知道是赌坊。他说平时自己去总是输,我给他带去好运,让他赢几十两,拿了二两银子给我押注,输了算他的,赢了算我的。我知道赌不能碰,是他拉着我的手强迫我下注,结果赢了,我……我就……”白离肠子都悔青了,他不该贪财。 白薇不信白离的话,“十里八乡都知道咱家穷,刘琦就是游手好闲的混子,要哄你赌,早就哄你去赌了。哪里会这么巧,你兜里有银子,他就找上你了?” “我没有骗你!冯氏找上门,我就去找时安哥帮忙,他把银子给我。我立即回家,半道上碰见了刘琦。我想把银子放家里再去镇上,他二话不说,拽着我去了。”白离说到这里,也意识到不对劲,“他……他知道我兜里有银子?” 白薇知道白离这是被人套笼子了。 她之前断了顾时安一条手臂,他并非君子,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笔银子,她就预料到不会轻易要回来。 结果顾时安不但给了,还给的很爽快。 这不像顾时安的作风,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 白薇眼底布满冷意,她拽着白离的手臂,将他拖去刘家。 刘琦手里拿着钱袋子,满身酒气,深一脚,浅一脚,往白家去。通知白离,赌坊催他还钱了。 迎面撞上气势汹汹的白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白离。 他‘噗嗤’一声,笑了一半,‘哎哟’一声。 白薇横扫一脚踹在刘琦腹部,拳头快如闪电,砸在刘琦的眼眶。 刘琦痛得飙泪,转身要跑。 白薇照着他的屁股踹一脚,刘琦摔在地上,她踩在他的脸上。 “刘琦,谁让你带着白离去赌坊?” “咳咳……”刘琦眼睛痛,肚子痛,屁股也痛,被白薇踩着脑袋动不了。哭嚎道:“薇姐,误会啊!我哪有那个胆子哄白离去赌坊?是他跟在我后面……啊……” 白薇用力碾了碾,没有耐心和他扯皮。 “我家穷的吃不上饭,还欠你家的债,都快饿死,哪有银子还啊?你要逼死我家,我哪里会让你活命?弄死你,大不了我偿命,你家可就只有你这根独苗苗,死了可就断子绝孙!” “我说!我说!”刘琦感受到白薇这疯女人的脚往他脖子上踩去,吓破了胆,“顾时安让我去找白离上他家拿五十两银子。他怕上门去被你们为难,特地多给我几个铜板做跑腿费。我鬼迷心窍,见财起意,哄着白离去赌坊。” 白薇就知道顾时安不怀好意,刘琦是村里出名的混子。 他特地找上刘琦,不就是想刘琦算计那笔银子? 刘琦求饶,“姐!姐!你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白薇笑了一声,问白离,“他是哪只手抓你下注?” 白离看着刘琦嘴里流出血,吓得双腿发软。 “右……右手……” 白薇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按着刘琦的右手,砸下去。 “啊——” 刘琦蜷缩在地上,左手握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目眦欲裂。 白薇发狠道:“这是个教训,你再敢祸害我家,要你的命!” 人穷被人欺,你若不硬气,早晚被人给逼死! 白薇将刘琦掉地上的钱袋子捡起来,转身看着白离瘫在地上,裤子都湿了。嗤笑一声,“你再敢进那种地方,刘琦就是你的下场。” 第十八章 供大哥念书 赌博害人害己,家破人亡的例子并不少见。 白离没有主见,意志薄弱,穷日子过久了,尤其容易陷进去。 白薇下手狠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刘琦居心叵测,该受惩罚。其二震慑白离。 “不……我不会再赌……” 白离吓尿裤子,那块石头像砸在他的手上,手指抽搐着疼。 他恐惧地盯着白薇,觉得她跌井里之后,就变了一个人。 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白薇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白父白母认为她受顾时安刺激,方才性情大变。怕提起她伤心,问都不敢问一下。 她数一下钱袋子,里面有十多两银子。不用想,是从白离输掉的五十两里抽的佣金。 “读九年书,童生都没有考上,你认为自己是读书那块料吗?”白薇将银子揣在袖子里,“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想念书,先将这五十两挣回来再说。” “我……” “你白天和爹一块去镇上卖草鞋,晚上在家抄书挣钱。”白薇打刘琦那一拳,右手背骨节又痛又酸,举着拳头,吹吹气。 白离脖子一缩,害怕那拳头砸他脸上。心里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听见了吗?” “……知道了。” 白离望着白薇离开的背影,眼泪掉下来,心里委屈的不行。 他考了几年,考题基本摸清了,先生也说他明年考上的几率很大。 他又没有花白薇的银子,她凭啥要他赚钱,不许他念书? 白离哭着跑回家。 白薇正在院子里教白启复编草鞋。 江氏坐在一边清理稻秆,见白离擦着眼泪抽噎着冲进屋子,担忧的站起来,想进去问一问发生啥事。 “这孩子出去一趟,咋哭着回来?” 白薇拉住江氏,让她坐下来,“白离五十两银子被人骗了,他心里难过,让他静一静。” 江氏瞪大了眼睛,“被骗了?不是借给刘琦了吗?” 这五十两她惦记许久,一听没了,心疼得要命! “他怕我们骂他,撒谎骗我们借给刘琦。”白薇不敢告诉白父白母,白离上赌坊输的,怕他们心里承受不住。“白离的文章我找镇上的先生看过,说他在这上面没有天赋,我暂时不打算让他念书。”她看二老一眼,继续说道:“我寻思着他太单纯,才容易上当受骗。平时和爹一起去镇上卖草鞋,让他体验生活的艰辛,丰富他的见闻。晚上回家给书铺抄书,这样可以挣银子,还能够让他将书看进心里去,对他今后做文章很有用处。” 江氏和白启复听说不让白离念书,心里咯噔一下。白离的性子,做不来其他的活儿,不给他念书,他能做啥?又听白薇之后的打算,心里松一口气。 “这样也好。”江氏心疼那五十两银子,看着白薇眼底的青影,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得让他长长记性,五十两银子,可以给咱家造新房子。” 白薇看一眼几间土墙房子,没有吭声。 她将刘琦那儿拿来的十几两银子,放在江氏手里,“大哥读书有天分,不读太可惜了。咱家现在有银子,我也找到挣钱的门路,能供得起大哥念书。爹明天就带着大哥去镇上书院,找大哥以前的先生,说个情,将大哥送进书院继续念书。” 白启复心里愧对长子,如今他能编草鞋,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件事上不能马虎,别省着。”白薇叮嘱白启复要投其所好,别胡乱买东西送。 白启复记下,等白孟回来,再问他先生的喜好。 江氏捏着手里的银子,她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做梦似的。 之前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压过来,几乎要把整个家给压垮。 穷得揭不开锅。 短短地时间里,他们突然有银子了。 “你大哥二十多岁,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江氏想给白孟娶个媳妇儿,再盖一间房子。 白薇手里有钱,不敢乱花,如果看中原石,得花银子买。 这一行赚钱容易,同样成本也高。 “娘,婚姻大事不急,娶媳妇不能马虎。如果有好姑娘,她和大哥都看对眼,就将人娶回家。咱们现在还是以读书为重。”白薇觉得女子品行很重要,贤良识大体,明辨是非曲直,这样家庭才会和睦。 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没有姑娘愿意嫁的吧。 江氏没有主见,白薇说啥就是啥。 她看着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编草鞋的父女俩,紧抿着的嘴角一松,突然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 刘琦踉踉跄跄回家。 冯氏挎着篮子从菜地回来,看见刘琦浑身是血,她尖叫一声,“儿啊,你这是咋弄的?谁打你了?”朝屋里喊道:“刘娟,你快去喊刘郎中过来,你弟受伤了!” 刘娟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吓一跳,捂着嘴急匆匆去请郎中。 刘琦满手的鲜血,还在往地上滴,他眼里布满戾气,咬牙切齿,“白薇那疯婆娘!” “小贱人敢伤你?我这就去扒了她的皮!”冯氏气疯了,刘琦被她当眼珠子护着,平常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着,被白薇下狠手快打残废! 刘琦对白薇恨之入骨,没有拦着冯氏。 冯氏冲出院子,遇上顾时安。 “婶娘,您这是上哪儿去?”顾时安左手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右手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十个鸡蛋,一斤糖。“我听说刘琦受伤,特地给他送点东西,让他补一补。” 冯氏扭曲的脸,见到顾时安稍微缓和下来。愤怒道:“白薇那小/娼/妇打伤琦儿。你说她凭啥打琦儿?谁给她的胆儿?我不会让这贱人好过,不打断她的腿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顾时安愧疚道:“都怨我,如果不是我让刘琦跑腿,让他请白离来我家拿银子。不会惹怒白薇,将怒火发泄在刘琦身上。” “这事哪能怨你?”冯氏恨不得白薇去死,咬紧牙根,“我算看出来了,白家个个都是疯狗!逮着谁咬谁!顾举人,你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岳家,幸好退亲了。”她不好丢下顾时安去找白薇算账,将人招呼进屋子里,“别站着,咱们进屋坐坐。” 顾时安将篮子递给冯氏,跟在她身后进屋。 刘琦坐在凳子上,见到顾时安,立即站起来。 “你身上有伤,快坐下歇着。也怪我思虑不周,连累你了。”顾时安苦笑一声,“薇妹她向来温柔和善,很识大体,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刘琦面色阴郁,没有搭腔。 顾时安瞥一眼他眼底的狠劲,眸光微微一闪,对着满面恨意的冯氏说道:“您若信贤侄,就别去找白薇的麻烦。我听说她在镇上跟着谢玉琢学手艺,雕刻玉石。镇上赵老爷钟爱玉石,谢玉琢和他交情不浅。赵老夫人要过寿,赵老爷委托谢玉琢给他雕一尊玉观音,算是欠谢玉琢一个人情。” “您伤着白薇,白薇是谢玉琢的徒弟,他找赵老爷帮忙,吃亏的还是你们。”顾时安满面忧虑,想要帮忙又无能为力。叹息道:“在清水镇,赵老爷要收拾谁,谁又能躲过去?” ------题外话------ 推文:《彪悍农妻:病夫枕上宠》作者:锦瑟长思 穿越到农家,沈青青今生就想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过活,可惜天不遂人愿。 爹不疼、娘跑路、继母刁钻、还有伯娘算计她代堂姐替嫁,面对如此多的牛鬼蛇神,沈青青收起了自己的柔软心肠,斗极品、怼绿茶、虐渣男! 手里没钱,腰杆子挺不直,为了把日子过好,沈青青拿起了屠刀重操旧业,成为了沈家村唯一的女屠夫! 日子过好了,手里有钱了,她那彪悍的名声也不知不觉响彻了周边,大家对她躲闪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个女魔头! 有钱、有田、有房,就差一个男人暖被窝了,沈青青想,她是不是应该去打劫一个男人回来伺候她的时候,猎户家的病秧子扛着一头大肥猪上门提亲来了…… 第十九章 玉观音被盗 冯氏冷笑,心说:赵老爷还是我的女婿呢! 谢玉琢和白薇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要不顾代价和她计较到底,打断她的手泄恨,谢玉琢更不会放过你们。一个学玉雕的,就是靠手吃饭,这样等于毁了她。”顾时安看见刘娟将刘郎中请来,他站起身告辞,对刘琦说道:“你好好养伤,我就不叨扰你们。至于我说的话,你们好好想一想。” 冯氏早就想好了,叫刘娟吹吹枕边风,请赵老爷收拾白家,让他们一家子在清水镇活不下去! 刘琦一直沉默,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娟将郎中请进来。 “伤得很严重,你是咋弄的?中指骨头断裂,手筋也断掉,你这手指估计得残废了。” 刘郎中看一眼血肉模糊的手,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续骨,上药。 刘琦眼睛通红,充满恨意。 想到顾时安的话,刘琦眼底露出凶光。 毁了她,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怒火烧红了冯氏的眼睛,白薇那贱人废了刘琦的手! 刘娟将刘郎中送走,她进屋,就被冯氏拉着手哭,“娟儿啊,你弟的手被白薇废了。你和赵老爷说,让他找人打断白孟和白离的手脚,把他们一家子赶出清水镇。白薇这不要脸的下贱货,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让男人弄死她。” 冯氏心里恨啊,恨不得白薇去死,又不想她死的太便宜! 刘琦听说找赵老爷帮忙,他醒过神来,连忙阻止。 “娘,别去找姐夫,这点小事找他帮忙,会让他心烦。等姐进了赵家,再让姐夫找白家算账。” 都说喜欢嫖的人,也就免不了去赌。 赵老爷喜欢女人,尤其爱年轻水嫩又漂亮的女人。可他偏偏不爱赌,甚至说得上厌恶。 如果赵老爷知道前因后果,是他设圈套引白离去赌,被白薇找麻烦,就怕不肯帮忙,还会厌烦刘娟。 冯氏拉着脸不肯罢休! 刘琦问刘娟,“你知道赵老爷找人雕玉观音的事儿吗?” 刘娟点了点头,“老夫人信佛,她八十大寿,赵老爷特地买一块玉料请人雕佛像。之前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人,前不久说是相中一个玉匠,手艺很不错,好像是姓谢。” 刘琦确定有这回事,心里有了主意,随口问:“姐,赵老爷啥时候接你去镇上?” “就这个月。” 刘娟脸上露出甜蜜的笑,赵老爷打算在老夫人寿辰前,接她进赵家的门。 她劝冯氏,“娘,你先忍着别去白家闹,让赵老爷对我不满。等我进了赵家的门,一定给弟弟报仇。” 有了准信儿,冯氏喜不自禁,“我知道轻重!” 就让白薇再多活几天! —— 刘家在村边上,村里的菜地大多在刘家门前那一片。 白家有一亩地就在这儿。 白薇教白启复编草鞋后,她就背着竹篓出门,蹲在菜地里剥烂菜叶,捡回去喂她买来的两只母鸡。 江氏不舍得杀了吃,打算养着下蛋。 远远地看见顾时安从刘家出来,她红唇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确定是顾时安故意利用刘琦对付白离。 她打伤刘琦,这么好的机会,顾时安又怎么会放过呢? 果然,接下来两天,她看见刘琦在谢氏玉器铺子门口徘徊。像是在观察什么,之后再未出现过。 白薇并不在意,沉心雕刻玉观音,不轻易走出铺子。 赵老夫人寿辰前几天,白薇总算将玉观音雕刻出来,只差最后抛光一道工序。 一般抛光有专门的抛光师,不过白薇喜欢自己亲力亲为,她的作品都是自己抛光。 她拿着玉观音放在干葫芦制成的砣具和极细腻的解玉砂浆对玉器抛光上亮。 谢玉琢哼着小曲儿推门进来,看见白薇将玉观音抛光,惊喜地问道:“已经雕刻好了?” 他激动的凑到玉观音跟前细细端详,观音大士静静站立在莲花台上,神态宁静安详,神圣庄严。左手持玉净瓶,右手持柳枝,似有点点水珠滚滚而下,透着无量慈悲。 宽袍大袖,衣纹从宽到狭窄,以致逐渐消失。自然,潇洒,无拘无束,颇有种仙风道骨之感,随风飘摇。 每一处的纹理都雕刻得十分精细,线条流畅,层次分明,节奏强烈。 无可挑剔。 谢玉琢面露惊叹,他只注重面部神韵,从而疏忽其他,难怪他技艺不精。 白薇雕刻的观音神态,手里柳枝洒落的甘露水,十分鲜活。 毫无疑问,这种‘活’是玉雕的灵魂。 “高,您真是个高人!”谢玉琢仔仔细细看几回,都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心口火热,“这单生意做成了,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想挑着白薇一起干。 白薇‘嗯’一声,继续埋首抛光。 谢玉琢激动地搓着手,在屋子里疾走几圈,稍稍平复下来。 “明天初一,你大哥进书院,你回去一趟吗?可有准备送他的贺礼?”谢玉琢想起重要的事情,说话都压低声音,就怕惊着白薇,磕碰着玉观音,“赵老爷今日宴请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我知道他手里有块好墨,特地厚着脸皮上门去求来送给你大哥。他不舍得给就算了,当着我的面赠给顾时安!” 白薇手一顿,眼睛微眯。 “幸好顾时安有点良心,知道我是要送给白孟,他就转赠给我了。”谢玉琢提到这个情绪更加激动,“你说说白孟脑子是被驴给踢了?他自个念书考上个举人,谁不客客气气对他?当年他和顾时安在书院都是高先生的得意门生,高先生更看重你大哥,如果不是你爹出事,哪里有顾时安的事儿?” “你是没有看见,赵老爷对顾时安那个态度,简直就像对亲儿子,要供顾时安考中进士为止。”谢玉琢砸吧嘴,心里羡慕不已,“举人啊,咱们县城好多年没有出过举人。” 顾时安中举,才会这么风光。 白薇问他,“你和顾时安很熟?” “我和你大哥、顾时安在一个书院念书,住一个号舍,不过我和你大哥关系更好,和他关系平平。”白孟落榜不再念书,谢玉琢自知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回家继承祖业,“那天上你家找你,回去的时候遇见他,聊了几句,他问起你的事情来。我按照你叮嘱我的说辞告诉他,你是我的徒弟,跟着我学手艺!真的搞不懂你,你这么好的手艺,为啥要藏着掖着?” 谢玉琢倒是很高兴,没有人知道白薇的手艺,就没人跟他抢人。 “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他问起玉器铺子经营得如何,我当时嘴快,告诉他在赵老爷那儿接个活。”谢玉琢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盯着白薇,“你问他干啥?该不会对他旧情难忘?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有夫之妇!” 白薇冷笑一声,“我和他只有恩怨。问清楚只是提醒你,待会请他上门吃个饭,将墨还给他,免得欠他一个恩情。今后挟恩图报,让你为难我怎么办?” 谢玉琢狐疑地瞅白薇好几眼,想着白薇和顾时安的恩怨,有几分不确定。 “好,我这就去请他过来!”谢玉琢应下来,心里却想看白薇有什么图谋。 她要敢做对不起沈遇的事情,他……他就告诉沈遇,让沈遇收拾她! 谢玉琢去的早,顾时安还未回村,在谢玉琢热情的邀请下,顾时安上门做客。 他看一眼玉器铺子,不见白薇的人影。 谢玉琢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眼神,挑出一块玉佩给顾时安,“顾兄,你将墨碇让给我。我这人不爱占人便宜,你将玉佩收下,我这心里才踏实。” 顾时安看着桌子上的玉佩,沉默了半晌,问他,“你那尊玉观音雕好了?” “今日刚刚完工。”谢玉琢打着哈欠,一副很疲倦的模样。 顾时安饮完一杯茶,笑容温润道:“谢兄累了便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将玉观音送去赵府,我这就不叨扰了。” 谢玉琢歉疚道:“下回再请顾兄喝一杯!”拿着桌子上的玉佩,塞在顾时安手里。 顾时安没有推却,收下玉佩离开。 谢玉琢疑惑地想:‘白薇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难道真的是不想他欠顾时安的人情?’ 他挠了挠后脑勺,转身看见白薇悄无声息站在门口,吓一大跳。 “抛光好了。”白薇邀请谢玉琢去家里做客,“咱买点酒菜上我家去,庆祝玉观音如期完成,再庆祝我哥去书院念书?” “行啊!”谢玉琢匆匆去后院,“你等我一下!” 他把玉观音装箱,将工棚挂锁,揣上墨碇,关铺门和白薇一起回石屏村。 —— 月上中天,镇上街道清清冷冷,不见一个行人。 片刻,小巷中走出几个人,其中两人肩膀上扛着六七尺长的竹梯。 架在一间院子墙壁上。 墙壁恰好是六七尺高,竹梯高度正好。 刘琦对另外二人说道:“你们快点进去找,我在外面给你们望风。” 另外两人点头,动作利索的爬上墙壁,又将竹梯搬着放在内墙,爬下去。 刘琦不是第一次干偷鸡摸狗的事,心里仍是紧张。 不知道过去多久,墙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刘琦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人单肩扛着箱子坐在墙头。 很快两个人爬下来,刘琦打开箱子,就着月光看见里面玉观音散发出柔润通透的光泽。 ------题外话------ 将近三千二的肥章,哈哈哈~么么么~ 《神医狂妃:邪尊,别嚣张!》枯藤新枝 女强,爽文,1v1 一场意外,身怀异能的杀手领袖变成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极品废才。 怎么办?在线等,不—— 异能在手,天下就我有。 欺她辱她者,杀! 踩她讽她者,灭! 贱她咒她者,毁! 说她废物? 她身怀金葫秘境,随手灵植当糖玩儿。 说她无能? 天医圣手,炼丹极致,阵法大营,器皿无双。 脚踏七星,招风令雷,所过之处,群兽朝拜,问她为什么,抱歉,魅力值太高。 还有,那个死男人,麻烦让一让。 第二十章 惹火烧身 白薇准备小露一手。 打一壶好酒,买一些卤味,两斤猪肉,一斤羊肉,一小瓶香油。 谢玉琢租一架牛车,两人一同回石屏村。 江氏从地里回家,看见白薇和谢玉琢回来。高兴地说道:“你今儿回来,咋不告诉你爹?家里啥都没有准备。” “我是临时决定的。”白薇接过江氏肩膀上的锄头,扛在肩膀上。 “伯母,今儿我上门叨扰了。”谢玉琢穿着月白色长衫,他长得白,淡蓝色衬得他清隽秀逸。脸上笑容灿烂,很讨长辈喜欢,“薇妹说您做的菜好吃,我馋了很久,好说歹说,她才肯带我来尝您的手艺。”他将备来的礼物递给江氏,摸了摸肚子,嘴甜道:“我中饭没吃,特地空着肚子来过足瘾。” “来就来,带啥东西,多破费啊。”江氏被哄得心花怒放,她本来就感激谢玉琢,眼下更是喜欢他,“谢师傅,您啥时候想吃了,就来我家,只要不嫌弃是些粗茶淡饭。” “伯母,我和白孟是同窗,您喊我小谢。”谢玉琢三言两语,让江氏一口一个小谢,不将他当做外人。 白薇望着江氏,她头发灰白,沧桑的面容布满皱纹。眼睛不大好,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谢玉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她笑得合不拢嘴。 白薇将卤味装盘,打算做萝卜块炖五花肉,羊肉大葱馅饺子。 她去地里拔大葱,就看见刘琦坐在牛车上,往镇上而去。 刘琦之前守在谢氏玉器铺子门前,她还以为顾时安煽动刘琦对她动手。 正好要雕刻玉观音,她不轻易出门。今日邀请谢玉琢回来,有两个目的。 其一担心刘琦让人盯着她,找人埋伏。她虽然能打,身边有个男人要好许多。 其二她让谢玉琢请顾时安上门,原来是另有打算,意外地听见顾时安问玉观音的事情,特地引开谢玉琢。如果目的是玉观音,他们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白薇心里一直没底,路上回来没有遭遇埋伏,她就在猜疑,他们打的是玉观音的主意。 在白薇眼中,顾时安和刘琦是一伙的,沆瀣一气。 将大葱送回家,白薇对江氏说道:“娘,今晚你招待谢玉琢。我请人做金刚刀,今日要交货,我将这事儿给忘了,得赶回去,免得让人等久了。” “你赶紧去。”江氏问,“今天还回来吗?” “太晚了,我明天回来。” 白薇挥了挥手,让江氏不要送。 她前脚刚走,沈遇后脚拎着一只兔子回来。 “你上哪捉来一只兔子?薇薇打小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她肯定会高兴。”江氏端着一盆脏水泼在院子里一棵枣树下,“她刚刚去镇上。” 沈遇将兔子放在厨房,“这么晚去镇上?” 江氏叹气,“说是找人做啥金刚刀,今儿要给她,她得赶去拿货。” 沈遇洗手的动作一顿,金刚刀是委托他找人做。 白薇在撒谎。 “我去看看。”沈遇匆匆洗干净手,大步去追白薇。 白薇不知道沈遇跟着她,疾步赶去玉器铺子。 她并不完全确定刘琦会打玉观音的主意,特地在铺子旁边的客栈,要了正对着铺子后院的房间。 打开一扇窗,白薇搬一张椅子坐在窗前,盯着铺子的动静。 守株待兔。 她等得快睡着了,又饿又困,听见更夫‘梆梆’敲两声。 二更天。 白薇打着哈欠,怀疑她是不是猜错了。 错眼看见一道黑影坐在铺子院墙上,她倏然站起来,隐在黑暗中,目睹两团黑影爬进院子。 她立即出客栈,看见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背靠柱子。脚步一顿,从他熟悉的侧脸,辨认出是沈遇。 “你咋在这里?”白薇很惊讶。 沈遇阖眼养神,听见白薇的声音,蓦地睁开眼睛,黑魆魆的瞳仁在清冷月光折射下,仿若有光影流动,格外的摄人。 他时刻保持着警醒,眸子清明,并无一丝睡意。 侧目望来的刹那,白薇心口跳动一下,拇指不禁刮着掌心。 “等你。” 他嗓音沙哑低沉,白薇觉得耳朵发痒。 或许是因为夜色朦胧,这两个字显得暧昧不清。可他的神情却一本正经,仿佛是格外正常的一件事。 白薇撇开头,不去看他,“我现在有点事,你在这儿等我。” 匆匆往铺子跑去,在转角的地方,后背贴着墙壁,微微探头去看。 刘琦将箱子打开,看着里面一尊玉观音,摸一下,手感光滑。 “这玉观音真不错,可惜不能卖钱!” 他倒是想卖就怕被赵老爷查出来。 石头搓着手:“刘兄,这玩意值不少钱吧?小弟去客栈给你开一间房歇着,明儿找个主顾脱手。” “这是赵老爷的东西,我哪有那个胆儿去卖!”刘琦拍开石头的手,“我凑合着和你俩挤一晚,天亮回村去。” 石头惊讶道:“你把东西带回村?赵老爷明天不是去你家接你姐吗?” “你别管那么多!” 白薇从声音听出是刘琦,她看见沈遇面色冷肃,准备过去将刘琦捉住,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以至于忽略石头话里透露的信息。 “别去,我有别的打算!” 白薇担心被刘琦听见,拽着沈遇胸口的衣裳,将他的身子拉低,踮着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 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沈遇怀中,温热的鼻息洒在他耳畔,所及之处的皮肤上冒出一片细小的毛栗子。 沈遇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握成拳头,才克制住将她甩开的动作。 “你帮我盯着刘琦,千万别让他发现你。我现在回村,先去准备着。” 白薇略微思索,从刘琦的话隐约知道他的打算。 既然不想毁了,又不敢卖,他偷走是给她制造麻烦? 不过她在顾时安眼中只是学徒,主要责任应该是谢玉琢。 而且刘琦也不会大费周章将玉观音背回村子里去,在镇上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好了。 这个基本可以排除。 忽而,她脑中闪过灵光。 刘琦打算栽赃她? 她是谢玉琢的徒弟,有这个机会偷玉观音。 赵老爷很看重玉观音,发现是她偷走的,一定会大发雷霆。 “我先走一步,这里交给你了!” 她身上有沐浴后清爽的草木香,不断往他鼻子里钻,沈遇的思绪被她的气息牵引,一时有些迟钝。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薇已经快步离开。 沈遇皱紧眉头,白薇是第一个离他那么近的女人,而且他似乎并不太排斥。 冷月在他脸上渡一层寒霜,沈遇目光凌厉地望向刘琦,紧跟而去。 —— 天一亮,刘琦租一架牛车回村子。 他拿着麻袋套着箱子,左手拎着直接去顾时安家。 打算把东西放在顾时安那里,他再去找白离,哄着白离把玉观音带回白家。 等赵老爷来接他姐的时候,差不多知道玉观音被偷,他就直接告状,让赵老爷去白薇家里搜。 顾时安看着刘琦一大早上门,手里提着一个麻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还没有开口说话,刘琦已经进屋,将东西搁在桌子边,正单手倒一碗水喝。 刘琦道:“顾兄,我先把东西放你这儿,待会让白离过来拿走。” 顾时安连忙将门关上,心里愠怒,暗骂刘琦是头蠢猪。不把东西给砸碎毁了,竟带来他家里。 事情如果闹起来,他也会惹火烧身。 “我待会有事出去一趟,你把东西带走……”顾时安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传来里正的声音,“顾举人,你在家吗?” ------题外话------ 顾时安:蠢猪! 刘琦:那你被猪给拱了。 小绫子:哈哈哈哈哈! 推荐唐七爷女系社会种田文《美夫悍妻:收个妖孽养包子》 楚芸蕙穿越了,她表示可以理解。 可是,说好的女主貌美如花,男主赚钱养家在哪里? 到她身上,却成了男主貌美如花,女主赚钱养家! 白天辛苦耕耘,晚上还得辛苦耕耘,腰酸背痛还被各种嫌弃~ 当她楚芸蕙是吃素的? 第二十一章狗咬狗 顾时安面色骤然一变。 刘琦心里打鼓,睁大眼睛看着顾时安:里正来你这儿干啥? 顾时沉着脸,让刘琦藏里屋去。 刘琦拎着麻袋去里屋。 他趴在门缝上,看见顾时安拉开门,里正带着村里几个青年站在门口。 里正看着气质温润风度翩翩的顾时安,询问道:“时安,你昨日去了谢氏玉器铺子?” 顾时安袖中手指收紧,面色不变道:“里正,有什么事情吗?” 里正想到来这里的目的,神色不自然,“白薇刚才和我说玉器铺子丢了一尊玉观音,你去那里坐了,又问起店家玉观音的事情。她说这玉观音,除了店家和她还有主顾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玉观音。她托我上门问一问,你可知道这玉观音的下落。” 里正说得很含蓄,只差挑明问顾时安:‘白薇让我问你,你将玉观音偷放在哪里?’ 顾时安脸上的笑容僵住,刘琦就带着玉观音在他家里。 搜出来,他休想摘清。 “我与店家交好,只是在铺子里小坐一会儿,闲聊的时候随口问一句,并未见过玉观音。”顾时安很难堪,克制住愤怒,眼中透着失望和无奈,“我今时今日的身份,没有必要为了这玉观音,自毁前程。” 他偷窃一旦查出来,被告上公堂,留有案底,不能再参加科举。 顾时安不会因小失大。 里正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白薇咬定是顾时安偷的,他不想理会,白薇就坐在他家门口不肯走,告诉村民他怕顾时安,才不敢给她讨公道。 简直胡闹! 里正不想丢了名声,让村民说他畏惧强权。 “白薇起誓没有在你家找到玉观音,是她冤枉你的,愿意跪在祠堂,接受族法惩罚。”里正被逼到这个份上,才来做做样子,“时安,你别往心里去,我就让人随意看一看。” 顾时安没有动。 里正不能叫人冲进去搜,将顾时安给得罪了。 进退两难。 刘琦心慌意乱,没有想到里正是为玉观音而来。见两人在门口僵持,他慌张的提着玉观音准备从后门离开,就看见白薇带着两个青年从小路上过来。 他眼中流露出惧意,白薇逮着是他偷的,赵老爷不会让他好过! 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刘琦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浑身发抖。 害怕到极致,一时恶向胆边生,他咬紧牙关,目光狰狞。 是白薇将他逼到这个份上,要死就一起死! 他将麻袋放在地上,打开箱子,拎出玉观音狠狠往地上撞去。 玉观音头部磕破一块,布满裂纹。 刘琦心里痛快,观音碎了,他看白薇咋交差! 他将玉观音塞在木箱里,从后门偷偷溜进一旁的茅厕里躲着。 白薇正好带着人从转角走出来,望着紧闭的后门,让两个青年在门口守着。 “别让人带着东西逃了。” “放心吧,我们兄弟俩守着。”白金宝和白金玉压根不相信顾时安偷白薇的东西,心里挺可怜顾时安,摊上白薇这胡搅蛮缠的女人。 他们是听里正的吩咐过来,顺带看笑话。 白薇像是不知道兄弟俩心中的想法,她扫了一眼茅厕,嘴角微微上翘。早就发现刘琦带着东西要逃跑,许是看见她带人过来,又将东西放回顾时安家里。 他如果将东西带着逃跑,她就立即将人捉住,反正是从顾时安家里出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既然刘琦自己跑了,白薇就装作没有看见。 她绕到前门,里正站在门口,顾时安堵着门,不放人进去。 乡邻听到风声,人渐渐多起来,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顾时安,你真的没有偷我的玉观音,干啥不敢让里正进去搜?我看你是心里有鬼!”白薇冷笑一声,讥诮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举人老爷在怕什么?” 顾时安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焦躁,脸色显得很难看。 他不受白薇激将,看着自己的左手,“薇妹,我以为这条手臂和五十两银子,已经将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看来你对我仍是心存怨怼,是想要断了我的仕途,才肯罢休吗?” “那都是老黄历,早已经翻篇。顾时安,我现在就问你,敢不敢让我进去搜!”白薇扫一圈众人,目光落在顾时安隐忍的面孔上,勾唇道:“还是你觉得里正不够资格搜你的屋子?这样的话,那我只好请人写状子,状告衙门,让官差来搜。”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眼中满是凉意,“如果你不怕丢脸,让县城的人都知道咱们顾举人是窃贼,我是不嫌麻烦。” “马上要春闱,不想被你们闹得分心。”顾时安再能隐忍,面对咄咄逼人的白薇,忍无可忍,“白薇,如果你冤枉我,你们白家就从石屏村搬走,离开清水镇。” 村民们十分同情顾时安,觉得白薇这女人太恶毒,要毁了顾时安的仕途! 并不觉得他提出让白薇一家搬走过分。 “我也不希望是你,堂堂举人是窃贼,丢的可是咱们县的脸。” 白薇懒得和他废话,上前推开他,在屋子里搜。 顾时安被推得往后退几步靠在门板上,紧紧握着拳头,眼里一片阴鸷。 他看着白薇搜找的身影,嘴角弯出冷笑。 他听见刘琦离开的动静,才会退让,只管等着看白薇把自己给作死。 几个青年也跟着一起进屋搜。 有的乡邻看不下去,劝顾时安别和白薇这疯婆娘一般见识。 顾时安反过来安慰他们,“是我辜负她,她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愿意承受。我是县城九年来唯一的举人,被寄予厚望,实在不敢分心,名落孙山让你们失望。才提出让她一家搬出去,希望她适可而止。现在看来……” 他摇了摇头,对白薇很失望。 乡邻对白薇更加气愤,巴不得白家离开石屏村! 别再祸害顾时安!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从里屋出来,脸色有些不对,在里正耳边说了一句话。 里正脸色大变,看着顾时安的眼神变了。 顾时安心一沉,来不及应对,就见白薇拿着摔坏的玉观音出来,气得眼睛通红。 “顾时安,你还有什么话说!”白薇满面愤怒,将玉观音放在桌子上,让大伙看得清楚明白,“好一个举人!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举人,全天下只有你这么一个人!” 顾时安看到被损毁的玉观音,脑子一片空白,他以为刘琦将东西带走了,没有想到刘琦居然把东西留下,栽赃给他? 白薇看着顾时安眼中闪过震惊,随即脸色阴沉,冷笑道:“这一次,打算说是谁把东西放你家?” 顾时安紧抿着嘴角,心中躁乱,“这玉观音的确是刘琦放在我家里。” 他并不愚蠢,这个时候哪里不知道,白薇故意陷害他? 哪里这么巧的事情,刘琦一来,里正紧接着就到了! 白薇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村子口祠堂里蹲守。从刘琦一进村,就盯着他,看他去哪里。 刘琦一开始将东西藏她家里,她会把东西搜出来,放在顾时安这里。 如果来顾时安家就更好。 “这和刘琦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弄伤他的手,他报复我吗?”白薇冷嘲道:“刘琦根本就没有去过玉器铺子,他怎么偷?再说是他偷的,为什么放在你家里?” 从一开始,白薇弄伤刘琦的时候,就开始算计顾时安。 想要揭开他的真面目,弄臭他爱惜的名声。 之后在谢玉琢那里听见顾时安问起玉观音的事情,白薇就有了一个主意,让谢玉琢请顾时安来铺子,为的就是事情揭发,顾时安有去过铺子的证据,无法洗清嫌疑。 不等她动手,顾时安和刘琦就按照她构想的计划行事。 顾时安脸色难看。 乡邻也觉得不对劲,怀疑的眼神看向顾时安。 “放你娘的屁!琦儿虽然游手好闲,可他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这些天他老老实实在家养伤,根本没有去过镇上,咋偷这玉观音?”冯氏等到赵老爷来家里,想请里正去一趟,正好听见顾时安和白薇的话,肺都要气炸了,“琦儿受伤,你假惺惺来看他,说白薇在给人当徒弟,学啥玉雕,唆使琦儿打断白薇的手,毁了她这辈子!昨天下午还上我家,说啥白薇把玉观音刻好了,今天要给赵老爷送过去,以后白薇一家子巴着赵老爷就发达了!要琦儿去搞破坏,琦儿又不傻,哪会给你当枪使?” “咋地?你做了贼,被捉住,把屎盆子扣在我儿子头上,你的心咋那么黑?”冯氏特别护短,之前巴结顾时安,对他客客气气。一见顾时安泼刘琦脏水,翻脸不认人。为了撇清刘琦,顾不上是不是为白薇说话!“我就奇了怪了,白薇咋会搁着你这举人不要,跟着个穷酸货。是你嫌她是个村姑,配不上你这个举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和沈遇搞破鞋吧!” 第二十二章 撕破伪装 顾时安脸色青白交错,怒气填胸。 他从未唆使过刘琦对付白薇,只是言语暗示。 昨日告诉刘琦,谢玉琢与白薇将玉观音雕刻出来。明日归家,他做个和事佬,让他们握手言和。 刘琦问过他几次有关玉观音的事情,他隐约知道刘琦在谋算什么,便给刘琦透露一个信息。 冯氏颠倒黑白,是他怀恨在心,煽动刘琦报复白薇! “你胡说!我从未教唆刘琦对付白薇,一直在劝你们和好……” 冯氏冷笑着打断他,“我就问你,有没有说过打断白薇的手,毁了她一辈子?” 顾时安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冯氏太难缠,断章取义! “我再问你,你有没有说白薇玉观音雕刻好,今天要给赵老爷送去?” 顾时安紧紧握着拳头,想要辩解,却无从辩解。 他将话原原本本说出来,玉观音在他家里搜出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也会揣测他别有用心! 顾时安心里恨极了刘琦!这个蠢猪,故意将东西偷来他家里,让他背黑锅? 冯氏生的一张利嘴,村民本来不太相信,可顾时安被堵得哑口无言,摆明是有这么一回事。 村民的眼神顿时变了。 有人嘀咕道:“老白家本来就是老实人,收养顾时安的时候,他才多大啊,哪里知道他是不是读书的材料?白孟读书比顾时安还要好,老白出事才没有榜上有名,高先生觉得很可惜。白孟不念书,高先生都来家里劝。村里也不少人劝白启复,他家困难先供出白孟,顾时安是秀才开个私塾,老白没犹豫给拒绝了。真的贪那点银子,就不会供顾时安继续念书,这里面会不会……”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顾时安那会子提出娶白薇,中举再成亲,别是怕老白不供他,故意要娶白薇哦!现在中举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现在中举了,顾时安嫌弃白薇配不上他,故意往白薇身上泼脏水! 他们之前恨白家破坏他们的利益,恶意揣测,败坏白薇的名声。 顾时安痛苦地说道:“我也想让白兄念书,他说等他念不一定能考上秀才,那样白白浪费几年,等我考上举人再说。以他的才华,我自然相信他的成就不会低于我,又如何觉得白薇配不上我?她活过来,我比谁都开心。认为自己辜负她。之前给她救命的几十两银子不需要她还,另给五十两,她却觉得少了……”望着自己的断手,神色愈发苦涩。 村民愣住了,白薇显银子少打断他的手?不是因为忘恩负义吗? 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谁说的是实话。 白薇看着顾时安舌灿莲花,冷笑一声,“那五十两银子,我和爹娘没有看见半个铜板。” 顾时安气怒道:“我给白离了!” 白离目光躲闪,吱吱唔唔道:“你让刘琦骗走了。” 顾时安错愕地看向白离,完全没有想到白离会说这种话! “没错,顾时安给我银子,让我把白离的银子给骗了,他恨白薇打断他的手!”刘琦从人群里出来,堵在后门的青年已经到前面来看热闹,他打算溜走,看见风向全都转向顾时安,心思一转,打算诬赖上顾时安! 仔细一想,顾时安真的别有用心,是他自己蠢,上了顾时安的当! “我骗走白离的银子,白薇打断我的手,顾时安让我以牙还牙,报复白薇。” 刘琦冷静下来,害怕得不行,玉观音弄坏了,揪出是他,杀了他也赔不起,还会害了刘娟! 顾时安又惊又怒,“刘琦,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何必害我?我从来没有叫你报复白薇,真相如何,全凭一张嘴,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玉观音是你今天一早放在我家……” “顾举人,我是泼皮无赖,在村里人嫌狗憎,咋会让我进你的屋子?我家穷,哪里拿得出玉观音?你看见了不起疑?还是要包庇我?”刘琦一脸无赖相。 顾时安被噎住。 这个时候,谢玉琢、白孟、沈遇和赵老爷一起过来。 谢玉琢和白孟打算去镇上,在村口看见赵老爷的马车,又听见村民说顾时安偷了白薇的玉观音,在屋子里搜出来,立即想起顾时安问他玉观音的事情,拉着白孟去刘家,喊上赵老爷一块过来。 他一来,看见桌子上磕坏的观音,快要哭出来了,“顾时安,咱两是同窗,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偷我的观音,对得起我吗?昨儿个你来我家铺子,我还赠你一块玉佩!我就说嘛,你咋会这么好心,将瑞墨让给我,原来是早就惦记我家的观音!” 顾时安头昏脑胀,又急又气,“谢玉琢,我们这么多年的友人,你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我如何会偷你的玉观音,自毁前程?” “我知道你的心眼比蜂窝还多,真干出啥事,一点都不意外!”谢玉琢瞪了顾时安一眼,十分气愤的对赵老爷说,“您看见了,观音昨天就刻出来了,被顾时安偷了,在他家搜出来。现在已经坏了,大部分责任在他。” 赵老爷身材高大,四十出头,续着山羊胡子,儒雅风流。 他环顾四周,精锐的目光落在顾时安身上,“究竟怎么一回事?” 里正将来龙去脉告诉赵老爷,最后说道:“玉观音在顾举人家中找出来。” 赵老爷疑惑道:“谢玉琢,你在铺子里,有人进门偷你都不知道?” 谢玉琢道:“今天白孟去书院,我和白薇一起来他家庆祝,喝高了留宿一晚,哪里知道出这种事情?” 赵老爷皱紧眉头,沉吟道:“我与顾举人相识虽短,但他谈吐不凡,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在赵老爷心中,读书人很高雅,十分有气节,视金钱如粪土,哪里会偷盗财物? 顾时安是举人,被抓住这辈子都毁了,不像这么没有眼见的人。 报复白薇?更是可笑! “赵老爷,您愿意相信我,时安铭感五内。”顾时安十分激动,“人言可畏,如利剑可伤人。今日所受的一切,我无法为自己辩解。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定不会多发善心,明哲保身,不再让居心叵测的人诬陷。”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顾时安归结为对他的诬陷! 忍辱负重! 一直沉默的沈遇,看着虚伪至极的顾时安,抿紧唇角。 看见一个壮汉带着一个瘦小的郎中过来,他站出来道:“赵老爷,敢问你何谓君子,何谓小人。” 赵老爷失笑道:“这些我不懂,从顾小侄的谈吐和品行,我敢说他不是小人。若是一个小人,他的未婚妻溺水病危,也不会问县太爷借银两,欠下县太爷的大恩情,只为救未婚妻。甚至提出冲喜,耽误自己的前程。这都不算是有担当的君子,那么我不知什么样的品德,才算君子。” 正因为如此,赵老爷深信不疑,这玉观音一事,会有隐情。 沈遇点了点头,“顾举人为救前未婚妻,重金请镇上医术高明的郎中为她治病。”一招手,壮汉提溜着郎中出来。 赵老爷看到郎中,变了脸色。 顾时安脸色同时白了。 “很不巧,我当时身受重伤被白兄所救,这位郎中为我医治,诊断我重伤不治。这个时候,顾举人提出给前未婚妻冲喜,白父白母不愿意拖累他,将二人婚约解除。我与白薇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亡故了,只能做孤坟,他们想到顾举人提的建议,让我二人冲喜。若是好了,最好不过,若是好不了,也能葬进祖坟,一举两得。” 沈遇昨晚盯着刘琦,听他的计划,得知刘琦打算把玉观音放在顾时安家中,他隐约猜到到白薇的计划,便让镖局的兄弟将郎中逮回来,说不定派上用场。 赵老爷心中疑惑。 刘郎中从人群里出来,指着郎中大骂,“原来是你这个庸医!沈遇只是失血昏迷,你却说他重伤不治。白白耽误好几天,差点真的没命!” “我我我……”郎中想要辩解,看着沈遇冰寒的目光,顿时噤声。 赵老爷目光沉下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是认得那个郎中,招摇撞骗的庸医。 之前还能说顾时安不懂,被郎中骗了。偏偏沈遇被断出重伤不治,他才提出冲喜,不得不怀疑顾时安的用意。 再昏庸的郎中,失血过多昏迷,也能诊断出来。 “你来说,怎么一回事?”赵老爷沉声问道。 郎中颤颤发抖,哆哆嗦嗦将一包银子拿出来,“顾举人请我给白姑娘治病,吊着她一口气。白大公子救了一个伤患过来,顾举人给我一包银子,让我说治不好。不……不过,白姑娘那时候,是真的快不行了……” 郎中的话给顾时安致命一击。 村民们震惊了,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白家是老实人,早就把顾时安当做亲生的看待,怎么会拖累顾时安? 沈遇和白薇都治不活,有良心的人或者是聪明人,都会让沈遇和白薇冲喜,这样顾时安还会记着白家的恩情。 可这一切都是出自顾时安的算计,那就太让人可怕了! 村民之前如果高兴村子里出个举人,能让他们占便宜,现在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白家对他那么大的恩情,他都无情无义,何况是他们笑话过他的人呢? 只怕也记着一笔账等着算吧? 这样一想,村民觉得一股寒气往外冒,瘆得慌。 没有人再怀疑真实性。 白孟冲上来,‘嘭’给顾时安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鼻子里流出两管鲜血。 知道顾时安推白薇摔井里,白孟就想这么干了! 他抓着顾时安,一拳拳打在顾时安肚腹,一手肘敲击他后背,将他打倒在地上,狠狠踹了两脚。 顾时安左手又被踢断,蜷缩在地上,满脸痛苦。 赵老爷摇了摇头,没有想到他看走眼了,对顾时安很失望。相信他记恨白薇,才偷玉观音。 谢玉琢惯会观颜察色,“赵老爷……” “东西虽然是顾……顾时安偷的,你也推卸不了责任。那块原石价值千两白银,你付一半的责任,也该赔两千两。”赵老爷显露商人本色,半点人情都不讲。 谢玉琢脸瞬间垮下来,两千两……就是卖了祖产,他也赔不起! 白薇抱着玉观音出来。 谢玉琢脑瓜一转,想让白薇重新修补,看看能不能抵两千两。 这一看,发现玉观音不太对劲…… 第二十三章 拳头就是这么硬! 屋子里光线暗,远远望去,大致轮廓是一尊玉观音,头部豁一大块。 他只顾着愤怒,倒是忘记细看。 “这是让你帮我罩亮(抛光)的执莲观音?” 谢玉琢要乐疯了! 这是他做的仿品,玉质虽润泽通透,可却有瑕疵大打折扣。 比起赵老爷的观音算不得什么。 “哈哈哈哈,赵老爷,错了!他们弄错了!我这观音和您的那尊观音,都锁在工棚里。他们没有见过哪尊是您的,见到是观音就给偷来了!”谢玉琢笑得嘴咧到耳后根,激动的想要跳起来! “错了?” 刘琦瞪大眼睛,眼珠子盯着观音,他只知道摸着滑不溜丢,玉质算是不错的?又是在工棚偷的,就认定是赵老爷的。 赵老爷的是哪一尊,他又没有看过。 他们几人都不是识货的人。 顾时安也顾不上痛,惊愕地看向谢玉琢。 错了?偷错了?! 他因为谢玉琢要赔两千两,那点扭曲的快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冲天的愤怒! 顾时安望向白薇的目光,活像要吃人。 赵老爷看到这里,心里什么都清楚。 一个两个要算计白薇,却白白栽在她手里。 赵老爷深深看她一眼,看破不说破,想必另外两人也心知肚明。 “谢玉琢,你的玉观音便由你处理。” 赵老爷看一眼面目可憎的顾时安,皱紧眉头。 他虽然是地道的商人,在商言商,可却最重情意。 白家抚养顾时安成人,供他念书考取功名,他却不知恩图报,忘恩负义,失了做人的根本。 阴险,虚伪。 赵老爷最忌惮,甚至厌恶这种人。 村民不知道内情,纷纷觉得谢玉琢运气好,顾时安偷错了玉观音,他就不要赔两千两! 谢玉琢看着离开的赵老爷,看着鼻青脸肿的顾时安,憋着一肚子火气,“这玉观音价值一百两,你明天将银子还清给我。若是还不清,我就去告官!” 顾时安不让他好过,他也绝不会留情面! 顾时安冷笑一声,十分不屑。 谢玉琢的火气往上蹿,“县太爷和知府看重你,不会受理,我就上京城去,砸锅卖铁也要弄得你身败名裂!” 顾时安右手擦去鼻子的鲜血,忍着左手钻心的痛,“谢玉琢,你当真要与我作对?” 谢玉琢挑眉,见顾时安威胁他,冷笑道:“我光脚的还怕你这穿鞋的?” ‘嘭’一拳砸向顾时安的下巴,谢玉琢怒道:“敢偷老子的东西,打不死你!”接连又往顾时安脸上揍两拳,举着拳头在顾时安眼前晃了晃,“老子的拳头就是这么硬!看是你弄死我,还是我先毁了你!” 顾时安伤得不轻,无法防卫反击。 他嘴角被打裂,嘴里充斥着血腥味,握紧右手拳头,恨意翻涌。 谢玉琢冷哼一声,拉着白薇去镇上,没有看见那尊玉观音,心里不踏实。 村民看着一行人离开,想着自己对白家干的事儿,脸上挂不住,纷纷退散。 —— 刘家。 “赵老爷,让您看笑话了。”冯氏脸上堆着笑,谄媚道:“琦儿胆儿比耗子还小,绝对干不出偷鸡摸狗的事!读书人的心眼多,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还是您明事理,要不然咱就吃亏了!” 赵老爷端着茶碗,里面飘着两片茶叶,他没有动。 冯氏嘿嘿笑道:“家里穷,没啥好茶,您将就将就。”递个眼神给刘娟。 刘娟腻到赵老爷身边,想说白孟把她的玉镯子给砸了。 赵老爷不等刘娟开口,拉着她坐在条凳上,目光看向刘琦。 “你说一说,怎么回事。” 刘琦往后一缩。 “你不说,我若查出来……”赵老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话没有说全,却让刘琦脊背生寒。 他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交代,从顾时安拿铜板请他跑腿开始,顾时安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赵老爷沉默不语,顾时安明着在劝刘琦,实则是给刘琦出谋划策,教他如何对付白薇。 刘琦蠢笨如猪,真的按照顾时安的话去做。 “你骗白离的银子,带他去赌了?”赵老爷平静的一句话,让刘琦心底一颤。 他想反驳,看着赵老爷洞若观火的眼睛,眼珠子心虚的左右转动,不敢对视。 赵老爷站起身,看一眼刘娟。 刘娟心头一紧。 冯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不去问白家要剩下的三十两,就是刘琦拉着白离去赌,怕闹到赵老爷面前。 哪里知道赵老爷压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赵老爷听到风声,刘琦好赌,之前并未放在心上,他要纳的是刘娟,和刘家人无关。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多思量。 “刘娟,我看你不适合进赵家。我在外面有一套宅子,你就住在那儿。等孩子生下来,你如果还有其他打算,我不会亏待你。”赵老爷最终不愿与刘家有牵扯,不打算纳刘娟。 冯氏变了脸色。 刘娟脸色发白,手指抓住赵老爷的衣袖,“赵老爷,我……您之前说好了的,要纳我进府,不会让咱们的孩子成为私生子……” “你愿意住在外面宅子里,就随我一起去镇上。你若不愿意,等你生产,我再派稳婆过来。”赵老爷心意已决。 刘娟丢掉清白,把自己一切都给赵老爷,就是等着嫁进赵家,过上少奶奶般的生活! 现在赵老爷告诉她,不打算给她名份了! 刘娟急得眼泪掉下来,哀求:“赵老爷,我……你不纳我进去,我咋在村里做人?” 白家会笑话死她的! 赵老爷不为所动。 冯氏气疯了,看着铁了心肠的赵老爷,一咬牙,“赵老爷,您说的什么话?娟儿她都是您的人了,当然跟您走。” 等刘娟生下个大胖儿子,就不信赵老爷不答应! 刘娟再不甘心,也挎着包袱跟着赵老爷去镇上。 赵老爷没有送刘娟过去,派管家去安排,他直接回府,给赵老夫人请安。 赵老夫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赵老爷是一个人过来,意外道:“你今儿个不是去接养在外面那个进府?” “她母亲不好相处,弟弟好赌,品行不端正。与她结亲,麻烦。”赵老爷喜欢女人,却不会被枕边风吹昏头脑。“她的前未婚夫是白孟,我看好白孟妹妹的雕工,今后会有来往,刘娟不合适进赵家。” 赵老爷听说白孟重新进书院,若是今后取得功名,他必定要结交的,哪会再沾惹刘娟这个麻烦? 之前不打算纳刘娟,是看在她有孕才给个名份。如今闹出的事儿,心思更淡了。 生完孩子,给一笔银子打发了。 赵老夫人如何不知赵老爷走一步看三步,懂得取舍,正是如此才将家业发展得愈发兴旺。 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把事做绝了。 “既然要断绝往来,刘娟一家品性不行,不打算纳她,我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必留着。”赵老夫人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孩子向着亲母,只要孩子在咱家,就休想甩掉这个麻烦,日后必定会闹得家宅不宁。” 赵老爷笑道:“您不是喜欢多子多福吗?” “我已经有几个乖孙,刘娟是为了钱跟你,又能是个好的?若是个好的,就不会还未解除婚约跟你,她生的我怕是个祸根。”赵老夫人沉声说道:“曼娘和如意两个不够好吗?成日想着外头的姑娘,真的贪新鲜,你便找身家清白的姑娘纳进府里,别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儿子知道了。”赵老爷在赵老夫人这里坐了一会,准备回正院,管家匆匆回来说道:“老爷,刘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何事?” “她说要两个伺候的人,肚子已经大了,没有合身的衣裳穿,请您过去给她拿主意。” 赵老爷脚步一顿,想着刘娟不甘心且散发着野心的眼睛,赵老夫人的话在脑子里打转。 良久,他道:“请傅郎中抓副汤药给她滋补滋补。” 管家心中骤然一惊,傅郎中……这是不要这孩子了? ------题外话------ 嘤嘤,这两天小绫子更得晚,明天调整一下,么么~ 第二十四章 技术入股 白薇得知刘娟是给赵老爷做小,有些意外,又似在意料之中。 清水镇没有哪家能比得上赵家。 白薇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搬着一筐切割下来的边角玉料放在院子里。 她从中挑选一些能用的,雕刻出小物件,再出手去卖。 谢玉琢将玉观音送去给赵老爷,不知道能得多少工钱。 折腾大半日,白薇挑出四五块能用的边角料。 将没用的玉料搬到后门给扔了,手臂擦拭额角汗水,准备将能用的搬去工棚。 谢玉琢欢喜地冲进来,“薇妹!薇妹!赵老爷很满意你的雕工,给了一笔丰厚的酬金,下次还找你!” “多少?” 白薇心里盘算着,这次能多得的话,她就买一套工具放在家里,就不用整天在谢玉琢的工棚。 “你猜!” 白薇寻思着赵老爷出手挺大方,比了一个数字,“一百两?” “您还没睡醒呢?在这做梦吧?”谢玉琢将银子分给白薇,“五十两银子,你三十两,我二十两。” 白薇掌心躺着三锭十两的银子,笑容敛去。 她捡来一块玛瑙,只花半个月不到的功夫,雕刻出来卖了四十两。 这尊玉观音耗费几倍精力,只得了三十两。 而她让那块玉料的价值,翻了两倍,甚至三倍! 看来想挣银子,还得用自己的玉料。 谢玉琢见白薇情绪不高,手里捏着的二十两顿觉烫手,“你认为我不干活,拿的和你差不多,心里不得劲?那……那我就拿十两?”磨磨蹭蹭,一脸肉疼地拨出十两,塞进白薇手里。 白薇将十两银子推开,“我是觉得给别人雕不划算。” 谢玉琢一怔,十分认同,“我们手里没啥银子,哪里能买玉料?要买毛料的话,我眼光又不好,若都是些砖头料那我裤衩子都得亏了!” 砖头料指透明度差、杂质多、有色有绿或无绿的翡翠原料,多是用来做旅游工艺品的低档原料。 白薇来了兴致,“还可以赌石?” “我的身份压根进不去。”谢玉琢干笑两声,“咱们连本钱都没有,不够身份又没有里面的人领路,咱们进不了那个圈子。” 白薇叹息,还是因为没钱。 算一算手里的银子,她有一百二十多两。 买一块上好的原石远远不够。 慢慢积累,一步一步来吧! “昨天你还说亲自下厨,人都不见影儿。我买些酒菜回来,邀白孟和沈遇来吃中饭?”谢玉琢询问白薇的意见。 白薇列一个单子给他,让他照着上面的买。 谢玉琢将菜买回来扔厨房溜了。 白薇生火,将米放入锅中煮到七八成熟,用漏勺捞出来,放入甑子中蒸熟。 她将菜洗干净,切好,准备下锅。 谢玉琢将白孟和沈遇安置铺子里,几个人坐在桌边。 白孟从书院报道回来,听说白薇下厨做饭,迟疑道:“小妹……她下厨?” 在家都是江氏做饭,农忙时白薇下厨,饶是白孟再不挑,那种滋味现在回想都觉得嗓子难受。 谢玉琢懵了:“她没有下过厨?”可她成竹在胸的模样,倒像是有一手高超的厨艺!他问沈遇,“你吃过她做的饭菜吗?” 沈遇默了默,“你不放心,大可自己下厨。” 谢玉琢干咳两声,“那什么,咱们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说不定……能让咱们大吃几碗呢?” 白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他们毫不期待下,白薇将饭菜端上来。 沈遇闻到香味,颇有些讶异,毕竟白孟的表情让他们并没有多少期待。 “我做的菜还挺不错,你们尝一尝。”白薇是觉得自己手艺好,老头子那种老饕都夸过的。 这句话,让做好心理建设的几个人,一下子觉得压力沉重。 他们原来打算意思意思吃两口,白薇如此自夸,不捧场一人吃两碗,就是不给面子! 沈遇看着面前的水芹菜羹,散发出清淡又馨香的气味,盛在瓷白的大碗中,如同山涧碧水一般。倒是没有墨迹,挟一根水芹放入口中,清脆爽口。 白薇笑道:“这是碧涧羹。” 谢玉琢啧一声,“这名儿倒是清雅。”味道就不知道如何了! 反正沈遇吃了,他便挟芙蓉鸡片,鲜香的滋味刺激着味蕾,既有鸡肉的细嫩,又有蛋清的滑爽,好吃到舌头也想一并吞下去。 他瞪白孟一眼,“差点被你给骗了!” 白孟看着两个人的反应,一时回不过神来,尤其是谢玉琢激愤又怨念的表情,仿佛在怪他想吃独食。 白孟实在是有苦难言,怀疑的尝了一片芙蓉鸡片,味蕾瞬间有被惊艳到。 “小妹,你的厨艺……” 从地狱模式直接上升到天堂模式! 白薇一个激灵,想起原身的厨艺不佳。 她眼珠子一转,浅笑道:“大哥,你都一整年没有吃过我做的饭菜,哪能还和以前比啊?我原来打算等他中举露一手,为此私底下在磨练厨艺。” 白孟想起白薇的确有向江氏请教过厨艺,倒不再怀疑。 谢玉琢同情的睨沈遇一眼。 之前羡慕沈遇,娶个这么能干的媳妇,能挣钱,又有一手好厨艺。 眼下这厨艺是为别的男人学的。 顿时觉得沈遇的头上有这碧涧羹那么绿。 几个人很给面子的将菜碟扫干净。 沈遇眉眼舒展,心情很好,这一桌菜是他这十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谢玉琢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舌,一个饱嗝冲出来,尴尬的捂着嘴,嘿嘿笑道:“太好吃了,没忍住吃撑了,见谅见谅!”他给几人倒一碗茶,“今日请你们来,有一事要商量。我这祖产铺子,因为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薇妹很有天赋,玉雕手艺在我之上,我打算请她技术入股,你们怎么看?” 白孟不懂,“小妹,你觉得呢?” 谢玉琢怕白薇不答应,“铺子里的盈利,我们对半分。” 白薇自己想开一间玉器铺子,不止要手艺,还得要本钱和人脉。 她只有手艺,其他都欠缺,和谢玉琢合作,最好不过。 白薇担心谢玉琢爱财,乱接单子,“可以,不过你接的单子,必须得我过目。” 谢玉琢爽利的答应,将早已准备好的合约拿出来,给白薇签下。 —— 顾时安的手骨头又断裂,刘郎中不肯给他医治。 他的真面目给揭穿,村民很唾弃他。 顾时安脸色阴沉,对白家恨之入骨! 简单上好伤药,租牛车去县城。 牛车停在乔府门前,门仆见到顾时安,连忙问道:“顾举人,您今儿来找县太爷?” 顾时安温和地笑道:“有劳您去通传一声。” 门仆看见顾时安脸上的伤,这是县太爷相中的女婿,不敢耽搁,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出来,领着顾时安去前厅。 县令夫人范氏坐在黄木椅中,见到顾时安身上的伤,她不由吃惊。 “顾举人,谁敢对你动手?请郎中了吗?”范氏站起来,忙差使奴仆去请郎中。 顾时安摇头,“我辜负前未婚妻,他们对我心中有怨,想要毁我前程,故意使计陷害我,诬赖我偷白薇的玉观音,要赔他们一百两银子。” 范氏一听又是白家,满肚子怒火,“你不用害怕,等老爷回来,派人将这些刁民给抓来吃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在他们看来,顾时安是整个长丰县的荣耀,一个村姑自然配不上他! 白家提出退亲,如今又三番两次为难顾时安,范氏气愤难当! “你早日与馨儿订亲,他们也不敢欺负你!”范氏又提出订亲的事情,当初借银子给顾时安,就是让他摆脱白家的婚事。 顾时安连忙道:“不必大动干戈,不知情的以为县令爷以权压人。再说白孟的才学在我之上,他如今重新进书院念书,到时候中举甚至进士及第……” “顾郎何必担心?白孟诬赖你偷盗他的玉观音,借机讹银子,此人品行不端正。我让爹给他记一笔,到时候他能不能参加科举都难说!”乔雅馨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双杏眼充满怒火,三言两句将这盆水泼在白孟身上。见到顾时安脸上的伤,心疼极了。咬牙道:“他们敢伤你,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第二十五章 白玉烟 白薇与谢玉琢签订合约之后,她找木匠做一套玉雕工具,放在白老爹的工棚里。 她去铺子里,将几块边角料放在桌子上,拿笔画初稿。 第一块玉料设计一枚如意玉锁。 第二块玉料则是一块玉牌。 剩下的三块玉料杂质多,能切割提取出来的,只有做成小耳坠与玉坠。 白薇先做一枚如意玉锁,磨掉多余的部分做出粗胚开始细绘,用刻刀雕刻。 正面写一个福字,背面是祥云图,而这则需要阴刻,白薇用小球刀刻字。 几天的功夫,她将如意玉锁雕刻出来,并两对耳坠,三个玉坠。 这回她没有镶金刚石,直接给珍宝阁送过去。 王掌柜看见白薇送来的如意玉锁,雕工无可挑剔,这岫岩玉让他记起昨儿个赵老夫人寿辰,赵老爷送的一尊岫岩玉观音像。当时引起懂行的人躁动,明里暗里向赵老爷打听从何处得来的,赵老爷只字未透露。 他眼光毒辣,从雕工上揣测是白薇,到底是不太确定。今儿个瞧着白薇送来岫岩玉做的玉饰,几乎立即就确定了! “赵老爷那尊玉观音是你雕刻的?” 几千两的玉料,经过白薇一双巧手,价值上万两。 王掌柜蠢蠢欲动,想让白薇给他们铺子里雕一尊佛像。 “受人之托。”白薇如何不知道王掌柜的心思?无奈道:“欠人人情,推脱不掉。” 这句话,堵住王掌柜的请求。 王掌柜心中遗憾,没有强求。“这岫岩玉是边角料,玉料通透性不如那尊玉观音的玉料。这几对耳坠与玉坠,上面也未镶嵌当初的宝石,价值要打折扣。”他停顿一下,沉吟道:“我给你四十两。” 白薇从王掌柜手中将玉坠拿来,放在掌心对着光,光泽莹润透亮。 她似笑非笑道:“王掌柜,你可别将我当做没有见过市面的人糊弄,这玉虽然是边角料,可比起那尊玉观音的玉质没得差。我是没有时间,才未给它们镶金。我诚心和你做生意,才将这玉饰送你这儿,你将它们镶金嵌上宝石,价值莫说翻倍,也要比它本身的价值高一半。比我镶金送来,您要挣得更多吧?” 王掌柜脸色微微一变。 “我俩各退一步,一口价,六十两。”白薇报出的交钱很中肯,留有余地,“凡事留人情,日后才能再继续做买卖,您说是不是?” 王掌柜叹息,摆了摆手,“我说不过你,若不是看在你雕工好,奔着长久的买卖做,我是不会做这亏本的生意。” 白薇见王掌柜松口,轻笑一声道:“今日承您的情,下一回给您送好货。” 王掌柜心底那点不愉快,听着白薇这句话顿时消散。笑容愉悦:“那我在这等着你!” 他写下文书,给白薇签个字,再盖上珍宝阁的印章,取出六十两银票给白薇。 白薇要了六十两的现银,装在袖子里,她准备去木匠铺子,看她的工具做好了没有。 从铺子里出来,一辆马车从她面前驶过,白薇往后退一步。 马车停下来,车窗帘子掀开,露出少女清美秀丽的面容,头戴珠翠,穿着细棉布长裙,光鲜亮丽。 少女见到白薇,微微怔愣住,一连看了好几眼,又抬眼看着她身后的珍宝阁,不确定地唤一声,“薇薇姐?” 白薇听少女唤她,侧目望去,蹙紧眉心。 “大姐姐,真的是你呀?”少女从马车上下来,站在白薇的面前,热络地说道:“你啥时候来的镇上?咋不去我家坐一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府城,昨天才回来,听说你成亲了,我都没有给你准备压箱礼。” 白玉烟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子,塞在白薇手里,“大姐姐,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她的目光扫过白薇身上的粗布衣裳,“拿去做几身新衣裳穿。” 白薇古怪的看着她。 白玉烟是白启禄的大女儿,白启禄一家搬来镇上,没有和他们来往。 偶尔在镇上碰见,白玉烟虽然态度亲和,却不如现在这般热情。 不过比起白启禄,态度算得上很好。 白薇将东西全都推回去,“二妹,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拿你的东西,二叔不介意,奶也会上我家扒我一层皮。” 白玉烟将钱袋子强塞回白薇的手中,“大姐姐,你安心收下,我不会和奶说的。”看着王掌柜站在珍宝阁门口,疑惑地问道:“你来珍宝阁做什么?买东西的话,去咱们白家铺子就好。” 白薇对上白玉烟探究的目光,半真半假道:“我哪有银子买玉饰?家里揭不开锅,我来这儿找活干。” “是吗?”白玉烟狐疑地打量白薇,确定她是不是在撒谎。 白薇抿紧唇。 白玉烟见白薇不耐,忽而一笑,挽着她的手臂,“你是咱们白家的人,咋能来别家玉器铺子干活?你跟我回去,我教你治玉(玉雕)。” 白薇抽出自己的手臂,不想和白启禄一家挨边。 “不用了,我还有事,下次再叙。” 不等白玉烟开口,将东西给她,白薇疾步离开。 白玉烟真有这份心,也不会等现在才想着‘救济’他们一家。 既然是场面话,自然当不得真。 何况白玉烟刺探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白玉烟看着白薇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隐去。招来婢女,让她去问王掌柜。 她坐上马车,不一会儿,婢女回来了。 “小姐,白薇是上珍宝阁找活干。” 白玉烟皱紧眉心,按揉着额角,是她疏忽了。 王掌柜认识她,两家是同行。她贸然去问白薇,就算白薇是和王掌柜合作,也不会告诉她。 回到白氏玉器铺子,白启禄见到白玉烟,关切地问道:“烟儿,你休息够了吗?咋今天就来铺子?” “爹,我没事。”白玉烟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道:“我刚才遇见白薇,您在镇上见过她吗?” 白启禄脸色一变,“白薇找你要钱了?之前白启复问我要活干,给我赶出去了!呸!老子的钱财扔给乞丐,也不会给他一家子半个铜板儿!” 白玉烟脸色沉下来。 白启禄见白玉烟变了脸色,讪讪道:“烟儿,白启复一家子就是破落货,咱有必要在他们跟前装模作样?” 白玉烟想说什么,到底是忍住了,“赵老夫人过寿,那尊玉观音是咱们铺子雕刻的?” “不是。”白启禄脸色变得很难看,“赵老爷已经好久不找咱家做玉器!那尊玉观音谁给他雕的,咱们咋打听,都没有透露半个字。” 赵老爷是他们的大主顾,如今给人劫走,白启禄恨得不行! 白玉烟没有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会是白薇吗? 白玉烟猛地摇头否定。 白薇刚刚退亲嫁给沈遇,之前一直在乡下,没有接触过玉雕。就算她学了一两个月,再有天赋也是不可能受到赵老爷青睐。 “我明天去一趟石屏村。”白玉烟心里发慌,她想去打探一下! 第二十六章 偷银子! 木匠和铁匠将工具都打出来,一共三十多两银子,白薇结完工钱,找了拉货郎,明天将东西拉回石屏村。 她去买几匹布,让江氏给家里人做几身新衣裳。 江氏和白老爹穿的衣裳,缝缝补补,打满补丁。 白孟的衣裳也有补丁,比起白离稍微好一点。他先蹿个儿,江氏给他做新衣裳,穿不了的旧衣裳,改一改给白离穿。 家里穿的最好的是她,每年都会做两身新衣裳。 白薇挑了细棉布和粗棉布两种料子,各做几身,粗布穿着干活,细棉布平常穿着窜门。 准备付银钱,最后想了想,给沈遇选一匹黑色的棉料。 这一堆布料,花了七八两银子。 掌柜给白薇搬着放在牛车上。 白薇准备爬上牛车,就看见不远处围满了人,有惨叫求饶声传出来。 她不爱多管闲事,让人赶车。 这时,人群里让开一条道,几个打人的壮汉离开。 看热闹的百姓跟着散去。 白薇看清楚倒在地上的少年,正是白离! 她脸色一变,立即跑过去,白离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 “他们干啥打你?”白薇拉开他的手,白离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泪鼻涕鲜血糊了一脸。 白离被打得快要断过气去,又惧又怕又痛,乍然听见白薇的声音,他魂儿都快被吓飞了。 他不敢说实话,忍着痛,捡起散在地上的两本书,“我……我照你说的,去书铺抄书,掌柜嫌我字不好,不愿给我抄。我问他借书抄着卖,这些人说我占着他们的地盘,问我要银钱。我不肯给,就打我一顿,将我卖的铜钱抢走了!” 白薇一肚子邪火往上蹿,就要去追那几个人。 白离赶忙拉住白薇,她去拦人,就会知道那些是赌坊里的人,问他要利子钱。 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他再拿不出来,就要剁掉他的手。 白离看着手背上划开的刀痕,两股战战。 “姐,我要回家。”白离说话的嗓音都在打颤。 白薇抿紧嘴角,对上白离倔强又慌张害怕的眼睛,到底是扶着他坐上牛车回家。 江氏看见白离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泪就掉下来,“你这是谁打的啊?他们下手咋那么狠,是将你往死里打啊!” 白离一直心惊胆战,惶惶不安,听着江氏关心的话,当即哭了出来。 “娘,我不要去镇上卖书,我也不要念书!” “不卖就不卖,咱家不缺你这两个钱,不想念书就在家歇着,跟你爹一起编草鞋。”江氏心疼坏了,白离遭了大罪,说啥她都依着。 白薇冷笑一声,吓得白离脖子一缩,不敢再哭。 她去房里拿出给沈遇买的伤药,扔给白离让他自个去擦药。 白离躲回房间去。 江氏埋怨白薇,“离儿心思简单,你做姐姐的要多顾着他。他胆子本来就小,再吓唬他都不敢出门。” 白薇心说:他都敢上赌坊,胆子还小? 到底没有多说,将今儿买的布拿出来,“娘,我买了一些布,你给家里人做几身衣裳。” 江氏惊愕的看着七八匹布,“这得不少银钱吧?” “娘,我挣不少银子,这些布花不了几个钱。”白薇知道江氏心疼花出去的银子,为了宽慰她,如实说道:“我和谢玉琢给赵老爷雕的玉观音,得了三十两银子。咱家许久没有穿新衣裳,也该换一换。” 江氏瞪大了眼睛,三……三十两银子?! “薇薇,挣再多也别乱花,这都是辛苦钱,得好好存着,使在刀刃上。”江氏劝着白薇节省花,并没有像其他父母,要求白薇把银子上交。 “我知道了。” 白薇应下,回了屋子,将一百一十多两银子,全都放在泥瓦罐里,塞进床底下,再拿着小破箱子挡着。 她买不了原石,打算修新房子。 白孟说不定啥时候娶亲,他现在和白离住一间,总不能挤一起吧?白离也不小了,快要说亲,有新房子的话,姑娘才愿意嫁。 在修房子之前,她得带着白老爹去一趟县城,找个郎中给他治手。 这笔银子,全都给安排好。 她背着竹篓,去地里剥烂菜叶子喂鸡。 白离靠在门板上,手里紧紧握着药瓶子,耳边全是白薇说她挣了三十两银子的话。 他动了心思,可想到白薇的手段,身上的伤口又疼起来。 胆怯了! 这一晚,白离食不下咽。 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他躺在床上,看着黑夜被光亮撕裂,阳光洒满屋子,内心的恐惧几乎随着阳光将他吞噬。 眼见快要到约定还债的时辰,白离颓丧的爬起来。 他看见一家人扛着木架子和铁器往工棚去了。 白离交握自己的手掌,看着手背触目惊心的血痕,深深吸气压下心里的恐惧,溜进白薇的房间。 宁可事发给白薇打一顿,也不要剁了双手。 他心里直打鼓,慌手慌脚的搜找银子,最后在床底下找到泥瓦罐,手指哆嗦的掏出银子。 数了数,有一百一十多两。 白离吞咽一口吐沫,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将银子全塞进袖子里,泥瓦罐全都放回原处,准备拉开门离开。 猝不及防,对上白薇冷然的面孔,吓得他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 白薇绷着脸,“你鬼鬼祟祟在我屋子里干啥?” 白离脸色惨白,看着白薇挽着袖子,准备干仗的模样,快要吓尿了。 “我我我……” 白薇直接上手摸他两只袖子,从里面搜出银票和银锭子,她脸色阴沉,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白离扑通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姐,大姐你听我说……” “白离家是这儿吗?”粗犷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白离紧紧抓着白薇的裤管,哀求,“姐,你要救救我,当初我欠了赌坊三十两银子,今天还不上,他们就要剁掉我的手!” 白薇脸色难看,输掉五十两,还借了三十两?他的胆肿了吗?! 几个壮汉走到白薇屋门前,看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白离,眼底露出狠劲。 “白离,银子凑齐了吗?” 白离肝胆俱裂,他抱着白薇的腿不肯撒手,“姐!我求你!救救我这一次!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今后听你差遣!” 白薇看着颤颤发抖的白离,抬眼看着几个壮汉,牛鼻大眼,凶神恶煞。 一眼便认出来,正是这几个人在镇上打的白离。 她问,“他欠你们多少银子?” “不多,一百两!”钱老四看着白薇长的标致,虽然黑了点,也并不影响价钱。“还不上,要么剁了他一双手,要么拿你来抵这银子!” “不……不要剁我的手!”白离手脚冰凉,往白薇身后躲,“我……我只借了三十两……” 钱老四嘿然冷笑,“你借的可是利子钱,利滚利。之前三十两,现在就是一百两!” 白离懵了,他也不知道要还这么多银子。爬着跪在白薇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姐,你有银子,你有一百多两银子,你替我还了,我会报答你的!” 白薇认钱不认人,白离绝望的意识到白薇不会救他! 他豁出去,抓住白薇的手,去抢她袖子里的银子。 钱老四瞧了,两眼一眯。大步上前抓住白薇的手,顺着白离的手,掏出一把银子。 ------题外话------ 推荐《厨女当家:山里汉子,宠不休》作者,锦狂 一朝穿越成食不裹腹,家徒四壁的农家贫户,还是一个冲喜小娘子。 陈辰仰天长叹。 穿就穿吧,她一个现代女厨神,难道还怕饿死吗? 投身在农门,乡里乡亲是非多,且看她如何手撕极品,发家致富,开创一个盛世锦绣人生。 唯一让她操蛋的是,白天辛苦耕耘赚钱,晚上某只妖孽美男还要嚷嚷着播种种包子。 去他的种包子,老娘不伺候。 第二十七章 收拾一顿 白离觉察出白薇要反抗,死死抓着白薇两只手。 希望钱老四快点拿银子走人! 另外两人瞧着钱老四掏出银子,准备帮忙摁住挣扎的白薇。 白薇在两人上前的一瞬,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向钱老四的裤裆。 “嗷——” 钱老四双眼一鼓,夹着腿,捂着裆,痛得一口气上不来。 白薇双手一拧,白离痛得脸狰狞,还没叫出来,被白薇抓着肩膀摔出门外。 她捡起撒在地上的银子,往屋子里一扔,“你们想要银子,自个去捡!”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白薇纤细的小身板,进去捡银子。 白薇拿着搁在门口墙壁上的锄头,反手将门关上。 挥着锄头,照着捡银子的张老三后背敲下去。 张老三趴在地上,痛得半天爬不起来。 胡老二反应过来,握住锄头。 白薇用力往后一拉,胡老二惯性往白薇冲来,几记快拳打在他的腹部,右踹腿踢向他的胸口,胡老二连连后退。白薇抱住他的腿将他掀翻在地,屈膝顶着他的肚腹。 “啊——” 胡老二发出杀猪的叫声。 钱老四握着杀猪的尖刀,满眼煞气,对着白薇的后背插下来。 一块石头打在钱老四的手臂上,手臂一麻,尖刀掉在地上。 沈遇如鹰似狼的眼眸紧锁着钱老四,满面冷肃,扣住钱老四的手。‘咔擦’一声,卸下手臂关节,将他踹倒在地上。 白薇一双凤目通红,透着狠劲,她捡起地上的尖刀,插进钱老四的手掌,咬牙道:“要杀我?先剁了你的手!” 钱老四一声惨叫,青筋爆鼓,目眦欲裂。 爬起来的张老三,又趴回去装死。 “套笼子,骗了傻蛋五十两银子,我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有脸上门要债!抢我的银子!”白薇满肚子的怒火,拔出尖刀,鲜血溅地,锋利的刀刃擦过钱老四的脖子插进泥地。“敢抢我的银子,我就要你的狗命!” 钱老四脖子一凉,温热的液体从脖子渗出来,眼中的戾气被恐惧淹没。 “饶……饶命!我……我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钱老四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被贯穿的手掌痉挛抽搐,鲜血流淌。 他这是碰到不要命的硬茬儿。 就白薇一个娘们,他们哥几个还能拿住。 又多了一个功夫不浅的男人,再敢横,命得留在这儿。 “银子我们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沈遇将白薇拉起来,拔出尖刀,看着沾满血的刀身,搁在桌子上。 “下次再敢来寻麻烦,扭送你们去见官。”沈遇看着他们面色骤然一变,厉声道:“滚!” 几个人连滚带爬的离开。 白薇喘着气,这几个壮汉是赌坊的打手,有点拳脚功夫,她胜在偷袭,出手快,才治住他们。 “谢谢。” 白薇向沈遇道谢。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没那么快结束。 “你今日太鲁莽。”沈遇面色紧绷,漆黑的眼睛,严厉冷肃。不赞同道:“他们三个壮实的男人,手里持着凶器,一起对你围攻,你哪会这般轻巧的站在这里?” 方才他进来的情景,现在想一想,心有余悸。 “我不这么做,看着他们抢走我的银子,剁了白离的双手,还是将我带去抵债?”白薇知道不能硬碰硬,可让他们抢走辛苦挣来的银子,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沈遇眉峰紧锁,冷面道:“你可以向我求助。” 白薇诧异地看向他。 “这次你投机取巧,才将他们给治住,今后碰见比你更强的人,你仍是打算和他们拼命?”沈遇见白薇低垂着头,像是将他的话听进去,脸色稍霁,放缓了语气,“对待顾时安,你知道不能正面对上他,会想其他方法撕破他的伪装。为何如今不懂迂回?你这般横来直往,对你会不利。” 白薇嘴角一撇,她是量力而行。 真的拿不下,哪里会对着干? 她知道沈遇是为她好,便没有反驳。 “我知道了。” 沈遇见她恹恹的,声音闷闷不快,顿了顿,“你的身手不错。” 白薇心情顿时明朗,双手比划一招,“我可是练过的,三五人不在话下!” 沈遇看着她晶莹明亮的眼眸,骄傲自得几乎满溢而出,将她仍有不足的话吞咽下去。 他将银子捡起来,放在她的手心,“行事不能太激进,自己不能对抗的时候,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白薇连连点头,“打不过就跑,去搬救兵,再把场子找回来。我记住了!” 沈遇:“……” 他看着白薇眼底的狡黠,暗自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屋子。 白启复和江氏闻讯赶来,正巧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狼狈的逃走,吓得脸色都白了。 一眼看见白离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慌张的拉他起来,“咋回事?有没有伤着?” 白离听见屋子里的惨叫声,整个人懵了,被江氏一拉一拽,醒过神来,看见白薇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涨红,激动地说道:“白薇,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你明明有银子,不肯替我还债,把人给得罪了!你是嫌我碍眼,巴不得我死吧!” 白离怕的要命,担心钱老四吃亏,下次会找他报仇。 “我是你亲弟弟,都跪着求你,给你磕头,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你咋就不肯救我!你掉进钱眼里了?银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你不是能挣钱吗?一尊玉观音三十两,你多做几尊,这一百多两银子就给挣来了!”白离怒吼着,心里恨白薇,他咋就这么命苦,摊上个冷心冷肺的姐姐! 白薇打心眼里看不上白离的智商,却也知道他是弟弟,所以她人生的规划中,也包含着白离。 可面临他的指责,白薇真的心寒。 她冷笑道:“白离,你自己蠢,被人给骗了,我凭啥将自己的血汗钱给你还债?你有本事去赌,去借利子钱,你就该有胆子去承担后果!凭啥咱家得给你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是我将人打跑,你现在这双手早给狗叼走了!” 江氏听明白了,白离去赌坊赌,借了利子钱,被人逼上门要债。 白薇将人打跑,白离不知错,还骂白薇冷心冷肺! “我打死你这个孽子!家里辛辛苦苦,供你念书,好的不学,学着去赌!”江氏在院子里抽出一根木棍,往白离身上抽去,“薇薇掉钱眼里,你这些天会顿顿有肉吃?给你裁新衣裳穿?哪家姑娘不是坐在家里做绣活,为了咱家能有好日子过,薇薇成天不着家,想着法子挣银子!你不念着恩情,还怪她不给你擦屁股!我打死你这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白离不敢躲,棍子抽打在身上,痛得他跪坐在地上。 江氏没有留情,气得眼睛通红,抽他一棍子,骂一句,“我咋就生你这么个讨债鬼!赌坊是你该去的地儿?剁你的手也是活该!咋就不剁你的手,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去哪种地方!”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去赌了!你求白薇,让她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以后会把银子还给她!我不还赌坊的银子,他们会打死我的!”白离顾不上身上的痛,哭求着江氏。 江氏气得仰倒,一百两银子,亏这畜生说的出口! 摁着白离狠狠掐几下,痛得白离直哆嗦,她恨铁不成钢,“打死你也好,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子!” 全家都吃白薇,喝白薇的,江氏实在没脸让白薇掏一百两银子给白离还赌债! “你给我在这跪着。”江氏怒斥着白离,心里想着白离是甭想再念书。 今后就让他跟着白启复学编草鞋,有一门手艺活,也饿不死他! 白薇看着白离跪在院子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噎,蹲在木盆边洗干净手上沾的血。 江氏气得心口疼,直抹眼泪,眼见日子变好了,又闹出这一桩破事。看着白薇袖子上的血,担忧道:“你受伤了?” “没有。”白薇伸手给她看,对江氏说道:“娘,你别担心,那些人用不正当的手段骗走白离的银子,不敢再问我们要银子。下次再来,咱们就去告官。” “当真?” 江氏嘴里虽然骂得狠,白离到底是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哪会不担心? “我咋会骗您?不信您问沈大哥。”白薇给沈遇使个眼色。 沈遇道:“他们不敢再来。” 江氏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回头瞪着白离,“今天不许吃饭,跪到明儿再起来!” 白薇扶着江氏进屋,把银子全都放在桌子上。 “娘,这些银子,我打算一部分造房子,一部分给爹治手,剩下的一些我想请乡邻在山上捡石头。” 白薇没有本钱,打算从小做起,她在山上捡到玛瑙,可见这一带或许有玛瑙矿脉。 她请乡邻捡玛瑙石,然后在家里治玉,放在谢玉琢的玉器铺子卖。 积累了本钱,再做大。 江氏想拒绝,白薇提的两件事,是她的心事,说不出拒绝的话。 “薇薇,娘就收下你的银子。这笔银子算跟你借的,等你哥出息了,让他慢慢还你。” 有了银子,江氏寻思着买块地,将造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好!”白薇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江氏说,“你想请乡邻捡石头,娘给你找靠得住的人。” “行啊,那就辛苦娘跑腿了。”白薇应承下来。 —— 一辆马车停在村口。 白玉烟从马车上下来。 马氏瞧见了,连忙上前,谄媚道:“烟儿,你咋来了?上婶家喝碗茶!” 白玉烟婉拒道:“婶,我是来找大伯的。” 马氏顿时变了脸色。 白玉烟眸光微微一闪,“我大伯家日子不好过,大堂哥去书院念书,给他们送点东西。” 马氏翻一个白眼,酸溜溜地说,“烟儿,你大伯家可发达了。白薇能干啊,拜个师傅学玉雕,攀上赵老爷了,哪里还要你接济?” 白玉烟面色发白,真的是白薇抢了赵老爷这大主顾? ------题外话------ 三千三的大肥章,哈哈哈,么么~ 第二十八章 试探 白玉烟捏紧手指,她花不少功夫才拿下赵老爷,一会没有盯着,给白薇撬走,她着实不甘心! “婶儿,你知道大姐跟着谁学玉雕?”白玉烟努力回想,镇上没有这般有本事的能人。 前一世,白薇退亲后跟着白启复学石雕,凭借着她的天赋,无师自通,学会玉雕,几年之后名扬京城。 如今白启复的手废了,她还是走上这条路。 难道命运真的无法扭转? 白玉烟否定,她已经改变自家的命运。 马氏回忆,不确定道:“一个姓谢的。” 谢玉琢吗? 白玉烟不相信,谢玉琢一个半吊子,能教白薇? 难道说:‘一个人的天赋,哪怕没有名师指点,依然能让她攀上顶峰?’ 白玉烟紧咬着下唇,不愿去承认她比不上白薇。 她站不住了,告别马氏,去往白家。 白玉烟看见白离跪在地上哭,眸光微微一闪,“二弟,你这是咋了?” 白离看见温柔的白玉烟,红肿着眼睛说,“我……我被人骗去赌坊,借了利子钱,欠赌坊一百两银子,白薇不肯替我还债,向我娘告状,我娘打了我一顿。”白薇虽说那些人不敢再来,他认定是白薇骗江氏,“二姐,你能借我一百两银子吗?” 白玉烟为难地蹙眉。 白离心下失望,亲姐都不愿意帮他,何况是堂姐。 “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子,明天你去镇上找我,我给你一百两。”白玉烟安慰白离,“你是我弟弟,我肯定帮你啊。大姐不帮你,是她没有银钱吧。” 白离激动坏了,感激道:“二姐,你真好!你救了我,今后你说啥,我都听你的!”接着又愤怒道:“她手里有银子,和谢玉琢一起给赵老爷雕个玉观音,得了三十两!在她心里压根没把我当亲弟弟!” 白玉烟是他亲姐姐该多好! 真的是谢玉琢啊? 前一世,谢玉琢是跟着白薇混出个人样,却不是她的师傅。 白玉烟心里有些慌,事情还是超出她的掌控。 她进屋,江氏外出不在家。 “你咋在这?”白薇正巧从工棚回来,看见白玉烟很诧异。 “大姐,我听说你在跟着谢玉琢学玉雕,正巧手里头有一块玉牌,你给我看一看?”白玉烟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玉牌。 白薇将手洗干净,坐在凳子上,双手接过玉牌。 正面雕刻着河流、长城、云雾、迎客松,呈现出一副俊秀壮丽的山水国画。背面则是雕刻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这枚玉牌取名‘锦绣山河’,你觉得如何?”白玉烟说话间,一瞬不瞬盯着白薇。 白薇脸色凝重,目光凝视着长城,这个时代并不存在历史上,没有所谓的长城,自然也就没有这首‘临江仙’。 “二妹,我拜师不久,没有老道的眼光,分不清好和坏。”白薇将玉牌推到白玉烟面前,“这副画很漂亮,词也好,是你设计的吗?” 白玉烟笑容不变,“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见的,觉得不错就用在这玉牌上。”她是剽窃白薇前世的作品,镇定自若道:“大姐,有什么不对吗?” 白薇注视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可白玉烟从容不迫,没有半点破绽,不禁拧紧眉心,难道她猜错了,白玉烟不是穿越的? 白启禄哪里懂玉器?四年前突然之间就开玉器铺子发家,眼下看到这块玉牌,这才怀疑白玉烟。 她也不敢贸然去试探,如果真的是,自己就暴露了。 “我觉得这玉牌看着比谢玉琢雕的还要好,是你的话,我正好可以向你请教如何治玉。” “谢玉琢能得赵老爷欣赏,手艺也不差。” 白薇不动声色,应对白玉烟的试探:“谢玉琢做仿品的技术不错,他给赵老爷雕的那件玉观音,用了看家本事。” “是吗?他分你几十两银子,大姐也快出师了吧?” “我才学一个月,哪有这样的本事?谢玉琢怕赵老爷看出玉观音是仿作的,向赵老爷举荐的时候说是我雕刻的。”说到最后,白薇有些啼笑皆非,“我打算找乡邻捡石头,从石雕开始学,让我爹指点,练练手。” 白玉烟知道谢玉琢是做赝品,白薇这样解释,也就说得通。 心里却怀疑谢玉琢下血本,请高人雕的玉观音,说是白薇雕刻的,拢络住赵老爷这大主顾。 她没有和白薇撕破脸,白薇没有必要骗她。 白薇真的有炉火纯青的手艺,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白玉烟心里盘算着,在白薇技术纯熟前,将白薇成名之作率先给雕刻出来!没有这些经典之作,白薇还能像前世那样名扬天下吗? 探清楚底细,白玉烟坐了一会,打算回镇上,并没有问白薇和沈遇成亲的事情。 走出屋子,在院门口撞上沈遇。 白玉烟脚步一顿,心思很复杂。重新开始后,她一直在接近沈遇,镖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她。 前一世,白薇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嫁给沈遇。 她也便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打算慢慢培养和沈遇的感情。却没有想到从府城回来后,听说沈遇和白薇成亲,她再恨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沈大哥,许久不见,你成了我的姐夫。”白玉烟脸上的笑容牵强,将那块锦绣山河的玉牌,递给沈遇,“这是我亲自雕刻,赠给你和我大姐的新婚贺礼。” 话虽然这么说,可却是男子戴的配饰。 沈遇认识白玉烟,经常去镖行送吃食,镖行里的兄弟全都认识她。若是一段时间不去,便会问他是否将她得罪了。 沈遇觉得莫名其妙,她就是突然出现,对他很热情。 “你不用破费,给你大姐就好。”沈遇对这种不矜持端庄的姑娘,向来避之不及。 白玉烟望着他冷漠疏离的面容,将玉牌强行塞在他手里,捂着脸跑了。 沈遇皱紧眉头,抬头看见白薇倚在门口看戏,将玉牌给她,“你妹妹给你的贺礼。” 白薇扬眉,看着沈遇舀水洗手,握着玉牌蹲在他身边,“这块玉牌她之前给我看了,我觉得能值不少钱,不如卖了,银子咱俩平分?怎么说,都是贺我俩新婚,人人有份。” 沈遇手一顿,侧头看向白薇,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似冷月,映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他的身影占据她的整个瞳仁,她的目光专注得仿若其他的景物再入不得她的眼睛。 白薇见他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凑近他的脸,也盯着他的眼睛,“你在看什么?” 他看着她突然放大的脸,心口猛地跳动一下。急急后退一步,看着她上扬的唇角,流露出调侃,顿时抿紧唇角。 “随你。” 沈遇收回视线,进了屋子,吁出一口气。 白薇撇嘴,盯着手里的玉牌,神情玩味。 白玉烟给她鉴定,转手赠给沈遇,作为他们新婚贺礼。 真够有意思。 —— 白老爹从镇上回来,卖了十双草鞋,一共挣了三十文钱。 他满面笑容,手里拎着一包点心,特地买来给家里尝尝鲜。 白薇捻着一块桃酥咬一口,“爹,明天你别去镇上,我带你去县城治手。” 白启复一愣,摸着自己的右手,“不用了,我这手治不好,别浪费银子。” “爹,治不治得好,咱得试一试。”白薇神色认真,劝慰道:“治好了,您可以再做石雕,别荒废了手艺。” 白启复还要再说,江氏拉住他的手,“孩儿他爹,你就听孩子的话,能治好,你还能干回老本行。治不好就继续编草鞋。咱也不气馁,还是靠手艺吃饭。” 白启复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白薇和江氏松一口气。 这时,有人在院门口喊,“江氏,你在家吗?” 江氏连忙起身,应声道:“在呢!方婶儿,您有事吗?” “你不是说要石头吗?我家里堆了一筐石头,背来给你挑挑,看有用得着的吗。”方氏头发雪白,又黑又瘦,六七十岁的老妪。身边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一样面黄肌肉,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背着竹篓。 “你们赶紧进来!”江氏招呼两人进屋。 方氏让刘露将背篓放在院子里,不肯进屋。 白薇听到动静出来,心中很惊讶,没有想到江氏办事效率这么高! 她还没说要啥石头呢! 江氏可怜方氏,老伴和儿子全没了,媳妇跑了,只留下个孙女,相依为命。 “薇薇,你瞧一瞧,这些石头能成不。” 白薇看着刘露脚上的鞋子破洞,露出两个大脚指头,蹲下来挑拣着石头。 打算没有找着有用的,也给点钱买下来。 忽而,她目光一亮,快速拿开其他的石头,将最底下的那块搬出来。 第二十九章 帝王绿 翡翠分为山料和籽料。 山料是原生矿开采出来的翡翠原料,没有受风化形成的外层包皮。 籽料是在河床或者其他地方堆积,经历百年、千年雨水冲刷,风吹日晒形成的翡翠,有一层风化包皮。 包皮有数种颜色,又有粗皮、砂皮、细皮之分,而细皮出绿几率最高。 白薇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表面呈灰色细皮,有一种树脂光泽。 放在阳光下,光泽艳丽且自然,绿的走向比较清晰,光泽强,反光很亮。手感顺滑,因为翡翠密度大,比同等大小的石头要重。 白薇心中激动,没有抱有希望,却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方氏见白薇许久没出声,迟疑道:“丫头,这些石头都不行吗?” “大娘,您先等一等。” 白薇抱着石头去工棚,开一个擦口,瞬间出绿。 一种凝重的湖绿色,乍看近似湖蓝色,放在阳光下呈翠绿色,变幻莫测。 白薇的血压瞬间飙升! 帝王绿! 竟是帝王绿! 江氏带着方氏和刘露进来,就看见白薇捧着石头,点穴似的给定住了。 “你这孩子,石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咋这么为难?” 江氏拧着白薇的胳膊,看着切开的石头,油绿得仿佛要滴出来一般。 方氏佝偻着背,粗糙的双手捏紧衣角,“丫头,大娘不是难缠的人,你只管说实话。” “薇薇姐,我在河里摸田螺,瞧这石头好看捡回来玩。”刘露舔着干的蜕皮的嘴唇,眼神露怯,小声地说道:“你喜欢,我送给你。” 白薇回过神来,摸着被江氏掐痛的手臂,连忙说道:“你们误会了,这块石头很值钱。咱们都是邻里之间,我不坑骗你们。究竟值多少钱,我目前心里没个数。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我将它雕刻成玉器卖了,咱们一人一半?” 方氏懵了,听不懂白薇说的是啥。无措地说道:“大娘不懂这些,你觉得这石头可行就留着。” “你们是村里的好人,我们相信你。”刘露干净纯粹的眼睛,流露出对白薇的信任。 白薇看着一老一少,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里日子不好过,才会听见风声立马过来。 她从江氏手里拿出九两碎银,一吊钱,放在方氏手里,“大娘,您先拿着银钱,等我将这玉石刻出来卖了,将剩下的银钱给您送去。”顿了顿,她压低声音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两个人,今日这石头多少钱,不能透露出去。” 方氏心知白薇是怕给她们招祸,感激地握着她的手,眼眶湿润,“丫头,大娘谢谢你!你是实心肠的孩子!” 白薇是凭良心做事,问心无愧。 那一筐石头,白薇从中挑出两块玛瑙石,质地一般。 刘露喜欢手感光滑,润泽沁凉的石头,无意间倒是捡着宝了。 白薇有点可惜石头太小,如果很大一块…… 又拍了拍脑门,能有那么小块也是她走狗屎运。 天色擦黑,白薇洗漱回来,将石头放在枕头边,左摸右摸,爱不释手。 沈遇穿着单薄的长衫进来,柜子里抱出铺盖,铺在地上。 白薇看他在地上铺一层草席,一张被子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不禁皱起眉,这样睡着不舒服。想让他回自家去住,又怕江氏和白启复担心。 心里愈发坚定要尽快造房子,这样可以多出一个房间给沈遇。 “你得空的时候,可以找块风水好的地,让我娘买下来造房子。”白薇侧躺着,面朝沈遇和他闲谈。 沈遇拉着被子盖在胸口,阖眼睡觉,冷不防听到白薇的话,他睁开眼睛望过来,目光一滞。 她的肤色偏黑黄,显得胸前那一抹白腻尤为扎眼。 白薇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交领衣襟松散,她侧躺着,挤压着那一团似要跳出来。 她老脸一红,拢紧领口,转身背对着沈遇,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具身体该长的一点没少,该少的一点不多。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又有一些微妙。 沈遇喉咙滑动,张口想说什么,嗓子眼发紧,又热的干渴。 他抬手摸一把脸,又重重搓揉一下眼睛。 十分认同白薇的话,得赶紧造新房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以避免一些突发的状况。 “我明天就去看地。” 沈遇打住念头,坐起来将蜡烛吹灭。 “……嗯。” —— 天蒙蒙亮,白薇起床,沈遇已经不在屋子里。 换好衣裳出门,看见沈遇挑着一担水去厨房。 白离跪在原地,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 江氏狠了心,夜里在窗户口盯着他,白离心里犯怵,不敢站起来。 他看见白薇,仇视的瞪着她。 白薇冷笑一声,去厨房帮忙。 沈遇将一缸水挑满,坐在院子里劈柴。 江氏看着堆成小山高的柴禾,对沈遇越看越满意,“你弟有女婿这么能干该多好啊!” “您就别瞎想了,这几个月不许白离去镇上,就留在家里下地干活,跟着爹编草鞋也成。他要敢离开石屏村,就敲断他的腿。”白薇利落的摊蛋饼,没有压低声音。 白离听了,一股火气往上蹿,又不敢发作,快要气炸了! 江氏深以为然,“我看着他,不给你惹祸。” 白薇笑了一下,一张蛋饼就着一碗稀粥喝了,那块帝王绿装在竹篓里,再放着几块普通石头遮掩,带着白老爹一起去县城。 有白离偷银子那一茬,石头搁在家里她不放心。 正好可以去鉴定一下价值,她好规划如何设计这块石头。 白老爹从昨晚开始,一直沉默无话。 他从未想过这手有治好的一天。 白薇也不知道咋劝白老爹,能不能治好,她心里也没有底,就怕给了希望,得来的是失望。 坐牛车一个时辰到县城,白薇和白老爹去沈遇推荐的医馆。 白老爹以前常来县城,轻车熟路,去兴农街找医馆。 对面驶来的马车上,白玉烟和乔雅馨坐在里面,正在讨论三年一度的选宝大会。 “烟儿,你这次准备什么作品?”乔雅馨喜欢白玉烟雕刻的玉件,在选宝大会上两人结识,成为闺中密友,“三年前的选宝大会,你才十三岁,就夺得了魁首。这几年你的手艺愈发纯熟,一定非你莫属。” 白玉烟因此一举成名。 白氏玉器铺子在镇上才会那般兴旺。 白玉烟对这次选宝大会的魁首依旧势在必得,“我还没有想好,得好好和爹商量一下。” 乔雅馨挺期待好友能再次夺魁。 白玉烟掀开帘子,看见白启复和白薇,目光一顿,“我看见大姐了。” 乔雅馨一怔,白玉烟的大姐不就是白薇? 这个女人打断顾时安的手,诬赖他,败坏他的名声! 她正愁不知道如何找白薇算账,给顾时安出气,这个女人送上门来了! 乔雅馨顺着白玉烟视线望去,看着白薇拉着白启复避开牛车,眼中闪过厉色。 招来婢女,让她吩咐车夫朝白薇撞过去! 第三十章 选宝大会 一辆马车,突然失控,朝白薇疾奔而来。 她面色骤然一变,推着白启复朝一边退去。 路人惊得慌不择路,往一边涌去。 白薇被人推一下,摔倒在地上。 竹篓里的石头全都甩出去。 白薇立即爬起来,顾不上被石头砸痛的肩膀,将石头捡起来装进竹篓。 车夫拉住缰绳,马车停下来。 白玉烟掀开车帘子,透过缝隙,看见白薇散落在地上的石头。 阳光照得那抹浓郁的翠绿,刺得白玉烟瞳孔一缩。 翡翠? 白薇怎么会有翡翠? 想起那惊鸿一瞥,品相很不错! 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下马车,细细品鉴那块翡翠!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撞不到!”乔雅馨气急败坏,双目喷火,拉着丫鬟,“你让车夫再去撞,直接碾过去!” 白玉烟醒过神来,她倒是希望乔雅馨撞死白薇,一了百了。 可她在这马车里,白薇死在这辆马车下,对她很不利。 “馨儿,马车停下来,你再撞过去,太过刻意。你是县令千金,会惹人非议。”白玉烟拉住乔雅馨,规劝道:“顾时安欠谢玉琢一百两银子,我刚才看见白薇竹篓里一块顶部发绿的石头,你要过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拿去给顾时安。我已经想好选宝大会要雕刻的玉件,就是少了一块中意的石头,她那块刚刚好。” 乔雅馨犹豫,抢东西势必要出面,对她可不利。 白玉烟出谋划策道:“白薇惊扰到马匹,差点伤着你,可见她别有居心。你该直接让人捉拿她,打她几十板子审问,就会说出实话。” 乔雅馨喜不自禁,“还是你聪明。” 赏白薇一顿板子出气,又能拿走石头,一举两得。 有了名目,乔雅馨掀开帘子,下马车。 白薇气势汹汹站在马车旁边,脸色难看,先发制人道:“你们咋驾车的?路边许多百姓行走,撞伤人了,赔几个钱就能了事儿了?” 百姓心里也有怒气,撞伤他们赔的银子也就是医药费,耽误的工时咋算? 白薇这句话说到他们心坎上,顿时激发出怒火。有人想说几句,被认出乔雅馨的人给拽住,摇了摇头。 他们可惹不起县令千金! “你说这句话好没有道理!车夫驾车十分老道,我的马车从未撞过人。之前突然失控,是你竹篓里的东西,刺激得马儿发狂。现在倒打一耙,我看你是别有居心!”乔雅馨指使着车夫,“你去她竹篓里搜!” 车夫跳下马车,要去搜白薇的竹篓。 白启复挡在白薇面前,“竹篓里装的是石头,马根本看不见里头的东西,咋会刺激到你的马?” “是不是,搜了就知道!你们推三阻四,不会是真的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乔雅馨冷笑一声,“给我搜!” 车夫推开白启复,一手抓着竹篓,就要扯下来。 白薇扣住车夫的手腕,用了巧劲儿一拧,一脚踹在车夫的膝盖骨上,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 乔雅馨气坏了,指使跟在马车旁边的粗使婆子。“她是土匪细作,要捆我去做人质。你们俩个把她抓起来,带回去关进大牢,让人严厉审问!” 百姓吓一大跳,看着白薇的眼神都变了,纷纷退远了。 土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百姓深恶痛绝。 白薇看着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三五两下就擒住人高马大的车夫,不得不去怀疑她的身份。 毕竟乔雅馨在县城并不嚣张跋扈,没有传出坏名声。 白薇从百姓之前的态度,得出乔雅馨的身份不一般。而乔雅馨的话,更是让白薇认定她的身份。望着马车上挂着乔府的牌子,县令不就是姓乔吗? 她可不傻,当初顾时安问县令爷借银子给她治病。 当时她以为县令爷看中顾时安的才学。 今日她全明白过来。 她们无冤无仇,甚至都没有见过面。 乔雅馨眼中对她的敌视很明显,撞她是在为顾时安出气吧? “我们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我爹之前是石雕匠,给县城不少人做过石雕,大多都认识他。”白薇看着朝她走来的婆子,眼底布满厉色,讥诮道:“土匪当街绑人,是咱们县太爷不作为,才让土匪气焰嚣张?若是如此,等京城里来人巡查,我们可以请愿让朝廷派得用的人来,免得百姓出个门都惶惶不安,担心被土匪掳走!” “你!”乔雅馨气红眼睛,白薇敢这般贬低她爹!“你们赶紧把她抓起来!” 白玉烟忍不住掀开一点车帘子,看着婆子和车夫围住白薇,要将她给制服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乔雅馨痛恨白薇,关进大牢了,只怕会废了白薇,这样不必担心白薇成为她的碍脚石! 白薇看着晃动的车帘子,眼睛微微一眯。在婆子扑过来的一瞬,从竹篓里拿出一块石头,“我的竹篓里装的是石头,用来做石雕的,真的刺激不了你的马。不信,你看——” 手一扬,石头砸在马身上。 “嘭”地一声,白玉烟眼皮子一跳,就听见马匹嘶鸣,马车剧烈震动,疾奔起来。 “啊——” 白玉烟整个人摔在马车上,滚出马车。惊恐的看着马蹄从她头顶踩过去,吓得快失禁。 乔雅馨脸色铁青! 这个贱人,竟然敢砸她的马! 白薇见闯祸了,懊恼的说道:“抱歉,没有控制力道,砸着马了。你也看见了,我将石头砸在马身上,才会惊着马。乔小姐,你误会我了。”她回头看一眼趴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白玉烟,惊喜地跑过去,“二妹,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你替我解释,我不是土匪的细作!” 白玉烟全身疼痛,狼狈不堪,心里恨死白薇这贱人! “二妹,你咋了?也是被马撞倒了吗?”白薇扶着白玉烟起来,嘀咕一句,“乔小姐像是故意针对我,我和她素不相识,她为啥要冤枉我?我看她马车上挂着的牌子是乔府,咱们县太爷也姓乔。他们和顾时安有交情,难道乔小姐是为顾时安出气?不对啊,她都没有见过我……” 白玉烟心口猛的一跳,还想推波助澜,利用白薇砸马一事把她抓起来,出一口恶气! 又怕白薇猜出是她在从中作梗,将事情给闹大,连忙压下怒火说道:“大姐,你当然不是细作,我是看你被刁难,才过来解围,被马给撞倒了。”不等白薇说什么,白玉烟对乔雅馨道:“乔小姐,她是我堂姐,你误会她了。我为她刚才的莽撞,给你道歉。” 她拿出一个荷包,忍着痛,走到乔雅馨面前,将荷包放在她手里,给乔雅馨一个眼神,让她息事宁人。 乔雅馨皱眉,对白玉烟不满,又不得不给她面子。 “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今日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白玉烟千恩万谢。 乔雅馨带着婢女离开。 白薇冷眼看着白玉烟和乔雅馨做戏,如果不是她看见白玉烟坐在马车上,故意弄这一出。今天想要脱身,怕是不容易。 白玉烟这一摔也不冤。 乔雅馨能认出她,白玉烟功不可没吧? 白薇询问道:“二妹,你摔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馆看伤?” 白玉烟右手使不上劲,动一动就钻心的痛,大概摔伤了。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白薇,她脸上的笑,让白玉烟心里很憋闷。 正要拒绝,白启复道:“大伯要去医馆治手,你正好跟我们一块过去。” 他心里感激白玉烟,是她给白薇解围。 白启复要治手? 白玉烟心潮涌动,左手收紧了拳头,脸色苍白道:“那就一起去吧。” 几个人去往神农医馆。 白玉烟让郎中先给白启复治手,他的手是陈年旧伤,每到阴雨连绵的天气,骨头就会痛。 郎中沉吟道:“这手先针灸一段时间,每日用药擦拭,十天半个月后我才有准话。” 白玉烟道:“郎中,您一定要医治好大伯的手。他是石雕匠,这身本事荒废可惜了。” “石雕匠?那是可惜了。”郎中摊开一包银针,往白启复手臂穴位扎去,“往年选宝大会,只有玉器才能参选。这次选宝大会,石雕也可以。这手若是没有伤着还能参加,如果能够夺魁,你的身价水涨船高咯!” ------题外话------ 啊啊啊,抱歉,今天更新太迟了! 小绫子给老爹送电视机,耽误了时间,哭唧唧。 第三十一章 不自量力! “选宝大会?”白薇一脸疑惑。 白启复盯着郎中扎针,一边回答白薇,“选宝大会三年一度,在县城召开,由鉴玉人评定能否参选,最后卖出价值最高的玉器,获得魁首之称。” 白薇皱眉,“这样不是会有水份?” 若是有人自己炒高价钱,再自己买下来,便能获得魁首。 郎中失笑道:“小姑娘,这可做不得假。接受邀请参加选宝大会的贵宾,全都是有背景和底蕴的人,对玉器有鉴赏能力。主办方还会邀请鉴赏人,进行投票,综合评估。往年都是票选最高的作品,卖出最高的价钱,众望所归。想要在这个玉器圈子混下去,都会守规矩,不会坏了行规。” 至于怎么个规矩法,郎中却是闭口不说。 白启复知道的也不多,慈爱地注视着白薇,“你认真跟着师傅学,下一届选宝大会就能够参加,你便知道他们的规矩。” 宝源府城盛产玉石,本该富庶才对,可却没有出众的玉雕师,矿脉采出的玉石被毗邻的府城两大世家把控,取缔了宝源府城被冠上‘玉石之都’的称号,颇受朝廷重视,历届太守都是任期一满,回京叙职。 宝源府城的太守,已经连任十余年,看着隔壁的同僚走了一波又一波,急得脑袋都秃噜皮了。正好宫廷玉匠师段罗春还乡养病,太守亲自上门拜访,两人一商量便整出选宝大会,前三名带到段罗春面前,若是通过考核,便会由他收入门下。 事关太守升迁大事,又有一尊大佛镇守,谁敢暗箱操作? 白玉烟跟着段罗春学了一年,将白氏玉器铺子做得风生水起。 她自然知道段罗春的真本事,也知道当年白薇崭露头角,十分得段罗春欣赏,收做关门亲传弟子,将自己毕生绝学,全都传授给白薇。 而她同样利用白薇前世名声初显的作品得了魁首,段罗春却说她心气浮躁,急功近利,并不满意。 这次去府城,一为拜访段罗春,二为去石场挑选原石。 白玉烟准备将白薇名动京城的作品雕刻出来,让段罗春对她刮目相看,收作关门弟子! 她邀请道:“大姐,你真的很好奇的话,这次我带你一起去见见世面。等以后你参加比赛,心中有数。”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用你的作品,名扬宝源府城,乃至整个西岳国。 白薇有一块帝王绿,动了参选的心思,面上不显半分,“好啊,先谢谢二妹!”她看着白玉烟的右手,“二妹,我爹的手扎好针,让郎中给你看看手,别耽误医治。” 白玉烟的手很痛,不知道具体情况。过来也不是为了治手,而是想知道白启复的手能不能治。 如今没有消息,她不想多留,“不必了,我的手只是擦伤,让丫鬟涂抹伤药过两天就会好。” 白薇不勉强,她还有别的事情,不方便带着白玉烟。 白玉烟告别白启复和白薇,她去县城最大的一家医馆,请郎中看伤。 “姑娘,你的右手伤到筋骨,这两个月不能使劲,也不能干重活。”郎中检查伤势,着医女给涂抹跌打损伤药酒。 白玉烟脸色大变,选宝大会不到两个月,她这手伤了,怎么雕刻玉器参加选宝大会? 她急切道:“有什么法子能好得快一点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其他法子。”郎中摇头,让白玉烟慢慢将养着。 白玉烟一口牙都要咬断,心中愈发痛恨白薇! —— 白启复的手扎完针,每天都要扎一次,来回不方便,白薇寻思着,让郎中写下要扎的穴位,带回去请刘郎中给白老爹扎针。 白启复动了动手,眼角染上笑,“丫头,扎针后,这手不咋疼了。” “这是好兆头,一定会治好,到时候咋父女俩,一起参加选宝大会!”白薇背上背篓,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爹,我今年想去试一试。” 白启复一愣,看着白薇微微仰着脸,暖阳洒在她的脸上,笑容灿烂,从容自信。她侧过头来,坚定的眼神充满对生活的热情,那是小女娃儿该有的蓬勃朝气。 他微微一笑,不忍拒绝,“好。” “我就试一试,就当见见世面,说不定运气好,我取得名次了呢?” 白启复闻言笑了,“你还年轻,多看看也好。”随后,在前头领路。 白薇手指握着竹篓背带,跟在白启复身后去‘天工会’。 天工会的名字,取自‘巧夺天工’。 天工会实则是一间古玉铺子,里面只有一个发须灰白的老头,躺在竹编躺椅中,手里握着一个玉扳指赏玩。 听到动静侧目望来,浑浊的眼睛微微眯着打量白薇和白启复,坐起身,“报名?参加石器还是玉器?若是玉器,你有上等玉石吗?” 白薇连忙放下竹篓,掏出那块帝王绿,“老先生,我拿这个参赛。” 老朽眼睛一亮,将原石捧在手中,取来一根玛瑙棒敲击,传出风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小姑娘,这块玉是好玉,你别糟蹋了,不如开个价卖给我!” 白薇婉拒,将石头拿回来,“老先生,无论成败,我都想一试,不留遗憾。” 老朽气鼓鼓的瞪着白薇,“小姑娘,白玉烟是个例,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份开阔的思维,能刻出奇特的玉器。你再锤炼几年,再好好雕琢这块玉。” 白薇笑道:“多谢老先生好意,我心意已决。” 老朽心疼的看着白薇手里的那块帝王绿翡翠,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气呼呼地给她报名。 “十二月初一,你记住日子。”老朽仍有点不甘心,“当真不卖?” 白薇心思一动,“您出多少银子?” 老朽连忙比着两根手指,“老夫是惜玉之人,给你二百两!” “谢谢老先生,我不卖。”白薇看着老先生噎得脸红脖子粗,似乎看见爷爷的影子,嘴角含笑道:“您要真的喜欢,就在选宝大会拿下它。” 老朽气得在屋子里急转几圈,朝白薇远去的身影说道:“不自量力!” —— 白薇和白启复回村。 她将乔雅馨那一笔账,算在顾时安头上。 如果不是他在乔雅馨耳边搬弄是非,乔雅馨也不会无故针对她! 而且顾时安是个小人,伪君子。他若做官对大哥是一个威胁。 找到证人,证明顾时安谋害她的证据,他就无法参加科考。 白薇打定主意,便去找里正,让他问一问,九月十五那一日傍晚,可有人在村东头地里捡到一根银簪子。归还给她,会给十两银子酬谢。看见谁捡了或者看见谁经过那处地儿,来里正这儿报信,都能得五文钱。 如果真的目睹顾时安推白薇的人,听见这个消息,就会知道白薇真正的意图。 之前白薇不找目击证人,那是顾时安在村里名声好,无人敢得罪他,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消息一出,传到顾时安耳中,他立即就知道白薇的意图。 脸色顿时阴沉,他仔细回想,那一日他办酒席,大多来家里恭贺他,早早从地里回来,的确没有人会出现在地里。 可他心中却莫名的发慌,白薇不死的话,事情不会轻易的结束。 果然,天色擦黑,门板被敲响。 ------题外话------ 哈哈哈,有人找上门,是要干啥来的?偷笑~ 小绫子今天pk,希望能够顺利通过,紧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亲们别养文文啊,笔芯。 第三十二章 勾搭 顾时安坐在桌边吃饭。 门板敲响,心口猛地一跳,手上的碗差点打翻在地上。 “谁?”顾时安放下碗,站在门后,没有开门。 “顾举人,是我,刘燕。” 顾时安听到女子的声音,松一口气,将门打开。 刘燕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梳成一个麻花辫,用一根红色布头绳绑着。相貌普通,轮廓与刘娟相似。 “你找我有事?”顾时安心中疑惑,刘燕是刘娟的堂妹,他们从未有过来往,不知道她的目的。 刘燕东张西望,见四周没人,推着顾时安进屋。 顾时安拧紧眉,神情不悦。 刘燕浑不在意,她四处打量顾时安的屋子,简陋却整洁。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其中有一碗红烧肉,她用手拎一块放在嘴里。许久没有吃肉,乍然吃到肉,香得她舌头都要嚼了吞进去。索性上桌,大口往嘴里塞肉块。 顾时安脸色铁青,看着她的吃相反胃,准备撵人。 刘燕将三五块肉全都吞进去,满嘴油光,舔了舔嘴唇,“顾举人,你家的肉菜真好吃,明儿我还上你家吃饭。” 顾时安忍无可忍,脸色难看,“你没事可以走了!” 刘燕嘻嘻笑道:“我正事还没有说咧!”摊开手心道:“我马上要嫁人,嫁妆还没有呢,你给我二十两银子呗!” 顾时安看她有持无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赔白薇五十两,又给谢玉琢一百两,咋就不肯给我二十两?你就不怕我告诉白薇,你把她推进井里,等她快淹死了,再救上来的?”刘燕甩着辫子,绕着他转,“你杀人,名声可坏了,不能参加科考。我才要你二十两银子,挺厚道的!” 刘燕兜头一桶冷水浇在顾时安头上,胸腔里翻涌的怒火‘滋’地全灭了。 顾时安目光阴冷地盯着刘燕,变化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捡到你写给白薇的退婚书,白薇不肯退亲,你想保住自己的名声,杀人灭口。”刘燕手里捏着把柄,一点都不怕顾时安。 顾时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切齿道:“我给!” 刘燕得逞了,笑嘻嘻道;“你别怕,就我一个人看见了。你给我封口费,不会透露给别人。” 顾时安哪里有银子?谢玉琢那一百两,是乔雅馨给的。 零零总总,只有十多两。 刘燕数一遍,十六两银子! 她脸一沉,“顾举人,你这是啥意思?” “剩下的我慢慢给你。”顾时安见刘燕脸色缓和,又说道:“那退婚书……” “退婚书?你拿五十两银子来换!”刘燕将银子揣兜里,准备回家,站在门口对顾时安喊道:“你家的肉真好吃,明天给我家送一碗。”看顾时安脑门青筋爆鼓,又说,“我看白薇不顺眼,心里是向着你的!” 顾时安气红眼睛,看着满桌狼藉,猛地掀翻桌子。 刘燕听到一声闷响夹着碗碟摔碎声,撇了撇嘴,之前她可不敢声张。 现在乡邻人人都怕他翻旧账,她才不怕,握着这个把柄,就不用为银子发愁。 刘燕回到家,瞧见刘娟裹着棉袄站在门口,冯氏扯着大嗓门在咒骂,“没用的东西,给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还想吃鸡蛋!饿死鬼投胎的贱人,连个男人都勾不住,你还有啥用!快去洗衣裳!” 冯氏提着两桶脏衣裳搁在刘娟脚边,指使她去河边洗。 快十一月的天,天气虽然还算暖和,早晚却天凉。 刘娟小产没几天,被赵夫人赶出来,回娘家坐小月子。哪里知道冯氏见她只得十两银子,翻脸无情,搓磨她干活。 “杵着干啥?还得老娘找牛车拉你去?”冯氏一脸刻薄,拧着刘娟的耳朵,力道大的要把耳朵揪扯下来。 冯氏心里恨,费尽心思,将刘娟送到赵老爷床上,眼见肚子里揣着货,他们一家要翻身。刘娟贪嘴乱吃东西,没能留住肚子里的孩子,赵老爷把她给赶出来了! 一只破鞋,还值几个钱? “老娘早晚把你给卖了!”冯氏剜了刘娟一眼,转身进屋。 刘娟脸色煞白,眼泪涌出来,忍下委屈挑着桶去河边洗衣裳。 刘燕之前嫉妒刘娟攀上赵老爷,现在看她被灰溜溜赶回来,心里很痛快。 “堂姐,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我看你这张脸,就是命里带穷,何必瞎折腾呢?现在身子给人骗了,银子没捞着。白家今儿买地要造房子,白孟去书院念书。你老老实实跟着白孟,别说过得阔气,至少顿顿有肉吃!总比婶娘卖了你好。也不知道是把你卖给七老八十的鳏夫,还是瞎眼瘸腿的男人。” 刘燕幸灾乐祸,嘲讽道:“白孟对你一片痴心,你这么会勾男人,把他勾上床,他家敢不娶你吗?” 刘娟紧咬着嘴唇,卖女儿的事情,冯氏干得出来。 想着自己卖给瞎眼的,瘸腿的,她就害怕,那些人倒真的比不上白孟。 白薇不闹,赵老爷也不会知道刘琦赌博,早将她纳进赵家,孩子保不住,也不会赶她走! 刘娟这样一想,拿定了主意。 —— 沈遇办事效率很快,已经相中一块地,依山傍水,风景好,风水也极佳。 江氏把白离锁在家里,跟着沈遇去看地,对他选的地很中意。 特地找里正问了价钱,那块地连着一片荒山,要买荒山也得一并买下来,得三十两银子。 荒山上都是石头,压根不值钱,算了十两银子。 江氏拿不定主意,正好白孟今天会回来,等一大家子来齐,商量好再下决定。 白薇放出消息,回家就去澡堂洗澡。 浑身清爽,心情好了不少。 沈遇坐在堂屋里,看着白薇在院子里晾衣裳。 等她进来,将一个布包推向她,“金刚石刀。” 白薇连忙放下盆,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整套金刚石刀头,惊喜又意外,“你居然给我做了一套,多少银子,我拿给你。” “不必了,就当做我给的伙食费。”沈遇拿着那一包金刚石碎屑,递给白薇,“这是金刚石粉,我收集起来,你打磨金刚石的时候可以用上。” 白薇不得不感叹沈遇心思细腻,考虑得很周全。 他不肯收银子,白薇琢磨着给他雕一块玉牌,算作辛苦费。 她喜滋滋地将金刚石刀头收起来,打算就用这一套工具,雕刻那块帝王绿去参赛! 白孟回来的时候,天色擦黑。 一家人上桌,白离不肯出来,在屋子里闹绝食,让江氏松口放他去镇上。 白薇冷笑一声,“他不吃就算了,省下的粮食不如去喂鸡,还能下两蛋,比他吃了强。” 江氏忧心忡忡看一眼紧闭的门,白孟开口:“娘,他年纪不小,饿不着。” 江氏叹息一声,将那块地的事情说一遍,“你们觉着不划算,咱们再重新挑一块地。” 白薇和沈遇这段时间相处,知道他办事挺牢靠,想都不想,“就那块地。” 荒山买下来也不错,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白孟没有意见。 江氏笑道:“我待会找里正把地给买了。” “我和您一块去。” 白薇吃完晚饭,叫上沈遇和江氏一起去里正家。 刘娟得知白孟回村,正好这个时候找上白家,和白薇他们错开。 她紧张地敲响白家院门。 白孟在温书,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小妹他们折回来,起身拉开院门,见到是刘娟,皱紧眉头。“你来干什么?” 刘娟捏紧衣摆,看着白孟英俊的面孔,脸色微微发红。 “白大哥,我有话和你说,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不会耽误你时间。” 第三十三章 毁了清白 “我们之间没有话可说,该说的在你退亲的时候全都已经说清楚。”白孟拉着门,准备关上,“你回去吧,给人瞧见了,会传出闲话。” 刘娟心急地用手挡着,整个人跟着挤进来。 白孟往后退一步,避开刘娟投怀送抱。 “阿孟,咱们咋就没话说?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了?”刘娟被他避如蛇蝎的动作,刺激得脸色发白。 “事情已经过去,没必要再翻旧账。”白孟用刘娟当初的话,堵住她的口,“你说的对,我很无用。聘礼攒不起,娶媳妇的房子也没有能力造,跟着我一辈子过苦日子。你跟着赵老爷了,就好好和他过日子。” 刘娟脸色煞白,当初为了摆脱白孟,她说了太多不堪入耳的话。 白孟说的很含蓄,她之前的原话是:“我不会跟着你过苦日子,也不会养着两个老的,下面两个小的。娶媳妇的房子都没有,和弟弟住在一块,将来媳妇是不是也得和弟弟共用?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别挡着我享福的路子。 你看赵老爷出手多阔绰,这个镯子,你这辈子都买不起。我已经和赵老爷睡了,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你想要做便宜爹,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滚炕头,那我就在家等你娶我。” 白孟被她刺激的差点没疯了,压制住怒火掉头就走,她拦住他要婚书,白孟将婚书扔给她,将她推开,镯子砸在地上。她气坏了,朝他骂道:“凭你家这穷酸样,还想娶媳妇?你这么没用的废物,压根就不配娶媳妇!谁跟了你倒八辈子霉!” 刘娟脸皮火辣辣的,慌乱地说道:“阿孟,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她抓着白孟的袖子,“我是骗你的,我跟赵老爷是清白的,咱俩青梅竹马,你还不知道我是啥样的人吗?真的嫌弃你,早就和你退亲,咋会等到现在?是我娘,我娘逼我的,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白孟蹙紧眉,将刘娟推开。 “阿孟,我心里喜欢你,逼不得已才说那些话伤害你。赵老爷虽然有钱,可我不喜欢他。你要了我,我身子不干净了,我娘一定不会把我送给赵老爷!” 刘娟豁出去了,他越推,反而越缠越紧,抱着白孟往他嘴唇上亲过去。 白孟没有想到刘娟那么大的胆子! 他脸色一冷,用力将刘娟推倒在地上,“刘娟,请你自重!” 刘娟看着白孟冷酷无情的脸,心凉了半截,她只能赖上白孟,总比随便卖了好。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咬紧牙根,解开衣裳,往白孟身上蹭。 “阿孟……不……不要……” 刘娟胸前衣裳敞开,吃准了白孟不敢推她,八爪章鱼似的缠上白孟,抓着他的手往身上摸。 门一推开,她带着哭腔喊,“救命,阿孟……你住手!” 白孟脸色铁青,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扯下来。 刘娟挺着胸脯往他手上凑,一只手从后面猛地把她拉拽开,她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头皮剧烈一痛,啪啪两巴掌打在她脸上,整个人都懵了。 白薇冷着脸,想着她恶心白孟,怒火中烧! “刘娟,你脸不要了,总要做人吧!”白薇掐着刘娟的后颈往墙壁上撞去,“你再敢恶心我哥,把你干的丑事全都抖出来,看你在村里还要不要做人!” 刘娟尖叫一声,脑袋撞在墙壁上,眼冒金星。 “你再敢上我家,我打断你的腿!”白薇拎着刘娟,扔出门外。“还不快滚!” 刘娟脸色惨白,咬着牙,“白薇,你血口喷人!我找你哥让他别还那三十两银子,他二话不说,拉着我进门撕开我的衣裳……你现在倒打一耙,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勾引你哥,是想逼死我!” “我的身子已经被你哥给看光,没脸活了。被你们作践死,我不如碰死在你家门前证明清白!” 刘娟闭着眼睛,发狠的一头撞在墙壁上,跌倒在地上。 “儿啊!我的儿啊!你死了,叫娘咋活啊!”冯氏和刘燕赶过来,看见刘娟往墙壁上撞,冯氏干嚎几声,恶狠狠瞪着白薇,咒骂道:“天杀的贱货,娟儿招你惹你,你逼得她去死!今儿不把话说明白,老娘和你拼命!” 白薇冷笑道:“你问问刘娟她干的啥丑事!” 刘娟脑袋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鲜血流下来,吓懵了。 她哭喊道:“娘,我的身子给白孟看去,他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说我勾引白孟!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你别怕,娘给你讨公道!” 刘娟扑在冯氏怀里,用力在自己胸口掐出红印子,“他们一家欺负人,记恨我退亲,毁我的清白!”她猛地站起来,“娘,你别拦着我,他们不娶我,我还活着干啥?”说着,又往墙壁上撞。 冯氏死死抱着刘娟,“你是在娘心窝里捅刀子,逼死我啊!村里姑娘都是十五岁嫁人,你被白孟白白耽搁成老姑娘,眼见退亲要跟赵老爷过好日子,又被他这黑心烂肺的东西糟蹋了!命苦啊!咱娘俩的命咋那么苦啊!” 母女俩抱头哭得嘶声裂肺。 这里闹得动静大,引来不少乡邻,有人眼尖瞧见刘娟胸口上的红印子,义愤填膺道:“刘二家的,白孟毁了刘娟的清白,他肯定得娶刘娟进门!我们这就去找里正和族长,给你们做主!” 第三十四章 小产 乡邻很快将里正和族长请过来。 冯氏扑通跪在族长脚边,嚎啕大哭,“族长,你可得给我们娘俩做主啊!白孟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污了娟儿的清白不肯认账!反咬一口,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不给咱娘俩留活路啊!” 刘娟抱着胸口,抽抽搭搭的啜泣。 族长年逾六十,是村里的老秀才,很有名望,处事公道,令人信服。 他穿着灰色直缀,精光矍铄的眼睛扫视一圈,看着白孟衣裳凌乱,沉声道:“白孟,她们说的是真的?” 白孟一脸怒火,“族长,您该清楚我的为人。我和她解除婚约,两个人再没有关系,又咋会对她做出这种事?” 族长沉默,这种事情,可不是凭你一两句话能讲得清楚。 刘娟嚯地站起来,指着白孟,“你是啥意思?我还能诬赖你?你有没有良心?我求你住手,喊救命,白薇来了给我两耳光,推着我去撞墙。威胁我,敢把这事宣扬出去,她就打断我的腿。这话也有乡邻听见了,你不肯认账,乡邻能还我清白!” 她额头一片淤紫,糊着鲜血,红肿的脸挂着泪痕,狼狈不堪。 乡邻看着刘娟弱小又无助,愤怒不已,替她打抱不平。 “我亲眼瞧见白薇拎着她丢出来,恶声恶气要打断她的腿,逼得刘娟去撞墙。”马氏站出来说,“族长,一个女人,谁会拿自己的清白诬赖人?白孟看着实诚,您可别忘了顾举人。” “对,我也瞧见了!刘娟胸口还有红印子呢!这还能有假?” “白孟,刘娟本来就是你未婚妻,你看光她的身子,干脆娶了她!” “你俩这么多年感情,能看着她去死?你家都是实诚人,娶了她这事儿就解决了!” 冯氏是想把刘娟给卖了,她是一只破鞋,能值几个钱? 刘燕说刘娟来找白孟,打算赖上白孟。她动了心思,刘娟和白孟好,能捞几十两聘礼! “族长,里正,白家不给个说法,我们娘俩一人一根麻绳吊死在他们家门前!”冯氏打定主意赖上白孟。 白孟脸色铁青,这种事真的拿不出证据! “你们这么热心肠,咋就不叫你们家儿子娶了刘娟?”白薇冷笑道:“刘娟嫌我家穷,瞧不上眼,攀上镇里赵老爷。现在回头碰瓷我哥,是被赵老爷抛弃了吧?” 刘娟也不反驳,一个劲的哭。 看在乡邻眼中,是被白薇欺负得狠了。 “白薇,有你这样说话的?你自个被人抛弃投井,现在想逼死刘娟,心咋就这么狠呢?看光刘娟的是白孟,占了便宜想不负责,哪有这样的好事?”马氏跟着冷笑一声,“白孟还是读书人,咱们去书院,找他的同窗和老师评评理,他干了禽兽事,该不该负责!” 族长皱紧眉头,白孟进书院花了大力气。 闹到书院里,白孟就别想做人了! “白孟,你还没有娶媳妇,不如娶了刘娟。”族长很看重白孟,希望他能为村里争光,“兜兜转转,你俩还是搅合在一起,也是缘分。” “没门!”白薇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拒绝,“我家再穷,也不是捡破烂的!” “贱人,你说谁是破烂?你才是给男人捅烂的贱货!”冯氏朝白薇冲过来,双手往白薇脸上挠!“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 白薇抄起一根扁担,劈在她的脖子上,又往她肚子捅去。 “哎哟!”冯氏歪着脖子惨叫一声,肚子里的酸水差点给白薇捅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倒在地上打滚,嚎叫道:“救命啊,杀人了!白薇杀人了!” 乡邻抓住白薇。 族长说道:“白薇,你哥毁了刘娟的清白,娶她是应该的。你说是她赖上你哥,也得拿出证据!” 白薇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看着刘娟小媳妇似的哭得伤心绝望,挣开钳制。 “不是要证据吗?请咱们村的刘郎中来给她把脉!”白薇看着刘娟蓦地睁大眼睛,眼底一片冰寒。 冯氏也慌了,从地上爬起来,“白薇,你又想做啥幺蛾子?我是看出来了,你们一家都是黑心肝烂肚肠的东西,都不是个好货!族长和里正来了,还这么蛮横嚣张,娟儿嫁给你哥也没好日子过!就当我们倒霉,白白给恶狗咬了一口!我明儿去镇上,好好和院长掰扯,他这种德行的人,配不配读书!” 说完,冯氏拉着刘娟就跑。 白薇一个擒拿,制服住刘娟。露出一口白牙,“跑啥?真的是我哥占你便宜,一定负责到底。如果不是,这事儿没完!” 刘娟浑身一颤,寒毛倒竖。 里正瞧着不对劲,也拦住冯氏,“你别怕,真的是白家的错,我们会给你们讨公道。” 冯氏心里急啊,刘郎中一来,全完蛋! 想拽着刘娟逃跑,里正堵着道儿! “我……”冯氏刚一张嘴,刘郎中已经来了,“谁要治病?我刚才听见有人喊救命!” 冯氏气得跳脚,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刘郎中,请您给刘娟号脉。”白薇强硬拉着刘娟到刘郎中跟前。 刘娟不肯伸出手,白薇那股蛮劲,几乎要扳断她的手,痛得刘娟不敢硬来。 冯氏冲上来,挡在刘娟面前,“你哥占娟儿的便宜,郎中能看出啥?” “刘娟磕破头,请郎中看伤啊。”白薇扬眉,“你们以为是啥?看刘娟是不是清白的?这个郎中瞧不出来,得找村里两个婶儿给刘娟检查。” 冯氏和刘娟脸色大变。 乡邻也觉着不对味,白薇哪有这么好心请郎中给刘娟治伤?她话里的意思,刘娟早就不是清白的人。 难道…… 乡邻见冯氏和刘娟脸色发白,慌张又害怕的模样,也不敢再出声。 里正媳妇和另一个妇人拉开冯氏,白薇捋直刘娟的手,递给刘郎中。 刘郎中给刘娟号脉,眉心一跳,“这事儿真的冤枉白家了。” 族长道:“咋一回事?” “是滑脉。”刘郎中如实道:“脉象微弱,沉细,是气虚血弱之症,刚刚小产不久。” 第三十五章 赶出石屏村 众人呆若木鸡。 刘娟早就失德不贞,珠胎暗结。 白薇没有撒谎,刘娟高攀上赵老爷和白孟退亲。赵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刘娟样貌又不拔尖儿,咋入的赵老爷的眼?将她接去镇上才前不久的事儿,今儿个诊出小产,可见早就爬上赵老爷的床。 “几个月了?”里正媳妇林氏问了一句。 刘郎中道:“快两个月。” 有乡邻说道:“不对啊,刘娟和白孟退亲还不到一个月咧!” 有婚约就和别的男人勾搭。 白孟那般爽快和刘娟退亲,是知道她不是清白的身子了? 这样的话,白孟又咋会沾刘娟的身子? “我在河边洗菜,瞧见刘娟挑着一担衣裳在洗。她刚刚小产,小月子都不坐,不会是给赵老爷抛弃,成破鞋了又想赖上白孟,让他捡你这只破鞋穿吧?” 众人看着母女俩的眼神不对了。 刘娟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收回手。 丑事抖露出来,冯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拉着袖子遮着脸,避开那针扎刺在脸皮上的眼神。 白薇冷声道:“我家虽然穷,但志不短,有骨气。刘娟追求富贵,我哥既然成全她,就不会再做小人。真的心里不甘,早就闹到赵老爷跟前,何必等到今天?” 她看着刘娟撒泼,血染红了裤子,想到谢玉琢说赵老爷的品性。他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能进赵家的少之又少,刘娟能让赵老爷纳她,白薇猜测是有身孕。古代注重子嗣,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 刘娟去镇上不过几天又回来,死皮赖脸缠上白孟,肯定是被赵老爷给抛弃。这才请刘郎中过来,即便她猜错了,刘娟肯定也不是清白的身子。她才会打埋伏,再叫上两个婶儿给刘娟检查,还白孟一个清白。 大家讪讪,“薇丫头,这事儿也不能怨咱们。咱也是被她们给骗了!刘娟看着老老实实,咋知道她是个不要脸的小荡/妇?” 和林氏一起拉着冯氏的妇人,一口唾沫吐在刘娟脸上,“无媒苟合,你这种没脸没皮的贱货,就该浸猪笼!别丢了咱们大伙的脸!” “对!刘娟犯了淫邪之罪,就得拉去浸猪笼!” 乡邻之前有多么怜惜刘娟,现在就有多么的激愤,恨不得她去死! 纷纷喊着要拖刘娟浸猪笼! 冯氏吓得双腿一软,两股战战,跪在地上求饶道:“族长,里正,刘娟她不是未婚先孕,赵老爷许诺要抬她进门。孩子没有保住,才休她回来,咋就要浸猪笼啊!” 白薇冷声道:“她没和我哥退亲的时候,不守妇道,和赵老爷在一起,这笔账得算一算吧!” 刘娟脸色惨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跪在白薇脚边,磕头求饶,“白薇,我错了!不该打你哥的主意。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招惹白孟!” 冯氏连忙附和,想糊弄过去,“是啊是啊,这是误会!你哥之前不肯退亲,他现在没有娶媳妇,和刘娟也般配,我们想着……” “想着我家是冤大头,接手刘娟,你再顺便要几十两聘礼。”白薇看着冯氏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这件事不能姑息,开了头,今后都有样学样,坏了乡里的风气。族长,里正,您们认为呢?” “对!这件事不能姑息!就算不浸猪笼,也得把他们一家子赶出石屏村!”乡邻们怕刘娟哪天赖上他们的儿子,囔囔着赶走冯氏一家。 冯氏一脸菜色,慌乱无措道:“族长,赶走我们一家子,你们是逼着我们去死啊!”她拖拽出刘娟,用力掐拧她的皮肉,痛得刘娟瑟缩。冯氏自保道:“都怪这死丫头,她自个做出的下作事,就让她自己吃这恶果!把她赶出去就成,我就当没生这个贱人!” 刘娟激动地说道:“娘,是你把我送到赵老爷床上!我不愿意的,你逼我,我哪有胆子和赵老爷乱来……” 冯氏两巴掌打在刘娟脸上,横眉竖眼,“闭嘴!老娘卖女求荣,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哪能让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刘娟捂着脸,不敢吭声。 “你们要赶就赶她走,我又没做这丑事,你们凭啥把我赶走?想把我赶出去,除非我死了!”冯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 族长和里正面面相觑,商量一番,里正道:“刘娟做这种事情,按照族规,轻者赶出村子,重者浸猪笼。冯氏,你做为她母亲,没有管束,反而撺掇她做伤风败俗,不守妇道的事情。我和族长商量,决定把你们一家赶出石屏村。” 冯氏一听,当即就要撒泼。 里正警告道:“刘琦恶贯满盈,你不搬走,我们就揭发他的罪行。” 冯氏懵了! 她当机立断,舍弃刘娟,就是要保住刘琦。 现在里正掐着冯氏的命脉,她哪里跳得起来? 里正又道:“限你们三天内搬出村子!” 冯氏瘫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前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娟没有想到只是想赖上白孟,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肠子都毁青了。 “娘……” 冯氏回过神来,‘啊’地叫了一声,一头将刘娟撞倒在地上,骑坐在她身上,几巴掌打在刘娟的脸上,薅下一把头发,“都是你这个讨债鬼!老娘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要债!你咋就不死在外头,来祸害我和你弟!” 乡邻纷纷退后,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有人捡起一块石头,砸在冯氏脑门上,“赶紧滚吧,别把人打死在白家门前,脏了人家的地,再讹上!” “滚!快滚!” 乡邻捡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砸。 冯氏一脸凶狠劲,被砸得气焰顿消,灰溜溜的跑了。 乡邻脸上臊得慌,给白薇道歉,又快速散去。 白云福对白薇道:“不能赶尽杀绝,刘娟浸猪笼,这件事儿闹大了,今后白孟科举,有人来查到这么一桩事,对他总归不好。把他们赶出去,也妨碍不到你们。” 白薇感激道:“多谢您和族长给我哥一个公道。” 里正摆了摆手,对白孟说道:“你别放在心上,好好念书,给咱白家光宗耀祖。” 白孟拱手,“侄儿不会辜负大家的厚望!” 全都离开后,江氏懵懵地站在原地,没法回过神来。 她想不通,自家咋就摊上这么一桩事! 好在给了白孟一个清白。 白薇看江氏吓得不轻,问道:“娘,地买好了吗?” 江氏往脸上一抹眼泪,“刚刚谈妥,就有人请里正过来,说咱家出事了。” “您别担心,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白薇安慰江氏,不见沈遇人影,“他上哪儿去了?” “那块地是咱村里的,里正答应也不行,得挨家挨户找乡邻按手印,全都同意才可以,阿遇找乡邻按手印去了。”江氏心凉半截,也不知道这事儿闹得,乡邻愿不愿意答应。 白薇也皱紧了眉心,“我去找他。” 江氏催促白薇快去。 白薇刚走一小段路碰上沈遇,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黑暗中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的目光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像夜幕下的海面深邃幽静,平和无澜,削减平日里眼中的锐气,柔和了硬朗的轮廓,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她脸上扬着一抹浅笑,“回来了?” “地契拿来了。”沈遇颔首,将地契递给她,“冯氏不肯答应,里正说不必理会他们,做主将地卖给你们。” 白薇有些意外,今天这一闹,乡邻愧对他们没有为难,算作弥补了。 如果不是刘娟这桩事,这块地不会这般轻巧到手。 “辛苦你了。”白薇将地契接过来,发现里面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这是你的?” 沈遇低声说道:“我们俩个短时间不会挑明,我会住在你家里,总该分担一点。” 白薇想了想,将银票收下,她若是拒绝,沈遇只怕会在其他地方补偿,住着也不心安。 沈遇见她爽快的收下,嘴角微微上扬。“还有两个多月过年,现在准备造房子,年前可以造好。你有什么想法?” “先挑个黄道吉日,我和工匠商量,看造一间什么样的房子。”白薇心里有想法,造一座四合院。 白老爹和江氏住在北房,白孟住在东面厢房,白离则是西面厢房。她还没有嫁人,跟着白老爹和江氏住在北房,各不影响。院中种一些花草树木,一家人坐在院中聊天、饮茶,孩子在院里奔跑玩闹,十分安适。 这是她想象中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欢乐场景。 白薇心中火热,“四合院,我们就造个四合院。” 沈遇注视着白薇,她的眼睛晶莹明亮,闪动着对未来美好憧憬的光芒。 “好。” ------题外话------ 搓手,小绫子明天开始虐渣,发一份盒饭出去,好激动,哈哈哈~ 今天除夕啦,小绫子祝贺大家新春大吉,福贵满堂,万事亨通,阖家欢乐! 为表小小心意,亲爱的们在下面留言,发放88个币币。 书城那边的亲,小绫子没有发放阅读币的权限,只能以发红包的形式。五号上午十点在红包广场发红包,么么~笔芯~ 第三十六章 借刀杀人 马氏暗骂刘娟和冯氏是纸糊的老虎,一点能耐都没有,被灰溜溜赶出石屏村。 刘燕心情很好,挽着马氏的手臂,“娘,二婶一家赶出去,二叔留下的地,就是咱们的了。” 马氏心里记恨白薇,希望冯氏能斗倒她,倒是没有想其他。 刘燕一提醒,马氏回过神来。 刘贵云去的早,冯氏手里捏着几亩地,现在被赶出去,这地就是他们家的! “我忘了这一茬,有这几亩地,娘多给你置办一点嫁妆!” 马氏心情大好,和刘燕回家,看见当家的拿着一两银子回来,“这是你的工钱?” 刘贵松说,“白启复家买一块地,村里分的银子。” “多少银子卖了?” “三十两。” 马氏拉长脸,“咋三十两就卖给他们?” “村里人都同意,咱家不答应,乡邻会有意见。”刘贵松坐在炕上,看着几间屋子,泥墙裂开缝,窗纸破了几个窟窿,风哗哗往屋子里吹,他抹一把脸,“白启复前段儿时间穷得揭不开锅,转眼顿顿吃香喝辣,还有钱造房子,他家咋就有这造化?咱们生的都是闺女,咋就他们姓白的闺女有大出息?” 马氏心里酸溜溜的,没有反驳,白启禄也是靠着闺女翻身。 白薇拜个师傅,得贵人相助,日子也红火起来。 刘贵松喝一碗水,看着低头不作声的刘燕,“你给她说亲,早些嫁出去。”换点聘礼,家里造个体面的新房子。 “这事不用你管!”马氏相中镇上卖豆腐的曹家。 刘燕听刘贵松羡慕白启复和白启禄,生的闺女个个都能干,心里不是滋味,转头出家门。 不就是造房子?她也能! 径自去找顾时安。 顾时安见到刘燕,温润如玉的面孔,瞬间阴沉。 “顾举人,白薇家里要造新屋子,我家的屋子很破,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我,我家也买块地造屋子。”刘燕伸手要钱。 “我才给你二十两银子!”顾时安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他攥紧拳头。 刘燕不屑道:“二十两银子和你的前程比,算啥啊?” 顾时安乌云遮脸,冷冷盯着刘燕,她一脸无畏的无赖样,让顾时安心里生恨! 刘燕就是一条吸血虫,被她缠上不会有安宁日子过! 他有野心,绝对不会止步举人! 哪会让刘燕毁了他? “我只是一个穷举人,哪有这么多银子?”顾时安目光沉敛,在刘燕面前放下伪装,“我推白薇,她还活着,告去县衙,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刘燕变了脸色。 “你要一百两银子,我可以给你。白薇好好活着,她让我名声扫地,不报这个仇,我心里不痛快。”顾时安去里屋拿出一个布包给刘燕,“我先给你三十两,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两。” 足足一百三十两,比她要的还多! 刘燕拆开布包,里面一包药粉,三锭十两银子。 顾时安要买白薇的命! —— 刘琦躺在炕上,喝一口酒,往嘴里丢几粒炒黄豆。 冯氏脸色苍白地回家,额头上鼓着一个包,一身泥灰,蓬头垢面。 刘娟畏畏缩缩跟在后面,鼻青脸肿,脸上几条抓痕。 刘琦吃惊问,“娘,你和姐这是咋了?白薇打你俩了?” 冯氏绝望地哭嚎道:“儿啊!里正把我们一家赶出石屏村,咱们没地,没银钱,咋活啊!都怪白薇那贱人!她把咱们往死里逼!你姐是要赖上他们,占便宜的是白孟,他一个大男人能吃啥亏?看光你姐的身子,白薇反过来让里正抓她浸猪笼,把我们一大家子赶出村子!” 冯氏恨死白薇,咒骂道:“天打雷劈的贱人,心肠这般歹毒,她会不得好死!” 刘琦心里恨白薇废他的手,现在白薇害他们一家赶出石屏村。一股邪火往上蹿,“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你别去,里正让咱家三天内搬出村子。咱们惹不起她,躲得起!” 冯氏怕了,刘琦不会是白薇的对手。 刘琦看着冯氏一脸菜色,没有以往的嚣张气焰,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 刘娟脸色苍白,跪在门口,死气沉沉。 他心里恨意翻涌,白薇害得他家不安宁,他也不会让白薇有好日子过! 盯着角落里他偷来的一桶桐油,刘琦眼里一片阴狠。 —— 夜色深沉。 刘燕把银子藏好了,她从厨房拿两个窝窝头去隔壁。 刘娟穿一件单衣,跪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姐,我是恨你不洁身自好,赌气乱说,你咋就真的去干了?”刘燕把窝窝头和五两银子塞给刘娟,“我家里穷,在村里说不上话,只能帮你这么多。” 刘娟眼里含泪,很感激刘燕,“你能来看我就够了。” 对刘燕的怨恨随着窝窝头和几两银子散去。 “你心地善良,咋就命运坎坷呢?”刘燕替刘娟打抱不平,“我打小看不惯白薇,小时候她家条件好,成天穿新衣裳在咱们面前显摆。后来又有个争气的未婚夫,张口闭口今后要做举人夫人。顾举人抛弃她,谁叫白薇命好,还有男人肯要,家里又买了地造新屋子,日子越过越好。老天爷不开眼,像她这种心肠恶毒的女人,就该遭天谴。你放宽心,早晚有人被她逼急了,和她同归于尽!” 刘娟指甲掐进掌心。 “河边有荠菜,你采来做馅饼和饺子,多备点干粮,银子能省就省一点,我先回去了。”刘燕站起身,走了几步,她回头叮嘱刘娟,“你注意一点,那一片长了水毒芹,几年前一头牛吃了毒死,你别当水芹采了。” 刘娟点了点头,心思活络起来。 第二天,她缓过劲来,一瘸一拐去村头屠夫家买一斤肉,再绕去河边采一半荠菜,一半水毒芹。 准备回去的时候,恰巧遇见刘露。 刘露低着头,盯着鞋面上的洞,喊一句,“娟姐姐。” 刘娟心提起来,试探道:“你采荠菜吗?我采完了,你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没有了吗?”刘露抬头望去,光秃秃一片,“荠菜只有这一片有,奶让我采去包饺子送给薇薇姐,我再找一找。” “我分一点给你。”刘娟心思一动,从竹篓里抓几把荠菜给刘露,“够了吗?” “够了!”刘露欣喜道:“娟姐姐,谢谢你!” “我采到一点水芹,包饺子比荠菜香,也给你一点。”刘娟拿一把水毒芹给刘露。 刘露瞧一眼,像是水芹,收下来,欢欢喜喜回家。 刘娟看着刘露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白薇毁了她,让她没有活路,就算死也要拉着白薇一起死! 至于刘露吃死了,就怪她命不好。 —— 水毒芹和水芹长得相似,刘露分不大清,包好饺子送去白家。 院门没有锁,江氏将白离锁在他的屋子里。 刘露交代白离一声,将饺子放在厨房。 刘琦蹲在白家废弃的祖宅里,等刘露离开,提着一桶桐油上白家,打算晚上放火烧死白薇一家泄恨。 “白离,白离,你在家吗?”刘琦进白家,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在屋子四周泼油。 他特地打听一番,白启复去镇上卖草鞋,白薇和沈遇去找工匠,商量造房子的事情。江氏去地里,只有白离一个人在家。 白离被江氏锁在屋子里,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 撞见白家人,他就拿找白离做借口。 白离听见刘琦的声音,瞪着眼睛,气愤道:“你来干啥?” “没啥,问你借点银子。” 白离气得踹门,“我哪有银子借你?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你祸害我,你姐想赖上我哥,快点滚出我家!” 刘琦眼里闪过阴狠,懒得和白离计较,泼完桐油,去厨房洗手。 一眼看见装在盆里的饺子和馅饼。 刘琦拿一个饺子塞进嘴里,肉馅很足,囫囵吞进去,抱着盆去找顾时安。 比起他,顾时安更恨白薇。 刘琦准备拿这事儿讨好顾时安,再问他借点银子。 ------题外话------ 小绫子在此祝贺亲们新春大吉,‘猪’事顺利! 失策了,今天盒饭还得留着,么么~ 第三十七章 赔命 顾时安见到刘琦,立马将门关上。 “顾兄,你别关门,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刘琦用手挡着门,顺势挤进来,腆着脸道:“我姐包了饺子,我给你送一点过来。” 将一盆饺子和馅饼搁在桌子上,他坐在条凳上,胸口发闷,他拉松衣襟,发觉双手发麻。 “顾兄,上次我没冤枉你。你瞧着我是个浑球,特地请我去找白离上你家拿银子,让我动贪念坑他一把。”刘琦难受的按着胸口,嘿嘿笑道:“白薇让你名声扫地,我给你出口恶气,在她家浇上桐油,今晚往她家扔一把火,一家全都见阎王!” 顾时安惊诧的看向刘琦,并不意外,因为白薇他们一家被赶出石屏村,刘琦怎么会不恨? 刘琦乐不可支,又拿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叩击桌面,“顾兄,你拿一坛子好酒过来,咱俩喝一杯庆祝庆祝!” 顾时安可不想惹这个麻烦,“你拿着东西回去。” 刘琦豁然站起来,指着顾时安,来不及开口,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时安脸色骤然一变,连忙蹲在他身边,“刘琦,你怎么了?” 刘琦浑身痉挛抽搐,不一会儿,断了气。 顾时安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时,白云福在外喊道:“顾举人,你在家吗?白启复昨儿买地,村里分银子,我给你送过来了。” 他敲门,门没有关严实,一敲便开了。 屋里的情景暴露在白云福眼前,刘琦趴倒在地上,嘴边有呕吐物,而顾时安一脸惊慌地跌坐在地上。 他愣住了,“顾举人,这是……” “里正,刘琦送饺子给我吃,他刚进来就倒下了!”顾时安乱了分寸,打断白云福的话,“他的事情和我无关,当务之急,先去请郎中!” 白云福匆匆去将刘郎中请来。 刘郎中给刘琦检查,他脸色发青,嘴唇乌紫,浑身肌肉收缩。看一眼吐出来的秽物,他掰开一个饺子,嗅出水毒芹的气味 “他是中毒。” 白云福看向顾时安。 顾时安急忙说道:“这是刘琦带来的,他刚才从白薇家过来。” 刘琦说是刘娟包的,送来给他吃。 顾时安脑筋一转,将这口锅甩在白家头上。 查起来,刘琦今日的确去过白家。 白云福神色古怪,语气也变了,“顾举人,我知道你和白启复一家撕破脸,心中对他们存有怨恨,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乱说!再说,冯氏一家和白启复一家结怨,刘琦去白家也是去闹事,他们还能给刘琦饺子吃?” 不轰出来算客气的了! 顾时安目光沉痛,苦涩道:“我不会因为个人恩怨,随便冤枉人。刘琦进门的时候,就和我说他刚才从白家过来,今晚要放火烧死白薇一家。他是咱们村的浑人,白薇害得他们一家被赶出去,如何会善罢甘休?或许白家也有防备……”他看一眼饺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白云福领会顾时安的意思,刘琦人品奇差,白家怕他报复,先下手为强! 他半信半疑,看见几个乡邻探头探脑,好奇地往里面看。 吩咐他们通知白薇和冯氏,来顾时安家一趟。 顾时安眼底一片阴郁,没有想到祸从天降。 思绪快速转动,如何将这件事扣在白薇头上,将她除了。这样也能撇清自己,还他一个清白。 “琦儿!琦儿!”冯氏披头散发的冲进来,脚上鞋子也没有穿,眼睛通红,看见刘琦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她紧绷的一根弦断裂,整个人扑过去,抱着刘琦嘶声喊道:“琦儿!你醒醒啊!别吓唬娘啊!快醒醒啊……” 刘娟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听着白云福告诉她娘,饺子馅有水毒芹,刘琦吃饺子中毒死的。 毒饺子不是给白薇的吗?咋就毒死刘琦了? 指甲抠破掌心,刘娟丝毫不觉得痛。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琦儿!”冯氏双眼猩红,猛地朝顾时安一头撞来,把顾时安撞倒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抓着饺子往他嘴里塞,“你毒死我的琦儿,就给他赔命!” 顾时安惊恐地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拼命挣扎。 冯氏将刘琦视作命根子,刘琦死了,她几乎疯了,力气出奇的大,顾时安挣不开,嘴巴已经被冯氏掰开,将饺子强硬的塞进他嘴里。 恐惧将顾时安笼罩,双手掰着冯氏的手,向白云福求救。 白云福招来两个壮汉一起拉开冯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顾时安杀了我的儿子,他就得给我儿子偿命!该死!他该死!”冯氏扭动着身子挣扎,瞪着眼睛怒视着顾时安,眼睛里汹涌的恨意让人心颤。 乡邻劝冯氏冷静,“冯氏,凶手不是顾时安,他说饺子是从白启复家里拿过来。里正已经让人去白家将人请来。等揪出凶手,你去县衙报案,县令爷会给你做主。” 顾时安将嘴里的饺子吐出来,提着茶壶往嘴里灌水漱口,心有余悸。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冯氏,拎着茶壶的手青筋爆鼓。 真恨不得杀了这疯婆娘! 冯氏听不进劝,坐在地上号哭。 顾时安压下怒火,对众人说道:“杀了他,我背着人命。我和他的那点恩怨,与我的前程比起来,微不足道。白家不同……” “我家咋就不同了?”白薇和刘露一起赶来,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刘琦身上,嗓音清脆地说道:“我和冯氏结怨,他们一家被赶出去,恩怨一笔勾销。我缺心眼儿才会在饺子里下毒,毒死他对我有啥好处?反而会毁了我哥的前程!” “刘琦心里痛恨我,我家给他饺子,他会吃吗?”白薇冷笑道:“我心里很疑惑,就算是我送饺子给刘琦,他不该带着饺子回家吗?咋就上你家,正好毒死在你家?” 顾时安一滞,“他告诉我,今晚要放火烧死你们。” “因为玉观音的事情,他把你给得罪,把放火烧死我一家的事儿告诉你,不是自找死路?”白薇专门找顾时安话中可反驳的漏洞,“我家和冯氏一家结仇,他们家出点意外,很容易让人怀疑是我家干的。难免有人心怀鬼胎,栽赃嫁祸。” 肉饺子可是稀罕东西,刘琦不拿回家,送来给顾时安吃,谁都不相信! 白云福觉得白薇说得很有道理,反而顾时安的话站不住脚。 顾时安最爱惜名声,白薇让他名声扫地,他肯定会怀恨在心。 毒死刘琦,嫁祸给白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云福问:“顾举人,饺子是从白家拿来,全都是你一面之词,你有证据吗?” 证据,他哪里有证据? 顾时安急得浑身冒出冷汗,他说的是实话,可白薇的反驳,让他哑口无言。 他肠子都悔青了,不该把这盆脏水泼在白家头上。 忽而,他看着装饺子的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饺子盆是白家的。” ------题外话------ 亲爱的们,很抱歉,今天小绫子去娘家拜年,吃完晚饭才回家,更新迟了,么么~ 第三十八章 证据确凿 他在白家住了十年,白家的一景一物,他都十分熟悉。 之前心思没有放在上面,一时没有瞧出端倪! “每家每户的盆碗,底部都会凿有一家之主的名字。”顾时安捏住了证据,乱了的思绪镇定下来,重新恢复冷静,思维又变得缜密,“这个盆底凿了一个‘复’字。” 村里办喜事,挨家挨户借桌凳盆碗,都会打上记号,以免弄错。 白云福把饺子倒出来,盆地果真有一个‘复’。 “里正,你大可去问,这之前刘琦有没有去过白家。”顾时安有底气,越来越从容。 从这个盆,联系上刘琦之前的话,他推算出这盆饺子,或许就是刘琦在白家顺手牵羊。 白云福看向乡邻。 乡邻啥也没有看见。 白薇嘴角噙着笑,并不急于辩解。 顾时安心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薇笑盈盈地说道:“顾时安,你家里有不少我家的东西吧?” 顾时安愣住,恍然记起,他之前为避免闲言碎语,从白家搬出来。他家早被亲戚搬空,白启复伤着手,日子艰难,没有闲钱给他置办家具,大多用具是从白家搬过来。 其中也有碗盆。 顺着白薇的视线望去,他桌子上的茶壶正是白家拿来的。 白薇道:“真的要搜,在你家也能搜出几个有我爹名字的碗盆。” 顾时安脸色铁青,“白薇,你胡搅蛮缠!” “我说的大实话,哪句是瞎说的?”白薇往前走一步,站在顾时安面前,气势逼人道:“我爹在镇上卖草鞋,我和沈遇与工匠在商量造房子的事情,我娘在地里干活,白离一直锁在屋子里。一个人都不在家里,谁拿饺子给刘琦?” 白薇步步紧逼,顾时安毫无招架之力。 “白离被锁,难道就不能支配刘琦?刘琦在你家四周泼了桐油,让人去查看便能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去过!” 白薇面色一变,她和沈遇回来的时候,白离说刘露送饺子过来,放在厨房里,他肚子饿了,要吃饺子。 她去厨房没有见到饺子,白离这才吐露刘琦来过。 这饺子必定是被刘琦偷走。 她准备去找刘琦,沈遇闻到桐油气味,他发现家里被人泼了桐油。 而这个时候,刘露也来找白薇,说她听到消息,刘琦在顾时安家吃饺子中毒死了,被里正撞破,顾时安狡辩饺子是从白家拿去的,里正派人来白家。 刘琦和顾时安因为玉观音有过节,刘琦前脚在白家泼桐油,后脚去顾时安那儿,白薇不得不怀疑,顾时安和刘琦联手谋害白家。 正好顾时安将刘琦中毒死亡的矛头指向白薇,她就将这口锅扣实在顾时安头上。 “你这般肯定刘琦在我家泼桐油,难道你和刘琦是一伙的?还是说……”白薇目光森冷,“你指使刘琦纵火烧我家房子?” 顾时安道:“白薇,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就问你,敢不敢让人去查。” 白薇抿紧唇角。 顾时安见状,愈发开怀,“里正,你让人去查看。” 刘露焦急不已,她为了将竹篮拿回去,才将饺子拿去厨房,装在白家的盆里。 顾时安拿来说事,虽然被白薇避过去。 里正派人去查,发现白家的确被人泼了桐油。 这装饺子的盆,就会成为铁证! “薇薇姐……” 刘露急得要哭了。 这时,乡邻回来告诉里正,白家被泼了桐油。 顾时安忍不住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云福失望的看向白薇,“我说过,他们一家离开石屏村,妨碍不到你们一家。何必呢?” “里正,我要害刘琦,不会拿自家的碗给他,白白留下证据。”白薇背脊直挺,十分坦然,“顾时安,刘琦去过我家,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可以是你指使刘琦纵火烧我家屋子,之后他找你来邀功,你端出这盆饺子给他吃,毒死刘琦再嫁祸给我。说不定你还想将刘琦的尸体放在我家,再一把火烧了,等到时候大火扑灭,可以说成是刘琦要烧死我们一家,火势太大,没能逃出去,和我们一起被烧死。只可惜,你还没有实施完后面的计划,就被里正撞破。” 白薇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的亲眼瞧见。 这一盆脏水兜头泼下来,顾时安暴怒,额头青筋鼓动! “白薇,纵使你伶牙俐齿,也得拿出证据!”顾时安攥紧拳头,眼中布满戾气,“我做饺子毒死刘琦,栽赃给白家,家里该有残留的水毒芹!按照你说的,里正来的时候,刘琦刚死,我应该来不及去处理!” 白云福觉得有道理,让人去搜,对两个人说道:“你俩都有嫌疑的话,就将你们绑去送官,由县令爷审案。” 刘露心中焦灼,频频看向白薇。 白薇目光冰冷地射向刘娟。 刘娟瞳孔紧缩。 刘露和白薇在一起,显然是知道了。 不等她多想,乡邻在厨房潲水桶搜出水毒芹,还有一些饺子和馅饼。 顾时安懵了! “是你!真的是你这畜生害死我弟弟!你咋这么心狠!他和你有多大的仇怨,要赔上一条命!”刘娟冲上来,挠花顾时安的脸,愤怒道:“我昨天看见你采水毒芹,没往心里去,哪知道你是用来害我弟弟!” 刘娟牙齿打颤,浑身忍不住抖动。 白薇明知她才是凶手,却冤枉顾时安,没有揭露她。 刘娟很害怕,冯氏知道真相会要她的命!她只能顺从白薇的意思,诬赖顾时安! 借刀杀人,栽赃陷害是顾时安惯用的伎俩,和白薇退亲之后,他接二连三的被陷害,憋屈的要命! 在他家找出水毒芹,加上刘娟的指控,顾时安坐实杀害刘琦的罪名! 相比起顾时安,刘娟更恨白薇,不可能替她说话。 白云福厉声说道:“把他绑起来,押去送官!” “我是举人,谁敢绑我?” 两个壮汉把他摁倒在地,用麻绳捆绑起来。 顾时安目眦欲裂,张开嘴,还没有说话,就被人拿着桌上的抹布堵住他的嘴。 白云福万万没想到顾时安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也不禁庆幸,他来得及时撞破顾时安,没能让他陷害白家。 他完全信了白薇瞎编捏造的话。 “冯氏,我会写状纸,将证据一并送去县衙,县令会给你一个公道。请你节哀顺变!” 冯氏快要哭晕过去,在乡邻的搀扶下,一起去县衙。 顾时安憎恨地瞪着白薇,凶狠地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白薇挥了挥手,见顾时安面容扭曲,气得要吐血,不禁勾唇。 她虽然污蔑顾时安,但如果里正没有恰巧碰见。顾时安未必不会将刘琦扔进她家,再点一把火烧了他们。 比起刘娟,顾时安的威胁更大,所以知道刘琦死在顾时安家里,她就打算利用这件事扳倒顾时安。 问刘露要来剩下的水毒芹、饺子和馅饼,沈遇会武功,让他潜进顾时安家里,把东西放在顾时安厨房里。 她打算留作底牌,没有想到顾时安自己搜厨房! “薇薇姐,刘娟如果说实话,县太爷放了顾举人,他会报复你。”刘露知道顾时安和白薇不死不休,忍不住担忧。 “不用担心,她不敢说出来。”白薇盯着刘娟的背影,眼底闪过厉色。 这个女人太过恶毒,恨她无可厚非,为了毒死她,伤害无辜的人,死有余辜! 她不禁庆幸,刘琦和刘娟都心怀鬼胎,因此遭了报应! 没有刘琦的阴差阳错,他们一家和刘露一家都会被毒死。 刘燕远远地看着顾时安被绑走,几乎咬断一口牙。 怎么也想不到刘娟办事不利,没有毒死白薇,反倒毒死刘琦,连累她的摇钱树! “没用的东西!” 第三十九章 冯氏之死 沈遇在路口等白薇。 白薇和刘露在岔路口道别,抬眼看见沈遇站在不远处等她。 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神情冷峻。 “你太冒进。” 白薇正准备道谢,被沈遇一句话堵回来。 “我若不这么做,刘露没法脱身。” 刘露证明水毒芹是刘娟给的,但是刘娟一句认错了便能摘清。毕竟饺子是刘露做的,这饺子是直接致刘琦死亡的原因。 白薇懂沈遇的意思,乔县令看重顾时安,若是包庇顾时安,不能一击毙命,就是树立强敌。 “我和他早就不死不休了。” 她愿意不计较,顾时安未必愿意罢休。 沈遇见她心里亮堂,转身往白家走。走了两步,终究忍不住告诫她两句。 “你想要击垮对手,首要分化对手的势力。顾时安得乔县令看重,你要对付他,该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站在对立面。再发生今日的事情,顾时安必死无疑。” 白薇惊诧的看向沈遇,还以为他是要训斥她。 沈遇低声说道:“你找里正散布消息找银簪,当事人都知道你的用意,顾时安会有防备。即便你找到人证,拿不出证据,乔县令要保他,你又能如何?” 白薇有几分聪明,没有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到底是嫩了一点,思虑不够周全。 她知道这一步的确走错了,可看着沈遇一副长辈教诲晚辈的模样,忍不住争辩一句,“他的名声臭了,乔县令是个好官,就不该庇护他。” 沈遇忽而笑了,“是人就会有私心,乔县令若是好官,便不会相中顾时安这个女婿。” 那时候顾时安是白薇的未婚夫,中举后忘恩负义,解除婚约。 无论在事在人,顾时安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既然将赌注压在顾时安身上,乔县令一定不允许顾时安出事。 白薇蔫了。 沈遇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顾及两人之间的关系,默默地将手收回。 “你咋懂这么多?以后我遇见这些事情,可以找你商量吗?”白薇真心觉得沈遇心思细腻,思维缜密。虽然实际上两人年纪差不多,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代,她还没有完全融入适应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能向他学习很多经验。 沈遇忍不住弹她脑门,“你好好治玉。” 白薇吃痛,捂住脑门瞪着沈遇,“你受伤之后,除了给谢玉琢押镖,其余时候挺清闲的,不用回镖行吗?” “镖行给我放三个月假。” 白薇眼睛一亮,“我参加选宝大会,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需要治玉呢!你有空的话,造房子的事情交给你?”又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他,补充一句,“你娶媳妇之前,都可以住在我家。” 沈遇原本要同意,闻言,提出一个要求,“我在家的时候,你有空得下厨。” 她做的菜很合口味。 白薇爽快答应。 回家之后,白薇担心白离坏事,叮嘱江氏短时间不要放白离出来。 她有求沈遇帮忙,准备下厨加一道菜。 正好厨房有不少水豆腐,白薇炸豆腐丸子,一碗摆在桌上,一碗端去送给刘露。 刘露眼睛通红,瞧见白薇,偷偷抹眼泪。 白薇心中有数,怕是方大娘骂了她。 方大娘眼中含泪,愧疚地说道:“丫头,对不住你,差点就害了你!” “这事和刘露无关,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娘您别再提。”白薇将豆腐丸子递给刘露,“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方大娘连忙送白薇出门。 刘露瞧着豆腐丸子炸得金黄酥香,偷拿一个塞嘴里,外焦里嫩,味道鲜美。 她舔了舔手指,打算明天找白薇,问她拜师学这道菜。 白薇不知道刘露的心思,回家的路上,撞见里正和冯氏、刘娟等人。 全都一脸愤怒之色,又很无奈。 白薇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白云福苦笑,“乔县令看了状纸和证据,审问一番,顾时安不肯认罪。乔县令请仵作验尸,刘琦是中毒,说的是饮酒过度中毒而亡,根本就不是吃水毒芹的饺子。饺子里包的是荠菜和水芹,打算拿一个饺子给狗试吃,饺子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证据被销毁,刘琦被扣押,冯氏要不回,撒泼打滚,乔县令便要将她抓起来,明摆着是维护顾时安。 他们无处去伸冤,只得先回来。 冯氏脸色苍白,哭红了眼睛,嗓音沙哑,含恨道:“就算告到知府大人跟前,我也要给琦儿讨一个公道!” 乡邻纷纷劝冯氏,民不与官斗,别将自己给搭进去。 白薇意识到沈遇那句‘人都是有私心’的话,并不只是指乔县令,还有指乡邻。他们不会为了给刘琦伸张正义,去得罪权贵,反而劝受害者息事宁人。 顾时安无罪释放是必然的。 可好在刘露脱身了,乔县令只想遮掩这件事,不会再让人去查。 刘琦死了,冯氏没有指望,她活着就是要替刘琦讨公道!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痛,死的又不是你们的儿子!” 冯氏推开乡邻,回到家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土炕,柜子上摆着两个空酒坛,还有一碗炒好的黄豆。炕头搁着针线篮子,装着给刘琦做了一半的衣裳,眼泪哗哗落下来。 刘娟别开头,不敢去看冯氏伤心绝望的模样。 这个时候,刘燕进来,递一块帕子给冯氏,“婶娘,这件事真的是冤枉顾举人,我瞧见刘娟摘水毒芹包饺子,打算毒死白薇,阴差阳错,毒死了二弟。” 冯氏猛地看向刘燕,刘燕被冯氏盯得心里发怵,“你……你不信,可以问刘娟。” 刘娟脸色惨白。 冯氏不信的,瞧着刘娟眼神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的女儿杀死了儿子! 冯氏觉得天都塌了,两眼发黑,几乎承受不住打击。 “娘!”刘娟连忙扶住快倒下的冯氏,泪流满面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白薇……一定是白薇害死二弟……” “贱人,你看我全都紧着琦儿,巴不得毒死他了,我就会看重你!你这赔钱货,咋就这么恶毒?!把你生下来就该溺死你,就不会害了我的琦儿!琦儿……你把琦儿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 冯氏嘶声力竭的哭喊,双手紧紧掐着刘娟的脖子。 刘娟被掐着翻白眼,脸色涨紫。 刘燕见要出人命,悄悄溜走。 “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娘,是白薇……” 冯氏被刺激的疯了,满脸恨意,“你给我去死!害死琦儿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娟被压在炕上,快要断过气去,死亡的恐惧袭来,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拼命的挣扎,双手乱挥,抓到针线篮子里的一把剪刀,朝冯氏肚子上刺进去。 冯氏腹部血流如注,痛苦地倒在刘娟身边。 刘娟呆住了。 “救……救命……”冯氏伸手抓住刘娟。 刘娟回过神来,吓得扔掉手里的剪刀,眼睛里布满惶恐。 她连滚带爬地下炕,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想去喊刘郎中,跑到门口,她突然停下来。摸着剧痛的脖子,想着往日冯氏磋磨她,甚至为了刘琦要她的命! 冯氏活过来,不会放过她的! 不,她不想死! 刘娟紧紧握着拳头,心里有了决定,“娘,你别怪我,我也是被你逼的!” 第四十章 下套 “走水了!走水了!刘二家走水了!” 乡邻的声音嘈杂响起。 白薇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掀开被子下床。 点燃蜡烛,这才发现沈遇不在。 她穿上衣裳,沈遇推门进来。 白薇问:“你去刘二家了?好端端的,咋走水了?” 沈遇关上门,倒一碗水喝下去,缓缓说道:“冯氏死了,刘娟逃了。” 白薇怔愣住,骤然回神,“刘娟杀了冯氏?” 怎么可能? 刘娟告诉冯氏,是她采摘的水毒芹,毒死了刘琦。两人起纷争,失手杀了冯氏? 白薇否决,冯氏并不善待刘娟,将刘娟当做物品去换钱。刘琦就是冯氏的命根子,知道是刘娟间接害死刘琦,不得要了刘娟的命?刘娟捂住还来不及,咋会告诉冯氏? 沈遇‘嗯’一声,“刘燕去过一趟刘二家。” “刘燕说的?” 白薇想不通,刘燕和刘娟是堂姐妹,两人又没有利益之争,没理由害刘娟。 “刘燕私底下与顾时安有过几次来往,她的家境并不好,这段时间家里的条件改善许多。”沈遇提点白薇,“你找上里正散布消息之后,刘燕与顾时安有的交集。” 白薇明白过来,刘燕目击顾时安推她摔井里,捏着这个把柄找上顾时安,之后两人狼狈为奸? 乔县令包庇顾时安,冯氏不肯罢休,刘燕怕这棵摇钱树倒了,将这件事告诉冯氏,劝冯氏收手吗? 顾时安惯会借刀杀人,刘燕爱财。白薇怀疑,顾时安用银子借刘燕的手对付她。 或许刘娟这件事,少不了刘燕在其中推波助澜。 否则刘娟采水毒芹给刘露这般隐秘的事情,刘燕从哪里知道的? 除非本来就是刘燕的主意。 白薇目光冷冽,拿她赚银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知道刘娟逃哪儿去了?” “该是逃去镇上,明天我让人去找她的下落。” 顾时安与白家有仇,沈遇如今多少与白家有点关系,一直盯着顾家的动静,这才发现他和刘燕有来往。 顾时安被抓,刘燕会沉不住气。沈遇便暗中盯着,如他所料,果然出事了。 “麻烦你了。”白薇心中懊恼,她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消息不灵通,是因为不太了解对手,并且没有得用的人,容易处于劣势。 如今知道自己的短板,白薇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你的消息灵通,能帮我弄来一份白启禄这一家主要来往的人员名单吗?”白玉烟对她有一种敌意,选宝大会两人会对上,白薇得提前做好准备,别再处于被动。 “好。”沈遇应下。 白薇松一口气,重新躺下,不再去刘二家。 —— 翌日。 白薇去刘二家。 屋子烧成一片废墟。 乡邻站在院门前,唏嘘不已。 “冯氏昨儿还在为刘琦讨公道,今儿就死了,真是想不到。” “衙差一早与仵作来了,说冯氏是自焚。她大抵知道没法给刘琦讨一个公道,舍不下刘琦,就下去陪刘琦!刘娟没有在屋子里,也算命大逃过一劫。” 白薇忍不住提出疑问,“刘娟躲过一劫,动静这般大,也该回来了。” 乡邻愣住了。 白薇叹息一声,“我是冯氏的话,连死都不怕了,还有啥可怕的?就算豁出命去,也得给儿子讨一个公道。”顿了顿,又说,“天干物燥,不小心走水的吧?” 白薇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暗藏深意。 果然,乡邻一听,不由得深想。 顾时安毒死刘琦,被乔县令包庇。冯氏扬言去府城状告顾时安和乔县令,他们该不会是怕事情闹大,没法收场,所以半夜里杀人灭口。惊动了刘娟,刘娟去逃命了? 这也就能说通,刘娟亲娘烧死了,她为啥没有出现! 乡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蹿上头顶。 白薇看着乡邻讳莫如深的模样,嘴角勾了勾,仵作断定冯氏自焚,是想要快速结案,否则冯氏的案子闹大,又会牵连顾时安。 从人群里离开,白薇准备去镇上。 刘露在不远处等着白薇,瞧见她过来,连忙说道:“薇薇姐,你那道炸豆腐丸子很好吃,能教教我吗?你如果不打算卖吃的,我买你这个方子咋样?” “你想学这个去卖?”白薇见刘露不好意思的挠一挠头,不禁笑道:“你只学这一道菜去卖,生意做不起来,得多会几道拿手菜。你一个姑娘家去干这个太辛苦,只是想挣钱的话,不如跟着我学治玉?” 刘露惊喜地说道:“薇薇姐,我能成吗?” 一块小石头,能挣许多银子,她和白薇一样会治玉,能够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白薇语气里带着鼓励,“只要肯下苦功夫去钻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刘露忙不迭答应,立即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方氏。 白薇想着刘露提起炸豆腐丸子,不由得望着刘燕家的方向,她的亲事已经订下来,夫家在镇上开一家豆腐作坊。 想到这里,白薇回家一趟,将多余的豆腐丸子装在竹篮里,又写下一张炸豆腐丸子的方子,吹干墨汁塞进袖中。 直接去镇上谢氏玉器铺子。 谢玉琢告诉白薇,沈遇留下话,她要找的人,住在红坊街三十七号。 白薇马不停蹄去红坊街,这一带青楼聚集,龙蛇混杂。 远远地瞧见刘娟用布巾包着头,蒙着脸,露出一双眼睛,遮遮掩掩地朝她走来。 她眸光一闪,去往曹家豆腐作坊。 刘娟看见白薇,眼里露出汹涌的恨意,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她的弟弟不会死,她也不会杀了她娘,提心吊胆,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这个世上,她最恨的就是白薇和刘燕! 她看着白薇一个人,想也不想跟上去,七拐八弯,看见白薇站在卖豆腐的铺子前。 “老板娘,一板豆腐多少银钱?”白薇指着水嫩的白豆腐问道:“我若多买,能少吗?” “姑娘,这是小本生意咧,少不了几个钱。”曹柳氏瞧着白薇穿得整齐,头上戴着一根银簪子,笑着说道:“我在镇上卖几十年豆腐,谁不知道我家豆腐点的好?你买过一回就知道!” 白薇看一眼就知道曹家豆腐点的的确好,“我和刘燕是同村的,她让我上你家买豆腐,说你家豆腐点的好。你就看在新媳妇的份上,给我便宜一些。我想做炸豆腐丸子卖,今后每天都要买豆腐。” 怕曹柳氏不信,她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布,拿出一粒炸豆腐丸子给她尝。 “你看看,我这生意能做成吗?” 曹柳氏瞧了,接过来尝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姑娘,你这手艺好,不知这方子能卖吗?”得了这个方子,她家生意会更红火! 白薇笑道:“这是祖传的方子,不卖的。” 曹柳氏很心动,白薇话说到这个份上,是没戏了。 她嘴一撇,“一板豆腐十五块,三十五文钱,我卖你三十文钱。” 白薇抿紧唇,一板豆腐本来就是三十文钱。 她装作不知道,买两板豆腐,给了六十文钱,提着豆腐离开。 刘娟看见白薇袖子里掉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快步过去捡起来,展开一看,零星认识几个字,大致猜出这是炸豆腐丸子的方子。 她紧紧握在手里,准备追上白薇,撞上一个男人。 男人身高七尺,穿着细棉布直缀,五官端正,挑着一担豆腐。 他撂下担子,连忙搀扶着刘娟起来,满脸歉意,“姑娘,可有撞伤你?” “没有撞伤我。”刘娟看着男子神情关切,他的手掌有力的托扶住她,脸颊微微一热,“对不起,我没有注意看路。” “你不用道歉,是我避让行人撞上你。”男人不放心,叮嘱一句,“我家就是前面的曹氏豆腐坊,你若伤着了,可以来找我。” 刘娟羞涩地点头。 男人挑着一担豆腐离开。 她望着男人挺拔宽阔的背影,摸着被他碰触后滚烫的手臂,心思活络起来。 刘燕那种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男人? 刘娟紧了紧掌心的纸条,他家是做豆腐的,她捡到炸丸子的方子,这是老天爷给她安排好的姻缘! 她抢走刘燕的未婚夫,拿着白薇的豆腐丸子秘方,抢先一步将炸豆腐丸子的生意做得红火起来。只要一想她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就一阵痛快! 白薇站在角落里,看着刘娟盯着曹兴业的背影出神,嘴角不由得上扬。 她缺人手,收下刘露做徒弟,刘露若是能学会治玉,总比炸豆腐丸子强。 而炸豆腐丸子她打算教给江氏,让她摆个小摊卖炸豆腐丸子,再加几道拿手的点心,正好可以让白离帮忙。他学业不精,跟着江氏将铺子经营好,今后能继承这个铺子养活自己,白老爹和江氏也安心。 白薇脚步轻快地去谢氏玉器铺子,将买来的豆腐交给伙计,招呼谢玉琢去工棚,商量雕刻一件什么样的作品去参赛。 第四十一章 荷塘童趣 白薇画几张图稿,不知道选择哪一张。 望春,玉壶,荷塘童趣,罗汉图。 “荷塘童趣吧!”谢玉琢抽出图稿,小童手持荷叶遮头,在荷塘边嬉闹,鱼儿蹦跳出水面,飞溅起水珠,能够刻画得非常生动,引发联想,营造出美好的意境。 白薇愉悦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定下图稿,白薇开始着手治玉。 粗绘的时候,白薇画上两笔端详玉石,又比照一下图稿,重新拿一张纸描画,涂涂改改,总算合了心意,剔除多余的部分,大致轮廓下来之后,白薇开始细绘。 太阳落山,白薇将线条细绘完,她放下笔墨,转动着发僵的脖子,站起来捏揉着酸痛的脊柱。 将帝王绿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装进竹篓,拿一包解玉砂盖在上面。 谢玉琢正准备问白薇晚饭吃啥,见她要走,“不住在这儿?” “家里有治玉工具,我就不住在这儿。等玉器雕刻好了,我再给你看。”白薇来一趟镇上,是给谢玉琢选图稿,再顺一点捣碎研磨好的解玉砂回去。 解玉砂很重,谢玉琢主动背着竹篓,“我送你去租牛车。” 两人一起走出铺子,去集市坐牛车。 集市挨着码头,今儿不是赶集的日子,仍是人来人往。 白薇瞧见有人在码头边摆着馄饨摊子,船夫和卸货工人,打着赤膊,随意寻一块地儿蹲着吃馄饨。 一碗馄饨三文钱,粗略一数,大约有十几人在等着。 一天算下来,能有不少进项。 谢玉琢催促道:“你在看啥?这解玉砂太重了,赶紧走吧!把我压坏长不高,找不到媳妇儿,你可得赔一个给我!” 白薇扫过他八尺高的身材,鄙视道:“你高就找到媳妇儿了?” 谢玉琢噎住。 白薇懒得怼他,“我想在这儿盘下一间铺子,用来卖吃食。” 在这里好做生意,人流量大,只要手艺好,自然能积攒客源。 “我爹的手治好了,得干回老本行,编草鞋卖就是勉强糊口,等入冬压根没有生意。我大哥念书走仕途,白离不是念书的材料,不论是石雕还是治玉,他都吃不了这个苦。他对我成见很深,留在身边不太好。在这儿开一间铺子,我娘在这儿经营,他在一旁帮忙记账,顺便搭把手。等他娶媳妇儿之后,我娘将手艺传给他媳妇,小两口接管这间铺子,今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白薇不想管白离,他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江氏和白启复不能不管,她只好多做打算,给白离安排好一条路子。他懂得珍惜,一辈子能够衣食无忧。若是不知惜福,是死是活她都会撒手不管。 “这一带的铺子都是租赁,不会盘让出来,每月租子钱挺高,合同一年一签,每一年都会上涨租子钱。许多人都是先摆摊儿试试水,你有这打算,不妨让你娘先摆摊儿。真的想要盘下一间,倒真有那么一间。”谢玉琢指着馄饨摊子对面,临街紧闭的一间铺子,“这间铺子赵老爷上个月盘下来,你可以找他,能不能转给你。” “再看看吧。”白薇不认为赵老爷是好说话的人。 想从他手里要东西,那得付出代价。 谢玉琢道:“我和他有点交情,待会去探探口风。” 白薇不想欠人情,这个地段确实好,也便没有拒绝。 —— 白氏玉器铺子。 白玉烟右手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桌子上面铺展一张宣纸,她用左手提笔描画出一副图稿。 白薇若是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正是她和谢玉琢敲定的‘荷塘童趣’。 白启禄坐在一旁喝茶,没有打扰白玉烟,见她收笔,拿着图稿看了两眼,瞧不出好坏,却是十分信任白玉烟的眼光。 “烟儿,你打算用这副图稿雕刻玉器参赛?” 白玉烟搁下笔,信誓旦旦,“爹,您别小瞧这副图稿,我今年再给您摘夺桂冠!” 那一年,白薇便是借着这件玉器,横空出世,彻底打响名声。 在玉器圈子站稳脚跟,入了段罗春的青眼。 今年无论如何,她都要借着这件玉器拜入段罗春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白玉烟摸着自己的手,这一回她抢夺了白薇的先机,一定将白薇死死踩在脚底下,不给她出头的机会! “我听说白薇也在学玉器,你说她今年会不会参加?”白启禄不放心道:“你的手伤着了,能治玉吗?” “她参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这个时候的白薇太稚嫩,白玉烟并未将她放在眼里,“您放心,我会将玉器雕刻出来。” 白启禄心里稍安。 白玉烟将图稿收起来,漫不经心道:“大伯家日子渐渐改善,奶许久没有和他们来往。大伯再怎么说都是奶的亲生儿子,也该去看一看。” —— 白薇在铺子里买了绿豆,红豆,芡实回家。 当即将绿豆和红豆浸泡在冷水里,又将芡实放锅里蒸熟,去壳装在簸箕里晾干,等明天一早碾成粉,加上桂花做芡实糕。 伙计已经把豆腐沥干水,白薇取出来揉碎,炸了一碗豆腐丸子。 忙活完累得腰酸背痛,洗完澡,倒在床上睡得黑甜。 心里惦记着事儿,天未亮便醒过来,起床去厨房做点心。 白薇经过白孟和白离的屋子,瞧见屋子透出昏黄的余光,白孟坐在窗前的书桌边温书。 绿豆浸泡一夜,白薇将绿豆去皮,上蒸锅蒸,接着开始炒红豆沙。 江氏起身来厨房的时候,白薇已经将绿豆糕做好,一半里面是豆沙馅儿的,一半是纯绿豆糕。 “真香,你做的是啥?”江氏瞧着白薇将一块块小巧精致的绿豆糕,装在油包纸里,糕点面上还印了花纹,好看极了。 “绿豆糕。”白薇拿着一块塞进江氏嘴里,“咋样?” 江氏咬一口,松软细腻的绿豆沙在嘴里化开,油润清甜,和外边卖的干豆糕不同。 “你这个比外面买的绿豆糕好吃,是咋做的?”江氏笑眯眯地说道:“你上回炸的豆腐丸子也好吃,阿遇一个人吃了半碗。” “我在里面加了油。”白薇将绿豆糕打包好,又将芡实糕和豆腐丸子分别包好,装在包袱皮里。“娘,我打算盘下一间铺子,你带着二弟去做点心卖,这样他也有一个正经营生,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江氏心里正犯愁呢,天儿转冷,白启复编的草鞋卖不出去,家里又断了进项,全指望着白薇一个人挣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她最放心不下的是白离,关在家里不是一回事,白薇的提议很心动。 江氏有顾虑,迟疑道:“哪有男人进厨房的?他做这些不得被村里人指点?” 白薇嗤笑一声,“笑穷不笑娼,咱家有钱谁会笑话?” 江氏沉默,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谁也不想跟他们一家沾边,背地里没少说闲话。 穷日子过怕了,江氏想想就心里发慌。几乎没有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可我的手艺一般,能卖点心吗?” “我教您。白天我做玉雕,晚上腾出空教您做点心。” “好咧!” 白薇见江氏同意,脸上露出笑意。 江氏煮一碗稀粥,烙几张面饼,当做早饭。 一家人吃完早饭,白孟打算去书院,白薇唤住他,“大哥,我做了一些点心,你带去书院给同窗分着吃。” 白孟接过包袱,闻到一股清香,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抬手摸了摸白薇的发顶,“小妹有心了。” 沈遇坐在桌边,盯着白孟放在白薇头顶的手,视线又落在白孟手里拎着的点心,眸子不由得沉了沉。 白薇拍开白孟的手,“我打算给娘开一间点心铺子,让你给宣传点心呢!” 白孟还未来得及说话,白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白薇,是你弄伤烟姐儿的手了?!” 第四十二章 参选 江氏脸色发白。 刘老太不是个善茬。 慌张地推着白薇进屋去躲起来。 “躲啥躲?”刘老太气势汹汹走进来,唬着脸,伸手去掐白薇,“烟姐儿的手是你这贱蹄子能动的?你这条小贱命都比不上她那只手!” 江氏连忙挡在白薇面前,刘老太狠命地掐拧江氏腰侧软肉,痛得江氏红了眼眶。 “挡!我让你挡!”刘老太身子骨硬朗,抬脚踹江氏跪在地上。“老贱货生个小贱货,成天在外祸害人!你不会教小贱种做个人,老娘教你做人!”抓住江氏的头发,用力打了她两耳光,指甲在江氏脸上刮几道抓痕,扯下一把头发。 江氏痛叫一声。 白薇愤怒,双手被江氏紧紧抓住,她哀求着白薇,不要招惹刘老太。 白启复按住白孟,他把江氏护在身后,“娘,那是误会……” “不是你们,还会是谁?一家子丧门星,自个没活路,黑心的祸害你二弟!”刘老太想着白启禄愁眉不展,说白薇弄伤白玉烟的手,不能治玉参加选宝大会,她憋了满肚子火气,从闺女家赶回来,找白启复一家算账。“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兄弟拉扯大,送你去学本事养家糊口,你弟没有啥本事,你是他哥哥,照顾他不应该吗?禄儿好不容易干起正经营生,小贱种要断他的财路!这是你教的好闺女!”刘老太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白启复攥紧拳头,没有动。 刘老太捶打着胸口,“我的命咋这么苦哟!一个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是要把我给气死!我不活了,到地下找你爹告罪,没能把你们给教成器。”说着,就往墙壁上去撞。 白启复额角青筋爆鼓,扑通跪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四十多岁的人,头发白了一半,被刘老太逼着跪下。 这一跪,跪在白薇的心口,酸胀闷痛,她紧紧握着拳头,挣开江氏的手。 如果任由打骂,没有尊严的被折辱就是孝道,要这孝顺的名声有何用? 去他娘的孝道! “奶,你放心去,我会一日三炷香,好酒好菜的供奉你们。”白薇拉拽着白启复站起来,“你再跑快一点,头再低一些撞上去,保管一头撞死,不用再多撞几下,少受点痛。” 刘老太要被白薇给气死! 她压根不想死,就拿寻死逼白启复。 一逼一个准! 刘老太就要往地上倒。 “奶,今儿这地还没扫呢,您多滚几圈。”白薇贴心的把凳子给拉开。“特别是桌子底下。” 刘老太脸色青白交错,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道:“夭寿哦!……小贱人,你干啥,救命啊,小贱人杀人了——” 白薇拎着刘老太丢出门外。 刘老太哎哟一声,张嘴要破口大骂。 “你可劲的闹腾,反正我家在石屏村名声早就臭了,再加这一桩不痛不痒。”白薇冷笑一声,“你今儿在我家咋闹事,明儿我就上二叔玉器铺子闹。你再欺负我爹娘,我不能打你,只能在二叔那儿找补回来。” “你!” 白薇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刘老太。 刘老太脸色铁青,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白启复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死!教出这么个灾星活活气死我,逼死你二弟!” 白启复没有吭声。 刘老太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心气儿不顺,拉着脸,“你二弟家日子不好过,我多帮着他们,你心里存了怨气。禄儿生意难做,一个人养着我,没问你伸手要一文钱。现在你家日子好过,总得出银子赡养我。” 江氏看向白启复,见他点头,取出荷包,准备拿二两银子给刘老太。 刘老太将荷包抢过去,又去抢白孟手里的包袱。 白薇冲上去扣住白老太的手,往后一拧,痛得刘老太哇哇叫。 “当初分出来,你就把话说明白,不靠我爹养,所以只给他两亩地,一文钱没分给他。他孝敬你,是他有良心,敬着你是他娘。你想仗这层身份蹬鼻子上脸,在我这儿不管用!” 白薇从刘老太手里抢过荷包,拨出一两银子扔给她。 刘老太被白薇给唬住,没有想到这死丫头变得这般蛮横! 她恨得咬牙,“白启复,分家了,我也是你娘,孝敬老娘是你的本份!你家要造新房子,给我腾出一间屋子。你弟养我好几年,也该你尽尽孝心。”刘老太不敢看白薇,丢下这句话,逃命似的跑了。 白启复愚孝,白薇再厉害,还不是得听白启复的? 等她住进白家,再磋磨白薇,她就不信收拾不了这死丫头片子! 白薇很厌恶刘老太,对他们一家没有好心,心肝全偏向白启禄一家。 “爹,您不能这般愚孝,被奶欺负。您的手废了,她二话不说分家,这么多年,也没有来咱家看一眼。眼见日子好过,她想回来住,您让她住进咱家,就没有安宁日子过!”白薇知道她爹孝顺,刘老太再让他心寒,也会担负起责任,“您可以赡养她,每月给她几十文钱。奶要回来住也成,祖宅收惙好给她住。” 想住新房子,没门! 白启复想说什么,江氏捂着脸喊疼,他连忙去给江氏拿伤药。 白薇瞧着江氏的伤,怒气填胸。 “她到底是你奶,一个孝道压在头上,咱们能把她咋样?忍一忍,等她气劲儿过去就好了。”江氏习以为常,劝白薇收敛脾性,“别让你爹难做。” 孝道融入他们的骨血,根深蒂固。 白薇不能理解江氏,被人欺负到头上,处处忍让,活得窝囊憋屈。 想要他们改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憋着闷气,关在工棚里治玉。一时失手,切割掉荷叶部分。 白薇看着豁去一大块的帝王绿,脑袋都懵了。 参赛不止是雕工,玉石也极为考究,必须是名贵玉石。 她手里的银子并不能让她换一块石头,就算有家底,时间上也不允许。 白薇强忍着崩溃,极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设法将玉石修复。 一天一夜,白薇都没有出工棚,饭也没有吃。 江氏和白启复以为白薇在赌气,不敢进来吵她,让沈遇端饭进来。 沈遇推开门,工棚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缕光线从窗户缝隙照进来。他看见白薇仰靠在椅子里,脸色微微苍白,整个人透着颓丧的气息。目光空空地望着桌子上的帝王绿,已经雕刻出雏形,顶部被突兀的削去一块。 他愣住了,似乎从认识她开始,她便一直朝气蓬勃,纤细的身体里蕴含着强韧不屈的力量,任何艰难地处境,都无法将她给击垮。从未见过她如此丧气的模样! “遇到困难了?”沈遇将饭菜搁在她面前,“明天动土,准备造新房子。” 白薇打不起精神,这块帝王绿缺失一块,她尝试修复,效果差强人意。除非,她将尺寸缩小。 她揉着胀痛的额头,缓缓地摇头,“我没事。” 是她的心态崩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发生。刘老太的出现,江氏和白启复的态度,她失手坏了作品,桩桩件件的事情齐齐压过来,她觉得很累,失去了动力。 沈遇隐约猜到一些,看着恹恹地缩在椅子里,鬼使神差地抬手放在她的发顶,“子女心中都装着爹娘,饶是再心寒,那一份血脉亲情都没法割舍,你不愿白父白母与白老太太有牵扯,他们不能不管白老太,你可以从根源上动手。” 白薇微微一怔,他宽厚有力的大掌盖在发顶,她的心间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似乎在她处在逆境或者做错事情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面前,帮助她或者指点她。 沈遇对上她诧异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收回手,搓一下掌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发丝柔顺的触感。 “山不转路转,境不转心转。”他将饭菜往她面前一推,“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解决麻烦。” 白薇默念这一句话,突然间醍醐灌顶,眼睛焕发出光芒,“我知道怎么修复了!” 她准备继续治玉,看着还残留余温的饭菜,端着碗狼吞虎咽。 沈遇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浅淡的笑容。 ——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选宝大会。 谢玉琢与白薇早早抵达县城,站在会场入口排队。需要给作品贴上标签,鉴玉师筛选出有参选资格的作品,再由专人摆放在大厅供人展览鉴赏。 十二月的天很寒冷,依然抵不住参赛者的热情,陆陆续续而来。 白玉烟和白启禄下马车,一眼看见白薇和谢玉琢两个人。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明天早上七点更新!么么~ 推好友蓝牛新文—农门有甜:病娇夫君小悍妻 魏华音功成名就时,嘎嘣一下死了!穿越了! 原身肥胖黑丑,横行乡里,把继母继妹欺负的宛如小白兔。 未婚夫强势退亲,一时怒愤怨恨继妹勾引未婚夫,大闹乡里,污毁继妹名声,被亲爹活活打死。 还没等她报仇,转眼被面慈心毒的继母卖给了病秧子做妻。 对着她一身肥胖黑丑,宛如娇花仙子的小夫君竟然吃得下嘴,天天想着圆房。妈蛋!叫的比她还浪! 外人都骂好白菜被猪拱了,她家白菜已经洗剥干净,“娘子!天黑了!” 白玉染重生了, 这一世,他定要用尽计谋手段把她娶回家,藏起来! 他在她打猎路上跌倒,他丢帕子,他落水,妈的!被别人救起了!? 娘子!别走!我再落一次! 第四十三章 竞价 白薇困得不行,冷风吹刮在脸上,冻得人精神点儿。 “这鬼天气太冷了,前边咋就不快一点?我快冻成傻狗了。”谢玉琢冷得缩脖子,跺脚,瞧着白薇长着俩黑眼圈,“那点儿玩意,你今早才抛光好。还说雕刻好,送来给我掌掌眼。” 啥样儿他都不知道。 谢玉琢摸着怀里抱着的木盒子,悄咪咪地掀开一条缝。 油绿浓翠的玉器一点一点显露。 “大姐,你咋在这儿?” 白玉烟突然出声,吓得谢玉琢猛地将盒子盖上,差点打翻在地上。 “你们也是来参加选宝大会吗?”白玉烟见谢玉琢宝贝似的捂着盒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抬头望着长长的队伍,“外面天寒地冻,你们跟我一起进去?” 谢玉琢很心动,羡慕白玉烟,她是上一届魁首,有特殊权限。 白薇婉拒,“我们是新人,按照规矩行事,二妹你和二叔先进去。” 白玉烟没有勉强,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朝白启禄走过去。 白启禄问她,“白薇来参赛?” “谢玉琢是她师傅,陪谢玉琢过来见世面吧。”白玉烟讥诮道:“估摸着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白启禄乐了,“闺女,你真给爹长脸!” 白玉烟叮嘱看门的人,待会白薇没拿到进场资格,当做她的亲属,放白薇进场。 让白薇亲眼看着自己如何夺去属于她的荣耀! 白薇看着白玉烟望来的那一眼,饱含深意,觉得莫名其妙。 “走了走了,到咱们了!”谢玉琢推着白薇往前走,把木盒子摆在桌子上。 管事‘啪叽’将沾着米糊的标签给贴上,拿着毛笔写上排号。 另一个仆从,抱着盒子进入一侧屋子,一刻钟出来,手里端着木盘,玉器搁在木盘上面,用一块红布遮盖,领着白薇与谢玉琢去往展厅。 这是获得参赛的资格。 展厅很大,能容纳四五百个人。三面全都是座位,一排一排呈楼梯式,鉴玉人坐在最前面中间位置,邀请来的贵人则是坐在第二排。中间的场地空出来,则是摆放着一张四方桌,用来摆放玉器,由鉴玉人点评后,再让拍卖人介绍竞价。拍卖人后方一整面墙壁嵌放多宝阁,入选的玉器摆放其中。 白薇的作品排在第三十六,玉器放在标号三十六的台面上,取来一块木牌递给白薇,领着她在对应的位置坐下。 进展厅的人,全都安静规矩入座,偶尔与同伴低声交谈。 白薇看见赵老爷也来了,白玉烟坐在他身边,俩人谈笑风生。 “嚓,难怪白家玉器铺子生意红火。白玉烟夺得魁首,这些玉石商贾,都在吹捧她。”谢玉琢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胳膊肘撞着白薇的手臂,“你有把握能赢吗?” 白薇初来乍到,还没有融入玉器圈子,这一潭水究竟有多深,她还不知道。 她如实说道:“没数。” 谢玉琢的脸像霜打的茄子,皱巴巴的,“你的手艺虽然好,来这里的也不是普通人。咱们拿不到魁首,能得个最佳工艺奖也不错。” 白薇深以为然。 “我们也去和赵老爷打个招呼。”谢玉琢拉着白薇过去。 白薇还未靠近,就听见赵老爷对白玉烟道:“白小姐,你看中集市那间铺子,明日我让管家将地契给你送去。你参赛的作品,还得卖给我。” “赵老爷是爽快人,这玉器花落谁家,可不是我说了算,还得看它能不能入您的眼。”白玉烟收下赵老爷的心意,看见白薇朝他们走过来,还有一小段距离,白薇丢下谢玉琢重新回了座位,“赵老爷,先失陪,我看见大姐了。” 赵老爷顺着白玉烟的视线望去,看见白薇和谢玉琢时微微一愣。 上个月谢玉琢问他要那间铺子,白薇想要盘下来,他给回绝了。白玉烟是上届魁首,这一届选宝大会,她声望很高,因而贿赂白玉烟,分一杯羹。 现在白薇也参加选宝大会,以她的雕工有取胜的机会。 他不禁失笑,谢玉琢和白薇没有本钱,拿不出上好的玉石,饶是雕工再好,也要大打折扣。 白玉烟准备去找白薇,一位发须灰白的老朽,先她一步坐在白薇的身边。 她的脸色不由得大变! “段师傅,他和白薇相识?”赵老爷坐不住了。 白玉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段罗春向来深居浅出,一直在府城。白薇都没有去过府城,她怎么认识段罗春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酸气,僵硬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做梦也想不到段罗春会亲自来参加选宝大会! 这样也好,让段罗春看着她怎么压住白薇的光环,再一次夺得桂冠,后悔他看走了眼! 白玉烟怒气冲冲地回自己的座位上,让人将她的作品,安排在谢玉琢的前面。 白薇不知道她又被白玉烟给恨上了,被老朽缠问帝王绿。 “丫头,你那块石头刻成玉器了?”老朽仍是惦记着那块玉石,好玉和好的玉雕师一样难得。 白薇颇为头疼,“我拿过来参赛了。” 老朽瞪圆了眼睛,坐在白薇身边不走了,看看她到底刻成啥神仙玉器! 默默地安慰自己,白薇能参赛,不算太糟蹋那块玉。 —— 大赛很快开始。 贵宾与鉴玉人进来,依次入座。 会长派人到处找段罗春。 知府很看重这一届选宝大会,特地让段罗春亲自走一遭。 眼下大会开始,人却不见了! 急得额头冒冷汗,突然看见他坐在参赛者的座位上,想上去请人,被段罗春给瞪了回来。 段罗春咳嗽两声,比划了手势,会长领悟过来,上台去致辞,讲述规则。 “每一件作品,由鉴玉人点评后,记载玉器特征优劣、等次、价值。等参选作品一一点评、竞价之后,再择前二十名依次排列供人鉴赏,得选出最终排名。” 接着拍卖人上场,侍从端着一号作品放在四方桌上,揭开红布,露出一件和田玉雕刻的玉器,名为踏雪寻梅。 风雪中一位老人手握拐杖,远望一株梅花树。淡黄皮色上精琢浅雕两枝遒曲寒梅,梅花的造型端庄闲雅,花蕾和枝叶层次分布,生机勃发。 “踏雪寻梅采用上等和田玉,玉质油润,雕工精美,从侧面似乎能够看见梅花渐渐怒放,鉴玉师评为上品佳作。竞拍底价五十两起,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两。”拍卖人拿着木槌敲击一下,让人竞价。 白薇觉得这踏雪寻梅无论玉质或者雕工,都属于上等,翘色部分稍弱,打了折扣。 果然,最终交易价格在一百一十两。 之后的作品好次掺杂,三件品相不佳的玉器,方才有一件好的玉器。 白薇看着都快睡着了,听见拍卖人报出‘三十五号’作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如果排在前面的作品雕工出神入化,翘色构图都很高深,对她的作品会有很大影响。 相同水平的话,大家下意识会偏向前面那一件。 侍从将红布一点一点揭开,整件白绿两色的翡翠玉器暴露在众人面前。 白薇惊愕地看着展台上‘荷塘童趣’的玉器,内心十分震惊! ------题外话------ 选宝大会是小绫子胡诌的,哈哈哈,别较真呀,么么~ 第四十四章 打脸! 谢玉琢眼睛瞪直了,“怎么搞的?我们不是三十六号吗?怎么提前一号了?咦……不对啊,咱们的是帝王绿,你换了原石?” 白色的玉雕刻孩童、莲花、锦鲤,头顶的荷叶是一片绿,点缀着几颗白色的露珠,仿佛要从荷叶边滴坠。 白薇盯着玉器,目光渐渐沉下来。 荷塘童趣是她前世获奖的作品,她在乡下生活时得来的灵感。 现在被另一个人雕琢出用来参赛。 她怀疑图稿泄露。 谢玉琢很吃惊,这图纸不是从他这里流传出去。 他不知道图稿被人复制,夸赞道:“你够可以的!换块石头,效果很不错。这两种色彩的强烈对比,能够直观烘托、突出主题。意境和氛围更好,简直就是雕活了!” 白薇的脸黑了。 谢玉琢浑然不觉,盯着展台,听着鉴玉人赞不绝口,乐开了花,笑得嘴角咧开到耳根。 喜滋滋地搓手,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你看见了吗?那些玉石商眼睛都亮了,咱们铁定稳了,十有八九会获奖!” “这件玉器很有童趣,刻画的非常生动,我们能够切身感染到孩童戏水的欢乐,又能听见鱼儿跃出水面的‘哗啦’声。构图别出心裁,细节刻画很逼真。无论是色彩创造出的意境或者是雕工,都无可挑剔,具有收藏和观赏价值。”拍卖人朗声说道:“底价三百两白银。” 众人哗然。 玉质上等,雕工,翘色,都非常纯熟。 三百两起……价格会不会太高了? 眼光毒辣的人,已经嗅出一丝不同寻常,从雕工上几乎分辨是出自谁的手。 一时间,竞争十分激烈。 赵老爷缓过神来,一般上届魁首的作品,会放在最后压轴。 万万想不到会提前放出来,他当即让人开价:“八百两!” “稳了稳了!”谢玉琢狼血沸腾,激动得不行,其他人出一次高价,他挥一次拳头,“前边最高的价格只有三百两,咱们这个直逼两千两,还有谁能超过我们?” 谢玉琢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飘出来了,翻起跟斗,看见无数的金元宝将他掩埋。 白薇幽幽地看着他,露出一口白牙,皮笑肉不笑,“告诉你个好消息。” “啥?” “我没有换原石。” 谢玉琢呆若木鸡,笑容僵滞在脸上,一寸寸龟裂。 “这……这不是咱们的?” 谢玉琢欲哭无泪,三千两啊! 他们能超过吗? 不对! “我们也是荷塘童趣,一样的作品,会说咱们是抄袭吗?”谢玉琢觉得自己要被一道道晴空响雷劈得四分五裂!“完了完了!我是造了啥孽哟!别说保住祖产,名节都要不保了啊!”好在选宝大会挺人性化,价格不合心意,他们可以取消交易,不至于血本无归! 白薇没有搭理谢玉琢,她想知道这件玉器成交价。 “三千两!成交价格三千两,目前是竞价最高的作品,遥遥领先。”拍卖人翻开牌子,含笑道:“这件玉器出自上一届魁首白玉烟之手,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夺得桂冠!” 赵老爷领到木牌,听到拍卖人揭露是白玉烟的作品,松一口气。 这三千两银子,没白花! 白玉烟不太满意,当初白薇的成交价在四千两。但荷塘童趣相较她上一届的作品,多出二百两。 她站起来,端庄娴雅,朝众人点头以示感激。 回头看见白薇青黑着脸,谢玉琢萎靡不振,段罗春若有所思,白玉烟一颗心踏实了。 不禁勾着嘴角,朝白薇友善一笑。 白薇冷冷盯着她,白玉烟穿越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如果两个人来自同一个世界,她知道荷塘童趣,便不会奇怪了。 “接下来,三十六号作品,驱邪避瘟。”拍卖人报出名字,众人一脸惊讶。 送来参选的作品,名字全都是诗情画意。 这个就独特了。 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想瞧瞧是怎样的作品,被扣上这样的名字。 白玉烟眼底露出嘲讽,能卖出二百两都算不错! 谢玉琢几乎要跳起来,鼓着眼珠子狠狠瞪着白薇,“你刻的是啥玩意儿?”一听名字准得凉! 白薇抿着嘴没有吭声。 段罗春也瞪直了眼,气急败坏,想怒斥白薇,又没有立场,气呼呼地将手揣在袖子里,看白薇将玉石糟蹋成啥样儿。 侍从瞧着众人姿态闲散,并不太期待的模样,一把将红布揭开。 众人带着好奇心粗粗一瞥,转而精神为之一震! 帝王绿! 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细细观赏作品的本身,这才发现雕刻的是一只蝎子。 两只蜷起的大钳子,似两个收回的大拳头。蜷起的多条腿,宛如长矛大刀,给人一种壁垒森严的强大感觉。尖细储藏毒液的尾部,甩到背部上方,似张弓搭箭,气势逼人。 这件作品给人视觉上很大的冲击,无人敢雕刻蝎子来参赛,更无法雕刻出这份傲视群雄的霸气,似乎无坚不摧又坚不可摧!需要怎样一种心境,才能将它的气势雕刻的如此淋漓尽致? 段罗春被震撼住。 白薇之所以大胆求新,受时间和材料的限制。 用玉石雕刻,本来就是惜料如金,因材施艺。雕刻不成荷塘童趣,又因为刘老太与刘家一事,她以毒蝎为载体创作,实则将自己代入其中。 参赛本就是看中艺术本身和收藏价值,蝎子与‘携子’同音,为吉兆。 会场静默了数息,有人打破沉默,“这件作品抓住了蝎子的特征,它肢体的刻画仿佛蝎子在扭动、喘息,让它活了过来。” “蝎子是镇邪攻毒之物,它的造型似在防守,又似蛰伏,蓄势待发。雕工精湛,采用多种雕法,既有南方之秀,又有北方之雄,魅力独特。”拍卖人笑了一下,“这玉质本身便是罕见的帝王绿,加上巧夺天工的技艺,不知道能不能脱颖而出!” 白玉烟等着看笑话的,当看到栩栩如生的玉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玉琢的技艺有如此高深吗? 根本不可能! 隐隐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被她深深压下去,不敢去想这是出自白薇之手! 白玉烟咬紧了嘴唇,认定谢玉琢花大价钱请人雕的作品! 白启禄心里不安,他分不出好坏,可现场的氛围让他十分忐忑。 “烟儿,你别担心。这件玉器玉质上乘,雕工精美又如何?这个蝎子是毒物,谁花大价钱买它?” 听到白启禄的话,白玉烟并没有放松。在玉雕师的眼中,翡翠蝎子是上佳的题材。能够辟邪趋吉,蕴含独甲一方、君子慎独的寓意。 因为它的另类,在重要场合不会选用它。 眼下正是因为它的独特更为夺人眼球! 白玉烟双手紧紧交握。 拍卖人看着侍从送呈上来的底价,不由得看了鉴玉人一眼,“驱邪避瘟,底价二百两,竞价开始!” 会场鸦雀无声。 拍卖人惊住了,这是无人竞价? 从未有过的事情! 白玉烟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低垂着头,嘴角愉悦的上扬。 或许是她多虑了! “三百两!” 这一声竞价,似乎打破了桎梏。 “三百一十两!” “四百两!” “……” “两千六百两!” 谢玉琢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屏住呼吸,听见价格在两千九百八十两停下来,差点心脏猝停! 白薇也很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 难道要输给剽窃她作品的人吗? 拍卖人在倒计时。 白玉烟眼底的笑容更浓了,即便是帝王绿又如何?谢玉琢初出茅庐,谁会给他面子? 拍卖人前面报出她的作品,大多数人会给她留面子,之后的作品竞价会留有余地,不会得罪她。 这件作品能卖到将近三千两,已经是谢玉琢祖上积德了! 白玉烟放松的靠在椅子里,几乎毫无悬念,她能夺得魁首! “四千两!” ------题外话------ 亲爱的们,每天早上七点钟更新哟,么么~ 推好友文《邪妃惑世:逆天言灵师》/长歌欢 她是仙灵界人人敬畏的神级言灵师。 说破——万物可破。 说死——无人能活。 一朝陨落,变成无法修炼的废物。 不能修炼又如何,言灵出,控天地,打脸虐渣势不可挡! —— 彼时。 她红衣张扬,风流肆意,谈笑间尸横遍野,世人畏之如魔。 他白衣蹁跹,淡漠薄凉,抬手间起死回生,世人敬之如仙。 当光与暗强强碰撞,谁又夺了谁的心,谁又控了谁的魂? 她眼尾轻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与玥公子春宵一度,死而无憾。” 他眉宇寒凉,“——如你所愿。” 第四十五章 作弊 角落里有一个人竞价。 白薇望去,看不清竞价之人的面容,隐约看见侧面轮廓,十分年轻。 他坐在轮椅里,披着斗篷,搭在扶手的手,握着一串佛珠。 段罗春看见来人,眼中闪过讶异,看着白薇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随即,又觉得他多想了。 帝王绿价值不菲。 白薇的雕工出神入化,更提升它的价值。 玉石雕刻无我,而白薇的作品却是物中有我。精湛的雕工,让人惊叹。 那人竞价,无可厚非。 “雕刻蝎子很简单,可这一份境界却很难得。选宝大会,最看重的是雕工。这件作品,无论是雕工和玉石,值得让人一掷千金!”段罗春环顾四周,看着暗自思量的各位贵宾,“诸位能受邀前来参加选宝大会,应该知道其中的规则,公平公正。”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知府为何要他亲自走一遭的用意。 往年夺魁的人,不会再继续参赛,担忧拿不出作品,会累了名声。 而如今白玉烟连任两届参加选宝大会,与她有利益往来的人,必定会让她再次夺魁。 白玉烟脸色煞白,慌了! 没想到段罗春替白薇出头! 急切地看向竞价的贵宾,期望他们不要被段罗春煽动! 贵宾见到段罗春,认出他之后,暗自心惊。 哪里还敢顾虑自己当前的利益?而且白薇的雕工,有目共睹。即便刻意压制,凭着她的手艺,今后仍旧可以一飞冲天! “四千二百两。” “四千八百两。” “……” “……” “五千六百两!” 白玉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发抖,指甲将掌心抠破。 白启禄脸色青的发绿,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他们一半! “烟儿……” “闭嘴!”白玉烟情绪失控,怒喝一声。 “六千八百两!” 拍卖人一锤定音! 白玉烟牙齿几乎咬断! 赵老爷脸色难看,没有想到白薇竟是这一届的黑马!看见作品是帝王绿,他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可他已经拍下白玉烟的作品,再竞争白薇的作品,两头都讨不得好。 谢玉琢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六千八百两的数字在他脑子里不停的转动,拆开来他好像都认得,组成在一起,他都不敢认! 白薇内心同样震动,没有想到身边的老朽会替她说话。 她不禁看向角落,侍从将木牌递给他身后的下人。 “薇妹,我在做梦吗?你掐我一下!” “你自己掐。” 谢玉琢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龇牙咧嘴,激动得手脚颤抖。“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有这银子,我可以娶媳妇儿了!” 白薇冷笑,“你还在做梦吧?我的参赛作品,和你有啥关系?” 这一剂猛药下的,谢玉琢腿不抖,手不颤,人差点厥过去。 瘫倒在椅子里,长吁短叹。 段罗春赞赏道:“丫头,是我看走眼了,如今是后生可畏啊!” “您过奖了。若非您刚才仗义相助,我哪里能取得现在的成绩?” 段罗春摇了摇头,“任何荣耀绝非偶然,都是汗水与勤恳堆砌。你担得起这份荣誉,不应该被埋没。” 白薇开心中又带着酸,自己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即便在利益至上的背景下,仍然不缺乏正直的人,为你秉持公道。 之后的作品,段罗春与白薇点评交流,两个人受益匪浅。惊叹对方的独特见解与创新的宽广思维,又生出一种惺惺相惜。 竞价很快结束。 侍从搬来一条长桌,前二十名作品,依次排列。 毫无意外,白薇的作品获得魁首。 白玉烟屈居第二。 望月怀远的作品获得第三。 “今日夺魁的作品,算是剑走偏锋,却一路过关斩将,独占鳌头!”会长邀请获奖的人上台,卖一个关子,“究竟是谁雕刻出这般独特的作品呢?” 众人纷纷看向谢玉琢和白薇,能够雕出这般气势傲然的作品,必然是谢玉琢。 白玉烟死死盯着谢玉琢,敢挡她的路,别怪她心狠手辣! “你们肯定没有猜对!”会长神秘地说道:“有请三十六号参赛者白薇!” 白薇?女人?! 众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白启禄反应激烈,“作弊!白薇作弊!” 白玉烟根本不相信白薇有这个能耐,脸色难看,“白薇是我大姐,她学玉雕才几个月,哪里能有这份雕工?来参赛的诸位,哪位不是经过千锤百炼?这个奖颁发给她,将我们置于何地?又有何公平可言?” 大家全都懵了,有人敢作弊? 白薇太年轻,又是个女人,谁都不相信她有那般气魄。 大多信了白玉烟的话。 白玉烟心中冷笑,白薇找死,她就成全白薇! “会长,若拿别人的作品参赛,除名处置,将永不许参加选宝大会!” 会长不由得看向段罗春。 段罗春开口,“按照规定冒名顶替者,则被驱逐出选宝大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白薇获得如此殊荣,实至名归!” 白玉烟咬牙饮恨,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得到段罗春的青眼。 白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段罗春的庇护,叫她怎么能不恨? 她咄咄逼人,“您与白薇相识,若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我们无法信服!” “会长,有嫌疑者,得拿出证据自证清白。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如果冒名顶替,能够夺得魁首,今后人人都这么干,岂不是坏了规矩?这选宝大会,还有什么意义?” 白玉烟看着众人全都讨伐白薇,憋在胸腔的那口闷气,总算吐出来。 会长看向白薇,“你能证明这件作品是自己创作的吗?” 白薇来到台上,看着参赛者气愤不平,等着她拿出证据。 她抿紧嘴角,“我没有证据。” 众人哗然。 “手艺活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套工具,一块玉石,用事实说话。” 众人哑然,每个人的雕刻手法自成风格,的确没法作假。 “如果是技艺高深的人,完全可以模仿你的风格。”白玉烟看着白薇十分坦然,义正言辞道:“敢用别人的作品充数,就该严惩杜绝这种风气!” 白薇点了点头,“二妹,你这话没有说错。” 白玉烟强忍着心里的不安,“你总算承认了!” “承认你用别人的作品参赛吗?”白薇反问。 白玉烟瞳孔一缩。 “放你娘的屁!”白启禄破口大骂,“白薇,你心咋就这么黑?烟儿是你堂妹,你自个技不如人作弊,她为了还大家一个公正揭露你。你怀恨在心,反咬烟儿一口!你这人德行不行,别说参加选宝大会,来这儿都脏了地儿!” 白薇反唇相讥,“这话说得好,你们这种小人,就不配来参加选宝大会!” “有娘生没娘教的小杂种,老子今儿教你做人,咋敬重长辈!”白启禄被触怒,冲上去教训白薇。 白薇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右手肘撞击他的肘关节。 白启禄痛叫。 白薇一把将白启禄推开,对会长道:“请会长搬两套工具,我和二妹各自雕刻一件作品。”她扫过荷塘童趣,眼底布满冷意,“是真是假,待会见真晓!” 白玉烟脸色惨白,张嘴想说什么,会长已经请人将工具抬上来。 白薇挑选一块石头,开始动手。 白玉烟站着没有动。 白启禄凶狠的瞪着白薇,催促道:“烟儿,你给爹出一口气,不必给这臭婊子留情!你顾念着她是亲戚,她眼里可没把我当二叔!” 白玉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一块玉石,许久没有动。 怎么也想不到,这把火烧到她的头上。 众人看着白玉烟没有动,反而白薇已经在切割,不禁犯起嘀咕。 “你怎么还不动?不会是你拿别人的作品参赛,贼喊捉贼吧?” 白玉烟手一颤,质疑声不绝于耳,他们鄙夷的眼神,几乎要逼疯她。 深深吸一口气,提笔粗绘。右手隐隐作痛,没画几笔,手开始发抖。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手还没有好全。越心急,越画不好,看着画得歪歪扭扭的线条,白玉烟崩溃了!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挖坑埋自己。 亲爱的们情人节快乐,笔芯! 第四十六章 除名! ‘啪’地将笔和玉石拍在桌子上,白玉烟不敢看众人,害怕那些鄙夷、讽刺、轻蔑的眼神。 霍然起身,往外跑去。 侍从反应过来,抓住白玉烟。 会长拿起白玉烟粗绘的石头,众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目瞪口呆! “天呐!最基本的粗绘线条描画成这样,她真的会玉雕吗?” “这种水准,她上一届的魁首是咋得来的?难道也是用别人的作品参赛?她居然有脸说别人,现在被拆穿,若是我都没脸活,太丢份儿!” “像她这种品行不端正的人,就该取消她所有的荣耀,在选宝大会除名!” “对!除名!在整个玉器圈子除名!” 嘲讽的话,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白玉烟羞愤欲死! “不是的,我没有……上一届是凭我的实力得来。”白玉烟满头冷汗,急不择言,“是我的手受伤不能做玉雕,一时糊涂才让人替我雕刻。这部作品是我自己构图,亲自指点,除了不是我自己动手,我都有参与!” “你可以退赛。” “我、我、我……”白玉烟急得眼泪掉下来,手指紧紧捏着衣角,看到白启禄瞠目结舌,突然指着他,“我爹……是我爹让我这么干的!我劝他这一届退赛,他不让我退,逼着我参加,只要赢了,铺子里的生意会更红火!我……我不答应的,他说会玉雕的不止我一个人,为了做段师傅的徒弟,这三年我很努力,错过这次机会,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是我鬼迷心窍……” 白启禄惊呆了,“烟儿,我没……” “我告诉过你,事情揭露出来,我名声尽毁,咱们的铺子开不下去。你不听劝,仍然逼着我参赛。我的名声毁了,就让我嫁人!”白玉烟声泪俱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无奈,脆弱无助,“我没有污蔑大姐,说的全都是实话。我心里承受很大的压力,知道选宝大会十分公正严谨,揭露她,希望大家也能揭露我。我做错了,愿意接受一切处罚。即便名声毁了,不能得到大家的谅解,至少我问心无愧!” 世人同情弱者,白玉烟很好的利用这一点,把自己塑造成被压迫的小可怜,态度诚恳的道歉。她虽然弱小无力反抗,可她有一颗正直的心! 白启禄听懂白玉烟的暗示,没有反驳,包揽下来。 “烟儿,爹对不住你!我被猪油蒙心,钱财迷了眼。”白启禄满脸愧疚,悔恨不已:“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希望大家能原谅烟儿这一次。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众人原本义愤填膺,现在对白玉烟充满同情。 “她爹太不是个东西,搭上她的名声,干这种下作事,坏了选宝大会的风气。白玉烟不是存心的,不如从轻处罚?” “她有没有撒谎,等手好了之后,再让她雕刻一件,自证清白。她没有真本领,休想在这圈子里混下去!” 白启禄脸色难看,好歹形势对他们有利,忍气吞声。 白玉烟悄悄松一口气,她会玉雕,只是伤着手,否则她一定能夺魁! 她恶毒的盯着白薇,不是这个贱人,哪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明知故犯,更为恶劣!今日如果对你从轻处置,开了先例,往后人人这般做,全都是不得已,有苦衷,又该如何决断?”会长铁面无私,“你方才说这种风气不该助长,我十分赞同。按照规矩,将你从选宝大会除名!” 白玉烟脸色煞白。 “你上一届作品的真实性,等你的手好全之后,再请你证实!”会长余光瞟段罗春一眼,看他神色平静,松了一口气。 白玉烟没有想到会长这般无情,心里生恨,指着白薇,“她呢?她也在作弊!” 众人看向白薇,眼睛发直。 白玉烟紧紧盯着白薇手里抛光的玉器,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嘴唇咬出血珠。 白薇将玉器抛光好,细棉布擦干净,双手递给会长。 会长小心翼翼地接过玉器,掌心托着,举给众人观赏。 白薇选用黄皮子和田玉雕刻一个酥饼,黄色上几许绿色,犹如沾着两片青菜叶,光滑的表面沁着点点油珠,逼真的让人泛口水,似乎真的闻到香喷喷的气味。 众人惊叹,再也没有质疑声。 “不,不可能!这些年我没有看见她学玉雕!”白玉烟不相信白薇有这份能耐! 她才学玉雕多久? 白薇就着侍从端来的水洗干净手,抬眼睨向白玉烟,勾唇道:“五年前分家,二妹还没有学玉雕,只用两年时间在选宝大会上夺魁。我钻研玉雕,远远不止两年。任何的成功,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与付出。不是你一句没有看见就能够抹杀!” 白玉烟情绪激动,想问白薇是不是和她一样,都是重生回来。 下一刻,她被侍从拽出去。 白启禄被人驱赶出去,看着白薇的目光,十分瘆人! 赵老爷脸色阴沉,没有想到白玉烟作弊! 他愤然离席,将木牌扔给侍从,不肯认账! 会长很快控制局面,除白薇名次不变之外,其他排名往前移一名。 侍从询问白薇,作品是否愿意成交。 白薇犹豫一会儿,最终同意。 很快,侍从取来六千一百二十两银票给白薇。 谢玉琢数一数,“咋少了银子?” “我们会场要收取百分之十。” “黑心!”谢玉琢心疼得滴血,“难怪办得那么勤,感情是趁势捞金!” 白薇瞅着侍从变了脸,踹了谢玉琢一脚,让他闭嘴。将银票塞进袖子里,连忙往外跑,想追上白玉烟试探‘荷塘童趣’的事情。 玉石商贾围堵在会场外,瞅见白薇出来,将她包围住,向她示好。 白启禄脸色青黑,看着春风得意的白薇,肺都要气炸了! 白玉烟怔怔地看着原本该属于她的荣耀,全都落在白薇身上,气血上涌。 “烟儿,先让她得意,虽然你选宝大会除名,但是你声名在外。他们都同情你,只要白氏铺子不倒,咱们还能东山再起。”白启禄心里恼白玉烟作死,但不敢发作,白玉烟是他的摇钱树。 白玉烟点了点头,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恨意,“对!我们还有玉器铺子!” 她还没有输! —— 街边一辆青布马车里,传出男子几声咳嗽。 男子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得胸腔颤动,苍白的脸愈发白了。 元宝连忙递一杯水服侍男子喝下。 干痒的咽喉经过温水的滋润,稍稍缓解,压制住咳嗽。 沈遇坐在对面,看着男子喝下一碗药,虚弱地靠在软枕上,顺手给他盖上一张薄毯。 “几年未见,你的身体不见起色。” 反而愈发差了。 段云岚唇色浅白,一双棕色瞳仁清冷幽深。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一下,眼底似有流光晃动,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神采,愈发秀美昳丽。 “那位小娘子是你什么人?”他将佛珠戴在手腕,微微挑开车窗帘子,看着众星捧月的白薇,“心慕之人?” 第四十七章 贴心 沈遇透过缝隙瞧见白薇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她下意识的摸着耳垂,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实则已经很不耐烦。 白薇敷衍的时候,会有这么一个小动作。 “好友的妹妹。” 段云岚点了点头,“你若不为她求我,差点相信了。” 沈遇低声道:“我比她大十一岁。” 不合适。 段云岚捂着嘴一边咳一边溢出笑声,“当做闺女护着?” 沈遇薄唇抿成一线,不苟言笑的脸庞,紧紧绷着。 段云岚许久没有这般得趣,笑得眉角眼梢泛着桃粉色。 “小娘子很有意思,我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合心意的玉器。” 他手指轻点,元宝将盒子捧过来,打开盒盖。 沈遇取出里面的玉蝎,钳子、脚、尾巴,布置得纵横交错,半明半隐,充满攻击,不容侵犯! 她雕刻一只蝎子,说不意外是假的。 这段时间相处,他知道白薇性格很要强,护短。 没有这只蝎子带来的感觉这般强烈、直观! “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沈遇握着玉蝎,沉声说道:“她没有任何根基,想要公平公正太难。你在她遭遇不公平时,出手相助。不用一帮到底,让人质疑她的能力。” 他将白薇当做妹妹,她努力地改善自己的处境,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扶一把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小姑娘。 她那天在工棚里颓丧的模样,令他有一些触动。 段云岚出来半天,十分疲累,微微阖着眼,哂笑,“人人都说我没长心,又哪来的热心肠?”他拿回玉蝎,摆了摆手,“她雕的那个饼看着饿,你给我送来,抵了这次的人情。” “公子,您饿了?咱们回府,做个饼给您尝?” 段云岚身体败坏后,胃口一直不好,他居然会说饿,元宝差点喜极而泣。 沈遇下马车。 段云岚细长的眼睛睁开,望着沈遇挺拔的背影,“我在这里住到明年开春再回京,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沈遇脚步一顿,挥了挥手,阔步离开。 元宝忍不住说道:“公子,沈公子不会回京城。” 段云岚捂着唇闷声咳嗽,余光望向车窗外,看见沈遇站在不远处等着白薇。手指摩挲着细润玉蝎,意味深长道:“世事难料。” 元宝放下帘子。 沈遇觉察到段云岚的打探,回头望去,马车已经驶离。 “沈大哥。”白玉烟准备与白启禄上车,眼尖地看见沈遇,撇下白启禄,快步朝他走来,“你在这里等大姐吗?” “嗯。” 沈遇的冷淡,并没有让白玉烟知难而退,她笑容娇美,“大姐今日夺魁,沈大哥不准备庆祝一番?”她看一眼天色,身子靠近沈遇,亲昵地说道:“我们还没有吃中饭,不如待会找一家酒楼庆祝?” “我和薇薇一起商量,改天宴请亲朋庆祝。”沈遇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白玉烟见沈遇避她如蛇蝎,为了躲避她,连白薇都不等了。 脸色阴沉下来,心里不甘,又实在拿他没辙。 她追沈遇两年,都没能捂热他的心,白薇和沈遇才认识多久? 打心底不相信沈遇对白薇有感情。 白玉烟心中怨恨,白薇这贱人就是她的克星! 抢走她的男人,又抢走她的荣耀! —— 白薇应付着玉石商贾,他们若是有意合作,去镇上谢氏玉器铺子找谢玉琢。 参加玉石大会,吃得太早,天儿又冷,肚子早就饿了。 突破包围圈,白薇寻思着带谢玉琢吃顿好的。 这笔银子,她得分方氏一半。 剩下三千两,不打算分给谢玉琢,将他的玉器铺子装修一下,再买一批玉石,雕刻玉器摆放在铺子里,装点门面。她既然已经入伙,不好再自己单干,得好好经营起来。不能再卖仿古玉,一些低端的劣质玉器。 “我们吃完饭再回去,顺便谈一谈铺子咋经营。” 白薇对铺子上心,谢玉琢很高兴。 他压住胃,愁苦着脸,“随便找一家酒楼,我都快饿死了!” 白薇抬眼看向四周,瞧见斜对面有一家酒楼,拉着谢玉琢过去。 谢玉琢突然变脸,嗖地往前冲去。 白玉烟走向街边停靠的马车。 谢玉琢拉住她的袖子,质问道:“荷塘童趣的图稿,是你偷走的吧?” 他思来想去,铺子里没有留图稿,不可能给人偷看去。 白薇手里握着图稿,白玉烟和白薇是亲戚,极有可能是她剽窃! 幸好白薇临时换了作品,不然今天他们被扣上抄袭,准得名声扫地! 白玉烟脸色难看,推开谢玉琢,不快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啥时候偷了你们的图稿?”看见白薇走过来,心思急转,谢玉琢来质问,难不成白薇之前也打算雕刻荷塘童趣?这样一想,白玉烟抚平谢玉琢抓皱的袖子,“荷塘童趣是沈大哥给我的,有问题吗?” “沈遇?”谢玉琢愣住了。 白玉烟脸颊泛红,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态,“我和沈大哥交好,这次参赛对我很重要,没有一点头绪,他给我这副图稿。” 谢玉琢死死盯着白玉烟,见她表情不像作假,担忧地看向白薇。 白薇皱眉,沈遇见过荷塘童趣的图稿。 “大姐,你别误会沈大哥。我和他有几年的交情,就像你和谢玉琢之间的关系。”白玉烟笑容娇俏,没有会场里的咄咄逼人,慌乱、恐惧,十分端庄从容,打抱不平道:“沈大哥没有带你去镖行吗?他的弟兄还不知道你和沈大哥成亲。大姐,我真替你委屈,他没把你当妻子。” “你误会他了。阿遇休沐在家养伤,这几个月未去镖行,没有机会和他们说。”白薇之前看见白玉烟和沈遇在一起,没往心里去。现在听白玉烟的话,就知道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在这挑拨离间呢!沈遇真的对白玉烟有点啥想法,哪会和她做假夫妻?“都是亲戚,他帮你也是应该的。只可惜二妹伤着手,不然能靠着荷塘童趣拿到第二呢!” 言外之意,沈遇拿荷塘童趣给她,也不过是第二名! 说不定她不用荷塘童趣,还能夺魁! 而如今她作弊,别说第二,还被除名。 这一刀子朝白玉烟的心窝子捅下去,又深又狠! 白玉烟气得要吐血,僵硬地改了口,“沈大哥当然是先向着大姐。” “二妹今后也会找到一个向着你的人。”白薇提起沈遇眼底含着一泓春水,柔和了清冷地眉眼,嗓音也软了几分,“妹婿可别像阿遇一样,锯了嘴的葫芦,半天没有一句话,也就胜在贴心。” 白玉烟看着白薇嘴上嫌弃,又难掩甜蜜,气得脸色隐隐发青。 好半天,挤出一句,“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得主。”不等白薇再说扎心戳肺的话,连忙说道:“我爹在马车上等,先告辞了!” 白薇哼了一声,谁还不会装了? 从来没有捏着嗓子说过话,激得自己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白薇搓着手臂,望着白玉烟匆匆离开的背影,皱紧了眉头。白玉烟不是穿越的,不然知道她手里也有荷塘童趣,一定会惊讶。可白玉烟不但没有异样,还顺势推到沈遇头上让她误会。 至于白玉烟从哪里弄来的这副图稿,白薇没有头绪,不相信是沈遇将图稿给白玉烟。 谢玉琢嘴角抽了抽,牙都要给白薇酸倒了。 又担心白薇真的误会。 “你别信白玉烟的话,沈遇不是朝三暮四的人。”谢玉琢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替沈遇说好话,“他把图给白玉烟,说不定就是做细作,好让白玉烟输给你。” 白薇翻一个白眼,谢玉琢不是二,他是真傻! “走了,去吃饭再说!” 白薇往前走一步,脚步一顿,愣愣地看向前方。 沈遇站在酒楼门口,朝她招手。 白薇和谢玉琢快步过去。 沈遇在酒楼点四道菜,两荤一素一汤。已经摆上桌,冒着腾腾热气。 两人饿极了,风卷云残,将碗碟清扫干净。 谢玉琢摸着吃撑的肚子,“薇妹说的没错,你挺贴心的,就是人闷了一点儿。”他说着来劲,凑到沈遇面前,幸灾乐祸,“她可嫌弃你了,对你很看不上眼,还劝白玉烟别找你这样的男人做相公。” 第四十八章 你这种男人最牢靠! “噗——咳咳!” 白薇在喝水,差点喷谢玉琢一脸。 呛得直咳嗽。 谢玉琢有点坏心眼的调侃沈遇,哪里知道白薇反应这般大。 朝沈遇挤眉弄眼,让他好好表现,给白薇拍背。 谢玉琢说话向来不着调,沈遇压根没当真。可见白薇反应激烈,对上他的眼神,心虚的瞟开了。额头抵在桌沿,闷声咳嗽。沈遇很诧异,她真的说过,并且嫌弃他。 沈遇默了默,在白薇面前他并不沉闷。不说事事周全,也算尽了心。 小没良心的丫头。 “吃好了?” 白薇忙不迭点头,脸颊通红,不知是咳的,还是尴尬所致。 她没在背后说过人坏话,情势所逼,第一次抹黑人,当事人就知道了! 余光瞥向沈遇,面容冷峻刻板,黑如点漆的眸子深幽无澜,透着一股凌然。 捏着手指头,白薇有心解释几句,沈遇已经起身去结账。 白薇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袖子被谢玉琢拉住,他意识到气氛古怪,后知后觉,“我说错话了?” 他就是打趣几句,活跃活跃气氛,沈遇不能这么小心眼啊! 白薇瞪他一眼,“你自个回去!” 她和沈遇是夫妻,谢玉琢这话没毛病。 关键他俩不是,沈遇对她颇为照顾,她在外边抹黑他,那就是没心没肺! 沈遇在心里咋想她? 谢玉琢见白薇真的生气,打自己的嘴,“瞧我这破嘴,不会说话,你俩因为这个生了间隙,我就是罪人!他心软,你枕边风一吹,多说几句中听的,他就啥气都消了!” 白薇大巴掌照着他后脑勺呼过来,谢玉琢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走了。”沈遇站在门口,等她。 白薇气势灭了,背着竹篓亦步亦趋跟在沈遇身后,心里组织解释的措辞。 肩膀一轻,她侧头看去,沈遇手掌提着竹篓,背在他的肩膀上。 “沈大哥。”白薇良心不安,望着他的侧脸,依然是那般冷漠寡言。听到她开口,他往前迈的脚步慢了下来。白薇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我说过那样的话,但不是真心话。白玉烟倾慕你,如果她心思单纯,没有坏心眼,我不会阻挠。她品行不好,配不上你。我……我猜测你对她没有别的心思,自作主张替你挡了这朵桃花。” 沈遇停下脚步,垂眸注视着她。 他的眼睛深幽得望不见底,让人无法看穿他心中的想法。无端让白薇紧张,吞咽一口唾沫,“我猜错的话,可以替你解释。” 她睁着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紧张无措地等着他表态,就像小孩做错事时的神情一样。 沈遇无声叹息,到底是个小姑娘。 上一次摸她脑袋的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这一次自然而然的将掌心贴着她的发顶,揉了一下。 “天冷黑得早,赶紧上路,天黑前赶回家。” 沈遇收回手,朝租来的马车走去。 白薇呆愣住了,摸着自己的脑袋,他这是没有生气? 忽然笑开了,憋在胸腔里那股闷气一消而散,她快步追上去,“沈大哥,你今后不能听谢玉琢瞎说。你帮助我很多,都没有嫌弃我事儿多,我哪里会嫌弃你?像你这种话不多,专办实事的男人才最牢靠!” 一通彩虹屁吹下来,白薇有些脸红。 她没有这样夸过一个男人。 沈遇听着她叽叽喳喳,语气轻快,一扫之前的低落,恢复了朝气,眼底隐隐浮现浅浅的笑意。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沈遇将背篓搁在马车上,搬下木梯,掀开车帘让白薇上马车。 白薇坐在马车角落里,搓着冻僵的手指,放在嘴边哈气。 她惊诧道:“比我看见的还要好?” 沈遇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 白薇是什么样的人,不说十分了解,却也了解七八分。 她不会无缘无故对白玉烟说那些话,必定是白玉烟挑衅在先。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起‘大喜’那一天,白薇惊讶两个人的年纪差距,对他嫌弃或许是真的,心情莫名不太美妙,有些沉郁。 许多夫妻男子比女子大二三十岁的,比比皆是。 沈遇丝毫没有意识到,之前还与段云岚说过,两人年纪相差十一岁不太合适。 白薇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暗暗松一口气。 有人对她好一分,恨不能十分还回去。一旦有愧于对方,她在对方跟前得矮一个头。 沈遇不但没有生气,一路上体贴关照她,的确是一个好男人。 白薇在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让白玉烟糟蹋沈遇! “你帮我家造房子,我没能兑现诺言下厨给你做吃的,这个给你。”白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沈遇一怔,接过玉佩。 黄玉材质温润细腻,握在掌心并不冰凉。正面雕刻着山水清莲的图案,在荷叶的映衬下,荷花舒展怒放,俏立于湖面。一只蜻蜓寻香而来,围绕着荷花飞旋。简单的一幅画,被她雕刻的生机四溢,妙趣横生。 转过背面,刻着八个字:君子立身,和而不同。 沈遇摩挲着君子二字,眸光微微变幻,终究没有说什么,将这块君子牌收下。 他问道:“你今日在会场雕了一个饼?” “饼?”白薇反应过来,“白玉烟说我作弊,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个饼好雕,耗时短,选用了它。” “你卖给我。” “我送你,他们也没问我要玉石的钱。” 白薇掏出玉雕的酥饼,搁在沈遇的掌心,指尖划过他的手掌,似过了电流沈遇颤了颤,用力握紧拳头,玉石硌痛掌心,勉强压下那股钻心的酥痒。 马车里陷入沉默。 白薇熬一个通宵,又累又困。马车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睡过去。 沈遇取出竹篓里的短棉袄,盖在她的身上。犹豫片刻,坐在白薇身边,以免她被颠簸得栽下去。 阖上眼,沈遇打算休憩片刻。肩膀一沉,白薇歪头靠在他的肩头,双手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手臂。 沈遇浑身顿时僵硬,掰开白薇的手,将她脑袋推回原处。 马车停在村口,车夫掀开车帘子,看见白薇靠在沈遇肩头呼呼大睡,似乎怕摔下去,双手紧紧抱着沈遇的臂膀。 一道凌厉地目光射来,车夫脖子一缩,“客……客官,到了。” 沈遇眉心紧蹙,神色僵硬地看着睡得昏天暗地的白薇,犯难了! 第四十九章 媳妇儿 推醒她? 等她自己醒过来? 沈遇心里还没有个数,车夫硬着头皮催,“客官,您赶紧抱着您媳妇儿下来。天黑路不好走,我还得回县城。” 媳妇儿三个字,让沈遇心里掠过一抹异样。 冬日严寒,身上裹着厚袄子,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少了体温相熨的旖旎暧昧,却又多了份温暖,驱散几分寒冷。或许是她冷,无意识往他身边靠。推开她,便往他怀里钻。沈遇是怕了白薇,也就由她去,不再将人推开。 她的头抵在肩头,头发丝蹭在他的脸庞,皂角的气味在鼻端弥漫开,似乎混合着独属于少女的清香。他的喉咙又干又痒,神经紧紧绷着。 这一路上,沈遇僵直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抱她回去,真是太为难他了。 尤其是乡邻拢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 马氏领着媒婆进村,扯着大嗓门,“哟!这不是白家倒插门的女婿?!” 乡邻在哄笑,瞅着沈遇的眼神很微妙。 对这吃软饭的男人,很看不上眼。 沈遇脸色沉下来,并没有给别人看笑话的嗜好。 一手托着白薇的脚窝,准备拦腰抱起她。 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沈遇心口猛地一跳。 “到了?” 白薇被马氏大嗓门吵醒,脑袋睡得很迷糊。 “嗯。” 沈遇稳住心神,镇定地松开白薇。提着竹篓,跳下马车。 白薇搓一把脸,清醒许多。 “白薇,犯困就让你养的小白脸背你回家呗!总不能白白养个吃白饭的,不干活,不挣钱,当个祖宗供着。”马氏阴阳怪气的嘲讽,又忍不住得意:“我家穷,不能给燕儿招婿,找了个点豆腐的,嫁过去得伺候相公,没你这么好命!” 白薇翻个白眼,哪里听不出马氏的挖苦和炫耀? 她也不生气,“我等着吃刘燕的喜酒。” 马氏一拳打在棉花里,脸色青黑。 白薇喊沈遇回家。 心里暗想:刘燕和曹立业订亲了,刘娟没有得手吗? 回到家,白薇数出三千零六十两银票,锁在小柜子里,揣另一半银票直接去找方氏。 方氏坐在窗户下缝补衣裳,瞧见白薇站在篱笆外,连忙喊刘露去开院门。 刘露见到白薇很欢喜,“薇薇姐,选宝大会咋样?” “挺不错!” 刘露替白薇高兴,“明天我找你学手艺?” “随时都可以!” 方氏站在门边,热情地招呼,“丫头,外头冷,快进屋里说话。”又指使刘露去倒一碗热茶。 白薇扶着方氏进屋,坐在矮凳上。 刘露倒一碗茶,拖着火炉搁在白薇脚边。 白薇喝一口热茶,浑身暖和起来,“那块石头我给卖了,得了六千一百二十两,按照先前说的我分给你们一半。”白薇将三千多两银票全都拿出来给方氏,“您将银票收好,财不露白,改天存进钱庄里,别告诉其他人。” 方氏和刘露惊得半天回不过神,三千两,她活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之前以为能卖个几十两就不错了! “丫头啊,你给我们祖孙一百两银子就够了。不是你的话,我们这点银钱也没有!”方氏不贪财,双手都在颤抖,拿着银票往白薇手里塞。 “如果不是刘露捡来这块石头,我也挣不到这一笔银钱。”白薇诚心想帮这祖孙俩,将银票推回来,“您得替刘露打算,她已经十五岁。有这一笔银子,找个勤恳老实的孙女婿,小俩口一辈子不愁吃穿。” 方氏热泪盈眶,对白薇心存感激,“我们祖孙俩在村里没啥亲戚,露儿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没啥见识。你哪天得空,带着露儿将这银票存在钱庄,给她做嫁妆。” “哟,二婶啊,你答应这门亲事了?”马氏带着媒婆进屋,拎着一匹红色细布,“我说今早起床,咋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大喜事!” 方氏看见马氏,手忙脚乱将银票藏进袖子里。 马氏眼尖地看见方氏手里握着一沓银票,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方氏紧张的模样,想着她进门前隐约听见‘银票’‘钱庄’‘嫁妆’的字眼。 她捏紧手里的布,真想不到啊,这老虔婆居然有一大笔银钱! “谁答应和你家做亲家?你赶紧带着人离开我家!”方氏心里恨马氏,欺负她们祖孙俩孤苦伶仃,没有依靠,要将刘露说给她瘸腿的侄儿。气得撵人,“你们走!” 马氏家条件也不好,侄儿摔断一条腿,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现在二十五岁想媳妇儿,她娘也想给马家留后。找她一合计,目标放在刘露身上,不用花一文钱娶回家。 “二婶,我侄儿长得一表人才,就是一条腿不利索,会疼媳妇儿。刘露嫁过去,生个大胖小子,我娘准得将她当祖宗供着。”马氏现在知道方氏有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娘愿意出二十两聘礼,刘露进门后,就给她当家。您看这快过年了,我娘心里惦记刘露,特地给她买一匹布做新衣裳穿。” 媒婆愣住了,这匹布就是聘礼啊! 哪有啥二十两银子?! “走!拿着你的东西出去!”方氏抢着布,一瘸一拐扔出门外。 方氏之前信了马氏的话,以为马氏好心给刘露说亲,找林氏去探探底,这才知道马永才名声臭不可闻,钻寡妇的门,偷看小姑娘洗澡,闹了几场官司。马氏的娘也是个泼辣厉害的主,刘露嫁过去会给磋磨死! 刘露的亲事是方氏的心病,孙女没爹没娘,家境好的,谁看得上她? 现在有银钱,又有白薇依靠,方氏有了底气。 “除了我侄儿,我看谁要刘露!” 马氏气得脸色铁青,不肯叫白薇看笑话,捡着布走出院门,扭头朝刘家门前吐一口唾沫。 之前就看准刘露不撒手,现在方氏手里有钱,马氏更不会罢休。 她掏出一两银子给媒婆,让媒婆给她娘捎一句话,请侄儿亲自过来一趟。 方氏气得直哆嗦,马氏来了三四回,看样子不会轻易放弃。 她急得直落泪,握着刘露的手,放在白薇手里,“丫头,大娘没有可信的人,这一把年纪活一天是一天。露儿认你做师傅,今后她的事情,你多照看着点。” 白薇厌恶马氏,哪里不知道她存心欺负人? “您放心,刘露是我的徒弟,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白薇安慰方氏,“我让我娘给刘露相看,找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方氏要下跪感谢白薇。 白薇吓一跳,慌忙扶着方氏,不让她跪下去。 “丫头,你帮大娘一个忙。将这笔银钱收着,搁我手里守不住,等露儿出嫁之后,夫家诚心待她好,你再把这笔银钱给露儿傍身。”方氏将银票原封不动给白薇。 白薇犹豫一下,将银票收下来,也等于将刘露的事儿揽下来。 刘露苍白着脸,咬着嘴唇落泪,见白薇收下银票,她扑通跪下来,连磕几个响头。 “师傅,我会跟着您好好学手艺。” 给白薇出一份力,报答她! “好!”白薇扶刘露起身,坐了一会儿,等方氏情绪稳定,这才告别离开。 刘露红着眼睛送白薇,白薇交代她,“你请郎中给大娘请平安脉。” 她听着方氏像在交代身后事。 刘露脸色瞬间惨白,连连点头。 白薇揣着银票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刘老太挎着包袱,坐在凳子上,“烟儿被除名,禄儿的铺子开不下去,你二弟妹将我赶出来,今后我就跟你们住了。” 第五十章 作精 白薇一脚迈进来,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刘老太瞧见白薇,脸颊上的肌肉抖动一下,屁股隐隐作痛。 “哟,薇丫头来啦!你在选宝大会上得了第一名,奶给你庆贺。”刘老太解开包袱,掏出两个鸡蛋。“奶给你攒的,你二叔家几个孩子都没有,特地留给你吃。” 白启复和江氏站在一边,族长和刘老太坐着。 白、刘是石屏村两大姓氏,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族长姓刘,刘老太是他的堂妹,特地喊他过来撑腰。 白薇心里冷笑一声,“奶,二婶娘孝敬你的东西进了我肚子,别人得骂我烂肚肠,不是个孝顺的东西。” 刘老太顺杆往上爬,两手抹泪,“你二叔苦啊,他太不容易了。开个铺子看着体面,其实就是个没底的窟窿,不停地往里头扔银子。现在烟儿被除名,有人逼上门要债,铺子要开不下去,得变卖宅子。这般艰难,你二婶天天一个鸡蛋,几个孩子只有看着的份儿。” “我让他们别顾着我,省着点儿,我半截身子入土,吃这么好不是白白糟蹋粮食吗?你二叔说我是生他养他的老娘,只要有一口吃的不会亏待我。我又不是只生他一个,劝他先将债还清,老大家的日子好过,我跟着他们一家过日子,等再发家接我回去享福。” “薇丫头,你别嫌弃,奶只拿得出这点东西。”刘老太眼睛通红,胆怯地看着白薇,“我这老东西吃不下多少,随便给碗稀的,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住就成。” “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你一个鸡蛋,你还是留着自己吃。”白薇冷笑出声,她家真这么干,得被村里人戳断脊梁骨。 刘老太眼皮子一颤,抱紧包袱站起身,畏惧道:“我……我还是回去吧……” 族长让刘老太坐下,对白启复道:“你爹去的早,你娘起早贪黑拉扯兄弟几人长大,眼下年纪大,你也该尽点孝心。羊羔跪乳,鸦雀反哺,何况我们生而为人?” 赡养父母是作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刘老太若是个慈善祥和的老太太,白薇没有任何意见。 可刘老太压根没安好心,她反对道:“当初没有分家,我爹挣的银子上交给奶。我爹断手,她不掏一文钱,反而掇撺二叔分家,只分我家几亩地。奶说跟着二叔过日子,不用我家养着,其余田产全都变卖,给二叔开一间铺子。现在不认账,要住我家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老太哭得伤心欲绝,满腹委屈,“一大家子人,那么多张嘴要饭吃,我哪里有余钱?跟着你二叔,是看你家困难,再跟着你家过活,不是给你们增加负担吗?你们不懂我的苦心,这般冤枉我,在往我心窝里捅刀子。我这一把年纪,也活够了,遭你们嫌,不如死了算了!” “白薇,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这是多少年的旧事?再翻出来有啥意义?这个家是你爹做主,我们长辈之间说话,哪有你这小辈插嘴的份?”族长直接问白启复,“你咋说?白孟开年就要科考,你好好思量思量。” 白启复懂族长话里的意思,闹腾起来,刘老太真有啥事,对白孟不好。 “我养!” “爹!”白薇沉着脸,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退一步。“明儿我们将祖宅收拾干净,她搬过去住,每月给几十文月钱。” 族长并不愿意插手别人家务事,协商下来,他也没有多说,起身离开。 刘老太不敢闹腾,反正她已经住下来。 她喜滋滋的转悠,相中白孟的屋子。 江氏小声地说道:“娘,家里地儿小,腾出这间屋子给您住,兄弟俩没地儿睡。” “工棚不是能住人?老大以前干活,经常睡在工棚。”刘老太眼珠子一转,“我住在工棚也成。” 工棚都是贵重的东西,江氏哪敢让刘老太去住,犹豫一会,开锁。 白薇要阻止,江氏红着眼睛拦下来,“明儿就收惙祖宅,住不了几天。” “娘……” “不管咋说,她都是你奶,为了咱家的安宁,忍一忍。” 白薇收紧拳头,目光冰冷的看向刘老太。她敢再做幺蛾子,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刘老太对上白薇的眼神,心脏一紧,捂着胸口,“江氏,我这身体有个毛病,一顿不吃肉就心慌的难受。你晚饭多做些肉菜,哎哟,不行了,我得躺着歇一歇。”她往床上一倒,“咱家孟儿最出息,开年就得科考,我得好好养着身体,活到他考上状元。死在这前头,他给我守孝,又给耽搁前程。” 族长的话,让刘老太醍醐灌顶,拿捏住白启复一家的命脉。 白薇脸色铁青,江氏怕出事儿,赶忙将白薇拽出去。 刘老太伸长脖子,瞧见母女俩出去,利索爬坐起来,朝坐在桌边看书的白离走过去。 “离儿,你娘咋把你锁在屋里头?” 白离被关几个月,啥心思都没了,只想着出去。 可门真的打开,他又不想出去,神情恹恹。 他拿书挡在眼前,不搭理刘老太。 刘老太把门合上,忍着肉疼,偷偷摸摸给白离一包银子,“你问烟儿借一百两银子,一直没有等到你去镇上,她托我给你送来。不用你还,算给你的压岁钱。” 白离眼睛一亮,总算来劲儿头了,他拿着银子,数一数,一百两整! “奶,二姐当真不用我还了?” “你二姐一心向着自家人,你得对她好一点。”刘老太唉声叹气,“这回选宝大赛,白薇污蔑她作弊,搞臭烟儿的名声,让她被除名。白薇这才得了第一名,拿了六千多两银子。你家以后发达了,可怜你二叔日子难过,你可不许忘恩负义!” “白薇才学玉雕,她哪能得第一名?作弊的是她才对!”白离握紧银子,一脸愤怒,“我会护着二姐,不让她白白受委屈。” “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天委屈你住在工棚。”刘老太瞅着白离是真的痛恨白薇,放下心来,这一百两银子没白花。 白离没有意见,所有的不平被银子给治愈,当即卷着铺盖搬去工棚。 晚饭做了一碗红烧肉,大半进了刘老太的肚子,拿筷子在其他菜碗翻搅,挑挑拣拣。 白薇倒了胃口,撂下碗,回自己屋子。 翌日,白薇去祖宅收惙。 白孟休沐一天回来。 他走到院门口,撞见从茅厕里出来的刘老太,手里拿着一本论语。 四书五经太贵,他买不起,只抄全了论语和孟子。 “奶,你手里拿着啥?” 白孟握紧包袱,紧紧盯着还剩下半本的书册。 “昨晚吃太多肉,肚肠太油腻,我瞅着这废纸没啥用,拿来擦屁股。”刘老太将书册递给白孟。 ------题外话------ 小绫子开始磨刀了,哈哈哈~ 亲爱的们,元宵佳节快乐,笔芯! 第五十一章给个教训! 白孟眼睛一颤,手背上爆出青筋。 刘老太见白孟不接,眼底还闪过怒火,她手足无措,“孟儿啊,奶不识字儿,瞧着上边写满字,这纸没啥用。你别在心里怨奶,奶攒银子赔给你。” 白孟克制住愤怒,转身进了屋。 江氏拿着两个水煮鸡蛋,打算给白薇送去,看着白孟阴着脸,裹挟怒气进屋。 “孟儿,咋啦?” “嘭”地一声,白孟将门摔上。 江氏拍门,“孟儿,孟儿,你开门,这屋子你奶在住,你和离儿睡工棚。” 屋子里没有反应。 “江氏,我年纪大,不中用。撕了孟儿的书,他在生我的气。”刘老太把书塞给江氏。 江氏懵了,看着剩下半本的书,急红了眼,“娘,你咋乱动孩子的书?这些书多金贵啊,抄一本得废不少功夫。你撕他的书,叫他咋念书?” “你这是在怨我?不是你做一碗肉,吃的我闹肚子,我咋会乱动这些书?”刘老太受了很大的委屈,“我就知道你们嫌我这老太婆碍眼,巴不得我去死!”说完,哭着跑出去。 江氏想去追,又惦记着白孟,推开门,书桌一片凌乱。砚台打翻,墨汁浸染书册,白孟站在阴影中,红着眼睛望着被墨汁弄坏的书册,一动不动。 白启复听到动静,也站在门边,看到里面的一幕,心里无比酸楚,“孟儿……” “爹,何谓孝道?”白孟嗓音沙哑。 白启复心中一痛,嗫嚅道:“你奶生我养我,奉养她是职责。她一心向着你二叔,对咱家不太良善,这不是爹不奉养她的理由。真的不奉养她,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闹出啥事儿,对你举业不利。” “父慈而子孝,父不慈则子不孝。你们孝敬奶,她心中并不领情,对你们摔打怒骂。被孝道拦在眼前,我们做子女的只能在一旁看在眼中,难过愤怒却又无奈。我一心走仕途,为的便是让咱家挺直腰杆,不遭人欺凌。如果我的前程,让你们忍受委屈与欺辱,不要也罢!”白孟握紧拳头,刘老太打骂江氏,折辱白启复历历在目。而今看着满桌狼藉,白孟忍无可忍,决计不能让他爹娘愚孝下去。 “孟儿!”江氏看见白孟将书册扔在纸篓里,冲上去制止,“孟儿,你妹妹辛苦挣钱供你念书,你说不念就不念了,对得住她吗?” 白孟铁了心,“小妹供我念书,希望我出人头地,咱们家体面有尊严的活着。不是被人捏着我们的软肋,踩在头上欺负我们!” 他拎着纸篓去厨房,将书册扔进灶台,瞬间化为灰烬。 江氏站在厨房门口,怔怔地看着窜出灶膛的火焰,心疼地在滴血。她一抹眼泪,跑出家门去找白薇。 白启复心情沉重地坐在门槛上,望着祖宅方向。 —— 白薇花一个时辰,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整理院子里的杂草,手指给割伤,去找刘郎中包扎伤口,要了一些药。 她回家的路上,瞧见马氏几个妇人围在一堆,刘老太坐在草垛上,一边抹泪,一边控诉白启复一家。 “我的命咋那么苦呐!老二好不容易发家,被白薇嫉妒搞臭名声,铺子开不下去。我琢磨着跟老二过了四五年,老大家没给掏一文钱,他家日子好过,请族长说项勉强在老大家住下。我这一把老骨头,晚上让我在地上打地铺。他家做了肉菜,个个吃的满嘴流油,我吃一碗稀的米糊,里头没几粒米,也不喊我吃一块肉。白孟的书弄坏了,怪在我的头上。生这么个不孝子,磋磨老娘,真是没法活了,活不下去了啊!” 白薇一股邪火往上蹿,烧心灼肺。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刘老太的衣襟,“你住我家,屋子你自个挑,相中我哥的屋子,他们搬去工棚腾出来给你住。昨晚一碗红烧肉,我爹娘一人吃一块,其他全进你肚子里,在外头编排我家虐待你!” 不孝会坏名声,孝顺也让刘老太在外败尽名声。为这名声憋屈的活着,又有何意义? 白薇宁愿不要这名声,痛快的活着! “我不活了,你打死我算了!”刘老太抓着白薇的手往她身上捶。 “你是要逼死我一大家子!谁家的书会没有用?你用啥不好,用孟儿的书去擦屁股!”江氏跑过来,听见刘老太的话,心里生恨,也顾不上丢丑,“薇薇,你快跟娘回家。你哥把书都烧了,他不肯念书!” 刘老太干嚎,“造孽啊,我前世造了啥孽啊!一个个红口白牙,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去死——” 白薇眼睛一厉,冷声道:“我家供着你,你说我家不给你活路,逼你去死!平白担了这臭名声,今儿个我就将这罪名坐实了!” 刘老太看着白薇阴冷的眼神,心口一颤,意识到不妙。 白薇掐开她的下颔,一只手摸出一个小纸包,将粉末往她嘴里倒。 刘老太瞳孔一缩,恐惧席卷着她,拼命的挣扎。 白薇锁死了她,捏着刘老太的下颔往上一抬,刘老太下意识的吞咽。 “老宅有耗子,我问刘郎中买的耗子药,打算去药死耗子。你天天囔囔活着在遭罪,活不下去,我们做晚辈的孝顺,不忍心看着你活受罪,就成全你。”白薇松开刘老太,将纸包一揉,弹到杂草堆。 刘老太脸色唰的惨白,觉得心慌气短,吓得半死。 抠挖嗓子眼,想要将吞进去的药粉吐出来。折腾大半天,吐不出来,肚子翻江倒海,剧烈的疼痛。 “救命……死人了……我……我快死了!快给我请刘郎中……”刘老太满头冷汗,朝乡邻求救。 乡邻远远躲开,不敢沾这事儿。 一声闷响,臭气熏天。 刘老太倏然爬起来,夹着屁股,捂着肚子往茅厕跑。 江氏吓坏了,慌张地拉着白薇,“你……你奶她……” “娘,我问刘郎中买的巴豆粉。”白薇知道刘老太死性难改,又很贪生怕死,白薇顿时有了主意,先买一包巴豆粉,刘老太作妖闹着寻死,就喂她吃进去,吓唬住她。 江氏拍着胸脯,一颗心落下来。 乡邻也松一口气,真怕闹出人命。 张氏同情地看着母女俩,白启复一向不得刘老太的心,白启禄和白娇是龙凤胎,祥瑞之兆,刘老太当一对眼珠子疼着。 白老大一家是老实人,刘老太蛮横又泼辣,江氏被刘老太吃得死死的,他们哪敢亏待刘老太? 白老二娶的是刘老太的侄女儿,一家子鬼精鬼精,刘老太再蛮横不讲理,又被小刘氏治得死死的! 偏生江氏会生,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小刘氏肚皮不争气,头胎是闺女,二胎、三胎请人号脉,怀的是闺女,一碗堕胎药给流了。再次怀上身孕,又请人来看,确定是一个大胖小子,刘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小刘氏,活计全都压在江氏肩膀上。那时候江氏怀着白离,任劳任怨,一直相安无事。 江氏临盆,小刘氏坐在院里晒太阳,小刘氏她娘王氏问白薇,江氏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白薇那时才一岁多点,她说:弟弟。 乡下有一个说法,小孩的嘴灵,说啥生啥。王氏一听这话,指着小刘氏的肚子问是妹妹还是弟弟。 白薇说:妹妹。 小刘氏气得脸发白,还有一个月才生,当晚就发动,生的是个闺女,早产的缘故,没几天夭折。 从那以后,白启禄和白启复结仇,刘老太恨上白薇,把她盼了几年的乖孙克死了。 张氏觉得白薇很冤,她才多大啊,正是牙牙学语,哪懂这些? 坏就坏在江氏真的生下一个儿子,太招人恨! 小刘氏最后一胎,生一对龙凤胎,刘老太当金疙瘩护着,真正疼进心窝里。 乡邻全都嫉妒白家会生,除了白启复,弟妹都生了龙凤胎。 “江氏,你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对当年的事情有芥蒂,难免做些糊涂事。”张氏宽慰江氏。 江氏手一颤,脸色更白几分,拽着白薇匆匆回家。 当年的事情,江氏不敢去想,一想就会做噩梦。 那条人命怪不到她头上,可到底因他们而起,江氏心里愧疚。 白薇意识到不对,疑惑道:“娘,啥事?” 江氏摇了摇头,不肯多说。 刘老太来回跑了十几趟茅厕,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虚脱了,害怕自己会拉死在茅厕里。 稍稍止住了,刘老太拄着木棍回家。 白薇拿着包袱塞在刘老太怀里,“祖宅收拾好了,你搬过去住,每个月按时给你月钱。”掏五十文钱给她,眼见刘老太要发作,白薇吓唬道:“没药死你,大概是剂量轻了。你大可再来闹,下次保不齐就喂你吃砒霜。” 刘老太咬牙切齿,对白薇又惧又恨! 心知白薇是个狠角色,屁股现在都是火辣辣的。不敢再闹腾,就怕折腾掉自己的小命! 一步三回头,指望白启复出来挽留。可她失望了,直到回祖宅,白启复都没有出来。 ------题外话------ 刘老太太这种人物,现实里有很多,小绫子身边就有。文章里刘老太哭诉自己的委屈,被白薇一家子虐待,实际上好吃好喝好睡着,这一段灵感来自现实生活中。 第五十二章 利诱示好 白薇想与白孟谈一谈,敲门进去。 白孟坐在桌边聚心会神的抄书。 她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随手拿一本书册翻看。上面备注心得见解,字迹飘逸洒脱,宛如白云出岫。 “大哥,我需要你帮我。”白薇拿出一张银票放在白孟手边,“我在选宝大会扬名,算是踏出一步。今后能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清楚。商户的地位太低下,我需要你护我。” 她在现代的时候,深谙此道。她的父亲接管家业,与她妈妈是商业联姻。叔叔从政,婶婶出身政治世家,在仕途上对叔叔多有帮扶。兄弟二人相互匡扶,家业越做越大。 白薇将这一套学以致用,她从商,白孟从政,她给他银子打点,他照拂她的生意,相辅相成。 至于能不能成,她没有想过。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白孟手一颤,墨汁差点滴在书册上。 他盯着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百味杂陈。一套书册十几二十两银子,四书五经买齐得将近一百两。 “我借同僚的书册在抄,用不了这么多银子。”白孟将银票推回来,“奶欺软怕硬,爹娘一味去承受,她会变本加厉。正好借着这件事情发作,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必委曲求全。” 白薇眉眼一弯,笑容明媚,“哥,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转而敛了笑,“娘说你把书给烧了。” “都是弄坏的书。”白孟垂着眼皮子,眼底闪过厉色。 “那好,你别担心银子,供你读书绰绰有余。” 白孟和她一条心,想法达成一致,白薇很高兴,可以放手去干。 “嘭”地一声,门合上。 白孟拿着银票,想起白薇盈满笑意的眼睛,不禁勾了勾唇,从抽屉里翻出底下的账本,将这一百两记录进去。 —— 江氏和白启复站在门口,瞧见白薇出来,江氏连忙问,“怎么样?劝住你哥了吗?” 白薇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江氏眼泪流下来,恨自己没有用,让儿女跟着她一起受委屈。 “孩子他爹……”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白启复愁眉不展。 白薇道:“爹,我给她下药村里人都看着,早就担上不孝的名声。您看着办,再对奶百依百顺,让她住进咱家闹腾,我和哥不会留在这个家。作为子女,眼睁睁看着您和娘被奶欺负,太窝囊无能,宁可眼不见为净。” 她逼着白启复做选择。虽然他不会马上转变态度,今后刘老太提出过分的要求,白启复也会掂量掂量。 “我……” 白薇打断白启复的话,“爹,您仔细想一想,二叔在镇上开那么多年的铺子,他十分精明,哪里能做赔钱的生意?真的赔本,还能住阔气的大宅子,家里请丫鬟伺候?白玉烟被除名,二叔一家在镇上还有根基,哪里那么容易倒?真的倒了,还有赵老爷帮扶呢!奶的心偏到胳肢窝,一向看重二叔和小姑的孩子。我在选宝大会上扬名,她立马从镇上过来,肯定是替白玉烟抱不平,怨我抢了白玉烟的荣耀。你不想咱家出人头地,只管听奶的话。” 丢下这句话,白薇准备去工棚,一眼看见赵老爷站在院门口敲门。 “白小姐,我找你有事商量。”赵老爷穿着大氅,径自进来,“进屋里说?” 白薇指着后院,“工棚。” 赵老爷眉心一跳,哪家商户见他不捧着好茶招待,生怕怠慢他?白薇居然领他去工棚! “赵老爷看不上,那就请便。”白薇之前有意重点与赵老爷合作,赵老爷不看重她,将她要的铺子赠给白玉烟,并且在选宝大会高捧白玉烟,早在心里打了叉,哪里还会客气招待? 赵老爷苦笑一声,不敢摆谱,去了工棚。 工棚干净整洁,赵老爷舒一口气,坐在条凳上,望着床榻上鼓起的小山包。 “我弟。” 赵老爷笑一下,给招福递一个眼色。 招福恭恭敬敬将木盒摆在砣机上。 白薇挑眉,“这是啥玩意?” 赵老爷做一个请的姿势,“小玩意儿。” 白薇打开,里面装着地契,正是她相中的那间铺子。 “嘭”白薇合上盖子,给自己倒一杯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老爷伸手端茶,白薇端去缓缓饮一口,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白小姐,你就是这样待客?”招福瞪着眼睛,一脸不爽。赵老爷肯舍下面子找她,算是抬举她,竟还敢往脸上贴金! 白薇哂笑,“客?哪里有客?赵老爷不请自来,算是客人吗?” 赵老爷眼下算明白过来,白薇这女人心眼小,记仇! 选宝大会上他才知道,白薇与白玉烟不对付。在这他透露过要与白薇合作的信息,转而又拒绝将铺子盘给白薇,并将铺子赠给白玉烟,白薇怕是在心里记上他一笔了。 “白小姐,我今日与你来谈合作,希望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就此翻过去。”赵老爷拿出一张图稿,摆在白薇面前,“段老先生透露消息,有意与这一届魁首合作雕刻一件玉器。我提供原石和图稿,请你与段先生合作雕刻出来。” 白薇心中冷笑一声,暗叱一句老狐狸! 段罗春是宫廷玉雕师,专门为贵人雕刻玉器。告老还乡后,不再有作品传世。如今扬言要出山,难怪赵老爷将主意打在她头上。 只不过她也是有脾气的人! “赵老爷这次打算出多少银子?” 赵老爷神秘一笑,胸有成竹,似乎吃定白薇会答应。 “我有一个石场,供你玉料,价钱比市面低一成。至于这间铺子,抵了手工费。”他拎着茶壶沏一杯茶,浅啜一口,漫不经心地睨向白薇,“怎么样,这一次算是诚意十足?” 白薇沉默,赵老爷的确是很精明的人,知道她手里有银子,从她的需求入手。 她缺的就是玉料。 条件很诱人。 “宝源府有三个玉矿,其中两个玉矿被安南府城温、姜两家把持,西岳国六成玉器出自这两家。余下一个玉矿在我手里,你慢慢考虑,我在府中静候佳音。”赵老爷将情势分析出来,起身告辞,“明日代我给段老先生问安。” 这一刻,白薇明白过来,赵老爷不是单纯的要雕刻玉器。他之前捧白玉烟恐怕就是想搭上段罗春,现在向她低头示好,是一样的目的。 赵老爷不惜斥重金也要搭上段罗春,他真的只是宫廷玉匠师? 白薇拿着图稿,心里犯愁。她没有见过段罗春,压根不敢贸然答应赵老爷。 她瞥一眼床铺,白离还在呼呼大睡。 方氏病倒,这一日刘露并未过来学艺。 第二天一早,沈遇破天荒租一辆牛车亲自送白薇去县城。 第五十三章 拐骗 白薇坐上牛车,寒风吹着脸蛋冷。 沈遇侧身稍微挡住一点风。 白薇拆开包袱,拿出油纸包打开,里面装着片片淡黄似金的芋头。递到沈遇面前,“我做的酥黄芋。” 她用煮熟的艿芋切片,研磨榧子、杏仁调盐酱,裹着芋片一起拖面入锅慢慢煎,伴随着油锅滋滋声香气溢满灶房,闻着香味她早就饿了。 沈遇那一块放入口中,他尝出坚果的脆香,混合着淡淡的酱香,内里的艿芋软糯清香,不知不觉六七块下肚。 “好吃吗?”白薇吃了几块,将竹筒递给沈遇。 “还不错。”沈遇打开竹筒盖子。 “你……”白薇想阻止,沈遇已经就着竹筒喝一口水。她张着嘴,瞪沈遇一眼。 沈遇看着白薇哀怨的目光,笑意如水波在眼中漾开,“这不是给我的?”将竹筒递过去。 白薇嫌麻烦,只带一筒水过来,先给沈遇用竹盖倒水喝,剩下的她就着竹筒喝了。哪里知道沈遇直接就喝了! 芋头吃多了,容易口干。白薇将竹筒拿过来,将他喝过的地方倒水冲洗干净,再将水倒入竹盖喝几口。 沈遇看着她微微仰着头喝水,饱满的唇瓣被水浸润的鲜艳润泽,嘴角坠着一滴水珠往下滑动。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蓦地收拢成拳头,定定地看着。白薇的目光瞟来,似乎带着穿透力,直直望进他的心底,涌出一股异样,他仓促转开视线。 白薇用手背抹去唇角的水珠,朝他靠近一些,盯着他的耳朵,“你的耳朵都冻红了,斗篷帽子戴在头上遮挡一下,不然会长冻疮。” 她的话似一滴滚油落在血液里,瞬间沸腾直冲头顶,脸庞与耳朵都红了。 “咦……”白薇觉察出不对劲,手指下意识的触碰一下。 手腕一紧,天旋地转。 白薇惊慌的抓着他的衣袖,人已经被沈遇撂倒在牛车上。 “……” “……” 气氛中洋溢着尴尬。 白薇望着灰蓝的天空,食指被他耳朵上滚烫的温度灼烫,她在衣料上剐蹭一下。干笑几声:“躺着看天景色还不错。” 沈遇:“……”握着她的手臂拽起来。 包袱带倒在牛车上,她吐出一口浊气,弯腰捡起来。 余光瞥见白薇在收整包袱,沈遇手指摸一下耳垂,敛目不知在思索什么。 白薇这一路上,都没有再理会沈遇。 牛车停在段府门前。 白薇脸都冻僵了,“你找一间客栈歇着等我?” “我去镖行一趟。” 白薇点头。 敲开门,报上姓名,等门仆通报,领着她去花厅。 白薇来得太迟,第二名和第三名已经离开。 “白小姐稍等片刻。”婢女奉茶上来,站在一旁伺候。 白薇点头,打量着屋子,对门的墙壁是一面烟雨画,下面一条长案,摆放着两件玉器。长案两边摆放着高几,上面搁着汝窑花囊,插着几株腊梅。 左右两边各三张梨木雕花椅,椅子旁边一张小几,放着两碟子点心。 白薇目光凝在多宝阁上,她被一件玉器吸引。 一时间也忘记紧张,她起身走过去,站在多宝阁前,打量着玉镂雕荷花鹭鸶纹莲瓣杯。 “喜欢这个?” 段罗春一进屋,就看见白薇盯着玉器出神。 白薇听到苍老的声音,侧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松一口气,很自来熟地说道:“您也在这儿?”又不觉得意外,小老头是天工会的人,出现在段罗春的宅子里并不意外。“这个薄胎镂空工艺不错,得有十几年的道行。” 段罗春一听,登时乐了,竖着两根手指头,“二十多年的道行,才雕出这么个东西。”他拿着玉器递给白薇,“这一件玉器耗时三年方才雕刻而出。” 白薇更惊讶了,她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青玉雕刻成圆形杯子,八瓣莲花的杯口,内壁雕有莲花瓣,内底刻着凸起的花蕊纹。杯子外壁镂雕姿态各异的三只鹭鸶纹、荷花纹与莲瓣纹,缠枝纹萦绕于杯外壁四周及底部。其上三朵盛开的花朵,每一朵刻有三层花瓣,立体感十足。 “薄胎本来就是玉雕中最高深的技艺,这件玉器设计繁复,制作过程充满悬念和风险,稍有不慎,毁之一旦。花三年时间能够雕刻出如此精美秀雅的玉器,挺值得。”白薇给了很高的赞誉。 段罗春笑了一下,遗憾道:“皇上钟情薄胎玉器,精美秀雅,轻巧浮云的特质。但是擅长薄胎工艺的人,屈指可数。想要复兴,太过艰难。” 一是没有条件,二是再有天赋的人,也得七八年的道行,方能雕刻出一件出彩的玉器。 白薇深以为然,薄胎玉器玉薄如纸,若是厚薄不均,就会造成局部颜色上有差异,影响整件作品的效果。 她的雕工之前并没有突破,而是钻研薄胎之后,方才有巨大的突破性。 “你刚才说什么?”白薇猛地回神,意识到段罗春说了了不得的话! 段罗春摸着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你对这种工艺感兴趣吗?” 白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小老头。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段师傅?” 普通人哪里知道皇上的喜好? 段罗春哈哈大笑两声,“小丫头,你唤我段师傅,要拜我为师?” 白薇的作品充满灵性,是可塑之才,段罗春很欣赏她。 “我有师傅。” “师从何处?”段罗春不信谢玉琢是白薇的师傅。 白薇信口胡诌:“我的师傅叮嘱我,不许说出他的名字。” 段罗春看重白薇,却也知道规矩,她既然正儿八经拜过师,不再勉强。 他言归正传道:“你对薄胎工艺了解多少?” “了解的比较粗浅。”白薇自谦道。 段罗春却信以为真,毕竟他也是钻研十几年,方才习得这种技艺。白薇一个小丫头片子,再能耐,若是在薄胎工艺上有造诣,还让不让别人活? “太守举办选宝大会,为的是重振宝源府城‘玉石之都’的名气。明年夏初,宝源府城与安南府城会有一次玉器大比。我指导你雕刻一件玉器,若是能脱颖而出,太守不会亏待你。”段罗春还是希望白薇抓住这次机会。 白薇眯了眯眼,乔县令和顾时安勾搭成奸,对她存有很大的敌意。她如果傍上太守的大腿,在这宝源府城不得横着走? 她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发现不对劲,“这就是你对外说的和魁首合作雕刻一件玉器?”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 如果是参赛作品,赵老爷要的玉雕就得泡汤! 白薇可不想错过赵老爷开出的条件,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图稿,“你雕这件玉器给我,我答应参赛。毕竟比赛有风险,他们对我寄予厚望,我若是输了,得名声扫地。” 嘿!这小丫头片子! 段罗春鼓着眼睛,想拒绝! 可白薇一副他不答应就一拍两散的模样。 “行,我答应你。”段罗春吹胡子瞪眼睛,指着满载而归的图稿,“俗气!” 白薇听出段罗春的弦外之音,不以为然,高雅得饿死去! “咱们说定了,我先回去,翻年后再来找你。”白薇达到目的,和段罗春告辞。 段罗春看着白薇的背影,深深叹一口气。 白薇分析的不错,她如今名扬宝源府城,许多人对明年的玉器大比翘首期盼,对她的确寄予厚望,希望白薇打败安南府城,重振宝源府城昔日的光辉。 她如果输了,有多备受期待,就会摔得有多重。 因此他故意将要与魁首合作的消息透露给赵老爷,为了拿到他亲手雕刻的玉器,必定会舍下本钱。而他再提这件事,白薇势必会答应。到时候他再另外指导白薇替赵老爷雕刻,哪里知道白薇让他一个人包揽了。 “哎!”段罗春看一眼图稿,他这是挖坑把自个给埋了! “她赢不了。” 一道清冷略带慵懒的嗓音响起,段罗春回头,看见元宝推着段云岚过来。 “她有潜力。” “姜家与温家每年在培育玉匠砸下重金,参赛者都是几十年道行的玉匠,她不过初出茅庐,若是能赢,这宝源府城也不会被安南府城压了几十年。”段云岚咳嗽几声,“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 段罗春脸色骤变,顾及着他的身份,到底没有说什么。 段云岚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你可以带着她回京城,几年后再回宝源府城,未必不能赢。” 元宝眼睛微微一睁,终于明白公子口中的‘世事难料’。 他撺掇段罗春将白薇拐去京城,那沈遇不就得跟着去了? 段罗春不知道段云岚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认真考虑段云岚的建议。 白薇也不知道有人在打她的主意,离开段府,沈遇还没有来。不期然想起白玉烟的话,心思一转,她去往镖行。 ------题外话------ 镖行众小弟:小嫂子! 沈遇介绍:白姑娘。 白薇保持微笑。 若干月后—— 镖行众小弟:白姑娘! 沈遇:叫嫂子。 镖行众小弟:…… 第五十四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兴隆镖行。 沈遇来的时候,镖师在晨会。 仆从领着他去见总镖头。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沈遇变了脸色。 “二镖头,您总算来了。总镖头方才醒来,你们说会儿话。”大掌柜抱拳退出去,将门合上。 沈遇走入内室,总镖头肖震天披着貂皮大氅坐在凳子上,脸色蜡黄,精神不济。 “你来了,我还预备派人请你来一趟。”肖震天是个粗壮的大汉,浓眉大眼,络腮胡遮住大半张脸。虽然病重,气势依然不减。“坐。” 沈遇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如何?” 肖震天中了毒,“没几个月活头。” 沈遇神情凛然。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镖行是与爱妻一同创建,算是我的孩子。你来镖行两年,拳脚功夫算头一份,除了上一次失镖,再未失手。这些年一直稳坐二镖头的位置,无人能压在你头上。我打算将镖行……”肖震天抬头看一眼沈遇,给他斟一杯茶,“交到你手中。” 沈遇沉声道:“您有义子。” 肖震天缄默不语,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 侠肝义胆,一诺千金。 “他不合适。”肖震天叹息一声,“他缺道义之心。” 沈遇眉心紧蹙,并不打算蹚浑水。 “你若不愿接手就离开镖行。” 肖振华并不是善茬,他与沈遇针锋相对,并不是秘密。一旦肖振华坐上总镖头的位置,沈遇留下来未必是好事。 屋子里陷入沉默。 良久,沈遇心中有决断。 他还未开口,肖震天咳嗽道:“你的小娘子在选宝大会扬名,不少人找她做生意。今后许多地方得雇护卫与镖师出镖。你接手镖行,不是能给她解忧?” 底子也给探清了,肖震天有备而来。 沈遇嘴角微微牵动,啼笑皆非。 他和白薇的婚姻很荒诞,今后会分道扬镳。 她今后如何与他并无多大关系。 肖震天:“你再考虑考虑?” 沈遇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肖震天摆了摆手,“我乏了,你翻年后回镖局。” 沈遇起身告辞,走出屋子。 “二镖头!你伤好了吗?”杨明远蹿到沈遇跟前,勾肩搭背。“兄弟们都很挂念你!” “杨明远,沈遇算哪门子的二镖头?”肖振华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阴戾的扫过杨明远,似笑非笑地盯着沈遇,“沈遇,义父病了半个月,你才上门来探望,真够叫人心寒,枉费他那般看重你!” 杨明远脸色青白交织,不敢说话。 镖行有规矩,一个月比试一次,拳脚功夫脱颖而出的便是二镖头。 沈遇伤重已经一两月没来镖局,二镖头早已易主。 “不是谁的面子功夫做得好就是一片真心。”沈遇看着肖振华瞬息变幻的脸,微弯的唇角透着一丝轻嘲,“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总镖头心中有数。” 肖振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肖震天与夫人创办镖行,他走镖时遇见劫匪,砍死了劫匪与人结仇,那些人杀了他的妻儿报复。 寻常道上不会轻易杀人结仇,就是防着被人事后报复。 肖震天与夫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并未再娶,而是收养他。他在镖行十分刻苦,人人敬重他。直到沈遇来镖行之后,风向顿时变了,沈遇处处压在他头上。镖师颇为敬重他,以沈遇马首是瞻。令他愤怒的是肖震天对沈遇十分器重,有意让他接管镖行! 沈遇越过肖振华,准备离开。 肖振华猝不及防猛地出拳。 沈遇反应迅敏一拳击去。 两拳相击—— 肖振华踉跄往后退几步,整条手臂震麻了。 他目光阴鸷,看着云淡风轻的沈遇,阴阳怪气道:“身手不错,看来你恢复的很好。” 沈遇淡声道:“还行。”顿了顿,又道:“恢复了两三成。” 肖振华脸庞扭曲了一瞬,阴着脸离开。 杨明远扬眉吐气,转而又丧气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成天找咱们这帮人的茬。总镖头走了,他接管的话,会将咱们扫地出门。” 沈遇脚步一顿,正准备说什么,目光落在前方,看见仆从将白薇领进来。 “这是小嫂子?”杨明远问。 沈遇正欲介绍。 白薇走近道:“你唤我白薇。” “好!”杨明远热情地说道:“小嫂子,你们成亲太仓促,我们兄弟们没有去吃酒席。天色尚早,咱们去酒楼庆贺庆贺?” 白薇瞧见杨明远和沈遇关系不一般,但天色不早了,随便吃一顿不够尽兴。“今日怕是来不及。”主动邀请道:“我家造了新房子,年前会搬新家,到时候请你们来我家做客,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 杨明远一口答应,“成,改日尝尝小嫂子的手艺。” 白薇嘴角抽了抽,也不好再刻意纠正他的称呼,目光扫过沈遇,便见他颔首,让她多担待。 “走吧。”沈遇开口。 白薇对镖行很好奇,原来还想参观一番。想起沈遇与一个镖师剑拔弩张的场面,便没有提这个请求。 杨明远送两人出门,他低声对白薇道:“小嫂子,二镖头不解风情,但是个疼媳妇的男人,你多多包涵。” 白薇想起自己被沈遇摔个大马趴,疼媳妇?真没瞧出来。 上马车后,她对沈遇道:“去木匠铺子,要打家具。” 沈遇嗯一声,吩咐车夫一句,两人去木匠铺子。 马车驶离一段距离,沈遇忽而道:“翻年后带你来镖行。” 白薇眼睛一亮,转而红了脸。她的小心思,被他看在眼里。 —— 白薇一走,白离溜出工棚。 白启复坐在堂屋,江氏拿药酒给白启复的右手推拿。 “爹,祖宅是土墙,荒废多少年了,墙都裂开缝。窗户也没有糊纸,大冷的天寒风吹刮进去,冻着奶咋办?咱们给奶去糊窗纸?”白离撺掇白启复去祖宅。 白启复收回手,拉下袖子,“你拿麻纸。” “诶!”白离欢天喜地抱着麻纸,和白启复去祖宅。 四间并联的土墙祖宅,其中一间窗户用稻草堵着。 刘老太痛苦地呻吟声传出来。 白启复拧眉,推门进去,屋子里一片昏黑,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炕上铺着棉被。 刘老太躺在炕上,脸色蜡黄,冻得发抖。 “奶,你咋了?”白离担忧地冲过去。 刘老太睁开眼,瞧见白离和白启复,哼哼唧唧,“我昨儿拉了一天,走不动路。这老胳膊老腿,又不能去山上找柴禾,饿得心慌。”说着泪水掉下来,拿着被角擦眼泪,“你们不用管我,冻死我也好,不会成你们的拖累。”愧疚地说道:“复儿,娘以前做错了,对不起你,不该偏心你弟、妹,你也是做爹的人,希望你能体谅我这娘的心。” 白启复哪里见过这般弱势的刘老太?说不心软是假的。 “爹,姐不准奶住咱们家,老宅冷锅冷灶,做饭的家伙什都没有,一天三餐在咱家吃?”白离帮腔劝说白启复。 刘老太‘哎哟’地呻吟。 白启复看着刘老太抱着肚子喊饿,一会又喊冷。答应的话到嘴边,白薇的话不期然的响起。他没有吭声,拿着麻纸糊窗户。 白离急了。 刘老太心里也慌,给白离使眼色。 白离跑去给白启复搭把手,“爹……” “爹想过了,你娘要忙地里,薇丫头忙挣银钱,孟儿要念书,家里就你一个闲人。你是她喜欢的晚辈,俩人相处的来。”白启复把麻纸糊好窗户,想一个折中的法子。“离儿,你奶和咱家八字相冲,合不来。她住在祖宅这段时间,你搬过来照顾她,给她拾柴做饭。” 仿若有一道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白离顿时傻眼了! 第五十五章求救! 君子远庖厨,他咋会做饭? 之前家里虽穷,他在念书,不论是粗活,还是轻巧的活计都没有碰过! “爹!” “待会问你娘拿一两银子,明天去镇上买做饭的家伙什。”白启复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绝妙,根本就不容许白离拒绝。刘老太真的饿出啥问题,白启禄和白娇又得闹腾。白离照顾刘老太,他们家也出了力,弟、妹两人都挑不出差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白离憋得涨红脸皮,还想劝白启复打消这个念头。 白启复语重心长的说,“你哥和你姐压力太大,你该学着为这个家分担。一家人齐心向上,日子才会越过越红火。爹希望你们几个守望相助,不要出现兄弟阋墙的情况。” 白离脸色陡然一变,蓦地心里发虚。 害怕白启复瞧出端倪。 哪还敢多说? 他郁闷的进屋。 刘老太翻身坐起来,“离儿,你爹咋说?” “我爹说我姐买了砒霜搁家里,您去吃饭,她就在饭菜里下毒。”白离不乐意伺候刘老太,他一个男人哪能干这些事儿?故意吓唬刘老太,劝她离开石屏村。“奶,你住在这儿是遭罪。不如回二叔家?” 刘老太一听,气得破口大骂,“天打雷劈的小贱人,不孝敬长辈,她会不得好死!”越想越气闷,往炕上一躺,“我就住这儿不走了,等着她下砒霜药死我!” 她就不信白启复一家子不管她死活! 白离懵了,没想到适得其反!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 白薇逛几家木匠铺子,方才敲定一家。 需要做的不多,许多已经有现货,她预付银子,腊月二十五拉货。 白薇将银票存在县城钱庄,拿着存款收据放在短袄夹层里。 买一些菜回家,瞧见白离大包小包往祖宅搬。 “爹,白离在干啥?”白薇疑惑的问。 白启复在活动右手做康复训练,“你奶一个人住在祖宅,我不太放心,让他搬过去照顾。” “噗嗤”白薇忍不住笑了。 白离从未干过活,他做的饭菜能吃吗? 简直就是灾难。 白薇乐见其成,是得磨一磨白离。 江氏还挺高兴的,饭菜摆上桌,“他没有吃过苦头,得让他独当一面,才能体谅咱们的苦处。” 白薇朝白孟眨了眨眼,“小弟都会照顾奶了,哥你明儿也去书院啊。” “好。”白孟顺势答应。 白启复和江氏压在心口的大石放下来。 “娘,我在镇上盘下一间铺子,翻年后您做小吃卖。”白薇请段罗春给赵老爷雕刻玉器,铺子也便心安理得的收下,将地契给江氏,“我明天去一趟镇上,请人简单装修。” 江氏心里紧张,这做买卖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我能行吗?” 白孟说,“书院里的同窗说点心做的好吃,催促咱们家快点开铺子,到时候会照顾生意。” 江氏稍微安心,拿起筷子给白孟、白薇和沈遇挟一块红烧肉。 一家人氛围温馨轻松的吃一顿晚饭。 用完晚饭,白薇揣上存款收据,在县城买来的东西里匀出二十个鸡蛋,一斤红枣,一斤糖与一条鱼,去探望方氏。 刘露瞧见白薇提着东西过来,连忙说道:“薇薇姐,你不用这般客气。这回真的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不知道奶病得很严重。好在发现及时,还有的治。” “这是大好的事儿。”白薇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你每天蒸一个荷包蛋给方大娘吃,加两个枣和糖。这鱼放油锅里稍微煎一下,加入沸水熬汤,这样熬出的汤又香又甜,没有腥味儿。” “好!”刘露领着白薇去探望方氏。 屋子里暗不透光,一股浓重的药味,白薇放轻脚步进来,方氏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打扰,退出来问刘露,“马氏还来找茬吗?” 刘露摇头,“她最近没有再来。” 心里却有些惶惶不安,总觉得马氏不是这么轻易罢休的人。 白薇放下心,“那就好,你安心照顾大娘,我每三天给你送食物过来。” 刘露连连摆手,“太麻烦你了,等奶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去菜园子里摘菜!” “大娘病了,需要吃点温补的,这样身体才好得快。”白薇抚顺她鬓角散乱的头发,“你是我的徒弟,不必见外。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刘露心里十分感激,一双眼睛明亮的宛如天上的星子,“薇薇姐,你是咱们家的贵人!” 白薇莞尔一笑,叮嘱她一番,告辞回家。 刘露将白薇送出门外,听见里屋有响动,她急忙跑进去,就看见窗户开了,准备去关窗,被一只手捂着嘴,压在墙壁上。 “唔唔……”刘露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的挣扎。 男子死死捂着她的嘴,整个身体压在她的身上,用力撕扯她的衣裳。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袄,压根撕不动,那只手急切的往她衣服里钻。 刘露吓得眼泪掉下来,双手抓挠男子的脸,双脚一并踢蹬起来,用力踹着男子的腿。 男子痛哼一声,张嘴咬上她的脖子。 刘露浑身僵直,挣扎更加激烈,不小心踢到男人的裤裆。 “啊!”男人痛弯了腰,一时松开刘露。 刘露眼底布满恐惧,一得到自由,双腿发软地往外跑。 “救命,救命啊——” 男子眼露凶光,抓住刘露的辫子,往后用力一拽。 刘露尖叫一声,抱着头往后仰去,跌倒在地上,男人压在她的身上。 “救……救命——”刘露泪水奔涌而下,她绝望的喊叫,“救命,谁来救救我!放开我,求求你放了我……啊……不要……” “小娘子,哥哥好好疼你。别害怕,我会娶你过门的。”男子一只手压住刘露的双手,一只手去扯她的裤头。 “住手!你快放开露儿!”方氏被惊醒,咳嗽着爬起来,拿着立在床头的棍子朝男子头上打去。“畜生,你这畜生快撒手!我喊人了!” 男子松开刘露,抓住棍子抢过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刘老太摔倒在地上。 “老不死的,你去叫人啊,让他们看看我咋睡了你孙女儿,看她有没有脸活!”男子往地上啐一口唾沫,一脸恶意。“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请媒人说亲不乐意嫁,非得逼我来硬的!当心我爽快完了提着裤子不认账,你们上门跪着求我娶刘露!” 刘露脸色惨白,满面泪痕的朝门口冲去。大声求救,希望有人能听见过来救救她! 男子拖着右腿追上刘露,从后面把她扑倒在地上。 “嘭——” 男子脑袋剧烈一痛,他睁大眼睛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女人! 第五十六章 做太监去吧! 白薇一块石头砸他头上。 男子头上血流如注。 摸一把脸,满手的鲜血,映照着他的脸格外狰狞。 “贱人!”他爬起来要报复白薇。 白薇看见他是个瘸腿的,和马氏长得有几分相似,知道他就是马氏的侄儿马永才! 她看着刘露躺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眼睛里充满绝望。 脸色一沉,根本不给马永才挣扎的机会。 一记高鞭腿踢向马永才的脖子,后旋腿踹向他的胸口。 嘭地一声,马永才倒在地上。 白薇抄起一旁的凳子,发狠的砸向他的下三路。 “毁女子清白的人渣,做太监去吧!” 既然是祸根,就没有必要留着,今后再祸害其他人! “啊——”马永才惨叫,昏厥过去。 白薇对玷污女子清白的渣男深恶痛绝,许多女子迈不过这道坎,最终抑郁轻生。 更何况在这个视清白如命的古代,她若不是折回来送存款收据,只怕是一条人命! 转动一下脚,虽然每天早晚都在练柔韧度,比起前世差强人意。 好在马永才并不高大魁梧,与她差不多高,才能一记高鞭腿撂倒他。 刘露坐在地上,紧紧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自己的腿,颤颤发抖。 “露儿,不怕,已经没事了。”白薇看着刘露目光呆滞,泪水往下滑落,将她抱进怀里,“他已经被我打晕了,别害怕,他再也伤害不了你。” 刘露紧紧抱着白薇,‘哇’地放声大哭,发泄心里的恐惧。 白薇没有动,等待她平复情绪。 “薇薇姐,我害怕……”刘露心里仍被恐慌充斥,没有想到马氏这般恶毒,想要毁了她清白,逼迫她嫁给马永才! “全都过去了,你该勇敢振作,大娘还需要你。” 白薇戳中刘露心中的软肋,她突然松开白薇,跌跌撞撞走进里屋。方氏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老泪纵横,眼底充满愤怒与悲凉。 “奶,奶,你伤着哪儿了?”刘露顾不上伤心难过,急忙搀扶方氏坐起来。 方氏摔倒在地上伤着腰,坐不了。 白薇去厨房找来一捆麻绳,绑住马永才的手脚。进来搭把手,一起抬着方氏躺在床上。 方氏握着刘露的手,泪水直流,“丫头……” 她一喊,刘露勉强支起的镇定全数崩塌,一头扎在方氏怀里痛哭流涕。 方氏心痛如割,想着那个画面仍是心有余悸,心里愈发痛恨马氏,更恨不得杀了那个畜生! 白薇心里不好受,等两个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她低声道:“你们放心,恶人自有报应。” 方氏松开刘露,她擦干眼泪,让白薇坐在床边,“丫头,大娘有个不情之请,你哥哥可有说人家?若是没有,你代我向你娘探一探口风。”方氏唯一信任的是白薇,刘露嫁进白家,她最放心不过。“大娘知道太为难你,可大娘只有露儿一个亲孙女,遭遇今日的事情,不安排妥她的亲事,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白薇有些意外,方氏动这个念头。 白孟婚事上没有动静,想着江氏着急他的亲事,刘露又是知根知底的,倒可以同江氏商量。 她看一眼哭得眼睛红肿的刘露,“露儿若是同意,我回去后问一问我娘。” 方氏感激涕零,知道她太强人所难,可刘露除了没有好的出身,品行都很好,才开得了这个口。 白薇将存款收据取出来,放在方氏手里,“大娘,您好好收着,钱庄认票不认人,千万别弄丢了。” 方氏想让白薇保管,又想起托她办的事情,如果事儿成了,正好压箱底做嫁妆抬到白家去,便将收据收下来。 白薇走出里屋,看着倒在地上的马永才,眼中闪过冷意,想给他一个教训。 “白薇。” 沈遇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白薇瞥一眼马永才,拉开屋门。 “你咋来了?”白薇将门合上。 沈遇目光落在她衣料上蹭着的鲜血,目光凛然,他推开院门进来,“出事了?”上下巡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目光锐利的射向屋子,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他推开门进去,看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马永才。 白薇见他发现了,将事情简略的告诉他。 马永才这人渣准备毁刘露清白的事情刺激沈遇一根神经。他周身气息骤然一变,眼底迸发出杀意,那些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几乎要破闸而出。 他收紧双拳,将厚重的往事压回去,平复下跌宕起伏的心绪。 沈遇面如冷霜,克制道:“你打算怎么做?” 白薇觉察出沈遇的异样,仔细望去他的神情平静如常,仿佛之前她看岔眼了。冷声道:“马氏太恶劣,欺负她们祖孙没有依靠,干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情,不给点教训,这口恶气出不来!”她想将马永才绑在村口树干上,他爱干丑事,就让大伙瞧瞧他的丑态。 可当着沈遇的面,有些说不出口。 “交给我。”沈遇让白薇找一个麻袋,套住马永才扛去水塘。将他从麻袋倒出来,揭开绳索扔进水塘。 刘露遇见白薇,保住清白,否则是一条人命。 马永才能不能死里逃生,就看他的命了! —— 马氏不时探头往窗户外张望,看看马永才可有回来。 刘燕盘腿坐在炕上,捏着针线绣嫁衣。 马氏等半个时辰,不见马永才回来,急得下炕,打算去方氏家瞧瞧马永才得手了没。 “娘,您别担心,那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表哥虽然瘸一条腿,还是能治住她们。”刘燕看一眼窗外,忍不住咯咯笑道:“表哥现在还没有回来,估摸着是得了趣,乐不思蜀。” 马氏瞪刘燕一眼,没羞没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没有错,忍不住冷哼一声,“你表哥没有瘸腿,哪里轮得到刘露进咱们家的门?一个野蛋子还敢端着架子,真是不识抬举的贱东西。如果不是老虔婆手里有一笔银子,就该让你表哥不认账,看她有没有脸做人!” 刘燕心思一动,能让她娘上心,不惜给刘露二十两聘礼,可见方氏手里有一笔不少的银钱。 “就怕表哥强来,回头立马遣媒婆来提亲,方氏不会将银子做陪嫁。”刘燕出谋划策:“娘,咱们上赶着娶刘露,她们不领情。不如让表哥当做没有这一回事,方氏等不及,一定会捧着银子求表哥娶她孙女。她们这般贱没羞耻的做派,哪敢进门提当家?还不是让外祖母拿捏?” 马氏一拍大腿,“燕儿,还是你聪明!” 刘燕眸光闪烁,撺掇马氏分一杯羹,“您为这门亲事尽心尽力,该得一些好处。” 马氏打着如意算盘,“你放心,娘得了一半,多给你备一些嫁妆。到时候嫁过去,你嫁妆丰厚,婆母也不敢磋磨你。” 刘燕想到翻年后就要嫁人,忍不住脸色羞红,生出期待。 这时,林氏在门外喊道:“马氏,马氏,你在家吗?” 马氏眼皮子一跳,连忙开门,“咋了?急急囔囔的发生啥大事了?” 林氏道:“我家那口子在水塘捞出一个人,瞅着像你侄儿,你快去看看!” ------题外话------ 捂脸,下三路是最阴狠的招数,能致人昏厥,严重更能致命。小绫子每次看到这种新闻,就想让渣滓做太监?(?w?)? 么么哒,咱们明天见! 第五十七章 女婿上门! 马氏傻眼了! 快步赶去后山水塘。 这口水塘是里正用来养鱼,平常极少有人来这边。 也是马永才命不该绝,眼见年尾了,正好明天初十镇上赶集。里正打算捞鱼,明儿去镇上卖,正好将马永才给捞上来。 “阿才!阿才!你咋摔水塘里?”马氏看着马永才牙齿打颤,手脚抽搐,吓得脸色发白,“郎中……快去请郎中!” 一个青年掉头跑去找刘郎中。 马永才的脸冻得苍白,一双眼睛通红,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往地上渗着水,里正的棉袄盖在他身上,压根不管用。 他情绪激动,怒火冲天,可脸冻得僵硬没有知觉,眼底憎恨的凶光仿若恶鬼! “阿才,你头咋受伤了?好端端的跑后山水塘干啥?”马氏眼神一厉,“是有人害你?” 林氏说道:“你侄儿没来过咱们村几次,腿脚又不好使,一跤跌得摔破脑袋,栽进水塘里?” “不可能!”马氏一口否认,她亲自给马永才指的路,还能够爬错门?“阿才,你告诉姑母,姑母给你做主!” 马永才憋着恨,看向方氏的屋子,“一……一个戴银簪子……穿细布的……女人。” 马氏恨不得将一口牙咬断! 石屏村很穷,能戴银簪子和穿细布的女人除了白薇,还能有谁? 林氏也想到了,她变了脸色,“那姑娘长啥样?” 马永才断断续续的描绘出来。 马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林氏,你可听见了!我侄儿没咋来过石屏村,他压根没有见过白薇。如果不是白薇害他,咋会咬定是她?白薇向来泼辣蛮横,我侄儿是个瘸腿的,哪里是她的对手?” 林氏忍不住为白薇申辩,“薇丫头和你侄儿没仇没怨,没理由害他?她性子强势,不会平白无故的欺负人。” 马氏一噎。 “我找薇丫头过来对峙。”林氏摆明不信马永才的话,让一个小孩去请白薇。 马氏心脏揪起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白薇和刘郎中一块过来。 马永才见到白薇,双眼喷火,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下体的剧痛一波一波侵袭他,不敢去碰那儿,感觉上不太好。 “郎中,你快给我诊一诊。”马永才气短的催促。 刘郎中给马永才号脉,看着马永才难以启齿的用手指着裤裆,“伤着子孙根了?” 马永才羞愤欲死,瞪刘郎中一眼,将裤头解开。 围观的妇人惊得转过身。 刘郎中扒下他的裤子,看一眼,连忙提拉上来。 “废了。”刘郎中对马氏说道:“天寒地冻,他掉水里,赶紧泡个热水浴,煎一碗姜汤服用。我再开几贴药,没有出现大症候,吃完药再找郎中请平安脉。” 马永才刺激得昏厥过去。 “你……你说啥?”马氏被这个消息震懵了,两眼阵阵发黑,“他还没娶媳妇儿生娃,子孙根咋就废了?”她目光憎恨的看向白薇,恨不得撕了她,破口大骂,“挨千刀的贱人,前世挖你家的祖坟,这辈子让我马家断子绝孙!老娘和你拼了!”冲上来抓扯白薇厮打。 白薇握住她的手,马氏弯腰侧身用蛮力去撞白薇往水塘边倒,这股狠劲像要和白薇同归于尽。 刘燕从一边偷袭抓住白薇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抓出几道血痕,顺走白薇头上的银簪子。 白薇面皮一痛,头发散下来。 林氏见了,准备拉架。 有人先她一步,钳制住刘燕的手腕。 “啊!”刘燕痛呼一声,手腕上那只手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骨头,握在手心里的银簪子掉在地上。 沈遇将她往一边甩去,捡起地上的银簪。 刘燕一头栽倒在地上,灰头土脸。 “扑通”一声,伴随着一声尖叫,马氏跌进水塘里。 白薇喘着粗气,目光冰冷的看向刘燕。 刘燕浑身一哆嗦,往后退,“你……你想干啥?你打破我表哥的头,断了他的子孙根,想要淹死他,还有理了?状告到官衙里,你得偿命!” “你咋不提马永才为啥遭报应?他犯奸罪,从重惩罚,按照律法得处死!”白薇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你去告啊,我等你写状纸去告。看是我死,还是马永才的血去祭砍头刀。” 刘燕脸色青白交织,没有想到白薇将这件丑事抖出来!她不怕坏了刘露的名声吗? 乡邻们却没往刘露去想,白薇下狠手,大约是马永才不长眼,招惹上白薇了。 之前没细看,现在看着白薇这张脸,除了黑一点儿,生的还是挺标致。 他色胆包天,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马永才好色,玷污不少姑娘的清白,仗着她们要脸面,不敢捅出来,县太爷没法抓他下大狱。更加的猖狂,现在上咱们石屏村干这种龌龊事,就该扭送去见官!” “放你们娘的狗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嘴上把不住门!白薇说我侄儿犯奸罪,是奸了她,还是奸了谁?倒是拿出证据?”马氏掉的地方水浅,自己爬起来,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心里更痛恨白薇,吃准白薇不敢抖出刘露。 刘露还未嫁人,这事儿闹出来,甭想嫁出去! 她倒是想抖出来,又怕牵出更激烈的纠纷。 刘燕摸着自己红肿的手腕,看着白薇宁可自己担上被人占便宜的名声,也不将刘露吐出来,眼底闪过恶毒的光芒。 “娘!你住口!别再吵了,待会乡邻真的将表哥扭送去见官,他就全完了!”刘燕爬起来,紧紧咬着唇瓣,不甘不愿地说道:“我表哥品行不好,他瞧上刘露,请我娘上门提亲,三番四次被拒绝,他就动了这个念头。白薇和刘露走得近,瞧见我表哥对刘露干这种事,就……就下了狠手。这事就到这儿为止,我们不会追究,并且对刘露负责,让我表哥娶她过门。” 有人“嘶”的倒抽一口冷气。 心道:刘燕太恶毒,她表哥坏了命根子,将人娶进门,岂不是守活寡? 马氏的娘是个厉害的主,她的嫂子更是人精儿,因为刘露的关系,断了马永才的子孙根,不得磋磨死刘露? 白薇眼底布满厉色,“这事和刘露有啥关系?马永才废了,这辈子娶不到媳妇儿,你们瞧着方大娘祖孙俩无依无靠,往她们身上泼脏水,强买强卖,太欺负人!”她对里正道:“您说咋处理?” 刘燕不甘心那笔银子到嘴边又飞了,尖声说,“我表哥就是去找的刘露,他没那个胆子在外边对你动色心,一定是你去找刘露,撞破了,打破他的头!我没有撒谎,你们大可去刘露家,真的是在她家打破头的,家里一定有血!” 她外祖母将马永才视做眼珠子,她娘出的主意导致马永才断了子孙根,一定会恨上她娘。 刘露嫁过去,外祖母将恨意全都发泄在刘露身上,就不会找她娘的麻烦! 白薇面色一变,不禁看向沈遇。 沈遇摇头,让她安心。目光掠过她脸上的几道血痕,蹙紧眉头。 马氏领会刘燕的用意,堵在嗓子眼的恶气通顺了,“我们不会吃了不认账,明儿就请媒婆去提亲。”狠狠剜白薇一眼,拉着林氏往方氏家走去。 这时,有乡邻喊住马氏,“你的女婿来了,在门前等着你们呢!” 马氏和刘燕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闹成这样,曹立业见到了,会咋想? 五十八章 得偿所愿 “马氏,你女婿带来不少东西,赶紧去啊!” 来通知马氏的乡邻,一脸羡慕。 马氏想将刘露的事情办妥,一边又担心曹立业等太久。 两家隔的也不远,闹起来就怕曹立业听到动静。 林氏很清楚马永才不是个好货,又很可怜刘露,哪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瞧出马氏的犹豫,她连忙劝道:“你是个明白人,你侄儿的事情,本来就不占理。何必为了他,闹得丢了一门好亲事?”林氏这话说到马氏的心坎上,“燕儿是个好姑娘,翻年就十六,被退了亲,对名声可不太好。” 马氏也有私心,侄儿再亲也越不过闺女。 可这般放过刘露,她着实不甘心。 刘燕心里一慌,“娘,你们去刘露家,我先回家。”拍着身上的泥土,就往家里跑去,担心有人在曹立业跟前嚼舌根。 马氏看着昏迷不醒的马永才,心一横,还是那笔银子占上风。 白薇嘴角噙着冷笑,对乡邻道:“方才刘燕承认马永才起色心,待会若是在方大娘家查看,是刘燕污蔑的话,今日这事我不会罢休。”然后对沈遇道:“你去租马车,我要扭送马永才去官衙,控告他犯奸罪。到时候,还请乡邻出面做个见证!” 马氏一个激灵醒过神,就算在刘露家找到证据,更加直接证实马永才的罪名! 那时已经将刘露扯下水,她若是拼死也要状告马永才。人不但娶不到手,马永才彻底搭进去,连命都丢了,她娘会和她拼命! 想到这一茬,马氏忍痛收手。凶狠的瞪着白薇,切齿道:“你别得意太早!” 白薇付之一笑,压根不将马氏放在眼底,“你可得管好马永才,今儿是我手下留情。他若是色心不死,碰到个硬茬,只怕小命都不保。” 马永才淹死了,死无对证,马氏无法将他们如何。 马永才没死,他罪大恶极,马氏更不敢状告衙门。 让她意外的是沈遇,竟会将马永才扔水塘里。 马氏气得仰倒,不想输了阵仗,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寒风吹得她浑身一颤,紧紧抱着胳膊,脸色青白的跑回家。 林氏见马氏妥协,心里松一口气,看着白薇又气又怜惜,“你啊,何必呢?”为了刘露,搭上自己的名声。 白薇对名声不在意,毕竟沈遇知道她是清白的,而且马永才也没有得逞。 她现在顶着沈遇媳妇儿的头衔,不急着另嫁,管他们背地里怎么说。 牵连上刘露,她才遭这种祸事,心里有一道坎儿,又被乡邻说三道四,只怕会受不住寻短见。 “我没事,幸好跟着沈大哥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他没占我的便宜,就被我打趴了。估摸着心里虚,顾着逃跑没注意脚下的路一头栽水塘里。”白薇这句话没有压着声,乡邻听得一清二楚,“马永才在咱们这儿出事,马氏不好给她娘交差。奈何不了我,欺负刘露性子软。幸好有您做主,未让马氏得逞,将脏水泼在刘露身上。” 乡邻恍然大悟,觉得马氏一家太不是东西,打心底同情刘露。 自然也有人是不信的,倒偏向刘燕说的话。 “都是好姑娘,咋忍心让地痞无赖给糟蹋了?”林氏又担忧的说道:“就怕马氏娘家不肯罢休,会找你算账。” 白薇从袖子掏出破旧的钱袋子放在林氏手里,“这里头有些银子,您替我给马氏,算作医药费。” 林氏想劝白薇别傻,马永才干那种畜生事,打死了也活该,哪里有给银子的道理? 可又想给了银子,马氏娘家那边也不好闹腾,“我待会送去。” “谢谢您!” 白薇见林氏收下,发自内心的笑了。 —— 刘燕快到家门前,将头发整理好,抚平衣裳,矜持的出现在家门前。 曹立业手里提着一只鸡,背着竹篓站在院门口。看见刘燕笑容满面地朝他走来,冲她一笑,“你们有事儿在忙吗?” “没事,村里在捞鱼,我和娘过去看看,准备买几条养着,过年的时候杀了吃。”刘燕看着曹立业端正的脸,心里越发羞涩。扭身打开院门的锁片,请曹立业进来,“你今儿咋得空过来?”接过鸡扔在厨房里,倒一碗水出来招待曹立业,抓着辫子羞答答地坐在他对面。 曹立业笑容一滞,垂着眼睛,“我家新做了一道炸豆腐丸子,口碑很好,卖得挺不错,我娘让我送一些给你们尝尝。” 刘燕眼中含着春水,娇声道:“曹大哥,你们太客气了。” “不值几个钱。”曹立业捧着茶碗默默喝完水,看着刘燕觑眼偷看他,准备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来。 马氏风风火火跑进来,瞧见曹立业,神色讪讪:“你先坐,我进屋里头换一身衣裳。” 刘燕看着曹立业愕然的神情,握紧了手心,“村里有个泼辣的妇人,将我娘推下水塘。” 曹立业点了点头,再次想提退亲。他在镇上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她又有好手艺,让他家生意火爆,很得他娘喜欢,只能对不住刘燕。 但是这桩亲事刘燕没有任何错误,有些说不出口。 这时,林氏带上两个青年,抬着马永才进来,“刘燕,我将你表哥送来了,你们给他换一身衣裳,熬姜汤喂他喝下驱寒。”又将白薇给的钱袋子搁在桌子上,“这是白家给的医药钱,你表哥做的事儿……这笔账算是恩怨两消。” 刘燕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林氏说出马永才干的丑事。 她僵着脸,“婶,我知道了。” 林氏一行人离开。 曹立业瞧出端倪,借口去上茅厕,找人打听来龙去脉,他再次回来,一身轻松。 马氏换好衣裳,热情的招待曹立业,“吃完晚饭再回去?” “我待会就走。”曹立业将庚帖拿出来,“我是来退亲。” 这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 刘燕和马氏全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你在说啥?”刘燕不敢相信曹立业是来退亲! 马氏反应激烈,尖声道:“婚期都订下来了,咋能退亲?我不同意!我明儿找你娘去说!” 曹立业看向马永才,眼中嫌恶遮掩不住,“我们曹家是正经人家,你们家腌臜事太多,我们两家不合适!聘礼钱我也不要了,算作补偿!” “不,我不同意!曹大哥,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哪有腌臜事?我不会同意退亲,死也不退!”刘燕脸色煞白,情绪十分激动,“你敢退亲,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前!” 曹立业听着刘燕威胁的话,厌恶不已,“你不退亲也可以,看咱们谁耗死谁!” 刘燕拉住曹立业的手,涕泪横流的哀求,“曹大哥,我求求你,不要退亲……退亲我今后咋做人?会被乡邻笑话死的!” 曹立业耐心用尽,不得已将他并不确定的消息说出来,“你煽动堂姐给人下毒,毒死了自己的堂弟,有人给背了黑锅。这件事闹出去,对你没有好处。” 刘燕脸上血色褪尽,惊恐地看着曹立业,嘴唇哆嗦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曹立业心中凛然,之前还以为是娟娘故意抹黑刘燕,逼他来退亲。从刘燕的反应知道真有其事,这般恶毒的人娶回去会闹得家宅不宁,更加坚定决心。 “咱们没有缘分,好聚好散,别闹得太难看。”曹立业庆幸马永才干的丑事让他有退亲的借口,更是试探出刘燕的品行,他今日来退亲是对的! 刘燕慌了心神,不知道曹立业从哪儿得知这件事,他铁了心要退亲,哪敢不应啊! 顾时安知道和她有关,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让马氏退亲。 马氏不乐意,架不住刘燕态度坚决以死相逼,憋着火气将庚帖还给曹立业。 曹立业得偿所愿,立即离开。 没等马氏盘问刘燕,她亲娘和亲嫂子闻讯赶过来。 ------题外话------ 薇薇会那么好心送银子嘛?哈哈哈哈~ 第五十九章 自作自受! 马老太太和李氏风尘仆仆赶来。 李氏是马氏的大嫂,马老太太是马氏的娘。 马老太太一进门,瞧见还躺在竹架板上的马永才,扑倒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奶的乖孙啊,你快醒醒,告诉奶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奶给你讨公道!” “儿啊,我的儿啊——”李氏瞧着马永才的惨样,哭得撕心裂肺,抓着马氏的领口质问,“我儿子好好交给你,媳妇没给他娶上,害得他差点儿被淹死!把他搁地上,不给他换下一身湿衣裳,想活活冻死他啊!哪有你这样做姑母的?你的心咋这么毒啊!” 马氏还未从刘燕退亲的打击中回过神,被李氏劈头盖脸一阵数落,肺都要气炸了。 她脸色难看,埋怨道:“他不败坏名声,也不会娶不着媳妇儿。我对他尽心尽力,他不干丑事,咋会落到这个下场?连累得燕儿给退了亲!” 李氏被马氏戳到痛处,心生怨恨,“才哥儿咋碍着刘燕的亲事?她长那磕碜样,谁看得上?你别想往才哥儿头上扣屎盆子!马芳,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没好日子过!” 这番话往马氏肺管子戳,气得马氏浑身发抖。 这时马老太太惊喜的喊道:“才哥儿,你醒了!” 马永才被马老太太捶醒,身上裹着湿重的厚袄,整个人冻得僵硬,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他视线模糊的瞧见奶和娘,憎恨地说道:“奶,给我报仇,是那个臭娘们废了我的子孙根。” 这个消息宛如惊天噩耗,马老太太被刺激得差点厥过去。 李氏双腿一软,几乎站不稳,眼泪哗哗直流,“谁心肠歹毒断你的命根子,让咱们马家断子绝孙?你告诉娘,娘给你报仇!” “白薇,是村里的白薇!”马氏暂时搁下内部恩怨,将来龙去脉告诉她娘和大嫂,“白薇为了护住刘露,让咱马家断绝香火。侄儿被害成个废人,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白薇和刘露这两人,总得有一个人来偿债。白薇是个厉害的,你们拿捏不住她,咱们让刘露给侄儿做媳妇儿,她的性子软弱,你们想咋泄恨都成。” 马氏心里恨啊!她费很大的劲儿,才将曹家这门亲事说成,就因为今日这事闹的,这门亲事结不成。如果不是白薇多管闲事,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马永才欢欢喜喜娶刘露过门,她分得一半银子,在镇上买一栋宅子,再给她儿子刘昭娶个能干的媳妇儿。 现在美梦全都泡汤了! 马永才强娶刘露,娘和大嫂磋磨她,刘露生不如死,一定会痛恨白薇。是白薇害她守活寡,被人成天折磨! 白薇对刘露心怀有愧,刘露想报复白薇轻而易举! “大嫂,让才哥儿娶了刘露,你煽动她对付白薇,就能给才哥儿报仇!”马氏是真的怕了白薇,这个女人太心毒手辣,他们斗不过她。 李氏动了心。 马老太太扭头对刘燕叱道:“傻不楞登杵着干啥?还不快去叫你弟回家给才哥儿换衣裳!” 刘燕沉浸在退亲的巨大打击中,没有听见马老太太的话,失魂落魄地回里屋,‘嘭’地摔上门,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痛哭。 马老太太破口大骂,“你看看她这副模样,活该给人退亲!”让马氏找个青年替马永才换完衣裳,喂下一碗姜汤,看着马永才脸色稍微恢复正常。马老太太咬着牙根道:“那两个小娼妇害惨才哥儿,不扒她们一层皮,我咽不下这一口恶气!” “娘,咱们得趁热打铁。”马氏连忙带着她娘和大嫂去刘露家。 刘露送走刘郎中,看着白薇披头散发的走过来,触及她脸颊上的抓痕,泪水崩塌而下。 “薇薇姐!”她扑进白薇怀里,“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白薇无奈地叹息,“不是你的错,方大娘的腰伤如何?” 刘露抽噎道:“刘郎中说扭伤了,要卧床静养。”她记挂着马永才那桩事,心神不宁的问道:“那……那个混蛋,他……他不会再来找咱们的麻烦?” “不用担心,马氏之前不肯罢休,我给她银子,她才收手不再追究。如果她要出尔反尔,卯足劲要往你身上泼脏水,逼迫你嫁给马永才的话,你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这一辈子没有盼头。与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如和马永才同归于尽。” 刘露惊得瞠目结舌,握拳道:“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他!” “说啥傻话?我只是打个比方。马氏那般精明的人,一定想得到这一点,不会撺掇她娘和大嫂逼迫你嫁给马永才。真的这么干,也是看中你手里的银子。”说到这里,原本豁然的白薇,忍不住皱紧眉,担忧起来,“马氏为了得到你手里的银子,撺掇马永才占你的清白,强娶你。她心肠这般恶毒,倒也像能干这种事情的人。就是希望她娘和大嫂不是糊涂的人,马永才这样的人,谁嫁给他都不会善待他。” “那该怎么办?”刘露吓得眼底浮上水雾,看见马氏和马老太太等人,她脸色苍白,推着白薇提醒她。 白薇哪会不知道刘露提醒她什么?她就是故意说给马老太太和李氏听的。“怕什么?刘燕不是退亲了吗?这件事本来就是马氏挑的头,刘燕和马永才又是表兄妹,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我若是李氏,一定会挑选刘燕做儿媳妇。” “贱人!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臭嘴!”马氏要气炸了,耳目口鼻都在冒火!“我啥时候说过不追究?你啥时候给了我银子?” 白薇脸一沉,“你是收了银子不打算认账?乡邻都看见了,大可请他们作证!” 李氏也有傲气,刘露三番四次拒绝,她不打算娶刘露做儿媳。是马氏说刘露有丰厚的嫁妆,得有上千两,她才心动。白薇这么一说,她半点都不怀疑。 马氏见财起意,被白薇给收买,不打算给她儿子讨公道,顿时火冒三丈。 她憋着往上蹿的火气,揪着一个看热闹的妇人问,“白薇给马氏银子了?” 妇人连忙说道:“给啦!我们都亲眼瞧见了!” “马芳你掉进钱眼里了?那可是你侄儿!”李氏怒骂马氏。 “大嫂,你别听这贱人瞎说!”马氏气得浑身血液往头顶蹿上去,怒火冲天地指着白薇咒骂,“黑心烂肺的贱人,少在这满嘴喷粪。我马芳对天起誓,拿了你的银子天打雷劈!” 白薇嗤笑道:“你不认账也行,乡邻全都看见我掏了银子。甭说你带着你娘和大嫂上门来闹,就是叫来县太爷,我们也不怕。刘燕在乡邻面前亲口说马永才犯奸罪,到时候砍了马永才的脑袋,也不用担心你们算计我和刘露。” 马氏目眦尽裂,冲上去恨不得撕碎白薇泄愤。 李氏一听这话,立即就炸了,刘燕把她儿子往死里逼! 她更快一步冲上来撞倒马氏,跨坐在她身上,双手抓挠她的脸,一拳又一拳砸下去。恨声道:“我就知道你们母女俩没安好心,害得我儿子成个废人,还污蔑他犯奸罪!我告诉你,你害惨我儿子,就拿刘燕来偿债!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马氏哀嚎一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马老太太回过神来,干嚎一声夭寿啊,冲上来拉架。 马氏被打得凄惨万分,脸上全是指甲划过的抓痕,一道道血印子看着触目惊心。 李氏也没有占上风,头发被抓散,鼻青脸肿。 她的牙齿打松了,往地上吐一口血沫,满脸怨恨的剜马氏一眼,对马老太太道:“娘,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明天就托人把刘燕用牛车拉回去,给我儿子做牛做马!马氏不答应,我就将她干的丑事全都抖出来!” 李氏将这笔账彻底算在马氏头上,恨不得她去死! 马老太太看着李氏怒气冲冲的离开,心里急得不行,可又能咋办?这件事的确是马氏提起,马永才又在马氏这儿出事,她眼皮子浅收了白薇的银子。更可恨的是刘燕承认马永才动色心,乡邻全都听见了,他们咋去闹?除非不要马永才的命! 马氏气哭了,对李氏又怨又恨,“娘,你看看她……她存心和我作对,要断了燕儿的幸福!” “听你嫂子的吧,燕儿反正退亲了,她还能嫁个好的?嫁进咱们马家,我不会亏待她,只要她好好照顾才哥儿。”马老太太整个人都苍老许多,一颗心到底向着孙子,“你不答应,你大嫂闹得你没脸活。” 马氏脸色煞白,怔怔地站在原地,随即想起什么,她冲回家,看到桌子上一个陌生的破旧钱袋子,连忙倒出来,掌心上只有一两多银子,这就是白薇口中给的银钱! “杀千刀的贱人!” 她愤怒地将银子扔出门外,可想到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瞬间瘫坐在地上。 —— 白薇猜到马氏一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故意掏银子给马氏。 马氏母女俩见钱眼开,这银子到她们手里,肯定不会给李氏。所以她听见马老太太和李氏来石屏村,特地来寻刘露,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如果不是刘燕起坏心,要将刘露拉进火坑,她也不会做这么绝。 马氏和刘燕自作自受罢了! 这桩事解决掉,白薇心情轻松。 “就这样了吗?”刘露有些呆愣,没有想到凭着三言两语,就转了风向。 白薇抿着唇,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人都是趋利避害。李氏被她那番话吓住了,是怕闹到县衙告马永才奸罪,马永才丢了性命。心中清楚自己理亏,李氏才不敢折腾她们。而这件事是因为马氏而起,她将满腔恨意转向马氏。 如果不是刘燕起坏心眼,为了拉刘露下水,说出那一番话,她也不能祸水东引,将这把火烧到马氏身上。 她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谢玉琢喊她,回头望去。 谢玉琢喜气洋洋,朝她小跑过来。 “薇妹,我有大好的喜事告诉你!” 第六十章 他喜欢我? 白薇眼底含着笑,“啥好事?” 能叫谢玉琢这般高兴,算得上一件大喜事。 谢玉琢瞥向一旁的刘露。 “她是我徒弟,今后跟着我学治玉。”白薇介绍刘露,让他不必回避。 刘露见过谢玉琢一次,不动声色退到白薇身后。 谢玉琢满脸笑意,穆如清风,“薇妹啊!这两天有不少玉器商找咱们,我特地筛选靠谱的合作。除了一些贵人需要你亲自动手,其他我打算雇几个玉匠。” 他神色激动,之前兢兢业业守住祖产避免关门大吉,哪敢有暴富的奢望? 白薇点燃他的斗志,要大干一场! 刘露悄悄抬眼,看着谢玉琢眉飞色舞,描述着玉器铺子的前景,听得入神,倒也忘记害怕了。 白薇挑眉,“这是你说的喜事?” “嘿嘿嘿。”谢玉琢搓着手,“有人花大价钱,请你亲自雕白玉壶。” 玉壶历来为文人雅士珍爱,蕴含着浓浓的文人情怀。小巧玲珑,赏心悦目。可以摆在案头供于观赏、把玩,也能斟茶品酒。 白薇蹙眉道:“我近半年不接单。” “你说啥?”谢玉琢脸色瞬息万变,恨铁不成钢,“你才扬名,不趁机捞一笔,还歇业在家不干活。你糟蹋的不是时间,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白薇沉默不语,示意谢玉琢进门说话。 她转身进屋,谢玉琢快步跟进去,殷勤地拉开凳子,请白薇坐下,“你别冲动,好好想一想。” “段罗春让我参加明年初夏的玉器大比,我想潜心雕刻一件玉器。”白薇有自己的打算,她需要的不是积累财富,而是找个靠山。 太守很看重玉器大比,她若是得胜,一定会令太守器重,必定会成为她的倚仗。而且名声更胜现在,何必为眼下的蝇头小利错过大好的良机? 谢玉琢简直不敢相信他听见的,以为自己耳聋了,他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你要参加啥?” “玉器大比。” 谢玉琢几乎要暴走,恨不得抓着白薇的肩膀使劲儿摇晃,把她给晃醒了! 他来回疾走几圈,冷静了下来,好言相劝,“薇妹,你听哥一句劝,别参加这玉器大比。你的雕工有目共睹,在咱们宝源府城数一数二,可咱们不能太飘,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两个玉矿开采的玉石,温家和姜家就要雕废两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资质平庸。” 谢玉琢在心里抓狂,真想一杯茶泼醒她。 刘露端一碗茶递给他。 谢玉琢:“……” 他接过碗,狠狠瞪着白薇,猛地将一碗水灌进嘴里,冷静冷静。 “你输了比赛,就会跌进泥潭里。咱们现在的合作会全都取消,就拿你二叔的玉器铺子来说,白玉烟被除名,不少人解约,到时候咱们会步上他们的后尘。”谢玉琢不愿白薇冒险。 “从哪里跌倒再从哪儿爬起来。”白薇从来不怕失败,只要不认输,不屈服,有一技在手,早晚出人头地。 谢玉琢瞪着她。 “总不会比之前的日子过的更苦。”她拍一拍谢玉琢的肩膀,“心态平和一些,说不定……我赢了呢?” 谢玉琢见她一意孤行,像一头倔驴,还能说什么? 他坐在白薇身旁,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宣纸,郑重其事放在白薇手中:“这个玉壶,你给接了。今后回想当年,咱……咱也风光过。” 白薇:“……” 谢玉琢摸着心口,与白薇合作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我回去写雇人告示。” “等等。” 白薇给他两千八百两银票,让谢玉琢将铺子翻修,剩余的银子找赵老爷采买玉石。 谢玉琢收下银票,瞟了刘露一眼。 刘露受惊一般连忙低垂着脑袋。 “年后我就要!”谢玉琢担心白薇不放在心上,给她透一个底,“乔县令千金要定亲,玉壶是送给乔县令做贺礼。你可不能马虎,若得乔县令喜爱,他这根粗大腿总比太守要牢靠。” 乔雅馨要与顾时安定亲了吗? 自从冯氏死后,顾时安一直没有回石屏村。 谢玉琢若知道乔县令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他会如何? 白薇望着谢玉琢离开的背影,姑且让他过个好年。 天色不早了,白薇告辞回家。 走几步,便看见沈遇站在前方,身姿笔挺,宛如矗立高岭之上的苍松,气势巍峨。 白薇将散落在胸前的青丝拢到背后,站在他面前,“走吧。” 沈遇没有动,目光沉沉望着她的脸上的伤痕,伸出手掌。 白薇望着他掌心躺着的银簪,神情略有些诧异。 “我洗干净了。”沈遇低声道。 白薇仰头望着他,沈遇微微低首,眸光幽邃地注视她,低沉醇厚的嗓音仿佛裹挟着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弥漫开。明明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令她耳朵莫名一热。 “谢谢。”白薇拿过银簪,随意绾一个发髻,用银簪子固定。 沈遇看着她鬓角有一缕发丝没有挽上去,手指微微一动,指着自己的鬓边。 “这里。” 白薇摸到一缕头发,她拔下银簪子,重新绾发。 沈遇看着她颈后落下一缕,默了默,站在她身后,捻起那缕发放在她手中。 白薇碰到他的手,微微一愣,若无其事地将头发绾好。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的动作稍显的亲昵,白薇看着地上,他宽大的身影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盖住,那一种隐隐的侵略感,让她有些不自在。 沈遇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她那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四处转动乱瞟,并不如她表现的这般的镇定。他拇指刮过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那一触即离的柔软细腻残留在指尖。 “回家清理一下伤口,再涂抹伤药。” 白薇点了点头,心里自然不淡定。他可是沈遇啊,那个一碰他就跳起来和异性泾渭分明的沈遇!上次摸她脑袋可以说是作为长辈安慰她,这次怎么说? 两个人并肩往家里走,她踩着自己的影子,看着另一道比她拉长许多的影子,忽而觉得沈遇对她似乎太好了。显然这份好,已经超越了大哥好友的身份。 她眼角余光瞥向沈遇,忍不住想:他是代入角色了吗?他难道喜欢我? 这一个念头在白薇回家洗脸,透过巴掌大模糊昏黄的铜镜里看到自己黑黄的皮肤,彻底打消了。 意识到她穿越过来,一直忙于发家,疏于打理自己,活得太粗糙了! 她涂好药,溜到厨房里,让江氏将淘第二遍的洗米水留下来,她用来洗脸美白。 江氏忍不住看白薇好几眼,“咋突然爱俏了?”脸上流露出慈母笑容,“打扮给阿遇看?” 白薇就是觉得女人得活得精致一点,被江氏这般一说,莫名有些心虚是什么鬼? “他一个老男人懂得欣赏吗?” 再说了,打扮就一定是给男人看? “大一点有啥不好?会疼人。”江氏白她一眼。 白薇憋半天,挤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沈遇是挺会照顾人。 她岔开话题道:“娘,快要过年了,大家得置办年货。咱们明天去镇上买黄豆,自己点豆腐,炸豆腐丸子卖吧。”再做一些酿豆腐,卤豆腐。 种类多,又都很新鲜,应该好卖。 白薇打算先积攒人气,等铺子开张,就能将客人引过去。 江氏应下了。 至于刘露的亲事,白薇暂时没问江氏,打算先探一探白孟的口风。 翌日。 白薇与江氏约好去镇上。 江氏推说有事,让沈遇与白薇一起去。 白薇被江氏推出门,与沈遇大眼瞪小眼,一同去镇上。 她直接去集市,看了铺子,里面打扫得挺干净,还有少许家具。 不用装修,只管在门口摆一张桌子,就能够卖豆腐。 “走吧,咱们去买豆子。”白薇提着竹篓,沈遇将门锁上,两人去隔壁粮油铺子买几十斤黄豆。 不远处,刘娟紧紧盯着白薇,又嫉妒又恨又有一点心虚。 白薇租赁下一间铺子,买黄豆点豆腐吗?然后做炸豆腐丸子卖? 她凭着这个方子,讨得曹母欢心,又让曹立业爱上她,为她与刘燕退亲。 白薇也炸豆腐丸子卖,会不会抢了生意? “娟娘,货送完了,咱们回去吧。”曹立业眼底含情,轻声唤着刘娟。 刘娟心里一紧,落寞地说道:“曹大哥,你已经退亲,打算啥时候娶我过门?我已经十七,等不起了。” 曹立业温声说道:“娘说我刚刚退亲,铺张娶你别人会说闲话。你没有双亲在世,打算自家做一顿饭吃,我俩喝一杯合卺酒,算是成亲了。” 刘娟攥紧了手指,她帮曹家赚那么多银子,他们就这般轻贱她! 她满面娇羞,善解人意道:“只要能嫁给你我就很开心,不在意排场。” 曹立业愈发怜惜她,俩人浓情蜜意往家里走。 刘娟扭头望向白薇,不屑的想:曹家豆腐铺子在镇上是出了名的,他们先做出炸豆腐丸子,口碑挺不错,就算白薇做出来又能如何?难道能把生意抢回去? ------题外话------ 昨天那一章三千三多字,原来想分两章,又怕剧情卡在一半,亲爱的们看得不痛快,全都搁上去了。今天又是三千字大肥章,哈哈哈,么么~笔芯~ 第六十一章 轻佻 买齐食材回家,将黄豆泡一晚。 白薇天蒙蒙亮起床。 沈遇躺在地上,听见床上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白薇穿好衣裳下床。 他掀开被子起身,“磨豆子去?” “嗯,明天得弄去镇上卖。”白薇点燃油灯,将长发梳成一个马尾绑成辫子,方便干活。“起得晚了,活干不完。” “别喊醒伯母,我帮你磨。”沈遇抓起搁在凳子上的衣裳穿上。 两人去厨房打水洗漱,白薇将昨晚包好的饺子下锅煮好,一起吃完干活。 沈遇将借来的石磨搬去院子里,白薇提着一桶泡发的黄豆出来。一个人往石磨里放豆子,一个转石磨。 江氏起身从窗户看见院子的情况,她满脸笑意,推醒一旁的白老爹,“孩儿他爹,你看那小俩口。” 白启复坐起身往外一看。 白薇拿着帕子给沈遇擦汗,沈遇说一句话,她手指沾着豆汁往他脸上抹去。沈遇板着脸,眉心紧拧,看着白薇笑弯的灿烂眉眼,抹去脸上的豆汁低头磨豆子。 “我先前瞧着俩人平时都不搭话,暗自着急呢。”江氏一颗心彻底放下去,“阿遇啥都好,就是太闷了。”转而又嫌弃白薇太主动,没有女孩子的矜持。 白启复笑呵呵道:“丫头这样挺好。”他动了动越来越有劲的手臂,“手养好了,差不多抱外孙了。” 江氏白他一眼,想着白白嫩嫩的小面团儿,忍不住偷着乐。 实际上,白薇看见他额头上有汗水滴落下来,担心掉在石磨上,快速掏出帕子将他鼻头的汗渍擦掉。 沈遇动作一滞,他看一眼四周见无人发现,板着脸,肃穆道:“你举止不能太轻佻。”被人看见了,传出闲话,她今后还如何嫁人? 任凭他们解释是清白的,也没有人相信。 白薇看着他一本正经,寻思着他对她动手动脚不止一次,现在反过来说她轻佻。鬼使神差的用手指涂抹着豆汁点在他脸上,沈遇呆怔地看向白薇,十分意外,严肃的面容几乎绷不住。 白薇见他难得傻眼了,乐不可支。 沈遇望着她一双眼睛仿佛冬日融化的一汪春水,镶嵌在清秀明丽的面容,透着雨后晴空的洁净灵秀。让人能一眼看进她的心底,没有任何杂质与污浊。他一时恍惚,敛目,淡然的擦去豆汁,闷头转动石磨。 “你生气了?”白薇原以为他会训斥一番,“我……” 沈遇抬眼看向她,那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眸,被晨曦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增添了少许的温度,深邃明灿至极,令她心口蓦地一跳。晶亮的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滴落,她仿佛被烫了一般,急急收回视线,捧着一把豆子放进石磨里。 沈遇睨她一眼,看见白薇低垂的面庞微微透出一丝晕红。这个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淡然处之,无所畏惧的少女,行事作风透着一股狠劲。可这一刻,却在他的面前露出羞涩的神情。 突然意识到她再小,翻年后便十八岁,与她同龄的人许多都已经做了母亲。 不能将再将她当做小姑娘看待。 白薇注意到他的打量,摸着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沾了豆汁吗?” “没有。” 白薇嘴角微微上扬,“我比之前白了一点?”她用淘米水洗脸后,照镜子发现是白了一点。 淡薄晨光笼罩在她身上,映照着她的笑容灿若夏花,宛如清泉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似乎暗含着期盼的等着他点头。 沈遇缓缓收回视线,波澜不惊道:“没细看。” 白薇:“……”差点将手里的一把豆子扔他脸上! 之后,白薇再没有理沈遇。 点好豆腐,白薇留一部分做成豆干,一些水豆腐做炸丸子,剩下的切好大小,给江氏炸油豆腐。 她调好卤汁,用来做五香卤豆干。 卤汁熬得越久,气味越香醇。 白薇将卤汁煮好后,并不急着煮豆干,她将炸好的四四方方的油豆腐,一面划开一道口子,挖空里面的豆腐心,装在盆子里备用。 第二天三更天,白薇爬起来将糯米浸泡,又倒在床上睡到四更天。 沥干糯米,她将胡萝卜和木耳、猪肉剁碎,将糯米依次放入锅中加调料炒馅儿,再用勺子将糯米馅装进油豆腐里面,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小胖团子。 白薇蒸了十来个,其余都装进箩筐里,连同卤汁和小炉灶一同拉到镇上。 打开铺子门,车夫和江氏抬着炉灶放进铺子里,白薇将东西全都搬进来。与江氏把两张四方桌拼凑正好堵在门口,三个簸箕摆在桌面上,分别放豆干,炸豆腐丸子,酿豆腐。 江氏心里既紧张,又激动,看着别人五花八门的东西,自己卖得很寻常,担忧的问道:“薇薇,咱们能卖出去吗?”铺子里卖的种类繁多,大多都是精品货,卖小吃的基本上都是随便摆个摊儿,客人往跟前过,兴许还会买。他们的铺子离摆摊的地儿有一点距离,客人哪会特地上铺子买他们的豆腐?“要不娘挑着一担去街边摆摊儿?” 白薇将炉子生火,抬着一锅卤汁放在炉子上。 “娘,酒香不怕巷子深,您别心急。” 越是家常新鲜的东西,其实越好卖。只要手艺过硬,不愁做不成生意。 江氏头一回做生意,面皮儿薄,吆喝不出声儿。 客人来来往往经过铺子门前,倒有人看上几眼,没有人买。难得有人问酿豆腐,觉着很新奇,一听说要五文钱一个,头也不回的走了。 开张大半天儿,就卖了一份炸豆腐丸子,两份卤豆干。 江氏心里暗暗着急。 刘娟站在对面,看着白薇的铺子门前清冷,半天只做成几单生意,快要笑掉大牙。 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是她高看了白薇! 对白薇新做的两样东西,倒是很感兴趣,若是放在曹氏豆腐去卖,一定会卖的很好吧? 心里盘算着,怎么将方子弄到手。 刘娟看着江氏想要招揽客人,又抹不开脸,冷笑一声:等白薇铺子倒闭了,她再托人设法把方子弄到手。 这样一想,刘娟得意扬扬的离开。 白薇并不知道刘娟在暗中盯梢,她看着卤汁沸了,将豆干放进去,慢慢地搅动卤汁,飘香四溢。 行人远远闻到一股浓厚的卤汁香味,循香望来。 发现香味是从一间新开的铺子传出来,不禁好奇走过来。 “东家,你锅里煮的是啥东西?咋那么香?” 不一会儿铺子门前围着三三两两的人。 江氏愣住了,无措的看向白薇。 白薇笑道:“五香卤豆干,你们可要尝一尝?” 她拿出一个盘子,里面切成小块的卤豆干,旁边放着细小的竹签子。 客人看着豆干色泽诱人,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拿着竹签子扎一块放入口中,咸香美味。 客人眼前一亮,他们还没有吃过卤豆干,觉得挺新鲜,问了价钱,六文钱半斤。 一人来半斤,做好的卤豆干一下子卖完了。 被这边生意火爆吸引来的客人,瞧见没有卤豆干,很失望。 白薇道:“酿豆腐也挺好吃的,里面有肉和胡萝卜、木耳,量很足,价钱公道,买回家蒸熟就可以端上桌做一碗菜。” “东家,可以尝吗?卖得那么贵,如果不好吃,不是白白浪费银子?” 白薇笑道:“我是做长久生意,不好吃的不会拿出来卖,断了自家的生意。这一次买了,觉得好吃,下回再来,我送一份卤豆干。” 有人一听就心动了,这酿豆腐没有见过,里面的馅料的确很多,五文钱也不贵,便买了四个打算回家尝一尝,好吃的话,下一次还能赚一份卤豆干呢! 有的人嫌贵了,便看向一旁的炸豆腐丸子。 “咦,这炸豆腐丸子,不就是曹氏豆腐铺子卖的吗?” 第六十二章 生意火爆 听人这么一说,众人定睛一看,的确是一模一样。 偷师。 顿时看着白薇的眼神变了。 白薇仿佛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用勺子舀一颗丸子放入小蝶中,“这是我家祖传的独门秘方,保管你们没有吃过,价钱是这里面最高的,六文钱一个。” 她的话引来一阵哗然! 小小的一颗豆腐丸子,竟要六文钱一个? “你咋不去抢?就算是一个肉丸子,也要不了六文钱一个。曹氏豆腐铺子的炸豆腐丸子,十五文钱就有一斤!” “我看你干脆关门得了!偷学来的方子,也有脸说祖传的!” “走走走,咱们要买去曹氏铺子买,他家的豆腐丸子里面的猪肉很足,吃着嘴里流油,还便宜!” 瞬间,走了好几个人。 买了酿豆腐和卤豆干的人,想看看这是啥神仙丸子。 江氏急红眼了,她除了炸油豆腐,其余都没有沾手,全都是白薇一个人关在厨房里做。 眼见有客源没来得及高兴,哪里知道遇见这样的事儿? 白薇做的炸豆腐丸子她吃过,卖不了这个价,比猪肉都贵! “薇薇……”这可咋办啊? 白薇将丸子递给尝过卤豆干的客人,并不急着解释偷师一事,“我说的话大家不会信,您尝一尝,再给个公道话。” 妇人接过去,放入口中轻轻咬开酥脆的外皮,脸色骤然一变。 众人紧盯着妇人,催促道:“咋样?是不是和曹氏豆腐铺子的一样?” 妇人没有说话,口腔里所有的感官被浓郁鲜香的鸡汁占据,嫩滑的豆腐与鱼肉滑溜的顺着咽喉入胃,她都来不及细品其中的滋味,只有唇齿间还留着香浓馥郁的鸡汁,又并未掩盖豆腐与鱼肉的清香。 意犹未尽。 得多灵巧的心思,才能做出这份美味? 曹氏铺子的豆腐丸子? 哼! 她吃过一遍就会做! “给我包三十个!”妇人多买些给家中乖孙孙吃。 白薇笑眯了眼,利落的包好,送了她两个。 妇人结了一百八十文钱。 众人懵了,看不懂妇人的豪爽做派。 抓心挠肺的问,“这个丸子当真值这个钱?和曹氏豆腐铺子不一样吗?” 妇人拎着一包丸子装进篮子里,“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豆腐丸子。”然后喜滋滋的回家。 众人半信半疑,动一动鼻子,闻到鸡肉香呢! 一颗心蠢蠢欲动,可这万一是托呢? 江氏心里也这样想,觉得白薇有做生意的头脑,可不好吃的话,她昧着良心卖这么贵,当心铺子给人砸了! “薇薇……” “娘,这是我新研制的。”白薇将那道简易的炸豆腐肉丸子给刘娟,她就没打算再用,就算刘娟帮助曹立业大赚一笔,她也能将生意抢过来! “东家,给我买一个。”有人纠结半天,终究败在好奇心上。 他抛给白薇六文钱,迫不及待拿一个放入口中,与那妇人一般,要了三十个。 炸豆腐丸子不多,只有两百个。 后来者不明就里,一听好吃,立即让白薇打包。 一会的功夫,炸豆腐丸子全都卖完了。 剩下的酿豆腐,听到好口碑跟风过来的客人扫荡一空。 白薇心情愉快,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极少有人能抵抗美食的诱惑! 她将簸箕叠起来,搁在架子上,和江氏一起将摆在门口的桌子搬进来。 江氏连忙问:“这豆腐丸子是咋回事?” “我取最嫩的豆腐脑搅碎,再将鱼肉剔除刺剁碎加淀粉,浓鸡汤浸泡鱼肉糜能吸入少许的汤汁,裹一层面粉炸。咬开酥脆的外皮,嫩滑的鱼肉和豆腐脑随着鸡汁入喉,很适合老人与小孩子食用。”白薇为这道丸子费了不少的心思,灵感来自王太守八宝豆腐,“我们要做生意挣钱,自然得卖好吃又难做的。之前我炸的豆腐丸子别人吃过几回就会做,酿豆腐也是一样,卖久了生意会大不如前。” 江氏松一口气。 数一数,挣了好几两银子。 江氏吃了定心丸,这间铺子虽然挣的是小钱,不能和白薇的正经事业相比,但是对白离来说却足够了! 接下来几天,白薇手把手教江氏做。 只不过退居幕后,甩手给江氏卖。 白薇亲眼看着江氏从最开的拘谨放不开,到最后得心应手。 她估算日子,再跟两天,便不来铺子。 对于参赛的作品,她仍然没有灵感。 至于谢玉琢拜托她的玉壶,另有其他打算。 —— 曹氏豆腐铺子。 曹母将最后一板水豆腐卖完,炸好的豆腐丸子,只卖出少许,大部分全都堆着。 之前供不应求,这几日买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难道是吃腻了? 这时,曹立业挑着箩筐回来。 “立儿,卖完了吗?”曹母掀开布巾,水豆腐还剩下几块,炸豆腐丸子基本没有卖出去多少。“咋回事?平常赶集用不了多久全卖光,今儿咋就卖不出去?” “娘,新开一家白氏点心铺子,她家也有炸豆腐丸子。我瞧着和咱们家一样,但是许多老主顾上她家买,托人买了两个尝,确实比咱们的好吃。许多人都说咱们的炸豆腐肉丸子吃腻味,比起白家的差远了。咱们家的生意可能就是被白家抢去了。”曹立业找到了症结。 曹母脸色顿时一变,“他们和咱们一样的?” “她家将猪肉换成鱼肉。”曹立业认为都差不多,只不过换了馅料,鱼肉的确比猪肉好吃。“娘,咱们的方子给人偷了吗?之前有客人说过,我没有放在心上。” “阿业,你回来啦?”刘娟穿着簇新的细布棉衣,鲜红的颜色衬得她白嫩的皮肤似水豆腐一般,能掐出水来,“我们去珍宝阁取玉簪子。” 这簪子是给的聘礼,刘娟心情很好,如愿嫁进曹家。白薇开的铺子,她每天下午过去,瞧着都是关着门,只怕已经倒闭了。 曹母眼一横,凶光毕露,“败家娘们,成天就知道买买买,家里生意一落千丈,你没有瞧见吗?瞎了眼的东西,是不是你把方子卖给白氏点心铺子换钱了?” 曹母瞧见街坊邻居望来,拧着刘娟的耳朵,连拖带拽拉进屋。 刘娟心中震惊,面上带着错愕和茫然。 曹母怒火上涌,一脚将刘娟踹倒在地上,用力揪扯她的耳朵。“给我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老娘扒了你的皮!” “啊——”刘娟耳朵火辣辣的痛,曹母手里的狠劲恨不得将她的耳朵撕下来,痛得她眼泪豆大滴飚出来。“娘,我没有,我不敢这么做!” 从曹母只言片语中,刘娟猜出是白薇抢走曹家的生意。 可白薇的铺子不是倒闭了吗? 刘娟憎恨白薇,这个贱人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她带着哭腔喊道:“娘,我嫁进曹家,生是曹家的人,死是曹家的鬼,哪里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家?” 曹母想一想是这个道理,脸色难看:“白氏点心铺子敢偷学咱们的炸豆腐丸子,我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说着就往外走,要找白薇去算账。 吓得刘娟心脏猛地一跳,找白薇去对峙,她的身份就兜不住了! “娘,他们换了配方,咱们去闹,也得不到好处,反而会败坏咱家的名声。”曹立业拦住曹母,刘娟心落回肚子里。 曹母心有不甘,对刘娟道:“你说你家祖上是厨师,手里有几张秘方,炸豆腐肉丸的生意给人抢走,你将剩下的几道秘方拿出来。白氏点心铺子再敢偷学,老娘砸了她的铺子!” 刘娟脸色煞白,差点昏厥过去,她现在哪里拿得出来? 第六十三章 废了她! 她等着白薇铺子倒闭,再将方子弄到手。 如今白薇不但没有关门,反而生意很红火,抢走曹家的生意。 “娘,我把方子藏在之前住的地方,忘记拿回来了。我现在就去拿!”刘娟爬起来,腿隐隐作痛,一瘸一拐的离开。 “你说你咋娶个这样的玩意?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安份的主。”曹母厌恶地说道:“秘方搁在之前的住处,防谁呢?” 曹立业沉默不语,她娘提方子时,刘娟神情不对。 “她和咱们不是一条心,你可不能傻乎乎地被她哄得团团转,对她掏心掏肺。”曹母越想越心气安平,“她回来之后,你问她祖籍在何处。你俩已经成亲,年前该给你岳丈岳母上坟。” 曹立业诧异地看向曹母。 曹母冷哼一声,“你还有婚约在身,她不顾女子清白和你搅合在一起,正经良家女哪会这么做?” 越想曹母心里越起疑,之前是因为有炸豆腐丸子方子迷住眼,忘记深究刘娟的身世。 那道炸豆腐丸子的秘方泄露,成了扎在曹母心口的一根刺。 “儿子知道了。”曹立业抿了抿唇,很顺从曹母。 —— 刘娟并不知道母子俩之间的谈话。 站在白氏点心铺子对面巷子里,阴影拢在她身上,透着一股森然的气息。 愤恨地看着生意火爆的白氏点心铺。 分明开张那一日,无人问津。 不知白薇使了什么手段,铺子生意突然就红火。 牙齿紧咬着下唇,腥甜的血气在口中蔓延。 刘娟摸着依然火辣辣的耳朵,看着白薇和江氏在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 转身钻进一旁的医馆,打算买一包砒霜,寻机会下进白薇做的食物里。 “刘小姐,我们小姐请你去茶馆叙旧。”于晴挡在刘娟的面前。 刘娟认出她是白玉烟身边的丫鬟,心底疑惑白玉烟请她叙旧作甚么?转而记起白薇与白玉烟不和,她便跟着于晴去茶馆走一趟。 白玉烟坐在二楼雅间,亲自给刘娟斟茶,“娟姐姐,咱们许久不见。当年我俩关系不错,我搬来镇上后渐渐疏远,现在你见到我都生疏了。” 刘娟记起小时候的事情,心情放松不少,坐在白玉烟对面,“你突然成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和富贵人打交道,哪里瞧得起我们这些穷酸?” “娟姐姐少埋汰我,你如今不也成了少奶奶?”白玉烟高捧刘娟一句,然后又叹声道:“你命里带贵,不论那些小人如何捣乱,让你进不了赵家的门,你也嫁进曹家享福。冯婶儿瞧见了,一定会替你高兴。” 刘娟双手紧紧捧着茶杯,僵硬地说道:“你清楚我的动向,一定知道我在曹家的处境,何必取笑我呢?”她咬牙含恨道:“如果不是白薇那贱人……” 白玉烟打断她的话,“我那个大姐姐的确可恨,害得你家破人亡,如今更是抢走你夫家的生意。你退了白孟的亲事,她这么针对你,算是情有可原。我是她的亲妹妹,她在县里选宝大会让我丢尽脸面,踩在泥泞里,家里的玉器铺子生意一落千丈,而她抢走我魁首的头衔,帮扶我家竞争对手日进斗金。” 话说到这里,白玉烟颇有些同仇敌忾,“她雕刻一件玉器,能够卖出上千两银子,而一间小点心铺子,撑死不过几两银子,能入她的眼吗?何必与你过不去!婚姻嫁娶全凭爹娘做主,你也等了白孟几年,这事不能全怪在你头上。” 刘娟变了脸色,白薇存心不给她活路! 没有想到白薇有这等本事,心中更是忌恨不已,恼恨老天不公平! “你找我干什么?”刘娟不傻,白玉烟说到这个份上,就不是叙旧这般简单! 白玉烟看向于晴。 于晴拿出五十两银票,放在刘娟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娟收紧手指,心里不安。 “你心里恨我大姐姐,坏她点心铺子的生意,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我若是你的话,必定会从根源上动手,断了她的前程。”白玉烟摸着自己的手臂,状是不经意的说道:“我大伯的手断了之后,家中穷困潦倒,是大姐姐突然出息了,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原来没有银子治手,如今开始治手了,不知道这手能不能治好。” 刘娟之前懵懵懂懂,不知道咋断了白薇的前程,听了白玉烟后面的话,忽而醍醐灌顶,她如果找人断了白薇的手呢?她不能治玉,也不能做点心,铺子自然就开不下去。 这个念头一起,心里火热。 白玉烟见刘娟领悟,眼中闪过隐晦的笑,她起身准备离开。 “你既然恨她,为何不对付她?”刘娟突然问道。 白玉烟叹息,“我对亲人下不去手。”然后看向刘娟道:“当年咱俩情同姐妹,如今更是同病相怜,我不想你走上不归路,所以出手拉你一把。之前的话只是假设,你可不能放在心上。这五十两你拿着,用作防身。” 瞬间把自己给摘出去。 刘娟竟然很认同,她算是见识白玉烟的手段。白玉烟真正要对付白薇的话,何必找上她?神不知鬼不觉就能下毒手! “你婆母不是和善的人,你不想和曹立业过日子,便拿这银子去南湖街,有一条老胡同,二十八号住着几个跑江湖的人,拳脚功夫厉害,能带你逃出宝源府城。”白玉烟怜悯的看刘娟一眼,“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刘娟对白玉烟心存感激,她不想离开曹家,如今手里有五十两银子,她将白薇这隐患解决了,再用剩下的银子买一张菜谱去交差。 她心思一动,立即去南湖街老胡同找那一伙跑江湖的人。 —— 白氏点心铺子。 还剩下最后几份卤豆干。 白薇开始收拾。 明天之后,她不会再跟来。 段罗春弄来一块好石头,请她过去掌掌眼,兴许从中得到灵感。 江氏捶着累得发酸的腰肢,看着今儿天气晴朗,“待会咱们再买几只鸡回家,并一些蘑菇,娘杀一只鸡,炖蘑菇给你补一补。” 平时杀鸡熬汤,全都用来炸丸子。 “好啊。”白薇提议道:“买口蘑菇。” 口蘑菇贵,放在平常江氏舍不得买,看着白薇额头上的细汗,满口应下,寻思着再买一只白薇爱吃的烧鸭。 “嘭”地一声,几个气势汹汹的壮汉走来,一脚将摆在门口的桌子踹倒在地上。 “你俩谁是东家?我家老母吃你们卖的炸豆腐丸子,闹肚子下不来床,今儿个不给个说法,砸了你家的铺子!”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的大汉,抬脚将另一张桌子踹倒。 簸箕滑倒在地上,豆干撒一地。 另外三个人,不如大汉挺拔壮阔,却也生的虎背熊腰,手里抡着长木棒。 白薇脸色猛地一沉,这分明是故意找茬的! “这位客官,你娘吃了我们铺子卖的丸子闹肚子,我们会请郎中诊断,再一起商量后续。”江氏看着几个人凶神恶煞,心里发怵,挡在白薇面前,“我们铺子卖的东西很干净,没有出过问题,真的出问题也不会推脱,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臭娘们,卖些祸害人的东西,说老子冤枉你!”胡子大汉横眉怒目,抡起棍子抽向江氏。 “啊——”江氏吓得闭上眼睛。 白薇眼疾手快,抓住木棍子一把夺回来,利落的敲击大汉的脑门。 另外三个人围攻江氏,有人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朝江氏砍下去。 “娘!” 白薇愤怒的一脚踹倒大汉,扣住那人持刀的手,还未将人抻倒在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她的手腕。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十二点! 今天小绫子要宣布一个消息,这本书明天上架。历经两个月时间,开始步入万更的节奏。小绫子能获得这一项殊荣,离不开大家对小绫子的喜爱和支持,感谢各位亲们,谢谢有你们一路陪伴,让小绫子充满动力。 这一本书,小绫子没有一点自信,每天都活在自我质疑中~o(>_<)o~ 小绫子在此厚颜无耻的请求大家帮忙首订,首订对小绫子来说很重要,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再次感谢亲爱的们。小绫子无以为报,只能每天多多更新,用精彩的故事回馈大家,么么~爱你们! ps:明天参加首订的亲们在评论区留言,发放52个xxb,聊表一点心意。 书城那边的小可爱们,小绫子没有权限,6号早上十点在红包广场发送红包,一定要记得抢哟! 第六十四章虐渣,玉壶变故(一万七千字) 铺子外的人尖叫,胆小的甚至闭上眼睛。 白薇若是避开,长刀会砍在江氏脖子上,不避开右手腕便要生生受下这一刀。 身后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人,举着长刀挥向她的左手。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手里都握有利器。白薇赤手空拳,还要护住江氏更受掣肘。 白薇紧紧咬住牙关,用尽蛮力将大汉用力一拽,往刺向她手腕的刘四倒去。 刘四被大汉一撞,匕首在白薇右手腕划破一道血痕,鲜血奔涌而出。 张松的长刀眼见要砍进白薇的左手肘,忽而,一道黑色的人影疾冲而至,带着凌厉的劲风,一脚踢向张松的脑袋,张松轰然倒在地上。 沈遇脚尖勾着长刀一抛,握在手中,攻势凌厉,杀招凶猛,摆明了要置剩下的几人于死地。 几个人不过是会一些三脚猫功夫,胜在一身力大如牛。 如今碰着沈遇这么个练家子,毫无还击的能力。 沈遇的长刀贯穿刘四的肩胛,剩余的两个人吓得两股战战,跪在地上求饶,“好汉饶命,我……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沈遇双目如鹰,面色似铁,气势沉稳如山,充满摄人的气息。 他冷戾一笑,拔出长刀走向两个人,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 两个人面如土色,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颤颤发抖。 白薇拉住沈遇的手,他一双布满寒霜的眼睛望来,白薇说道:“不应该脏了你的手。”她看着自己流满鲜血的手,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我留着他们有用处。” 沈遇的目光凝在她受伤的手腕上,按压凝固的伤口,在她松开手时鲜血又开始往外渗出。目光一暗,终是将长刀往地上一掷,剩下的交给白薇。 白薇继续压着伤口,扫了几个人一眼,“谁指使你们来对付我?” 大汉与大胡子面面相觑,又听白薇问道:“对方出了多少银子?” 大胡子这回答得很快,“二十两。” “杀我?” “废……废你的双手。” 白薇冷笑一声。 大胡子脖子一缩。 “我给你二十两,你卸他双臂!”白薇睨一眼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的刘四,“他扣留在我这里,等你们完事了再找我领银子。别想着逃跑——”她指着沈遇,“我会让他盯着你们。” 大胡子看着沈遇这尊煞神,眼底浮现恐惧之色,脑子里刚刚冒出逃跑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他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你……你会放了我们?” “当然。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只是替别人办事。”白薇看着止住鲜血的手腕,嘴角牵出一抹笑,“我还是很讲道理的。” 这抹笑容却更令大胡子和大汉心惊胆颤。 白薇道:“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大汉和大胡子立即拖着被踢晕的张松离开。 江氏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呆滞的坐在地上。 白薇将她搀扶起来,江氏看到白薇的手腕,眼泪哗哗往下流,“薇薇,你的手受伤了,咱们赶紧去医馆找郎中包扎。这些人实在太可恨,青天白日就敢上门行凶,还有没有律法!”一面又在心里埋怨自己没有用,连累白薇受伤。 “娘,您别担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白薇算计着等他们来领银子的时候,就让沈遇将人给抓起来,她让那几人卸了买凶人的双臂,是不能将他们扭送衙门。 江氏恨声道:“就该抓起来下大牢,免得今后再害人!” 回想之前的那一幕,江氏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沈遇出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刘四捂着伤口,鲜血染红衣裳,他脸色惨白,又惊又怒:“你……你骗人……” 白薇冷笑一声,“难道你们也讲道义?” 刘四噎住了。 又气又急! 偏偏知道白薇的打算,还得眼睁睁看着伙伴自投罗网! 沈遇翻找出麻绳,将刘四捆绑起来,堵住他的嘴。 “去找郎中包扎。” 沈遇这一次没有避讳,隔着衣裳握着白薇的手,查看伤口。伤口并不深,没有伤着筋骨,他松一口气。 当他看见长刀劈向她时,心口一滞,随之裹挟而来的是磅礴的怒火。 他垂目睨向胸口,似乎还残存着一丝紧张。 白薇盯着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低声问他,“你咋来了?” 抬眼看向沈遇硬朗冷峻的面容,脸颊上沾着鲜血,看在白薇眼中却格外狷魅惑人。 他行峻言厉,老成持重,向来不苟言笑,平日里相处话并不多,刻板严谨的作风就像一个老干部。 可她每次遇见危险,都会出现在她身边。 沈遇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干净的汗巾,给她包扎伤口,“宅子装修得差不多,还差一些板材,我来镇上挑选。你爹在医馆针灸,我们商定在这里汇合,一同回家。” “哦。”白薇应声。 沈遇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拢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微微上挑的眼尾晕着淡淡的嫣红,透着醉人的艳色。他的影子在那乌黑的瞳仁中一点点抽离,她眸光转向门口,结束与他的话题。 他喉结滚了滚,那句‘疼吗?’咽了回去,松开她的手。 白启复进来,看着铺子里一片狼藉,不禁愣住了,“有人来砸铺子?” 江氏哽咽道:“咱们家生意红火,惹一些小人眼红,买凶要废薇薇的手。幸好阿遇救了我们,不然咱们薇薇的手保不住啊。”说到这里,江氏想起当年的伤心事,“你之前石匠做得好好的,外出送货给人断了手,咱家穷得揭不开锅。薇薇学治玉,好不容易改善家里的生活,差点又走你的老路。我宁可咱家平平淡淡,只要一家人平安无忧。” 她年纪大了,经不住吓。 白启复心里难受,不愿去想当年的事情,他们全家已经迈过这一道坎。 他看向角落里被捆绑住的刘四,“把他弄去送官。” 刘四虚弱的靠在墙角,听到江氏的话,也不大在意,余光扫过白启复的脸,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在白启复看过来的一瞬,他急急低垂着头。 白薇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置这几个人,下意识地看向沈遇。 沈遇知道她的顾虑,“我来处理。” 他准备将人送给段云岚,不必审问也知他们罪行累累,直接关押大牢。 一行人关上铺子,带着白薇去包扎。 除了扎进来的部位伤口略深,其余只是伤着皮肉,并无大碍,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白父白母这才彻底放下心。 白薇扶着包扎好的右手,偏头看着沈遇站在门边。 他的身影被光线和阴影分割成两半,阳光透过洞开的门投照在他轻抿的唇角,模糊了他的轮廓。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他那双浸在阴影中的深邃双眼望过来,仿佛直直撞进她的心底,微微悸动。 白薇收紧手臂,将胸口涌动的异样情绪压回去。 沈遇看着她秀气的眉拧起,询问道:“很疼?” 白薇看见沈遇严肃的面容流露出的关切,摇摇头,这点痛她能忍受。 沈遇受过伤自然知道这种滋味,问郎中要一点止疼散。 “郎中说止疼散会影响伤口愈合。”白薇拉着沈遇的袖子走出医馆,“你接镖吗?” “不接。”沈遇答完,问道:“你有事?” “你托人去马家庄给刘燕送一张刘娟和曹立业的喜帖,请她来吃酒席。” “好。” “沈大哥,要给银子吗?”白薇嘴角微微上翘,带笑的语气透着调侃。 沈遇抿紧唇,眉心微蹙,似要训斥她态度放端正。 白薇‘哎哟’一声,“我手疼。” 沈遇盯着她的手半晌,一头扎进人流中离开。 白薇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远,捏着手里沾血的汗巾,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总想看他变脸。 — 大胡子和大汉拖着张松站在阳光下,有一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错觉。 抖了抖身子,狠狠打个冷战。 张松脑门上一大片乌紫,可见沈遇那一脚的力气。 脑袋没被踢爆,算张松命大。 回老胡同二十八号,刘娟在屋里等。 大胡子与大汉对一个眼神,推门进去。 刘娟听见动静,惊弓之鸟般跳起来,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透过窗户缝,瞧见是那几个人回来,连忙跑出屋子,急急的问,“怎么样?办成了吗?” 大胡子没回话,将门关上。 “嘭”一声。 刘娟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心底泛起一阵不安。 大胡子抽出一把沾血的长刀,‘哐当’扔在刘娟脚边。 刘娟惊得跳起来,尖叫声被大胡子的话吓得噎回去。 “那娘们的手臂给卸了,甭说干活,生活都不能自理。”大胡子摊出手,“银子。” 刘娟手指发抖地从钱袋子里摸出兑来的二十两银子给大胡子。 等大胡子将银子接过去,刘娟拔腿就跑。 大汉抄起长刀照着她的肩膀劈下去! “小心!” 曹立业撞开门进来,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快过意识,等他神智回笼,已经将她护在身下。 胳膊一痛,浑身的热流全都朝右臂涌去,他睁大的眼睛布满血红的蛛网,死死盯着掉在地上的半截手臂。 他不相信娟娘是骗婚,认为她是有苦衷。可她异样的神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路跟随娟娘过来,害怕她会发现,不敢跟着进胡同里面,一直藏身在胡同外,等着娟娘出来。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不见她的人影。直到大胡子和大汉进来,两人看着凶神恶煞,并不像是好人,他担心娟娘回来会遇见他们,跟进来看见两人进了一间院子。院门还没有关上,娟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可担忧却盖住了猜疑,撞开门进来,看见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竟然勇敢的护住娟娘,断掉一条手臂。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漫上的悔意,在感受到身下因为恐惧颤抖的娟娘,庆幸胜过了后悔。 “娟娘,别怕。”曹立业额头上渗出冷汗,强忍着疼痛,轻声安抚她。然后,扭头看着太过惊讶而顿住的两个人,吓唬道:“我已经请人去找乡长,你们出手伤人,会抓你们下大牢!” “这个贱人坑害我们弟兄,并未说那娘们是个硬茬,只得断她双臂消灾!既然你替她挡难,那就再吃我一刀!”大胡子怒火上涌,鼻翼微微翕动,提着刀朝他另一条手臂砍下去。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大胡子挥下去一半的刀收回来,误以为是乡长带人来了。拽着大汉蹿进屋子里,往后门逃走。 并不是乡长来了,而是拉货郎赶着骡车经过。 曹立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往一侧倒下去,痛得脸色惨白,失血过多,头晕目眩。 刘娟快吓尿了,鲜血沾满她的衣裳,地上也流淌一滩鲜血,她眼中充满恐惧,看着曹立业断掉的半截手臂,吓得魂飞魄散,压根不敢靠近。 “阿业……”刘娟一开口,顿时哭出来。她没有想到这几个匪徒会反杀她,更想不到曹立业跟踪她,最后还救了她。 心里没有一点感激,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曹母知道曹立业是救她断了手臂,会恨死她的! 想到这里,刘娟往后挪了一步。 曹立业看着她煞白的脸上布满泪痕,惶恐不安,出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娘。” 他最孝顺曹母,同样也怜惜娟娘。一旦曹母对上娟娘,他只能顺从曹母,不能偏帮娟娘。一旦为她说话,曹母只会变本加厉的对付她。 只要不闹到曹母跟前,曹立业能为她遮掩一二。 断了一条手臂,他也害怕,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然,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更吓坏娟娘。 他许诺,“跟着我让你受委屈,需要事事听娘的话。我能护住你的地方,就不会让你被娘责难。” “我……我……”刘娟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念头,曹母不喜欢她,她编造的身份,总有一天会兜不住,到时候曹立业还会无怨无悔的对她吗? 曹立业无论与她多么浓情蜜意,与曹母比较起来,她得靠后站。 她一直记得今日被曹母打骂,曹立业并未替她说情。现在是因为断了手,需要倚仗她照顾,才说一些‘肺腑之言’。 今后所有重担压在她身上,看不见未来,她不愿意过这种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刘娟越想越悲恸地哭道:“阿业,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强压下害怕,战战兢兢地扶着曹立业起来。“我……我带你去医馆包扎。” 她已经做好决定,带曹立业包扎好回家,她收拾包袱寻机离开。 —— 马家庄。 刘燕蹲在灶房里熬汤。 腾腾白雾裹挟着肉香味溢满厨房。 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被李氏强硬拽来马家庄,她没有吃过一顿饱肚饭,一天半个红薯,都不够塞牙缝。饿得难受,只得偷偷喝几勺冷水,冰得她牙齿打颤。 她深深吸一口肉香,瞧着没有人,偷偷揭开锅盖,舀一勺肉汤,不顾烫嘴急急往嘴里塞。 “啪”地一声,李氏抡着木棍毫不留情打在刘燕背上,“活不干活,在这儿偷吃。你前世没有吃过个东西,饿死鬼托生!下回再叫我看见你偷吃,扒你的皮!” 勺子里的汤全洒出来,刘燕被打得整个人往前踉跄,差点一头栽进汤锅里,双手撑在烧热的灶台上,烫得她跳起来,眼泪飚出来。 李氏被吓一跳,黑着脸,抡起木棍劈头盖脸一顿毒打,“贱人,你想吓死我,没人能治住你,再害死才哥儿,你就可以上天了!” 刘燕浑身上下都很痛,被揍的上蹿下跳,嗷嗷大叫。 李氏一棍子凶狠的抽在刘燕腿肚上,她站立不稳跪在地上,“再躲饿你三天不许吃饭!” 刘燕又冷又饿,每天半个红薯都给扣克,她会饿死! 她不敢躲,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身上的骨头仿佛要被打断。 李氏心里恨马氏,更恨刘燕,她儿子媳妇还没娶,乖孙还没有生,就断了命根子,一辈子的废人。 一棍一棍抽打下去,恨不得打死刘燕泄恨。 李氏打不动了,叉腰喘着粗气,“才哥儿饿了,还不快去端汤去喂他!” 刘燕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鼻青脸肿,额头上渗出鲜血,动弹不得。 一动,全身的骨头剧烈疼痛,仿佛要散架。 李氏站在一边盯着,她强忍着痛,缓慢爬起来拿碗盛汤,颤颤巍巍地去里屋。 马永才躺在床上,屋子里一股熏臭味,让人作呕。 “表……表哥,喝汤。”刘燕闻着肉香,馋的口水直流,肚子更饿了。 马永才睁开眼睛,阴戾地盯着刘燕,看得刘燕头皮发麻,腿肚子打颤,想要拔腿逃跑,生生忍住,她敢跑出去饿着马永才,马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她。 她放下汤,费劲扶着马永才坐起来,将一碗热汤放在他手里。 “想喝?” 刘燕一愣,盯着肉汤吞咽口水。 下一刻,马永才将滚烫的汤汁泼在她脸上。 刘燕‘啊’的尖叫,双手手指绷直了,想捂脸,又不敢碰。 马永才眼中浮现暴戾,“贱人,你是想烫死我!”将碗狠狠砸在刘燕脑门上,‘哐当’掉在地上碎成片。 刘燕眼冒金星,恨不得痛死过去。 马老太太和李氏听见动静跑进来,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马永才目眦欲裂,愤恨的瞪着刘燕。刘燕满脸汤水,蜡黄的皮肤烫得通红,狰狞可怖。 “才哥儿,这贱人欺负你了?你别气坏身子,娘给你出气!”李氏掐拧刘燕的腰间的软肉,咒骂的话还未出口,刘燕崩溃的喊叫,“打死我吧!你们把我打死,我用命偿还给马永才!” 不想活了! 刘燕活不下去了! 这种漫无止境的折磨,她真的恨不得去死。 站在河边洗衣裳,她想跳下去,又没有勇气。 刚刚来的时候,她反抗过,迎来的是更惨烈的毒打,整整饿了两天肚子,她所有的脾气全都被磨平了。只有逆来顺受,她的日子才稍微好过,有一口吃的。她现在想和李氏鱼死网破,饿得头晕手软,没有力气对抗。 心里恨死白薇和刘露! 马老太太这几天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她一巴掌拍在刘燕身上,干嚎着,“照顾你表哥这点小事你就要死要活,你表哥被你们母女俩害得这辈子做不成男人,他都还忍受屈辱活着。你的心咋就这么毒,死在马家,外头人以为是我们磋磨死你,叫我这把年纪咋在村里做人?” “滚!都滚出去!”马永才歇斯底里的喊叫。 马老太太心肝都要碎了。 两手抹泪,被李氏拉着出去。 李氏戳着刘燕的脑门,“都是你这丧门星,给我去拾粪!粪筐没拾满,不许吃饭!” 刘燕被推出屋子,脸上火辣辣的疼,被冷风一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恨不得狠狠搓一把脸,痛到极致才会得到纾解。 挎着粪筐,她拿着粪叉去拾粪。 走出门,一个小男孩将一张红色的纸塞进她手里。“你堂姐和镇上卖豆腐的成亲,请你去喝喜酒。” 刘燕睁大眼睛,想问他在说啥,小男孩一溜烟的跑了。 她连忙将红纸展开,并不识字,可她看过曹立业的庚帖,认出那个名字和庚贴上的笔画一样,蓦地握紧了掌心,怒气在胸腔里翻涌。 将粪筐一扔,她往村口跑。 有人瞧见刘燕跑了,要去马家告状,沈遇目光沉沉望来,脚立即钉在原地。 —— 曹家豆腐铺子。 曹母站在院墙下,看着老旧的院墙开裂,墙面往院内方向倾斜,不禁头疼。 铺子生意不好做,挣的银钱少。眼见要过年,得置办不少年货。这面墙要塌了,得拆了重新买泥砖砌上,要花不少银子。 她找来一根树杈,抵住墙壁,只要不招惹它,今儿是不会塌。 “叩叩!” 门板被敲响,曹母拍一拍手,去开门。 “立儿,你上哪儿去了?咋这时候……”曹母絮絮叨叨的话音戛然而止,震惊的看着曹立业的手,“你……你的手……立儿,你的手咋了?” 曹立业虚弱地说道:“遇见匪徒拦路劫财,反抗的时候砍断了我的手。” 曹母只觉得天崩地裂,刺激得差点厥过去,号哭道:“作孽啊!哪个杀千刀的贼子砍了你的手?我的儿啊,你的手断,今后可咋办啊!” 她活了小半辈子,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刘娟相处几日,她就看出这女人不是好货色,好吃懒做,嫁进曹家是奔着享福的,哪会里里外外的操持伺候曹立业? “儿啊,你的命苦啊!断了手,咋过活啊!”曹母心痛万分,恨老天爷不公,他们没有做恶事,为啥遭此横祸! 曹立业看着曹母备受打击,伤心绝望的哭咽,心里阵阵难受。可娟娘再如何,都是他的妻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歹徒砍掉双臂。事情已经发生,再去后悔无事于补。 “娘,儿子对不住您。”曹立业上前一步,左手搂住曹母,“儿子还有一只手臂,有娟娘的帮助,能够将这个家操持好。” 刘娟低着头,默不吭声。 曹母看着来气,想对刘娟发作,又怕她今后会对曹立业不好。 “刘娟!”刘燕气喘吁吁站在门口,死死盯着刘娟,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说为啥曹大哥要退亲,是你臭不要的勾引他!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愤怒的冲上去,抓住刘娟厮打起来。 曹立业惊愕的看向蓬头垢面的刘燕,她穿着邋遢的粗布袄子,头发干燥粗糙随便绑着一根辫子,鼻青脸肿,十分狼狈。 “我打死你这臭婊子,你勾谁不好,抢我的男人!你下边痒,欠男人干,你干啥不去窑子里卖?”刘燕快很准,抓烂刘娟的嘴巴,到底没吃饱,身体虚,被刘娟一把推倒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更是气恨不已,指着曹立业破口大骂,“你这瞎了眼的东西,我哪里不如刘娟?就是没有她勾男人的本事!” “她多厉害啊,勾的白孟对她神魂颠倒,嫌弃白家是穷酸破落户,爬上赵老爷的床怀上野种,一脚蹬了白孟,想嫁进赵家做少奶奶享福,她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能有啥好下场?被赵老爷赶回来,她又想赖上白孟,人家白家发达了,瞧不上她,她这烂货把你给抢走!曹大哥,她哪里好了?她早就被男人给玩烂了,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刘燕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你骂我心肠歹毒,煽动她下毒。刘娟没有害人的心,我哪里能够煽动她?我再恶毒,也不及刘娟,她杀了自己的亲娘,一把火烧了屋子逃了,嫁给你吃香喝辣。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她是为了报复我,才抢走我的未婚夫!” 曹母被震懵了,有点听不明白刘燕在说什么。 刘娟脸色惨白,手足无措地对曹立业解释,“不是的,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我没有……” 曹立业打断她的话,问,“你是刘娟?” 刘娟眼中闪过慌张,急急要解释,曹立业又问,“你是故意与她作对,设计与我相遇?” “我……我……”刘娟想狡辩,曹母气的上来打了她两个耳光。臭骂道:“好哇,你这烂货充当黄花闺女骗我儿子。打从你这丧门星进门,我家日子不得安宁!啥厨师之后,我呸,你拿我家多少银子使了,全都吐出来,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蛋!” 曹立业想上来拉架,耳边全是刘燕的话,压根不用刘娟去亲口承认,从她的脸色可见事情的真假。 早在与刘燕退亲时,他心中有所怀疑,娟娘为何会这般清楚刘燕的隐私。他心中喜爱刘娟,自欺欺人,不愿究根结底。却不知道,娟娘比他想的还要不堪,是他极为厌恶的那种女子。 尤其是她为报复刘燕才设计他,并不是情投意合,心里没法不在意。 他背转过身去,看着空空荡荡的右手,心里窒闷得难受。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凶神恶煞的迈进院子。 “臭娘们,你雇我们兄弟几人废了白氏点心铺子东家的双手,事成后给二十两银子。你不给银子,反而告官将我兄弟几人全都抓走了!”张松满脸横肉,鼓着铜铃眼,“老子不锤死你,不姓张!” 他醒过来被藏在柜子里,兄弟们给他留一封信,刘娟和他们‘撕票’,让他给报仇。 刘娟脸色煞白,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一时嘴快,说漏了嘴,“不,我没有!你们事情办成了,我给了银子,是……是你们出尔反尔,说遇见硬茬,要剁我的手消灾……” “我儿子是给你挡灾,断了手!”曹母嘶声道:“我上辈子造了啥孽,招惹上你这灾星!” 她欺身要打刘娟,曹立业拦住她,曹母捶着胸口恨声道:“立儿,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她生的一副蛇蝎心肠,一个妇人敢学人买凶杀人!自己的亲娘都杀,对你能有啥感情?” “娘,你放她走吧。”曹立业沉声说道:“您是生我养我的娘,您教训晚辈,我们自当顺从,不该忤逆您。但是她是我的妻子,在被外人欺负时,我护住她也是应该的。无论如何,我和她夫妻一场,最后留给对方一个体面。” 曹母情绪十分激动,“她把你害得这么惨,就这样放她走,没门!我不打她,这种贱人打她都嫌脏手。把她扭送官衙,让官老爷砍她的脑袋!” 刘娟脸色灰白,几乎没有多想,转身就跑。 刘燕去追,抓住刘娟的衣袖。 刘娟掰刘燕的手指,“放手!你教唆我娘要掐死我,我抢你的未婚夫算是扯平了!” “扯平?你不抢走曹大哥,我咋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就是死,也难泄我心头之恨!”刘燕面目狰狞,死也不肯撒手。 曹母拉住曹立业不许他多管闲事。 刘娟看着张松抡着拳头走来,心里焦急不已,慌乱的去踹刘燕,两个人扭在一团,倒在地上厮打,翻滚到墙边。 刘燕骑坐在刘娟身上,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刘娟奋力反抗,扭动着身子将刘燕推倒。‘咚’地一声闷响,刘燕脑袋重重撞击在院墙上。 刘娟蓦地睁大眼睛,连滚带爬的逃命。 开裂往内倾斜的整面院墙轰然倒塌,‘轰’地一声,瞬间将两个人掩埋。 “娟娘!”曹立业红着眼睛大喊。 曹母被吓住了,一时松开他。 曹立业冲过去,单手将砖头扒开。 张松吓懵了,眼见要闹出人命,拔腿就跑。 这般大的动静,引来了街坊邻居,纷纷帮忙将砖头扒拉开,就看见两具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娟娘!” 曹立业跪爬过去,单手将刘娟搂进怀里,她双目圆睁,满头满脸都是血,浑身软绵绵,没有了呼吸。 眼泪瞬间从曹立业通红的眼眶中涌出来,他的额头抵在刘娟的额头上,双肩颤动着落泪,他没有想让她死,没有想过她会死! 乡邻检查刘燕,对曹母道:“没气儿了,这面墙早就让你修,你说要做生意,拖拖拉拉到现在,这下好了,送了两条人命。赶紧报官吧!” 有两个热心的邻居,去请乡长。 白薇藏在窄小的巷子里,远远看着闹哄哄的曹家,紧了紧拳头,牵动右手的伤口,疼痛拉回她的思绪。 她转身,看着沈遇绑住张松,将一块汗巾堵在他嘴里。张松在不断的挣扎,沈遇嫌他闹腾,一记手刀将他给劈晕。 大胡子和大汉从后门逃窜,被沈遇镖行的兄弟给抓住。 她既然利用刘燕上门来闹事,刘娟的光辉事迹一定会被抖出来,所以她得知大胡子砍错人,废了刘娟相公的手臂,便逼迫大胡子写一封刘娟‘撕票’的信塞张松怀里,让沈遇将张松藏在他们的老窝。 张松一开始就被沈遇踢晕,他并不知道后面事情走向,看到这封信,必然会找上刘娟报复。引出曹立业的手是因为刘娟被废,必定会激发出曹母的怨恨,不会轻易放过刘娟,倒是没有料到刘燕和刘娟俩人会被墙给砸死。 白薇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概刘燕与刘娟恶事做尽,遭天谴了吧? “手受伤不要用力。”沈遇扫过她留下指甲印的掌心,“伤口会崩裂。” 白薇‘嗯’一声。 刘燕和刘娟装一肚子的坏水,如今这两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心情有些沉闷与惆怅。 两个人走出巷子,街边停着两辆马车。 沈遇将扛在肩膀上的张松,扔进镖行的马车,站在白薇身侧,“别想太多,她们害人终害己罢了。” 白薇点了点头,“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我将他们送去县城。”沈遇不想夜长梦多。 “辛苦你走一趟,今日怕是会变天,你不必赶回来,在县城留住一宿,我明日会去县城,再一起回家。”白薇感受到空气湿冷,晌午还有日头,转眼间天空灰暗,显然不是个好天气。 “好。” 她坐上马车,朝他挥一挥手,垂下帘子。 沈遇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方才坐上马车朝县城疾驰而去。 白薇缩在马车里,凳子上搁着一张毛毯,折叠整整齐齐。 她询问车夫,“这毛毯是你准备的吗?” “是您相公放在车上。” 白薇一愣,她挑起车窗帘子,透过缝隙看着沈遇身姿挺拔站在街头,遥遥远望着她的方向,天际乌云沉沉坠在他的身后,掩不住他那双炯炯黑目里的光芒。 脑海中不期然的闪过一个画面,他身姿矫健的出现在铺子里,漆黑的瞳仁里燃烧愤怒的火光,气势慑人。 那一刻,她也被沈遇给震慑住。 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他们的交集似乎越来越深,而他不再是哥哥单纯的好友。对她的关照,已经超过了界限。而她同样没有将他定位在一个长辈的身份,随时会一拍两散的搭伙夫妻。她在相处中早已不知不觉,将他当做一个男人在看待。 白薇望着车外青山绿水的景致,慢慢放下帘子。将毛毯展开裹在身上,脸颊贴着柔软的毛毯,靠在车壁上假寐。 —— 白薇回到家中,厨房里飘出阵阵鲜美的鸡汤香味。 江氏与白启复早一些回来,白薇伤着手,流了不少血。江氏将鸡杀了,将鸡斩成块放入锅中滚煮,装进罐子里,搁在小炉子上小火慢煨。 白薇回来的时候,已经煨了一个半时辰。 江氏忙不迭给她盛一碗汤。 白薇舀一勺放入口中,加了口蘑的汤汁十分鲜爽,香味浓郁,火候时间掌握的好,鸡肉酥烂而不柴,她一连喝了两碗,身体暖和起来。 “好喝吗?”江氏询问,将她鬓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白薇觉得能吃母亲做的饭菜,最为暖心,笑眯眯地点头,“好喝!” “你喜欢,娘明天给你换鱼汤。”江氏见白薇喜欢,心里欢喜,“再加一道锅烧肉。” “好,咱们铺子明天歇业。” 江氏满口应下,白薇手伤着,她不去开工,留在家里照顾。马上要乔迁住新宅子,家里很忙,翻年后再开张。 “让你大哥写一张歇业告示贴在门板上,我打算闹完元宵再开张。” 白薇没有意见。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屋子里点着油灯,晕黄的灯影溢满屋子,一片温暖的颜色,暖意融融,隔绝了屋外的寒凉。 江氏见她打不起精神,打一桶热水提去白薇屋子里,拧干帕子递给白薇,给她解衣裳。 奔波一天,白薇早已累了,被江氏的动作吓得清醒过来。 “娘?!” “你手受伤了,不好使力,娘给你拧干帕子,你自个擦身。”江氏看着白薇羞红了脸,不由笑道:“阿遇不在,不然有他伺候你。” 可真是亲娘啊! 幸好他不在! 白薇吓得立马解开底衣擦身。 换上干净的底衣,倒在床上睡得黑甜。 —— 翌日。 白薇精神饱满,穿戴整齐开门。 沈遇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在院子里练功。 她去厨房洗漱,江氏端出一碗蒸荷包蛋搁在桌子上,“全给吃干净了,不许剩。” 白薇坐在桌前,闻到一股阿胶味,诧异地看向江氏,“娘,您从哪儿弄来的阿胶?” “阿胶?这黑乎乎的是叫阿胶啊。”江氏慈祥的笑道:“这是阿遇带来的,说你伤着手,得滋补一点。” 这东西是挺滋补气血! 可历史上这种东西应该是用作贡品吧? 医馆里若是有卖,郎中早就推销给他们。 白薇压下心里的疑惑,将蒸荷包蛋吃干净,将碗送去厨房,“娘,阿胶还有吗?” “有,阿遇拿了两大块。”江氏擦干净手上的水,从坛子里取出来,献宝似的给白薇。 白薇打开油纸包,两板阿胶裹在里面,背面用朱砂描着‘杏林贡膠’四个大字。 她透过窗子看向沈遇,对他的来路感到很好奇。 沈遇收拳,见白薇从厨房出来,“段老知道你手受伤,让你今日不必去县城,安心在家中养伤。” “你告诉他的?”白薇皱紧眉心,“这件事不必告诉谢玉琢,我这段时间养伤,正好可以潜心画图稿。” 沈遇颔首。 “阿胶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白薇忍不住问道。 “段老给的。” “你咋认识段老?这阿胶是贡品,十分贵重,我和段老的交情,他是不会随便给的。” 沈遇抬眸看向白薇,黑魆魆的眸子波澜不惊,可白薇却觉得暗含着深意,盘根问底的话已经逾越了。她张了张嘴,还没解释两句。沈遇拿着汗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大步迈进屋中,“宅子已经快装修好,用完早饭带你去看一看。” “哦。”白薇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再追问。 对他的来历隐约有底,他怕是京城人士。 沈遇洗完澡,江氏煮好馄饨,用完早饭,白薇与沈遇去新宅。 四合院已经盖好,只差一些细节需要完善。 宅子有六七个白家那么大,重檐飞翘,外围砌一堵高墙,十分气派。村子里都是泥墙农家院,白家建造的青砖白墙四合院,显得鹤立鸡群,却也和谐不扎眼。 正房有东西两个堂屋,两间屋子。东厢三间屋子,带一间厨房。西厢三间屋子,带一间柴房。前院宽敞可以种几棵果树,后院有两块菜地,一间小鸡舍。 屋里还没有装修好,简单的清扫过,空空荡荡。 今日已经十六,还有八九日可以将家具拖过来,二十八是黄道吉日,正合适乔迁。 白薇转了两圈,十分满意:“沈大哥,宅子和我想象中一样,我很喜欢,谢谢你!” 沈遇嘴角微微上翘,“手好了后,给我煮一碗水粉汤圆。” 白薇答应下来。 这之后,她隔三差五来一趟新宅子。 装修彻底完工后,白薇窝在工棚画图稿。 江氏好吃好喝的投喂,又加上用淘米水洗脸,白薇黑黄的皮肤倒是养白了一些。 而白离的日子,与过得滋润闲适的白薇相比,简直就是噩梦。 他蹲在灶台旁边生火,一只手拿着竹筒,一只手往灶膛里添柴,用竹筒对着灶膛吹气,浓烟滚滚往屋子里飘,呛得白离撕心裂肺的咳嗽,看见燃起小火苗,欣喜的笑了。连忙刷锅,舀几勺水倒锅里。 刘老太太躺在炕上,烟熏的差点咳断气,怒骂道:“你咋生个火也生不好?十天了,这般简单的事情都学不会,除了吃,你还会啥?比江哥儿差远了,真是没用的废物!” 白离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念书,啥活也不用干。突然担起照顾刘老太太的重任,啥都要从头开始学。 他每一回做饭,刘老太太得跟着他遭罪,每天活在烟雾笼罩中,烟熏着本来就虚弱的她,病情加重咳了七八天。然而更糟糕的是白离做的饭食难下咽,不吃就得饿肚子,吃进肚子里,就像吃了巴豆,立杆见效,刘老太太拉的腿软,整个人虚脱,眼见着身上养出的肉全都掉光,眼窝深陷,整个人苍老许多。 无论她咋托白离去请白启复,白离都不肯再去,只给她请郎中,气得刘老太太破口大骂,哪里还能装作慈祥和善的老太太? 她在祖宅住了十天,在炕上躺十天,腿软得根本下不了地。 十分怀念在镇上的日子,憋着一口气,死犟着不肯回去,仿佛她一走,就是向白薇认输。 刘老太太肚子咕噜咕噜响,她呻吟一声,囔囔道:“快!白离,你快背我去茅厕!” 白离对刘老太太的咒骂习以为常,沉着脸,听到她的喊叫,连忙将剁成块的红薯扔锅里,盖上锅盖,风风火火背着刘老太太去茅厕。 他怕刘老太太拉在身上,换下的裤子得他给洗了。 白离嫌恶心,拨银子请村里的妇人洗,可屋子里的臭味熏的他反胃,实在难以忍受。 肚子里憋满牢骚,对刘老太太早已各种不满,那种敬重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白离,我没带厕简!”刘老太太有气无力的喊。 白离狠狠揉一把脑袋,他觉得自己当初脑子被驴踢了,才觉得刘老太太是好人。 忍着满腹怨气,给刘老太太送了厕简,背她放在床上。闻到一股焦臭味,他冲进厨房,揭开锅盖,红薯已经糊锅底。 “白离,你烧厨房了?咋那么臭?我就说你爹又憨又蠢,咋生的出聪明能干的?红薯糊糊都煮不好,拉得我哟,都要脱肛了!你二叔家的孩子,聪明能干又孝顺,烟儿会挣银钱,雪儿和江儿乖巧懂事,会哄老婆子开心。你看看你们,只会活活气死我!”刘老太太骂的口干舌燥,“白离,我渴了,给我倒水!刚刚拉空了肚子,饿得慌,你实在不会做,上你家偷点吃的来。” 刘老太太吸一吸鼻子,闻到白家传来的红烧肉香,忍不住吞口水。 白离嫌刘老太太聒噪,面上嫌弃他各种无能,又对他颐指气使,忍无可忍,“嘭”地一声,将锅盖摔在地上。 “我是废物,我无能,你成天指着我这个蠢蛋子伺候,不是自己活活找气受吗?白玉烟、白雪、白江孝顺又聪明,还会讨你欢心,你咋不去镇上享福?白白留在这里折寿?” 他用锅铲将糊锅底的红薯糊糊盛碗里,重重搁在炕头,“中饭只有这个,你爱吃不吃!” 刘老太太看着焦黑的红薯糊糊,气得仰倒,“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烟儿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说会记住她的恩情,你就是这样报恩?我是你奶,是你祖宗,别说伺候我天经地义,就你拿了烟儿的银子,你就得好好孝敬我!” “我要吃红烧肉,你不做,也得给我去买回来!你不伺候好我,你拿了烟儿多少银子,就给我吐出来!”刘老太太手一拨,碗打碎在地上,“买个奴才只要五两银子,伺候的妥妥帖帖,你拿了一百两银子,烧水做饭的活都干不好,还有脸给委屈上。你姐用这银子够给我买几十个奴才,我哪用得着遭罪?” 白离面皮涨成紫红色,眼睛都气红了,奶在心里把他当奴才! 他把白玉烟给的银子全扔在炕上,“不就是几个臭钱,有啥了不起?都给你,我不伺候了!” 冲进里屋,铺盖一卷,扛着回白家。 刘老太太傻眼了,“站住!你给我站住!” 她急急爬起来,想去追白离,浑身没有力气劲,从炕上栽倒在地,碎片扎进肉里,痛得她嗷嗷叫。 白离听见了,心里别提多解气。 回到自家院子,闻到肉香,他将铺盖扔进里屋,激动地跑去堂屋,眼睁睁看着白薇端着一碗红烧肉,一人分一块,只剩下一个空碗。 白离心里委屈不已,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江氏看到白离一张大花脸,整个人瘦了一圈,站在门口掉眼泪,吓一大跳,“离儿,你咋来了?” “娘,我想吃肉!你不知道奶多过份,把我当做奴才使唤,还嫌弃我是个没用的废物。”白离在江氏跟前撒娇,“我这十来天没吃一口肉,娘,我要肉吃!” 江氏心疼道:“娘给你去做一碗肉菜。” 白薇淡淡地说道:“闹肚子得吃清淡,你肠胃许久不见油星,忌讳大鱼大肉,先吃几天清粥调整一下再说。” 江氏点了点头,“你姐说的多,娘给你煮一碗稀粥。” 白离小心肝碎一地,梗着脖子瞪向白薇。 白薇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里。 白离肺都要气炸了! “你说奶可怜,她一个人留在祖宅不好。爹让你照顾她,在她去镇上之前,你留在祖宅伺候,免得村里人戳咱家脊梁骨。”白薇慢条斯理道:“你快娶媳妇,得学着照顾人。凡事都依赖别人,你和废物有何区别?” “我是被她骗了!”白离出奇愤怒! 白薇勾唇,“我们对你不好,你受委屈,为啥又回来?” 白离张了张嘴,那句:‘我们是一家人。’说不出口。 他懵懵懂懂,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些时间与刘老太太在一起相处,他理解透白老爹那句话:表面对你好并非是出自真心,对你严厉的并非对你不好。好与坏,得用心去体会。 仔细想一想,他尽心尽力伺候刘老太太,没有得到一句好话。 白薇看他不顺眼,可他做错事情,替他擦屁股。 赌坊一事过去这般久,被打走的人没有再上门找茬,想必是她解决了。 “因为你心里清楚,无论你做错什么,我们对你严厉管教,却不会不管你,才会有恃无恐。”白薇拿出一张字据,“你挣够五十两银子,让你重新回到书院,可惜你一文钱都没有挣回来。所以你不用再去书院,我们家在镇上有一间点心铺子,你和娘好好经营。如果你再干吃里扒外的事情,我会让爹将你从家里踢出去,不再是我们白家的孩子。” 白薇将字据撕碎,又重新拿一张给白离签字。 白离瞳孔一缩,上面罗列的条例,有他触犯过的,也有他没有触犯过的,一旦再犯,便在族谱上除名。 “爹……”白离难以置信的看向白启复。 白启复知道白离与白薇不和,他是个糊糊涂涂的人,容易受人蛊惑。有利害关系的东西制约他,行事才会三思。 他说,“这是我的意见。” 白离受够刘老太太,不愿去祖宅。 心一横,签下不平等条约。 —— 刘老太太躺到第二天,白离没有回来,白家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她。 一口牙恨得要咬碎,饿得头晕手软,她拄着木棍下床。 使银子请人给她租一辆马车,回到镇上去。 车夫敲开宅子门。 门仆瞧见是刘老太太,恭敬地将她搀扶去正厅。 小刘氏与白玉烟一起过来。 白玉烟笑盈盈地唤一声‘奶’,瞧见她病恹恹的,大惊失色,“奶,您身子不舒服吗?清减了许多,大伯他们一家子没有照顾好您吗?” 小刘氏心疼地说道:“在咱们家好不容易养了一些肉,精神气也很好,不过去了十来天,咋就折腾成这样啊?” 刘老太太过得太憋屈,数落白启复不孝,白薇歹毒给她下药,指派白离这个啥也不会干的伺候她,她的这条老命差点给折腾没了。 “我的命好苦啊,生了白启复这种不是人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老娘给他儿女磋磨死!老娘下地狱,都要在阎王爷那儿告他一笔,让他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白玉烟轻轻搂着刘老太太,拍着她的后背顺气儿,“奶,您别气坏了身子。离儿也算孝顺,尽心尽力的伺候您。明天我派人请他来镇上,好好答谢他。” 刘老太太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别提这无能的东西,说他几句不爱听,将你给的银子全还给我,卷着铺盖回白家。烟儿啊,奶寻思着养好身体,再让白离偷图纸,他做的东西吃得我越发不好了,以为我故意找他茬,瞧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压根使唤不动。” 白玉烟脸上的笑容敛去,“银子还给你了?你俩闹僵了?” “烟儿,他就是个蠢蛋子,能顶啥用?银子还回来正好,免得白白给了他,算是打了水漂。他们大房就是这样的坏种子,无情无义,哪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刘老太太半个眼睛都瞧不上白离。 白玉烟心中恼怒,她咋会不知道刘老太太的秉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离指不定被她给骂的和她作对。 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白玉烟淡了拢络刘老太太的心思,她给小刘氏递一个眼色。 小刘氏不赞同刘老太太的话,“娘,老大憨厚,最听媳妇儿的话,您拢络住江氏,哪里会没有好日子过?您动辄对江氏上手,那一家子咋能忍您?” 刘老太太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一旁的于晴。 于晴没有接,看向小刘氏。 刘老太太眼皮子针扎了一般跳了跳,“这是咋?使唤不动你?” 小刘氏笑道:“娘,您知道老爷的生意不好做,铺子里大半多的生意给白薇抢走,债主见天儿上门闹着要债。昨天闯进来打砸了,我怕伤着您,那可是老爷的不孝顺了。我和老爷商量一下,您还是住在石屏村,我们每个月使银子给您。等家里熬过去这一段艰难的日子,再将您接回来同住。” 刘老太太懵了,这是要撵她走? 小刘氏说着红了眼圈,捻着帕子按着眼角,心酸道:“娘,老爷这些天都睡不好觉,整个人都瘦十来斤,头发紧跟着大把往下掉。这个家但凡稍微好一点,我也不会不许您住进来。咱们婆媳这么多年,在心里早就将您视作亲娘,宁愿亏待自己,也不会委屈您半点。您不在府上这些天,摆碗筷上桌吃饭,老爷看着您坐的位置,心里惦记着您可有吃饭,早就想将您接过来,可情势不允许啊。” “老爷哪里放心您住在石屏村?他是没有办法,心里特别难受,躺在床上也念着您过得好不好。待会瞧见您这般模样,只怕更没有心思做事儿,不会准许您去石屏村。”小刘氏带着哭腔,泪水滚滚落下来,“铺子要被封了!封了铺子,咱们这宅子也得跟着封了!老爷一心想让您享福,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您和我们一起被赶出去啊!” 刘老太太心里很难过,媳妇儿不许她一起住,可听清楚缘由,又很心疼白启禄。 她也两眼泪汪汪,“他从小就不容易瘦,这会子累瘦了,我听了心窝子痛。禄儿这般为我着想,我这个做娘的哪里能不为他考虑?我回石屏村住,等你们扛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期,再接我回来。” 小刘氏扑进刘老太太怀中,默默地流泪。 刘老太太心都要碎了,拍了拍小刘氏,“我得走了。” 小刘氏挽留,“娘,您来了镇上,吃完中饭再走。让老爷送您去石屏村,给您说一说老大。他在心里再怨您偏心,也得有个数。兄弟姐妹多了,总有得意与不得意的,我娘就偏疼小妹,难道我就不认她了?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我,不提别的,只这一点,我就该好好孝敬她!” 刘老太太深以为然,对白启复更是怨到骨子里,“我就不吃饭了。” 白启禄向来孝顺,瞧见她这副模样,肯定是没心思做事的。 小刘氏假意劝说几句,见刘老太太去意坚决,她包几盒点心给刘老太太带回去。 母女俩亲自送她出门,招来马车送她回石屏村。 刘老太太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 门一关,小刘氏脸色变了,朝门口啐一口,“没用的老东西,这点儿事都办不好,还有脸给委屈上,活该给人磋磨。” 她向来看不上刘老太太,既然已经将刘老太太打发出去,哪里还会让她住进来压自己头上? 白玉烟没有说话,她拢络住白离有大用处,如今被刘老太太坏了这步棋。 段罗春已经挑中白薇,让她参加明年的玉器大比。 白玉烟心中嫉妒,这才煽动刘娟废了白薇的手。 哪里知道刘娟也是个没用的,不但没有伤着白薇,反而将命搭进去。 两人进正厅,白启禄坐在主位上喝茶。 “娘走了?”白启禄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 “走了。”小刘氏坐在凳子上,捏了捏算账的腿,“铺子生意稳住了吗?” 白启禄得意道:“不能与之前比,咱们的铺子开这么多年,我在外钻营,如今还有些根基,让你和孩子们丰衣足食不成问题。” 小刘氏松一口气,又恨声道:“这白薇也是个邪门的,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咋突然这般好本事?” 白启禄冷笑,“跳梁小丑,再让她蹦跶几日。” 白玉烟眼睫一颤,白启禄这是要出手了。 —— 石屏村。 乡邻瞧见刘老太太风风火火去镇上二儿子家。 转眼间,又被送回来,忍不住在背地里笑话。 “刘老太是个不开窍的蠢货,还当白启复和以前一样,是个穷酸货。人家新宅子造的阔气,比镇上的可不差。我若是她,早该好好拢络住白启复一家,日子别提多舒坦。” “白启禄可不是个实诚人,将她送出来了,再想住进去可就难了。”只有刘老太太看不明白,一心想着白老二。 “江氏不是说她家收石头?我听说刘露卖了一筐石头,得了一些银子,才被马氏缠上,替她侄儿强娶刘露。咱们这山头多的是石头,不如捡石头卖给白薇,挣点银子打打牙祭?” 乡邻说动就动起来,立马背着竹筐捡石头卖给白薇。 白薇用左手在画图稿,江氏进来道:“薇薇,乡邻背着石头要卖给你,你去瞧一瞧?” “石头?”白薇差点忘了这一茬,之前江氏通知乡邻,除了方氏没人上门卖石头,“我去看看。” 四五个乡邻站在院子里,脚边搁着竹筐,装了半框石头。 白薇一个个检查过去,淘到四五块玛瑙石,其他都是普通石头。 她将玛瑙石按价给,普通石头她也挑一些,留着给白老爹做石雕。 乡邻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的离开。 他们之前以为江氏唬人,今儿是来试一试,没想到石头真的可以卖银子!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石屏村。 白离从外回来,乡邻都热情的打招呼,他整个人都晕乎乎,不可思议的对白薇道:“他们不是一直挺嫌弃咱们家?爱答不理的,老欺负咱们,咋突然对咱们热情了?” 白薇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身处低势,他们朝咱们扔石头,不用急着将石头朝他们扔回去反击,将这些石头留下来做建筑高楼的基石,等我们站在高处后,他们就会仰望我们,对我们恭维。” 总而言之一句话:利益所致! 白离的目光瞬间变了,不可否认,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全都是白薇的功劳。 他扭扭捏捏,想喊一声‘姐’。 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这时,谢玉琢上门。 “薇妹,玉壶你雕刻的咋样了?”谢玉琢进门,瞧见白薇蹲在一堆石头里,“乔县令的女婿原来是说年后定亲再赴京赶考,咱们这儿离京城近,十天半个月能到。突然又变卦了,年前定亲,年初二进京。这玉壶便催的急了。” 白薇站起来,蹲久了,眼前发黑,晃了晃,往后倒。 白离下意识扶住白薇,等她站稳了,连忙松开,没好气地说道:“你站稳一点,别摔我身上。” 他扭头进屋,左手打右手,瞧你们能的。 摔死她不是更好吗? 白薇有些诧异望着紧闭的屋门。 “白离似乎转性了?”谢玉琢也瞧出门道。 白薇没有说话,一个人的性子不是这么轻易改变。 他现在充其量是开窍了,能不能改好,还得往后看。 “我有一个玉壶,是以前雕的,你看行不行。”白薇领着谢玉琢去工棚,她拉出一口大木箱开锁,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谢玉琢打开盒子,里面是白玉壶。 形状似元宝,壶嘴与壶身一体,仅在其外边缘处雕出小小的扣手圆钩,极为的别致。 玉壶的制作难度极大,费工费料费时,历来价值高昂。其中最难的一道工序是掏膛,要在一整块玉料上一点一点地雕琢出内腔,还要把壶壁尽可能雕得很薄,稍不留神就会废掉。 谢玉琢端详着手中雅致的玉壶,心里各种满意,“你之前哪有银子买这玉料?”之前还担心时间太赶,白薇雕不出来,实在舍不下这笔佣金,过来一问,倒是有意外之喜。 白薇笑而不答,“你只管说这玉壶行不行?” “你雕的,哪有不好的?”谢玉琢拍个马屁,将玉壶小心翼翼放回木盒里,带着东西去交货。 白薇望着谢玉琢离开的身影,稍稍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便到了二十五,木匠铺子将家具拉回来。 白薇与江氏一起去新宅收拾。 谢玉琢急吼吼的赶来,脸色发白道:“薇妹,出事了,你的那个玉壶有瑕疵,往外渗水。” “渗水?我试验过,没有这个问题。”白薇皱紧眉心,“你交货的时候,有当面验货吗?” 谢玉琢脸色骤变,“没……我忘了验货……”彻底的慌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把时间提前,我让对方加了两成货款,一共是六千两。他们痛快的答应,但是立下字据,若是有问题,我们便要十倍赔付。” ------题外话------ 亲爱的们,很抱歉,之前上架前的情节小绫子写好了,上架后的剧情也写好细纲,然后发现刘娟下毒的梗前面用过,把剧情删掉,重新推翻构思细纲,删删减减,熬了一个通宵,两万字还是没能写好,赶出一万七。剩下的三千字,明天或者后天补上,么么哒~ 小绫子谢谢各位亲亲的支持,爱你们~ 第六十五章 认师,坑死你! 白薇早晚有一日要被谢玉琢给气死! 谢玉琢贪财的毛病,早晚有一日会害了他! “你干这一行多少年了?交货时得验货,这是保障双方的利益。防止买方的损失,同时避免卖方被讹诈。若是对方验货确认无误,必须得让他们签下责任书,一定时间内作品有瑕疵可协商修复或者退货处置,怎么是高价赔付?这种情况应该是玉料有问题,方才假一赔十!” 白薇根本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谢玉琢在对方爽快答应多给两成银子,便乐的找不着北,无论对方提出多么过份的要求,他都会脑子发热的答应! 谢玉琢心知犯大忌,仍然委屈,“陈老爷是赵老爷的妻弟,之前有过生意来往,很讲诚信,我……我一时大意了。” 白薇冷笑,“你将他当做故交,坐地起价,你又凭啥认定他不会讹你?” 谢玉琢语塞。 他狠狠搓一把脸,懊恼道:“这回跌了跟头,我下回再不会被钱财迷眼。六万两银子,砸锅卖铁也赔不起。你随我去看一看,能不能修复。” “他们既然讹上你,会同意修复?”白薇让谢玉琢带路,警告道:“下不为例!” 谢玉琢见白薇是真的动怒,哪敢有下一次? 俩个人急匆匆乘坐马车去县城。 —— 乔府,书房。 长案上摆着精致玲珑的白玉壶。 这是陈家托白薇雕刻,昨日送来的。 细小的水珠从扣手的圆钩下面渗出来,滴坠在桌面上,一旁的范氏拿着绢布擦去。 “倒是没成想白薇是有能耐的村姑,力压白玉烟夺下选宝大会的魁首,名声大噪。如今在玉器圈子里成了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参加贵夫人之间的宴会,都会扯到白薇头上。”范氏之前不以为然,直到前几日参加宴会,在席间遇见赵阮,她佩戴着一套翡翠首饰,镶嵌着不知名的宝石,亮光闪闪,璀璨夺目。 赵阮被众人拥簇,夸赞她的首饰精美漂亮,打听在何处买的,一问之下是出自白薇之手。 范氏被惊着了,原来打算邀请玉匠为她量身定制,瞬间打消念头。 谁叫白薇的未婚夫,如今成了她的女婿? 范氏是半点看不上白薇的出身,却又忍不住拿乔雅馨与白薇放在一块比较。 男子总是欣赏有才能的女子。 “白薇被选中做代表参加玉器大比,若是一举得名,我担心顾时安会生出其他的想法。馨儿是我捧在手心娇养大,不曾受过委屈,被一个处处不如她的村姑爬到头上,比吞一只苍蝇还要难受。若是再影响小俩口的夫妻感情,得不偿失。”范氏眼底闪过厉色,“老爷,您可千万不能让白薇出头。一个没有好出身的野丫头,就该知道自个的斤两,还想冲出鸡窝成凤凰?” “你放宽心,她挡了别人的路,用不着我们动手,自有人会不许她出头。”乔县令手指抚过玉壶精美的纹路,眼中有着惋惜,“你派人进京给时安租赁宅子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时安进京只管住进去就成。”范氏低声说道:“我留了一个书童照顾他的起居。” 说是照顾,到底是对顾时安不放心。他能为乔雅馨解除婚约,若是金榜题名,就怕被人榜下捉婿。 乔县令很赞同。 这时,常随进来通报,陈德财带人来了。 乔县令道:“请他们进来。” 陈德财与白薇、谢玉琢前后进来。 几个人给乔县令见礼。 范氏的目光落在白薇身上,身量苗条,容貌秀丽,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充满灵动之气,让人看着漂亮舒心。 她暗暗心惊,原来以为白薇长得平庸,却没有想到容貌出色,对白薇多了几分警惕。 “大人,这位是谢氏玉器铺子东家谢玉琢,这位姑娘是新崛起的玉匠师,您手里的玉壶便是出自她的手。我和谢玉琢相识,对他太信任交货时没有验收,哪里知道出现问题。”陈德财腆着脸赔笑道:“您将这玉壶给我,我让白薇检查,免得她不相信,以为咱们糊弄她。” 乔县令指着玉壶,让他取走。 陈德财双手托起玉壶,递给身后的谢玉琢,脸上谄媚的笑隐去,“你和我姐夫是老交情,白薇名动宝源府城,我对你们十分信任,可你们却用残品来糊弄我!若是我自个收留,不会追究你们,帮我修复好就成。可这是赠给新人的贺礼,这玉器有裂痕,太不吉利!修复好也晦气,咱们按照合约走。” 白薇在陈德财领她来乔府,就知道他的用意,手里捏着合同,在乔县令跟前逼她赔银子! 这玉壶是陈德财以定亲贺礼的名义赠送,最后是落在乔县令手里,她也不能扣他一顶贪污受贿的罪名! 谢玉琢与陈德财套交情,“陈老爷,不如这样,我们重新给您挑选一块上好的玉料,雕一个玉壶?” 六万两银子,即便陈德财承担一半责任,他也得赔三万两! “谢老弟,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不按照章程走,人人讲情面,今后还咋在外做生意?”陈德财指着玉壶道:“你看不如这样,你们拿走这玉壶,给我六万两,我再找你们雕一个玉壶,照顾你的生意!” 谢玉琢脸色难看。 白薇将玉壶拿过来,顺着渗水的地方,找到那道口子,位置在圆钩内部。 掏膛打磨的很薄,堪堪有一条小指半个指甲盖长的口子。 可见他们是用心的,裂纹位置隐蔽,当时没有发现很正常。 “陈老爷,没有您说的这个规矩。行规都是玉料作假或者是仿古玉,方才一赔十。若是瑕疵问题,我们只管修复与退货。”白薇将玉壶里的水倒了,抽出干净的细棉布擦拭干净,装进木盒中,“谢氏玉器铺子的合约是我拟定的,里面没有这么一条霸王条约。不说您请大人做主,便是告到府城去,我们也不怕。” 陈德财将合约拿出来,扔在白薇的脸上,冷笑道:“交货时,谢玉琢在下面亲自添了这么一条。我陈德财走南闯北,在外讲究诚信。家产不及姐夫,却也腰缠万贯,岂会讹你们这点银子?这若是传出去,我这张面皮往哪儿搁?” 白薇拿到合同,仔细看下去,除了新加的一条霸王条款,其他都没有变动。 “姑娘,做人要守诚信,你若失信于人,如何让人对你信服?即便你有出众的手艺,倘若不会做人,再大的名气也经不起你折腾。”范氏神色傲然,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出身乡野,看着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取舍。你执意不肯认账,传出去你的名声毁于一旦。”她神情缓和,嘴角隐隐牵起笑意,“你得知府大人器重,明年要参加玉器大比,若是闹出这等丑闻,你便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这并不是我的过错,我为何要包揽下来?我今日若是给了银子,只怕不消半日,我便臭名远扬。”白薇哪里不知道他们的算盘?说来说去,是她要参加玉器大比。 成功与失败几率各一半,他们宁可在这之前,将她踩进泥泞里,不让她有出头的机会! 陈德财被激怒,“你这是不打算认账?” 白薇道:“陈老爷,谢玉琢被钱财冲昏头脑,忘记验货,您是玩玉器的老行家,这玉壶用来赠人,怎么也不该疏忽大意。还是您‘猜到’这玉壶有问题,才会特地提出添加一条不合理的条约呢?” 只差没有明着说他故意破坏玉壶,讹这笔银子。 陈德财脸色铁青。 白薇又道:“每个玉匠师有自己惯用的打磨手法,请老道的玉匠师,能够分辨出细微的差异。究竟是我雕坏的玉壶,还是陈老爷故意找茬,乔县令大可托人去天工会,请一位技艺高深的玉匠师鉴别!” 陈德财心惊肉跳,背上几乎瞬间冒上一层虚汗。 可听到白薇后半句话,他悄然松一口气,心里嗤笑:到底是个丫头片子,再巧言善辩,太嫩了一点! 乔县令与陈德财对上眼神,他请常随去天工会请玉匠师。 陈德财轻松地笑道:“白薇,你雕一个玉器几千两,雕十来件就够赔的了。死死抓着这六万两,败坏了名声,得不偿失啊。天工会的人,可是知府大人亲自挑选的,玉匠师过来一趟,不出几个时辰,就会传到知府大人耳朵里。现在人还没有过来,你再思量思量。” 谢玉琢相信白薇,可他这一回不太相信乔县令是一个公道的人! 陈德财这般有恃无恐,恐怕与乔县令沆瀣一气。 他肠子都悔青了,不该贪财,逼着白薇接下这笔订单。 手指悄悄勾动白薇的袖子,动了动嘴唇:咱们认栽吧!你还小,今后有大好的前程! 白薇冷淡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当做没有看懂。 谢玉琢急得抓耳挠腮。 陈德财将两人小动作看在眼里,哼笑一声,待会有你们后悔的! 乔县令成竹在胸,放松的看公文。 范氏眼底的笑几乎遮不住,白薇自寻死路,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你这丫头就是不开窍,你能挣多少个六万两?何必抓芝麻丢西瓜?”范氏假意劝白薇几句。 白薇很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陈老爷家里生意做得大,这张脸就是门面,能挣多少个六万两?何必死心眼呢?”她又笑眯眯地说道:“大家都说乔县令是个廉洁清正的好官,县令夫人生的一副菩萨心肠,今天见了百姓没有说错。就是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坏了你们的好名声。” 范氏脸上的笑容僵滞,将手里的帕子当做白薇撕扯。 让你先得意! 陈德财脸色同样难看,远远地瞧见常随带着玉匠师过来,双手背在身后,对谢玉琢道:“谢老弟,我们是老交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不识抬举。” 谢玉琢看见人来了,他认得那个玉匠师,和陈德财是一伙的! “薇妹……”谢玉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牙一咬,“我……” “我们不背锅。”白薇掷地有声,态度坚决。 “好好好,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时候可别说我陈德财不仁义!”陈德财将玉壶取出来,人一迈进屋,他将玉壶递过去,“蒋师傅,您看一看,这玉壶是掏膛雕琢时弄坏的口子,还是人为故意损坏?” 蒋师傅将玉壶拿在手中,玉质细腻,温润,行云流水的纹路精美绝伦,他暗暗赞叹雕工的同时,又觉得这玉壶似乎有一些眼熟。 陈德财殷勤取来一壶水,倒在玉壶中,水珠滴滴往下坠。 蒋师傅将水倒出来,用细棉布擦干净水渍,站在门口对着光细细端详裂纹,又用手去摸内壁。 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这玉壶的裂纹是……”话音戛然而止,他神色剧烈一变,连呼吸都屏住了,手指仔细摸着内壁的字。 陈德财得意洋洋地看向白薇,催促蒋师傅,“是打磨时就弄坏的?” 范氏双手拽紧帕子,紧张地等着后半截话。 乔县令虽然是昏官,在官场浸淫日久,惯会观颜察色,敏锐的觉察出蒋师傅神色不对。他扭头看向白薇,就看见她气定神闲,捧着茶杯在品茶! “蒋师傅,这裂纹是怎么造成的?”白薇毫无心机的问道。 “我技艺不精,看不出来。”蒋师傅将玉壶还给陈德财,不想得罪乔县令,只能推迟,“段老在县城,不如请他来一趟?” 乔县令脸色变幻莫测,已经知道这个玉壶来历有问题,才让蒋师傅讳而不言。倘若将段罗春请来,该发生的仍然会发生。倒不如由自己人来说,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反转。 “你只管说实话!”乔县令将最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 陈德财神色也跟着严肃。 蒋师傅问乔县令要来朱砂,抹在内壁上,用油灯一照,几个字清晰显露出来。 段罗春! 乔县令差点失态。 范氏脸色隐隐发白,“怎么会是段老的?” 陈德财懵了,“怎么可能?” “段老的技艺有目共睹,区区一个玉壶,他怎么会雕坏?” 白薇在谢玉琢找上门来,说有人指定让她雕刻玉壶,准备赠给乔县令,作为乔雅馨的定亲贺礼。 她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忌他们是否在算计她。 即便不是算计她,经她的手雕的东西,最后在乔雅馨和顾时安手里,难免今后让他们大做文章。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自己动手。 却也没有打算拒绝,万一他们在挖坑给她跳呢?这样她能够做好应对准备,总比他们在她防备不了的地方下手。 所以她私底下找上段罗春,将事情原本告诉他,经过他的同意,买下玉壶交给谢玉琢。 果然,是一个巨坑! 陈德财恼羞成怒:“我指名请你雕刻,你拿别人的玉壶充数,违反了合约!” “第一,合约上注明若是出现不可避免的突发事故,可以找人代劳。第二,你找我雕刻,不过是看中我的名气。而段老的作品,爱好玉器收藏者却是求而不得,价值远在我之上。我并未抬价,足以表明我的诚意。”白薇嘴角一扬,丢下一记重磅炸弹,“第三,陈老爷恐怕不知道,大人的女婿是我的前未婚夫,我相信乔小姐并不愿意在大喜之日,收到与我有关的东西。” 谢玉琢差点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 陈德财脸色铁青,“你哪里符合第一条?” 白薇拉开袖子,露出包扎好的手臂,解开绷带,“匪徒伤了我的手,暂时不能治玉。” 陈德财脸上肌肉抽动,阴冷的瞪着白薇,这一刻,哪里会不知道白薇是故意的! 否则,她的手受伤不能治玉,用其他人的作品替代,必定会通知他! “陈老爷,对不住了。我们年轻气盛,不识抬举,只想追求一个公道。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白薇将长案上的合约展开,指着第九条,“若是买主将玉器故意损毁,讹诈卖主,卖主有权取消买卖,买主将玉器照价赔偿!” 陈德财气血上涌,这个条约是白薇故意制定,她早就留了这一手! 白薇又往他心口扎伤一刀,“陈老爷,这玉壶若是我的,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可这玉壶是段老的,他若是知道这玉壶被故意破坏,事情就不好收场。按照段老的作品市价来算,这个玉壶价值两万两。” 陈德财气疯了,白薇故意狮子大张口。 “这笔银子你不必给我,直接送给段老。”白薇堵死陈德财的退路。 他不敢得罪段罗春。 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白薇让谢玉琢将六千两银子还给陈德财,“我得去找郎中包扎,先告辞了!” 她带着谢玉琢走出乔府,看着范氏精彩缤纷的脸,忍不住想发笑。 谢玉琢很担心,“你这样坑他们,不怕乔县令报复吗?” “我不得罪他们,照样会找我麻烦。既然能让他们不痛快,我为啥要憋屈自己?他们不是爱坑人银子吗?我就让他们尝一尝这滋味。”白薇心中冷笑,陈德财从一开始没安好心,又怎么会注意到合约上不符合常规的条约? 她担心合约会作假,才会故意说那些话,让陈德财拿出合约检查,确定无误之后,她以牙还牙! 这只玉壶即便是段罗春雕刻,价值在六千两左右。 陈德财明知价格,却不得不多掏银子消灾,得气得内伤。 “你咋就知道他们一肚子坏水?”谢玉琢不知道白薇脑瓜子吃啥长的。 白薇笑而不语,事情牵扯到顾时安,她才会变得特别敏锐谨慎。 坐上马车,让谢玉琢去段府。 他们的马车驶离,顾时安从马车上下来,望着白薇离开的方向。 当初得知白薇跟着谢玉琢学玉雕,他只当一个笑话,可却没有想到狠狠被打脸,白薇在选宝大会展露锋芒,并且被知府看重,明年要代替宝源府城参加玉器大比。 白薇这般有能耐,顾时安十分诧异,这样的白薇与他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顾哥哥。”乔雅馨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顾时安望着白薇离开的方向出神,她绞紧手里的帕子,咬住下唇,“你喜欢她?” 顾时安轻笑一声,眸光温柔的凝视着乔雅馨,“说什么傻话?我喜欢她,不会和你定亲。” 白薇再有本事,不过是个商户而已。他需要银子,更需要官场人脉,这是白家给不了他的。 他的选择没有错,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他不会错! 乔雅馨甜蜜的笑了。 —— 陈德财被乔县令怒斥一番,灰溜溜地坐着马车去镇上,直奔白氏玉器铺子。 白启禄躺在矮榻上呼呼大睡,白玉烟拿着棉布擦拭玉器。她身边坐着一个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脸蛋圆润白嫩,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一只小仓鼠。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四处张望,见白玉烟没有看她,捏着一颗丸子塞进嘴里。 “你就知道吃,你看长的这一身肉。”白玉烟捏着白雪肉嘟嘟的手臂,“白江不管一管你?” “二姐,我还小呢,要长个。”已经被发现,白雪不偷着吃,光明正大往嘴里塞丸子,“就是这肉不竖着长,往横着长去了。”她捏一捏肚子上长着的一圈肉,叹气道:“真羡慕大姐姐,是咱们家女孩中最高的,身段好,长得很漂亮。不知道大姐夫是什么模样,我还没有见过呢,娘都不许我去石屏村。” 她攒了一匣子珠花,准备送给白薇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白玉烟握紧了拳头,看着白雪干净纯真的眼睛,心里生出厌恶。 “她不是个善茬,你别被她骗了。” 大姐姐才不坏! 小时候经常给她糖吃! 白雪往嘴里塞了两颗丸子,不想搭理白玉烟。 白玉烟看着白雪跟个傻子似的只会吃,半点看不上眼。 她走出内室,陈德财火急火燎的走来,白玉烟笑盈盈地打招呼,“陈叔。” “你爹呢?”陈德财往里走。 白玉烟跟着进来,陈德财已经吵醒白启禄。 白启禄一见到陈德财,立马清醒过来,摸出一两碎银子扔给白雪,“你去买糖。” 白雪拿着银子,高兴的离开。 白玉烟准备出去,白启禄将她留下来,让她听一听白薇的下场,高兴高兴。 陈德财阴着脸,往口中灌一口茶,“白老弟,侄女给我带来不少生意,她现在遭受委屈,你找我替她出头,我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现在东窗事发,你也脱不了关系。找白薇雕一个玉壶,她拿段罗春的作品给我,着了她的道。现在这玉壶咱们弄坏了,她张口要两万两,咱们若是不给,得罪段罗春,甭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我思来想去,咱们一人出一万两,不用你一个人承担。” “啪”地一声,白启禄手里的杯子砸在地上。 “你……你说啥?”白启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搞臭白薇的名声,反而被白薇讹银子!“你是咋办事的?你出高价指定她雕,她拿别人的东西充数,这不符合规矩!你可以让她赔银子!” “她的手被匪徒伤了,咱们没法让她赔。”陈德财颓丧的坐在凳子上,如果不是与白启禄有利益牵扯,他压根不会蹚浑水。现在没有达到目的,自个血亏! 白玉烟脸色骤变,意识到白薇的手受伤是她的主意,错失让白薇身败名裂的机会,甚至他们还要反掏出一万两银子,气急攻心,一股腥甜往喉间涌去,硬生生吞咽下来。 白启禄偷鸡不成蚀把米,心痛的在滴血。 他哪里拿得出一万两? 若是在选宝大会前,他还能勉强凑齐。白玉烟被除名,许多人解除合作关系,大把银子往外流了,如今手里头只有一两千两银子。 “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银子,陈兄……” “这笔银子,你砸锅卖铁也得凑齐。”陈德财知道白启禄气数尽了,“我明天上门取银子。”说罢,快步离开。 白启禄胸口针扎一般疼痛,捂着胸口倒在矮榻上,呼吸困难。 “爹,你怎么了?”白玉烟吓一跳,连忙吩咐小厮去请郎中。 白启禄制止住,“爹没事,缓一缓劲儿就好。”他愤懑难平,“一万两啊,咱们得干几年才挣一万两银子?白白掏给白薇,我就……就憋屈!宁可不开这玉器铺子,也不愿掏这银子。” 白玉烟不想得罪段罗春,“爹,卖宅子,卖石场,咱们也得给这笔银子!” 她若是知道白启禄算计白薇,无论如何也不会煽动刘娟买凶废白薇的双手!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 再不甘心,也得打断牙和血往肚里吞! “宅子卖了,爹得被人笑话死。石场也不能卖,卖了咱们的铺子咋经营?”白启禄越想心里越难受,好不容易积攒的家业,全都散出去了。 “卖石场!”白玉烟忍痛割掉石场,相当于自断一臂,“我去求赵老爷买下咱们家的石场,等咱们恢复元气之后,再将石场买回来。” 石场很紧俏,她当初费了不少功夫才买到手。 卖给别人只怕拿不回来,赵老爷不一样,他自己有玉矿。 白启禄照白玉烟说的去办。 “爹,你下次不许擅作主张。”白玉烟吃一次闷亏,今后盯牢白启禄,免得拖对方后腿。 时间紧迫,白玉烟拿着契书去找赵老爷。 —— 白薇来到段府。 段罗春在工棚里,研究一块新得手的白玉。 白薇叩门进来,段罗春正在粗绘,她站在一侧细看,看清楚玉石,眼睛一亮,“这是翠青玉?” “这是一块白玉。”段罗春看着白玉上分布翠绿色的条带,遗憾道:“这白玉凝重细腻,算得上一等玉石,可这抹翠色瑕疵,影响创作发挥。” 他准备用剜脏去绺法,将这抹翠绿给剜掉。 “这不是瑕疵,它是翠青玉。这种玉极少单独产出,而是附于白玉、青白玉、烟熏紫等原料产出。你手中这块玉底子白,翠色灵动鲜活,如同枝头嫩芽,十分清新淡雅,细腻油润。又无杂质裂纹和水线,品质极好。”白薇笑道:“把握好题材,比例,刀法,翘色运用在翠青玉上是点睛之笔。不信您可以尝试一下,成品绝对会很惊艳。” 翠青玉在九十年代方才出现在市场,渐渐被大众喜爱,只是好的翠青玉,却是十分难得。 段罗春听白薇一番话,他重新换个角度审玉,这抹翠色有一种透与不透的光泽,一动一静,似绿水浮云般的飘逸,细糯腻滑。 他不禁问道:“你认为什么样的题材合适?” 白薇左手转动着玉料,最后拿着笔上手细绘,不多时,一副画卷跃然于玉料上。 白的部分雕琢出小鹿,翠绿的部分做深林松柏,似两只小鹿在林间嬉戏。这一副图景浑然天成,并无半点突兀。 段罗春抚须大笑几声,“你的心思巧妙,看来你的师傅把你教得很好。你认我做师傅,我未必能将你教的这般出色。” 白薇心虚,她只是来自后世,见多识广罢了。 真正活在这个年代,被秒成渣渣。 “他的薄胎技艺没有您高深。” 段罗春笑了,眼中有骄傲。“你还年轻,可以跟着我学。” “好啊,待大赛后,我跟着您学薄胎。”白薇只学了三年薄胎,许多技巧不如段罗春纯熟。他肯传授,她能受益匪浅! 段罗春满口答应:“你跟我学了,就得喊我师傅。” “我已经拜过师,您若不介意,我喊您二师父。” 段罗春倒是不介怀。 白薇认下他做师傅,觉得与他亲近了不少,很自然地提起乔府发生的事情。“您卖给我的玉壶损坏了,陈德财会赔两万两银子,到时候你给收着,咱俩一人一半。” 段罗春并不在意,“你已经给我银两,这两万两是你靠本事得来的,全归你。” “我托您给赵老爷雕的玉器,你开动了吗?他给我一间铺子,提供我石场,你可得雕好一点,到时候说不定他看着喜欢,能卖我一座石场。”白薇思来想去,自己有石场才好,但是一座石场得不少银子,她现在虽然有名气,可还是穷得响叮当。“一座石场得多少银子?” “得看大小,你若要买一座小的,陈德财这笔银子足够了。”段罗春见白薇眼睛发亮,忍不住泼一盆凉水,“寻常人不会卖。” 白薇撇了撇嘴,对段罗春说道:“这两万两我就收下了,到时候参加玉器大比雕刻的玉器,我赠给您。” “你若是输了,我要来有何用?” 白薇在心里翻个白眼儿,“你就不盼着我好一点?” “这得看你用了几分心思在里面。”段罗春意味深长道。 白薇面色一肃,被他戳中心事。 “你不必给自己加诸太大的压力,就当去历练,不用将它当做一场比试。心态平和,心境豁然。”段罗春点拨她几句。 白薇抿紧唇角,参加选宝大会,她便知人才济济,这只不过是一个玉匠师并不兴盛的府城。正如谢玉琢所言,安南府城温、姜两家在培养玉匠师花费巨大的心血,以她的资历想要赢,得冒险。 她心态不平稳,思维受到局限,一直没有灵感,心中便愈发的急躁,越是如此越无法沉下心。 段罗春的话,让她得到开解,“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态。” “你可以做到。”段罗春鼓励她。 在他的眼中,白薇就如一块璞玉,经过打磨、精雕细琢,会焕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白薇望着段罗春充满信任的眼神,她轻轻咬着唇角,低下头。 —— 白薇从段府回家,段罗春将一块羊脂玉玉料一并给她带回来,这是用作参赛的玉料。 她让沈遇帮忙搬回工棚,看了大半宿,睡在工棚。 第二天起来,脑袋还是空空荡荡。 白薇索性背着竹篓去山上,兴许能够出发灵感。 崇山峻岭、古木丛立、洞壑溪涧。 忽而间,她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白薇立即下山,去工棚绘图。 这个时候,赵老爷再次不请自来。 白薇沉下心画稿,并不搭理赵老爷。 赵老爷倒也怡然自得,品茶看着白薇作画,不时说上几句。“玉器你们开始雕了吗?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 “你这是在作参赛的图稿吗?我瞧着普通,你拿这个比赛能赢吗?” “……” “我认识温家少主,介绍你认识一下,再去他们工棚参观学习,深入敌军阵营,知己知彼,战无不胜。” 白薇抬头看向赵老爷,拧着眉头。 “怎么?你想去温家?” “你太聒噪,吵得我心烦。” 赵老爷:“……”他还是头一回被人嫌烦,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还想要笑!? “已经开始在给你治玉,段老一个人独立完成。”白薇下逐客令,“你没有别的事可以走了。” “玉器图稿我有些细节要变动,你能引荐我去见段老吗?”赵老爷询问道。 白薇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为了段老。 这时,段老派人给白薇送银票过来。 两万两厚厚一沓。 白薇拿在手中生出一种久贫乍富的激动情绪。 “你说要去见段老?”白薇压下激荡的心情,问赵老爷,“你的石场出售吗?我既然要自己做玉器生意,有个石场便利许多。” 赵老爷没有吭声。 白薇道:“段老还有两日回府城,眼下忙着雕刻玉器,没空见人。” 瞎蒙谁呢?谁不知道你昨儿才见的段老?今儿他都有空给你送银子! 赵老爷酸了。 “石场啊?我好像有那么一个可以脱手……” “是吗?我正好明天要给他去送图稿。” 赵老爷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契书,“一万五千两卖给你,我分文不赚你的。你该知道石场不轻易脱手,这是我原来答应卖主不卖,等她两个月后来买回去。” 白薇一愣,还真的有石场卖啊! 赵老爷立即表功,“你是赶巧,这石场是我昨儿才入手,再早可没有卖。” 赵老爷为了见段罗春,可是舍下血本。 所求必定不小! 白薇犹豫了,她不能为一己之私给段罗春增加负担! 赵老爷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白薇的顾虑? “段老人忙,你明天替我传个话,能不能见全凭我运气。”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薇便将石场给收下,看到契书上的面积,惊觉石场真的是寸土寸金。她不占赵老爷的便宜,按照市价给他,一万八千两。 赵老爷拿着银票,眼睛一眯,这叠银票里其中有一半是从他这里拿出去,绕了一圈又回到他手里,还挣了三千两…… 第六十六章 白玉烟的计谋,乔迁新居 第二日,赵老爷派马车来接白薇,一同去段府。 赵老爷坐在马车上等。 白薇带着画稿去见段罗春。 段罗春很惊讶,白薇这么快将图稿画好。 白云、流水、苍松翠竹、古道夕阳,老翁幼童。 她以山水人物、亭台楼阁为题材,雕刻出一副淡雅宁静的山水风景。 白薇见段罗春执着画稿良久不言,心中忐忑,玉山子在历史上盛行于明清,而《大禹治水》玉山,标志着中国古代玉器走向鼎盛。若说玉山子代表玉雕艺术最高水平,那薄胎工艺便是不可跨越的丰碑。 薄胎工艺在清代之前近乎失传,因深受乾隆喜爱复兴,在乾隆逝世后,再次濒临失传。 玉雕是减法艺术,玉料价值高,一步雕坏意味着重大的损失。雕刻薄胎需要极大的魄力,每一步雕琢,都是在挑战极限。对这种薄如蝉翼的作品抛光,都有如临深渊之感。 无论工艺或者成本,薄胎都是险中求美器,让许多玉匠师退求其次。 若不是时间紧迫,白薇或许会尝试薄胎玉器参赛。 可几件薄胎才有一件成功,玉料耗损太大,还不能保证参赛之前能否成器。 “玉山子看似简单,可也讲究技艺。”段罗春将图稿放在长案上,“山石布局讲究均衡、稳重,层林叠起,高低错落,深浅对比,力求雕刻出其中清淡意境,古朴庄重。用刀平稳,转折圆润,不同民间的裁花镂叶。” 白薇对玉山子创作纯熟,心中有胜算在,因为在明朝之前,山石雕琢以钻法为主,孔状、砣状钻痕尤为明显。而在明清时期,会采用高浮雕、浅浮雕、线刻、多层透雕等多种雕法,玉器更为美观。 经过她的观察,现在对于玉山子的雕刻,都是停滞在明朝之前的技术,所以她才会选用玉山子。 而段罗春的一席话,令她心神一震,立刻意识到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片面,宝源府城的玉雕技术太过落后,坐井观天的既视感。 白薇不敢大意,坐在凳子上侧耳倾听。 “玉山子适用大件玉料,需要对复杂图案精准的掌握,更注重细节处理。我们的时间不足,只能雕刻小件,若想要取胜……难。”段罗春下最后的定论。 白薇耸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喊,“二师父……您指点迷津吧。” 段罗春哈哈笑了几声,将画稿卷起来,敲在她脑袋上,“自个再琢磨琢磨,若我直接给你个图稿,反而让你受到限制,失去灵气。” 白薇蔫蔫地,满满的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赵老爷托我给他传个话,他想要拜访您,不知您可有时间见他?” 段罗春瞪她一眼,哼哼两声:“你又得了他的好处?” 白薇嘿嘿笑道:“您说石场难买,这不是我正好瞌睡,他递来一个枕头,我架不住这巨大的诱惑。不过他表态了,我只负责传个话,您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答应他,反正石场已经卖给我了。” “我不想旁人说我的徒弟过河拆桥。” “赵老爷没少干这种事,他应该能理解。” 段罗春将白薇撵走,让她将赵老爷请进来。 白薇通知赵老爷,她坐在亭子里等人。 院子里种满一片翠竹,再无其他的绿植。 白薇倚着美人靠,寒风吹着翠竹籁籁作响,地砖上铺着一层枯叶。 木轮压过枝叶的细微声音传来,白薇侧头望去。 只见一位年轻男子坐在轮椅中,裹着雍容华贵的银貂裘,领口一圈雪白的皮毛映衬着他清隽秀美的面容温润无害。 一头乌黑的青丝半扎半束,簪着一支梅花玉簪,瘦窄修长的手指,脉络清晰可见,握着一串佛珠。 “咳咳……咳……”男子拿着锦帕捂着嘴唇咳嗽。 他歪歪斜靠在轮椅中,剧烈地咳嗽令他胸口震动,浅色的唇瓣颜色愈发白了几分,倒有几分病弱之美。 白薇愣住了,认出是买她玉蝎的男子。 元宝将段云岚推进亭子里,放下幔帐,遮挡住寒风,喉咙里的痒意缓解,慢慢止住了咳嗽。 “天寒地冻,姑娘为何不在屋子里等人?”段云岚眉眼柔和,眼梢染着淡淡的笑意,“后院中有几株梅花,景色比前院优美雅致。” 白薇笑道:“各花入各眼,我倒喜欢这份清幽宁静。” 段云岚轻轻一笑,眼睛像月牙一般下弯,透着远山烟岚的朦胧感。秀美的面容平添几分靡丽之色,语气十分温和,“你说的极是。” 白薇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佛珠,这才发觉他身上透着清冷的檀香,并没有半点药味。 他们并不相熟,白薇垂下眼角,没有再搭话。 元宝端着茶壶温在小炉子上。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亭子里,只有小炉子上温着的茶壶汩汩冒着袅袅烟雾,清香四溢。 白薇搓着手指,眸光落在茶壶上。 段云岚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着珠子,他坐在白薇的斜对面,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视线中,抬起薄薄的眼皮,睇向候在一旁的元宝。 元宝心领神会,立即拿出两只碧玉杯倒茶,搁在托盘里,端着递给白薇。 白薇一愣,当看见呈茶的玉杯,眼睛都在发直。 莲花瓣香草纹薄胎碧玉杯! 线条流畅柔韧,精细秀丽,她透过杯壁能够看见里面沉浮的茉莉花瓣。 段云岚浅抿一口茶,看见白薇惊喜又诧异的眼神,转动着杯身道:“这是段家的玉匠师雕琢而成,你觉得如何?” “挺好。”白薇心潮涌动,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城,眼界同样受到局限,她根本不知道宝源府城之外玉器工艺发展得如何。 段罗春的指点,眼前少年的玉杯,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让她震撼。 段云岚悠然闲淡地饮茶道:“我见识过姑娘的作品,你的雕工不错,与京城里的工匠相比,却相差甚远。你还太年轻,留在这小小的县城,埋没你的天赋。我是惜才之人,你若有机会去京城,我引荐你会一会这位玉匠师。” 白薇没有想到他这般平易近人,将茶杯握在掌心,暖暖的热流化去指间的僵硬,“谢谢,今后有机会去京城,我定当去拜访。” 段云岚微微颔首,不紧不慢道:“我听闻你拜段罗春为师,他在玉器大比之后,动身去京城。若是如此,我们便约在盛夏。”顿了顿,他的语气愈发轻柔低缓,“盛夏炎热,秋凉之际最佳。” 白薇心中讶异,面不改色道:“我不会去京城。” “为何?” 元宝也忍不住说道:“白姑娘,京城才适合您发展,您若是去京城,必定能有一席之地。” “我的家在这里,自然留在这里。”白薇隐隐觉察出,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拿出这套茶杯,引起她的注目,目的是说动她去京城。 这样一想,她便问出来了。 段云岚笑了笑,“我为段家招揽你。” “多谢公子好意,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受到约束。”白薇婉拒。 段云岚点了点头,缄默不语,慢慢品茶。 白薇多次拒绝,段云岚脾气很好,并不动怒变脸,气质如兰,温和宁雅。 段云岚一杯茶喝完,元宝将杯子接过去,他拂了拂衣袖,抽出一封信带出一物落在腿间。 白薇看着那块黄皮子玉器,赫然是她在选宝大会雕刻的,后来赠给沈遇,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 元宝将信封递给白薇。 白薇疑惑地看向段云岚,并没有动。 段云岚道:“白姑娘,这个你收下,或许对你有帮助。” 白薇看着他手里的玉器,迟疑片刻,她将信封接过来。 元宝推着段云岚离开。 她皱着眉心,看着段云岚的背影,猜不透他的用意。 将信塞进袖子内袋里,便见赵老爷从屋子里出来。 赵老爷满面春风,对白薇的态度更好上几分,“薇丫头,你的那个石场太小了,出不了多少好玉料。参赛需要啥玉料,只管与赵叔说,甭客气。” 白薇干脆地应下。 赵老爷亲自送白薇回村,随从从另一辆马车搬下两口箱子,“薇丫头,明天你们乔迁,这是赵叔给你们的贺礼。” “赵叔,您太客气了。” “一点小意思,你不收下,就是瞧不起赵叔。”赵老爷让小厮将箱子搬去白家。 白薇给赵老爷道谢。 两人道别。 白薇转身准备回家,就看见刘老太太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颗白菜。 刘老太太将白菜往背后藏了藏,被白薇看到觉得丢脸。 她又看一眼赵老爷华贵的马车,又看着白薇手里提着一篮子吃的,心里酸溜溜的,“你家明天乔迁,你姑母会来吃席面。” “知道了。”白薇应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刘老太太气得将手里的白菜摔在地上,这个贱人从县城买吃的回来,也不知道孝敬孝敬亲奶! 林氏拎着两颗水灵的大白菜,“刘婶,你的白菜掉地上了。” 刘老太太想说不要了,可家里半点吃的都没有,憋着一肚子闷气,将白菜捡起来。 白薇看着刘老太太抱着白菜离开,她抿紧唇角,哪里不知道刘老太太为啥生气? 无非是气自己没有给她吃的,刘老太太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若是给了吃的,指不定又拿这事兴风作浪。 她回到家,打开箱笼,赵老爷给的东西很实在,一箱子酒水,一箱子布匹。 江氏和白老爹、白离、沈遇一起去镇上购置明天乔迁要用的东西。 白薇坐在条凳上,她将信拆开,里面是一副图。 庆元九老图。 她皱紧眉头,不知道段云岚给她这副画的用意。 “回来了?”沈遇扛着两个大麻袋进来,搁在厨房。 江氏白老爹一人挑着一箩筐搁在杂房。 白离哼哧哼哧驮着一麻袋粮食,扔在厨房里,一抹汗水,腿软的去里屋,一头倒在床上。 江氏与白老爹去收拾。 沈遇站在白薇身后,看着她手里的图,神色莫测。 “我今天在段府碰见一个少年,他给我这副画。”白薇将画递给沈遇,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注视着他的神情,“我给你的那块玉饼呢?” 沈遇垂下眼帘,低声道:“赠给一位故友。” 白薇低头认真将图折叠起来,“是你让他在选宝大会帮我?” “不是。”沈遇坐在白薇对面,倒一碗水,“你的作品打动了他。” “如果不是你拜托他,他不会参加选宝大会。”白薇观察段云岚,他的东西都很精细,家境底蕴深厚。 段罗春很受人敬重巴结,可段云岚却直呼其名,可见他的地位。 沈遇蓦地笑了,“这是他的选择。如果他不想参加,谁也勉强不了他。” 白薇点了点头,“他这人挺好的,性格温和平易近人,你提一句,他肯定会帮忙。大约是知道我要参加玉器大比,准备用玉山子参赛,就将这庆元九老图给我。” “是吗?”沈遇唇边的隐去。 “他挺乐于助人,大约我是你的朋友,他才会帮我。我原来想雕刻九老图,可惜我记不住细节。”白薇拿一块帕子给他擦汗,“他的身体不好,病情严重吗?” 沈遇看着她手里的帕子,没有接,搁下茶碗,“药石无医。” “这么严重?”白薇十分惊讶,他精神看着不错。 沈遇沉声说道:“他不适合你。” “?!?!?!” 白薇没有想到她好奇的问一下,他就认为她对段云岚有其他心思。 她无语的看向沈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沉静的目光中,隐约掺杂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懊恼。 懊恼?! 白薇觉得新奇,他向来稳重,似乎什么事都掌控在手的淡然,极少有这种情绪。 沈遇在懊恼,不该将那块玉饼送给段云岚。 也不该请他帮忙。 白薇便不会认识他,对他生出好感。 段云岚看似温和有礼,翩翩君子,可隐匿在他温润无害的面容之下,是杀伐果决,心狠手辣。 想到白薇对段云岚的关心,眉心狠狠一拧。 “看人不能看表面……” “现在成亲都是盲婚哑嫁,全凭父母做主,甚至在洞房的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白薇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就像咱俩,一步到位,媒婆都省去了。” 沈遇心里因为白薇对段云岚上心引起的不适,听闻白薇这句话时,竟然奇异的得到了安抚。 “你如今二十八,之前没有议亲吗?”白薇托腮,询问沈遇,“你若娶亲,对妻子有何要求?” 沈遇微微一怔,不禁陷入沉默。 母亲在世时,曾经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曾说贤良淑德,宜家宜室。 后来,为他订下一门亲事。 “有。”沈遇缓声道。 白薇眼睫一颤,抬眼看向他:“她很漂亮?” “过去许多年,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为啥没有成亲?” 沈遇失笑道:“她有更好的归宿。” 那一年家中惊变,外祖父被贬外放,舅舅下狱,母亲病逝,父亲另娶。 众人对他避之不及,谁会愿意嫁给他? 舅舅得以昭雪,外祖父调回京城,妹妹出嫁,他远离是非之地。 “哦。”白薇胸口有些发闷,心里不太得劲,“你对我知根知底,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你是孑然一身吗?” “不是,有一个妹妹,她已经成亲嫁人。”沈遇只提了沈晚君,其他没有多说。 白薇嘴角微微一弯,他之前对自己家里的情况避而不提,如今问了便说了。 “我去给你们做饭。” 沈遇看着她脚步轻快的去厨房,唇边微微露出一抹浅笑。 —— 镇上,白府。 白薇在赵老爷那里买走石场的事情,传到白玉烟耳中,气得她提着水壶狠狠砸在地上。 她面目狰狞,“白薇这贱人生来就是和我作对!” 又恨赵老爷不守信用! 小刘氏正好推开门,吓一大跳。 “烟儿,你这是咋了?” “娘,咱们的石场被白薇买走了!”白玉烟恨毒了白薇,“她抢走我的生意,抢走我的男人,现在更是买走我的石场!我不会放过这个贱人!一定不会!” 小刘氏心中更恨白薇,“你别生气,这个石场你在温少主手中买来的,等咱们有银子了,你再去找温少主,你和他的交情,他一定会卖给你。” 提起温少主,白玉烟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颤。 “娘……你别提他。”这个人对白玉烟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小刘氏似乎也想到什么,后背渗出冷汗,“不然……不然你把白薇给他,再问他要一点好处。白薇性子烈,他那种变态,白薇一定会得罪他,不用咱们动手,温少主也能替咱们出气。就算拿不到好处也算了,只要白薇一死,那个石场也能落在咱们手里。” 白玉烟眼底闪过狠厉,她立即去内室,翻出一个瓷瓶,拔开盖子闻一闻,香味馥郁又带着一丝甜腻,是温少主最爱的一种香。这种香特殊,只要沾上四五日方才会淡去。 她递给小刘氏,“娘,明天白薇一家乔迁新居,您将这东西碾碎洒在白雪攒的一匣子珠花上,放一颗熏白雪明日穿的衣裳,让她去吃席面。” 白雪喜爱白薇,她又爱黏糊人,见到白薇必定会抱着她。 一想到温少主闻到这香发狂的模样,她脸上露出一抹畅快的笑。 又写一封信,交给于晴,让她送去许家村,交给姑母白娇。 于晴立即动身去许家村。 小刘氏拿着瓷瓶去找白雪。 白雪抱着一碟子点心,盘腿坐在炕上。 “雪儿,你不是念叨着要找白薇吗?她家明天搬新房子,你却吃席面。”小刘氏很疼爱白雪,她心思干净,没有心机,不像白玉烟那般会算计。 而白雪之前,夭折一个孩子,将心里那份愧疚,全都化作爱转移在白雪身上。 将白雪当做那个没缘分的孩子的转世。 白雪高兴的跳起来,“娘,您别哄我!” “娘啥时候骗过你?”小刘氏眼睛扫向她的梳妆台,“你不是给白薇攒一匣子珠花?娘给你两支玉簪,你一并送给她。” 白雪欢喜的将自己的匣子抱出来。 小刘氏将两支碧玉簪给白雪,“你明天要穿啥衣裳?你找出来,娘给你熏好。” 白雪将玉簪子放进匣子里,连忙去衣柜里翻找明天要穿的衣裳。 小刘氏快速将粉末洒在匣子里,然后抱着白雪的衣裳去熏香。 —— 白薇用完饭,将米具及柴火搬去新宅,抓一把换来的铜钱,洒满正屋。 一切安置好后,回到旧宅,开始打包,等着吉日吉时一到,便动身搬过去。 吉时在五更天,一家人四更天起身,收拾好,挑着东西去新房子。 沈遇用火钳翘着一盆旺火,搁在厨房里。 江氏拿着新买的扫帚,将屋子里的铜钱全都扫做一堆,再用一块红布包起来,放在床底下。 白薇将那一盆旺火移到灶膛里,添柴禾,然后煮早饭。 她做的是米豆腐。 用鱼肉做臊子。 盛在碗里,装在托盘中,她将六碗鱼肉米豆腐摆在桌子上。 一家人全都坐在桌前等。 白离闻到鲜香四溢的鱼汤,他吞咽一口口水。 白薇端着碗放在他桌前,立马用勺子舀一口放入口中,鱼汤鲜得他不顾烫嘴连喝几口汤。 “哟,这宅子可真气派!” 白薇将托盘放在厨房,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带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进来。 “大哥、大嫂,你们还没有吃早饭呢。吃的啥?可真香!”白娇直接坐在白薇的位置,招呼许琼坐在身边,指着许旺坐在沈遇身旁,“这是咱家姑爷吧?长得真壮实。”然后直接用勺子舀一块米豆腐塞嘴里,“孟儿和离儿都大变样了,在外头遇见,都不敢认。” 江氏看到小姑子,心里高兴不起来,看见她吃了白薇的早饭,忍不住道:“小姑,这是薇薇的早饭。” “咋?我不能吃?我们赶早过来帮忙,一顿饭都不给吃?大嫂,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一口吃的?你家今儿办席面,还少这几碗吃的?”白娇让许琼和许旺赶紧吃,“这是舅舅家,不必讲客气。” 许琼和许旺闻着香味,早就馋了,当即吃了。 白薇冷眼看着,大喜的日子,不想大动干戈。 她折身回厨房,好在还有剩余的臊子,她将米豆腐放锅里沸水滚一滚便捞出来。 白娇笑道:“还是侄女儿懂事,这嫁人了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手脚麻利。” “我娘教的好,姑娘家养得又娇又懒又嗿嘴儿,招婆家嫌弃。”白薇看一眼吃的呼噜呼噜作响的许琼。 白娇脸色一僵,手指戳着许琼的头,“听见你表姐的话了吗?她可是过来人,之前又懒又憨,给人退亲。你不学好,可说不到好亲事,到时候娘就随便将你嫁给一个孤儿!” 许琼摸着被戳痛的脑袋,朝白薇翻一个白眼。 这话让江氏变了脸色,“白娇,我是你大嫂,娘没有教你咋做人,我少不得要代劳她教教你!” 这一大家子,全都是白薇撑起来。 面临危险,也是白薇挡在她的面前,差点给人废了双手。 刘老太太是婆母,她做儿媳不能不孝顺。 白娇一个小辈,上门作威作福,阴阳怪气的奚落白薇,她就不能忍! “大嫂,你这是干啥?我在教女呢!哪句说得不对?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软骨头也硬气了。”白娇笑呵呵地说道:“我教孩子不如大哥大嫂有方法,这不将俩孩子带过来,打算让你们教一教。尤其是薇丫头,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比得过她的姑娘了。琼儿、旺儿和薇丫头年纪差不多,几个人也说得来,我就将这俩孩子交给薇丫头,给我好好教一教,他们不听话,只管严厉教训,不必顾忌我。” 江氏道:“许旺比薇丫头大半岁。” “男子比姑娘懂事的晚嘛。”白娇厚颜无耻对许旺道:“旺哥儿,你可得好好跟你表妹学,让我和你爹跟着你享福。” 白薇笑道:“姑母,我这人性子火爆,发起火来……到时候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得见谅。” 许旺手一抖,险些打翻捧在手里的碗。 白离脸色一白,想到刘娟和刘燕都死了的消息,之前吃的香喷喷的,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白娇当白薇故意吓唬人,“他不听话,你只管教训,姑母不会怪你。” 白薇心中冷笑一声,如何不知道白娇的打算? 将碗收拾放去厨房,江氏担忧地说道:“薇丫头,你姑母是个势利眼儿,最爱占人小便宜。她将许旺和许琼托给你,没有安好心。” 白薇安抚江氏道:“娘,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见外。她教不好孩子,让我帮忙,哪好意思拒绝?姑母都说了,许琼和许旺惹我不高兴,只管动手。您放心,我不会委屈自个。” 江氏想着白薇的暴脾气,没有再说什么。 白娇瞧着这阔气的宅子,心里很嫉妒白启复,这一家子是发达了。 家具也很气派,看不出是啥木头,闻着都有股清香。 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越看心里越酸。 推开西厢房,里面是拔步床,铺着簇新的大红被子,临窗摆放梳妆用的铜镜,两口填漆箱子,临墙一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册,一张长案,摆放笔墨纸砚。 “旺儿,你就住这一间。” 许旺一看就喜欢,“表姐会答应吗?” “她答应教你,总得给你屋子住,娘看着这屋子东西比隔壁齐活,正合适你。”白娇给安排上。 “娘,我住哪一间?”许琼看着眼红。 “东厢房有一间不错,和你哥这间差不多,你就住哪儿。” 许琼还没有傻透,“娘,这两间不会是两个表哥的吧?” “你们是客人,自然得把好的让给你们。”白娇不以为然。 许琼安下心来。 白薇冷眼看着白娇领着许琼和许旺在宅子里转悠,站在门口喊一嗓子,“许琼、许旺,你俩去村里借桌椅背回来。” 白娇脸色一变,她在家都没有使唤过儿女干活,白薇倒是干脆! 白薇将手里缺口子的碗往地上一砸,扫帚扫进撮箕里,扔在院墙下,“两刻钟内,没有将六张桌子借齐,在这碎片上跪两个时辰。” “薇丫头,你是存心找茬?哪有你这样干的……” 白薇直接打断白娇的话,“姑母,我就是用这一套管教人,你心疼的话,大可带他们回家。” 白娇气噎,想着要干的事儿,一咬牙,让许琼和许旺去借桌凳。 “姑母,慈母多败儿,您做的很好。”白薇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白娇气歪鼻子,哪里不知道白薇故意做给她看的? 她赶紧去村里帮忙,找几个青年一块将桌凳搬回来。 日上三竿,乡邻赶来新宅帮忙。 白娇站在乡邻中间,口沫横飞道:“大哥大嫂会生养,一个顶一个出息。我和薇丫头一般大,只会洗衣做饭,哪里有她这般能耐?已经在镇上开了一间铺子,是咱们府城的名人。” 乡邻一阵羡慕,却没有任何的恶意,因为白薇越能干,他们进项越多。 这几日捡不少石头卖给白薇,家家户户都挣了十来两银子。 全都将白薇当做财神爷供起来。 白娇话音一转,“薇丫头心肠也好,顾着自家人,让我儿子去她铺子里当掌柜,替她管账呢!” ------题外话------ 亲爱的们抱歉,小绫子刚刚搬家,很多东西都不太方便,今天更新迟了,又没有一万字,今后补上。 书城的小可爱,小绫子家昨天塌方,忙着搬家,忘记发红包了,明天上午十点补上,真的很抱歉,么么~ 第六十七章 失窃,说亲! 白薇站在门口,冷眼看着白娇胡吹海侃。 乡邻瞧见白薇神色不对,又看见白娇眉飞色舞的说:“旺哥儿在镇上跟着粮油铺子的掌柜学过管账,那一手算盘打的就连私塾先生都夸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咱们都是亲戚,得帮自己人,我让旺哥儿好好帮薇丫头管账,将生意做得红火。”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白娇与刘老太太一个模子刻出来。 林氏看不过眼,忍不住说一句,“之前你大哥家落魄,不见你搭把手。” “嫂子,旺哥儿学管账的,大哥之前穷苦,这孩子没有用武之地啊。”白娇怨林氏多管闲事,反唇相讥:“大哥落魄,你们可没有少落井下石,现在发家你们跑过来捧臭脚!” 白薇走下台阶,站在白娇面前,“姑母,我家揭不开锅,林婶儿接济我家才不至于饿肚子。” 白娇神色讪讪,“薇丫头,我家里也困难,靠你二叔接济呢!姑母家境好,有口吃的,哪能饿着你们?”说到伤心处,双手抹泪,“旺哥儿到娶媳妇的年纪,还掏不出聘礼。这下家里日子好过了,旺哥儿跟你好好干,挣个媳妇儿本钱。” “姑母,表哥有一门手艺活,给人做账房先生,用不了多久,你就跟着他享福了。”白薇叹息,十分体谅她,“镇上的点心铺子是白离的,我做不了主,得他点头。” 白娇道:“你不是开了一间玉器铺子?就在你二叔对面那家谢氏玉器铺子!” “我是给人干活呢,哪里有本钱开玉器铺子?若是我开的铺子,咋会叫谢氏玉器铺子?”白薇爱莫能助。 白娇还想说啥,听见白离在问许旺,“我卖豆腐,进货得一两银子,卖出一两七钱,一天净利是多少银子?一个月的租金是一百八十文钱,一个月下来扣除租金,还挣多少?” 许旺懵了。 白离见他答不上来,“这般简单的账目,你都算不出来?” “我……我会!会的!”许旺嘴里念念有词,扣手指头算。 白离见他十个手指头都扣下来,还没有算出来,哈哈大笑道:“表哥,我的手指也借给你数?” 众人哄堂大笑。 许旺涨红脸,好不容易算出来的数,又给忘了。 “表哥,这点账你都算不了,还想做账房先生呢!”白离说话直来直往,一点面子没给白娇留,“姑母,你这牛皮吹破了。我家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表哥这笔账一算,我还得亏本。您和二叔家亲近,二叔养着一个账房先生,你可以让表哥去二叔那儿学。” 镇上点心铺子是给他的,一天只挣几两银子,哪用得着管账的? 那点儿银子,都不够他自个数! 白娇看着大家捧腹大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愤恨地剜白离一眼,“这里没有算盘,旺哥儿擅长用算盘。” “姑母,旺表哥大字都不识几个,他哪里会用算盘?”白雪从门外进来,正巧听见白娇的话。 白娇满肚子怒火,正要破口大骂,瞧见是白雪,顿时哑火了。 白雪是一个人过来,她小跑到白薇面前,将怀里的小匣子给她,“大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珠花。” 白薇瞧见白雪有一些眼熟,从她的称呼推断出身份,接过小匣子。 “谢谢三妹。” 白雪兴奋地抱着白薇的手臂,“大姐姐,你看看喜欢吗?我攒了半年!” 她一动,白薇就闻到一股清甜香味,有一点像草木香,又混杂着一丝果香,浓郁的腻人。 白雪嗅一嗅身上的香味,“你不喜欢这种香味吗?我娘拿错熏香,之前给我熏衣裳的是用苏合香。” 白薇望着白雪脸上纯粹干净的笑容,一双眼睛清澈如泉,一眼能够望进底,单纯没有心机。 “你喜欢苏合香?” 白雪摇了摇头,“我喜欢糕点香。” 白薇不由得失笑,在白雪催促下打开盒子,里面装满各式各样的珠花,还有两根玉簪。 她鼻子微微一动,似乎珠花也带着这一种香味。 “奇怪。”白雪拿起玉簪子,闻一闻,嘀咕一句,“我娘最近喜欢这种香味?” 白薇将匣子合上,“三妹,你自己寻个位置坐下,我先去招待客人。” 白雪忙不迭的进屋。 白薇将匣子放在里屋梳妆台上。 白娇眼尖瞧见两根玉簪,水头很足,能换不少钱。 许琼捏紧手指,对白雪充满怨愤。 她跟在白雪身后,“姐姐,你给白薇那般贵重的首饰,咋就不给我一点?”许琼抬手将白雪发髻上的珠花摘下来,“这个珠花好看,你借给我戴几天。” 头皮扯痛,白雪‘呀’一声,摸着头发,扁着嘴道:“你借走我好多珠花,一次都不还,我只有这两对,再借给你都没有珠花戴了!” “我给你攒着呢,还能吃了你的?你不借给我,我问江哥哥去要。” 白雪紧抿着唇瓣,盯着她手里的珠花,没有吭声。 许琼生气的将珠花扔在地上,“守财奴,还给你!不就是一个珠花,谁稀罕?” 一扭头,跑开了。 白雪捡起珠花,方才发现缀着的珠子被扯断了。 眼圈顿时通红。 白娇阴阳怪气道:“白雪,琼儿才是你的姐妹,白薇算啥呀?你对一个外人这般阔绰,咋就对琼儿这般抠门?若不是她,你咋有好日子过?” “我抠门?我的东西她瞧上眼的都给借走了。这是哥哥送我的生辰的礼物,她心中有数,还想抢走我的!”白雪抬手一抹眼泪,“她太讨厌了,把我的东西弄坏,明天我就上你家,将东西全都搬回来!” 白娇压根不将白雪放在眼里,摸着她的头发,“你看看你,还是小孩子脾性,琼儿很快就要做你的嫂子。” 白雪懵住了。 —— 客人坐在前厅。 白薇在厨房帮忙。 许琼瞧见无人在白薇屋子守着,她溜进去将门合上。 一眼看见摆在梳妆台上的匣子,她将匣子打开,挑选喜欢的珠花并两根玉簪子,装进袖子内袋中。 她娘说白薇一件玉器卖了六千两,心里一阵火热,压盖住做贼的紧张,在屋子里翻找。 四处翻找,都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许琼目光落在木架上挂着的厚袄,手钻进袖子内袋,摸到一物,她抽出一封信。 准备拆开信,屋外传来脚步声,吓得她藏进床底下。 脚步声过去,许琼浑身发颤的爬出来,悄悄地溜出去。 迎面撞上一个人,吓得许琼跌坐在地上,一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 “琼儿,你咋在这儿?”白娇将许琼拉起来。 许琼喘出一口气,那封信厚厚的,她怀疑里面是一叠银票,“娘,我肚子疼,找茅厕绕到这儿来了。我看白薇不是个善茬,咱们在她手里占不到好处,别招惹她了,赶紧回去。” “琼儿,你二姐……” “娘,您忘了姥说的话?白薇敢给她下砒霜,我和弟弟惹怒她,没有好果子吃!” 白娇被说动了,可白玉烟那儿不好交差。 “咱们去找二姐,就说白薇是个硬茬子,事儿没办成!”许琼迫不及待要离开,就怕留下来,白薇发现东西不见了,在她身上搜出来,“您别想着在乡邻面前逼白薇就范,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在乡邻面前给姥下泻药,她还有啥干不出来?”实在没有办法,凑在白娇耳边嘀咕一句。 这句话,彻底让白娇动摇,母子几人离开。 坐上牛车,许琼将信封拿出来,拆开抽出才发现是一幅画。 许琼脸色一变,她将画纸揉成一团扔出去。 白娇急忙拦下来,“你别心急,白薇大字不识几个,她要画干啥?我瞅着烟儿雕玉器,总得先打个画稿,保不齐这是白薇打的图稿。咱们找烟儿去,将这画换几个钱。” 许琼想想是这个理,让许旺将牛车赶去镇上。 —— 开席的时候,白薇发现白娇几人走了,并未放在心上,反倒觉得心里轻松,不必担心这几人在席间闹事情。 谢玉琢急匆匆带着贺礼过来,“薇妹,铺子里来了应招的人,我给考验了一番,都有几把刷子,一共雇了三个人。通知他们年后过来,至于工钱等你回去之后再谈。” 白薇颔首,“已经开席,你进去寻个位置坐。” 谢玉琢随了喜钱,六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只有刘露身边有一个位置。 他一屁股坐在刘露旁边。 刘露往一旁挪动,只挂着一边屁股。 “妹妹,你坐这么一点,不怕跌着?”谢玉琢忽然开腔,吓得刘露差点坐在地上。 谢玉琢瞧她胆子跟耗子似的,便不再逗弄她。 刘露松一口气,将攥紧在手心的衣裳松开。 乡邻热热闹闹的吃完酒席散去。 刘露坐在谢玉琢身边,一点都不自在,她用完饭给方氏送饭,喂完又过来帮忙收惙。 她将一张桌子背在背上,起身一个踉跄,谢玉琢在后面扶一把。 “妹妹,你可得小心,跌一跤会伤着腰。” 刘露低着头,快步往村里去。 谢玉琢将两条凳子叠在一起,一边两条凳子,跟在刘露身后。 江氏瞧见刘露手脚麻利,谢玉琢似乎对她挺上心,拉着白薇说道:“谢师傅还未说亲吧?我瞧着他和刘露挺般配。” 白薇愣住了,看着一前一后去送桌凳的两人,低声说道:“娘,你觉得刘露咋样?” “这姑娘挺好,干活麻利,手脚勤快,是个能吃苦的,今后也会持家。”江氏看着刘露长大,心性也清楚,就是胆儿太小。 “您说她给我做嫂子咋样?”白薇原来想过问白孟的意思,可见江氏乱点鸳鸯谱,也不遮掩了,“方大娘身体不好,唯一放不下的是刘露。她的品行都挑不出差错,嫁进咱们家,方大娘也安心。” 江氏脸色顿时变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让白孟娶刘露。 她并没有偏见,嫌弃刘露是个孤女。 可是…… “薇薇,我给你大哥相中隔壁村苏秀才的闺女,苏秀才托人来问了,我还没有和你大哥说,不知道他心里咋想的。”江氏心里也中意这门亲事。 白薇脑子里搜刮一圈,“苏秀才哪个闺女?他有个续弦,也是生个闺女,今年十五?” “长姐没有出嫁,哪里会让妹妹嫁人?” “苏秀才托人来问,诚心与咱们结亲,必定会说清楚是哪个闺女。”白薇语重心长道:“我听说苏秀才的继室对原配生的孩子并不好,这个节骨眼上来说亲,指不定是听说大哥有希望考上秀才。如果没有考上,那大哥娶的就是长女,如果考上了,谁知是哪个姑娘?” 江氏脸色一沉,“这门亲结不得?” 白薇道:“娘,咱们问大哥吧,看他怎么想。我觉得刘露挺好!” 江氏也没有心情了,点了点头。 白薇准备回屋,就看见白雪坐在堂屋。 “三妹,天色晚了,你留下来吃晚饭回去?” 白雪摇了摇头,“我娘让我早点回去。” “好,今后得空来我家玩。”白薇将白雪送到村口。 白雪抱着白薇的手臂,邀请道:“大姐姐,你明天还要来镇上置办年货吗?我知道一家酒楼的点心特别好吃,明天请你去吃?” 白薇应下来:“好啊,明天我在谢氏玉器铺子等你。” 白雪高兴的坐上马车离开。 白薇转动着酸痛的膀子,回到屋子里,闻到那股甜腻的味道,她嗅一嗅衣袖,衣料沾染上了。 她不喜欢身上有香,脱下簇新的厚袄,取下木架子上的袄子穿上。动作一顿,她的手往袖子里一掏,发现段云岚给她的那副画不见了! 第六十八章 她分明放在袖子里,并没有拿出来! 仔细回忆,又仿佛觉得自己收起来了? 白薇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但凡她觉得会藏东西的地儿,都找一遍,依旧么有找到。 段云岚给她的这副画,无人知晓。若是偷盗东西,不会盗走这副画,窃走财物更实际一些。 她打开白雪送的匣子,珠花少了一半,两支玉簪不见踪影。 白薇皱紧眉头,记起白娇一家中途离开,没有留下吃饭。 白娇的性子,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这着实不像她的作风。 东西定是这一家子偷走了。 她脸色一沉,打算去找白娇把图拿回来。走到门边,脚步一顿,打消了念头,心里另起一个想法。 沈遇推门进来,屋子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气,“你熏香了?” 白薇将匣子合上,“不是,三妹衣裳熏香,沾在我身上。” 她嗅一嗅手指,也沾着味儿,打水净手,这种香味祛不掉。 “洗不掉,这是什么香?”白薇询问沈遇,将手指放在他鼻端,“你闻一闻,洗了皂角香味都没有淡。” 沈遇垂着眼角望着眼前的细长的手指,闻到一股异香,他分辨出其中两味,灵猫香与紫荆香。 “灵猫香与紫荆香,还有另外两味香辨认不了。”沈遇淡淡地说,“无毒。” 白薇知道无毒,若是有毒,小刘氏也不会将毒用在白雪身上害她。 沈遇道:“出去用饭。” 白薇‘嗯’一声,想起一事,对沈遇说道:“我们搬来新宅子,有多余的房间,你搬去东厢房住?” “好。”沈遇自然没有问题。 白薇又担心被江氏发现,“你的衣裳还是放在我的屋子里,睡觉的时候在东厢房,不能点油灯……”说到这里,白薇觉得不妥,“不然你住这间屋子,我住东厢房去。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找个时机和娘坦白。” “你住在这里,等他们都睡了,我再去那边睡。”沈遇是个男人,只要有一卷铺盖,睡在哪里都一样。 白薇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去用饭,她正巧看见白孟从东厢房出来,连忙唤住他,“大哥,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白孟站住。 白薇走过去,“大哥,再有几个月科举,你有几成把握?” 白孟学问扎实,可难免会有突发状况,不敢将话说的很满,“六七成。” “你个人的事情,准备解决吗?”白薇又道:“你有心仪的人吗?” 白孟怔住了,随即莞尔,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大哥想等科考之后再考虑。”白薇不像是热忱他婚事的人,突然问起……“小妹要给大哥介绍吗?” 白薇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我喜欢刘露,她的性子很软和,你觉得咋样?” 白孟对刘露记忆并不深刻,只记得同村有这么一位姑娘,胆子挺小。皱紧眉心道:“她比你小几岁?” “两岁半。” “太小了。” 白薇扭头看向沈遇,小声说道:“沈大哥比我大九岁。” 白孟失笑,“等我考完再说。” 上一回他胸有成竹,却名落孙山,如今不敢大意。 若是再落榜,难免村里会惹出闲话,刘露与他定亲,也会遭到人非议。 “成。” 满打满算,就是几个月。 白孟没有拒绝,说明可以接触往下发展。 至于方氏那一边,白薇也要回句话,若是她在这期间有更中意的人选,可以为刘露定下来。若是没有遇上满意的,就等白孟科考完商议亲事,以免耽误刘露。 这件事解决好,白薇心里放松许多。 用完饭,她和沈遇一同回屋。 两人分别洗完澡,各自占据一边,等江氏等人入睡。 白薇盘腿坐在炕上,炕几上摊开一张宣纸,手里执笔描画图稿。 沈遇坐在桌边,手里端着茶杯,目光落在白薇身上,她神情专注的作画,一头青丝随意扎成一个丸子,一缕长发垂落下来。 他手指微微一动,想将这缕发别在她耳后。 “你在看啥?”白薇感受到沈遇的视线,摸一摸脸颊,“沾了墨汁吗?” 沈遇脱口道:“男女有别,白孟碰你的头不合适。” “你也碰过我的头,还摸过我的手。” 沈遇脸庞瞬间紧绷。 屋子里一阵窒息的沉默。 白薇揪了揪头发,想缓解一下,就看见沈遇起身,“伯母他们睡了,我先过去。”不等她开口,沈遇拉开门大步离开。 白薇看着关上的门,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有些后知后觉的想他不会是吃醋了? 可又不像,上次她就自作多情了! 大抵是他的性格太古板吧? 这样一想,白薇将剩下的一点画完,熄灭油灯,倒在床上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 白薇起身去镇上,在谢氏玉器铺子等白雪。 不一会儿,白雪就过来了。 “大姐姐,你等很久了吧?我本来可以早点出门,我姐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让人给跟着,磨了许久我才肯答应让我出门。”白雪挽着白薇的手臂,两人朝酒楼走去,“百香楼的生意很红火,我娘特地给我订了一个雅间,咱们不用尽快赶去。先陪你将年货买齐了,咱们去吃中饭?” 白薇若有所思,小刘氏知道白雪约她,竟然订了雅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道:“我们先去吃糕点,待会买完年货,直接回家。” 白雪应下来,两个人朝百香楼而去。 ------题外话------ 亲爱的们很抱歉,大概是换了环境,特别的吵闹,小绫子沉不下心来码字,脑子里空空荡荡,很痛苦,总是写不出情节。尽力调节一下,明天争取万更,么么~ 第六十九章 自作自受(一更) 百香楼生意红火。 离中饭还有一个时辰,里面来了不少客人。点一壶茶,几碟点心,一盘瓜子儿,十分闲适的听戏。 白薇与白雪进来,小二领着入内,“客官,里边请。” 白雪道:“我们订了雅间。”随后,报了姓名。 小二恭敬的将白雪带到柜台,走向白薇,“客官,小的先带您去雅间。” 白薇颔首,“有劳了。”跟在小二身后,上三楼蓬莱阁。 他将门打开,引白薇落座,倒一杯茶,随后退出去 白雪被掌柜拖住脚了,询问她,“你的木牌带来了吗?” “木牌?我娘没有给我,她就说直接报名字就行。”白雪向来都是跟着小刘氏过来这边,不懂这里的规矩,“掌柜,您能通融一下吗?我待会回去之后,请人将木牌还给您。” 掌柜毫无商量的余地,“白小姐,您若是拿不出木牌,雅间不能给您。” 白雪第一次约白薇出来,闹出乌龙,哪能让她等?无措地说道:“那您再给我定一间?” “抱歉,已经订满了。” 白雪咬着唇瓣,急得眼睛浮上水雾,看向大厅满座了,“我……” 掌柜道:“白小姐,规矩不能坏。看在您是常客的份上,我们酒楼安排一辆马车,您去取?” 百香楼不止是点心好吃,服务也属一流。 白雪妥协了,“我上去跟我姐说一声。” 掌柜点头,让小二去安排马车。 白雪往二楼去,小二拦住道:“白小姐,马车已经安排好。您快去快回,待会有人等着要用这辆马车。” “那你和我大姐说一声,我很快回来。”白雪性子绵软,很怕做出让人为难的事情,当即拎着裙子跑出酒楼。 白薇站在窗前,看着白雪上了马车。 唇角不禁露出一抹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拉开门,小二站在门口,他说,“姑娘,白小姐忘记带木牌,她乘坐马车去拿了,很快就回来。” 白薇挑眉道:“茶凉了,你端下去,换一壶热茶。” 小二进来换茶。 白薇将门关上,站在小二身后,他弯腰端茶壶的一瞬,一记手刀狠狠劈下去。 咣当一声,茶壶砸在桌子上,小二软倒在地。 白薇将人藏到搁放恭桶的小隔间内。 她拉开门,听见有人上三楼,利落的关上门,藏进隔壁的雅间。 看到里面的情景,白薇连忙捂着眼睛。 赵老爷快要吓阳痿,从女子身上爬下来,提上裤子。 女子要缠上来,赵老爷涨红脸将人甩开,喊她滚出去。 女子将衣裳拢好,拉下裙子匆匆离开。 赵老爷捂着快速跳动的心脏,一点风度也没有的瞪着白薇,他纵然花名在外,也是要脸的!在他最看重的晚辈跟前,被撞破艳事。 “赵……” “温少主,您请进。”掌柜毕恭毕敬地打开蓬莱阁的门。 他想不到白家是约的温少主,若知道是他的话,就算没有取来木牌,他也会稍作通融。 白薇噤声,听见一串脚步声入内,紧接着是关门声,下楼梯的声音。 赵老爷也听见了,他想说什么,闻到白薇身上的异香,指着隔壁道:“你约了温少主?” 白薇摇头否认,“我不认识。”又说,“白玉烟约我在隔壁。” 赵老爷并没有怀疑,“你算个机灵的,温少主闻不得香味,刺激得会要命。当年有人约温少主在花船上,歌姬身上抹了香粉想引诱他,温少主险些将人掐死,是他呼吸不上来,四肢无力,歌姬方才逃过一命。可这之后,再未见过那位歌姬。”众人心中有数,这是温少主事后动的手。 白薇脸色阴沉。 “白玉烟是要你的命,你们同出一脉,她咋这么心狠?”赵老爷忍不住感慨,“你打算怎么办?” 白薇冷笑一声,“如她所愿。” 赵老爷错愕地看向白薇,就看见她拉开门出去。 —— 白玉烟坐在马车内,看着白雪离开,温少主进了酒楼。 她眼底闪烁着光芒,温少主有哮喘,香料中有一味紫荆花香会诱发哮喘。 而她在事发之后进去,请郎中救温少主一命,温少主便欠她一个人情。 “小姐,今日过后,您就少一个劲敌。”于晴递一杯茶给白玉烟,顾忌道:“温少主不会瞧出来是咱们设局的吧?” 白玉烟将茶推开,看着膝上的庆元九老图,意味深长道:“白薇参加玉器大比,温少主算是她的对手,对温少主下手情有可原。至于我……我是有好东西孝敬给他,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于晴说了一句英明。 白玉烟将图收起来,放入袖中,掀开帘子,便见白薇披头散发冲出来,脚上一只鞋都掉了,脖子上一道红痕触目惊心。她眼中布满惊恐之色,慌不择路,蹿进人流逃命。 “小姐……”于晴看见白薇狼狈的模样,低喃道:“这……咱们这是成了?” 白玉烟望着白薇消失在人流中,嘴角上扬道:“该我们出场了。” 放下帘子,整理一下衣裳,于晴搀着她走下马车,看一眼坠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郎中就安置在里面。想到胜券在握的事情,愈发的从容不迫,直接去蓬莱阁。 于晴叩响门。 侍从将门打开。 屋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白玉烟愣住了,这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啊! “白小姐,请进。” 侍从做一个请的姿势。 他一侧身,白玉烟看见立在窗前一道孤傲的身影。他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将他阴郁的侧颜映衬得越显凛冽。听到身后的动静,温琰侧头望来,阴寒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那一种黏腻的阴冷覆盖她全身,令她浑身发颤。 白玉烟赶忙将头低下来,恭敬地唤一声,“温少主。” 温琰看着白玉烟双手握成拳,骨节发白的模样,分明十分惧怕他,又极力保持冷静。蓦地一笑,“你有东西孝敬给我?” “是……”白玉烟手指哆嗦的拿出庆元九老图,双手呈给温琰,“您可以让玉匠师雕刻这一幅画参赛。” 侍从将画接过来,展开在温琰面前。 温琰斜睨一眼九老图,似笑非笑道:“你未能入段罗春的眼,情有可原。” 白玉烟脸色煞白,温琰这是没有看上! “我……我还有一个提议,您可以请玉匠师雕刻薄胎玉器,这样一定能赢!”白玉烟心里紧张,舔一下干涩的唇瓣,“她的雕工出色,但是她的创作能力比起她的雕工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薇当年险胜,但那个时候是在府城举行玉器大比,她还未接触过玉雕,并不像在县城这般,能够听到一些风声,所以并不知道白薇是雕刻什么玉器。 在白娇送来九老图时,她猜想白薇准备雕刻玉山子。前世她跟着白薇学过,知道她擅长玉山子。 “她雕刻玉山子的技艺炉火纯青,我猜想她是打算雕刻这副九老图参赛。” 白玉烟说到这句话时,方才引起温琰的一丝兴趣,屈尊降贵的将图稿接过去。 “温少主,我的场口被白薇买去,若是她这一次的确雕刻玉山子,请您卖一座场口给我。”白玉烟相对了解温琰,不喜欢旁人算计他,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他或许会考虑是否与你合作。 温琰笑了,这一抹笑仿若绵绵阴雨,森冷的气息侵袭。 白玉烟有些腿软,下一刻,脖子一痛,温琰面容狰狞,阴郁的眸子透着狠厉,大力掐住她的咽喉。 “温……” 温琰的脸色变了,他的呼吸急促,双手却死死掐住白玉烟,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 白玉烟脸色青紫,双手挣扎,不知道好端端的,温琰为何要掐死她。 温琰胸口沉闷,呼吸困难,脸色渐渐发绀,掐着白玉烟的手发抖,手上的力道一松,他往后倒去。 “少主!”侍从连忙扶住温琰,将随身携带的药喂他服下去。 其中一个掏出一根银针,扎刺鱼际穴急救。 白玉烟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看着温琰病情发作,脑袋都懵了。她身上都没有香味,温琰为何突然发病? 白薇的图稿! 白玉烟脸色惨白,她昨天在许琼身上闻到那种甜腻的香味,怎么能一时疏忽,忘记这图稿是白薇的,许琼偷拿白薇的东西,一定会给沾上! “杀……杀了她!”温琰阴戾道。 白玉烟跪在地上求饶,“少主饶命!我……我不知道这幅图上有香味,这副图是白薇的……” “咚”一声,侍从自隔间拎着小二扔在地上。 白玉烟瞳孔一缩。 小二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白玉烟跪在地上,思绪有些转不过来,当眼珠子对上温少主阴寒的目光,魂儿都要吓飞了,都不需要逼供,全都招出来。 “温少主饶命啊!白小姐给小人二十两银子,将白薇留在蓬莱阁,不许她离开。白薇瞧出事情有诈,她将小人打晕。其他的事情小人一概不知,请温少主开恩,饶了小人一命!”小二见识过温琰的手段,等他们屈打成招,他小命都没了! ------题外话------ 还有二更补齐一万,会很晚,亲们早上醒来看,么么~ 《重生九八:楚少宠妻成瘾》_福星儿? 老男人腰好,活好?,体力好。? 大叔萝莉cp,暖萌系甜宠文。 第七十章 妾,院试!(二更) “胡说!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收买你!” 白玉烟极力的反驳,她不能被坐实这个罪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温少主,您别听他一面之词,他说不定就是被白薇买通的!这副九老图,白薇用来参赛,丢了,她不派人来找,就是故意设局,在这儿等着我!”白玉烟跪爬到温琰的脚边,泪水滑落下来,楚楚可怜,“温少主,您明察,别被白薇蒙骗了,那个女人向来狡诈!” 一个黑衣人拎着郎中扔在地上。 白玉烟惊恐地瞪大眼睛。 郎中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哆哆嗦嗦道:“是……是这位姑娘请我来治病,让我在马车里头等,说是等病人发病,再请我过来!” 白玉烟矢口否认,“不……不是……” 郎中将诊金扔出来,“这是你给我的诊金,你还想赖账?”然后又对温琰等人道:“我的话属实,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请人去医馆问,是不是这位姑娘身边的丫鬟请我来看诊!” 白玉烟想要解释,侍从道:“白小姐,在你眼中,少主就是这般愚昧可欺?郎中是在你马车里找到,若非是你心怀不轨,又如何知道少主会发病?” 白玉烟哑口无言。 温琰殷红的唇泛着青紫色,脸色过于苍白,一双眼睛格外阴戾沉郁,看着白玉烟的眼神,仿佛注视着一个死人。她无谓的挣扎,勾动他心底的暴戾,想捏断她纤细的脖子。 他的手冰冷如蛇顺着她的脸颊掐着她的喉管,白玉烟浑身都在颤抖,极端的害怕令她喘息,想要求饶的话,触及他唇边是残忍的笑容,全数被堵在喉管,仿佛一个字一个字被他的手给捏碎。 “算计我的,这世间还没有个活的。”温琰看着她眼底的惊惧与害怕,愈发让他兴奋,手指收紧。 白玉烟喉管剧痛,那种窒息感袭上来,眼泪从眼尾滑下去,她双手抓住温琰的手,妄图从他手中挣脱。 她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断断续续道:“我……我能……预知……未来。” “是吗?”温琰眼底闪过兴味:“我养了两条疯狗,快要饿死的时候,给它们喂一块生肉,培养它们吃惯了生肉后,不再喂食,它们会自相残杀,吃了对方来饱腹。我正好许久没有得乐子,它们有四五天没有喂食。你若是答的不让我满意,就给那俩畜生做食物。” 这种事情温琰干得出来,比这还残忍血腥出格的事情,他都干过! 白玉烟不想做恶狗的食物,同样也想要借助温琰做靠山活下来。 她不打算将自己重生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会被当做妖孽给活活烧死。 “温家富不过五年……”白玉烟见温琰眼神变幻,颤声道:“温家看似与姜家友好和睦,井水不犯河水,在玉器届各占半壁江山。其实不然,你们都企图私吞对方,因此提出联姻,往京城里发展。段家家主命不久矣,你们想将段家取而代之。实际上,段家家主虽然早逝,可他们是百年世家,历经几个朝代,底蕴很深厚。对你们来说仍是庞然大物,不可撼动。姜家最后倒戈相向,与段家联手蚕食温家。” 这些事情,都是白玉烟听白薇说的。 段家家主死后,段家的确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白薇横空出世,与沈遇力挽狂澜。 温家惨败,白薇是主要元凶。 可白薇如今只不过是小有名气的玉雕师而已,她如果说白薇是罪魁祸首,下一秒她的咽喉会被温琰掐断。 温琰的神色蓦地变了。 温家有打算与姜家联姻,这是两家的秘密,只是有意向罢了,还需要慎重考虑。 他不认为白玉烟有这份手段,能够得到这个消息。 眼睛一眯,看向白玉烟的目光带着审视。 她当真有预知? 温琰探究的眼神让白玉烟害怕,她双手紧紧捏着衣角,迫切的想要温琰相信她,“您今日回去之后,温姜两家的亲事应该定下来了。” 不等温琰思索她话中真假,这时外面进来一人,对侍从耳语一句。 侍从脸色一变,瞥了白玉烟一眼,又低头告诉温琰。 温琰神色淡淡。 白玉烟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你倒有几分本事。”温琰低低笑了几声。 每一声都如针扎刺着白玉烟的耳膜。 她紧绷着的背脊松懈下来,只要温琰肯相信就好,这样的话,温琰一定会拢络她。 只要有温家做靠山,她一定能斗倒白薇! 站在沈遇身边的人,最后一定会是她! “我爹原来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家里全靠我奶养着。后来我一觉醒来,心里惦记着谁,晚上就会做梦,梦见我们一家最后下场凄惨,我利用先知的技能,让我爹干这一行,家里的日子方才好过。”白玉烟趴伏在地上,虽然牙齿打颤,吐字清晰,“我想攀上您这一艘顺风船,所以做过关于温家的梦境。若是贸然告诉您,您只怕不会信任我……” 温琰嗤地笑了,“温家的命运既然被你提前堪破,你就不能置身事外。明天……我会派人抬你进门。” 平地惊雷,白玉烟被炸懵了! 抬进门? “这……这是啥意思?”白玉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祈求是她理解错意思。 侍从道:“白小姐,少主不杀你,初六以妾之礼,抬你进门。” 白玉烟下意识要拒绝。 侍从又道:“白小姐,少主不跟自家人一般见识。你若是不进温家门,今日的事情,只能按照少主的规矩办事。”说罢,给左右两边递一个眼色,护卫立即上前,要抓她去喂疯狗。 不嫁就得死! 白玉烟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不想死! 只能被迫接受温琰的提议。 温琰一走,白玉烟跌倒在地上,失魂落魄。 她自作聪明,反被聪明误,葬送自己的后半生。 虽然利用‘先知’暂时活下来,可并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她活的时间并不长,离开白薇之后,奔于生活,哪里知道后面的发展? 一旦她没有任何的价值之后,温琰不会让她活着! 白玉烟越想越悲从中来,她重活一世,似乎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 于晴冲进蓬莱客雅间,就看见白玉烟痛哭流涕。 “小姐,小姐您咋了?”于晴担忧的询问。 白玉烟扑进于晴的怀里,“完了,全完了!” 她要嫁给温琰做小! 白玉烟没有说出口,平复情绪回府,母女俩私底下谈话。 小刘氏得知这个消息,天都塌了,刺激的差点厥过去。 母女俩抱头痛哭。 —— 白薇跑开了,藏在角落里,看着白玉烟从马车上下来去酒楼,忍不住冷笑。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鞋,穿在脚上,拢了拢长发,随意挽个发髻。 去了谢氏玉器铺子。 小半个时辰,赵老爷才喘着气过来,“薇丫头,好消息!” 白薇拉开凳子,让赵老爷坐下,“赵叔,您听见啥了?” “白玉烟说她有先知,道出温家气数将尽,温少主将信将疑,纳她做妾。”赵老爷事无巨细告诉白薇,高兴过后,又觉得唏嘘,之前白玉烟大放异彩,令人追捧,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进了温家,几乎这一生算是毁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白薇心里翻个白眼,“是她对我赶尽杀绝!” 原来她还想利用那幅画做文章,哪里知道许琼已经卖给了白玉烟,并且拿到温琰面前陷害她! 她勾了勾唇,先知?玉山子吗? 赵老爷看着白薇露出的笑容,只觉得头皮发麻,当即告辞了。 谢玉琢反倒是神清气爽,将应招的玉雕师刻下来的作品给她看,然后定下工钱。 白薇给每个人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底薪,随后雕出来的作品,按照抽成算。 这样也是一种激励方式,你想要赚更多的钱,就必定认真的雕刻作品,让它卖出最高的价钱。 —— 白薇忙碌着,终于将参赛的图稿定下来。 正好大年三十。 四合院里,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院子里栽种的一棵大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门口贴上对联,门板上两个福字,窗户上贴着窗花。 这些窗花是江氏自己剪的,对联则是白孟写的。 江氏想着刘露的事儿,将对联和窗花并一些年货送去刘露家。 瞧见白薇从屋子里出来,她将这件事儿说了,“你大哥没有拒绝,方婶是个实诚人,两家的亲事估摸着就这样定下来,我给送了一些年货。初二的时候,让你大哥去一趟。在科考之后,他怕是没有时间,得温书。” 白薇知道江氏将亲事放在心上,既然认可刘露,那就得让白孟去表个态,让方大娘和刘露吃个定心丸。 “娘,您看着安排。”白薇乐见其成。 说起亲事,江氏忍不住提起白玉烟,“她给温家做妾,倒是可惜了。她手艺这般好,安安分分的干事业,哪里能落到这个下场?” 白薇笑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江氏点了点头,“还是咱们家好,平平淡淡就是福。” “您说的对,咱们脚踏实地的做人做事,自然福气满满。”白薇推着江氏一起去厨房,母女俩将年夜饭做出来。 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坐下,平时沈遇倒是挺自在,可年夜饭意义不同,他颇有些不自在,坐在白薇身侧,频频看向她。 白薇朝他眨了眨眼,让他安心,别想太多。 沈遇眸子幽邃,抿着唇角。 白薇不禁想起他说有个出嫁的妹妹,不肯再提家里的事情,或许是亲缘之间关系不够深厚? 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沈遇的大腿,让他将这里当做自己家。 沈遇感受到一只柔软的小手轻飘飘的拂过他的大腿,就像两片羽毛扫过,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肌肉乍然紧绷。 白薇挟一个四喜丸子放在他的碗里,“吃了这一颗丸子,福禄寿喜都圆满。” 沈遇看着碗里的丸子,心思极其复杂,他将丸子放入口中,分明很平常的味道,却在其中尝到了温暖。 白薇看着他将丸子吃下去,给白老爹、江氏和白孟一人挟一个。 白离鼓着腮帮子,看着碟子里的四喜丸子没了。 紧接着,白薇挟一筷子鲤鱼放在他碗里。 白离手一顿,鲤鱼跃龙门。 这是白薇对他的期望吗? 她没有放弃他? 白离看向白薇,白薇端着碗在喝汤。他紧紧捏着筷子,这是什么呀?她总是风轻云淡的搅乱别人的心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实在太可恶! 可看见碗里的鲤鱼,白离眼眶有些发热,心里即酸且涩,又涌出委屈,还有一丝怨怼与愤懑。 恨恨地将那鲤鱼扒进嘴里,一囫囵吞进去。 白启复看着儿女们围坐在一起,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他拿出一个盒子,推给白薇。 白薇愣住了。 “打开看看。” 白薇打开盒盖,里面是用一块白色石头雕琢而出的观音像,一手执着柳枝,一手托着玉雪可爱的福娃。 她惊喜地看向白启复,“爹,您的手?” 白启复举起自己的手,和蔼的说道:“爹的手已经好了,这尊观音像雕的还不太好。太久没有石雕,手艺都生疏了。” 白启复的手恢复,是白家今年最大的喜事! “丫头,你和阿遇成亲将近半年,咱家也该添丁了。”白启复特地雕刻一尊送子观音,强烈的表达他的心愿。 白薇忍不住悄悄瞟一眼沈遇,四目相对,白薇脸颊上浮现两抹红晕,她娇嗔道:“爹!” 沈遇看着她含羞带娇的眼神,心神蓦地一荡,搁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摩挲白薇碰触过的地方,“薇薇初夏要比赛,不太合适。” 江氏打个圆场,“随缘。” 随后,众人一起举杯,齐声祝愿。 “愿咱家幸福美满,福寿安康!” “嘭!嘭!嘭!” 屋外燃放焰火,村庄里的小孩子冲出家门,欢天喜地看焰火,燃放炮竹,一片热闹的欢笑声。 白薇站在屋檐下,望着颜色单一的焰火,内心一片宁静,融融暖意在心尖流淌,十分充实满足。 沈遇站在白薇身侧,看着她清泠泠的眼睛被橘色的焰火染上一抹暖色,眉间温柔,笑容恬静,心头那一抹异样愈发的浓烈,不由得朝她靠近几步。 “这是谁家放焰火呀?不是咱们村吧?”白薇看着站在身边咫尺之远的男人,忽然激动的拉着他结实的手臂,往院外冲去,“天呐,那是牡丹吗?” 她以为只是一响冲天散开的火花,没有任何图案的焰火,可方才她看见一朵形式牡丹的花样。 沈遇垂头看着她抓着他小臂的手指,嘴角微微往下压,方才没有往上翘,显得他的面容十分严肃。可一开口,却泄露出心中的不平静,嗓音低哑道:“这是线穿牡丹,用铁丝箍出一个牡丹花模子。” “没有了。”白薇站在院外,十分失望,“早知道咱们也买两架焰火来放,图个热闹。” “可以放爆竹。”沈遇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串爆竹,放在她的手里。 白薇喜欢焰火,却怕爆竹,她一推,“你放,我捂着耳朵。” 被她这一推,爆竹往下滑,沈遇抓住爆竹,将她的手一并握在手心。 两个人顿时愣住了,看着交叠的两只手,谁也没有动。 白薇唯一的念头,就是他的手掌很宽大,干燥滚烫,她的手小小一只,被他的手掌裹在其中,那般的契合。 “抱歉。”沈遇见她盯着两个人的手,神色变幻莫测,将她的手给松开。修长的手指收拢成拳,上面细腻的触感仍旧清晰,仿佛虚虚一拢,她的手仍在他的掌心。 白薇怔怔看着被放开的手,不自在的捋顺一抹头发别至耳后,“我先回屋。”声音不由得放低放柔,变得都有些不像是她。 沈遇看着她疾步入内,看一眼掌心,眼中满含笑意。 —— 白家走动的亲戚少,初一初二串完门,便留在家,初六又开始干活。 江氏将镇上的铺子重新开张,有那一块鲤鱼的激励,白离劲头十足,势必要让白薇刮目相看。 沈遇也开始去镖行。 赵老爷的玉矿新出几块好玉料,他给白薇送来,让她挑一块做参赛用的玉料。 白薇便一直留在工棚里治玉。 自从除夕握一次手之后,她见到沈遇就犯毛病,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自觉的会害羞。 这样一来,白薇更少踏出工棚,吃喝全都是由江氏送进来。 直到白孟科举,白薇都没有怎么见到沈遇。 这一次院试在宝源府城举行,白孟需要提前两天出发。 白薇亲自下厨炒两道肉菜,不加水,这样容易多留存两天不会变味。 她烙几张蛋饼,几个馒头,装在包袱里给白孟带上。 “馒头硬了,就撕碎泡在水里,这样容易下咽。”白薇看着白孟这几个月整个人都清瘦下来,读书的压力很大,“等考完了,我做一桌你爱吃的接风洗尘。” “好。”白孟失笑,抬手揉白薇发顶。 白薇不期然想到沈遇说的那句‘男女有别’,下意识躲开白孟的手。 “小妹长大了。”白孟并不介怀,将手收回,打趣白薇一句话。 白薇掩饰的摸着自己的发髻,“大哥,你会弄散我的头发。”眼睛轻飘飘的瞥向沈遇,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飞快的收回视线。 沈遇唇角若有似无的微微勾着一抹浅显的弧度。 一家人送白孟去村口坐马车,刘露喘着粗气跑来,将抱在怀里的小布包递给白孟,含羞带怯道:“白大哥,这是奶煮的鸡蛋,让你带在路上吃。” 白孟默了一下,将小布包接过来,“方大娘身子骨好些了吗?” 刘露盯着脚尖,点了点头,不敢看白孟。 江氏知道刘露胆子小,面皮薄,有心让她与白孟说几句话,她估摸着也挤不出来。 “时辰不早了,早些动身去安置。” 白孟坐上马车,白薇摆了摆手,“哥,给咱家挣个案首来!” 这样他们一家子腰杆子立得更直挺! 就算今后不会中举,有一个秀才老爷的名头,也能开一间私塾养家糊口,还能免除家中赋税。 白孟不禁朗声一笑,声音清越。 刘露悄悄抬头看向白孟,怔怔看着他清朗的笑容,面容愈发俊俏,脸颊似涂抹浓稠的胭脂,娇俏妩媚。 白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望着怀中的一包鸡蛋,神色柔和。 那一句好,终究没有说出来。 而白薇这句话传到县令夫人范氏耳中,她冷笑一声,“头发长见识短的小贱人,她以为秀才有那么好考?解元?白孟考上一个秀才都是他们白家祖坟冒青烟!” 他们是小县城,今年只有五个名额。 纵然这儿是小县城,可参加院试的人不少,足足好几百人。 乔雅馨神思不属,思绪停留在顾时安望着白薇离去的马车出神的那一幕,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底。 听闻范氏的话,幽幽笑道:“是啊,考上秀才算他能耐。” ------题外话------ 嘤嘤,补上了,早安! 第七十一章 案首,生变!(一更) 范氏以防万一,去书房与乔县令私谈。 对白孟特别关照。 备一份案底。 乔县令并不想白氏翻身,因此并未多想,便听从范氏的意见,交代师爷编撰一份案底。 范氏松一口气,抚摸着鬓角道:“或许是我们多想了,念书还得讲究天分,白孟未必考得上。” 乔县令笑道:“学政大人与我是同县同批进士出身,关系不错。他此番来宝源府城就任,我们得去拜访。” “那是应该的。”范氏心里更稳了。 —— 白孟当天抵达府城,准备去寻一间客栈。 一位小厮模样装扮的人,手中拿着画像看几眼,比对着白孟看两眼,他上前来,恭敬地询问道:“您是白家大公子白孟吗?” 白孟站定,看向小厮,“你是哪位?” “我是段府的小厮江小鱼,老爷派小的在这里迎接您,请您科考的这几日住进段府。”江小鱼身兼重任,劝说道:“老爷是白小姐的师傅,白小姐为参赛做准备,分出心神牵挂着您科考。老爷想她全力以赴,便将您安置妥当,白小姐也能安心。”又看着川流不息的人马,“参加科考的有几千人,客栈只怕早就住满了,人声鼎沸,您也不能静心温书。” 白孟叹息一声,在家依靠小妹挣钱念书,出门在外,依旧让她放不下心,处处给他安排周全。 “有劳了。”白孟这次是全力以赴,想要取得一个好成绩。江小鱼说的句句在理,他也便没有回绝这一番好意,随着江小鱼住进段府。 段府给白孟安置在环境清幽的竹园,里面用具应有尽有,就连科考必备的四书五经都一应俱全。 他抽出一本,里面还有独到的见解,看得入迷,不知觉间,已经到了傍晚。 江小鱼送来饭菜。 白孟用完饭,背着褡裢去贡院溜一圈。 江小鱼随行跟在白孟身后,一路向他介绍,领着去往贡院。 贡院朱红大门紧闭,两侧八个金色大字在夜间光芒灼灼。 “明经取士,为国求贤。” 白孟心头滚烫。 他望着这八个大字,久久方才收回视线。 “公子,可要去酒楼小坐片刻?这个时候,各地考生都会坐在酒楼切磋。”江小鱼小心翼翼地询问。 “好。” 江小鱼领着白孟去酒楼。 酒楼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各位考生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切磋学问,意见相悖,争吵的面红耳赤。 起因是一个屠夫之子,他在卖猪肉,只要是有学问的人,教他一卷书文,便给两斤肉。如此生意做不成,学业也学的不精,可偏偏这位屠夫之子,也一同来参加院试,引起众人非议。 江小鱼听后,不禁说道:“一斤肉得三十文钱,教他一卷书文便是六十文钱。而且不一定各个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这样何不去书院?”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白孟笑道:“每个念书的人,都有自己学习的经验,而他们教屠夫之子,必定是取自己的长处。将他们各个的经验归纳总结,取适合自己的方案,甚至比夫子教的学得更好。” 江小鱼挠了挠头,他没有念过书,所以不懂这些,“背后议论他人,非君子所为。只怕这屠夫之子考上生员,他们怕是会不太服气。” 白孟摇了摇头,不多做评论,他脚步一转,走出酒楼。 江小鱼追在身后问道:“公子,您不与他们切磋吗?” 白孟笑道:“不必了。” 他们大多是炫耀自己的才学,讨论别人的是非,若是如此,他不如回去多看那几本书。 想到白薇说考取个案首,他不由失笑,力求不落榜吧! 白孟乘坐马车离开。 一位穿着绸缎锦袍的中年男人,望着段府的马车,“段家何时有个这么年轻的公子?” 段云岚有腿疾,人尽皆知。 常随道:“可能是远房亲属,来参加科举的。” 男人微微颔首,想到在酒楼听闻到白孟的话,不由笑了一声,倒是个明白的人。 这两日,白孟一直没有出门,在家将几本书看完。 临近科考这一日,他寅时在贡院门前等候。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凉,细雨纷纷。 每个考生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一手拎着考篮。 白孟望着贡院门口,摆着一张长桌。监考官是宝源府城的知府,昂然坐在长桌后面。他戴着红缨帽,穿着深蓝色的长袍,外罩黑马褂,胸前垂着一串朝珠。他提起朱笔顺着名单,开始点名,他每点一个名,站在他旁边的人拖着长腔唱出考生的名字。 考生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后,就高声答应,作保的廪生随即唱名证明。知府朝考生看一眼,并无拜错,用朱笔在考生名字上加上红点,考生上前被搜查,确认没有藏私挟带,便放他入考棚。 白孟相对靠后,考棚的排号,按照天地玄黄排序,半个时辰后,方才轮到他。 吴知府看到白孟的籍贯,不由多看他一眼。 白孟领着号码牌入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院试分为两场,第一场为正式,考两文一诗。第二场为复试,考一文一诗,并默写部分《圣谕广训》。 由于考生众多,题目并未发放,而是白纸做的四方灯笼,将题目写在上面,点上蜡烛,考生远远能够看清楚题目。来来回回走几遍,不会让考生错漏题目。 白孟的眼睛视物并不清楚,眯着眼睛辨认好几回,方才勉强将题目记下来。 四书五经,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因而看到题目,他略作思考,行云流水的做题。 最后一场,眼睛太过疲累,他捏一捏眼角,灯笼上的题目仿佛有几重影子,越见清晰,只看见头几个字,人已经走远。 等他考完,已经是最终场。 大部分考生早已离开。 江小鱼远远地等着,看着其他考生精神萎靡,垂头丧气,考得并不理想,心下惴惴,最早离开的一批考生,俱是神清气爽,虽然疲惫,却可见是考得不错,极为有信心。 他瞧见白孟远远坠在后面出来,连忙迎上去,递一竹筒温水给他,“公子,您考得如何?” 白孟脸色苍白,十分疲倦,接过竹筒喝半筒水润喉,方才道:“还行。” 许多题目是看头猜尾,心里略有些没底。 若是题目猜对了,便有七八成的把握。 若是猜错了…… 白孟捏一捏眼角,“回吧。” 江小鱼连忙赶车回段府,将白孟的情况说给管家,去信给段罗春。 段罗春收到信的时候,白薇正好遇到瓶颈,正在与他讨论雕刻手法。 他看完之后,递给白薇。 “我哥的信?”白薇将信接过来,皱紧眉心,“顺其自然罢。” 段罗春道:“还有两个月,你就要参加玉器大比,你还是完成一半,将心思放在作品上,不要让其他的事情分走你的心神。你若是赢了,白孟即便考不上,替你打点铺子也不错。” “那是无奈之举,我大哥志不在此,如果可以倒是希望他能够金榜题名。尽人事,听天命罢!若是无缘得中,我就算多思虑,只是多添烦恼。”白薇失笑道:“我之前担心乔县令会动手脚,如今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还未放榜,你在这儿瞎操心,说不定最后是一个惊喜呢?”段罗春看了白薇一眼,“你的性子太急躁了。” 白薇讪讪,拿着图稿与段罗春讨论。 等白薇一走,段罗春寻思白薇那句话,写一封信,派人送给吴知府。 —— 白孟等待放榜的这些天,依旧住在竹园里,哪儿也没有去。 他将四书五经,全都看一遍注解,又有更深一层的领悟。 江小鱼将早饭送来,看见白孟还捧着中庸在熟读,在一旁用小册子写下心得体会,不禁说道:“这一套书册是咱们家主写的,他当年十四岁下场,便得了一个解元,他原来准备参加春闱,可身子骨不好。便继承家业,大刀阔斧的的肃整一番,熬干了精血,如今在府城养病。” 白孟笑道:“你们家主学问做得好。”他看后,受益匪浅。 “那是自然。”江小鱼将一碗米粥与两个配菜、小笼包端出来,低声说道:“公子,今日放榜,您不打算不去看一看?奴才已经派人去看了。” 白孟打从记事起,便一心想读圣贤书,出人头地。 白老爹出事,他落榜之后,并没有断了这份心思,等着顾时安得中之后,他再攒银子走科举。 然而之后家中生变,让他如愿重新进入书院,专心念书科考。 用小妹挣来的银子念书,他迫切想要得中。 可再次经历考试,他的眼睛视物模糊,考题让他失去信心。 期待放榜,又害怕放榜。 真正到这一日,他没有像第一次考试那般,迫不及待的去贡院看榜单。 “有劳了。”白孟端着一碗清粥默默地用早饭。 江小鱼心中叹息,从白孟最后出考场来看,就知道考得不理想。 若是考得好,早就去看榜了。 他将餐具端出来,就看打发去看榜的小厮回来。 小厮一脸的狂喜,“江哥,江哥,中啦!白公子中啦!” “中中中……了?” 江小鱼没有抱希望,以为真的落榜了! 结果来一个大逆转,他又震惊,又兴奋,撒丫子往竹园跑。 小厮跟在后面,“我还没说第几名呢!” “公子,公子,大喜事儿!”江小鱼冲进竹园,激动地说道:“您中了!” 呲啦一声,凳子往后滑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孟手中的书都没有捧住,手紧握成拳头,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中……中了?” “中啦!中了第……”江小鱼卡住了,他忘了问第几名,回头看向小厮。 小厮比划着手,“第……第一!” 案首?! 江小鱼嘴巴张大,呆若木鸡! 一种狂喜的情绪冲向白孟头顶,他急切地往外狂奔,去往贡院。 贡院门口两块木板上,张贴着录取名单,挤满了人。 他往前挤一步,又被里面往外走的人拱出来。 江小鱼就站在后面推白孟,顶住他,不让人给挤丢出来。 忽然,两边的人退散,‘嘭’一声,江小鱼将白孟挤撞在木板上。 脑门一痛,白孟醒过神来,一抬头,白孟两个大字映入瞳孔。 “公子……您没事儿吧?”江小鱼心虚,他没有想到一使劲儿,就将人给顶飞了。 白孟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几遍,他的名字就在最顶端,所有的惊喜全都化为安定。 他考中了! 给白薇挣了个案首! 江小鱼看见他眼眶湿润,心中极有感触。寒门仕子,期待着出人头地,如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乡试、会试、殿试,一重比一重艰难。 “公子,您只管回去等红案。”江小鱼跟在白孟身边伺候没有多久,可他却真心实意替白孟感到高兴! 白孟笑一声,“多谢你们这些天的关照。” “哪里哪里,您是老爷的贵客,奴才照顾您是应该的!”江小鱼表忠心。 白孟回到府中,将白薇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给江小鱼,散给府里的人,让他们沾沾喜气,又表达一番谢意。 第二日去贡院写年龄、籍贯、三代履历,注明身材、面色、有无胡须等,准备回家报喜。 —— 乔县令心中不安,他借着来府城办公,去学政大人府中拜访。 刘学政见到乔县令十分讶异,将他请去书房。 下人奉茶,退下去。 “你们县今年考得好,前十名有两名是来自你们县城。”刘学政端着一杯茶抿一口,笑道:“案首出自你们县城。” 乔县令很惊讶,“案首是谁?” 刘学政拿着名单看一眼,“白孟。” 乔县令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荡出一些茶水,烫红他的手背。 刘学政瞧出端倪,“有问题?” “您可看了他写的亲供?此人德行极差,犯过案,在县衙有案底,不得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题外话------ 亲爱的们,晚上有二更,么么~ 第七十二章 暗中探访,消息属实(二更) 刘学政取名单的手一顿,将另一叠宣纸取来,上面是各位生员的亲供。 他找出白孟的那一张,祖上三代背景清白。 “他若有案底,为何有参加院试的资格?”刘学政心中疑惑,此事若是当真,那么作保的廪生也得牵涉其中。 乔县令叹息道:“他殴打举人,出入赌坊欠下一笔巨款,赌坊的人都打上门去了,性质太恶劣。您若宽限他,他参加乡试、会试、殿试,这期间,总有一环会捅出来,你也难辞其咎。” 刘学政皱紧眉心,名单出来之后,他特地看过白孟做的文章,文采斐然,引人入胜,却又中规中矩,大雅天成。策问通常行文刻板僵化,可见白孟的功底,用词遣句的高超。 若是因为这两桩事情,将他从科举除名,着实可惜。 刘学政动了私心,他想要遮掩下来。 毕竟白孟是隶属于乔县令管辖之地,这两桩事情说大不大,抹去案底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如乔县令所言,若是深究起来,说小又不小。 “证据确凿?”刘学政不死心的问。 乔县令心思翻转,哪里会不清楚刘学政要保白孟? “他们石屏村乡邻都清楚,只要一查,便无所遁形。您……请三思。”乔县令叹息道:“我管辖之地每届中举都无缘。白孟能一举得案首,十分有望再拿下一个解元。可这种事情,咱们若是私下活动,被捅出来,必然得丢了乌纱帽。” 刘学政盯着白孟的亲供看了片刻,随手放在桌案上,“我心中有数。” 乔县令心中稍安,眼角余光瞟向刘学政,看着他眼中的惋惜,端着茶杯喝一口茶水,挡住上扬的嘴角。 “可惜了。”乔县令搁下茶杯,“我到时候去信问老师,他这种情况,要如何做方能销毁案底,再恢复科考。” 刘学政颔首,已经失去兴致。 乔县令目的达成,辞别刘学政,乘坐马车回县城。 刘学政站起身,看着白孟的名单,收入袖子里,去找吴知府。 —— 吴知府已经收到段罗春的信,常随通传,刘学政拜访。 “快快请他进来。”吴知府将书信放入抽屉中,亲自开门迎接,“大人里面请。” 刘学政入内就坐。 吴知府给他斟一杯茶,“您今日过来,是为科举一事?” “正是。”刘学政将白孟的亲供递给吴知府,“这是本次科举的案首,才思敏捷,文章写得很精妙,我十分看重他。今日乔县令上门拜访,我与他提了一句,他说白孟有案底在县衙,要将他除名。” 他虽然是三品官,可皇上十分重科举,管理极为严格。 事情捅出来,没法收场。 吴知府面色一肃,将段罗春的信拿出来,呈递给他。 刘学政接过来,一目十行,脸色沉郁,“乔县令当初与我是同窗,行事谨慎,不像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实际上,为了省事,按照乔县令所言,直接将白孟除名。可刘学政自己是进士出身,寒窗苦读十年,知道其中艰辛,又因为白孟确实有真才实学,他起了惜才之心,便想彻查,“暗中派人去查,情况属实,将他除名,名次往前移一名。” “是,我立即交代人下去办。”吴知府与段罗春打过交代,他的品行信得过,因此并不怀疑白孟的人品,“若是诬赖,您打算将白孟留在县学?” “府学。”刘学政已经将名单拟定。 结果闹出这种事儿! 吴知府心中有底,当即吩咐下去,让人暗中摸查。 刘学政道:“去石屏村走访乡邻。” “是。” —— 白孟并不知他摊上事儿,乘坐马车回家。 一家人全在村口迎接。 江氏瞧见白孟从马车上下来,赶紧迎上去,“孟儿,累不累?瞧你都瘦了,咱们回家,娘给你煲了老母鸡汤。” 白孟失笑道:“不累。” “咋会不累?念书最费神儿。”江氏拉着白孟往家里走。 白孟无奈地看向白薇。 白薇侧身,藏在她身后的刘露暴露在白孟面前。 刘露脸色通红,手指紧紧揪着衣角。 白孟看见刘露在意料之中,他朝她微微点头,唇边露出浅浅的笑。 刘露满面娇羞,头垂得更低。 白薇挽着她的手臂,一起回白家。 一进门,白薇松开刘露,拉着满脸喜气的江氏去厨房,留下刘露与白孟两个人,培养培养感情。 “娘,大哥考得咋样?”白薇从江氏的表情,就知道白孟考得不差! “案首!你哥考了个案首!”江氏很激动,她没敢想白孟能考那么好,中了秀才她就很满足! 白薇觉得在意料之中,“大哥即便不念书了,我也瞧见他半夜里一个人在看书。任何的成功,都没有捷径,付出多少,才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江氏的手在哆嗦,她紧紧握着白薇的手,“真是大好的喜事!考中个秀才,我就不愁了。你哥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然后又笑眯眯地说道:“刘露这丫头是个有福的,她与孟儿一说亲,你哥就考上了!” 白薇笑而不语,江氏封建迷信也好,这样就会更喜欢刘露! 江氏从窗户里看白孟与刘露,心里美得不行,来年春她估摸着能抱孙子! 白孟站在刘露对面,她一直低垂着脑袋,远远地像一条小尾巴坠在他的身后,放低了声音,生怕吓到她。“方大娘的身体好些了吗?” “啊?”刘露呆呆地看着白孟俊秀的面容,他的神情流露出关切,小声说道:“好了,谢谢白大哥关心。” 白孟除了白薇与刘娟之外,并未与其他姑娘打过交道,尤其刘露胆子小,又极其的害羞。 “你煮的鸡蛋很好吃。” “水煮蛋很简单,奶夸我饺子包的好,我下次给你包饺子?”话一说口,刘露几乎要把舌头给咬断,他们还没有成亲,这句话不合适。 白孟见她脸蛋儿红彤彤的,羞涩又懊恼的模样,十分可爱。 他应下来,“好。” 两个人静默无话。 刘露紧张的绞紧手指,“白大哥,你一路舟车劳顿,快进屋歇着。” “你进屋坐一坐?”白孟邀请刘露。 “不……不用了,我还得回去给奶做饭。”刘露连连摆手,往后退一步,“我……我先回去了。”不等白孟说话,她扭头跑出门外,两条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 像一只小兔子。 看不见刘露的身影,白孟方才将门合上,回到堂屋。 白薇端一碗鸡汤,搁在白孟的面前,“大哥,您这一回考中秀才,打算啥时候将刘露娶进门?” 白孟喝两口汤,低声道:“让娘请冰人上门提亲,与方大娘商量,她若多留刘露便年底成亲。若另有安排,便交给娘挑选一个黄道吉日。” “四、五、六、七这几个月份不适宜成亲,得八月去。”白薇算一算,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白孟点头,“捷报还没有送来,我考取的名次暂时不必声张出去。” “好。” —— 接下来几天,江氏去镇上买提亲要用的礼单。 东西买齐之后,她谋算着给白孟去刘露家提亲。 白薇拦下来,将白孟的想法告诉她,“大哥打算等捷报下来,再去提亲。” “都张榜了,还能有变数?”江氏是巴不得早点将亲事定下来。 白薇揉搓着面团,“大哥行事稳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去做,就怕事情生变,刘露一点退路都没有。” 江氏叹息一声,满面惆怅。“这都好几天了,捷报咋还没有来?村里都说闲话了!” 心里有喜事儿,面上藏不住,白孟考上案首的事情,传遍整个石屏村。 有人诚心祝贺,也有人心里酸的冒泡。瞧见县里一直没有动静,酸言酸语不断。 江氏听着心里来气。 “再等等,应该就快下来了。” 白薇将手指上的面粉搓下来,瞧见沈遇穿着黑色劲装,从院外踏进来,挺拔修长的身姿刚毅健壮,一双黑目深邃敏锐,觉察到她的视线,直直望过来,四目相对。 白薇心口一跳,蓦地收回视线。再次抬眼望去,沈遇已经不在原地。 她垂着眼角,心底的那一抹失落,令她无法再忽视自己对沈遇有其他的心思。 “娘,我和你说一件事。”白薇纠结许久,犹豫许久,不知如何向江氏开口。就方才的一个对视,让她生出许多勇气,一鼓作气道:“我和沈大哥……” “娘,我有话和薇薇说。”沈遇站在厨房门口,这一声娘喊得十分自然。 江氏被喊得一愣,将白薇往门口一推,“你先去,有啥话待会再说。” 白薇抿了抿唇角,待会她未必还能说得出口。 她走出厨房,沈遇将门合上,指着屋子道:“进去说。” 白薇瞧见沈遇神情严肃,心里咯噔一下,定是有大事,“发生啥事了?” “这一次的生员,大多都收到捷报,白孟的还没有动静,我托人去县衙打听,他们说中了生员,便收到了捷报。若是没有收到,便是没有中。”沈遇沉声道:“我已经托人去府城打听。” 白薇万万没有想到,竟真的有了变数! “行,我明天去一趟县城,拜托二师父给我打听一下!”白薇满面忧愁,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没有确切的消息,暂时别告诉我哥和我娘!” 她担心他们经受不住大起大落。 “好!” 白薇心里上火,坐不住,“天儿还早,我现在就去一趟县城!” 沈遇让白薇等着,他去租一辆牛车。 —— 吴知府派来的人,赶来石屏村,乔装成殷实人家的小厮。 他进村之后,找到一个妇人问,“白家老大白孟的品行咋样?我家老爷看重他的学问,想请他去做西席。” 问的也巧,妇人正是马氏,她对白家恨之入骨,一听是关于白孟的事情,她咬牙切齿道:“白家没有一个好货!你别被白孟读书人的身份给骗了,他害死我的侄女,去你主子家做西席,保不齐害了你的小主子!” 官差一愣,又问道:“他赌吗?” “赌!咋不赌?赌坊里的人都上门要债了,把人的手给剁了!”马氏可不会说实话,让白家去发达,尤其是听见白孟考中案首,那一股子妒火直烧心窝子! “他还殴打了举人?” “是啊,手都打折了。”马氏拉着官差,添油加醋抹黑白家。 官差一听马氏的话,完全与乔县令说的对上号。 第七十四章 捷报,相互喜欢!(一更) 官差心里稍微有底,毕竟这位妇人与白孟一个村,知根知底。 乔县令再能耐,就算串通一个乡邻,咋会那么巧,他顺手一抓,就抓到个乔县令的人? 他基本上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马氏拉着官差,不让他走,神情激愤,“白家干尽缺德事,白启复连他老娘都不肯赡养,赶出家门,丢在破烂的祖宅。白薇更厉害了,当着乡邻的面给她奶下毒。白孟有个无情无义的爹,心狠手辣的妹妹,他又能好到哪儿去?老天爷不开眼,好人没有好报,白家这一家黑心烂肚肠的东西,居然出一个秀才!白孟做官,老百姓还有活头吗?” “我知道了,回去回禀老爷。”官差脱身,解下绑在树上的马,准备回府城。 马氏见官差离开,黄了白孟的好差事,她神清气爽。 刘燕的死,让她死气沉沉,满面阴霾。 因为坏了白家的好事,总算容光焕发了。 这时,沈遇将牛车租来,白薇紧跟着过来。 马氏看见白薇眼睛立即就红了,充满浓烈的仇恨,狠狠剜她一眼,甩手离开。 官差见到白薇与沈遇,拉着缰绳,上前打听一番,“你们认识白孟吗?我家老爷听闻他考上案首,特地派我来打听,准备请他给小主子开蒙。” 白薇练过散打和柔术,他下盘稳,虎口有茧子,倒像个练家子,身上的气息并不像是贴身伺候的小厮。他乔装打扮,特地打听白孟的事情,显然目的不纯。 白薇给沈遇递一个眼色,“恐怕不行,白孟落榜,他并未中案首,你们得另请其他的人做西席。” 官差懵圈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白孟就是中了案首,因为他有案底不干净,吴知府特地勒令他来查探。 咋到这姑娘口中,又变了? “方才那位妇人说他中了秀才,咋这事作假呢?县里都传开了呢!”官差觉得眼前这两人在糊弄自个,难不成和白家结仇? 白薇两手一摊,“考中生员的都拿到捷报,白孟没有拿到,这不是不中吗?” 事情没有查清楚,自然是没有捷报。 官差在肚子里嘀咕,皱紧眉心,准备去寻里正! “里正家住在何处?” 白薇想说什么,沈遇指着一处,“住在那儿。” 官差将缰绳绑在树上,去找里正。 白薇疑惑地问沈遇,“你咋告诉他了?” “今天不去县城了。”沈遇给车夫几个铜板致歉,领着白薇回家。“等消息!” 白薇不乐意,可她胳膊拧不过大腿,被沈遇提溜着回家。 而官差找上里正家,林氏正在喂鸡,听见敲门声,“谁啊?”连忙放下鸡食,将门打开。 官差问道:“这是里正家吗?” “是呢,你有事吗?” 官差将那句话又说了一遍,林氏手往围兜上一擦,热情的招呼官差往屋里坐,“白孟这孩子实诚,是咱们看着长大。学问做得好,就是家里出事儿,没有再考科举。薇丫头出息了,开始挣钱,家里日子好过,又重新供她哥念书,这不考上案首了,在等红案呢!你们家老爷请他过去,只管放心将孩子交给他,保管把孩子教好。” 官差回不过神来,这一人一句口供,谁真谁假? 林氏笑容满面地说道:“他考上案首,只怕不得空教你的小主子。他还得温书考乡试呢!” “他没有犯过案?” 林氏毫不犹豫地否认,“没有!绝对没有!白家是最老实巴交的人,之前穷闹的,村里人瞧不上他们一家。如今突然富起来,难免有人嫉妒,背地里抹黑他家!” “上赌坊,打举人的事儿也没有发生?” 林氏叹声道:“他弟弟白离给人哄去赌坊,欠下一笔债,被人逼上门要债。白家知道白离不是读书的料子,已经让他辍学了。至于打举人,这是情有可原。白孟的妹妹薇丫头与顾举人定亲,顾举人自幼父母双亡,白家将他养大供他读书,考上举人后忘恩负义退亲,被薇丫头给打断手,算了断这一桩恩怨。顾举人暗恨薇丫头打断他的手,将薇丫头的玉观音给偷了,白孟为妹妹出气,打了他一顿,在情理之中吧?” 官差拧紧眉,林氏说的详细,可见这事假不了。 “白孟为人太老实,他只有挨欺负的份,不将他逼急了,哪里会动手?”林氏为白家打抱不平,“你若信不过我的话,大可去村里找人问一问。” “我之前在村口找到一个妇人问话,他说白孟害死她的侄女儿。”官差说出自己的疑问。 林氏知道他说的谁,“你问的是马氏,她家与白家不对付,能为白家说话才是一桩怪事!” 简略的将白刘两家的恩怨说一遍,官差将信将疑,又去访问几个乡邻,这才确定林氏说的属实。 他打马去县城,寻了两个衙役,询问一番,确定没有白孟这一号人开堂审案过,基本可以断定,乔县令口中的案底是不存在的! 马不停蹄回府城,将这一件事回禀给吴知府,并且拿出印有乡邻指纹与衙役指纹的口供。 吴知府将口供给了刘学政。 刘学政看后,长舒一口气,转而一颗心又沉下去,“乔县令身为父母官,为百姓做主,他倒好,公报私仇,葬送自己的前程!” 十年寒窗苦读,能够入朝为官,熬干心血,清楚其中的艰难,更能体恤学子。 而乔县令做了什么?直接杜撰案底,葬送一个学子的前程,枉为父母官! 吴知府恼怒道:“学政大人,乔县令如此猖狂大胆,行事作风不端正,还不知他手中有多少错假冤案。情况严重,事态恶劣,下官写一封奏折上达天听!” 刘学政沉默良久,“你看着办。” 吴知府当即就写奏折呈递上去。 他的心是偏向白薇,白孟是白薇的哥哥,若是白孟出事,会直接影响到白薇创作,哪里能保持最佳状态,创作出完美无瑕的作品,击败安南府城呢? 乔县令给他不痛快,找事儿干,他不参乔县令一本,留着他继续作恶使坏吗? 刘学政回去之后,便让人给送捷报。 —— 白薇回到屋子里,侧身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沈遇站在白薇身旁,他从未见她生气,使小性子。 他从未哄过人,不知道如何哄人。 沈晚君性子沉静若水,善解人意,即便心中不快,只会闷在心里自己排遣,不会让人担忧。 只有母亲去世,外祖一家遭难,沈晚君在他面前落泪过,从来不肯将自己的脆弱示人。 她再难过,不需要他言语去哄,只需将胳膊给她依靠,等她哭完发泄后,递一块帕子即可。 而白薇脸上明晃晃写着:我不高兴。 他不禁头疼,坐在她对面,“我若是没有猜错,那位小厮他是官府的人。” “官府?”白薇若有所思,“难道大哥的考卷真的出问题了?官府的人来考察?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哥的案首还在吗?” 她怕这次考试黄了,会打击得白孟一蹶不振! “不行,我得去上里正家问一问!” 白薇起身往外走。 沈遇敏捷地握住她的手,“问也问不出,他既然隐瞒身份来暗查,不会将目的透露给里正。再等三日,最多三日,该有消息了!” 白薇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沈遇宽大的手掌,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她身上的厚袄已经褪下来,是一件薄厚适中的春裳,他掌心滚烫的温度,仿佛渗透衣料灼烫她的手臂。 下意识地要将手臂抽回来,白薇似乎又在眷念这一刻的亲昵,任由他握着。 沈遇知道自己的举动不合礼数,太冒犯,且唐突了。 应该立即松开手,将她给放开。 白薇眼睫颤动,只看了一眼,没有挣扎。 他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并未松开。 甚至脑海中还在想她的手腕太纤细,握在他的手中,再稍稍用一点力气,都能将她的手给折断。 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多久,沈遇掌心洇出一层汗水,他方才如梦初醒,将手松开。 白薇摸着自己的手腕,抿紧了唇瓣。 屋子里一片静寂。 气氛却陡然发生转变。 沈遇从容地说道:“你安心治玉,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嗯。” 白薇一双眼睛仿若一泓春水,泛起一层层涟漪,她悄悄瞥向沈遇,又将视线落回自己的手腕,隐隐觉察到沈遇对她并非无意,之前的那些错觉,不是她的自作多情。按照沈遇老古板的性格,如果对她没有男女之情的话,一定不会主动握着她的手这么久。之前在厨房准备与江氏说的话,被他给打断。白薇心念转动间,改变了主意。 “沈大哥,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或许是眼下气氛正好,白薇轻易的说出来,“我娘将你当成女婿,我们假成亲的事情,她如果知道真相,我怕她受不住。” 沈遇缄默不语,黑如点漆的眸子,暗沉的透不出光,一瞬不瞬凝视白薇,似乎想听完她准备说什么话,又似乎暗含着鼓励,诱导她将后面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我性格还算好,挺好相处的。你的为人品行没得挑,算得上一个良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白薇见他没有打断,得到一些勇气,将盘亘在心头的想法说出来,“你如果没有喜欢的姑娘,咱们可以试着相处,认下这门亲事?” 这一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放在这个时代,太过大胆了! 可白薇心里藏不住事,她喜欢沈遇,而她觉得沈遇也有一点喜欢她。若是没有确认,她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所以才刻意试探他。 如果沈遇不喜欢她,一定会拒绝,不同意将就。 若说启齿之前,心中羞涩又紧张,说出口之后,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清透水盈的眼睛,大胆地注视着沈遇,不错过他半丝细微的表情。 如果忽略她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仿佛她只是随口一问。 沈遇有一些意外,在听她说的第一段话,他就知道后面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可以开口打断,阻止她往下说,可他没有。 白薇的神色很认真,似乎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决定。她眼中有对他的喜爱,只是很淡,这一点感情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共筑一个家庭。 良久,沈遇缓缓地开口,“你还小。” 担心白薇对他的感情,是因为那一日他出手相救,护住她的双臂。 她将感恩,错当成男女之情。 他拒绝了? 白薇神情错愕,又有一丝难堪。 他十分冷静自持,眼中并无波澜,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白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对我不够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并不清楚。只凭着一点好感,你要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赌在我的身上,并不值得。”沈遇看着她出现裂痕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叹,到底是一个小姑娘,“你不能明确的分辨对我是哪一种感情,等真正相处你遇见更好,更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等你哪一日能够坚定的认为这辈子的伴侣是我,不必你开口。”我会亲自表明心意,向你求娶。 白薇紧紧抿着唇角,缓缓松开攥成拳头的手指,掌心微微刺痛,她的指甲扎破一点表皮。 “你好好休息。”沈遇起身走向门口,双手拉开门。 白薇道:“你说得对,我年纪还小,最容易见异思迁。说不定今天喜欢你,明天就不喜欢了。今天囔囔着嫁给你,明天我就想嫁给别人。” 沈遇脚步一顿,确定她说的是气话,走出屋子,将门合上。 白薇气闷,将自己摔在床上,一拳头砸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活该你快三十都娶不到妻子!” 沈遇就站在门口没有走,听见白薇这句话,不禁哑然失笑。 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比起白薇大了九岁。 白薇比沈晚君要小四岁,沈晚君曾经对他说:哥哥,我喜欢比我大三岁的男子,最多只能大五岁,超过五岁我们会没有共同的话语,这样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她还说:哥哥,你太严肃刻板,不招小姑娘喜欢,会吓坏她们。 他们之间只是相互萌生出一点喜欢,并不浓烈。 白薇冲动,他不能一同昏头。 ——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村里有人从镇上回来,听到考取上生员的人,全都接到了红案,只有白孟这里没有动静。 之前还在观望的人,几乎已经确认是江氏吹牛皮。 这下牛皮破了,兜不住,没脸见人,天天呆屋子里。 马氏挑着一担衣服在河边洗干净,搁在村口,与来石屏村打酱油的黄氏说道:“丽娟啊,你家两个姑娘长得水灵,有定亲吗?我家臭小子十六了,他老实肯干,手脚利落,是个疼媳妇儿的。你家姑娘嫁过来,只管享福就是!” 黄氏是苏秀才的继室,她相中白孟,撺掇苏秀才找江氏结为亲家。 如果白孟考中秀才,她就将自己生的闺女嫁给白孟。如果落榜了,就将前头那位生的嫁过来。 谁知江氏看不上她家的闺女,回绝这门亲事。 她心里恼火,等着白孟落榜,哪里知道白孟中了案首,她怨苏秀才不肯使力去说亲,白白错过这一门好亲事。心里酸的不行! 这都过去好些天,白孟还没有等到红案,黄氏就笑了,哪里是中案首了?分明一个秀才都没有考中! “我家闺女还得留两年!”黄氏看不上马氏。 “你是瞧不上我家,去捧江氏的臭脚。她家是能耐,吹牛皮谁家有她家那么厉害?案首?我呸!再给他考三四回,我看他考不考得上!”马氏幸灾乐祸道:“就算考上了,和你苏家也没有份儿,江氏相中了刘露!” 黄氏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你儿子算啥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你从哪儿道听途说,我想和白孟结亲?甭说白孟没有考上,就算白孟考上个案首,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将闺女嫁给他!” 鼻孔一哼,拎着一瓶酱油准备回隔壁村,远远地就瞧见送喜报的人骑马过来。 有乡邻瞧见了,撒腿跑去白家通风报信。 白薇、白孟和江氏、白启复等人跑到村口,气喘吁吁。 报喜的人是府城来的,双手举着捷报,“白孟何在?” “学生白孟。”白孟双手作揖。 “恭喜秀才老爷,下月初动身去府学上课。”报喜人将捷报递给白孟,“您的文章做的好,之所以没有尽快将捷报送来,是学政大人在考量,将您放在县学或者府学,耽搁了时间。” 白孟一怔,感激得行一礼,表示理解,随后邀请报喜人进屋吃茶。 报喜人摆了摆手,“我还得回府城复命!” 白薇并不信他的话,寻思着这功名之前的确出问题了,只是不知不觉给解决掉。 她连忙将荷包塞在报喜人手中,“官爷路上买酒喝。” 报喜人并不推脱,将荷包收下,塞入袖中便走了。 乡邻纷纷赶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让白孟打开捷报,让他们开开眼界。 白孟将捷报展开,内容格式简单,上面写了白孟的名字,他的名次,此外就是县府的名称。 乡邻压根不识字,里正与族长看后,连说几个好。 江氏将准备的红绸,披挂在白孟的身上,带着他去祠堂磕头。 刘露站在角落里,看着披红的白孟,嘴角轻轻抿着,露出浅浅的笑,心里为他高兴。 白孟扯住红绸,瞧见刘露在笑他,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羞赧。 他跟在里正和族长身后,接受乡邻的道贺,去往祠堂。 白离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红枣桂圆瓜子儿酥糖,分发给乡邻沾沾喜气。 白薇站在祠堂外,看着白孟给列祖列宗磕头,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黄氏与马氏脸色缤彩纷呈,气冲冲地回家。 —— 白孟磕拜列祖列宗后,回到白家。 白薇问道:“娘,咱们要办酒席宴请乡邻吗?” “不办!”江氏这些天被乡邻说的酸话气得肝疼,没有兴致办酒席,“等你哥考上举人,咱们家就办三天流水席!” 白薇噗嗤一笑,江氏这是和乡邻较上劲了。 “好,咱们不办,明天请方大娘来家里吃一顿饭,之后再请冰人去提亲。” 江氏很赞同。 一家人气氛融洽的用完晚饭,各自回屋。 白薇这些天将沈遇当做空气。 沈遇也不恼,每天从县城回来,无事就坐在工棚看着白薇治玉。晚上则是与她共处一室,执卷看书。 今日也一样,沈遇坐在凳子上,拿一本地域志在看。 白薇之前能将他当做不存在,可一旦心思不纯洁之后,沈遇这么大个人往那一坐,将她全副心思全都吸过去,哪有心思做其他的事儿? 尤其是沈遇气定神闲,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让白薇磨牙霍霍。 她抱着衣裳去内室,打一桶水洗澡,往床上一趟,卷着被子背对他。 沈遇抬头,看着白薇背对着他,乌黑如云的青丝铺散在床上,柔亮如缎。紧紧包裹着她身躯的薄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而出。 他只觉得一股火气往上蹿,搁下书册,熄灭油灯,去往东厢房。 江氏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就着清冷的月色,看见东厢房的门打开,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入内,又悄无声息的将门给合上。 自家人哪里会一副做贼的样儿? 她一个激灵,瞌睡虫吓跑了,她猫着身子退回屋子,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人出来。 坏事儿了! 家里进贼啦! 江氏将白启复从床上拉起来,直接推开白孟的房门,就怕敲门惊动隔壁的贼! 白孟还未睡,坐在黑暗中,盯着捷报出神,见到江氏与白老爹,吓一跳。 江氏‘嘘’一声,对白孟道:“进贼了!” 几个人悄无声息站在隔壁门口,江氏摸着几根棍子,一人一根,戳开房门,屋子里黑魆魆,看见床上躺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贼人,看你往哪里跑!” 江氏挥着棍棒打下去! ------题外话------ 果然家里白天太闹,小绫子写不出来,得晚上大伙都睡了,才会静下心。 二更可能在晚上,小绫子上午得睡觉,下午起来要带孩子,晚上早点儿将二更写出来! 小绫子好久没有这么勤快啦!希望一直保持下去,么么~ 第七十四章 同床共枕,卖进窑子(二更) 沈遇蓦地睁开眼睛,抬手握住木棍,迅敏坐起身。 油灯点亮,昏黄的灯光照耀满室。 沈遇的面容暴露在几人面前。 江氏愕然,没有想到会是沈遇! 白启复将棍子立在墙角,“你咋睡在这里?丫头将你赶出来了?” 沈遇不擅长撒谎,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一旦附应白老爹的话,撒下一句谎话,今后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补。 他知道纸包不住火,却未曾料到这一日来的这般快。 修长的双腿迈下床,他抓起架子上的外衫披上,请江氏与白老爹坐在桌前谈话。 白孟若有所思,他在家中这几日,半夜里似乎听见隔壁有细微的动静,并未多想,以为是家里进了耗子。毕竟院墙高,厚重的大门用木栓紧紧闩住,贼子进不来。 哪曾想会是沈遇? 他了解沈遇的为人,同样也深知白薇的脾性,两人闹别扭,也不会将沈遇赶出来。 或许他们从头至尾,没有承认过这一门亲事。 江氏是女人,心思细腻,她觉出不对劲,“我去喊薇薇。” 一扭头,去拍白薇的门,将她拎过来。 白薇睡眼惺忪,一踏进东厢房的门,立即醒过神来,她看见白老爹、白孟与沈遇端坐在八仙桌前,颇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架势。 她拢紧领口,端坐在沈遇身边,背脊挺直。 “爹、娘,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干啥?” 白薇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沫,眼珠子朝沈遇那边瞟,希望得到一点儿暗示。 沈遇垂着眼角,看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大腿。 掌心一张,白薇的手指戳进他的手心,沈遇握住。 白孟将他们桌底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抽了抽,他大约是猜错了?! “薇薇,你说实话,为啥和阿遇分房住?”江氏板着脸,她没往夫妻间闹矛盾去想,反而因为这件事,想起夫妻俩人大多数都比较生疏,没有同床共枕的那一种亲密。 难怪沈遇不常喊她和老伴爹娘。 她催俩人生孩子,都含糊揭过去。 之前在厨房里,白薇吞吞吐吐,有话和她交代。 她想到这俩口子是不满意这一桩婚事,故意在他们面前做戏,心口难受,眼泪也掉下来。 “你这孩子,这门亲事不得意,早点说出来,爹娘还会逼着你们在一起吗?” 那时候将事情说清楚,对白薇名声好许多。 现在再分开,他俩是清白的,谁相信? 江氏越想心里越难过。 她以为白薇最省心,哪知她是最不省心的那一个! “你们说咋办?”江氏双手抹泪,私心里还是希望他俩在一起。 白薇沉默不语,沈遇拒绝和她搭伙过日子,现在事情挑出来,一拍两散。 他不用偷偷摸摸睡在东厢房。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白老爹抢先一步道:“你俩成亲有半年多,没有培养出感情,没必要再耽搁下去。早点澄清比较好,丫头快十八岁,好另外再说一门亲事。” 沈遇面色紧绷,他之前给白薇时间想明白,是因为两个是‘夫妻’,他并不担心白薇会在短时间喜欢其他人。如今事情被捅出来,两个人毫无关系。江氏与白启复会尽快给她安排亲事,嫁给其他的男人。 让白薇嫁给其他人吗? 此后陌路? 沈遇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是否定。 他收紧掌心,握住白薇的手指,面容严肃道:“我和薇薇成婚,举行过婚宴,已经是夫妻,哪里是‘假夫妻’。我做错事,说错话,惹得薇薇不高兴,暂时住在东厢房让她耳根清净清净。” 白薇震惊地看向沈遇,他这是认下这门亲事? 可他前几日不是拒绝了吗? 江氏与白启复面面相觑,沈遇这儿是认下了,可到这个节骨眼,他们不愿意委屈自个闺女。 “薇薇,你是咋想的?” 白薇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唇角翕动。 沈遇捏一捏她的手指,低声说道:“我不会说话,惹你不高兴,别往心里去。今后我……定会三思。”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白薇耳朵根发痒,她揉捏一下耳朵,“爹娘,沈大哥说的对,我和他已经拜过堂,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哪里能再嫁给其他人?” 白薇喜欢沈遇,他既然认下这门亲事,说明他对她也有感情,只是并不浓厚。 她之前并不打算成亲,正好沈遇入她的眼,方才认下这一门亲事。 若是与沈遇一拍两散,江氏与白老爹必定会催她成亲。 她若不愿成亲,他们压根不会答应! 与沈遇在一起,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改变主意,白薇还是顺从他的话说。 江氏眼圈发红道:“你们认同这门亲事,就不能儿戏。” “娘,是我做的不好。”沈遇将责任包揽下来,“我会善待薇薇。” 江氏见两个人都没有意见,沈遇又表态了,她乐见其成。 白启复一心向着闺女,白薇说啥,他都没有意见。 这件事,有惊无险的揭过去。 江氏瞪白薇一眼,将家中多余的铺盖全都收拢到她的屋子里。 白薇:“……” 白孟叫走沈遇,一同去他屋子里,两个人在对面坐下。 “你与小妹是怎么一回事?”白孟不信沈遇说的那一套。 沈遇沉声道:“我们之前没有感情,薇薇担心伯母多想,我们私底下协商扮演一对假夫妻。如今培养出感情,准备将这一段婚姻经营下去。” 白孟神色凝重,“我信得过你,方才将小妹托付给你,希望你不会辜负她。如果……你们大可结束,各自回到原来的生活。” 沈遇如实道:“我比她大九岁,年龄差距太大,日后相处或许会有摩擦,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美好,会后悔与我在一起。直到今日伯父那一句话,让我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想过好当下,无论今后如何,我只知道不愿错过她。” 白孟冷笑,“不怕她后悔?” “我不会让她有后悔的机会。” “你倒很自信。”白孟冷哼一声,“小妹碧玉年华,能力卓越,配你绰绰有余。你不珍惜,自然有疼惜她的人。” “大哥说的话,我记住了。”沈遇一本正经道。 沈遇一声大哥将白孟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握拳抵唇轻咳两声,正色道:“沈兄,我将你当做自己人,方才将小妹嫁给你。她对你有意,我看的分明,希望你们今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他给沈遇倒一碗凉茶,“你的武艺高强,行走江湖难免会遇见硬茬子,上一次你身负重伤,若不是救治及时……你不是孑然一身,今后还有孩子,你该重新打算。” 沈遇陷入沉默。 “你可以考武科。” 屋子里一片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沈遇道:“我会考虑。” —— 沈遇回到屋子。 白薇站在床边,睡的凌乱的被窝,已经被她整理一番,折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铺盖都被江氏收走,他俩只得躺一个被窝。 白薇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沈遇拒绝过她,几乎都不抱希望。 哪里知道男人的心思,海底的针,捉摸不透。 白薇听见脚步声朝她走来,寻思着两个人要同床共枕,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你先睡,我去洗脚。”沈遇穿靴子,脚底板渗汗。 “嗯。” 白薇瞧见沈遇去净房,她连忙蹬掉布鞋,脱掉外衫,规规矩矩躺在里面。 沈遇洗完脚站在床边,白薇双目紧闭,她长而卷翘的眼睫不可抑制的颤动,他嘴角上扬,那一丝拘谨倒也散了。 白薇很紧张,被褥下的手握成拳头,他的视线具有侵略性,很强烈的存在感,令她装睡不下去。好在下一刻,他将视线移开,她听到脚步声远去,不一会儿,脚步声又朝她走来,接着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音,不等她反应过来,被子掀开一角,沈遇躺在她的身侧,他身上的气息将她笼盖,两个人的手臂贴在一起,她微微一颤,僵着身体往里面挪了挪。 沈遇没有动,鼻端是她身上清雅的香气,令他凝重的心绪舒展,阖着眼皮睡觉。 白薇背对着沈遇,一点睡意也没有。全身紧绷着,很拘谨。就怕她睡着了,睡相不好,会滚到沈遇怀里抱着他睡觉。 “你睡了吗?”白薇转过身来,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你之前拒绝我了,今天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沈遇道:“最后结果一样,何必浪费时间。” 白薇撇了撇嘴,倒是好觉悟! —— 黄氏从石屏村回去,脸色难看。 苏明珠在绣帕子,瞧见黄氏黑着脸,连忙放下绣绷,从炕上滑下来。 “娘,谁给你气受了?” “还能有谁?你爹但凡为这个家多费点心思,咱们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穷酸!白孟的学问,书院里的先生都在夸,我撺掇你爹想法子,将你嫁给白孟,今后就算他不能考中,你也能做个秀才娘子,白薇那般能挣钱,日子多舒坦?现在倒好,便宜了刘露那野蛋子!”黄氏心里恨刘露,半路杀出来抢她相中的女婿。 白家若是给白孟挑一个有财有权的岳家,她倒不至于这般不甘心! 苏明珠想起白家那栋大宅子,眸光微微一闪,“这不是还没有定亲吗?就算定亲了,也有退亲的人呀!” 黄氏心里看不上刘露,她打听过,刘露与白薇关系好,说不定就是借着这一层关系,刘露才能嫁给白孟! “你说得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刘露不仁义,抢走咱们的乘龙快婿,就别怪我心狠!” 黄氏招了招手,与苏明珠耳语一番,拿定主意。 苏明珠暗中打听刘露,得知她隔五天去一趟镇上。 而正巧明日是刘露去镇上的日子。 她一大早起身,等在村口。 远远瞧见刘露背着竹篓走来,苏明珠从村口出来,热络的问道:“刘姐姐,你今天去镇上给方大娘买药?” 刘露点了点头。 “我正好去镇上卖绣帕,咱们一块去吧。”苏明珠拆开绣帕,里面包着几块点心,拿一块点心递给刘露,“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 刘露摇头拒绝,“谢谢,我刚刚吃完早饭。” 苏明珠并不勉强,她细嚼慢咽用完一块糕点,说起在别处听来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令刘露听得入迷。 转眼间,便到了镇上。 苏明珠大汗淋漓,她又渴又累,将手里的篮子给刘露,“刘姐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水喝。” 刘露不好拒绝,苏明珠讲一路的故事,方才会口干舌燥。而她听得津津有味,便站在原地等。 忽然,一个妇人哭喊着朝她走过来,“幺妹儿,我可算找到你了!”她掐着刘露的手臂,“娘生你难产死了,爹病重没熬过两年去了,我做长姐的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有一口吃的,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舍不得吃,全都塞你嘴里。你身体不好,为了给你治病,我嫁给一个瘸腿的男人,忍受那一家子磋磨。你贪嘴,好吃懒做,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就使性子离家出走!你有个好歹,我百年归寿,咋有脸见咱爹娘?” 妇人拽着她的手臂往巷子里走,“你跟我回去,咱们跪在爹娘的灵牌前,说一说你做的对不对!我可有亏待过你!” 刘露挣扎,惊慌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妹妹!” 妇人哭天抢地,恨声道:“你还在闹性子,是要我死在你跟前,你才肯回去?” 这时,又来了一个瘸腿的男人,拽着刘露另一条手臂,“小妹,你姐找你一天,饭都没吃。你对姐夫有啥不满意的,只管说。你肚子饿了吧?咱们有话回家吃完饭再说。” “救命!救命啊!我不认识他们两个……唔……唔唔……” 妇人捂着刘露的嘴,骂骂咧咧,两个人一起拖拽着刘露离开人群,绕出巷子,将刘露用绳索捆绑,堵住嘴,来到气派的宅子后门。 婆子拉开门,瞧见妇人与男人又带了一个好货过来,连忙去请鸢娘。 鸢娘是这窑子的妈妈,大约三十出头,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 “鸢娘,我这次又带了一个好货,你给掌掌眼。”妇人将刘露往前一推,“穿的土气,这张脸底子好,皮肤也白,将养着一段日子,手上的糙皮就会养细了。” 鸢娘挑剔的上下扫过刘露,点了点头,“五两银子。” 妇人讨价还价,鸢娘给了六两银子。 刘露吓哭了,唔唔的喊叫,双手不停挣扎,皮肤瞬间通红。 “行了,进了咱们红楼,就甭想出去。”鸢娘见惯了又哭又闹的姑娘,将她指给一个丫鬟,皱眉道:“将她带去收惙一番,再找人调教。” 丫鬟拉着刘露上二楼,将她扔进一个房间,吩咐守在门口的婆子,让她打一桶水进来。 “姑娘,既然来了,你就乖乖听妈妈的话,若是想要反抗,少不得要吃皮肉苦。等你调教好,成了咱们楼的头牌,吃香喝辣,总比你过苦日子强。”婢女一边劝说刘露,一边将她嘴里的粗布拔出来,给刘露解开绳索。 “我不认识他们,是被他们掳来卖掉的!”刘露用力推开婢女,朝窗户跑去,她就算死,也不能给人糟蹋清白。 “嘭”地一声,紧闭的窗户被她撞开,刘露爬上窗子,两条腿悬在半空。她双手紧紧抓着窗框,看着离地面有一丈高的距离,头晕目眩。 丫鬟已经反应过来,朝她扑过来。 刘露脸色惨白,她松手就要往下跳,看见一个青年手里甩着穗子走过来。 “谢大哥!” 谢玉琢陡然听到叫喊声,他抬头望去,看见刘露整个人挂在窗户外,摇摇欲坠。 吓得往后退一大步,红楼里的护卫已经追过来,谢玉琢抬脚就要快步离开。 “谢大哥,我是刘露,薇薇姐的徒弟……啊……” 刘露坠下来。 ------题外话------ 二更奉上,么么~ 第七十五章 以身相许,坠河 刘露闭上眼睛,砸在温热的怀抱里。 她蓦地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龇牙咧嘴的谢玉琢。 “谢……谢大哥?” 刘露以为谢玉琢跑了。 谢玉琢踉跄着往后退几步,后背抵着墙壁,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他抱着刘露的手在颤抖,“你一天天吃的啥?长这么胖,这么重,我的隔夜饭要给你砸出来了!” 刘露所有的恐惧和害怕,被谢玉琢这句话搅得烟消云散。 她脸色通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诶!我救你,你不领情,还给我白眼儿!”谢玉琢举着刘露,佯装往地上扔,“出了这条巷子,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你可不许说我占你便宜,死赖上我,以身相许来报恩!” 刘露吓得闭上眼睛,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谢玉琢哈哈大笑,“你这点胆子比耗子还小,能平安活着长这么大,挺不容易的吧?” 刘露气得想揍他一拳,挣扎着下来。 那一日白家乔迁,她帮忙送桌凳,谢玉琢跟在她屁股后面,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有时又观察入微,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他适时搭一把手。 可眼下又这般嘴欠! 她调头就走,看着护卫走来,吓得躲在谢玉琢身后。 谢玉琢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蹦到他身后,小脸儿煞白,“妹妹,你别怕。他们看着勇猛,战斗力是个渣渣!你看我的……” 护卫抽出长刀。 谢玉琢脸色一肃,将卷起来的袖子撸下来,拱手道:“在场的各位兄弟,我和你们家妈妈交情匪浅,都请给我一个面子,将这不长眼的刀剑给收起来!” “把人交出来!”护卫往前一站,长刀泛着寒光。 “有话好好说!”谢玉琢挣脱刘露的手,“你别抖啊,抖得我紧张!” 刘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他颤动的裤管,“我……我没抖……” “那玩意儿不长眼,要不你和他们先走?我待会去找红楼老鸨赎你?”谢玉琢转身,刘露手指紧紧揪着谢玉琢的衣裳,谢玉琢看见一道窈窕身影走来,腿立马不抖了。垂头看着刘露的眼泪掉下来,挺直了腰杆,嬉皮笑脸道:“你都喊我一声哥了,我咋能丢下你不管咧?你看看,又被我唬住了吧?”他把袖子往上一撩,“你等着,哥待会就带你走!” 刘露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谢玉琢挡在刘露前面,双手叉腰,“正面上我啊!你们这些渣渣!”他抬着腿扭动脚踝,“别浪费时间,你们八个一起上!” 八个护卫面面相觑,挥刀上前。 谢玉琢心里慌得一批,腿都软了,朝着街角大喊一声,“鸢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动手了,饶了他们这一回!” 护卫一听谢玉琢的话,立即收刀,看向前方,鸢娘仪态万千的从转角走来。 她似笑非笑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口气这般大,原来是谢公子啊。” 谢玉琢不客气地说道:“鸢娘,你咋什么人都收?来历都不调查清楚,当心捅着马蜂窝!” 鸢娘有几分眼见,与她合作的那俩个人,都是逮着穷苦的姑娘下手。 刘露穿着寒酸,哪有什么过硬的背景? “谢公子,你瞧上这个丫头片子,我卖你一个人情,一百两银子赎回去。” “她是赵老爷侄女儿的徒弟,你大可将她领回去,等着赵老爷上你这儿赎人。”谢玉琢将刘露往鸢娘面前一推,掸一掸袖子,就要走。 鸢娘有点摸不准,谢玉琢话中的真假。 “我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能做赔本生意?这丫头是有人卖给我,甭说她是赵老爷侄女儿的徒弟,就是赵老爷的侄女儿,你们要将人带走,也得给银子!”鸢娘沉着脸,不通人情。 谢玉琢笑容不变道:“露儿是良家女,你不是从她家人手中买走的,尽管和我犟着,到时候可别和我们攀交情!”鸢娘脸色一变,谢玉琢话音一转道:“鸢娘,你在镇上混得风生水起,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你放人,我们不追究。你的损失,在哪儿丢的,就在哪儿给找补回来。” 鸢娘不作声,权衡利弊。 谢玉琢道:“露儿的户籍不在你这儿吧,就算你拿着卖身契,等官府的人上门来,你还能扣住人不成?别到时候……你买的其他人,也捅出篓子来!” 鸢娘斜睨刘露一眼,“谢公子,杜鹃儿成天盼着你去找她,指望着你给她赎身呢!如今看来,你是有了新人。念在你是咱们红楼的常客,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人给你带走。” 谢玉琢眼睛瞟一眼刘露,看到她的发旋,瞪着鸢娘道:“你瞎说什么?杜鹃儿是赵老爷的老相好。行了行了,改天我约赵老爷来红楼谈生意。” 鸢娘娇笑一声,端的是万种风情,“鸢娘就在楼里恭候谢公子与赵老爷。”手一挥,让护卫退散。 刘露性子腼腆胆小,不会乱走,好端端咋会被人掳走卖窑子里? 谢玉琢想叫住鸢娘,盘问是谁掳走的刘露。 鸢娘能妥协,卖个面子情,他不能得寸进尺。 而且鸢娘未必肯松口告诉他,反而打草惊蛇。 “行了,他们都走了。”谢玉琢双手背在身后,吹嘘道:“别看我清隽单薄,我的拳脚功夫可不弱。甭说他们只有八个人,就是再来十个八个的,都不是我的对手!” 刘露没有吭声。 “咋的?被哥的英姿给迷住了?”谢玉琢弯腰,探头去看刘露,她那一双杏仁眼儿泪水盈盈,“你哭啥?他们不会再为难你。” 刘露的脚踝钻心的疼,“我……我脚崴了。” “你不会真的想赖上我?”谢玉琢一副看穿刘露伎俩的表情。 刘露没见过这么可恨的男人,她含泪瞪向谢玉琢。 谢玉琢被她软软地瞪一眼,心都酥了。 啧了一声,拉高裤管,蹲在她面前,“上来吧,你要赖上我,我也给认了!” 刘露紧紧捏着手指,没有趴上去。 她快要和白大哥定亲,方才被谢玉琢救,抱了一下是逼不得已。 “磨磨蹭蹭干啥?又不是没有碰过你。”谢玉琢吓唬道:“咱们再不离开这儿,待会鸢娘反悔,杀个回马枪,就真的跑不了了!” 刘露面色一白,连忙趴在他背上。 娇娇软软地身躯压在他后背上,谢玉琢忍不住心神一荡,他踉跄着两人险些栽倒在地上,他咳两声,遮掩道:“我差点被你压垮了,难怪你要千方百计赖上我,就你这样压根没人会要!” 刘露脸颊涨得通红,看着谢玉琢的一截脖子,恨不得咬死他,让他给闭嘴! 谢玉琢脸颊也一片通红,他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难免会想入非非。 他打住乌七八糟的念头,闷着头,将她送去医馆。 刘露坐在凳子上,将裤管卷起来,露出红肿的脚踝。 医女给刘露抹好药,开一瓶药酒,叮嘱她用法。 刘露掏银子,这才发现银子全给那一男一女拿走了。 谢玉琢租一辆牛车回来,去结账,背刘露放在牛车上,坐在她对面,“你瞧着不声不响,却是好心机,套路整的一套一套的。崴脚了,我送你就医,你没有银子,就是想花了我娶媳妇儿的本钱。到时候还不上,拿人来抵债!” “我家有钱!” 谢玉琢往木板上一躺,翘着腿,听闻刘露的话,嘴一咧,“我就是上你家去要债。”他笑眯眯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特地送你回家?” 刘露垂着眼角,盯着自己的脚踝,没有搭理谢玉琢。 牛车离石屏村还有一里路,车木轮子裂了,谢玉琢无奈,只得将刘露背回石屏村。 他准备到村口,将刘露放下来,再找个妇人送刘露回家,这样不会败坏她的名声。 谢玉琢哼哧哼哧背着刘露,小跑到村口,挥汗如雨,准备将她放下,就瞧见白孟扛着锄头站在村口。 “白……白孟,你帮我去喊个大婶过来,将刘露送回家。”谢玉琢双腿酸痛的发颤,他将刘露放在地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道:“累死我了。” 刘露心口一跳,看向白孟,有一种在外鬼混被家人抓包的感觉,紧张地说道:“白……白大哥,我……我的脚扭了,谢大哥送我回来。”她看着瘫在地上的谢玉琢,满头大汗,心中微微一动,迟疑许久,抽出一块粗布帕子递给他,“谢谢你。” 谢玉琢抬头,细长的眼睛闪烁着清曜的光芒,厚颜无耻道:“你这是怕我赖账,先将定情信物给我?” 刘露想将帕子塞进他嘴里,向白孟解释,“白大哥,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我……” 谢玉琢见她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全一句话,“行了,你不用解释。白孟是自己人,不会坏你的名声。” 刘露快要急哭了,她宁可给其他人瞧见! “脚好点了吗?有看郎中吗?”白孟问道。 刘露点头,“看了郎中。” 她现在准备与白孟议亲,被他撞见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不想让白孟误会,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白孟并不觉得有什么,去将白薇请来,背着刘露回家。 白薇将刘露放在屋子里,就被谢玉琢拉到门口,“你徒弟今儿个被人卖到红楼,跳窗的时候遇上我。你好好问一问她,得罪谁了,将她卖到那种地方。” “我知道了,谢谢你。”白薇道:“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 谢玉琢手一拢,靠在门框上,“刘露媳妇本还没有还给我呢!” 白薇从袖中摸出五两银子给他。 谢玉琢看着刘露坐在凳子上,与白孟低声聊天,拘谨的模样,仿佛面临着兄长,生怕挨训,那副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痒痒。 不禁想起背刘露时,她软绵绵的身子在他背上磨蹭,一股热血往头顶冲。 他挠了挠头,扭捏地说道:“薇妹,刘露还没有说亲吧?我今儿对她又搂又抱又背,该不该将她娶进门?” 白薇猛地看向他。 谢玉琢不自在地说道:“我看她对我挺有这个意思,我看她一眼,她的脸蛋红彤彤的,很害羞。我救了她,她该是想对我以身相许。” 刘露听见谢玉琢这话,铁定翻几个大白眼,她那是被气的。 白薇听了这臭不要脸的话,都想要翻白眼。 想反驳,可这种事儿又说不准。 刘露和大哥议亲,并不是两情相悦。 她准备问一问刘露心里怎么想的。 “你先回去,这事儿不许往外说!” 白薇将谢玉琢推出门外,哐当将门关上。 刘露在和白孟解释今日的事情,隐去被卖进窑子里的那一段。 “我……我和谢大哥是清白的,你……你别误会。”刘露面对白孟,下意识的紧张,几次去送东西,都是遵从奶的意思。那一日他中秀才,被人众星拱月,心里替他高兴,可更多的是生出一种对有学问的人那一种敬畏。 白孟在接受白薇提议的时候,将刘露当做未来的伴侣看待,可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更多的时候将她当做妹妹。今日看见她与谢玉琢亲密的状态,并没有那一种吃味的情绪涌动,很平常。 “你不用多想,你受伤,他送你回来,这是人之常情。”白孟宽慰她一句。 刘露点了点头。 白薇走过来,白孟温和的问道:“谢兄走了?” “走了。”白薇拽着白孟的衣袖,让他先离开,她有话和刘露说。 白孟笑道:“好,我先回去。” 白薇送白孟出门,见他走远了,将门关上,回头就看见刘露羡慕地看着她。 她从小与奶相依为命,很羡慕白薇有双亲,还有兄弟。 “我还没有将银子还给谢大哥。”刘露突然想到诊金,就要起身。 “我给了。”白薇将她按在凳子上,想着谢玉琢的话,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谢玉琢欺负你了?” 刘露脸颊充血,掰着手指头,她没有遇见过谢玉琢这样的人,他说的话让人招架不住。有时候很气人,想打他一顿。有时候又让人脸红心跳,照顾人也细致入微。 他明明不想惹事,可最后还是出手救她。 他明明心里害怕,却故意充作英雄。 他明明不想多管闲事,可最后心软的背她去看郎中。可以将她送上牛车,又怕她行动不便,一个人回家遇见危险,亲自送回来,背她走一段很长的路,累得满头大汗。 这些不经意的事情,能够让她不计较他说的那些气人的话。 在村口遇见白孟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害怕白孟误会她的人品。 当谢玉琢说帕子是给他的定情信物,心跳加速。 “没有欺负我,谢大哥很照顾我。”刘露低声说道。 “他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白薇握着刘露的手,“今日去镇上,你遇见什么事情了?” 刘露见白薇转移话题,心中一松,从她出门开始说起,如何遇见苏明珠,又如何遭遇绑架,被卖到窑子里。 苏明珠? 白薇拧着眉,心中有底,宽慰刘露一番,告辞回家。 刘露拄着木棍,拖着腿去里屋。 方氏睡在床上,朝刘露招手,让她坐在床边,“今日受委屈了。” 刘露趴在方氏怀里,泪水掉下来,宣泄出心里的委屈。 “谢小兄弟救你回来,你好好给人道谢了吗?”方氏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见了,“你别多心,白孟是个好孩子,不会误会你们。” 刘露摇头,“谢大哥他……”话开一个头,又抿紧唇。 方氏一手将刘露带大,看出一些异样,抱着她问道:“你喜欢白孟吗?” 刘露身子一僵。 “你看见他会有小女儿心思吗?想着要嫁给他,心里会羞涩又欢喜?”方氏只有刘露一个孙女,想她嫁的好,过得好。 刘露认真想一想,许久,她摇一摇头,如实说道:“我嫁给白大哥,心里是一种踏实,今后有家了。” 她喜欢白家的氛围,很羡慕那一种生活。在这世间,除了奶,她最信任的是白薇,所以奶提出让她嫁进白家,她内心没有排斥。 方氏慈爱的问道:“谢玉琢呢?” 刘露惊慌道:“奶,我和他是清白的!” “奶知道,我们就是假设一下。你如果嫁给他,心里会讨厌吗?” 刘露怔怔地看着方氏,她脸上是和善的笑容,包容中透着鼓励,让她大胆说出心里的想法。 她试着去设想,最后陷入一片沉默。 因为她会心跳加速,心底会滋生一种羞涩,隐隐有一种期待。 这是不应该的。 两个人放在一起做对比,那种区别出来了。 她对白孟更多的是当做亲人,大哥哥在看待。 而谢玉琢不同,能够调动她所有的情绪。 “奶,白大哥是秀才,今后可能会是举人,或者做官。我……我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姑,不擅长和人交际,别人会笑话他吧?”刘露将压在自己心里的事情说出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白大哥,薇薇姐那么厉害的人,顾举人因为她是村姑退亲。更何况我,啥都不懂,只会干一些粗活。” “奶疏忽了,没有想那么多。”方氏心里愧疚,当初刘露遭遇那种事情,她急于给刘露找一个依靠,他们能靠得住的只有白薇,她才豁出脸去求白薇。 白薇又如何会拒绝? “你如果不喜欢白孟,和他在一起觉得有压力,奶明天上门和白家说清楚,向他们赔礼。”方氏揉了揉刘露的脑袋,“你如果喜欢谢小兄弟,到时候请他来家里做客,奶问一问他心里咋想的。” 刘露咬紧唇瓣,没有反驳。 —— 白薇离开刘露家,下一个坡,就碰见苏明珠。 苏明珠气喘吁吁,看见白薇,连忙上前道:“薇薇姐,刘姐姐回家了吗?我和她一起去镇上,让她帮忙看着东西,站在原地等我一会,回来的时候她不见了,我去医馆找了一圈没有找着人,现在过来看看,她回家了没有。” 白薇目光锐利,审视苏明珠。 苏明珠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姐姐出事了吗?” 白薇笑道:“她不是头一次去镇上,能出啥事?” 苏明珠心里一紧,卷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我就是瞎猜的,没有出事就好。”她看向刘露的屋子,“我去找她要篮子。” 心里隐约不安,从白薇的话中得知,刘露回家来了! 她没有被卖进窑子里吗? 这一次过来,她是装模作样过来,好排除她的嫌疑。 白薇他们找到刘露时,她已经在窑子里过夜,白孟是秀才,还能娶刘露? “我也还有事找她,我们一块去吧。”白薇径自走在前面。 苏明珠脸色沉下来,白薇回头望来时,她立即挤出一抹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刘露家门前,敲开院门,刘露看见苏明珠,连忙说道:“苏姑娘,对不起,我把你的篮子弄丢了。多少钱?我赔银子给你。” 苏明珠连连摆手,“不用赔钱,我没有看见你,以为你出事了。你人没事就好,篮子不值几个钱,不用赔。” “一是一,二是二,还是算清楚比较好。”刘露拄着木棍回家取银钱。 苏明珠望着刘露通红的眼睛,若有所思,心神不宁的对白薇道:“薇薇姐,我先回去了,你让刘姐姐不用给我送银子!” 既然没有得逞,她还得回去和她娘合计合计! 白薇心里怀疑这件事和苏明珠有关。 苏明珠与刘露无冤无仇,不应该害她。 随即想起江氏提过,苏秀才有意两家结亲。大哥考上秀才,准备与刘露结亲,挡了苏明珠的路? 如果真的是这样,苏明珠一定还会有后续! 白薇叮嘱刘露回避苏明珠,不要与她来往,这才回家。 —— 苏明珠阴沉着脸回村。 住在村头的孙癞子,瞧见苏明珠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抹了细粉,头上戴着一根银簪子,薄薄的春裳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段,走动间细腰摇摆。 孙癞子看直了眼,往苏明珠跟前凑,“明珠,你穿的这般骚气,又去隔壁村勾引白孟?他是秀才又咋了?你爹是秀才,不是个穷酸货?你就算扒光了往书呆子跟前凑,他也不懂风情,这不白瞎你这张好相貌?你跟了我多好?天天弄的你下不来床,这种日子才叫美。” 苏明珠心气儿高,她爹是秀才,读书人,品德高洁,她自认比这村里的泥腿子高一等。 听孙癞子下流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就凭你,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她看着孙癞子手往脖子挠,搓下一层泥垢,胃里一阵翻涌,嫌恶道:“你滚远一点!就你这种浑人,村里的寡妇也不愿意嫁给你!” 孙癞子色眯眯的盯着苏明珠,笑嘻嘻道:“村里的寡妇我看不上,她没有你带劲。你穿这么骚,不就是想男人?我的心都给你勾走了,又反过来怪我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冤不冤?” 苏明珠气得发抖,她恶狠狠瞪孙癞子一眼,往家里走。 孙癞子往她屁股摸一把。 苏明珠脸色煞白,‘哇’地哭着跑回家。 黄氏正在院子里收被子,听见苏明珠的哭声,将门打开。 苏明珠捂着脸冲进家,门被摔得咣当响。 “珠儿,你咋了?你快开开门!”黄氏担心,啪啪拍着门。 苏明珠满脸泪痕将门打开,恨声道:“娘,孙癞子他占我便宜,好在没有乡邻看见,不然我就跳河里死了!” 黄氏气得咒骂一通,又问她,“刘露咋样了?镇里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事情成没成。” 提起这个,苏明珠更来气,“她好端端在家呢!高老二和他媳妇骗咱们的银子,明儿我就找他们把银子要回来!” 黄氏脸色一沉,“事儿没成,刘露和白孟这亲事黄不了。”她眼珠子一转,觉得他们的劲头使错地儿了。“咱们别打刘露的主意,没有她,还有别的女人。白孟是秀才,指不定江氏尾巴翘上天,要给白孟找一门得力的岳家。嫁进白家,还得白孟同意娶你。” “我都见不着他,他咋娶我?”苏明珠拍了拍屁股,恨不得剁了孙癞子的手!“他和刘露马上就要定亲,我又不是天仙儿,咋能一见面让白孟对我神魂颠倒?” 刘露那边也不能再动手,白薇好像在怀疑她! 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无望! 黄氏神秘一笑,凑到苏明珠耳边嘀咕一句话,苏明珠的眼睛顿时亮了。 —— 翌日。 江氏请方氏和刘露来家里吃饭。 白孟用完中饭,商议好亲事,就该去府学报道。 方氏和刘露穿着过年的新衣裳,打扮得整整齐齐过来。 江氏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她手里拿着方氏递来的礼盒,“方大婶,您来就来,咋还客气的提东西过来?” 方氏见大家都在,让江氏坐下,不用忙活,“我今儿有事和你们说。” 江氏看着方氏神情凝重,也不由严肃,坐在对面,“您说。” 方氏浑浊的双目满含歉疚,她看向白孟,又看一眼白薇,最后目光落在江氏身上,叹声说道:“白孟和刘露的亲事,是我思虑不周。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刘露除了我没有依靠的人,她手里有钱财招人惦记。我年纪大了,活一天是赚一天,指不定哪一天睁不开眼睛,就求薇薇啊,让她替我说项将刘露嫁给白孟。白孟是个有大出息的人,我家刘露配不上。他今后做官,娶的媳妇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才能帮助他管好大后方。刘露嘴笨,胆子小,她不得罪人,给白孟闹笑话就很不错了。” “我只想让刘露嫁给一个普通的人,不求大富大贵,能对她好就成。白孟如果是个庄稼汉,我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现在他和刘露有很大的差距,不般配,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方氏两眼通红,握着江氏的手,“都怨婶,薇薇是个好姑娘,她不忍心在那样的情况拒绝我,怕对我们祖孙俩造成更大的伤害。你们都是好人,我们不能拖你们的后腿,耽误两个孩子的幸福。” 江氏很意外,没有想到方氏为这件事来的。她不禁想起白薇和顾时安,叹息一声道:“方婶,您别这么说,哪里有高攀不高攀?孟儿也是乡下人出身,在官场如何,全凭他的本事。” 白薇看向刘露,她一直低垂着头,不禁想起谢玉琢的话。 方氏来说这件事,说明刘露是同意的。 “娘,两个人能不能结成夫妻,讲究缘分。大哥和露儿是没有缘分,不用强求。” 白薇上一辈子,见证过父母失败的婚姻,并不愿身边的亲人为利益牺牲掉自己的婚姻大事。纵使白孟考科举,入仕途,她想的是自己努力挣钱,用银子铺一条路出来。他娶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共度一生。 若是被人榜下捉婿,白孟并不喜欢,可强权难拒,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岳家,虽然是助力。妻子若是贤良,二人相敬如宾,相知相许。若是女子性格强势,岳家掌控欲强,白孟需要事事听从对方的安排,又有何意义? 她在现代见过太多家庭里男弱女强,过得并不幸福圆满。 方氏委托的时候,她方才没有回绝,过问白孟的意思。 方氏这一番话没有说错,纵然他们一家没有门第之见,两个人的能力需要匹配。 白孟就算没有得力的岳家,自己的妻子需要处事圆滑,对他多有裨益。 她之前太钻牛角尖,走进了死胡同。 这一件事,的确欠考虑。 “方婶,孟儿和露儿还没有定亲呢,您说这些干啥?露儿是个好姑娘,她今后会遇见疼她的男子。”江氏顺着方氏的心意,将这桩事情,当做不存在。 方氏心里的大石落下,带着刘露回去。 江氏挽留她们吃完中饭再走。 方氏没脸留下来,执意回去。 江氏将方氏亲自送出去,关上门回来,唉声叹气道:“孟儿的亲事咋就这般艰难?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今后他飞黄腾达,差距也会显出来。女方下嫁到咱们家,如果是个贤良的,日子还能过。是个蛮横的,不得鸡飞狗跳?再说位高权重的人,能看上咱家?不管了,我不管了!你的亲事随缘吧!”最后一句是对白孟说的。 白孟失笑,“娘,不如等我中进士再说?” 江氏瞪他一眼,“许多中秀才,一辈子都考不中举人,你若是考不上进士,难不成打一辈子光棍?” 白孟连忙告罪,说错话了。 江氏这才心气平顺,“行了,我去做饭,吃完饭,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白孟无奈地看向白薇。 白薇头疼,激起要挣大钱的冲动! 之前为了抱上知府的大腿,她想要赢得玉器大比。 如今就是为了她哥的仕途,她也要拼命往上爬! 在玉器大比展露锋芒! 一家人用完中饭,江氏将包袱递给白孟,交代他去府学,要好好照顾自己。 白孟一一应下,“爹娘,你们保重身体。” 又叮嘱白薇,劳她辛苦些,多看顾家里。严厉的告诫白离,不许惹事生非。 白离蔫蔫地应下,“我这段时间勤快着呢,铺子里一应事情,都是我在管……” 白孟眼睛睃来,他立即噤声。 一家人送白孟去村口。 白孟挎上包袱,辞别亲人,去往镇上。 而苏明珠打听到白孟今日要去府学,中饭都没有吃,饿着肚子等在河边这一段路。 这条路是去镇上的必经之路,临河而建。 她远远地看见白孟走过来,装作在河边摘野菜。站起身,她伸出手去抓离她有点远的那一株野花,脚下一滑,‘啊’地尖叫一声,‘扑通’坠进河里。 第七十六章 “救……救命……” 苏明珠扑凌一下,往水下沉。 河水没顶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 拼命的挣扎,越挣扎越下沉。 白孟听见一道呼救声,快步过去。 “大哥!大哥!你等等……啊!”白薇手里抱着一个包袱,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手里一片鲜红。 白孟瞳孔一紧,满脑子都是白薇流淌鲜血的手,毫不犹豫,朝白薇奔跑过来。 “小妹,你别动!”白孟将包袱扔在地上,握住白薇的手,检查她手上的伤口。 白薇看着白孟紧绷的脸,眉目严肃,心里稍稍愧疚。 “大哥,我的手没有受伤,就是摔着弄疼了手臂的旧伤。”白薇拉高袖子,微白的肤色上一道粉色的伤疤尤为显眼,“手心不是鲜血,是我给你熬的山楂汁。” 白孟松一口气,掏出帕子给她将手擦干净,“慢一点走路,还像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 白薇乖乖听训,心里在嘀咕:大哥,你得感激我这一摔,不然你可得捡到一个媳妇儿! 她猜疑是苏明珠卖掉刘露,谋的是白孟的这一桩亲事,私底下一直盯着苏明珠。 今儿听说她早早等在河边路上,她就准备万全了,熬一筒山楂汁,借口给白孟送去。实则是暗地里跟踪,就是想看看苏明珠要作啥幺蛾子。 果不其然,苏明珠落水,白孟要去救。她急中生智,故意摔一跤,将山楂汁撒手里,远远一看触目惊心,阻止了白孟。 白孟看她乖巧的垂着头,叹息一声。 扑通一声,有人落水。 白孟骤然记起有人落水,他猛地起身朝那边跑去。 白薇快步跟在白孟身后。 只见一个男子手横在苏明珠胸前,将她往岸上拖。 白孟去拉。 “大哥,我来!”白薇一脚插在白孟前面,一扭腰将他挤开,拉住苏明珠的手腕,用力一拽拖上岸。 苏明珠软软躺在地上。 白薇单膝跪地,双手交叠按压胸口急救。 “噗……咳咳……”苏明珠嘴里吐出一口水,睁开眼睛,看见站在白薇身边的白孟,小脸儿煞白,眼睫震颤着滚落泪水,“白大哥,谢谢你救我上来。” 白孟:“?” 白薇:“……” 孙癞子:“!”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咧嘴开心地笑道:“珠儿,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苏明珠两眼一翻,厥过去。 黄氏带着乡邻跑过来,看到苏明珠倒在地上,扑过来干嚎,“珠儿,你这是咋了?谁推你下河的?” 苏明珠没有反应。 黄氏吓坏了,一个妇人冲上来,用力掐着苏明珠的人中。 苏明珠被掐醒过来,看到乡邻全都围着看热闹,扑到黄氏怀里绝望的痛哭流涕,“娘,我要回家!我们回家!” 绝对不能让乡邻知道是谁救她上来! 黄氏瞅着白孟在这儿呢! 没有个说法,咋肯离开? “珠儿,谁害你掉下河?又是谁救你上来的?”黄氏看着苏明珠一味的哭,不搭腔,拉着她走。暗恼苏明珠不争气,胆儿太小了。手掐拧着苏明珠的腰,让她开口。“这儿只有薇薇和白孟,是不是他们兄妹俩救了你?” 苏明珠想说白薇救的她。 孙癞子不服气,“白孟和白薇衣裳都没湿,咋救的珠儿?我这么大个活人,身上还在淌着水呢,你咋就看不见?” 黄氏大惊失色,惊恐地看向孙癞子。“你……你……咋可能是你?” “不是我救珠儿上来,她就淹死了!”孙癞子不蠢,心中有数,苏明珠是为谁落河。他早就觊觎苏明珠,她算计白孟,就别怪他捡漏!“我是个浑人,你们看不上我。我给你们保证,珠儿嫁给我,我会改好,挣钱给她花!” 苏明珠这回是真的恨不得跳进河里死了! 黄氏更受打击,嘴唇哆嗦着,“你救了珠儿,我们一家感激你。珠儿已经定了亲,不能嫁给你。” “她定给谁了?她屁股、胸我都摸了,不嫁给我,她嫁给谁?”孙癞子一脸无赖相,“我今儿将话撂在这儿,苏明珠的命是我救的,她不嫁给我,敢嫁给别的男人,当心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也甭想好过!” “你……你敢!”黄氏气得浑身发颤,孙癞子能干这种事,真的将苏明珠嫁给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孙癞子哼笑一声,“咱们走着瞧!” “你死了这条心,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你!”苏明珠恨白孟狠心,见死不救,让孙癞子钻空子,“我要嫁给白孟,有本事你就一刀扎了他,我立马嫁给你!”说完这句话,她怨恨的瞪白孟一眼,扭头往家里跑! 孙癞子眼睛一眯,扫向白孟。 白薇冷笑道:“你动我哥,有命娶她?” 孙癞子摸一摸脖子,咧嘴一笑,“我哪敢动秀才老爷?如果不是秀才老爷,我咋遇得到这么一桩好事?”说罢,他对黄氏道:“我明儿就上你家提亲!” 黄氏气得破口大骂,“你自个撒泡尿照照,就凭你这样,还想娶我家明珠!她就是一根麻绳吊死,也不会便宜你!” 孙癞子嘿嘿笑道:“她吊死也是我孙家的鬼!” 黄氏脸色青黑,手指哆嗦指着孙癞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薇将包袱塞进白孟手里,“你咋不租牛车去?” 白孟笑道:“我成日在书院念书,没有空闲在外走动,难得的机会,活动活动一下身子骨。” “你赶紧去镇上,别耽误正事。”白薇催促。 白孟想问她,是不是知道有这一回事,故意摔倒阻止他救人,化解苏家设的局。 话到嘴边,看着白薇关切的神色,他打消了这个心思。 小妹不论做什么,都是维护他们这个家,这些亲人! 他的大掌压在她的头顶,不容她抗拒的揉散发髻,“府城许多东西比县城时兴,等大哥回家,给你带礼物。” 白薇忙不迭点头,“我等着大哥回来!” 白孟挥一挥手,去往镇上。 白薇准备回家,黄氏一脸凶狠,“都是你这害人精,让孙癞子占珠儿的便宜!你自个是女人,何苦为难珠儿?让她进狼窝,毁她一辈子!” 白薇眼底迸发出寒光,“你也知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和苏明珠将刘露卖进窑子里,咋就记不得这一句话?你们没有动歪脑筋,咋会害了自己?苏明珠落到这个下场,是你们自作自受!” 黄氏面色一变,色厉内荏道:“你少胡说八道!刘露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不和你这个恶妇说话,不然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她慌张的离开,生怕白薇抓住她算账。 事情闹大,捅到苏秀才面前,她就完蛋了! 白薇在黄氏眼中看到心虚,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母女俩干的! 她一回到家,谢玉琢紧跟着上门。 “我盯着鸢娘的动向,逮住高老二和他的媳妇,他们交代出来,这件事是黄氏让他们干的。这俩人没少祸害良家姑娘,我给送到县衙去了。”谢玉琢倒一碗水,一口灌进去,“刘露是你徒弟,这事要咋整,你看着办。” 白薇斜睨他一眼,“你不是要娶刘露?不打算邀功?” 谢玉琢嘟囔道:“这不是八字没有一撇嘛。” “这事别声张出去,刘露虽然救出来,在红楼没有遭遇啥事,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白薇眼底闪过厉色,“我把这事告诉苏秀才,让他管一管黄氏。” “成!” —— 苏明珠哭着跑回家,去找苏秀才。 “爹,你帮帮我!你不帮我,我只有一死了之!” 苏明珠哭得伤心绝望,嫁给孙癞子那种恶心的玩意,她存了死志! 苏秀才在写文章,听到苏明珠的话,搁下笔墨,“又怎么了?你看看你,如今十五了,还没有一点规矩。啥时候能像你姐姐一样懂事?” 他话里虽有苛责,可眼神里却透着宠溺。 苏明珠知道他爹偏疼她,长姐在家里就是个透明人。眼下被拿起来作比较,她心里更不得劲。 “爹,我摘野菜掉进河里,孙癞子救我上来,他囔囔着要娶我!嫁给他这么个浑棍,这辈子还有啥盼头?”苏明珠磨着苏秀才帮忙,“您是咱们村的秀才,很有名望,你找里正去和孙癞子说一说,打消他这个念头。我名声坏了,去姥姥家避一避,找个家底殷实的嫁了!” 苏秀才拧紧眉心,面色凝重。苏明珠是他最疼爱的闺女,嫁给孙癞子着实可惜。 苏明珠道:“孙癞子若是不肯,就把姐嫁给他。” 黄氏进门,正巧听见这句话,附应道:“大丫长的不比珠儿差,孙癞子能娶到大丫,他该知足了!再说,姐姐没有嫁人,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苏秀才想着畏畏缩缩的长女,从来不敢抬头看他,心里松动,“我找里正先谈一谈。” 他起身出去,准备找里正。 不到万不得已,就算不得他心的长女,他也不想搭进去。 黄氏见苏秀才愿意出面,心里稍稍松一口气,“珠儿,你爹愿意出面,不会嫁给孙癞子。快去打热水洗澡,别受凉了!” 苏明珠点了点头,她去厨房打水,看着瘦弱的苏若蹲在灶台前生火烧水,穿着的衣裳不合身,露出一截皮包骨的小臂,是捡苏明珠穿不了的衣裳。 苏明珠比苏若小三岁,却比她要矮半个头。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孙癞子虽然游手好闲,他承诺成亲之后,会好好挣钱养家。你嫁过去,他不会亏待你!”苏明珠倨傲地睨向苏若,仿佛是给了苏若天大的恩典。 苏若听见了,有后娘就有后爹,她在这个家的日子,过得连苏明珠养的狗都不如。 没有人愿意听她说一句话,自然会忽略她的意愿。 苏明珠见苏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顿觉无趣。 “帮我打水送去澡堂!” 她丢下这句话,去屋子里找衣裳。 苏若麻木的站起身,舀一桶热水送去澡堂。 苏明珠洗完澡后,与黄氏坐在炕上等苏秀才。 黄氏望眼欲穿,等得心里焦灼。 她下炕去门口,远远瞧见苏秀才大步走来,连忙迎上去,“孩子他爹,事儿办妥了吗?” 苏秀才一言不发,闷声不吭的进屋。 “爹,孙癞子不肯吗?那就让姐嫁给他……啊……” 一声脆响,苏明珠的头偏向一旁,脸颊火辣辣的疼。 苏秀才一巴掌狠狠打在苏明珠脸上,一双温润平和的眼睛,裹挟着怒火。 “我苏明言再穷酸,也是村里头唯一的秀才老爷!你是秀才的闺女,嫁给谁没有好日子过,你偏偏上赶着要嫁给白孟!不惜做出恶毒的事情,将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卖进窑子里!我的脸给你们母女俩丢尽了!”苏秀才怒火填胸,他是村里学问最高的人,十分清高,注重脸面。今儿被里正数落的狗血淋头,呵责他不会管教妻女。真真是将他的脸皮生生从脸上扒下来,扔在地上踩,哪有半点尊严?他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爹……” “孩子他爹……” “孙癞子救你,点名要娶你,你给我安心在家里绣嫁妆,等孙癞子来娶你!”苏秀才丢下这句话,进了里屋。 黄氏懵了,连忙跟进去说项,“你不能这么干!你忘了自个有多疼爱珠儿,将她给孙癞子糟蹋,你忍心吗?” “我就是对你们母女太放纵,让你们在外为非作歹,败坏我的名声!这件事捅出去,叫我怎么在村里做人?还怎么教书育人?”自个的闺女德行败坏,心肠恶毒,谁会将孩子往他私塾里送? 黄氏一股邪火往上蹿,“如果不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我咋会费尽心力的给珠儿说一门好亲事?你有能耐,白孟得求着咱们闺女嫁给他!” 这句话可算捅着马蜂窝了,苏秀才冷笑一声,“我没有本事,没有能耐,你不必委屈跟着我!我这就写一封休书给你!” “老爷,老爷,我……”黄氏慌了,拉住苏秀才的手,被苏秀才一把推开,“好好管着苏明珠,安份嫁给孙癞子!她寻死,便让孙癞子将她的尸首抬回去!” 黄氏瘫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苏秀才在她面前甩上门! —— 苏明珠嫁给孙癞子的事儿,连石屏村都传遍了。 “苏秀才最疼苏明珠,他咋就为了名声,将苏明珠推进火坑呢?”江氏唏嘘道:“苏明珠寻死觅活,苏秀才就是不肯松口,还让黄氏给她剪刀和麻绳,就是死也要葬进孙家,心太狠了。” 白薇笑了笑,苏明珠贪生怕死,就算嫁给孙癞子,她没有勇气去死! 最后,苏明珠老老实实的嫁给孙癞子。 江氏看着白薇雕刻出的几件玉器,美轮美奂,“这是用来参加比赛的?” 白薇点了点头,离大赛没有多久了。 “我明天去找二师父,他觉得可行,我就将最后几件雕刻出来,到时候与他直接去府城。”白薇算着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了!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田园喜嫁:小妻太难追》楚正秋 【种田爽文,温馨甜宠,一对一,男女主双洁】 军中霸王花姚瑶穿越了,变成了村里傻妞姚二丫。 破屋烂床,穷苦无粮,但父慈母善,姐姐彪悍护短,弟妹呆萌纯良。 一穷二白有何惧?有手有脚还有脑,财源自然滚滚来! 极品亲戚一箩筐?姚瑶的原则是,小女子动口也动手!毒舌把人怼吐血,出手就打没商量! 一手种田,一手经商,家人和美,小日子过得温馨惬意。 刚及笄便有媒婆踏破门槛,姚瑶只一句“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我要娶夫”给打发了干净。 谁知第二天竟真有人主动上门求入赘…… 第七十七章 吻(一更) 白薇雕刻的是一盏茶壶,配几只茶杯。 定稿较迟,白薇紧赶慢赶倒出了几件,只差三只茶杯。 她开料、开胚后,用砂钻掏膛,将膛芯的管状玉料取出,再用掏砣磨砂掏膛。 明日要去县城,白薇便不再熬夜,钻膛取芯后,她便收工。 熄灭油灯,回屋。 沈遇拆开一封信在看,神色凝重,听到开门的响动,他将信折叠放入袖中。 白薇推门进来,看见沈遇还没有睡,挑一下眉头,“你还没有睡?” 沈遇反问,“明日有事要忙?” “我明天将参赛作品给二师父瞅一瞅,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月,我要提前去府城,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月不到。”白薇愁眉苦脸道:“希望能让二师父满意。” 即便不行,她也没有时间再弄其他的玉器。 给段罗春掌眼,让他估量一番胜算。 玉器大比,他参加过,对温、姜两家的技艺有一些了解。 “段罗春前两日回了府城,你将作品完成之后,直接动身去府城找他。”沈遇去净室里打一盆水,搁在木架上,取一块帕子递给她,“他对你很有信心,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时候得失心太重,反而会影响发挥。” “你和师傅说的话一模一样。”白薇嘀咕一句,拿着帕子将脸洗干净。 “我们经历得多了,方知心态很重要。”沈遇递一杯水给她。 白薇撇了撇嘴,心里腹诽几句,喝两口温水润一润喉。 沈遇看着她嘀咕几句,“在辈分上,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叔叔,请问下你娶一个侄女,心里是什么感受?”白薇笑眯眯地问。 沈遇斜睨她一眼,神色莫测,嘴角往下一压,“早点睡。”他脚步一转,去往厨房打热水倒满浴桶。 白薇抱着衣裳去净室。 沈遇脱掉外衫,穿着底衣躺在床边。 白薇泡完澡出来,将头巾拆开,一头青丝如瀑散落在身后,映衬着腰肢愈发纤细。 沈遇看一眼,移开目光。 白薇将头发撩到身后,坐在床边蹬掉布鞋,双膝跪在床铺上,从沈遇身上跨过去。 沈遇起身避让的动作一顿,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底衣,仿若荷苞绽放,那一抹娇嫩美好的风景展露在眼前。随着她的动静,身上清雅的草木香涌入鼻息。 他猛地偏过头,白薇恰好躺在内侧,两人目光相对。 白薇愣愣的问,“怎么啦?” 她歪着头,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古怪,不由得半撑着身子,凑近沈遇细细打量,忽而红润的唇瓣绽出一抹笑,十分新奇道:“你的脸红了!” 白薇的手不由的触碰着他的脸颊,手腕一紧,被他扣在掌心。 两个人同床共枕有一段时间,白薇整个人都放松了,变得十分自如。 白薇眉眼一挑,神采飞扬,戏谑道:“叔叔,你握疼我的手了。” 她说话间,声音细软,脸凑近了沈遇,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庞上,连同他身上的温度也随之增高。 沈遇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恍然发觉,她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娇嫩柔滑。 她身上的气息愈发浓烈扑鼻,沈遇喉结滚动,松开她的手,“睡好。”一开口,方才发觉声音哑透了。 白薇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遇紧绷着脸,眼中快速闪过些许的不自然。扣住她的臂膀,将她摁倒在床榻上,掀开被子,将她严实的裹在被窝里,下颔都被遮掩住。 白薇将被子往下一拉,盖在胸口,“盖太严实太闷热!” 沈遇看着她将被子掖在手臂下,两条手臂放在被面上。默了默,将她的手往里面一放,将被子掖在她脖子上。 “听话,夜里凉。”沈遇不等她开口,又解释道:“即将要参赛,保重身体。” 白薇最怕热了,不知道今晚沈遇怎得突然关心她盖被子一事。 之前她也是将手臂露在外面,也不见他这般关心。 “我……”白薇话刚起一个头,沈遇迈下床,熄灭油灯,背对着她躺下,“时候不早了,快些睡。” 白薇困了,也懒得和他据理力争。 她被子一卷,背对着沈遇。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被子窄小,她侧身一卷,沈遇身上的被子被卷走一半。 一帧旖旎的画面在脑中闪过,他心中叹息一声,听到白薇均匀的呼吸声,朝她靠近些许平躺着盖好被子。 半梦半醒间,腿上有重物压来,脖子一紧,胸口一沉,热源紧紧贴着他。沈遇猛地睁开眼睛,一低头,白薇的脑袋抵在他的胸膛,手臂抱着他的脖子,一条腿横跨在他腿上,宛如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他。 沈遇呼吸一滞,闭了闭眼,压下那本能的冲动,将她的脑袋推回枕头,拉开她的手,将她放回原处。 没等他松一口气,白薇又蹭过来,脑袋埋在他脖颈处,脸颊蹭了蹭。一条腿钻进他腿下,一条腿搭在上面夹住他的腿。手臂横搭在他的腰间,似乎手感并不柔软,她无意识的摸一摸,又捏又按。 沈遇青筋凸出来,一股热流蹿上心头。她的手往下滑,他屏住呼吸,紧紧握住她的手。 白薇感到不适,挣了挣,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两手相扣。 她娇软的身躯整个纳入他的怀中,紧密相贴,沈遇的神情隐忍而克制。睁着眼睛望向窗外,还有两天更便要起身,见她睡得沉稳,也便没有再折腾她……亦或者是折磨自己。 屋外清冷的月光洒满内室,他微微低垂着头,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平日里她一颦一笑,都尤为的生动,令人看了心情不由舒畅。她此刻毫无防备,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微微仰着头,唇线优美的红唇微微嘟着,总是说一些让他无法接茬的话。 沈遇内心涌起异样的情绪,他缓缓收紧手指的力道,握紧她的手掌,微微低垂着头,轻而浅的啄上她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 白薇醒来的时候,她手里抱着一个枕头,整张床她占据大半江山。 沈遇已经不在床上。 她望着自己霸道的睡姿,又看一眼翻着鱼肚白的天空,抓了抓脑袋,难道是她把沈遇给挤走了?连枕头都不给他睡! 她的睡姿虽然有时候一言难尽,那是在睡眠质量不好的情况下。平常都是规规矩矩,怎么睡下去,醒来还是什么姿势。 前面两人一起共床的时候,她心里拘谨,放不开手脚,起床的时候半边身体都是僵的。 大概是适应了沈遇睡在身边,最近几晚睡觉的姿势太放肆了! 一睁开眼,她已经占据沈遇的床位。 尤其是今天,他的枕头也抢来了! 还不知道沈遇在心里咋想她的! 白薇搓了搓脸,一脸丧气的起床。 洗漱好,拉开门看见他在院子里练剑,那股劲头似乎在消耗过于旺盛的精力。 沈遇见她醒过来,动作慢了半拍,又行云流水的舞剑。 白薇想着她把沈遇给挤下去,心里不太好意思,没有打招呼,直接进了厨房。 沈遇看着白薇羞涩的模样,若有所思,猜测她是否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白薇利落的做好早饭,她直接拎着一杯磨好的豆浆,一个蛋卷去了工棚。 沈遇心里愈发没底。 比赛在即,白薇想着她睡觉不规矩,自己熬夜到下半夜,索性宿在工棚。 沈遇见白薇避让他,不再回屋子睡觉,这个猜测算是落实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这期间倒是没有怎么碰面化解误会,时间转眼间就过去。 白薇终于在大赛三天前将玉器雕刻好,她小心翼翼装进盒子里,放在一个箱笼,准备启程去府城。 沈遇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租来一辆马车,从镖行带来杨明远,一同去府城! ------题外话------ 亲爱的们,还有一更,会比较晚,早上起床看,么么~· 第七十八章 玉器大比!(二更) 沈遇去镖行接杨明远,白薇在县城采购一些食物,在路上的时候吃。 她记挂着烧鸭,去俆记铺子。 这家铺子的烧鸭做得好,表皮酥脆,内里香嫩,十里飘香。 正好还剩下最后两只,白薇全都包起来。 “两只我都要。” “剩下的都包起来!” 一道清脆的嗓音横插过来。 白薇扭头望去,认出这个丫头是乔雅馨的婢女。 她转头过去,对徐老板道:“劳烦您包起来,多给一包酱料。” 乔雅馨也是这儿的常客,徐老板认出来人,想一个折中的法子,“不如一人一只?” 婢女陡然拔高声音,“徐老板,我们家小姐是你这儿的常客。你不是说常客有优待吗?我们和她一起来,不说这种常客的优待,就拿先来后到说事儿,这两只烤烧鸭也该卖给我们!” 徐老板干半辈子的生意,瞧出端倪,这婢女与白薇相识,且在故意针对呢! 而且,话中透着威胁! 他心里举棋不定。 白薇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婢女,“先来后到?”不等婢女辩驳,又道:“这都五月了,殿试该有结果了。你们要买这两只烧鸭去庆祝,我便让出来给你们。” 她的声音并未刻意收敛,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乔雅馨闻言,顿时坐不住了。 顾时安去京城,母亲给他安排一个书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最初去京城的时候,隔六七日,便有一封书信来。后来春闱开始,并不是顾时安的亲笔信,而是书童代顾时安写信过来报平安,并他在京城里的情况。 乔雅馨不敢写信过去,扰乱他备考。算着日子,等他快考完的时候,去一封书信至京城,一直杳无音信。 母亲劝她放宽心,顾时安在等放榜,再给她一个惊喜。 放榜之日过去,京城里依旧没有动静,母亲却说殿试紧张,顾时安一心备考,说不定直接衣锦还乡。 母亲话虽是这般劝慰她,到底自己也不心安,悄悄给书童去信,仍是石沉大海。 一家子全都慌了心神,担心顾时安出事,便央着父亲去信给京中同僚,打听一下顾时安的情况。这封信倒是有回应,却带来一个晴天霹雳。 她的父亲被人参一本,皇上已经派十三道监察御史彻查,他们不愿与她爹沾边,本着最后一点情谊给他回一封信,让他好自为之。同时,附赠顾时安的消息,他榜上有名,并且考得极好,入了会试前三,很得威远侯看重。 乔雅馨难以置信,顾时安考取一个好成绩,为何没有来信报喜? 母亲的书童,难道被他给收买了吗? 他为何要这般做? 隐隐兴起一个念头,乔雅馨不敢去想,她得了失心疯一般,一封接连一封书信送往京城。 连续一个月,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顾时安考中举子,为了更进一步,与白薇解除婚约。 如今他会试榜上有名,有望考中进士,前途光明,又怎会看重她这个县令之女呢? 乔雅馨魔怔一般,盯着那句‘顾时安得威远侯看重’。 她爹爹看重顾时安,他成了自己的未婚夫婿。 威远侯看重顾时安,他这回要成威远侯的女婿吗?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清楚,顾时安为何不再理会他们! 乔雅馨动了要去京城找顾时安对峙的冲动,可她爹如今是敏感时期,她不能回京城。 眼下天气好,她出来散心,记起顾时安爱吃俆记的烧鸭,便让车夫赶来买两只。 哪里知道遇见白薇,白薇的话如同锋刃,又深又狠的扎刺进她的心口! 乔雅馨心中含恨,掀开帘子,朝婢女唤道:“买一只烧鸭,怎得要这般久?又不是非吃这个不可,何必争闹不休,让人瞧了,以为咱们没有教养,丢了乔府的脸面!”然后,又对白薇说道:“白姑娘别和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她打小无父无母,没有长辈教她为人处世,我代她向你道歉。” 这句话,明里暗里指白薇没有教养。 白薇瞧着乔雅馨变脸,猜测顾时安恐怕考得不错,并且又另外攀高枝,甩掉乔雅馨了? 若是顾时安落榜,算一算日子,早该回来了。 她记起沈遇提及乔县令,在接受调查中,心思转动间,白薇微微一笑,“既然是乔小姐要烧鸭,这两只烧鸭就都给你了。毕竟咱们交情不浅呢!说不定咱们还会经历相同的遭遇。” 乔雅馨脸色巨变。 “顾时安为了念书科举,提出与我定亲,考上举人便背信弃义,与我解除婚约,我并不肯答应,要揭露他的恶行,他将我推下井里杀人灭口。只要我一死,不但顺理成章解除婚约,并且让他获得一个名声。可惜我命不该绝,他的诡计暴露,便先发制人,往我家头上泼脏水。”白薇嘴角一勾,语重心长道:“顾时安是有前科的人,他学问做得好,如今殿试已经放榜,他若是没有消息传来,乔小姐还请保重啊!” 白薇抛下主仆俩,去找沈遇汇合。 乔雅馨呆滞的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白薇的话。 明知是白薇故意说出来,挑拨离间,可她就是不受控制去想。 她爹好端端被人参一本,是顾时安的手笔吗? 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好名声,才会这般做,只要她爹倒了,他们的婚事不作数,顾时安可以做威远侯的女婿! “不……不……我不信……我不相信!”乔雅馨喃喃自语,她猛地握紧拳头,甩下帘子,让车夫快速回府。 无论事情真假,都要告诉她爹,做好万全的准备! —— 白薇回到马车上,不禁冷笑一声。 不止是顾时安会借刀杀人! 顾时安利用乔雅馨对付她,若是不将她的仇恨转移,早晚是祸端! 帘子掀开,沈遇坐进来。 杨明远坐在外面,冲白薇打招呼,“小嫂子。” “吃早饭了吗?进来吃一点东西?”白薇招待杨明远。 杨明远摆了摆手,摸着肚皮,“沈大哥请我吃了馄饨,撑着呢!” 沈遇道:“赶路。” “诶!”杨明远垂下帘子,驱车离开。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马车里,时隔已久,白薇早已将她霸道的睡姿抛掷脑后。 她抱着竹筒喝一口水,红唇饱满莹润。 沈遇盯着她的唇瓣,不禁想起那一个浅吻。 指腹刮过薄唇,他靠在车壁上。 目光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似乎感到无聊,她的手指在竹筒上来回转动。 他喉结微微滚动,只觉得腹部被撩起星星之火,那一种细腻夹着火热的触感,仍然记忆犹新。 沈遇撇开头,不去看白薇。 白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动一圈,手指敲击着竹筒,总觉得方才沈遇盯着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灼热? 虽然极其的隐晦,可她感官敏锐,不由得想起他方才用手指刮着那两片薄唇。那个时候他在盯着她的嘴唇吧? 她怎么觉得沈遇对她有点想入非非呢? 这样一想,她便盯着沈遇。 沈遇阖着眼皮,闭目养神,白薇却直勾勾盯着他。 他抓起一旁的薄毯,抛掷过去盖在她的身上,“昨夜熬到五更天,快睡一会。” 白薇抱着薄毯,望着他严肃的面庞,并不觉得怕,落在她眼中仿佛在遮掩着什么。清透明亮的眼睛闪过狡黠,挪动身子坐在沈遇身侧,“你之前是想亲我?” 直白的话让沈遇冷峻的面容几乎崩裂,越是被说中心事,他表面越是平静无澜。侧头望着白薇,目光沉沉,眉头紧蹙,仿佛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白薇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扳转过来,面对面。 “我俩是夫妻,你亲口认下的,咱们有点亲密举动,也很正常吧?你想亲我,我不会拒绝的。”白薇下意识舔一下唇瓣,微微抬一抬下颔,“你……不想试一试?” 沈遇心神一动,望着她越靠越近的红唇,在即将触碰上的一刹那,大掌扣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往胸前一摁,“别胡闹,睡觉。” 白薇虽然在调侃沈遇,可说到最后,心中有一些意动,看似胆大,心里却极为紧张。在他手掌扣在后脑勺的那一瞬,她心跳加速,心中生出一种羞涩,可她却被沈遇闷在胸口! 她被沈遇这操作弄得恼羞成怒,想要咬他一口泄气! 这样一想,她张嘴就咬下去。 沈遇肌肉紧绷得如一块石头,她意识到自己干了啥蠢事,不敢去看沈遇的脸色。她松口,身子往下一滑,脑袋枕在他腿间,将脸闷在他腹部装死。 沈遇深深吸一口气,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在她面前几乎溃不成军。 他青黑着脸,看着缩成一团,尽力降低存在感的白薇,捏了捏眉心。 沈遇知道白薇性子直爽,胆子极大。 却不知道她这般能作弄人! 眼见她心虚老实了,也便不训话,以免她待会又开始闹腾。 白薇干了坏事,这一路上老老实实憋着。舒舒服服的躺在沈遇的腿上,睡到府城方才醒来。 他们直接去段府。 段府的门仆听到他们报出的名字,当即将俩人领去正厅。 白薇与沈遇落座,不一会儿,段罗春大步走来。 杨明远将一口木箱子搁在正厅中间,坐在沈遇身侧。 “你们来了,比我预想晚了。”段罗春在主位上落座,看见白薇能提前赶来,心中欢喜,“你大哥之前住在竹园,你们这段时间住在竹园?” 白薇没有意见,说了几句客气话,对段罗春道:“师傅,我将玉器雕刻好,您先给掌掌眼,看我有几成把握。”说罢,她站起身,准备开锁片取出玉器。 段罗春连忙制止她,“玉器收好,不必拿给我看,在参赛期间,切勿拿出来!” 他是白薇的师傅,由他亲自指导白薇雕刻玉器。 从他来府城时,便知府中潜入温、姜两家的眼线。 “我相信你的能力!”段罗春慈眉善目,笑容和蔼,“这两日好好休息,到时候有一场硬仗要打!” 白薇心领神会,神色不由凝重,温、姜两家的手伸得这般长吗? 她让沈遇抱去竹园,将门合上,将箱子藏在床底下。 “这两日我哪儿也不去,守着这口箱子,等玉器大比之后,再好好逛一逛府城,找大哥一起吃顿饭。”白薇也害怕作品泄露出去,率先丢了底牌。 沈遇失笑,“你想去哪儿,让白孟陪着你,我替你守着箱子。” “不用,一路舟车劳顿,我身子骨被颠簸的散架,休养生息吧!”白薇满心想着玉器大比,哪有心思去闲逛? 白薇来府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知府大人派人来邀请过,段罗春替她回绝。 温、姜两家也同时有人上门,想与白薇认个脸熟,白薇一概不见。 眨眼间,玉器大比到了。 白薇穿着素面细棉薄裳,如今快六月份,天气炎热,她梳一个马尾,清爽利落。 沈遇穿着黑色的棉袍,寒星朗目,身姿挺拔,气势凛然。 他只手提着一口木箱子,步履沉稳地迈出府,将箱子放在马车中,就看见白薇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涂抹口脂,饱满的唇瓣愈发娇艳欲滴,为她清美的面容平添几分艳丽。 沈遇眸光一暗,掏出一块帕子,压在她的唇瓣上,擦去口脂。 “唔……你干啥?”白薇不满的瞪着沈遇,拍开他的手。“我刚刚涂好!” 沈遇眉目不动,沉声道:“你还未吃早饭,沾在食物上不好。” “我们吃过了啊!” “是吗?”沈遇面不改色,递给她一块红枣糕,“再吃一块垫一垫肚子。” “不吃!”白薇被沈遇这一打岔,失了兴致,将铜镜与口脂收起来,随意搁在角落里。 沈遇嘴角隐隐往上扬,将沾着鲜红口脂的帕子,塞进袖中。 马车缓缓停在会场门口。 沈遇率先下马车,递出手,搀扶着白薇下马车。 杨明远从段罗春的马车上下来,他到前头来,将一口箱子抱在怀中。 白薇站定,一抬头,正巧对上从马车上下来的白玉烟,她站在温琰身侧,望过来的视线充满挑衅。 ------题外话------ 晚上见,么么~ 第七十九章 比试 白玉烟冷冷地看向白薇,目光挑衅中裹挟着仇恨。 如果不是白薇,她有大好的人生,光明的前途。 而今成了一个后宅妇人,一个人人可作践的贱妾! 在温家的这一段时间,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未这般屈辱过! 她的怨憎毫无收敛,一旁的温琰感受到,他顺着白玉烟的视线,望向白薇。 “她是你的堂姐?力压你锋芒,一举夺魁的白薇?”温琰阴郁地眸子,触及白薇身侧的沈遇,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倒是有些意思。” 白玉烟抬进温家,就被安置在偏僻的院落里,温琰一次都不曾在她房中留宿,将她当做透明人。 眼下温琰对白薇来了兴致,她心中又嫉妒又愤怒,分明她不比白薇差,可一个个将她无视彻底。 尖利的指甲紧紧掐进掌心,刺痛让她神志清明,低声说道:“正是她。” “你说能预知未来,你可知白薇身侧的那一位,他的命运如何?”温琰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向沈遇,“他将来如何?” 白玉烟眼皮子一跳,呐呐无言。 “算不出来?” 温琰的气息靠近,白玉烟那一种窒息感翻涌而来,她张开嘴喘息。他阴冷地嗓音响起,“也是,你没有梦见,怎么能够预知他的事情?” 白玉烟看着温琰露出的白牙,仿若毒蛇闪烁寒光的尖利毒牙,令她不寒而栗。 “我……我知道。”白玉烟拼命压下心里的恐惧,颤声道:“他……他的身份显贵,是……是威……” “温少主,您来了,快请进!”管事看见温琰,毕恭毕敬的邀请他入内。 温琰对他的打断感到很不满,瞥一眼白玉烟,却是不再问。 心中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温家一行人入内,在赛场位置上坐下,温琰对身侧的白玉烟随口一问,“你说,今日谁会赢?” 除了白薇,更是温家与姜家的角逐。 白玉烟心头一紧,她当年并未关注这些事,只知道白薇夺魁,温姜两家是什么作品,她压根不清楚。 她的双手紧紧交握,拧成麻花,牵强的笑道:“您夺魁。” 温琰拊掌大笑,阴气沉沉的面容,云开雾散,宛如清风霁月,风华灼灼。 白玉烟呆了。 他冰冷的手掌抚向她的脸庞,滑向她的脖子,微微收紧力道。 白玉烟难受的蹙眉,那一丝恐惧像藤蔓一般,将她紧紧缠绕住,呼吸窒闷。 “温……” “我平生最厌恶人骗我。”温琰无头无尾的丢下这一句话,收回自己的手,拿着锦帕擦拭手指。 只不过他话中的冷意与杀气,令白玉烟打一个冷战。 温知意与温如宁坐在他们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看见这一幕。 温如宁不喜欢白玉烟,在温家没有少刁难白玉烟,瞧见她被温琰掐住脖子威胁,心里别提多高兴。 二哥就是一个变态,喜怒无常,白玉烟不得他喜欢,早晚会被他拧断脖子。 温知意瞧见温如宁眼中的兴奋,微微抿着唇角,压低声音道:“在外面,注意体面,别失了温家的脸面。她再不得人喜欢,也是温家的人。” 温如宁听着姐姐警告的话,撇了撇嘴,“知道了,这话你得说给她听。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安份的主!” “她是二哥的妾室,要管也轮不到我们去说教。”温知意忧心忡忡,温如宁被娇宠坏了,任性刁蛮,就怕这次跟过来参加大会,会惹事生非。“你做事之前,记住自己的身份。” 温如宁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知道了,你烦不烦呐!”甩开温知意的手,离开比赛会场。 对温知意的话,她很不以为意,自己是温家嫡亲的二小姐,谁敢不长眼的招惹她啊? 白玉烟心里畏惧温琰,坐在他身边,便觉得有压迫感。 听见姐妹俩的谈话,白玉烟收紧手指头,她低声对温琰说出去一趟。没有得到回应,她轻轻咬着唇瓣,沉默片刻折身离开。 她走出会场,站在门口,搜寻白薇的身影。 白薇与沈遇并没有在外面排队等入场,他们被段罗春领去会场后院,用作休息的厢房。 吴知府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件玉器在端详,瞧见段罗春等人进来,他将玉器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他抚摸着山羊须,瞧着白薇年轻朝气蓬勃的面容,不禁笑道:“你在选宝大会上的出彩表现,令我惊艳,对你今日的表现十分期待。” 白薇给吴知府行礼,他自称‘我’,并未自诩‘本官’,可见脾性温和,并未端着官架子,平易近人。 “吴大人,我尽自己所能,雕刻出在我的状态中最完美的作品。可哪一行都有高人,我在今日能否脱颖而出,并无多大的胜算。”白薇对自己的作品信心十足,可她的自信心之前被段罗春尽数击溃,因而不敢轻敌,骄傲自满。她有几成的胜算,还得在会场见识过众人的作品,约莫才有底。“温、姜两家的玉匠师,都是经过千锤百炼,他们能够长盛不衰,可见他们的实力。我们不能太过轻敌,我已经倾尽全力,至于结果如何,还得交给大家评判。” 她在段罗春的博古架上见过温、姜两家玉匠师制出来的作品,无可挑剔。 所以她决定剑走偏锋。 要么赢,要么一败涂地。 吴知府很开通,和善的说道:“你的年纪在这儿,就算没有赢,继续深造,假以时日必定光芒璀璨。”他当初为了升官,潜心钻研玉器,可真正进入这一行,他是真的喜欢,心性变得平和,“尽力而为!” 白薇懂他的意思,只要不输的太难看,什么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她来府城之后,压力倍增,如今见到吴知府之后,有了他这句话,白薇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我与段老已经老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未来的路还很长,不必计较眼下得失。”吴知府笑道:“我现在也看淡了,不能入京述职,在宝源府城也不错。” 白薇诧异地看向吴知府,话虽是这般说,可他的心愿还是回京。 她抱拳道:“今日一战,希望是众望所归!” 吴知府连说几个好,“好好表现!” 然后,让白薇下去,去会场转一转。 沈遇站在门口等白薇,见她出来,询问道:“如何?” 白薇微微仰着头看向他,淡薄的光芒洒在她的脸上,那一抹清丽的浅笑,平添几分柔和暖意。“吴大人让我尽力而为,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他能说出这一番话,很大的程度是因为师父的缘故。他若不想回京述职,便不会投入这般大的精力在里面。我尽自己所能,结果如何,全凭天意!” “玉器大比,技巧、作品占百分之五十,审判者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全靠眼缘,各府权贵投票,这几种综合评估,与选宝大会的规则不相同。我看过你的作品,胜算颇大。”沈遇低笑一声,“不能妄自菲薄。” 白薇闻言,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不少。想到沈遇很看好她,心里泛起一丝甜意。虽然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安慰她,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两个人并肩朝会场而去。 会场门口,与白玉烟狭路相逢。 杨明远坐在木墩上,瞧见夫妻俩过来,连忙将木箱子递给他们。 白玉烟目光痴痴的看向沈遇,爱与恨交织,在白薇望来的一瞬,她很好的敛去眼中的情绪,“白薇,看在你是我堂姐的情份上,我奉劝你一句,趁着比赛还未开始,你带着东西走人。” 白薇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来了,即便是输,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儿。” “你的雕工是炉火纯青,可你得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说姜家,就一个温家都是你比不上的。这一场比试,结果早已注定,你为何就想不通,还要飞蛾扑火?”白玉烟知道白薇的底牌,她必输无疑。心知白薇不会退赛,故意恶心她,“你赢了我又如何?在选宝大会抢去的光环,你又能维持多久?不是你的东西终究不会是你的,早晚你要偿还!既然你一意孤行,就别怪我做妹妹的没有提醒你。爬的高了,当心掉下来……摔死了。” “你还是好好顾着自己吧。”白薇冷笑道:“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白玉烟脸色巨变,她看见温如宁拿着两串糖葫芦走来,眼睫一颤,泪水滑落。 “姐姐,我是嫁给人做妾,比不得正妻。温家在安南府城,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你何必冷嘲热讽的羞辱我?”白玉烟慌手慌脚抹去脸颊的泪水,哽咽道:“我虽然是给人做小,温家并没有亏待过我,派了两个丫鬟伺候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以为温家虐待我!” 白薇愣住了,不知道她这没头没尾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如宁听见白玉烟的话,看一眼穿着锦缎的白玉烟,又看向穿着普通细绵的白薇,满面怒火。讥诮道:“温家每年施粥行善,救济多少难民,还会亏待温家的贱妾?用得着你这穷酸货在这酸言酸语的埋汰?” 温如宁以是温家的人而自傲,如何能容忍旁人打温家的脸? 白玉烟深知这一点,她故意挑拨,让温如宁对上白薇。 可那一句贱妾,犹如一个火辣辣的巴掌,重重搧打在她的脸上。 白薇哪会不知道白玉烟打什么主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身就走。 温如宁见她被一个贱民给无视了,怒火冲天,板着脸怒斥白玉烟,话却是故意说给白薇听。“白玉烟,你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妾,别将自个太当一回事,摆着太大的谱儿,让人误会你是我二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穷亲戚,你趁早断了,别一个两个巴望着像吸血虫似的,上温家打秋风!” 一口摆正身份,一句一个妾,温如宁的话,像钢针一般扎进白玉烟的心口,她脸颊扭曲了一瞬。 白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颇为同情的睨白玉烟一眼。 白玉烟被白薇的眼神刺激,气得浑身发抖。 “你还敢瞪我!你等着,我告诉我二哥,让他收拾你!”温如宁看着白玉烟怨憎的眼神,顿时气炸了,提着裙子跑进会场,去找温琰告状。 白玉烟吓得心口一跳,哪里顾得上白薇,当即追上去。 白薇看到这一出好戏,心情舒畅许多。 她目光四处搜寻,看见沈遇手里拿着油包纸过来,眉眼一弯,“你去马车上拿点心了?我之前太紧张,肚子有些饿了。”白薇迫不及待打开油包纸,一手拿一块点心,三五两下吃下肚,沈遇将竹筒递给她,白薇喝两口水,含糊不清道:“快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沈遇拎着竹筒,跟在她身后,在册子上签下名字,领一块号码木牌,进入会场内。 白薇将她的作品交给侍从,随后寻找他们的位置。 说来也巧,就在温琰旁边。 白薇与沈遇走过去,听见温如宁喋喋不休,添油加醋给白玉烟上眼药,“二哥,你好好管管你的妾室,她在人前丢尽咱们温家的脸,我说她两句,不服气的瞪我!等回去之后,你让她跪在祠堂反省反省。” 白玉烟紧紧咬着唇瓣,口腔中有血腥味在蔓延。 “一文钱不花抬进来的贱妾,都比不得咱们府上的丫头,她不知道规矩,咱们就找牙婆子将她发卖了!”温如宁看白玉烟一百个顺眼,尤其她家的穷亲戚,还想赖上温家骗吃骗喝! 温琰面无表情,阴气沉沉地瞥她一眼。 温如宁立马噤声。 她气闷地转过头,就看见白薇与沈遇走过来,她眉头一挑,“是你!你还敢追进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里是你们来的地方吗?” “温如宁!”温知意呵斥一声。 “姐,他们两个就是白玉烟的穷亲戚,他们肯定不要脸的说是温家的亲戚才进来!这会场的护卫是干什么吃的?怎得什么人都往里面放?”温如宁站起身,就要找人将白薇给赶出去! “住口!”温知意冷着脸,一把将温如宁拽住往凳子上一摁,“你给我老实坐着!” “姐——” “这里是什么地方,用你来声名?温家在安南府城虽然有名望,可在这里并不管用!你真当随便什么人,报温家的名头就能进来?那岂不是会乱套?!”温知意愠怒。 温如宁气噎,不服气的瞪着白薇。 “这位姑娘与公子,家妹顽劣,不知礼数,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温知意站在白薇面前,福身行一礼致歉。 白薇望着温知意,她穿着雨过天青色软烟罗齐胸对襟长裙,一头青丝黑亮如漆,削肩细腰,两弯柳叶眉,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此刻饱含歉意,却是不卑不亢,不失风范气度。 “温小姐客气了!”白薇虚扶一把,算是将这件事揭过去。 温知意微微颔首,重新落座。 温如宁重重哼一声,不满长姐给白薇道歉。 温知意淡淡睨她一眼,温如宁娇娇软软的偎在她手臂上,小声讨好。 一旁的温琰将这闹剧看进眼中,对白薇的兴趣愈发浓厚。 白薇觉察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一眼,收回视线,低声与沈遇说话,“快要开始了,我心里有一点紧张。” 一路进来,她看见摆在多宝阁木架上的玉器,越看心跳越快。 他们的位置在第三排,后面还有四排,几乎都是温家与姜家的玉匠师。 只有靠左手边有五六个位置,方才是他们宝源府城的玉匠师。 温、姜两家合起来的人数,几乎是以一挑十。 沈遇看着她双手交握住,骨节泛白,心知她很紧张。 吴知府与段罗春宽慰白薇,胜负心别太重,可他却知道白薇肩上扛着多大的压力。 这一战若是输了,只怕她之前所积累的人脉与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他迟疑片刻,将宽厚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白薇望着眼前的手掌,心中微微一动,将自己一只手放在上面。 沈遇将她的手掌包裹,垂在身侧,两人紧挨在一起的手臂,遮掩住这一幕小动作。 白薇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力量,心里莫名的踏实许多。 “我们的作品相对靠后,我们可以做下对比,你心中稍微有底。”沈遇偏头,在她耳边低语,“不用怕,就算输了,我与你一同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吗? 是啊,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白薇心中豁然,抿唇一笑,回握住他的手掌。 受邀的贵宾坐在前面两排,每个人手里有三张票数,可以投给不同的作品,也可以投在一部作品上,一共有两百张票。 鉴玉人有五个,安南府城与宝源府城各两个,还有一个来自京城。 他们手中一个人有十张票。 很快时辰到了,众人已经到齐。 会长年逾四十,穿着灰青色长衫,手里握着一柄玉扇,气质儒雅,风度翩翩。 他站在四方台上,前面有一张长案,用来摆放玉器。 “今日是三年一度玉器大比,诸君齐聚一方,共赏玉器之美。”会长拿着木槌,望向众人,“每一件玉器其内蕴含的文化博大精深,展现出玉匠的智慧与巧思,不知今日魁首花落谁家,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木槌一敲,序幕拉开,会长侧身站在一旁。 侍从端着托盘出现,玉器上盖着一块红绸布,他腾出一只手拉开,一件玉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薇认出是一块青花玉,黑白两色相间,这种青花玉的玉质十分细腻,脂感很好,握在手中尤为有感觉。而这块参赛玉石,黑白分明是上品青花玉,白色的部分如宣纸,黑色如墨。 “这件作品名《泰山落羽》,白色玉石部分,雕琢出两片羽毛,线条柔和飘逸,雕工细致。两只小蚂蚁圆润活泼,在墨玉背景的映衬下,晶莹剔透。”会长亲自为作品做讲解,他带着手套,拿着玉器展示在众人面前,“这件作品十分有创意,俏色高超,切割取料得好,柔软飘逸的羽毛嵌在‘泰山’顶端,仿佛随风飘零而落,这攀附在山石上的蚂蚁,赋予了灵魂,让这件作品充满灵气。” 侍从将作品端到鉴玉人面前,一一鉴赏之后,雕工创意虽好,可线条层次感欠佳。 白薇离的不算远,却隐约看出一点问题。这件作品构图不够细腻、丰满、因而缺少层次感,便失去了神韵。 她不由得看向温琰,温琰感知十分敏锐,觉察到白薇的视线,他侧头望来,竟是朝她勾唇一笑,对这件作品的失败浑不在意。 白薇愣住了,醒过神来,再次看向展台。她心无旁骛,认真去鉴赏每一件作品,沉入心思进去,时间倒是过得很快,转眼间,离她的作品还有五件。 这时,一名侍从端着玉器出来,白薇目测高度与形态,瞳孔微微一缩。 第八十章 剽窃,打脸! 侍从双手端着托盘出来,将托盘放在长案上。 会长看一眼名称,笑道:“这是出自温家的玉匠师,雕刻的富贵吉祥薄胎玉壶。在座的都十分热爱玉器,对它们具有一定的了解必定知道薄胎,这种技艺在治玉之中,最高超的技艺,可用鬼斧神工来形容,让人叹为观止。曾有一首诗句描述:‘薄遏片刻铢,轻于举鸿毛,在手疑无物,定睛知有形。’可见它的难度。能够雕刻出薄胎玉器的人,屈指可数。而今……温家制出薄胎玉壶,让我们一睹它的风采!” 他亲自将红绸揭开,青绿色的玉壶呈递在众人面前。 “玉壶厚薄均匀,花纹精美、繁复,线条流畅。晶莹通透,精美秀丽。它以缠枝莲纹为主图案,寓意生生不息,万代绵长。”会长将玉壶送呈至鉴玉人的桌前。“若用烛光照耀,可从内壁看出外面的纹路,是目前为止,最佳的作品。” 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倾身去看。 随即,低声细语,一同讨论薄胎玉壶。这是迄今为止,他们见过雕刻最薄,最精细的玉壶。 一时间,众人沸腾了。 白薇紧紧收拢手指,脸色沉下来。 选宝大会,她原来是要雕刻荷塘童趣,最后因为玉料切割问题,换成玉蝎。 而今她因为不敢轻敌,所以剑走偏锋,选择薄胎工艺,然而又是在她前面,出现一个薄胎玉壶。 玉料、图案、名称都是相同的! 沈遇目光暗沉,他盯着玉壶,担忧地看向白薇。 白薇怕沈遇担心,嘴角扯出一抹笑,“撞上图案了,那就与撞衫相同,谁丑谁尴尬。” “他的在前面,你的在后面,两个人一样,若是不够出彩令人惊艳。即便你的雕工胜出他些许,同样会被他给击败。你输了,会被人说剽窃图稿。”沈遇不得不担心,若只是单纯的输了,坦荡无畏。 若是坐实了,将会臭名远扬。 白薇手指一紧,面不改色:“我也想知道,这是意外,还是剽窃!” 沈遇松开白薇的手,拿着一旁的小包袱,拿出一块关东糖给她。 白薇愣住了,不解的看向他。 “心情不好紧张时,吃一块糖,能够缓解。”沈遇原是准备等比赛结束给白薇。 白薇张开嘴。 沈遇无奈地叹息,看一眼众人,注意力全在台上,欣赏玉壶,他快而轻的将糖塞在白薇口中。 白薇含住一小块关东糖,并未去咀嚼,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 似乎如沈遇说的那般,心情轻快些许。 她的目光重新放在台上,鉴玉人给了很高的评价,可见所有的作品出来之后,若是没有更出众的,只怕这件玉壶的得票是最高的。 白薇不禁看向温琰,白玉烟侧头望来,嘴角微微一弯,仿佛在说:你输了。 下一件作品是姜家的,采用一帧敦煌壁画,雕刻反弹琵琶的玉器。赤足少女,舞姿曼妙,弹奏轻歌。 最妙的是挑选的玉料是种老、水足的翡翠,冰底有几分朦胧几分清晰,如一瀑淡淡清水。恰恰与情景交融,相得益彰。 白薇从入场到现在,已经鉴赏几十件作品,参差不齐,但温姜两家的作品无论是雕工还是选料,都十分纯熟精湛。 很快,将要到她的作品,白薇靠在椅背上,她捏着眼角,缓解视觉疲劳。 这个时候,两名侍从,抬来一件玉器,搁在木桌上。 白薇粗略一瞥,就看见会长将红绸抽下来,一尊玉山子骤然出现在人前。 “这是出自温家的玉匠师,雕刻的玉山子。雕刻白云、流水、苍松翠竹、古道夕阳等景物,从取景、布局,到层次排列都表现和渗透着绘画的章法,形成高低错落、深浅对比的特殊效果,韵味极强。山石表面以长条棱边,似披麻皴,山石边沿、人物衣褶以及树木轮廓都雕琢得棱角锋锐,可见玉匠师的功底,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地步。”会长笑道:“温家果真卧虎藏龙,今年玉器大比,极大可能是温家夺魁。” 鉴玉人看着无论是布局或者是细节,都无可挑剔,雕工十分精湛,与方才的薄胎玉壶不相上下。 他们不禁看向温琰,心思各异。 白薇眼底的冷意冰冷骇人,目光如刃射向白玉烟。 玉山子是白娇窃取给白玉烟,白玉烟给温琰实属常情,可她有一个念头从心底无法抑制的滋长,富贵吉祥薄胎玉壶同样是她搞的鬼! 白玉烟对上白薇冰冷的目光,唇边绽出一抹灿笑。 无论是薄胎,亦或是玉山子,她都将白薇的路堵死了! 而比赛进行到目前来看,魁首势必花落温家。 “接下来,是出自宝源府城玉匠师之手,这位玉匠师在选宝大会崭露头角,是这个行业里的新秀,不知她今日的作品,能否如选宝大会般,令人震撼,一鸣惊人!”会长站在一旁,看着侍从将托盘放在长案上,从外形可见是玉壶,他不禁看向白薇的位置,见白薇神色淡然,皱眉睨向名称,脸上的笑意淡去。 众人敏锐的觉察到氛围不对劲。 会长低声念出名字,如平地惊雷,炸得会场惊澜四起。 “富贵吉祥薄胎玉壶!” 会长揭开红绸,碧绿的玉壶展露在众人面前。 一束光线投射在玉器上,华光流转,亮似琉璃,洁透高雅,外壁上的花草图纹,柔美流畅,巧夺天工。 会长原以为是白薇剽窃温家的作品,可当看见作品的原貌,只觉得眼前一亮,十分惊艳。 他将玉壶拿在手中端详,从内壁清晰可见外壁浮雕的花纹,轻、薄、飘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妙!绝妙!这才堪称得上‘薄胎’二字,整件作品薄厚恰到好处,莹薄如纸,色泽均匀,透光性极好。行有神之韵,形化神之灵,将花草的灵动,秀美,细腻和飘逸全都融合在里面,独具匠心!”会长不禁提起与白薇相同的作品,“那一件作品同样出彩,与白薇的这一件相比,略输一筹。薄胎技艺,讲究薄如蝉翼,若是稍厚便会显得笨重,少了那一种轻盈美感。” 鉴玉人拿在手中,线条如云舒卷自如,似水转折不滞,柔和轻盈。那富贵二字,圆匀遒劲,外柔内韧。壶嘴和壶把仿若是粘粘在其上,任何死角都没有出现厚薄不均,导致色泽深浅不一的情况,增强了美感。 完美! 若说白薇这只玉壶是一张宣纸的厚度,那么温家的那件玉器,便是三张宣纸叠加在一起。 “这般技艺登峰造极,堪称鬼斧神工,极具灵性。”鉴玉人给了今晚最高的评价! 众人切切实实,感受到叹为观止! 白玉烟脸色大变,她知道白薇的雕工精湛,却没有想到这般惊世绝俗!与白薇前世名扬京城的技艺,不相上下! 她真的治玉只有两年吗? 白玉烟蓦地想起什么,她陡然看向身侧的温琰。 他并未动怒,反而发现一件趣事,眼中是浓厚的兴趣。 温琰看向白薇,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让他似有一些赞赏。 白薇看着白玉烟变了脸,扬了扬眉,不到最后,她不敢松懈。 就怕温姜两家有压轴的作品! 白玉烟看着白薇自得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小声的说一句,恰恰能够让温如宁听见,“这件玉器与温家一模一样,是白薇剽窃吗?” 温如宁心中也很吃惊,尤其是听见白薇的名字,这不是和讨厌鬼白玉烟一个姓名吗? 她瞧见白玉烟下意识的看向白薇,看到第二号讨厌鬼,温如宁当即就咋呼道:“白玉烟,是你剽窃咱们的图稿给白薇,让她赢咱们温家?”不等白玉烟回话,她站起身,拔高声线道:“这件玉器分明剽窃咱们温家的,就算她的技艺再高,也得从比赛中除名!你们这般夸赞她的作品,岂不是在助纣为虐,鼓动他人去剽窃别人的作品?这件事,你们不给出一个交代,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什么玉器大比?不如改名叫剽窃大比算了!” 温如宁的话,道出众人的心声。 会长看向白薇,“你有什么话解释?” 白薇从座位上站起来,背脊直挺,走向台前。 她并未急于解释,而是吩咐侍从去打一盆水过来。 侍从看向会长,得到准许后,匆匆去打水。 众人等着看白薇做什么幺蛾子,也不出声阻止。 侍从很快将一盆水搁在长案上,退下去。 白薇拿着她配玉壶的玉杯,托着掌心,看向众人,“薄胎玉器玲珑剔透,纹饰游丝蔓延,极具观赏性。大家只知道它薄如蝉翼,又可知它还有一个别称‘水上漂’。” 她手一松,玉杯落入盆中,飘荡在水面上,可见其轻盈、轻薄。 然后,她走过去,将温家的玉杯拿过来,放入水盆中,飘荡两下渐渐倾斜沉下去。 “谁的技艺高深,一目了然。我有这份雕工,何必去剽窃技不如人的作品?堕了自己的名声?”白薇并不举证,而是让在坐的去分辨,“据我所知,温家并不擅长雕刻薄胎。玉壶雕工十分精湛,可他却并未将薄胎的‘薄’而展现出来,说明他对薄胎的理解并未透彻。我心中有一个疑问,为何一个不擅长薄胎的玉匠师,去雕刻一件他并未钻研通透的技艺?是太过于自信轻敌了吗?温家能够在玉器界奠定牢不可摧的地位,对玉匠师要求极为严厉,谨小慎微为家规,又岂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白薇看见白玉烟准备起身,她又说道:“白玉烟,你能解答我的疑问吗?” 白玉烟被点名,脸色一白,惊得站起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薇道:“当初在选宝大会,我准备雕刻的是‘荷塘童趣’,因为玉料切割问题,我换了图稿,否则就会出现如今的情况!我在选宝大会上赢了你,你却指控我请人雕刻参赛作品。如今,你将我的图稿,偷给温家,是想要让他们赢我,给我扣上一顶剽窃的帽子,臭名昭著。可惜,你低估了我!以我眼下对薄胎的实力,即便雕刻其他的作品,同样能够脱颖而出,何必剽窃别人的图稿呢?打温家的脸吗?我没有这个癖好。” 白玉烟脸色难看道:“你的意思是温家自取其辱吗?” “你心中是如此认为吗?我姑且认为是不自量力!”白薇看向众人道:“每一块玉料雕刻成为一件瞩目的玉器,必须要有巧妙的构思,从而将最好的意蕴、最美的纹饰、最俏的姿态自然地赋予玉料之中,把亮泽、温润、典雅、优美的形体从坚硬的玉石之中解脱出来。然而,这一切都是建造在每个玉匠师擅长的领域,方才能够雕琢出精美绝伦的玉器。温家以玉器兴家,我相信他们不会犯这种错误。” 温如宁怒道:“我们温家,难道会剽窃你一个名不见正传的人的作品?我还想说白玉烟偷了我们温家的作品给你!你不过就是侥幸巧胜而已,在这儿大放厥词,将我们温家贬低的一无是处!你说是剽窃,那就拿出证据!” 白薇神色不变,目光清凉透澈,望向第四排的一个玉匠师,正是玉山子的创作者。 “请问您雕刻的这副玉山子,构思灵感来自何处?” 会长想让白薇莫要转移话题,似乎想起什么,他闭口不言,让这件事继续下去。 玉匠师一愣,他握紧双手,目光闪烁道:“这副图名为庆元九老,这是我与家人去寺庙祈福时,看见有人吟诗作画,寻欢作乐,得来的灵感。” “没有其他的寓意吗?为何取名庆元九老?” 玉匠师吱吱唔唔道:“取自庆元年号,又因九全十美之故,所以雕刻九位老者,因此叫庆元九老。” 白薇‘噗嗤’笑出声。 玉匠师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由看向温琰。 温琰垂着眼皮,神色莫测。 答错了!白玉烟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心里慌乱,甚至冒出一层虚汗。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白薇在笑什么。 白薇站在玉山子前,解释道:“这的确是庆元年间发生的事迹,九位致仕的老人,相约麓山欢聚尚齿之会,既醉且欢之际赋诗画画的情景,故此取名为庆元九老图。诸位若不信,大可细细观赏,这一尊玉山子雕刻的水榭、房舍、板桥、河堤、护栏、石凳是否与麓山如出一辙。” 若是不知画的出处,便会忽略这些细节。 玉匠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怕是温琰并未上心,他以为是随手构画的,却不知道是真实人物情景。 白玉烟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这副画,居然……居然是存在的! 白薇拿不出玉壶剽窃的证据,可在白薇点出庆元九老图是剽窃之物时,已经不需要了! 温如宁瞪大眼珠子,她再无脑,也意识到温家的玉匠师,真的剽窃白薇的作品了! “白玉烟,你还不肯承认吗?这副庆元九老图,是我原先打算用来雕刻玉山子参赛,与薄胎相比,我更擅长玉山子。可这副画作失窃,以防万一,我重新构图治玉,却还是栽在你的手里!好在温家玉匠师并不擅长薄胎,我今日若是输了,不仅名声扫地,只怕在玉器圈子里,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白薇语气平和,并不高亢,却字字如刀扎刺进白玉烟的心口。 众人扎心了,只想给白薇跪下! 她不擅长薄胎,却雕刻出如此美轮美奂的作品,若是擅长呢?又该是怎样的惊天地,泣鬼神呢? “我……我……”白玉烟想要否认,慵懒靠在椅背里的温琰,忽而坐直身体,吓得她浑身一颤,哆嗦着说不出话。 “温家技不如人!”温琰一句话,认输。 同样,也在承认,存在剽窃。 他这般耿直,让众人大跌眼镜。 按照以往这位主的作风,即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只要不认账,你且如何? 离开这场所,只怕小命都会不保! 可白薇如此打温家的脸,明朝暗讽,他竟然认了! 突变的画风,引起众人极度的不适。看向白薇的眼神也变了,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白薇也很意外,不过温琰干脆利落的承认剽窃,让她省心不少。 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温琰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一直黏在白薇身上。 白薇心里很不舒适,她朝沈遇那边靠。 沈遇托扶着她站起身,两人换一个位置,目光凛然射向温琰,暗含警告! 温琰殷红的唇瓣上翘,笑得意味深长。 收回的视线,扫过白玉烟时,骤然冷凝。 白玉烟呼吸都屏住了,战战兢兢道:“少……少主,还不到最后,输赢未定!” 温琰一只手支着下颔,一只冰凉的手抚向白玉烟的纤细的脖颈,“这般漂亮的脖子拧断了,本少主不太忍心。你让温家声名扫地,不若……用玉石熔化之后,浇注在你身上,做一尊玉人吧。” 白玉烟吓得魂飞魄散,如果不是在众人面前,她几乎忍不住跪在地上求饶。 她张了张口,温琰已经偏过头,看向展台。 之后虽然还有出众的作品,可有白薇的珠玉在前,其他的再难入眼。 入选的十件作品,进入投票环节。 白玉烟屏住了呼吸,将希望寄托在投票上,并且许多权贵,与温家、姜家交好。而姜家与温家联姻,两家的作品胜不了白薇的,在个人利益前,维护安南府城的利益更为重要,他们一定会让那些权贵,将票投在一件玉器上。 白薇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紧张的抓住沈遇的手,看着众人排队上前投票。 第八十一章 夺魁(一更) 投票结果出来。 毫无悬念,白薇的票数最高,一共六十五票。温家的玉山子,则是六十三票。姜家的反弹琵琶,二十多票。 这是前三的作品! 五位鉴玉人手中各有十张票。 白薇手心冒出一层薄汗,安南府城与宝源府城,各持二十张票,而来自京城的那位鉴玉人,尤为重要。 决定最后的成败! 沈遇觉察到白薇的紧张,握住她的手,身体朝她那边倾斜。 白薇紧紧握着沈遇的手,身形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紧张的屏住呼吸。 白玉烟同样的紧张,她深呼吸几次,双手手指紧紧绞拧,心跳加快,看着两方票数几乎持平,最关键的一票握在京城来的鉴玉人手中。 场上的气氛,陡然紧张。 会长笑道:“高老手中的票数,决定成败。”他环顾一圈众人,“在场的诸君都十分紧张啊,对于这次的比赛,魁首究竟花落谁家,十分期待啊!” 全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高老身上。 高老抚须笑道:“这一次的作品,出乎意外,让我惊艳!很惊艳!温家与姜家的作品,我时常接触,功底深厚,不负玉石之都的名望。可这次薄胎玉壶,让我眼前一亮,无论是线条,造型或者是雕工,都登峰造极。当时这件作品揭露出来,我以为这是拥有十几二十年功底的玉匠师,后来见了方才知道是一个碧玉年华的小姑娘,在这一方面十分有天赋。就是在宫廷御用玉匠师,也难寻出几个在薄胎有这般造诣的人。” 他这话一出,基本已经奠定了输赢。 果然,下一刻,高老举牌道:“这票我投给白薇。” 会场静默,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一群人朝着白薇冲过来。 白薇懵了。 沈遇骤然起身,拉着白薇带入怀中,身姿矫健,避开蜂拥而来的人潮,站在展台上。 沈遇松开手,白薇才回过神来,看着乌泱泱的人,全都聚集在观看席间,有人倒在地上,被踩踏得大叫,不禁瑟缩一下。 这一些人,全都是宝源府城的人。 其中,混杂着安南府城的人。 白薇目光一沉,宝源府城的人如此激动,实属常情。可她获胜与安南府城的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混在人群里,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沈遇同样下颔收紧,面容冷峻,目光锐利的扫视混乱的观众席,冷声对会长道:“你们会场的护卫呢?人群发生踩踏,造成伤亡,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会长安排护卫去维持秩序,看着沈遇眼中燃烧的火光,就知道他为何这般愤怒。 “这次是我们的安全措施不到位,等混乱平息之后,必定郑重向白姑娘致歉。”白薇能看出的端倪,会长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不禁捏一把冷汗。 如果不是沈遇反应敏捷,将白薇带离包围圈,只怕会受到伤害。 她是振兴宝源府城‘玉石之都’的贵人,只怕十分得吴知府看重,若是在这一场混乱中,伤到手不能再治玉,对宝源府城而言是重大的损失。 他无法交差! “你快去维护秩序,尽快平息,免得将伤害范围增大。”白薇看向观众席,依旧混乱不堪,护卫压根没有多大的用处,她推沈遇一把,“你去帮忙。” 沈遇深深看她一眼,上前去帮忙,平息之后,观众席一片狼藉。 受伤的人被护卫抬走,急召郎中救治。 温琰与温知意、温如宁被温家护卫包围,方才没有受到惊吓。 白玉烟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密密匝匝的冷汗,半天没有动弹。 温如宁看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恼怒道:“喂,你快起来!像什么话?丢咱们温家的脸吗?” 白玉烟深深吸一口气,指着自己的脚,“我……我的腿伤了。”害怕温如宁刻薄的说她装模作样,掀开裙摆,露出鲜血淋漓的小腿。 这是挤压中,有人跌倒在她脚边,匕首将她的脚给刺伤了。 这人身上带着利器过来,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白玉烟遭了无妄之灾,她对白薇恨之入骨! 这个贱人赢了比赛,温琰不会饶了她。 可在这之前,她替白薇挨一刀,气得吐血! 温如宁捂着眼睛,不敢去看白玉烟的腿。 温知意从容不迫,指使护卫去请郎中给白玉烟包扎。 “二哥,我们回去吗?”温如意看向展台,心中很吃惊,白薇的治玉技艺这般高超。“这件事是姜家做的?” 玉器行业中,安南府城力压宝源府城。 如今白薇代表宝源府城赢了比赛,代表着没落的宝源府城,走出辉煌的一步。 温姜两家,又如何会坐视不管? 白薇侵占了利益,不可能拉拢,那便只能毁之! 温琰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白薇身上,在她敏锐望来的一瞬,殷红的唇瓣绽出一抹邪肆的笑。双手拢在身后,抬脚往会场外走去。 温知意看着她二哥的眼神,再度望向白薇,眼中略有些担忧。 她低垂着头,慢温琰几步,交代婢女道:“你告诉白小姐一声,这段时间,若是出门在外,身边不可离人。” 婢女应声,朝白薇走去。 温如宁噘着嘴,不满道:“姐姐,你帮那个穷酸做什么?她根本不会领你的情!你不记得了?方才是她咄咄逼人,让咱们温家的名声扫地!” 握紧拳头,她这辈子从未这般丢过脸。 白薇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屠刀,扎进她的心口,最后摆出的证据,更是狠狠打她一巴掌! 温如宁在外,向来被人恭顺谄媚吹捧,哪里吃过这等暗亏?心里狠狠记了白薇一笔! 对她今次能够夺魁,并不以为意,肯定是白玉烟这吃里扒外的贱东西,联合白薇坑害温家! “让她耍耍威风,二哥不会放过她的!”温如宁朝那些吹捧白薇的人,翻一个大白眼,“不就是得第一?有什么了不起?!” 温知意听了温如宁的话,心里叹息一声,说再多温如宁都不进去,她这种性子,早晚得吃大亏! “她才十七岁,能脱颖而出,可见她是有真本事。你不能因为她出身低微,就将她看低了!”温知意叹息道:“若人人如你这般因为出身,将人分做三六九等,比不上咱们的家世,便不将人放进眼底,温家也不会有如今这般显赫!宁儿,温家富甲一方,虽有名望,却并非只手遮天。你这般性情狂妄不知收敛,终会尝到苦果。” 温如宁眉头狠狠一拧,温知意见她不快,低声道:“我只是告诫你一句,英雄不问出处,有真才实学的人,同样如此。温家往上数几代,先祖也是泥腿子出身,并非生来煊赫。”说罢,不等温如宁说什么,她跟在温琰身后离开。 温如宁撇了撇嘴,将温知意的话当做耳旁风。 白薇当众堕了她的脸面,她不会就这样算了! 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白玉烟,眼中充满了恶意,呵斥一旁准备清理伤口的郎中,“你们住手!她是我二哥的东西,他的东西不喜欢被人染指!你们碰了她的腿,她不洁,是想害她被我二哥浸猪笼吗?” 这一刀扎的深,鲜血染红裙摆,白玉烟整条小腿都痛得麻痹了。 郎中闻言,提着药箱退散,哪里敢给白玉烟治伤? 听见温如宁的话,气得浑身哆嗦,“我的伤口不处理,我这条腿好不了!” “管我什么事?烂的又不是我的脚。”温如宁蹲在白玉烟的身边,“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故意当着我的面,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我对白薇不满。等场上出现相同作品的时候,我看白薇不顺眼,会囔囔她剽窃,让你们名正言顺的打温家的脸,给白薇洗清楚嫌疑!你真的是好手段,把我当枪使,我告诉你,还没人敢利用我!你吃里扒外,让我家的玉匠师输给一个丫头片子,我不会让你好过!” 白玉烟急得脸色涨红,她是把温如宁当枪使对付白薇啊!哪里是利用温如宁,帮白薇? 可这话万万不能说! “啊——”白玉烟痛叫一声。 温如宁的脚在她伤口上狠狠一碾,威胁白玉烟,“你明天把白薇骗到满庭芳,否则你等着我在你肚子里放一个野种,让我娘下令乱棍打死你!” 白玉烟手指一紧,眼睫颤动,遮住眼底的阴鸷。 颤颤巍巍,伏低做小道:“我……我知道了。” 温如宁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姜家的人没有想到,白薇真的会赢了这一场比赛。 看着闹剧平息,白薇毫发无损的站在展台上,为首的中年男子,甩袖离开。 白薇对敌视的目光很敏感,觉察到来自姜家那一边的恶意。 她叹一口气,早就预料到这一种境地。 会长将事情全都安排好,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再三赔礼道:“白姑娘,今日之事是我疏忽,才导致你差一点受伤,我难辞其咎。你将这枚印章收下,他日有事需要相助,大可来寻我。” 白薇还未开口,一旁的沈遇道:“收下。” “谢谢会长,这是意外,你不必歉疚,今后小心一些便是。”白薇遵从沈遇的话,将印章收下来。 会长将一尊羊脂玉雕刻的白玉兰呈递给白薇,这是玉器大比属于魁首的荣耀。 白薇双手捧在掌心,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彻底有了归属感。 段罗春与高老寒暄着朝白薇走过来,“今日夺魁的是我的徒弟,前三十年,后三十年,都难以有人超越。说出来怕你不信,她入行方才两年!” 高老羡慕不已,“若是知道这地方卧虎藏龙,我随你一起来,不会错失了机缘。” “你可错了,这丫头看重我的薄胎技艺,你就算来了,她也不会认你做师傅,你就是再找一个,也比不上我的徒弟!”段罗春很享受高老的羡慕,炫耀白薇,又顺带把自个给夸了。 高老呵呵补刀:“她的刀法与你的不同,薄胎不是师承你吧!” 段罗春瞬间哑火了,干瞪着他。 高老笑容和蔼,“白姑娘,改日能否切磋一番?” “她没有时间,抽不开身!”段罗春将高老给拽走,就怕他抢走自己的徒弟! 高老扬声道:“我住在吴知府府中,你可以来拜访我!” 段罗春几乎要暴走,“你说你咋这般招人厌?莫怪皇上赶你出京城,让你好好反省!” 高老笑而不语,似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白薇看着要炸毛的段罗春,不禁失笑,这小老头真沉不住气。 “高老可结交。”沈遇低声道。 白薇一愣。 “他是太子太傅的兄长。” 白薇目光一变,她惊诧的问沈遇,“你怎么知道?” ------题外话------ 小绫子再写个二更,亲们早上看,么么~ 第八十二章 京中来信,赴约(二更) 问完这话,白薇抿紧唇角。 沈遇不大爱说关于他的事情,而他来自京城,知道高老的身份,可见他并非普通人。 “我……”白薇想转移话题,沈遇低声道:“我外祖一家在京城,我见过高老。他出身名门,爱好玉石,与段老是挚友。” 白薇脚步一顿,惊诧的看向沈遇。 她呆呆愣愣的神情,懵懂透着傻气,失了平日的精明。沈遇冷硬的面容柔和下来,“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家庭状况如何,你应该知道。外祖父尚在,一位舅舅,一位姨母,膝下单薄,各自只有一子。我有一位妹妹名讳沈晚君,比你大四岁,已经嫁做人妇。” “哦。”白薇淡然的点头,嘴角却是克制不住的往上扬。 毕竟沈遇对他的身世极为避讳,上一次也只不过说有一个妹妹而已。 如今肯交代出家中背景,证明他有真正将她当做妻子看待! “走罢,莫让吴知府等急了。”沈遇抬脚往一旁的小门走去。 白薇紧跟在他身后。 方才一出小门,便瞧见吴知府的常随过来,恭敬的说道:“沈公子,白小姐,吴大人请您们二位过去一趟。” 白薇道:“有劳带路。” 常随领着两人去往厢房。 高老与段罗春也在。 沈遇这一次,同样站在门口等候,白薇进屋。 高老在会场时就注意到沈遇,想看不见都难,他跟在白薇身侧。 白薇进来时,高老搁下茶杯,踏出屋子,看着身姿笔挺如苍松的沈遇,指着一条小径,“与我走一走?”虽是询问的语气,他抬脚下石阶,笃定沈遇会跟在身后。 庭院深深,春意盎然,院墙边栽种着不知名的花卉,姹紫嫣红。 “你这一别六年,杳无音信,是要抛下亲人不顾了?”高老站在一株芭蕉树下,面容布满愁绪,“我离京时,你外祖父得知我来宝源府城,他知道你大致的踪迹,托我见到你,将这个交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贴身放置的信递给沈遇。 “你外祖父与我差不大的年纪,看着却比我老上十岁不止,为你们操碎心。我知你烦心威远侯府的事情,不能因为他们,你就舍下真正疼爱你的亲人。”高老与凌老自小交好,亲眼看着沈遇的母亲凌楚岚长大,沈遇小时候叫过他一声高爷爷,对待他如同自己的孙子,语气祥和,“白姑娘是你的妻子?倒是个好姑娘,可有在平安信中与你外祖父提起?” “我月初去信告诉他们,如今该知道了。” 高老问,“什么时候带她去见他们啊?” 沈遇默然。 “白姑娘在玉器大比夺魁,并且是用薄胎。皇上钟爱薄胎玉器,她声名远扬,必定会传到京城去。你即便不进京,她难道不会去?”高老抬手拍一拍沈遇的肩膀,“有的事情,不是你能避开的,终究需要面对。你舍得下凌老头,你就真的放心得下阿晚?” 这一句话,直击沈遇心口。 他并不放心沈晚君,这是他最亲密的亲人,母亲临终前,叮嘱他照顾好妹妹。 沈晚君嫁给她的挚爱,青梅竹马,他每年在她生辰时,托杨明远入京,赠给她一份生辰贺礼。每一回,杨明远都说妹婿对阿晚十分好,亲眼看见他们夫妻恩爱。 沈遇便放心了。 若当真过得好,高老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沈晚君。 “妹妹她……” 高老叹息一声,只说一句话,“阿晚的性情随你母亲,宁折不弯,太刚烈。” 沈遇心口一紧,冷峻的面容拢上寒霜。 高老见沈遇想起不愉快的往事,重重一叹,往回走。 沈遇手臂上青筋虬结,捏紧了信封。 —— 吴知府神情愉悦,白薇为他争光,让他扬眉吐气。 他对待白薇,格外的亲厚,“你的作品我留下来,托段老送去京城,献给皇上。你有什么想法呢?” 白薇瞪大眼睛,“给……给皇上?” 皇上是天下之主,权利的象征。 她对历史有浓厚的兴趣,生活在皇权时代背景下,她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情。 而眼下,那对她遥不可及的人物,突然因为一件作品拉近了。 “我那件作品还有瑕疵。”白薇心里紧张。 她当然希望皇上看重自己的作品,毕竟这世间没有哪一条大腿,比皇上的更粗壮! “近乎完美,很出乎我的意料。”段罗春很意外,白薇会铤而走险,雕刻薄胎玉器。 要想知道,十件中难得有一件成功。 时间这般紧迫,若是雕毁了,她就会没有参赛作品,意味着出局! 她不战而败,比她在玉器大比输了更可怕! 他这个师傅,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便宜师傅啊! 白薇却犹豫了,“若是不会打破我现在的生活,这件玉器随你们安排。若是有很大的变动,我不愿意送进宫。” 段罗春与吴知府面面相觑,爽朗大笑。 “丫头,你放心。温姜两家,每一年都会送玉器入宫,依然如以往一样,不必入京。”段罗春好笑道:“就算要瞒,也瞒不住。一个十七岁的丫头,风头盖过温姜两家,你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那好吧!”白薇点头应允,她向吴知府提出一个要求,“我想要一个场口。” “你不是有一个小场口?”吴知府皱眉,“你想要场口没有问题,只不过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问题。宝源府城的玉矿,落在温姜两家手中,我们要从他们手里拿回来,才能自由安排。” 说白了,玉矿有,却不是他们宝源府的,吴知府做不了主! 白薇叹息一声,赵老爷卖给她的小场口,出的玉料并不好,所以她借此机会,想要一个大的,出料好的场口。 “你若将宝源府城的玉器在三年内发展起来,这些玉矿全都交由你掌控。”吴知府许以利诱。 白薇还真的就上钩了! 即便没有利诱,她也会将生意坐起来。 何况,前头还有两座宝藏? “成交!”白薇提着毛笔刷刷写下两张字据,自己按下一个手印,递给吴知府,“大人,我们空口无凭,字据为证!” 吴知府看着小算盘打得贼精的白薇,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难道不显官威吗?这小丫头片子,可真会蹬鼻子上脸! 心里这般想,却利落的按手印,签名字。 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吴知府递给她一个匣子,让她退下。 白薇接过匣子,走出门外,遇见高老。 “丫头,人情好欠不好还,那一枚印章,你可得收好咯!”高老提醒白薇,将会长的那枚印章,妥善收藏起来,将来可有大用处! “好!”白薇又问,“您知道沈遇在哪儿吗?” 高老指着一个方向,状似不经意的问,“阿遇的外祖父,与我是故交。他还有几个月,七十大寿,你们会进京庆贺吗?” 白薇愣住了,她压根不知道! “七十岁,半截身子入土,最挂念的就是不在身边的亲人啊。”高老一边说,一边进屋,仿佛不是说给白薇听,是他由心发出的感叹。 白薇垂下眼睛,手指抚摸着匣子的表面,这件事她真的不好管。 她和沈遇是夫妻,感情一点一点在进展,可他们彼此并未融入对方的生活中。 沈遇只字不提,她突兀提起,不合适。 怀着心事,她去找沈遇。 他手里拿着一张信纸,靠在亭柱上,微微低垂着头。 白薇只看见他那弧线优美的轮廓,淡色的薄唇紧抿,带着几分凉薄。 “怎么了?” 沈遇在她靠近的时候,将信纸折叠,装入信封中,“高老带来了外祖父的信,他七十岁大寿,希望我们回京贺寿。” “他是你的亲人,又是大寿,我们当然得去庆贺。你不喜欢京城,我们到时候又回来。”白薇从沈遇的神情中得知,不单单这般简单,他还隐瞒了一些事。他不说,她便不问。将字据在沈遇眼前甩动,眉飞色舞道:“我给你说,我要干大事情的人,将宝源府城发展成玉器帝国,享誉西岳国。到时候,咱们外祖父接过来养老。” 只是想一想,热血沸腾! 她那个破场口,都要一万八千两银子! 养活温姜两家的玉矿,那得是什么样的天文数字? 沈遇静静地望着白薇,她眉眼生动的畅想未来,而在她未来的人生中,不止将他,连同他的亲人也安排在其中。这种微妙的感觉很不赖,令他心中滋生喜悦。 “好。” 白薇将吴知府给的匣子打开,她看着里面一叠银票,将木匣子给沈遇,“回去之后,我得找赵老爷,让他带我去参观参观场口。我得挑选一些玉料,将订单给雕刻好出货。” 沈遇建议道:“这一笔银子,你用来在村里建两个工棚,一个用作治玉,一个用作石雕。爹的手已经治好,他可以将石雕发展起来,村里都是石山,并不缺乏工艺石头。你发动村民一起,挑选一批能干的青年,跟着他学石雕。一批人去山上采石、运石。” 白薇一想,这个想法很绝妙,“还有一部分人,可以走销售,去拉订单。但凡拉到单子后,给予一定的抽成,这样他们才会尽心尽力!至于我治玉的工棚,也同样分工合作,成了规模化,产量就能够提升上来!” 沈遇赞扬一声,“你很聪敏,用不了三年,能使宝源府城的地位在玉器界达到一定的高度!” 白薇说干就干,当即准备回府,将工棚草稿图给画出来。 一出府,一个婢女上前道:“白小姐,我家大小姐让奴婢知会您一声,这几日出门,身边多带些手脚利落的人,身边别离了人。” “你家小姐是?” “温大小姐。”婢女说罢,福身告辞离开。 白薇不由想到在会场的混乱,难道是温知意知道有人要对付她?所以特地派人告诉她警醒防备? 她在府城不会留多久,等明日与白孟吃完饭,她就回去了。 “我从镖行雇几个人,留在你身边。”沈遇同样不放心。 白薇道:“不是有你这个现成的吗?” 沈遇哑然失笑,“我有事不在你身边,他们护着你,我心安。”他声音微沉道:“就这么说定了,如果再遇上之前在铺子里的事情,他们总归能派上用场。” 白薇不再拒绝。 她坐上马车,从车壁里掏出笔墨纸砚,将墨碇交给沈遇让他磨墨,她咬着竹管,对着空白的宣纸构思,建造什么样的工棚,面积多大,得多少个杂间等等问题。 白薇熬到半夜子时,沈遇催促下,方才躺在床上。 这一段时间太累,精神紧绷,睡眠质量并不好。 如今得偿所愿,白薇倒在床上睡得黑甜。 不知不觉间,滚到沈遇的怀里。 沈遇睁开眼睛,感受到身边的热源,他甚至在心里默数几个数,果然,不消片刻,白薇双手双脚紧紧缠绕住他。 他目光无奈,又暗含着纵容,调整一下姿势,侧躺着,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白薇惊醒过来时,双腿夹着被褥,侧趴在上面,沈遇已经不在床上。 她对自己的睡姿绝望了,遂自暴自弃。打着哈欠起床,穿衣洗漱后,用完早饭。 一张邀请帖送到白薇手中,白玉烟邀请她去满庭芳相聚,告诉她一个秘密,温家从哪里剽窃她的作品。 白薇手指摩挲着烫金的邀请帖,沉吟半晌,最终敌不过好奇心,想知道她的作品无人看过,却被人给剽窃,难道有人会未卜先知? 她将邀请帖往桌子上一放,动身去赴约! 第八十三章 未卜先知,赌约! 满庭芳是宝源府城休闲消遣的地方,有投壶、捶丸、马球、蹴鞠,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达官显贵,文人雅士都爱聚集在此。 白薇站在门口,‘满庭芳’几个描金大字,龙飞凤舞,古朴清幽。 她抬脚入内,小二迎上来,询问道:“您有约吗?” “有,白玉烟。”白薇报上名号。 小二去柜台前翻动预约的册子,一眼扫下来,并不见白玉烟的名字。 “客官,最近两日的我都看了,白小姐并未预约。我们满庭芳都需要提前一日预约,您是走错地儿了吗?”小二脸上并无异色,只是眼神却很隐晦的打量白薇。她的穿着,实在是不像能进这种地方的人。 而且来这里的都是老客户,即便有新客人,那也是由老客人带过来,认识的熟面孔。 白薇眼生,白玉烟的名讳也未听过。 “客官,您请回。”小二伸手,引着白薇出去。 白薇心里想过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结果。 毕竟白玉烟不会是这般无聊的人。 她抬脚就走。 “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白姑娘吗?昨天玉器大比赢了,今儿就敢上满庭芳。”一位身穿杏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藐视白薇,讥诮道:“吴知府给你多少银钱?来这儿开眼界,里头的东西你玩得转吗?” 众人哄堂大笑。 小二认出那是姜家大小姐。 “来这儿玩得花不少银子,你省着点儿,下回好托人买图稿,再一鸣惊人!”姜姗不由得讽刺。 这话暗嘲白薇不是有真本事,她买的图稿,徒有虚名! 白薇眉梢一挑,小二担心闹事,急忙小声在白薇耳边道:“这位是姜家大小姐,您还请回吧。”事情在满芳庭闹大,他们也不好交差。 白薇冷嗤一声,“照姜小姐的意思,我没有真凭实学,弄虚作假赢了你们。你们姜家是玉器界的泰斗,输给我一个名不见正传的小人物,岂不是更浪得虚名?” 姜姗脸色一变。 “若是我,恨不得捂死了,哪里会上蹿下跳的蹦出来丢份儿?”白薇毫不留情面。 姜姗脸色青白交错,胸口剧烈的起伏,白薇这是堕了他们姜家的脸面! “你……” “姜姐姐,你别生气,乡野人说话都不太中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卖我一个面子。”温如宁施施然从楼上下来,不见昨日对白薇的怨憎,她朝白薇走去,挽着她的手道:“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呀。你是白姨娘的亲戚,多少和温家沾亲带故,我带你在里面转一转。昨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毕竟我们温家的玉匠师,都有十几二十年的工艺,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出现那种事情,我怀疑你作弊情有可原。” 白薇抽出自己的手,扭头要走。 “白姨娘也在里面呢,她的腿受伤了,走动不方便,让我出来接你。”温如宁给婢女递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拉着白薇入内。 白薇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入后院,树木葱茏,百花烂漫,一股清流自山石缝隙中倾泻而下。穿过曲径向北行几步,平坦开阔,两边飞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隐于山坳树木之间,有袅袅琴音传来,伴随着嬉笑声。 白薇往前一步,就看见宽广的平地一角,几位少女右手各执杓棒准备击球,中间有一个小洞,身后两位婢女侍立,每人手中拿着备用的球棒。 她不由一愣,看着其中一位少女站在击球点,挥棒击球,‘咚’滚进小洞。 温如宁见白薇盯着一个方向出神,笑得一脸天真,“这是捶丸,你玩过吗?很好玩的,咱们过去玩一局?白姨娘估摸着就出来了!”不由分说,拉着白薇小跑过去。 在场的少女穿着打扮十分精致,出身不凡,陡然瞧见温如宁拉着白薇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新奇,就像一只野鸡落入凤凰窝。 “如宁,这是哪家小姐?之前不曾见过。”有人问一句。 姜姗讥诮道:“你是没有见过她,她的大名你一定听过。昨天玉器大比,夺得魁首的白薇。她的出身低微,好在有点名气儿,你们可得好好招待她。” 众人闻言,心中有了计较。 “你来试一试。”温如宁拿着球杆递给白薇,“很简单的,不会玩不要紧,多玩几次就会了。” 白薇看着手里的球杆,看着婢女将球捡回来放在击球点,她紧张的舔一下唇瓣,“就是把球打进洞就好了吗?” “是啊。”温如宁做一个示范。 白薇一挥杆,球擦过旗子滚进墙角。 众人掩嘴嘲笑。 白薇脸一红,将球杆往温如宁手中一推,“我不玩了……” “这有什么呀?我第一次玩,打了好几杆才进球,不信你再试两个球。打不进去,咱们再玩一玩别的。”温如宁将球杆又递给白薇。 白薇迟疑,温如宁直接将球杆塞她手里。 白薇看着球洞,好半晌,一出杆闭上眼睛,不敢看。 “你看!我就说你能行,球进洞了!”温如宁让人将球踢进洞,兴奋的说道:“我们来玩几局吧,白姑娘第一回来,咱们添一点彩头,算作热场!” 白薇张口要拒绝。 温如宁直接拿出一张地契,“这是我在宝源府城的一间铺子,作为彩头。” 她出个大彩头,其他人也不好落下乘,纷纷拿出铺子地契。 “你出什么呀?我们都是拿地契,你拿银子不合适哦!”温如宁笑得一脸纯净,“你不是有个石场吗?不如拿出来做彩头?” “我……”白薇眸光一闪,很心动。可自己的筹码太大,她们的太小,不划算! “哎呀!难得出来玩一次,你可不许扫兴啊!”温如宁瞧出白薇心动了,加大筹码,“我们出地契,你拿石场,确实不合适。不如我也拿一个石场添彩头,谁赢了归谁!” 白薇吞咽一口唾沫,“你……说的是真的?不许反悔?” “当然是一言为定!”温如宁将白薇往前一推,“别磨磨蹭蹭,开始吧!三局两胜!” 白薇举着球杆,眼见要挥下去,她扭头道:“温小姐,你不骗人?” “一个小小石场,我还是能做主的!怎么?你不相信?那我们立个字据!”温如宁让人立个字据,一式两份,利落的签字,扔给白薇,“这下好了吧?” 白薇扫一眼,笑弯眉眼,“还是温小姐爽快!” 温如宁在心里翻一个大白眼,十分瞧不上贪财的白薇,冷笑一声:我不爽快,怎么让你上钩,一无所有呢? 白薇似乎有了动力,她握杆挥去,球呈抛物线落入坑洞! 她激动的握拳,“我……我居然进球了!” 众人傻眼了,白薇这是……一个意外吧? 温如宁难以置信地看着球洞,脸色沉下来,不确定是白薇凑巧,还是她从一开始在藏拙! 不远处,站着两位男子。 “少主,这白薇是在扮猪吃虎?”那一竿子干脆利落,可不像是初次玩捶丸,常随道:“咱们要告诉二小姐吗?” 温琰双手拢在身后,饶有兴味的看着白薇装傻充楞,“不用,任何人做任何事,总得承担后果。” 常随心里腹诽:您之前可不是这般说,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得不折手段! 后果? 不存在的! 那边传来欢呼声,白薇又进一球! 温如宁如临大敌,她再笨也觉察到不对劲,白薇运气再好,也不能好成这样,连进两球! 她握紧了球棒,挥杆出去,球在洞前落地,跳开了洞口。 温如宁心浮气躁,因此失手错失一个球。 她阴着脸,退到一边,第三局。 如果白薇再进球,就赢了! 这一球失利,她还能扳回一局! 温如宁之前敢将场口做彩头,就是笃信白薇不可能会赢,如今白薇真的有可能会赢,她心里慌了,给婢女使一个眼色。 白薇当做没有看见温如宁的小动作,在婢女没有来得及动手,轻轻松松再次进球! 捶丸嘛,她是没有玩过,可这玩意和高尔夫球差不多。 不巧,她擅长高尔夫。 白薇连进三球,温如宁丢了一球,最后一局,她不必再打。 “温小姐,这场口……” “你作弊!你根本不是第一次玩,之前的赌注不作数!”温如宁厉声打断白薇的话! 白薇勾唇道:“温小姐,你之前可没有说过,只有第一次才能玩。何况,我是第一次玩。之前第一杆没有进球,那是手感不好,后面找到感觉了,我就进球了呀!”她顿了顿,目光探究,“还是说,温小姐见我不会玩,故意做局坑我?” 温如宁立即否认,“我……” “白小姐,我们温家诚信为本,怎么会做这种下作事?”温琰慢悠悠地走来,狭长的眼眸斜睨温如宁,“宁儿,你说是吗?” 温如宁瞪大了眼睛:二哥,咱们温家什么时候讲诚信了? 这一句话,在温琰的注视下,卡在嗓子眼里,低垂着头,“我……我没有场口。” 白薇哪里会不知道,温如宁借白玉烟之手,将她约到满庭芳让她出丑,设局坑了她的场口,或许还有其他的后续。 只不过这些后续,被温琰的突然出现给终止了。 “白小姐,温如宁没有场口,我作为她的兄长,要为她收拾烂摊子。不如这样,我们两家合作,你每年的进项,绝不低于一个小小场口带来的利益。”温琰对白薇有极大的兴趣,调查过她的事迹,似乎从她被退亲后,嫁给沈遇,一路顺畅,总会逢凶化吉。 他不认为这是运气,一切的巧合,都是来自人为的设计。 很想知道,她是不是会一直这般‘幸运’! 白薇不喜欢与虎谋皮,更不想与温家沾边。虽然拿不到场口,好在挣了几间铺子,她并不亏。当即拒绝,“温小姐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和敌意,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合作!” “宁儿,听见了吗?给白小姐道歉,直至她原谅你为止。”温琰云淡风轻,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温如宁错愕地看着温琰,望着他阴郁透着森森寒气的眸子,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再不甘心,也不敢忤逆温琰,惹怒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屈辱,细若蚊蝇:“白小姐,对不起。” 白薇避开,惊讶道:“温小姐,你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温如宁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哪里会不知道白薇是故意的? 她想当场给白薇甩脸子,可温琰站在一旁,她含着眼泪,“我……我不该指使白玉烟给你送邀请帖,邀请你来满庭芳……”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捂着脸跑了。 白薇无奈地对温琰道:“温少主,你看见了,温小姐对我有敌意……” “误会还没有开解吗?”温琰一挥手,准备让常随将温如宁给抓回来。 “……”白薇眼皮子跳了跳。 温琰道:“白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和钱财过不去。你将作品卖给我,我给你高于一成的价钱……” “我的作品打上温家的标签吗?”白薇反问。 温琰愣了一下,似乎许久不曾有人这般问过他,新奇的同时,心里升起一种兴奋令他血液沸腾,“不,当然是以你的名义!” 白薇沉默不语。 温家、姜家与段家在玉器行业呈三足鼎立。 十之八九的玉器,出自这三家。 温琰给的条件,对她而言,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但是商人重利,温琰这般说,必定有他的目的! 他想拉拢她! 一旦上了一条船,利益捆绑在一起,她还能重振宝源府城,拿回玉矿吗? 显然不能! 白薇毫不犹豫的拒绝,“我目前没有太多的精力,铺子里接下许多订单,需要我亲手治玉。今后若有机会,我必定优先与温少主合作!” 温琰似乎听不懂她的拒绝,眼尾微微挑起,俊秀细致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媚,“那就这般说定了!”他低笑道:“我们温家十分守诚信,既然不能将场口给你,只能在生意上多多照顾你。”忽而,他凑近白薇,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药味,“你相信这世间,有未卜先知吗?” 白薇愣了一下。 温琰阴郁的眸子里流动着一抹晦涩的暗芒,不等她深想,又道:“白小姐该知道,我厌憎旁人欺骗,你该不会让我失望。我在府中静候佳音。” 白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蛇精病! 谁要和温家合作了? 她早就和沈遇规划好了,自然不会被温琰给的甜头打动。头也不回的离开满芳庭,在门口碰见白玉烟,温如宁站在她身边,满面怒火,似在训斥她。 两个人看见白薇,纷纷噤声。 白薇经过两个人身边,白玉烟目光幽幽盯着她,温如宁满眼含恨。白薇忽而回头,目光直勾勾盯着白玉烟,眼中闪过冷意,心电转动间,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动了动唇瓣,无声说了一句话。最后隐晦的瞥一眼温如宁,一头扎进人流中。 白玉烟看懂了,她的瞳孔一缩,望着白薇意味深长的眼神,久久方才平复波涛汹涌的心绪。 她侧头看着温如宁仍是满腔愤懑,恨不得在白薇背上凿出两个洞,不禁说道:“你二哥为她下了你的脸面,你就能咽下这一口恶气?她明天就会离开宝源府城,你再想出气就来不及了。” 温如宁握紧拳头。 白玉烟笑道:“温知意带着护卫在前面巷子里,我是你的话,就会去借用两个护卫,狠狠出一口恶气。白薇形单影只,最好下手了,她的夫君武功高强,普通人可没法动得了她!” “你当我是蠢货?谁知是不是你们下的套?”温如宁被戳到痛处,一脚踹在白玉烟包扎好的腿上。 白玉烟脸上的血色褪尽,指甲嵌进掌心,压下满腔恨意,“我比你更恨白薇,她的夫君本该是我的。我嫁进虽然比不上温家,可我也不该给人做妾,这都是她害的,我该不该恨?”她含泪瞥一眼温如宁,“信不信随你!”随即,一瘸一拐,爬上马车。 温如宁从白玉烟眼中看出,她是真的恨白薇。 不由得动了心思,往白玉烟说的巷子而去。 白玉烟见温如宁上当,眼底闪过阴毒:当真是个蠢货!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旺夫小哑妻》叶染衣。 简介:上河村最有学问的宋家三郎娶了个小哑妻。 小哑妻身段好,模样俏,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就是不会说话。 继母说她便宜,五两银子就能换——温婉白眼。 妯娌笑她命苦,被人欺负都还不了口——温婉白眼。 算命先生说她旺夫,将来必定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温婉眉开眼笑:这个好。 【小哑妻谋婚篇】 为给继弟交束脩,继母五两银子卖温婉,要给瘸子做填房。 温婉捏紧小拳头,坚决不认命。 知道上河村宋家三郎霉运罩顶,某天在高粱地碰着,她鼓起勇气捞根树枝蹲在他跟前写:你娶我,我旺夫。 宋三郎盯着她的字看了看,沉默片刻,说:“好。” 第八十四章 巷子里没有温知意,更没有护卫。 白薇回段府,经过这一条小巷。 她走进小巷就觉得不对劲。 往后退一步,转头就往巷外走,不少人堵在巷口,朝她走过来。 白薇冷笑一声,往巷子深处跑去。 护卫连忙追上去。 这条巷子,白薇走过几趟,她对路况十分熟悉,前面拐角处有一堵矮墙,她在那里藏了两把匕首。 她做了两全的准备,袖子里还藏着一包药粉。白玉烟敢在满芳庭动手,她就把药粉撒了,把人给药倒。如果她心有顾忌,不会在满庭芳动手,那么这条巷子就唯一能动手的地方。 白薇冲去矮墙,她听到脚步声,浑身紧绷,握紧拳头,一道高大的人影从转角出来,一拳砸过去。 手腕被扣住,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白薇拳头卸了力道,她放下防备,被沈遇手臂一拽,甩到身后。沈遇一拳砸在护卫下颔,将人打倒在地。他气势凛然,神色冷峻,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闲庭信步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将人全都撂倒。 这些护卫只有三脚猫功夫,沈遇并未放在眼中。 白薇听到骨头咔擦声,护卫凄厉的惨叫,她放松身体,靠在墙壁上。骤然,神色凛然,只见两个护卫往后跑去,温如宁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她手往矮墙上一探,一把匕首握在手中,疾步奔去,护卫手里的剑将要刺进温如宁的一刹那,她手里的匕首扎刺进护卫的脖子! 温如宁惊恐地看着长剑离她的腹部只有一指长的距离,咣当掉在地上。滚烫的鲜血喷涌到她脸上,温如宁如梦初醒,双手捂着脸尖叫。 白薇拔出匕首,护卫软绵绵倒在地上。 “别叫了!”白薇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如宁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她被突然要杀她的护卫给吓傻了! 又被喷一脸血,脸色煞白,双腿都在发软! 白薇这一问,她害怕的扑进白薇怀里,已经忘了她对白薇的怨。 温如宁哭泣道:“我……我……是白玉烟……她说你明天回县城,还说我姐带着护卫在这边,撺掇我趁着今儿你落单收拾你!我……我……这些狗奴才,他们太大的胆子,敢行刺我!待会我回去,叫我哥杀了他全家!” 白薇嫌弃的将她推开,看着胸前被她蹭上的鲜血,眉心跳了跳,“你仔细看,这是你们温家的护卫吗?” “难道你还得罪其他人了?”温如宁愤怒的瞪着白薇,轻飘飘扫一眼地上的护卫,蓦地瞪大了眼睛,“姜家?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她和姜姗是好友,经常出入姜家,姜家的护卫怎么会不认识她? 眼下认出她,还对她下死手,温如宁肺都要气炸了! 张嘴咒骂姜姗,“亏我将她当做闺中密友,她却想杀我!”她决计不会放过姜姗! 白薇哪里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姜姗被她打脸,对她怀恨在心,再被白玉烟撺掇,就派人埋伏在这里对她下手。 白玉烟不止恨她,更恨羞辱她的温如宁,所以将温如宁骗过来,再让护卫将温如宁给杀了,栽赃给她! 毕竟刚刚在满芳庭,她和温如宁有过节。 她见温如宁满面怒火,痛恨姜姗,冷声道:“要你命的是白玉烟,你死在护卫刀下,咱俩有过节,这条巷子又是去段府的必经之路,杀你的罪名扣我头上,温家必定不会放过,一箭双雕!”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姜姗,你俩的姐妹情,敌不过家族利益。” 姜家在会场的时候就动手了,再次动手,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是白玉烟也参与其中。 姜姗能听白玉烟的话,俩人必定达成一个交易。 温如宁被白薇一点拨,醍醐灌顶,所有的疑点都想通了! 她冷哼一声,“别以为你救我一命,我就会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遭此横祸!”说罢,她扭头就跑了。 白薇将匕首上的鲜血,在护卫衣裳上擦干净,插入鞘中。 沈遇站在不远处,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护卫,眸光明灭不定。 “你怎么来了?”白薇将匕首藏进袖子内袋中,“看见桌子上的邀请帖了?” “嗯。”沈遇上下扫过白薇,确定她没有受伤,往回走。“你将邀请帖放在桌子上,不是刻意给我看见的吗?” 白薇干笑两声,还真的是,防备白玉烟出大招,她接不住! 她本来不打算赴约,将白玉烟约到其他地方,可白玉烟不是省油的灯,必定会有防备,她反而不好动手,所以她自己做饵。 白薇挺烦白玉烟,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打算这一次来一朝狠的,将她给解决了! 她对白玉烟有一定的了解,心胸狭隘,尤为记仇。 温如宁那般羞辱她,她一定会怀恨在心,但是碍于温如宁的身份,大约还会再隐忍。 她从满芳庭出来,白玉烟很镇定,十分的反常,倒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所以,看见温如宁在门口训斥她,白玉烟始终低垂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而那一双紧紧拧着裙摆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真实感受。因而,她下一记猛药,故意用唇语对白玉烟说:起死回生。 果然,白玉烟反应激烈。 白薇之所以这般猜测,是因为温琰那一句‘未卜先知’。 这世间,哪有未卜先知的事情啊? 可她的图稿一次次被白玉烟知道,这薄胎玉壶,只有沈遇见过,不可能有人泄露给她。而她甚至还知道自己在现代的作品,可白玉烟并不是和她一样穿越,那有没有可能是重活了呢? 这个荒诞的念头一起,她当时说出来。 谁知,竟然还猜中了! 她本身就是穿越者,白玉烟重生,对她来说并不会难以接受。 白玉烟害怕温如宁看懂了,担心她将消息泄露出去,必定会不顾一切,冒着最后暴露被温家报复的风险,也要铲除温如宁! 毕竟这种事情对大家来说太匪夷所思,会将她当做妖孽给杀了。 白玉烟这般惜命的人,万万不会冒险。 这一切,都是按照白薇设想的发展。她将温如宁救下来,拉一波白玉烟的仇恨,不用她动手,温如宁也会好好关照白玉烟! “下不为例!”沈遇沉声道:“不许以身犯险。” 白薇知道自己这次是冲动了,敢这么做,就是见白玉烟处境艰难,整不出花招。她又很惜命,不可能和自己鱼死网破。 可人心难测,白玉烟若当真豁出去了呢?她能保证全身而退吗? 并且往往许多事情会出现意外,脱出掌控。 “不会再有下次!”白薇望着沈遇目光严肃,关切中又透着担忧,她心中过意不去,举着三根手指朝天道:“我发誓,今后做事,三思后行。” 沈遇低低‘嗯’一声,往段府而去。 —— 温如宁回府,她压根没有知会温琰,气势汹汹去白玉烟的院子。 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姑奶奶的在身后喊,让她慢一点。 “哐当”一声,温如宁一脚将门踹开。 白玉烟坐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心情愉悦的品茶。 骤然听到踹门声,扭头看见是温如宁,她脸色一变,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上。 “怎么?害怕了?心虚了?怕我是个恶鬼,来找你索命了?”温如宁看着白玉烟的反应,哪里还敢怀疑白薇的话,真的是这个贱婢要害死她。怒火冲天道:“你没有猜错!我就是来朝你索命的!敢谋害我,谁借给你的胆子?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关进我二哥的狗笼子里,让那疯狗撕了她这层皮!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 第八十五章 下场凄惨,举荐! 这个贱婢,吃喝都是温家,竟敢对她下毒手! 温如宁双眼喷火,看着婢女似鹌鹑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动,怒火中烧,“我使唤不动你们!得!你们不动手,待会和她一起去作伴!” 婢女胆颤心寒,拖着白玉烟去北院。 北院是温琰用来养着些小东西的地盘,旁人不轻易过去。 婢女咬着牙关,靠近北院,便觉得阴森森地,腿肚子打颤。 白玉烟眼底布满恐惧,嘴里被布团堵着,唔唔出声,手臂被婢女狠狠掐拧,将心里的憋屈发泄在白玉烟身上。 “汪汪——” 刚刚靠近,一人高的铁笼子里,一条半人高的狗举前爪子搭在铁笼上立起来,露出尖利的獠牙,朝她们吠叫。 婢女脸色煞白,忍不住打退堂鼓。 温如宁指着白玉烟对狗奴道:“你们将她扔进去!” 白玉烟惊恐万状,她拼命的摇头,挣脱婢女的钳制,扑到温如宁的脚边,拔掉布团求饶,“二小姐,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饶了我这一回……” 她不敢看恶狗,脑子里都是方才恶狗似要挣脱铁笼,朝她飞扑而来的一瞬! 它嘴边的黄棕色毛发沾着鲜红的血液,笼子里还有带血的肉块。 白玉烟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我错了……鬼迷心窍……二……二小姐,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白玉烟狼狈的跪在地上,用力给温如宁磕头,希望她大发慈悲,不计较这一次。 温如宁冷笑一声,“不是我福大命大,我这条命早就丧在你这恶毒的女人手里!放过你这一次,等你下一次再要我的命?”她一脚将白玉烟踹倒在地上,“磨磨唧唧作甚么?还不快将这贱人丢进去?再拖拖拉拉,连你们一块丢进去!” 二小姐向来受宠,狗奴不敢忤逆,当即拖着白玉烟进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少主的姨娘……他回来会要你们的狗命……”白玉烟嘶声叫喊,并没有阻止狗奴的动作。 一个狗奴拿着铁叉,叉住疯狗的脖子,另一个狗奴打开狗笼子,一股推力将白玉烟推进笼子里。 ‘咣当’一声,铁笼子被锁住。 疯狗被惹怒,一得自由,朝白玉烟扑过去。 “啊——” 白玉烟惨叫。 她惊恐的看着恶犬张大嘴,朝她的脖子咬过来,恐惧如潮水席卷她全身,那一种死亡来袭的恐慌,让她的喉咙仿佛被掐住,根本叫不出来。瞳孔里恶狗的影子在放大,整个人激烈的挣扎,她拼命往后滑去,尖利的牙齿嵌进她的肩膀,鲜血翻涌。 皮肉撕裂的痛,让白玉烟痛苦的尖叫,脸色惨白如纸,恶犬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它将撕咬下来的血肉吞进去,吓得肝胆俱裂,濒临着崩溃! “救……救命……救救我……二小……二小姐……啊……” 白玉烟越挣扎,恶犬越兴奋,它一口咬在白玉烟的肩膀,撕裂下一块皮肉,咀嚼吞咽进去。白玉烟将恶犬狠狠推开,她拍打着铁笼,朝温如宁求救。 恶犬咬住她的腿一拖,白玉烟‘啊’地一声嗷叫,倒在笼子里。 温如宁看着白玉烟软绵绵倒在地上,衣衫褴褛,浑身鲜血淋漓,无一完好。一双带血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盯着头顶上的天空。 白玉烟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奄奄一息。 她身上的伤口很痛,甚至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血肉从身上撕裂,痛得她死去活来,恨不得一头碰死。她绝望的想着,是不是要等这一条恶狗,将她身上的血肉一口一口的吃完,她才在这一场惨烈的折磨中死去? 白玉烟肠子都悔青了,她一直以为温如宁刁蛮任性,无脑易怒,才会煽动她对白薇下手,却没有想到温家的人,全都是疯子,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温如宁的狠辣,不亚于温琰! 她浑身发颤,不知是鲜血流淌过多,带走太多热流,冷得她打颤,还是疼痛引起。 虚弱地抬着手臂,拍动着铁栏,张了张嘴唇,“救……救命……” 她不想死,上一辈子不得善终,好不容易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甚至改变了自身的命运,可最后……最后的下场,比前一世还要惨烈! 为……为什么? 白玉烟恨不得指着老天爷诘问,既然让她活过来,为何不让她活得精彩?为何还要处处被白薇压一头? 如果只是为了活过来再经受折磨,她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啊? 白玉烟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眼前阵阵发黑,她身体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可腿上的剧痛,她又被撕走一块皮肉,让她恨不得当即死了。 隐隐约约,她仿佛看见白薇身着华服,雍容华贵,受人礼遇恭敬。身上高贵的气场,丝毫看不出她是一个农女出身。她站在高处,睥睨着她,仿佛她在白薇眼中,不过是一粒尘埃,根本入不得白薇的眼。 那个男人,对她无微不至,令京城里的贵妇千金人人羡煞。 那一双渐渐灰暗的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妒火,那样的不甘心,握成爪子的手,恨不得将白薇言笑晏晏,布满幸福的脸给撕碎! 明明……明明这一切该是她的…… “二小姐,她……她没气了……”画面太凄惨,狗奴不敢去看,虚虚看一眼,白玉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恶犬蹲坐在一旁,伸出舌头舔一舔爪子,趴在地上,餍足又慵懒的闭上眼睛。 白玉烟扔进去前,它吃了不少食物,否则白玉烟身上剩不了几块肉。 画面太血腥,温如宁也不敢看,“死了随便丢乱葬岗!” 她拢一拢凌乱的长发,嘀咕一句:“晦气。”转身去找温夫人哭诉! 到时候温琰责问,有温夫人帮忙挡着。 狗奴跑去屋子里,拿出一张席子,将白玉烟拖出来,扔在上面一卷,扛着丢在板车上,拉去乱葬岗。 走出北院,往主院而去,半路上温如宁撞见姜姗,她拎着裙子,横档在姜姗面前。阴阳怪气道:“哟,我说是谁呢,在我家鬼鬼祟祟,原来是姜大小姐!” 姜姗在家听见温如宁从宝源府城回来了,吓一大跳,她的人又没有来复命,心神不宁,赶忙让人备马车赶来温府。看见温如宁安然无恙,眼中怒火燃烧,恨不得将自己化为灰烬,心下一悸,讪讪道:“宁儿,你……你回来了?” “是啊!二哥的贱妾要害我,我赶回来将人收拾了,就怕耽搁了,这人听见风声给跑了!”温如宁看着姜姗柔美的脸上,带着对她的亲近,不由得想要作呕。她脸上扬起一抹笑,天真无害,“姜姐姐,你知道我怎么收拾她的?我把她丢进二哥养的恶犬笼子里,她被恶犬一口一口吃了,咬死的!啧啧啧,身上全都是血,坑坑洼洼,能见白骨。可算让我解恨了!若我知道,还有谁要害我,我一定让二哥将她捉来,剁碎了,将她的肉做馅儿包饺子,送去给她的家人吃。你说这样好不好?一家人不分离嘛!”说到最后,温如宁眉宇间染上狠唳。 姜姗听着温如宁森然的话,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蹿。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胃里阵阵翻涌。 她不傻,温如宁一定是听到一些风声,知道自己参与其中,故意说这些话恐吓威胁她。 “宁……宁儿,你……你别开玩笑……”姜姗脸上僵硬,生生挤出一抹笑。看见狗奴拉着板车从一旁的石板路过去,鲜血从一卷席子里流出来,她浑身一颤,捂着嘴,背对着温如宁干呕。 温如宁切一声,翻个白眼,带着婢女去找温夫人。 决计不能让二哥娶了这个贱人! “母亲!母亲!” 温如宁快步冲进主院里,温夫人靠在美人榻上,额头上戴着抹额,一脸病弱之态。 老嬷嬷跪坐在她的身侧,给她按揉太阳穴。 温夫人身子骨瘦弱,身体向来不好,尤其是生了几个孩子,大不如前,经常缠绵病榻,对几个孩子疏于管教。温如宁是最小的一个孩子,她最粘温夫人。温知意与温琰,对她也极为敬重。 温夫人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温柔的笑,“这么大个人了,怎得还这般毛毛躁躁?这次去宝源府城,没少给你大姐、二哥惹祸吧?” “才没有!”温如宁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母亲,姜姗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贱货!她小时候跌进荷塘里,我将她给救上来。她竟然伙同二哥的贱妾,谋害我!如果不是有人出手及时,救我一命,您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温夫人大惊失色,连忙坐起身,“可有伤着哪里?” “没有受伤!”温如宁缠着温夫人的胳膊,“母亲,这种毒妇配不上二哥,将她娶进门,搅得咱们家乌烟瘴气!您和爹说一声,将这门亲事退了!” 温夫人拧着细眉,“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她的头隐隐作疼,扶着额头重新躺下,“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如何不知道你的性情?指不定是又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情,被人当做出头鸟了。” 温如宁面子挂不住,“母亲……” “谁救的你?”温夫人问。 温如宁别扭道:“白薇。”她鼻孔哼一声,“她也不是个好人,花花肠子太多,还骗了我的地契。” “你不欺负旁人就阿弥陀佛了,谁敢主动招惹你?”温夫人嗔道:“她救了你,有给人道谢吗?” 温如宁哼哼唧唧两声,扭身背对着温夫人。 温夫人叹息,“你行事不能莽撞,多向知意学一学,日后你嫁人,婆家不比娘家,哪会处处包容你。” 温如宁听着不耐烦,“那我就不嫁人了!”她起身就跑了。 温夫人坐直身体,起的太急,引起一阵咳嗽。 “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多顾惜着自个的身体。”老嬷嬷慌忙给她拍背顺气。 “我对她太纵容,才养成这般骄纵的性子。”温夫人无奈道:“白薇是这一次玉器大比的魁首吗?宁儿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大抵是对白薇夺了魁首不服气。你备一份礼,送去给她。” “诶!”老嬷嬷立即着手去准备。 —— 白薇与沈遇回到段府。 白孟已经到了,他坐在凉亭中,高老坐在他的对面。 两个人在品茶对弈。 白薇与沈遇站在一旁观棋,并未打断他们。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厮杀,白孟步步为营,一改之前凌厉的棋风,变得不疾不徐。 他越是这般,高老越是心中谨慎,看着白孟排兵布阵,一松一紧,实则步步设陷阱,暗潮汹涌。 高老手里捻着一颗棋子,盯着棋盘认真思索,再三斟酌,将棋子放下。 “您谦让了!”白孟搁下一子,取走高老一颗棋子。 高老一看,果然输了半子。 “你这后生棋艺不凡,学了多久?”高老抚着胡须,观棋如观人,一个人的品行,全都在这一盘棋上展露出来。 白孟不急不躁,收放自如,十分沉稳。可又不如他表现的这般中规中矩,实则杀伐果决,步步为营。 “老师见我在这一方面颇有几分天赋,赋闲时教我对弈,跟在他身边学了四年棋。”白孟将棋子收回棋篓中,他的家庭条件,不允许学这般高雅的东西,老师十分看重他的才学,因而无事时传授他棋艺。后来他落榜,不再去书院念书,棋艺荒废了。重新回到书院,又重拾棋艺。 高老点了点头,之前与白孟短暂的交流,对他有些了解。 “你们回来了。”高老转向白薇与沈遇,指着另外两张石凳,“坐。” 两个人分别坐下。 “你们有什么打算?”高老询问白薇。 白薇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回去造工棚,将石屏村发展成小‘玉石之都’。” 高老低笑道:“边关兴起战事,皇上喜爱玉器,骄奢淫逸,国库空虚。地方官员,提出增加税收。你这工棚扩建,得增加不少税收。” 白孟面色一变,“如今的赋税对百姓来说苦不堪言,再加重的话,哪里还有活路?”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高老似乎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太过好笑,他们能知道什么? 白孟低声道:“提出这个建议的官员,是在战事之前吧?” 高老一怔。 “地方官员俱是父母官,他们最直接的了解民情,竟还提出这个条件,又岂能是一个好的父母官?只怕趁机剥削百姓,收刮民脂,中饱私囊。就是一个贪腐的官员!皇上若是准许了,这场仗都不用打了!”百姓早就被这不堪重负的赋税压垮,哪里还用得着外敌侵略? 高老看着愤怒不平的白孟,不由大笑几声,“你大可放心,皇上身体欠安,太子殿下监国,他实行的是仁政,必然会为百姓考虑。只怕这赋税,会加重在商贾身上。” 白薇心里有一笔账,这是顺应国政。不能因为增加赋税,她就不会扩建工棚。满打满算,她还是挣钱的。 “多谢您的提醒,我心中有数。” 高老看向沈遇。 沈遇直接开口道:“外祖父寿辰,我与薇薇会一同回京。” 高老得了一句准话,替好友将事儿办妥了,心情畅快。 他见时间不早了,起身离开。 回到吴知府府中,吴知府亲自将京中的来信,送到他的手里。 “高大人的来信。”吴知府毕恭毕敬。 高老见是二弟的来信,以为是一封家书,将信拆开。 一见上面的内容,他目光凛然,未曾料到增加赋税一事,提上了日程。 太子刚刚监国,根基不稳,若是同意赋税一事,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想要培养自己的人,希望高老将沈遇带回京城。 高老叹息一声,这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沈遇离京多年,对朝局知之甚少,他回去之后,势必会引起威远侯的注意,对太子来说弊大于利。 太子只是想要拉拢凌家而已。 忽而,他想到一个人,提笔回信,将白孟举荐给二弟。 ------题外话------ 亲爱的们,小绫子在十二点之前,再写一更,么么哒~ 推荐潇湘微雨甜爽文《彪悍农女病娇夫》 养猪场工作的韩一楠,被猪蹄子绊倒魂飞异世 重生异世,变成了一个奶厌爹恶的小傻子 祖母要丢她喂狼,爹要打死她,畜生不如的亲人要来干嘛! 打猎果腹换银钱,顺手在小树林里拾得病娇美人儿一枚:长得让人犯罪! 病娇美人轩辕玉晟除了那张脸能看,五谷不分,生活更是不能自理 怎么办?就当一只好看的猪养着呗! ……简介无能请看正文 看女主牵着美男的手,一路发家致富,收获甜美的爱情,美满的婚姻! 新文正在2p中,活动请看文内题外,奖励丰厚哦! 第八十六章 置产,大施拳脚(二更) 白薇与沈遇、白孟一同去酒楼吃饭。 “大哥,你在府学如何?适应吗?”白薇用完饭,询问白孟在宝源府城的情况,“府学是不是人才济济?读书压力很大?” 白孟是很有压力,他不敢松懈,因而挣钱的事情往一边搁放。 只有忙完课业,他方才给书铺抄书,这样还能温故知新。 “我已经适应这个节奏,学业不比镇上轻松,适当给予的压力,能够促使我进步。”白孟喜欢眼下的氛围,讨论起府学里的事情,他眉眼疏阔,唇边带着笑,“你们不必忧心挂念,我在这边很好,只是要劳烦小妹与妹婿多多照顾家中。” “我会照顾好爹娘。”白薇将一个包袱递给白孟,“待会你直接回府学,这是娘给你做的衣裳,我给你带来了。” 白孟将包袱收下,揉了揉她的脑袋,“家里有你,大哥很放心。” 白薇将他的手拍开,咕囔道:“你将我头发弄散了。” 白孟笑而不语,只是看向沈遇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沈遇面色如常,看不出异色。 时辰不早了,白孟拎着包袱回府学。 白薇与沈遇送他出酒楼。 “白姑娘。” 一道轻细的声音响起,白薇侧头望去,便见温知意掀开车帘子,笑容温婉道:“真的是你,我们正巧去段府寻你。” 一位老嬷嬷从马车上下来,搀扶着温知意下马车,捧着礼盒朝白薇走来。 “你不计前嫌救了我二妹,母亲备一份薄礼,向你道谢。”温知意看一眼老嬷嬷,老嬷嬷将礼盒双手呈递给白薇,“这是夫人一番心意,白姑娘请收下。夫人托老奴给您带一句话,您救了二小姐,便是我们府中的恩人,今后若有难处,温家必定会出手相助。” 白薇诧异的看向老嬷嬷,未曾料到她无形中又得了好处。 只是温如宁涉险,与她也脱不了关系,这份恩情受之有愧。 “温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二小姐是因为我方才遭了无妄之灾。”白薇推却,“之前大小姐于我有恩,算是扯平了。” 温知意道:“那就将这份礼当做赔罪,之前宁儿言语冒犯白小姐。” 无论如何,温家都要将这份礼送出来。 白薇只得将这份礼给收下。 温知意浅浅一笑,两颊显露出一对梨涡,“你是真性情,我很欣赏你,不知白小姐可愿与我结交,做一个朋友?” “荣幸之至。”白薇认为温知意她接触过的温家人,最正常的一个人。 温琰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不知道甩不甩的掉,若是与温知意交好,温琰或许会有所收敛。 温知意性格温婉,知书明理,善解人意,她清雅温和的气质令人舒心,白薇是真的喜欢温知意。 温知意对自己多一个朋友,心里很欢喜,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多是因为利益牵系,因为她这一重身份。 白薇是她自己真心交的第一个朋友,“今后你有空到安南府城,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邀请你来府中做客!” “好啊!”白薇应下来,同样邀请温知意来石屏村。 温知意含笑应允,她要回安南府城,与白薇寒暄几句,便告辞上马车离开。 白薇目送温知意的马车离开,她手里揣着几张地契,突然觉得这算是及时雨。 她若是要造工棚,将玉器铺子做大,府城怎么能够少了她的铺子? 白薇将地契掏出来,递给沈遇,“这几间铺子在哪里?我们去看一看,等工棚造好之后,我们正好将这几间铺子利用起来。” 沈遇一看,五间铺子,其中两间位置偏僻之外,余下的三间地段倒是不错。 他着重的讲这三间铺子,“一间铺子在繁华的地段,客流量大,一间铺子造价极高,不一定能买得到。其余两间是在古玩街,作为玉器铺子正合适。” 白薇很吃惊,随即又了然,她们必然是觉得她赢不了,所以才会出手这般豪气。 “走,我们去看一看。”白薇拉着沈遇去这三间铺子转悠,繁华地段的铺子,人头攒动,商铺林立,形成一条商业街,不乏珠宝铺子,她觉得府城的玉器铺子开起来,首先就是从这一间铺子动手。 无论铺子大小与格局,都很合白薇的心意,她决定工棚造好,就请人过来将这一间铺子给装修。 剩余两间看完之后,白薇心生感叹,“我现在除了铺子与手艺,其余一概没有。想要做起来,必须先雇人。” 生意也难做,劳心费力。 府城的三间铺子,就得三个掌柜,都得是极为信任的人,还得不缺能力。 “雇人的事情交给我。”沈遇有一些人脉。 白薇高兴的应下。 —— 翌日。 白薇告别段老,与沈遇回石屏村。 这一路,白薇特地绕到她的场口,恍然发觉,她将场口买来之后,便停工了。 原来白玉烟请的人,全都已经卷着铺盖走了。 她看着延绵不绝的山脉,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砌在平地上。 几间竹屋人去楼空。 白薇不禁头疼,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她匆匆巡视一遍,场口出的玉料只算中等。 “去镇上!”白薇得与谢玉琢好好商议。 沈遇看一眼荒山,眼中闪过思量,驱车回镇上。 马车停在谢氏玉器铺子门前,白薇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奔后院工棚,推开门,就看见谢玉琢站在刘露身后,他的身躯将刘露遮掩严实,几乎将她整个纳入怀中。 明着指点刘露治玉,实则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白薇看得分明,只怕刘露这小姑娘傻乎乎的没有觉察。 “嗯哼!”白薇轻咳一声。 谢玉琢猛地回头,看见是白薇,他脚下生风的冲过来,激动的要抱住白薇。 一只大掌横插过来,盖在谢玉琢的脑门上,他无法向前一步。 谢玉琢幽怨地瞪沈遇一眼,仍然难掩兴奋的说道:“薇妹,你夺魁了!你不知道,咱们的铺子生意,是整个镇上……不……整个县城最好的一家!我又张贴雇人告示,雇了好几个人,这个铺子太小了,咱们是不是得另外买一间大的铺子?” 他做梦也不敢梦见白薇会赢比赛的事情! “再大的铺子也不管用,我打算造工棚,他们专门在工棚治玉。过关的玉器,再运送到铺子售卖。”白薇将府城的五间铺子地契给谢玉琢,“工棚造好了,这几间铺子要开起来,咱们要大量雇人。但是不能着急,必定得有过硬的本事,也可以招学徒培养。你负责请人看守场口,雇一批采玉人。安排妥当之后,你去府城督工,将玉器铺子给装修好,工棚的事情交给我!” 谢玉琢对府城十分熟悉,看到铺子的位置,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激动的差点厥过去。 “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谢玉琢以为他们将镇上的铺子发扬光大,挣个盆钵满。哪里知道,白薇更有野心,啥都没有张罗起来,她就已经在府城置产了! 而且这是白薇自己的银子置产的,她却将事情交给他去办,显然是打算与他合伙。 谢玉琢虽然抠门、小气、不着调,可白薇这般对他,心中存有感动!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对白薇推心置腹,替她好好干好这一份事业! 白薇不等谢玉琢说一些发自肺腑,表达态度的话,她准备回家。 方才走出工棚,伙计匆匆进来道:“白姑娘,姜家上门来赔礼!” 第八十七章 仿造她的玉器! 姜家道歉? 稀奇了! 白薇略作沉吟,不见。 姜家三番两次对她下手,一个道歉就能当做没有发生吗? 再说,谁知这次道歉,又有几分真心?说不定仍是不怀好意! “薇妹,这是安南府城的那个姜家?”谢玉琢一脸懵,“你们闹矛盾了?” 白薇言简意赅道:“我赢了比赛,侵犯到他们的利益,对我下毒手。” “他们技不如人,竟然下阴招!脸都不要了?”谢玉琢愤怒道:“臭不要脸的东西,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还有脸上门道歉求原谅,我看他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行,你千万不能去见他们!”越想谢玉琢越来气,恨不得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我去会一会他们!” 不等白薇说什么,他脚下生风去柜台。 白薇担心谢玉琢惹事,连忙赶过去,谢玉琢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你们做了啥事情,心里没个数吗?敢厚着脸皮上门道歉,欺负我们没有靠山,奈何不了你们,只能被逼迫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得到原谅,再无耻的提出要求吧?”谢玉琢看穿他们的伎俩,“我劝你们别白费心思,打哪儿来,打哪儿去吧!” 谢玉琢现在不是苦苦经营一间小玉器铺子,小意讨好大老爷们谋生的小屁民。白薇赢了比赛,他们受到吴知府的庇护。而姜家与吴知府站在对立面,他腰杆儿挺得笔直,胆气十足。 姜管事赔好道:“谢公子,我们是真诚来道歉,您能引荐让小人与白姑娘见一面?” 他将手里的厚礼,往谢玉琢手里送。 谢玉琢将礼物往他怀里一推,“去去去!别给脸不要脸!” 姜管事被谢玉琢推搡往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想到即将要办的事情,他咬牙忍下屈辱,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谢公子,您别恼,之前姜家做的事情的确不厚道,可这些都是大小姐做的,老爷毫不知情。”他往前一步,低声说道:“我有要紧事找白姑娘,老爷有意与她合作。白姑娘心胸宽广,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做生意的,谋求的是共赢,哪有永远的敌人?你就代为通融一下,过问白姑娘的意思,我们有一笔大生意找她合作。她今日若是不肯出面,明日我还在这里等着。你也看见了,我们人多,堵在门前,就怕妨碍你们的生意。” 谢玉琢气歪了鼻子,撸起袖子吵着竖在门前的扫把撵人,就见白薇从铺子里出来。 姜管事一见到白薇,立即撇下谢玉琢,上前道:“想必您就是白姑娘?您的技艺,我们老爷很看重。赞叹您年纪轻轻,便力压群雄,夺得魁首,今后前途不可限量。特地派小人过来,与您洽谈合作一事。”连白薇的处境与顾虑也想得十分周全,“您不必担心,立场之前如何今后还是如何,并不会因为合作,妨碍您在宝源府城的事业。” 白薇看着姜管事,他在见到她的一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似乎对与此行,十分胸有成竹。 “哦?什么样的生意?”白薇似乎来了一点兴趣。 姜管事极为自信道:“我们进去里面说话?” “就站在这儿说吧,我还有事,赶时间。” 姜管事见白薇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心里不悦,转念想着待会的事儿,他露出笑容,“老爷很看重您的薄胎玉器,专门与您合作薄胎玉器,您的薄胎玉器只卖给我们老爷,价钱上面不会亏待您。而且,也不妨碍您帮宝源府城夺回‘玉石之都’的名声。” 白薇眼皮子一跳,也真敢开这个口! “一年一万两银子,您给三件玉器就成。毕竟您还有其他生意要做,我们老爷体恤您。只不过,您也得替我们老爷考虑,私底下不能将薄胎玉器,卖给其他人!”姜管事将一个盒子递给白薇,在她面前,将盒子微微打开,露出厚厚一叠银票,“白小姐,怎么样?我们老爷很厚道,不会让您吃亏。生意场上,只要让对方舒坦了,即便自个吃点亏,谋个和气能将生意长久做下去。” 白薇心里冷笑,倒是好算计,一块上好的玉料,价格不菲。薄胎玉器,成本太高了,若是有损失呢?甭说挣钱了,她的老底儿都得赔的一干二净! 这些暂且不论,只单单说一件上好的薄胎玉器,保守价值在五千两往上。 三件薄胎玉器,她出玉料,出人力,一万两银子,姜老爷只管躺着等钱挣,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看着姜管事那一副她赚大发了的表情,仿佛她占了便宜,得对姜老爷感恩戴德。 白薇气笑了,想将盒子砸姜管事脸上。 也真的这样做了,扬手将盒子‘啪’砸姜管事脸上:“我这个人做生意向来讲究公平,从不会让人吃亏,就怕良心上过不去。姜老爷处处替我打算,吃这么大个亏,我良心作痛,这笔买卖咱们做不了!” 姜管事脸上剧痛,他呆滞的抱着木盒子,有些反应不来。 白薇一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地里忙活一年到头,撑死了四五两银子,能有多大的见识? 老爷出一万两银子,她不该被惊喜冲昏头答应?毕恭毕敬的请他进去喝茶? 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薇完全不跟着戏本走! “哈哈哈哈,拿着银子滚吧!一万两银子,想得三件薄胎玉器,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脸,敢开这个口?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薇妹在选宝大会上,一件寻常的玉器卖了六千两,谁稀罕你们这点银子?打发叫花子?”谢玉琢看不惯姜管事这副嘴脸,“谁稀的你们这几个臭钱?在这羞辱谁呢?赶紧滚!” 姜管事额头上渗出冷汗,暗道失策,他忘记这一茬儿。 被白薇砸了脸,也不敢生气,腆着脸赔好,“白姑娘,要不这样,一件玉器一万两?” 白薇算是明白了,一个奴才哪能做这个主?他敢这般说,心中有数! 或者是姜家给的就是一万两一件薄胎玉器,可这奴大欺主的玩意儿,瞧不起她的出身,昧下了两万两银子。如今被她拒绝了,害怕事情闹开了,他没有个好下场,才会改口,将事儿圆过去。 “行了,我会亲自告诉姜老爷!”白薇径自越过姜管事,上了等在一旁的马车、 姜管事脸色煞白,冒出一身虚汗,哪里敢耽搁,当即就回安南府城。 他将三万两银子完完整整摆在姜老爷面前,“白薇太傲气,看不上咱们姜家。她是段罗春的徒弟,怕是高攀上京城里的段家,拒绝与咱们合作。还将这盒子砸老奴脸上,您瞅瞅,都破了一道口子,一点不留情面。” 姜管事是个精明的人,他不是个人名义去,是以姜老爷的名义过去。白薇砸他,就是下姜老爷的脸! “她恐怕是记着咱们寻她麻烦的事儿,不然老奴再去一次?”姜管事故意道。 “不必再去。”姜老爷面色阴沉,“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管我们不道义了。”随即想起什么,意味不明的说道:“她不愿意算了,我们不强求。” 姜管事眸光闪了闪,这一番眼药上的,白薇算是得罪了姜老爷,她就算请人来说,也未必能见到姜老爷。 —— 白薇压根不打算与姜家合作,他们并非是有胸襟的人,本来就是站在对立面,因此将这件事抛掷脑后。 她回家之后,向江氏报喜。 江氏激动的热泪盈眶,“好好好,闺女出息了,娘替你开心!” “你今后有啥打算?”白启复神情轻松,打心底替白薇高兴。 他们白家在十里八乡是头一份,白离与江氏将镇上的点心铺子做的红火,他也抄起老本行,收了一个徒弟传授手艺,白孟念书也出息。白薇眼下取得好成就,今后的日子更不用愁。 一家人只要团结,齐心协力,再穷再苦,也会越过越好! “在咱们村买地建造工棚,一座用来给您做石雕,一座用来给我治玉。”白薇将计划已经制定出来,掏出宣纸给白启复。 白启复认识几个字,大致能猜出白薇的想法,他不懂这些,却很信任白薇,“你只管放手做,爹支持你!现在爹的手好了,就算咱们做不起来,爹也能给咱家挣一口饱饭吃。” 这实在话说进白薇的心坎里,她嘴角牵起一抹笑容,“爹,有你们做我的后盾,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攒着一股劲儿,闷头往前冲。” 江氏瞪了白启复一眼,“闺女肯定能行!不能行,咋能有现在的荣光?赶紧呸几声。” 白启复笑着呸了几下。 江氏这才满意。 白离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白薇被众星拱月,一出场,吸引去全部人的目光。 他撇了撇嘴,有啥了不起的? 好……好像是挺了不起的…… 白离记起乡邻对他态度十分和善,放在以往,乡邻嘴碎,说他的闲话,考不上童生,白白浪费银子。现在改变了风向,头脑灵活,生意做得好,热情的给他介绍对象。 “爹能做石雕,我还能做买卖,少不了你一口饭吃!”白离心下别扭,对一旁的沈遇道:“他也不是吃白饭的!” 白薇抿着唇,轻飘飘看他一眼。 白离屁股一紧,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屋。 白薇将这件事在家里商议开,第二天就大张旗鼓张罗起来。 找村里的人干活,工钱给的厚道,一天工钱十文钱,包中晚两顿饭。 乡邻看上的不是白薇给的工钱,而是她造好工棚后,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挣钱的路子。 除了在外上工的人,其他的全都过来帮忙干活。 白薇督工一两日,乡邻挥汗如雨,却十分勤劳认真,她很欣慰,便在自家工棚将雕刻玉器。 谢玉琢接了不少订单,筛选出来,三四件需要她亲自动手。 白薇就先清理订单,沈遇将玉料给拖回来,她加工加点,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雕刻出金玉满堂鱼缸。 她将作品抛光好,用完早饭,拉着沈遇载她去镇上,给谢玉琢交货。 沈遇租一辆牛车过来。 白薇道:“咱们该不该买一辆马车?还有牛车,用来拉货!” “是该置办起来。”沈遇将箱子搬放在牛车上,拉着白薇上马车。 两个人到镇上的时候,正好日上三竿。 谢玉琢站在门口,准备出去溜达溜达,瞧见白薇过来,两眼放光。 “薇妹,今儿个啥风把你刮来了?”谢玉琢眼尖的瞧见牛车上有一口箱子,“你雕的玉器?”他殷勤的搬回铺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箱子,看见里面的玉器,呆住了,“这件玉器我昨儿看见姜家的玉器铺子在卖!” 第八十八章 以牙还牙! 白薇做的订单,定制的是鱼缸,图稿由白薇自由发挥。 她惊讶一瞬,眼中闪过了然。 白玉烟是重生的,甚至还是在她穿越过来后活的那一世,她的作品白玉烟才能熟记于心。白玉烟与姜大小姐合做,能叫姜大小姐冒险,对温如宁动手,或许是这一份图稿。 “不妨事,你只管给客户送过去。”白薇倒两碗水,一碗递给沈遇,“场口的事情,你有雇人吗?” “雇了,已经开工了。”谢玉琢满面忧愁道:“当真不妨事?” “那该怎么办?这本来就是我雕刻出来的玉器,他们剽窃我们,我凭啥给他们绕道?这件玉器,耗费我一个多月的功夫,不能随意搁置。我们退让,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我恐怕不用再治玉了!”白薇觉得白玉烟的危害很大,毕竟每一件的玉器,她都是临时起的灵感,哪里知道白玉烟知道的是哪一件? 除非是来自现代的作品,她还能够避免。 谢玉琢内心纠结,他不想将这尊玉器送给客户,可白薇这手艺……真的让人无可挑剔,怪可惜的。 犹豫间,客户上门了。 谢玉琢连忙迎上去接待,“胡老爷,您怎得来了?说来赶巧,您订的玉器雕好了,正好可以验货。” 胡老爷看中姜家雕的富贵满堂鱼缸,他上门是准备退货,谢玉琢的话,堵住他即将要开口的话,“那就看一看。” “诶!”谢玉琢会观颜察色,瞧见胡老爷的神态,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 这会子,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将玉器搁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搁在案几上,让胡老爷好观赏。 胡老爷眼一眯,眼神不对了。“你们这是剽窃姜家玉器铺子的‘金玉满堂’鱼缸?谢玉琢,我花大价钱,可不是来买仿品的!姜家的鱼缸,只是你这儿的一半!” “胡老爷,您当初找上咱们,奔着薇妹的手艺和名气。我实话和您说,您来的早,我收您这个价钱,您还赚了!您怕是还不知道,薇妹这次在府城得了魁首,那件参赛的玉器,吴知府送去京城献给皇上。不说皇上这一层,就是这魁首的身份,这价钱也该往上翻两番。您现在跟我说嫌贵!”谢玉琢嘴皮子利索,让人插不进嘴。 胡老爷咋会不知道白薇夺魁一事? 比起这魁首的名气,姜家是庞然大物。他们亲自寻上门来,给一个最低的价格,且雕工不俗,他自然动心了。 如今瞧见白薇手里的这件玉器,更是坚定内心。 谁知,白薇的作品献给皇上。若是得皇上的心,白薇不也受天子器重?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胡老爷不乐意干。 “你这玉器和姜家一样,总得给个说法吧?” 谢玉琢轻咳一声,眼睛睃向白薇。 “您仔细看,细节上都相同吗?”白薇递给胡老爷一双手套。 胡老爷戴上手套,细细端详玉器。 上等岫岩玉精雕的鱼缸,色泽深绿,圆润,无杂质。 鱼缸中间雕刻着‘金玉满堂’四个大字,晃荡而出的水浪上八只金鱼,每一片鱼鳞都似乎十分清晰,层次分明,远远一看,跳跃的金鱼栩栩如生。 两个而把处,雕刻的荷花,造型十分独特。 来来回回看几遍,胡老爷摘下手套,“细节有出入,大体相同。” 白薇带着手套,指着把手道:“您看这是什么花?” 胡老爷一时没有认出来。 白薇笑道:“这是白薇花,以我的名字命名,但凡今后是出自我手的作品,都会有不同代表我的标记,以防被人剽窃,我拿不出证据!” 胡老爷仍是将信将疑。 白薇气定神闲,“我如今刚刚打出名气,何必自毁前程,用得着剽窃姜家的作品?您有心一查,就会知道,我这一个多月,都在石屏村,哪有机会窃取姜家的稿件?再说,您一点都不怀疑,姜家雕刻出一模一样的鱼缸,最后上门去寻你?赵老爷爱玉器的美名在镇上盛传,更是舍得一掷千金,他们更应该找上赵老爷才是。您信了这是一个巧合?” 她这么一提,胡老爷恍然大悟,又明白过来商场上的竞争。叹息道:“是我误会你了,这个鱼缸我要了,今后还找你合作!” “胡老爷如此信任我,我心中十分感激,下回再来寻我合作,我给您少两成的折扣。”白薇将单据给胡老爷,让他验货签收,再签订免责协议书。 胡老爷看着白薇掏出来的东西齐全,旁人钻不了空子讹诈她,不由道:“你这是天生的生意头脑,我家几个臭小子有你一般的手段魄力,我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 “有您在掌事,做小辈的自然就懒散了,趁着家业没有落在肩上,得好好放松放松,到时候继承家业,可没有这般轻松的事儿。”白薇无形中捧了胡老爷一把,“家中长辈能力强,小辈都会无后顾之忧,您的孩子很幸福。” 胡老爷笑得满脸褶子,将尾款付的很爽快。 白薇亲自将胡老爷送出门,“下回您不必亲自来,请我们去府上谈。您若有朋友需要玉器,介绍来我的铺子,我给他们一成折扣。” “你这丫头,为啥不给两成?” “给您是两成,寻常人我都不给折扣,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才给他们一成。你问问他们,去其他玉器铺子,手艺好的,会给他们一成折扣吗?” 胡老爷哈哈哈大笑,被白薇这一番说得身心舒畅。 给足了他面子。 “成!明天就给你介绍客户。” “多谢您!”白薇笑容灿烂,朝胡老爷挥手。 目送胡老爷离开,白薇折身进来,谢玉琢给她竖一个大拇指。 只一成折扣的差异,给胡老爷带来的感觉尤为不同,拉近了他与白薇之间的关系。 “姜家那边怎么办?胡老爷会告诉他们吗?”谢玉琢心中恼怒姜家,恨不得拔除这个隐患。 这个念头,他只能想一想而已。 白薇摇头,“胡老爷不会说,他也不会见姜家玉器铺子的人,他会等着我们出面将这件事情解决。” 谢玉琢心烦气躁,蹲在地上搔头,想不出对策。 “让他们去抄。”白薇风轻云淡,对姜家干的恶心事情,浑然不放在心上,“我们继续做好自己的玉器就成。不过,我再过十来天得去一趟京城,你好好看管铺子。” 一旁的沈遇不禁抬头看向白薇。 白薇朝他眨了眨眼:我没忘外祖父的寿辰! 沈遇会心一笑,“你有办法了?” 白薇点头,“绝对让他们赔夫人又折兵!” —— 果然,如白薇所料。 姜家玉器铺子的掌柜,又一次找上胡府。 门仆道:“老爷不在府中。” 掌柜一怔,“上回胡老爷说今儿给个音信……” “哦,老爷有交代,他暂时不需要玉器,让你们不用再来。他要镇宅改变风水的玉器,亲自去你们铺子。” 掌柜心一沉,难道胡老爷觉察出什么? 不!不可能! 鱼缸分明是他们姜家先雕刻出来,白薇又拿不出证据,胡老爷岂会信她? 这样一想,他心里稍安,“那行,我在铺子里等胡老爷。” 掌柜将玉器拎去赵府,卖给赵老爷。 原来是去碰碰运气,没有想到竟然真的给卖出去了! 他心里更加踏实,谁不知道白薇与赵府关系好?赵老爷花大价钱买了,可见白薇那边没有觉察。 掌柜接下来七八天,将姜家加工加点赶出来的玉器,分别卖给镇上的大户人家。 虽然与白薇是敌对,可不得不承认白薇眼光好,画出来的图稿,都十分畅销,他数着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掌柜指着伙计道:“我得去一趟安南府城,你好好看铺子。” “是。” 掌柜乘坐马车去姜府,顺利见到姜老爷,恭敬的将银票给他,“白薇没有觉察出来,没有响动,那几件玉器全都卖了。老爷,咱们这儿还有好货吗?铺子里得补一补货。” 姜老爷睨一眼银票,并未昏头,“白薇那一边暂时缓一缓,等一等风声。我们玉匠师出了一批新品,你带回去。” “诶!”掌柜拉货回镇上,下马车,高声喊伙计,“快过来搬货。” 伙计闻声匆匆出来,脸色不大好,“掌柜,赵老爷带着刘老爷与张老爷上门来了,嚷嚷着要退货!” 掌柜面色一变,“退货?” “是啊,他们说咱们卖仿品……”伙计的话还未说完,掌柜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迈进铺子。 地上摆着六口箱子,里面装的是他卖出去的几件玉器。 除了赵老爷等人之外,还有其他几张生面孔。 “赵老爷、张老爷、刘老爷,咱们姜家玉器铺子,是百年富户,极为讲究名声,怎么会做这种仿品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心怀不轨,剽窃我们的作品,诬陷我们。”掌柜义正言辞,“是我们的问题,一定会给您们一个交代。” 赵老爷掸一掸袍摆,“我就是太信任你们老字号,方才吃一个大亏。”他不欲与掌柜多说,直接让人将流寇箱子全都打开。 三件玉器,件件相同。 掌柜变了脸色。 另外几张生面孔,拿出单据,“之前你们姜家玉器铺子倨傲的很,都是要上门买,价钱也偏贵。怎得这一次,不但上门,还降低四成价格。当时我心里觉得不对劲,你们说输了玉器大比,为了巩固客源,方才这么大的折扣,又是上等的玉石,这个价钱买来不亏,我们才动心买了,谁知是个仿品,拿出来做摆件太丢份!你们说过,半个月内,无偿退货,我们把东西带来了,你把银子退还给我们!” “我们铺子里每件玉器只有一件,绝对不会有重样的,这中间有误会。你们别激动,我们慢慢把话说开。”掌柜一脸懵,他反应过来,心思快速反转,只怕这些玉器,全都是白薇卖出去的。 “你别废话,退银子。” 掌柜被动的接过单据,原来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粗粗扫一眼,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单据的的确确是他们姜家的! 就连印章也是! 这下跳进河里也洗刷不清了,他们有这一张单据,告到衙门去,也是姜家理亏! “怎么?你不想认账?”赵老爷冷笑一声,“咱们就衙门见。” “不不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自然会负责,不会推卸责任。”掌柜连忙安抚赵老爷,转头对其他三位道:“这几张单据是我们姜家的,可我们真的没有卖给你们啊!”他急中生智道:“方才我从安南府城回来,听见有人说白薇仿造我们姜家的玉器,还没有来得及去查清楚,你们找上门来。我猜想,这件事会不会与白薇有关?” 赵老爷脸色一沉,目露寒霜,“行啊,你们姜家在玉器界是头一份,这不要脸的功夫也修炼的炉火纯青。白薇剽窃你们的作品卖,连你们的单据也给剽窃复制了?是你们姜家的人太无用,还是她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以她的名气,还需要剽窃你们的作品?简直贻笑大方!” 掌柜脸色青白交错,被赵老爷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们姜家单据的纸,不是普通的宣纸,而是特制的,就怕被人利用造假。 拿在手里,他就知道是真的。 可这东西真的不是他们铺子卖出去的! 难道是姜家其他人? “咦,你们铺子又上新了啊?”有人眼尖,瞧见伙计打开箱笼,将从安南府城拖回来的玉器,摆上货架。 “是啊……”掌柜心下一松,转移话题,让他有更多的精力想法子将这件事圆过去。 可看着他们渐渐变了的眼神,看着他充满嘲讽,掌柜不由得吞咽一口唾沫。 这……这…… 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题外话------ 推荐珞珞新文《秦少暖宠:庄园小娇妻》 洛瑶看着熟练的加水,用手背试水温,然后加奶粉的秦君衍,不禁在想原来他泡奶粉时候要比打职业的时候好看太多了!谁能想到曾经电竞界清冷矜贵的天才选手卸甲归田后会变成温暖生动的丈夫和奶爸呢? 这是一个美食博主和电竞选手的甜蜜爱情故事,欢迎大家掉坑~ 第八十九章 受皇上器重 “原来是贼喊捉贼呢!冤枉白姑娘仿照你们的玉器,卖给我们,坑害你对吗?我差点就相信了,幸好看见你们新上架的玉器,白姑娘的铺子早两日在卖。若不是我们今天凑巧遇见,只怕你卖给其他人,又是一桩官司!” “这般贵重的玉器,绝对拿不出第二件,你们造出相同的玉器去卖,打着是独版的旗号,欺诈我们!谁知道你们品行更恶劣,不但一件玉器相同的造型多卖,居然还剽窃白姑娘的作品!我们坚决杜绝这种不良的风气,以免让更多人的利益受到侵害。” “退银子!” 众人义愤填膺。 掌柜被这个消息砸懵圈了。 “不可能!这是我们姜家玉匠师设计出的图稿,精雕细琢出的玉器,怎么会是剽窃白薇……” “你又想说是白姑娘剽窃你的作品?” 当然不是!压根就是白薇剽窃的! 掌柜神情激动,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胡老爷手背在身后,慢步进来,看着里面严峻的气氛,嘿哟一声,“今儿咋来的这般齐全?是铺子里来了稀罕玩意吗?”他一双精明的眼睛,扫过货架,眉心一皱,又看着箱子里装的金玉满堂的玉器,眉心几乎能夹一只苍蝇,“这鱼缸不是白姑娘雕刻的吗?在我书房里头摆着,咋这儿又多出两件?” 这句话一出,众人色变,感情这些玉器也是姜家剽窃白薇的? 掌柜浑身发颤,又惊又慌:“胡老爷,咱们讲道理,这个鱼缸分明是我先卖给你!你说找白薇定制了玉器,得上门与他们取消订单,方才来买我的鱼缸。转头我再找您,您避而不见!论起剽窃图稿,怎么着也落不到咱们姜家头上啊?” 胡老爷哼一声,“你能解释这鱼缸把手是啥东西?有啥寓意吗?” 一下子将掌柜给问住。 他细小的眼睛往鱼缸瞟,左右细看,都分辨不出那是啥,只知道是花,却说不出品种。 赵老爷闻言,问道:“老胡,你知道?确定这鱼缸的图稿是白薇设计的?” “我很肯定,这把手雕刻的是白薇花,每一件她亲手雕刻的玉器,都会有独特属于她的记号,防止被人剽窃图稿反过来诬赖她没处申冤。” 胡老爷瞥了赵老爷:老狐狸,你别在我跟前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帮着白薇下套坑姜家! 他又说,“我瞅着你们这一批玉器眼熟,看见鱼缸才想起来,我前儿在白薇铺子里,买的一模一样的玉器。事情没有闹出来,你们就肆无忌惮,还想抢占先机,诬赖白薇!不行,这件事儿得知会白薇,不能让她被闷在鼓里,到时候利益受到侵害的是我们这些购买玉器的客户!” 胡老爷说干就干,当即指使小厮去谢氏玉器铺子找白薇。 掌柜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憋屈! 金玉满堂鱼缸这几件玉器是剽窃白薇的,后面的真的是白薇剽窃他们姜家! 只是他这话万万不能说! 这白薇蔫坏,她分明早就知道自家铺子干的好事,可偏偏闷声不吭,背地里挖坑,将胡老爷给收买了,这次来个‘以牙还牙’,让他们有口说不清! “胡老爷,您冤枉我们啊!你们对比对比,这两个鱼缸虽然是一样的图稿,都雕工手法不同,有人故意雕刻一样的要害我们啊!”掌柜辩解。 赵老爷冷笑,“你们姜家养着一帮玉匠师,不是同一个玉匠师,雕工手法自然不同。” 掌柜噎住,后背渗出冷汗。 不说别的,只单据,他们拿不出证据,就没法抵赖。 很快,白薇赶来。 她风尘仆仆的进来,看一眼铺子,沉声说道:“掌柜,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为何我家的玉器,你们铺子也在卖?” 其实,玉器被防造,跟风泛滥很正常。 要坏就坏在姜家和白薇一样,都是打着每一个图案都是独一件的玉器名号,不会出现第二件相同的,被查出姜家卖出两件一样的,买主自然不会吃了这个亏,闹上门来! 而且防造的玉器,都不会选用上等的玉石,只做低端的,私底下悄悄卖,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若是被抓住了,就得自认倒霉。 白薇就是抓住这个心理,才会设计这一个圈套。 姜家不是要扣她剽窃图稿的罪名,弄臭她的名声吗?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玉匠师加班加点,将几件玉器给赶工出来,悄无声息的以姜家的名义卖出去。趁着姜家新一批玉器上架前,她让人赶出来,先一步卖了。她打听到掌柜去了安南府城,便让赵老爷带人上门要说法,正好瞧见姜家上架的这一批玉器,坐实他们剽窃! 越是声名显赫的商贾,越是注重名声,闹出这等丑事,名誉影响极大,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今后客户上他们家买玉器,心里得思量一番,就怕花了大价钱特别定制的玉器是个仿品,摆在家里闹出笑话。毕竟对于这些富贾来说,身边的一景一物,都是彰显个人的品味与地位。 当然,这一切能够顺利,得感激一个人。 白薇有盘算之后,安排下去,就动身去找了温如宁,让她想办法弄到姜家的单据与最新要上架的玉器图稿。 姜家要害温如宁很不厚道,温家要解除两家婚约,这不是姜家乐见的,因而对受害者温如宁十分谦让,让她给得手了。 温如宁心里恨姜家,巴不得白薇教训他们,自然乐得帮忙,密切的关注姜家一举一动,将消息殷勤的传给白薇。 掌柜脸红脖子粗,“这话该我问你!你不老实交代,我们只好对薄公堂!” 他压根没有卖过相同的,他看见几个人找上门,弄清楚原因,心里还挺得意,正好可以寻理由反咬白薇一口,说她剽窃姜家的玉器,让她在玉器界混不下去。可坏就坏在,白薇有备而来,单据是复制姜家的,从一开始就下套了! “行啊,就怕你不去!”白薇从容自若,巴不得他们去衙门。 掌柜心里没底了,难道白薇手里有把柄? “谁不去谁就是孙子!”白薇让人将玉器装箱,然后出发去县城。 掌柜见白薇动真格,做贼心虚啊,他连忙将人拦下来,“白姑娘,事情闹大,对你没有好处!咱们俩家的名声都会被妨碍,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细细掰扯。是我们姜家剽窃,没问题,我们承担损失,给予赔偿。你剽窃我们的玉器,同样承担后果!” 白薇双手抱胸,冷声道:“温家在玉器大比上的教训,还没够是吗?让你们不长记性,一个个前仆后继,侵占我的成果!别人的果子摘着吃嘴里特别甜是吗?小心有毒,毒死你们!”她不再理会掌柜,对赵老爷说道:“请您帮个忙,派人去县衙击鼓,状告姜家。若是县太爷做不了主,就去府城,请吴知府派人去安南府城,挨个单独审问姜家玉匠师。真的是他们自己设计的假不了,剽窃别人的作品,总会露出马脚!” “好。”赵老爷将单据拿在手里,“这个是证据,收在我们手里,这是两笔官司!” 掌柜膝盖一软,闹到吴知府那儿,他们姜家哪里讨得好处? 主要是证据确凿,他们防不胜防,掉进白薇挖的坑里,压根洗刷不清冤屈! 他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得请示一下老爷,我做不得主!你们请回,待我从安南府城回来,再亲自上门一一与你们和解。” “我们明天早上过来。” 现在去安南府城,一来一回,得半夜去。 不怕姜家耍什么花招。 掌柜抿紧嘴角,派人去不放心,害怕他们交代不清楚,他急匆匆去安南府城。 夜色深沉,姜老爷已经歇下,被掌柜一来,闹醒过来。 披着衣裳坐在榻上,脸色阴沉,显然被掌柜突然造访吵醒感到不悦。 掌柜战战兢兢的将铺子里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姜老爷,“白薇存心给咱们下套,先一步剽窃咱们的玉器卖出去,在咱们头上扣上剽窃的罪名。她要请吴知府来查案,咱们该怎么处理?” 不但顶了罪名,甚至另外三个在白薇手里买走的玉器,他们也要认了! “嘭!”姜老爷猛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阴鸷道:“无知小儿,吴知府是宝源府城的知府,能管到我的头上来?不用理会,与她死扛到底。” “老爷……”掌柜心里慌,总觉得不处理了,事情会闹到不可收拾。 姜老爷阴冷的瞥他一眼,转头吩咐姜管事,“你去告诉咱们刘知府,白薇剽窃姜家的玉器,要状告到吴知府那儿彻查我,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掌柜闻言,松一口气。 他直起腰来,“我这就回去处理。” 吴知府不是刘知府的对手,这场官司,输赢毫无悬念! 白薇自找死路,那就成全她! —— 一辆乌蓬马车在子时缓缓停在宝源府城外。 一位侍从自马车上下来,敲开吴知府的府门。 门仆一见来人举出的令牌,立即跑去通传。 吴知府听到来人身份,手忙脚乱穿戴好,匆匆赶来府外迎接。 一位面白无须的大人自马车上下来。 “李大人,您舟车劳顿,快里面请。”吴知府恭敬的请李大人入内。 李大人脸上露出笑,嗓音尖细,“吴大人,叨扰了。咱家有皇命在身,暂且在贵府上借住几日。” “哪里哪里,我这派人去厨房弄几样食物送去您的厢房。”吴大人不敢多问,心里却隐隐有一个猜测,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亲自将人领去厢房。 “随便做点清淡的就行。”李大人昼夜赶路,又饥又困,打算尽快办好这件事进京。“你快娶歇着,明日还得劳烦吴大人指路。” 吴大人小心翼翼陪在李大人身边,等人用完膳,洗漱后,安顿好,方才回屋,一夜没有睡好。 —— 翌日,一早。 众人齐聚在姜家玉器铺子门前。 掌柜乘坐马车,姗姗迟来。 一改之前的心虚,他昂首挺胸的下来,对白薇说道:“老爷昨日连夜审问,图稿的确是玉匠师设定。你们不信,大可告到吴知府面前去!” 白薇脸色一沉,还未开口说话,掌柜冷笑一声,一把将白薇推开,“白姑娘,你们想怎么样都成,现在赶紧回吧,别挡着我做生意!” 白薇看着突然硬气起来的掌柜,眸子一暗。 赵老爷皱紧眉头,担心姜家有别的倚仗,“你找的那位靠得住吗?” 白薇一愣,知道他指的是温如宁。 “她不会摆我一道。”话虽这么说,可白薇心里没底。 如果温如宁倒戈相向,事情棘手。 可若不是,姜家耍横,她就硬对着干! “薇丫头,你在这里?”街边行驶的一辆马车停下来,吴知府掀开车帘子,朝白薇招手,“快上马车,有好事等着你!” 白薇满头雾水,可听见是好事,暂且将姜家的事情搁置,她朝吴知府走去。 侍从搬来木梯,掀开帘子,让白薇上去。 白薇钻进马车,发现还有一个人。 吴知府介绍道:“这是白薇,选宝大会与玉器大比,夺得魁首的就是她。呈递给皇上的薄胎玉器,正是她用来参加玉器大比的作品。”转而又对白薇道:“这是京城来的李大人,皇上最器重的红人。” 白薇心中震惊,连忙给李大人行礼。 李大人虚扶着白薇起身,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段老在宫中做的玉器备受皇上喜爱,他教导出来的徒弟也天资不凡!”而后又对白薇道:“你的玉器很受皇上喜爱,咱家这次来,便是受皇命请你进京。” 第九十章 砸了铺子,小产! 白薇懵了! 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蛋糕给砸懵! 皇上对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人物,突然有一天,这种大人物要见她,白薇顿时心生紧张! “我?皇上看上我的玉器?请我入宫给他治玉吗?”白薇心中为难,她不愿留在京城,亲人全都在宝源府城,她准备大展拳脚呢!何况,她本就不喜欢束缚,喜欢自由。“李大人,我不适合宫中的生活。皇上喜欢我治的玉,我可以雕琢好,再运送进京献给他。” 李大人对白薇有些刮目相看,寻常乡野村姑,听见这般皇恩浩荡的话,哪会如此镇定,与他谈条件。 他换一个坐姿,靠在车壁上,笑道:“白姑娘不必多虑,玉器献给皇上时,段老便给了皇上一封书信,不必强求你留宫。之所以请你入宫,是皇上亲自画了一副图稿,许多细节部分,需要与你商议。” 白薇怔愣住,似乎没有想到皇上这般好说话,而且师傅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因此早有准备。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恐怕不能随您进京。” 李大人面色一沉,笑容顿敛,马车里的气氛陡然转变。 吴知府止不住为白薇担心,她这是不识抬举! 皇上的口谕,谁敢拒绝? “薇丫头,这是一件好差事,你去一趟京城不会耽误你多少工夫。”就算耽误的工程,哪有得皇上器重来的好?谁敢欺负你? 白薇面有郁色,“姜家剽窃我的作品,证据确凿,他们抵死不认,大放厥词,让我们大可告到吴大人跟前。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只怕姜家会反咬一口,指控我剽窃他们的作品。到时候我的名声坏了,皇上又指点我治玉,只怕……”她抬着眼皮子,看了李大人和吴大人一眼,又垂下眼帘。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皇上到时候面子上挂不住,拿人问罪,李大人和吴大人脱不了关系。 可事情还未发生,李大人放弃带白薇入京,皇上又得治他个办事不利的罪行! 白薇将事情说出来,李大人就不得不插手给她摆平。 “姜家?”他问。 吴知府连忙道:“安南府城的姜家。” 李大人冷哼一声,“姜家人向来跋扈,不可一世,倒像他们做的事。”眼中闪过厉色,“你是皇上看重的人,咱家既然知道这一桩官司,必定会为你摆平,你不必忧心!” 白薇就是算准李大人不会撒手不管,故此有那么一说。从李大人的态度来看,似乎与姜家有旧怨呐,对他们不满。 这算是意外之喜,白薇苦笑,“我是草根出身,没有深厚的背景,与姜家相比如同蝼蚁,他们不将我放进眼中很正常。我再师出无名,每一件玉器的图稿,都是绞尽脑汁想出来,被他们侵占成果,反过来诬赖我剽窃他们,很不甘心,就算豁出去磕碰的头破血流,我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她给李大人行一礼,表示感激,“李大人公正无私,愿意为我讨一个公道,我不胜感激,今后原为李大人效犬马之劳。” 与姜家相比,李大人很喜欢白薇。 何况姜家造的玉器,温家可以取代。 薄胎玉器,姜家差火候。 白薇若当真技艺登峰造极,她只怕是未来十年,是皇上的新宠。 谁叫皇上痴迷薄胎玉器? 因此,李大人愿意卖个好给白薇,毕竟她身后还有个段罗春。“咱家秉公处理,若是你的过错,也不会偏帮你,你不必言谢!” 白薇点了点头,“您稍等,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请便。”李大人自然希望白薇尽快处理好私事,他好带她回京。 白薇朝吴知府颔首,转而跳下马车,脸色瞬息转变,满面寒霜。 赵老爷被她陡然转变的气势唬住。 “薇丫头……” 白薇气息冷沉,“叔,姜家欺人太甚,他们既然出尔反尔,我也没必要给他们脸!” 仗势欺人,谁不会还是咋地? 她撸起袖子,一个箭步,蹿进铺子里。 白薇抄起玉器‘嘭’砸在地上。 掌柜惊得回不过神来。 砰、砰、砰,玉器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碎出节奏。 “住手!住手!” 掌柜冲出来阻止白薇。 白薇阴着脸,一脚踹着木架,束之高阁的镇店之宝,摇摇欲坠往下掉。 掌柜心肝儿发颤,他猛地扑过去,手指触碰到玉器,眼睁睁看着在玉器碎裂成片,‘啪嗒’他的小心脏也碎成沫儿,割了他的肉似的疼。碎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满地狼藉,掌柜牙龇目裂,“白薇,你、你这强盗!损坏铺子里的玉器,我要扭送你见官!”他朝伙计怒喊道:“把她抓起来!” 白薇勾唇,眼中一片狠厉,“剽窃我的作品挣大钱,再往我头上泼脏水,败坏名声,你们好占尽名利!也得看我答不答应!”她目光清冷,眉宇间带着戾气,扫过看热闹的人,“这就是偷盗我成果的下场!” 她一脚踹向摆在地上的木箱,木箱哐当倒在地上,哗啦一声,玉器摔碎在地上。 “贱人!”掌柜眼睛充血,他扬手一巴掌盖在白薇脸上。 白薇迅敏扣住他的手,往后一拧,掌柜发出杀猪的惨叫声,就听见白薇冷冽道:“告诉姓姜的,敢做敢当!”猛地将他往后一推,掌柜整个人踉跄往后退,跌倒在地上,重重撞击着货架,玉器砸下来,头破血流。 李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能作保证,给她一个公道,显然姜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高。 说不定姜家无形中得罪李大人还不自知,被李大人上过不少眼药。 这一通打砸,浑身舒畅!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掌柜凶狠的瞪着白薇,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白薇拍了拍手,讥诮道:“你大可告到刘知府那儿去!” 原话奉还! 转身,走出门。 众人崇拜的看向白薇,她竟敢砸姜家的铺子! 赵老爷今晨被掌柜的态度恶心到了,看见白薇一通打砸,堵在嗓子眼的闷气通畅了,又止不住担心,“薇丫头,姜家不是好相与的人!” 白薇哼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姜家无非仗着家大势大,才不将我放在眼里,当做份面团儿捏!今儿我就告诉他,粉面团也不是这般好捏,谁知里面是不是藏着刺儿,扎手!” 她有李大人镇邪呢! 杀一杀姜家的威风,也顺带震慑其他人,今后想寻她麻烦,得掂量掂量! “你啊!”赵老爷劝不住白薇,事已至此,还能说啥? 反正……是挺爽的! 马车里的李大人和吴大人听见外边吵吵囔囔,以为白薇出事儿,掀开车窗帘子,看见白薇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架势,将姜家玉器铺子给砸了,挑不出一件好货儿,对她有另一个深层的认知。 彪悍,泼辣! 两人小眼神一对,心中各自想着事儿。 白薇重新爬上马车,气氛微妙,她笑容灿烂,“处理好了,后续的事情,劳烦李大人了!” 你倒是不客气,物尽其用! 李大人心中腹诽。 他似笑非笑,“白姑娘很有活力。” 白薇干笑两声。 李大人不为难她,看着她秋风扫落叶,砸了姜家的铺子,莫名有一点暗爽。 “两日后接你回京!” 白薇点头,正好她要与沈遇进京,参加他外祖的寿宴。 事情安排好,李大人将白薇送到谢氏玉器铺子,便回了府城。 —— 掌柜看着铺子里没有一件好玉器,火急火燎,去安南府城告状。 “老爷,白薇太嚣张了!她当着众人的面,砸了咱们的铺子,一件完好无损的玉器都不留,还大放厥词,说这是咱们剽窃她作品的下场!让您敢作敢当,别当个孬种!” 掌柜心里恨白薇,脑袋被砸的现在仍然头昏脑涨,手臂一阵阵刺痛,伤着筋骨了,这才上眼药,等着姜老爷找白薇算账。 “老爷,您别再和她讲客气,这种匪气十足的女人,就该抓她下大狱,赏她几十板子,好叫她知道姜家不是好惹的!” 姜老爷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封信,辨不清此刻的神色。 他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突,在极力克制怒火。 良久,姜老爷生生咽下这口恶气,沉声道:“我们剽窃白薇的玉器,有错在先,她砸了铺子算是扯平了。你备一份厚礼,代姜家上门赔罪道歉。至于买走玉器的客户,给他们退了银子。” 掌柜张大嘴,错愕的看向姜老爷。 “还不快去!”姜老爷‘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掌柜心口猛地一跳,“是……是……我这就去!” 姜老爷看着掌柜离开,脸上布满阴霾:白薇倒是好本事,得皇上器重,他不息事宁人,白薇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只怕更不会收场。 他冷笑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待李大人回京,谁还能给她撑腰? 心里仍旧憋闷的慌! —— 京城。 将军府。 昏暗的屋子里,断断续续传出咳嗽声。 含绿端着汤药走到院门口,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入内。 内室里溢满厚重的药味。 床榻上,躺着一位羸弱的女子,深色被褥映衬着她的削瘦的面颊愈发苍白,病恹恹的掩嘴咳嗽。饶是如此,她精致昳丽的面容,仍是令人惊艳。不但不逊色,反而令人怜惜入骨。 “小姐,小姐,您的病情愈发严重,您不准许奴婢去求将军,奴婢去找凌大人,让他请太医给您诊病,好不好?”含绿眼圈通红,泪珠子吧嗒往下掉,“您不顾惜着自个,也得想想大少爷,他若是知道您过成这样的日子,得心疼坏了。” 沈晚君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嗓音微哑,“不许去扰了外祖父的清静,让他为我担心。我这身子骨早就败坏了,看再多的太医都无济于事。” 至于哥哥,他只要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 她唇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哭什么呀?我好端端的,端药来给我喝。” 含绿强忍着眼泪,服侍沈晚君将药喝下去。 心里恨将军,眼巴巴求娶大小姐,娶回府又不懂得珍惜,可劲儿的作践。 若是夫人在世,威远侯府不落在继室的手里,小姐有夫人撑腰,那些妖魔鬼怪,谁敢欺负到小姐头上? “小姐……”含绿想劝沈晚君,写信给沈遇,让他回京。 只要他回京城,小姐就有人做主了。 这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威远侯的继室,沈晚君的继母常氏。稍稍落后的女人,是常氏的侄女儿,如今是将军的宠妾。 常氏瞧见沈晚君病歪歪的靠在床柱上,满脸担忧,“哎哟喂,我的大小姐,这才多久未见,你怎得病成这副模样?可有请太医?太医如何说的?” 常月盈俏声说道:“姑母,姐姐这是小产,小月子没坐好,染了病,吃几幅药就没事了。” 常氏‘啊’一声,“又小产了?这都第几个了?你怎得这般不小心?下次可得注意点,再小产,保不齐就没法生了。” 兵不刃血,常氏的话似刀子,往沈晚君心口扎。 沈晚君面色十分淡然,不为所动。 常氏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说起来这里的正事,“阿晚,你外祖父再过不久七十大寿。阿遇离京多年,你去信请他回京。侯爷为他说了一门亲事,等他回来,侯爷替他活动活动还能谋个缺位。” 第九十一章 温情,亲人相见。 常月盈搬一张杌子给常氏坐下,她顺势坐在床边,柔声细语道:“姐姐,你嫁进将军府五六年,不曾为将军生下过一儿半女。老夫人对你很有意见,三番两次交代将军给你一封休书,将军念着旧情没有做绝情的事儿,长久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将军被老夫人说动休了你。沈大哥在京城,有他给你撑腰,老夫人万万不敢提这句话。” 常氏再接再厉道:“遇儿将要三十岁,他孤身一人在外还未娶妻,不知道还以为我照顾他不尽心,刻意不为他商定亲事。后娘难为,我也有自个的苦处,希望你们兄妹俩幸福。” 沈晚君压制住喉咙的痒意,面容冷清,“你们着急让我哥哥回京,是要给他请封世子吗?” 这一句话,让常氏变了脸色。 沈晚君清凌凌的眼睛里布满冷意,若当真为她好,又怎么会将她的亲侄女送给韩朔做妾? 这几句话里,只有老夫人劝韩朔休她是真的。 常月盈肚子争气,进门四年,为韩朔生下一儿一女,在将军府的地位不低,能在老夫人跟前说上话。 可常月盈输就输在出身太低,想她腾位置,又没办法被扶正。 她走了,还有老夫人的外甥女压在常月盈头上。 与那位相比,她无儿无女,对常月盈有利。 “哥哥是嫡长子,他请封世子名正言顺,父亲给他谋求一个缺位理所应当。”沈晚君忍不住,掩嘴咳嗽几声,“我会将这件事去信给哥哥说。” 常氏给威远侯生下二女一子,她早就盯上爵位,怎么会叫沈遇给夺去? 她心下一急,当即说道:“阿晚,你恐怕不知道,侯爷着急让阿遇进京,是听见风声,他在外娶了一个乡下出身的野丫头,这般低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他?父子俩虽然有隔阂,亲父子哪有隔夜仇?老爷叮嘱我为他张罗一门亲事,门第比不上咱们侯府,比他找的那个要好上太多。” 常氏拉着沈晚君的手,语重心长道:“阿遇娶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连累你在外也抬不起来,让旁人笑话。” 沈晚君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睛,听见沈遇娶亲时,亮若星辰,心里的欢喜让她清冷疏淡的面容拢上暖色,“夫人,你的出身并不多光彩,也能嫁给我的父亲,旁人为何就不许了?” 这句话,一点面子都不给常氏留。 常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后来子孙没甚出息,家族衰败,家里穷困潦倒,死守着书香门第的名声罢了。就算到如今,常家的兄弟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沈晚君曾经很费解,她势利眼的父亲,为何将常氏娶进门。 “当初我母亲仙逝,外祖父一家身陷囹圄,父亲不愿出手相救,恨不能与我们兄妹俩撇清关系,哥哥与他断绝关系,婚事哪里轮得到你做主?给你几分薄面,蹬鼻子上脸。”沈晚君看着常氏瞬息万变的脸色,嘴角一压,“含绿,送客。” 常氏受辱,眼中冒着火星子,后槽牙几乎咬碎。 她霍然站起身,匆匆走出屋子。 常月盈紧随着出来,“姑母,她这一张嘴向来气人,您别往心里去。” “她嘴皮子再利索也下不了蛋,除了在我面前逞威风,她还能在谁面前嘚瑟?”常氏冷哼一声,“沈遇和侯爷断绝父子关系,这一层血脉还在,他只要是侯府的人,婚事就由我做主。” “姑母,您打算说哪家的姑娘给他?” 常氏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沈晚君说得对,沈遇的婚事,该由凌楚岚做主。她在世的时候,不是为沈遇定下一门亲事?正好贺姑娘和离回府,他们再续前缘,沈遇指不定多感激我。”她理了理袖摆,‘哎呀’一声,“继母做到我这个份儿上,也是仁至义尽了。” 常月盈得知是贺家大姑娘,心里松一口气。贺家许了好处给常氏,只要她撮合沈遇与贺大姑娘,就给她爹谋一个油水多的肥差事。常氏出身低,是常氏心里的痛,因此才会帮扶兄弟出人头地。 受益的是她爹,常月盈殷勤的搀扶住常氏,“姑母,您去我院里坐一坐。” 常氏点头应下。 含绿望着两个人走远的身影,气得挥舞着拳头,恨不得打她们两拳解恨。 她走进内室,面色一变,“小姐,您怎得下床了?赶紧上床去躺着。” 沈晚君笑容清浅,握住含绿的手,语气难掩喜悦之色,“绿儿,哥哥娶妻了,他身边有知冷暖的人,母亲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可惜,我不知道嫂嫂长什么模样。” 含绿愣住了,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记不得小姐多久不曾这般高兴了! 失去第一个孩子后,小姐便再也没有笑脸,只有收到大少爷的书信,方才会展露欢颜。 沈晚君打开箱笼,拿出压箱底的一个小匣子,打开小锁片,里面装着两只碧玉手镯,她握着一只玉镯,入手触感沁凉,手感细润滑腻,是祖传的玉镯子。 她递给含绿,“你送去凌家,将哥哥成亲的事情告诉外祖父。父亲突然惦记哥哥的亲事,只怕另有图谋,让外祖父盯着他。” “是!”含绿捧着盒子离开。 沈晚君听到关门声,捂着嘴,纤弱的身子靠在桌沿,撕心裂肺的咳嗽。 口中涌出铁锈味,她看着自己手心沾着血,镇定的去净室洗净。 —— 两天转瞬即过。 白薇要去京城的事情,早前与江氏、白启复说了。 她临走前,教江氏新做几道点心,以免她耽误归期,点心铺子的糕点来不及上新。 江氏担心他们赶路,吃不好,做了一包干粮给他们路上吃。 她知道沈遇不是孤儿,心中大吃一惊,而后听说在京城,又忍不住犯愁,担心沈遇家门第高,白薇配不上,会吃亏。 白薇去京城见沈遇的亲人,江氏切切实实体会到女儿出嫁的滋味。之前住在一起,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江氏不舍的将白薇与沈遇送到村口。 乡邻瞧见了,友善的问道:“哟,薇丫头,你这是要出远门?” 江氏道:“是啊,这丫头去窜亲戚。” 乡邻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京城不比咱们这小地方,你脾气收敛着点。”江氏偷偷瞥一眼沈遇,拉着白薇说几句悄悄话,“咱们都是没咋见过世面的人,娘特地打听了,京城里都是贵妇人,全是做官的。不懂的地方,咱们就花钱请人教教规矩。” 白薇不禁失笑,江氏是猜测沈遇家世不凡,害怕她闹出笑话,给沈遇丢脸,被人看轻了。 真是可爱的小老太太。 她前脚一请人,只怕后脚就会传遍京城。 江氏往白薇手里塞一把银票,“留着防身,想买啥,别省着。” “娘,我有银子。”白薇将银票塞进她袖子内袋里,手指抚过江氏霜白的鬓发,小老太太已经上了年纪,处处省着花,对她很舍得。她往前倾,将江氏抱进怀里,“娘,我给你从京城带礼物。小老太太最时兴的衣裳首饰。” “娘这皮糙肉厚的,还打扮啥啊。”江氏摸着自己的脸,心里却很高兴。 “行啦,您回去吧,我和阿遇赶路。”白薇从江氏手里拎过点心包袱,转身上了马车,挥一挥手,钻进马车。 “娘,我们先走了。”沈遇给江氏道别。 “诶,你们路上保重。”江氏追着马车走了一小段路,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这才收回视线回家。进厨房,准备中午要做的菜,嘴里哼着小曲儿,手里抓着一把小青菜,虚虚抬起手来,假装有人扶着,昂首挺胸踩着小步子,学着镇上富太太的走路姿势。腰身屁股扭动起来,江氏自个忍不住乐了。 白离站在门口,看着他娘矫揉造作的走着鬼步,一脸惊悚。 “娘……” 江氏吓一跳,扭头瞧见是白离,拍了拍胸脯,“你走路咋没声儿?” “娘,你在干啥?”白离受了惊吓,手背贴在江氏脑门上。“没发烧啊。” 江氏‘啪’地拍掉白离的手,“你姐去京城,她要给我带时兴的衣裳和首饰,我先学学太太们走路。别到时候像猴子穿衣裳,不伦不类的,让人笑话我。” 白离一言难尽。 “你每天搀着我练习,等你大哥做官,我就是老太太,身边会有小丫头照顾,我先适应适应,别给你大哥丢脸。”江氏一想儿女出息,心里美得很。 白离被拉做壮丁,眼皮子跳了跳,他转身就要逃。 小老太太很傲娇,哼哼两声道:“你不来也成,别问我要银子花,甭吃我做的饭。” 白离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他磨了磨后槽牙,白薇果然克他! —— 白薇第一次乘马车出远门,颠簸的身子骨要散架,胃里翻涌着,酸水往上冒,急急拍着车壁,马车停下来,她一阵风似的冲出来跳下马车,扶着树干呕吐。 沈遇心中紧张,紧跟下来,蹲在她身侧,拍着她的后背。 白薇恨不得将胃给吐出来,她才会舒服。 她面色苍白,靠在树干上,拿着帕子擦嘴。 沈遇递给她一竹筒水。 白薇漱口,沈遇不知打哪摸出一颗腌梅子,喂进她嘴里,压一压味儿,胃里方才舒服一点。 “前面几里路有一个小镇,我们歇一晚,缓一缓再进城。”沈遇温声道:“饿了吗?就地生火做饭食?” 白薇摇了摇头,“去镇上歇一个时辰,继续赶路。”她坐上马车,对进来的沈遇道:“离京城不远了,再忍一忍,到了就可以放松休息。” 沈遇叹一声,折身下马车,大步迈向后面那一辆马车,他提着一个小黑坛子过来,搁在小几上,揭开蜡封,一股浓郁的酸甜香气扑鼻。 白薇口水涌出来,她将脑袋凑过来,“这是什么呀?真香!” “泡菜。” 白薇滋溜一下口水,她迫不及待抽出筷子,挟一根萝卜条塞进嘴里,咬一口嘎嘣脆,酸甜可口。 她挟一块莲藕,递到他唇边。 沈遇垂眸望着眼前的藕片,又看着她晶莹剔亮的眸子,缓缓张开薄唇,将藕片含入口中,细嚼慢咽。 “好吃吗?”白薇遗憾道:“有两碗白米饭就好了!” 沈遇从车壁柜里,拿出一个细白的馒头给她。 白薇拿在手里,馒头仍旧松软。 沈遇道:“先垫垫肚子,去镇上再吃饭。” “好!”白薇捏了捏馒头,忽而,倾身在他脸颊上‘吧唧’一下,“谢礼!” 沈遇顿时怔愣住,手掌按在脸颊上,似乎还清晰的感受到她柔软的唇瓣蹭过脸颊的触感,令他心神一荡,似有细细的电流蹿向他的心口。 回过神来,他抬眸望向白薇,只看见她的脑袋,面颊几乎要埋进她自己的胸口。 沈遇指腹摩挲着她亲过的脸颊,唇角微微往上翘。 白薇也是胆儿肿了,才脑子一热亲了沈遇一下,亲完后又犯怂了。 她撕一小块馒头放入口中,悄咪咪的抬眼去看沈遇,就怕挨训,那就真够丢脸的了。 四目相对,白薇看着他眼中似乎蕴含着浅浅的笑,愣住了。 “你……不生气?” 沈遇低声笑道:“你知规矩懂理,我生气什么?”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想将‘谢礼’要回去?” “咳咳咳!”白薇被馒头噎得直咳嗽,眼睛里氤氲着一层雾气,“你……你变了!” 居然还会开玩笑了?! 沈遇将蜡封盖在坛子上,“别吃太多,待会颠簸的你会不舒服。” 白薇吃不下了,任他将东西收起来。 马车颠簸的她浑身酸痛,白薇看着沈遇气定神闲,阖眼养神。 她挪到沈遇旁边,侧身倒在他的腿上,感觉到脖子下的腿瞬间紧绷起来,她连忙说道:“我躺着舒服一些,马车晃得我骨头都要散了。”生怕沈遇将她拎开,白薇双手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腹部。 她温热的呼吸几乎灼穿他的衣料,蕴烫他的皮肤,一股热流自小腹蹿起。白薇不舒适的用手去压,沈遇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将她上半身拉起来,双手托举着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腿上,靠在怀中。 “……” “……” 白薇觉察到坐的位置不对,怂怂的不敢动。 沈遇浑身紧绷,面庞僵硬,未曾想到弄巧成拙了。 他的脸黑红,大掌紧扣着白薇的手掌,一只手紧紧锁住她的细腰,从容而镇定,继续靠在马车上睡觉。 假装这尴尬的事情不存在。 白薇面红心跳,掌心都洇出了汗水,也不敢提出坐下去,不然他会恼羞成怒,拧断她的腰。 马车颠簸一下,白薇脚下一蹬,借着这股劲儿,挪了那尴尬而又危险的位置。 又心虚的瞟沈遇好几眼,就怕他发现她的小动作,见他呼吸均匀,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确定他没有发现,心落回肚子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 沈遇哪会不知道她的小动作,相反松一口气,那一种无形的尴尬氛围瓦解。手臂收紧,将她往怀中搂紧几分,垂目凝视她恬静的睡颜,心中安宁。 —— 他们抵达京城,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天。 马车停在城门口,沈遇下车与李大人道:“您先进宫复命,薇薇明日去面圣。” 李大人精力不济,白薇的状态的确不合适马上进宫,“行,明日咱家来接。” “有劳大人。” 沈遇交代好,便与李大人分道扬镳,他们直接去往凌府。 马车在凌府门前停下来,说来也巧,府门正好打开。 凌世华穿着锦袍准备外出会友,瞧见府门前停一辆马车,微微顿足,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下马车,他整个人定在原处。 沈遇将白薇从马车上搀扶下来。 两个人似乎因为之前在马车的举动,那一点微妙的距离感被瞬间拉近,亲密不少。 沈遇敏锐的觉察到异样,侧头望去,他低声道:“舅舅。” 白薇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蓄着山羊胡,温润儒雅,一脸惊愕的模样,跟着唤一声,“舅舅。” 凌世华眨了眨眼,确定是沈遇,他转头就往府内匆匆走去。 “爹,爹,阿遇带媳妇儿回来了!” 第九十二章 阿晚,温暖的亲人(二更) 沈遇望着舅舅远去的背影,他神情激动,已然失去平日的稳重。 心中滋味难言,他不愿留在京城,面对那些污浊不堪的往事。 京城里少了人情味,为了利益纷争,突破人性底线。 沈遇厌恶这一切。 如今再次回到京城,见到久未蒙面的亲人,他似乎对这个承载厚重记忆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抵触。 “我们先进去。”沈遇担心白薇紧张,初次来京城,见他的亲人,“别害怕,他们性情都很温和,极为好相处。” 白薇点了点头,“我看出来了。”丑媳妇见公婆,虽然是见外祖父和舅舅,可还是很紧张。 沈遇拉着一片袖子给她拉住,缓解紧张。 白薇拽住袖子,手指一点一点往上爬,握住他布满粗糙茧子的手掌,挽住他的手臂。 沈遇侧头望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指,左右没有外人,他便不出声阻止。 两个人穿过回廊,古朴的屋子出现在白薇眼前,充满书韵气息。 凌世华搀扶着凌秉德走出堂屋,一眼看见相携而来的一对璧人。 凌秉德浑浊的眼睛里,竟有泪花闪动,他站在门口没有动,目光直直望着沈遇。他们走得近了,凌秉德将目光放在白薇身上,端详她的面盘与五官,连说几个好。 是说沈遇回来的好,也是很满意白薇,面盘圆润,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你终于肯回京了。”凌秉德以为这辈子,他都难见到沈遇,这个外孙与岚儿一样,固执的很,“我还以为高老在哄我开心,知道你过得好,还给我娶一个外孙媳妇回来,是最好的寿礼。” 沈遇屈膝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沈遇不孝,令外祖父操劳挂心了。” 白薇跟着沈遇一道跪下,给磕几个头。 凌世华将沈遇搀扶起来,匆匆赶来的高氏,得了凌世华的指示,很有眼色的扶着白薇起身。 “你们这俩孩子,来的时候,怎么不派人说一声,我们好出城接你们。”高氏身材矮小丰腴,圆圆的脸盘儿和蔼可亲,拉着白薇的手,眼睛带笑,“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阿遇和阿晚在这里都有单独的院子,你们就安歇在那儿,我吩咐了婢女去打水,你先洗漱一番,松松筋骨。” 这儿就腾出来,留给他们爷们几个说话。 白薇心领神会,“有劳舅母。”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高氏没有生闺女,只生下一个臭小子,瞧见谁家生闺女,她羡慕的紧,经常请娘家侄女儿上门作伴。如今白薇住进凌府,高氏别提多高兴,“阿遇是我看着长大,不是我亲生的,那份情也差不了多远。你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有什么短缺的,只管吩咐丫头去准备,不许和舅母生疏客套。” 白薇心里一暖,紧张的心彻底松懈下来,这一家人一团和气,十分和睦,相处起来也很舒心。 这个时代,极为讲究门当户对,看着凌府门前的石狮子与朱红铆钉大门,她就知道凌家家世不凡,想必在朝中为官,且品级不低。 她一个乡野出身的丫头,如今又从商,他们不说不满意这门亲事,绝对会谈不上喜欢。因而一直心中惴惴,却未料到他们一家子很热情,对她并无偏见。 白薇没有特地打扮,与平常的穿着差不多,一身简单朴素的棉裙,一头青丝绾成一个发髻,别上一支碧玉簪,衬得她清雅动人。 她微笑道:“阿遇回京来见外祖父,可见外祖父在他心目中是最亲近重要的人,我不和您见外。” 高氏见她举止落落大方,心里很满意,她的身世沈遇写信告知过他们。 他们并没有多少门第之见,即便是对白薇的身世不满意,可沈遇认定的,无人能够劝服他。结局是既定的,又何必闹得全家不痛快?因而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欣然接受了。 她虽然出身式微,可却是个坚韧的孩子,个人能力不俗。 “你去洗漱,我去厨房,吩咐厨娘加几道菜。”高氏将身边得力的婢女指给白薇,她在京城这段时间伺候她,在外遇见什么人,也有个给她提个醒的人。 蓦地,想起沈遇与白薇进京,似乎威远侯那边没有消息。 她眉心一皱,眼底漫上一丝厌烦,不知那边又会闹出什么事儿! 高氏带着人一走,院子里只剩下白薇与问兰。 问兰相貌清丽,一双眼睛十分传神,是个精明能干的。 “大少奶奶,热水已经备好,干净的衣裳放在衣架上。”沈遇与凌家关系很亲厚,因此去掉一个表字。 问兰将白薇领进净室,将澡巾与香胰子放在浴桶旁边。“奴婢在外守着,您有需要,唤一声奴婢就好。” 白薇点了点头,看着问兰走出去,她对凌府的好感又上升许多。 毕竟她看电视剧,婢女都是要服侍主子沐浴更衣,好在问兰没有留下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凌府的人不简单,一个小丫头都心细如尘,知道她出身乡野,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若留下来给她沐浴,只怕会很尴尬。 她将身体泡在温水中,浑身都酥软了,困意席卷上来,她一个激灵,拿着香胰子擦澡。 洗漱之后,换上干净的衣裳,白薇浑身都轻松了。 走出净室,一眼看见沈遇坐在桌边凳子上。 “与外祖父、舅舅叙旧完了?”白薇很惊讶,看一眼天色,这才发现这个澡她洗的久了一点。 沈遇看着她肌肤莹润,被热水熏染的泛着薄粉色,他眸光深暗,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岳将白薇笼罩,“我派人去将军府接阿晚,算着时间,快要到了。” 他拉着白薇坐在梳妆镜前,将她包裹着头发的布巾拆开,换一块干净的棉布将她湿漉漉的长发包住绞干。 白薇很不自在,这是沈遇第一次这般主动亲近她。 她一双凤目望着昏黄的铜镜,看着他一侧脸庞线条凌厉,深幽冷峻的眸子,深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头发绞干,他侧身让开。 问兰为白薇梳妆打扮。 这时,有人匆匆进来道:“大少爷,将军府传来消息,大小姐染了风寒,不便过来。” 第九十三章 和离书 “风寒?”高氏迈进屋子,正巧听见小厮的话,难掩惊讶,“我一个月前见阿晚,她身子不爽利,这都一个月了,她还不见好?” 高氏从厨房走来,额头上冒出细汗,此刻的京城正是酷暑,屋子里搁着冰盆,方才感到好受一些。 “你们兄妹许久未见,这大夏天的病在床榻上,着实不好受。待会我去一封拜帖,明天你带着薇薇去见阿晚,她准得高兴。” 沈遇面容冷沉,缄默不语。 之前与外祖父在堂屋叙旧,他问起沈晚君,外祖父说沈晚君嫁做人妇,不好常来娘家,会让人说闲话。一年之中,只有几个节气,方才带着婢女回凌府。 这四五年中,期间去寺庙祈福长住两次,每一次住大半年。 每一回从寺庙回来,高氏都会去探望沈晚君,她舟车劳顿,身子骨弱受不住,病恹恹的。 沈遇记得沈晚君小时候身体不好,汤药不断,后来母亲带她去国寺找大师,为她开药调理身体,之后身体很好,极少生病。从外祖父口中得知,似乎嫁进将军府后,她的身体很不好。 高氏叹息一声,“阿晚嫁进将军府将近六年,没有一儿半女,比她迟两年进门的常月盈,儿女双全,韩朔又纳表妹为妾,进门两年,也抱了儿子。子嗣的事情,不用在阿晚面前说,她心里会难受。” 沈遇周身散发出冰冷骇人的气息,“韩朔立誓,阿晚三年无所出,方才纳妾!庶出子女,绝不会在嫡长子之前落地。” 如今妾纳两个,庶出子女一个接着一个出生! “阿晚身体弱,怀了两个都没能保住……” “舅母,这种话您也信?”沈遇眼中迸发出戾气。 高氏一滞,沈晚君的身体似乎是进了将军府之后才不大好,当时她说起这件事,沈晚君只说是凌楚岚过世,伤心过度所致。之后凌家又出事,她忧思过重亏空了身子。 当初并未多想,沈晚君不会骗她。更没有想过,将军府敢亏待她,毕竟他们凌家也不是吃素的! 沈遇一提,高氏心往下一沉,眉宇间厉色顿显,“他们敢!” “韩老夫人不是好处的人,当初我不赞同阿晚嫁进将军府,她执意要嫁给韩朔。”沈遇霍然起身,“我去一趟将军府,他们若是当真欺负阿晚,我必然要给她讨一个公道!” “对!将军府是个豺狼窝,咱们就算养着阿晚一辈子,也要和离!”高氏往外走,“我去给他们去帖子。” 白薇挽住高氏的手,“舅母,阿晚没有告诉你们实情,或许是受将军府的威胁,我们提前去了帖子,他们知道我们要过去,会粉饰表面,咱们也没法知道她在将军府究竟过得好不好。” “你说的对。”高氏认同白薇的话,指使问兰去准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沈遇道:“舅母,您不必随我们一起去。” 高氏想说什么,转瞬明白沈遇的用心,将几碟点心装在食盒里,让问兰提到马车上,先给白薇与沈遇垫一垫肚子。 白薇泡澡后,浑身的疲倦消散,肚子饿了。 她吃两块点心,到底没有饭食饱腹。 问兰从食盒底部,端出一个小瓷盅,揭开盖子,鲜香四溢,白薇一眼瞅过去,粘稠的大米粥,水米交融,柔腻一体,里面放了虾仁与雪白的鱼片,撒上青翠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大少奶奶,您尝一尝,可合您口味。”问兰将一把瓷勺放在粥盅里,递给白薇。 白薇舀一勺,轻轻吹一口,她手一伸,勺子递到沈遇的唇边,“先吃饱了,再有力气应对。” 沈遇将她的手一推,“你吃,我不饿。” 白薇又将粥盅递过去,倔强道:“你自己吃,我很饿。” 沈遇见她一副他不吃,她跟着一起饿的模样,沉默的将粥盅接过来,将粥给喝了。 白薇微微一笑,她小口将粥喝下肚,暖心暖胃,浑身舒坦。 —— 将军府。 沈遇派人来接沈晚君,已经惊动韩朔。 以往凌府也会派人来接沈晚君,沈晚君的身体不好,她担心凌家应为她的事情操碎心,能不见凌家人,她尽量不会见。大约是她与凌家说了什么,之后很少派人接沈晚君。 如今不年不节,凌家突然派人来,沈晚君竟拒绝了。 韩朔沉吟片刻,他派常随去凌府打探,这一打探,常随大吃一惊,匆匆赶回将军府,禀报韩朔,“将军,沈遇回京了!” 韩朔身着宝蓝色常服,棱角分明的面容俊美无俦。一双剑眉英挺,细长蕴含锐利的黑眸,透着一丝惊诧。 回来了吗? 沈遇与沈晚君兄妹关系亲厚,每一回沈遇派人来京城给沈晚君送礼,沈晚君厌恶他至极,为了让沈遇放心,她会主动找他,让他配合她扮演夫妻恩爱的戏码。 韩朔手指叩击桌面,忽而拢袖,往后院走去。 踏进院子里,沈晚君轻柔的嗓音难掩雀跃,透过窗子传进他耳中。 韩朔脚步一顿,站在桃花树下,透过窗户看见她端坐在铜镜前,纤细的手指拿着珠钗往头上比划,挑选一支镂空兰花珠钗戴在头上。问兰将脂粉涂抹在她的脸颊上,沈晚君手指挑着口脂涂抹,苍白的唇瓣鲜红欲滴,她揽镜自照,看不出丝毫的病态,绝美的面容露出一抹淡笑,仿若枝头迎风绽放的杏花,娇媚瑰丽,一颦一笑,风韵天成。 他的目光太强烈,沈晚君抬头望来,看见韩朔眼神锐利,浓烈的占有欲几乎满溢而出。 她脸上的笑容敛去,转过头,让含绿将窗户关上。 韩朔大步迈进屋子里,他冷漠的面容,稍稍带着一抹柔和之色,站在沈晚君身后,“要去见沈遇?” 沈晚君看着自己太削瘦的手,轻轻一叹,想换一件长一点袖子的裙子。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韩朔弯腰,他自身后搂住沈晚君的腰。 沈晚君拍开他的手,冷声道:“不需要。” 韩朔目光热辣,盯着焕发出迷人风姿的沈晚君,微微勾唇道:“你当着别人的面与我装恩爱,沈遇又看不见。他人回到京城,我不陪你过去,他不是会怀疑?” 沈晚君被韩朔紧紧抱在怀中,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她,令她胸口窒闷,透不过气。 韩朔紧紧扣着她的腰肢,让她无法挣脱,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今晚我在你这里留宿。”他看着沈晚君眼中的厌恶,手臂力道加大,几乎要勒断她的腰肢,“我承诺过你,不会纳妾。你不能生,我是韩家的独子,需要继承香火。我心里只有你,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阿晚,我知道你介意,她们是我孩子的生母,不能将她们遣散。我今后不碰她们,你原谅我可好?” 他的气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令沈晚君作呕。 “你纳常月盈进门,我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你知道,你母亲知道。她说我不能伺候你,征询过你的意思,你点头答应,是你指名要抬常月盈进府。我怀第二个孩子,你表妹上门投奔,你说她双亲亡故,无依无靠,只能依靠你,你将她纳进后院照顾。”沈晚君直视韩朔,嘲讽道:“我说这些,并非在意你,而是告诉你每一笔账我都记在心里,你别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恶心我。” 韩朔目光一冷。 “我们之间早已没有夫妻情分,大哥若是常驻在京城,他早晚会看出端倪,既然如此,我何必委屈自己。”沈晚君用力将韩朔推开。 韩朔扣住她的手腕,“沈遇给你撑腰,你想离开将军府?沈晚君,你要违背当年的诺言?” “韩朔,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言而无信。你不休我,我活一天,就做一天的将军夫人。”沈晚君最初并不爱韩朔,他是众多追求者之一。 当初嫁给韩朔,她试着接受韩朔,做好他的夫人。在她爱上他的时候,他往她心口狠狠扎一刀。 他背叛他们之间的誓言,她将付出去的感情收回来,没有任何的余地。 韩朔爱沈晚君,可这与纳妾并不冲突。哪个男人不纳妾?她有孕,并不适合在身边伺候他,他是正常的男人,为了不伤害她和孩子,才会顺从母亲的提议,可她并不体谅他,为这个与他决裂。 韩朔难以费解,认为是自己太纵容她,才让她大题小做。 因此,他持续留宿在常月盈的院子,逼迫沈晚君低头。 结果适得其反,两个人越走越远。 沈晚君将衣裙整理好,准备出门去凌府。 这时,婢女进来通传,“夫人,您大哥来了。” 沈晚君脸色一变,“含绿,快将屋子打开透气。” 含绿匆匆进屋,打开窗子散去屋子里的药味,又点上熏香。 等这一切都做好,沈遇与白薇相携进来。 沈晚君站在屋檐下,远远看见沈遇和小嫂子进来,她眉眼舒展,蕴含着笑意,她疾步走下台阶,朝沈遇走过去。 “慢一点。”沈遇扶住沈晚君,看着她跑几步气喘吁吁,脸颊生出红晕,“外头晒有话进屋说。” “我许久没有见到哥哥,心下高兴。”沈晚君转眸望向白薇,清脆的唤道:“嫂嫂,快进屋。” 一行人进屋,沈晚君请两人坐下,含绿捧上几杯茶。 沈遇闻到馥郁的薰香味,却难掩厚重的药味。他看着沈晚君脸上的妆容,就知道那胭脂下是一张苍白虚弱的脸。 她强打着精神坐在梨木椅中,发出压抑细微的咳嗽声。 “身体不好,注意多休息。”沈遇心中懊悔,他该亲自回京,沈晚君便不会遭受这般多的委屈。 这一次来,是要带走沈晚君。韩朔若心中有她,以韩朔的能力,绝不会让她一而再的小产。 “哥哥,我病快好了,不碍事。”沈晚君捧着温水润一润喉,一双清泠泠的眸子望着白薇,“哥哥与嫂嫂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不来信请我去喝一杯喜酒?还是说会在京城再补办一场婚宴?” “时机成熟,再办一场婚宴。”沈遇当初与白薇稀里糊涂成亲,根本不给准备的机会,“你的身子骨已经调理好,怎么嫁给韩朔,小病小灾不断?他们没有善待你?” “哥哥,我过得很好……” “他接二连三往后院抬女人,一个两个庶出子女出生,你做个现成的母亲,这就是过得很好?”沈遇看着沈晚君脸上的脂粉掩不住苍白的脸,心中生出不忍,又怒其不争。目光冷厉的射向内室,“韩朔,要请,你才出来?” “哥哥……”沈晚君知道沈遇不好糊弄,所以不打算请韩朔做戏,两个人这个时候对上,并非沈晚君乐见。她给白薇使眼色,让白薇拉住沈遇,不要冲动动手。 他刚刚回京,事情闹大,对沈遇并不好。 韩朔从屏风后走出来,衣冠楚楚,“大舅兄几时进京的?怎么不提前来信?阿晚经常惦念着你,我便先让你们兄妹俩叙叙旧。”他撩开袍摆,在沈晚君身边坐下,“这次进京,不走了吗?” 沈遇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如刃,森然道:“韩朔,你当年承诺阿晚三年内无子再纳妾,嫡长子未出世前,府中绝不会有庶子。如今你违背当年的承诺,我会将阿晚带走。” 他拿出一封和离书,递给韩朔。 沈遇十分愧对沈晚君,他若是不离京,留在京城,韩朔怎敢这般对她? 除了母亲过世,凌家遭逢大变,沈晚君在府中的日子备受宠爱,何尝受过委屈? 韩朔眼中闪过悔意,歉疚道:“大舅兄,这件事是我对不起阿晚。我们夫妻之间已经解开心结,她愿意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他略作停顿,“阿晚若是愿意跟你走,我绝对不会阻拦。” 白薇心一沉,韩朔这般信誓旦旦…… 果然,沈晚君道:“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好,暂时不想离开韩家。我哪一日想要离开了,含绿给你送信,你接我回家。” 韩朔紧握成拳头的手一松,“大舅兄,留下来用膳?” 沈遇薄唇紧抿,手背上青筋狰狞,他如何看不出她在将军府过得不快乐。可她却不愿意离开,他心中挫败,怒火在胸腔里翻涌,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起身道:“许久未曾与将军切磋武艺,我们去练武场切磋一番。将军看看……我的武艺可有长进。” 韩朔脸色刹那间变了! ------题外话------ 后面会交代,阿晚为啥没有求助凌家哈,么么~ 推荐好友文文《旺夫小哑妻》叶染衣。 简介:上河村最有学问的宋家三郎娶了个小哑妻。 小哑妻身段好,模样俏,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就是不会说话。 继母说她便宜,五两银子就能换——温婉白眼。 妯娌笑她命苦,被人欺负都还不了口——温婉白眼。 算命先生说她旺夫,将来必定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温婉眉开眼笑:这个好。 【小哑妻谋婚篇】 为给继弟交束脩,继母五两银子卖温婉,要给瘸子做填房。 温婉捏紧小拳头,坚决不认命。 知道上河村宋家三郎霉运罩顶,某天在高粱地碰着,她鼓起勇气捞根树枝蹲在他跟前写:你娶我,我旺夫。 宋三郎盯着她的字看了看,沉默片刻,说:“好。” 第九十四章 (二更) 韩朔比沈遇小两岁。 沈遇也曾经年轻气盛过,匪气十足。 他被威远侯扔进军营,看似莽撞,可每一次行军布阵,都十分有章法。有勇有谋,武艺高强,很快坐上千总的位置。自然引起人不服,他就是其中之一,但凡不服沈遇的人,最后都被他打服,再不敢生出异议。 韩朔看着他不到一年的时间,与南安王不断立下军功,从千总步步高升,到从五品武略将军,大好前途。 突然之间,凌楚岚病故,紧接着凌家遭逢变故,沈遇上下打点,为凌家洗刷冤屈。因此,他受到牵连,被褫夺官职。 待凌家沉冤昭雪,官复原职,他却离开京城,从此再无消息。 时隔六年,他再次回京,第一件事便是与他切磋武艺。 当初被沈遇一脚踢断的肋骨,似乎也隐隐作痛。 韩朔知道,沈遇这是要给沈晚君出气。 “大舅兄……”韩朔话刚刚出口,沈遇转身,朝将军府的练武场而去。 他略作迟疑,很快面色冷沉的跟上。 沈遇离开军营六年,而这六年自己却在军营中锤炼,杀敌立功,武艺不凡,真的与沈遇过招,未必会输! 他方才走上练武场,沈遇已经腾空而跃,快如闪电,一拳击出,力可碎石,击向韩朔的脑门。 韩朔脸色一变,提脚往左跨一步,抬手生生挡了沈遇一拳,掌风袭向沈遇的胸口。 白薇和沈晚君赶来的时候,看着沈遇矫若游龙,进退迅疾,与韩朔在一起打斗,她们看着两个人赤手空拳,跃前纵后,虚实莫测,根本看不见谁赢了,只听见拳拳击打肉体发出的沉闷声。 “咔擦”一声,沈遇抓住韩朔的手臂一拧,肩关节脱臼。 韩朔闷叫一声,胸口挨了沈遇一拳,结结实实甩出一丈开外。 他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手指揩去嘴角的鲜血,微微刺痛,嘴角显然也被沈遇一拳打裂,下颔都似要脱臼一般。 韩朔想站起来,痛苦的皱眉,他抬起的头倒在地上,眯着眼,看着沈遇逆光而站,黑峻峻的眼眸锋芒锐利,朝他抬步走来,一股寒凉之气从他背脊上蹿上来,他下意识往后挪两步,胸口的刺痛让他额头上渗出冷汗。 “大舅兄……”点到即止! “朔儿!朔儿!你这是怎么了?”常月盈搀扶着老夫人,匆匆赶过来,一眼看见倒在地上,脸上淤紫的韩朔,老夫人胸口痛,倒三角眼瞪向沈遇,“又是你!又是你打了我的朔儿!沈遇,你不给个说法,我就要到大理寺去告你殴打朝廷官员!” 沈遇云淡风气道:“我和韩朔切磋武艺,比武场上拳头无眼,韩朔你多担待!” 老夫人气血往上涌,哪里会不知道沈遇是故意的,为的是给沈晚君出气。 心里更痛恨沈晚君,一个下不了蛋的女人,白白占了正妻的位置。还唆使她的兄弟上门来揍人! 她哭嚎着,捶打韩朔,“你这个孽子,我就说了,你别娶沈晚君那个女人,她的面相就是个福薄克夫的命。你偏偏不听我的话,将她娶进门,不给你生儿育女,她还有脸待在将军府,霸占你正妻的位置。不会下蛋的人,她算是个女人吗?还找娘家人打上门来,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老夫人是真的恨韩朔不争气,下手没个轻重,一拳头砸在韩朔受伤的肋骨上,痛得韩朔面色狰狞。 “休了她!你给我立马休了这个灾星!”老夫人恨恨的剜沈晚君一眼,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沈晚君听得多了,无动于衷。 她目光冷淡的看向韩朔。 韩朔武艺比不上沈遇,他也有故意卖惨的心机,想要惹沈晚君心疼。可看着沈晚君漠然的看着他,眼睛里平静的毫无波澜。只有在听见他母亲叫他休她时,眼中漾起一圈涟漪,他心中苦闷,又生出恨意。 她嫁给他,一颗心从未在他身上,始终想要逃离。 他不会给她机会,不会成全她! 即便相互折磨,他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母亲,我爱阿晚,您心中若有我这个儿子,这种话不要再说。”韩朔咳嗽几声,扯着胸口痛,保不齐被沈遇打成内伤。 老夫人气得仰倒,可又不敢逼迫韩朔。 “你是个死的?还不赶紧过来搀着朔儿起身!” 老夫人扭头,将怒火发泄沈晚君身上。 “一个大男人,要一个女人扶着起身,丢不丢脸!”白薇冷笑道:“将军?堂堂一国将军,就是这等本事,别不是捡了别人的军功,才爬上这个位置?” 韩朔有能力,但是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更大的原因是他捡了自己父亲的便宜。 老夫人却不是这么想,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白薇这句话,戳进她的肺管子,当即就要怒骂。 “您年纪大了,肝火别这么旺盛,我不过说句实话罢了。你平时可得修身养性,否则有个好歹,可别赖上我,被我给气死的。”白薇这句话,气得老夫人肺都要炸了,眼前阵阵发黑,往后倒去。 白薇看着老夫人浑身哆嗦,翻着白眼儿,“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还真的装上了,要讹诈我?” 老夫人这回真的被刺激得厥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常月盈焦急地大喊,“郎中,快去请郎中!” 韩朔没见过白薇这般嘴毒的人,活生生将他母亲气晕了。 白薇朝他露齿一笑,笑容灿**阳光还刺眼,“你母亲骂人时中气十足,听不得好话,这一点可不好。正常说句话,都能厥过去,今后有个三长两短,可别赖上和她说话的人,冤不冤啊!” 韩朔目光冰冷地射向常随。 常随战战兢兢的将韩朔搀扶起来。 “大嫂,多谢你关心,我平日对母亲多有疏忽,会请郎中给她调理身体。”韩朔转而看向沈遇,“大舅兄,你的身手大有长进,看来离开京城,并没有丢下功夫。你与南安王关系匪浅,请他活动活动,说不定你能重新回军营,以你的身手不用一年的时间,便能够官复原职。” 沈遇懒怠理会他,轻飘飘瞥向常月盈。 常月盈向来怕沈遇,脸色一白,眼神躲闪着他。 沈遇径自走向沈晚君,“阿晚,别怕,有哥哥给你做主,在哥哥面前不必委屈自己。无论你想做什么,哥哥都能让你如愿。” 沈晚君鼻子一酸,心中盈满了感动,哥哥还是当初的哥哥,纵使他们六年未见,可这份血脉亲缘仍在,时间没有冲刷掉他们之间的亲近,反而让他们兄妹关系更为浓厚。 她摇了摇头,泪珠从眼眶中甩出,“我……我很好,哥哥……你不必为我担心。” 当初凌家出事,哥哥被褫夺官职,早出晚归,整个人迅速的削瘦下来。 哥哥在她心中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她看不得他低声下气去求人,吃闭门羹。 韩朔说他能救出舅舅,条件是她嫁给韩朔。 为此她毫不犹豫的答应。 韩朔走了南安王的路子,给凌家正名。 她遵守诺言,嫁给他。 在沈晚君心目中,他们之间夫妻情分不在,剩下的只是交易。 沈遇很失望,可更多的是心疼。她有自己的坚持,想必有苦衷。 白薇拉拽着沈遇的袖子,让他不必再多说,等寻个时机,她再好好和沈晚君谈一谈,问出她不愿意和离的症结,他们再对症下药。 她冷眼看向韩朔,之前他胸有成竹,笃定沈晚君不会和离,看来之间有什么隐情。 沈遇看懂白薇的意思,“你好好照顾自己,凌家还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舅舅,你不需要忍受委屈。” 沈晚君喉口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点头。 韩朔拖着腿走到沈遇跟前,“大舅兄,你们兄妹先叙旧,待会好好喝一杯。” 白薇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的胸口。 韩朔抿紧唇角,不再多说,带着人离开。 白薇给沈遇递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阿晚,我们回屋里歇一歇。”白薇挽着沈晚君的手臂,方才发现她瘦的厉害,根本就不正常,她在将军府过得非常不好,“我没有来京城的时候,听阿遇说你是个很坚强,不愿在旁人跟前展现脆弱。你的这种性格我很喜欢,我也是这样的人,将所有的心事沉甸甸的压在心底,但是活得太累了。事情积压的多了,总有要爆发的一日。你看前边装垃圾的木桶,装满了就要倒出去,我们心里的事情装的多了,也需要发泄,这样心里才会轻快。” “你不愿意让别人为你的事情操心,你若是过得很好,你的亲人便会很安心。你若是过得不好,将自己的苦楚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他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隐藏的再好,也瞒不住他们的眼睛,只会在一旁暗自心急。”白薇并未想过一下子得到沈晚君的信任,将心事全都吐露给她,“我听舅母说,你很少回凌家,他们很想念你。” 白薇前面铺垫的话,令沈晚君心中很触动,可有些事她并不愿说出来。 她心中甚至在编造一个答案,在白薇挖根究底的时候,敷衍过去。 谁知,白薇话题一转,只是问起寻常的事情。 她愣了一下,比起问她为何不愿意和离的事情,这件事很好回答。面对关心她的白薇,她心中歉疚,不能将和离的原因告诉他们。因而实话实说道:“边关兴起战事,老夫人不愿意让韩朔去征战,所以想要我找外祖父说项,在朝中活动,将韩朔的职务调动一下。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经历过一次动荡,明哲保身。我当时拒绝老夫人的提议,她并未死心,准备将她的女儿嫁给表哥。每次我回凌府,她都让人跟着……” 沈晚君苦笑一声,“韩彩衣的性子与老夫人如出一辙,我如何会让这样的女子嫁给表哥?”她担心长此以往,会让老夫人得逞,索性与凌府保持距离。 正是因为这件事,老夫人痛恨上她,为了给她添堵,在她有孕时为韩朔纳妾。 她并未放在心上,以为韩朔会拒绝,可没有想到韩朔点头答应了。 在韩家遭受的委屈,她告诉凌家也无济于事,他们同样如哥哥一般让她和离。 韩朔常在她耳边说:“沈晚君,你再厌恶我,也是我用凌家的平安换来的妻子,你就算死,也是我韩朔的人。” 他说凌家的确有一份不利的证据,费了很大的劲头,才为凌家平反。她如果离开韩家,他便会亲手将证据呈递给御史。 白薇心中思索,只觉得沈晚君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最主要的原因没有说。 沈晚君捂嘴咳嗽,出来走动许久,又被太阳晒了,沈晚君身体十分虚弱,眉眼间拢上疲惫之色。 “你身体不适,先回去床上躺着。”白薇送沈晚君进屋,将她交给含绿,退出来,与等在外面的沈遇,一同回凌府。 坐上马车,沈遇问,“她说了吗?” “没有。”白薇对他们的情况并不清楚,“沈家只有阿晚一个人吗?” 沈遇不再隐瞒,担心她遇见威远侯府的人,“威远侯是我的父亲。”简短的道出当年的事情,母亲仙逝,尸骨未寒,威远侯大张旗鼓将继室迎娶进门。凌家出事,威远侯落井下石,袖手旁观,他与威远侯断绝父子关系。 白薇从寥寥几句话中,得出当年的情势严峻,许多人都明哲保身,不愿与凌家有牵扯。 “最后是如何平反的?” 沈遇见她好奇,沉声说道:“我与高老说动南安王,出手相助。” 第九十五章 面圣,继母上门 南安王是当今天子的胞弟,很得皇上的信任,凌家一事非他出马不可。 当初沈遇在军营,隶属于南安王麾下,关系亲厚,因此向来不爱干预朝政的南安王,方才卖沈遇与高老一份薄面。 最主要的原因,凌家的确是清白的,与造反的宁王毫无关联。 宁王事败,他的党派与宁王一同伏诛,皇上对此事十分敏感,其他大臣谁敢在这风口浪尖之时,为凌家求情? 沈遇对与凌家撇清关系的朝臣,心中十分理解。 南安王于凌家的恩情,他铭记于心。 “阿晚为何嫁给韩朔?”白薇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韩朔被沈遇打成重伤,她毫无波动,“阿晚如今心里并没有韩朔,我这几日经常去找她,陪她聊一聊,说不定她会对我打开心扉。只要找到症结,事情就好办许多。” 沈遇颔首,“她说与韩朔两情相悦,执意嫁给心爱的人。若是嫁给不爱的人,人生便是一潭死水,对她来说太折磨,求我成全她与韩朔的爱情。” 沈晚君在将军府过得并不开心,老夫人对她极为仇视,将她留在将军府,沈遇心中难安。 在离开京城之前,他势必要将沈晚君从将军府带出来。 两个人心事重重,回到凌府。 凌家众人全都等在堂屋,见到两个人回来,高氏从椅子上站起身,焦急道:“怎么样?阿晚病得严重吗?” 白薇道:“她的身体很虚弱,我明天过去,将她接回来。劳烦舅舅请太医来府中,为阿晚诊脉。” “薇薇说的对!一个风寒,病了一个多月,可见将军府并未将她放在心上。”高氏心疼沈晚君,对凌世华道:“你明儿早朝后,请太医一同回府。” 凌世华脸色阴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韩朔欺人太甚!”眉头紧紧皱起来,唉声叹气,“阿晚这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也不往家里说!”他搓一把脸,“是我们对她不太上心,才没有及早发现问题。” 沈遇清楚沈晚君的性子,只怕当初去寺庙,就是身体不好。 担心被觉察到,刻意避开,待身体好些,方才回京。 凌秉德浑浊的眼睛里布满沧桑,凌楚岚留下的俩个孩子,他都没有照顾好,反而连累了他们。 “凌家如今掩去锋芒,一个将军府,我们能为阿晚讨一个公道。阿遇,凌家是你们兄妹俩的后盾,能够为你们遮风避雨!就算拼尽全力,在所不惜!” 经历一次动荡,凌秉德看得很开,官场风云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最后是光宗耀祖,还是锒铛入狱。可权柄在握时,便是为了蒙荫子孙后辈,让他们衣食无忧,不必受冷眼委屈。 若是连子孙后辈都无法相护,这个官儿只会是累赘,要来又有何用? 沈遇沉声道:“外祖父,您不必多忧心,阿晚不会无事。” 凌秉德声音苍老,感慨道:“世间富贵如烟云,宜将才德教儿孙,平安无忧方是福。” 他拄着拐杖起身,脚步蹒跚的去往后院。 静寂无声。 高氏紧紧绞着丝帕,“爹说得对,我们钻营到如今的地位,不就是为了儿女后辈?将军府若是不肯放人,让他们好看!” 凌世华神色稍霁,赞同高氏的话。 沈遇站起身,拱手朝高氏与凌世华深深行一礼,“舅舅……”不等他将话说出口,凌世华扶着沈遇的手臂,“我们是一家人,这些话不必多说。我们一家人丁单薄,你母亲只留下你们兄妹俩个,舅舅自当护着你们。” 凌世华拍一拍沈遇的肩膀,“你们还未用膳,先吃完饭,好好歇着,明天薇薇还得入宫。” 高氏连忙道:“饭菜温在灶上,我这就让问兰送去你们院子里……我亲自去一趟。” 白薇看着高氏风风火火的去厨房,嘴角往上翘。 —— 白薇与沈遇回京城的事情,托韩老太太的福,顷刻间传遍整个京城。 自然而然,也便传到威远侯府。 威远侯四十出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刻下痕迹,反而增添几许魅力。 他身着一件亵衣坐在炕上,常氏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按摩脑袋。 “阿晚不愿意给阿遇递话让他回京城,看来还是在怨咱们当初凌家的事情没有出力。而且姐姐仙逝不久,你就娶我过门,他们对我心里有很大成见。”常氏说到这里,她坐在威远侯身旁,“老爷,我是个继母,家世又比不得凌家,阿遇的亲事,我是没有资格做主。再说……阿遇如今回京,他已经娶妻,这件事我不便插手去管。” “那个孽障又浑说了?你是他们的母亲,你不配为他们张罗亲事?谁能做这个主?凌家?这两个狗崽子姓沈,不姓凌!”威远侯听常氏说起凌楚岚,眼睛充血,语气中充满愤怒,“那个贱人,我将她葬进沈家祖坟,已经仁至义尽!” “老爷,您消消气,姐姐已经作古,生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了。”常氏拍抚着威远侯的后背,“阿晚嫁进韩家未能尽到妻子的职责,老夫人对她成见很深,只怕地位不稳固,我这才应允这门亲事,让盈儿进了韩家的门,帮衬她巩固正室的地位。就算阿晚恨我,我也认了,只要她过得好。眼下阿遇回京,他都没来家里,直接上门将姑爷打成重伤。老夫人将我叫上门,一通怒骂,我给她赔礼道歉,方才平息老夫人的怒火,不将这件事告到御史跟前。” “嘭”地一声,威远侯一掌拍打在炕几上,“这个孽障!” “老爷,您别动怒。阿遇与阿晚兄妹情深,姑爷没有照顾好阿晚,他为阿晚讨公道,也是应该的。就是盈儿这一桩事,我担心让阿遇对咱们成见更深。”常氏眼珠子一转,出个主意,“不如明天老爷请阿遇带着他媳妇儿上门,我亲自给他解释这一件事?” 威远侯冷笑一声,“一个乡下出身的村姑,也配做沈家的儿媳?他同意娶贺大姑娘进门,我不介意他将那个女人纳做妾。不然,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老爷……” “你别再劝,我不止他一个儿子。”威远侯挥开常氏的手,下炕进入内室,坐在床上,“你好好教导铭儿与萋萋,他们俩个白眼狼,你不必理会。” 他这个父亲说不认就不认,又怎么会记常氏的好? 想到这里,威远侯心中更恨凌楚岚,将儿女教导得与他离心,好狠毒的妇人! 常氏闻言,心里松一口气。 —— 翌日。 白薇一早起身,用完早饭,她就进宫去。 为沈晚君请太医请脉的事情,交给沈遇,他会亲自领着太医去将军府。 李公公与白薇乘坐一辆马车,交代清楚宫里的礼仪,不得直视龙颜。 白薇一一应下,心中感激李公公。 西岳帝在御书房召见白薇。 白薇站在御书房外,等着李公公进去通传。 抬头望着巍峨庄严的皇宫,飞阁流丹,碧瓦朱甍,令人心生敬畏。 “白姑娘,里边请。”李公公拉开门,请白薇入内。 白薇将思绪敛去,缓缓入内,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她目视前方,给西岳帝行一礼。 “抬起头来。” 白薇抬头,西岳帝身着龙袍,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已经霜白。端是坐在龙案后,浑身依然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 西岳帝幽邃精锐的目光落在白薇身上,听闻她只有十七岁,心中诧异,真正看到,似乎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一些。 “你是段罗春的徒弟?”西岳帝将视线收回去,望向龙案上搁着的富贵吉祥薄胎茶壶,赫然是白薇参赛的作品。 时刻放在案上供他玩赏,可见是真的喜欢。 白薇垂眸道:“回禀皇上,段老正是草民师傅。” “他的薄胎玉雕最得朕心,你的玉雕比起他来,稍稍逊色一些,胜在你年纪小,假以时日,定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西岳帝起身,他抽出一张宣纸,步下台阶,抬手示意白薇坐着说话,“你不必拘谨,朕欣赏有才德的人,不问出身。” 他将宣纸放在白薇面前,“你看一看,这副图案,你可能雕刻出来?” “草民先过目。”白薇双手接过图稿,展开一看,描画的是薄胎双耳瓶,瓶身描绘的是缠枝莲纹,“皇上,花纹雕饰得采用浮雕技法。这种大件的薄胎玉器,草民大概需要耗费上一些时间,才能够将它雕琢而成。” “朕别无其他的要求,只需要线条流畅优美,行云流水,一眼望去十分赏心悦目。厚薄度与那套茶壶差不多就行。上面纹饰多,你得让它杂而不繁,华丽不庸俗,托衬出它的高雅。”西岳帝听闻白薇能雕,他和颜悦色的提出要求,随后又道:“你不必心急,朕给你半年时间。” 白薇算一算时间,紧凑了。 “你下去,朕等你的消息。”西岳帝端着茶盏,饮一口茶,“需要什么玉料,只管与李公公说。” 依照西岳帝的想法,是想白薇在宫中治玉,将薄胎双耳玉瓶做好之后,再另做打算。 昨日刘公公回宫复命,便将白薇的想法告知他。 西岳帝对玉匠师格外宽厚,他认为好的玉匠师,需要具备敏捷的思维,若是他强行将白薇困在宫中,便会抹杀她丰富的想象力,灵感枯竭,制出的玉器便会失去灵气。 因此,他并不会强人所难。 白薇以为西岳帝会提留宫一事,见他一个字不提,心里松一口气。 她起身,准备告退,便听西岳帝问,“你是沈遇的妻子?” “正是。” 西岳帝笑道:“朕记得他,他是南安王的左膀右臂,他离开京城,不愿为朝廷效命,南安王十分惋惜。如今他回京城,是改变主意了?” “皇上,我们是奉皇命如今,又正好外祖父七十大寿,为他老人家庆生,之后会回宝源府城。那里盛产玉料,更有利我治玉发展。”白薇笑道:“草民能够亲自去场口寻找适合的玉料,为您打造出精美绝伦,浑然天成的玉器。旁人挑选的玉料,我的灵感会受到限制。” 西岳帝爽朗大笑,“朕拭目以待。”而后,又道:“你若将这双耳玉瓶雕刻的合朕心意,朕重重有赏。” “草民全力以赴。”白薇告退,出宫。 —— 一辆马车从威远侯府驶出来,停在凌府门前。 一位婢女自马车上下来,搬放木梯放在一旁,掀帘搀扶常氏下马车。 马夫上前敲门,门仆瞧见是威远侯府的马车,连忙进去通传。 高氏挑眉,“常氏?”她脸色一沉,冷笑道:“她也敢上门,打出去!” 沈晚君第一个孩子小产,就与常氏姑侄俩脱不了关系。 惯会在威远侯跟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导致威远侯没少恶心凌世华。 门仆立即回去看门,不将人打走,也不再开门。 常氏在门口等了一刻钟,不见凌府有动静,哪会不知道吃了闭门羹? “你再去敲门!”常氏垂着眼睫,抬眼望着四周,左邻右舍住的都是朝廷大员,凌家不怕丢脸,她又何必给凌家留面子。 婢女握着铜环砰砰砰敲门,“开门,你们快开门,夫人上门找大少爷。” 常氏也捏着嗓子说,“高氏,我知道你们一家子不待见我。你出身名门,最是知书达理,应该知道婚嫁由父母做主。姐姐仙逝,老爷请冰人上门求娶,是我的父母亲应下这桩亲事,我心中是不愿意的,给人做继室本就不大体面,何况又是匆匆出嫁,侯府的白喜事还未过去,我嫁进门不是平白给人戳脊梁骨?可我自己做不了主,但凡明白是非曲直的人,就该明白我心中的苦楚,夹在中间十分难做。” “阿遇离京六年,老爷心里牵挂他,派人四处找他,杳无音信,愁眉不展,生怕在外遭遇不测。如今好不容易派着他回京,他连家门都不进,直接来了凌家。我劝老爷宽心,阿遇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先来探望外祖父,让老人先安心。可左等右等,只等来将军府的消息,他上门将韩将军给打了,我与老爷出面为他摆平。” “我思来想去,阿遇是因为姐姐的事,怨老爷在姐姐尸骨未寒,匆匆娶我进门,方才心生怨怼,不愿再回家。可是老爷他一心向着他们兄妹俩,丧妇长女不娶,他急匆匆迎娶我进门,为的是兄妹俩的亲事。阿遇误会老爷了,我方才上门亲自给他解释,解开父子心里的结。” 常氏说到伤心处,泪水流淌下来,“高氏,你开开门,让我见见阿遇。只要他肯原谅老爷,就算让我后半生青灯古佛,我也愿意!” ------题外话------ 十二点还有一更,亲们早点睡,明早再看,么么~ 第九十六章 告御状,中毒(二更) 常氏并未刻意压住声音,她这番声情并茂的话,惊动左邻右舍。 高氏听见常氏的话,气得胸膛起伏,一口牙几乎咬碎。 这个贱人! 她刻意说这些话,无非是他们凌家不通情理。 沈遇为子不孝! 自己若不将门打开,只怕常氏说的这些话,插上翅膀飞遍京城! 高氏脸色阴沉如水,威远侯的人,都是恶心人的玩意,不要脸不要皮! 门仆瞧见高氏气势冲冲走来,连忙拉开门。 常氏拿着帕子捂着脸擦泪,瞧见高氏,她啜泣道:“高氏,你也为人母,该能够体谅我这做后母的心。” “说什么话呢?我又不是继室,哪里能体谅?”高氏转而又笑道:“可我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自己真的干不来你做的那些恶心人的事儿。嘴里说着疼阿晚,为她愿意折寿十年,一转头将自个的侄女塞到阿晚夫婿的床上,害得阿晚小产,你侄女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谢谢你啊,让阿晚免受生子之痛,直接做个便宜母亲。外头谁敢说你不疼继女,我第一个不答应。他们做亲生爹娘的,也做不到让自个亲生的不用受生子的痛苦。” 高氏讽刺常氏不安好心,表里不一。 常氏脸色一变。 众人吃一个大瓜,嗝都要打出来。 他们只知道凌家与威远侯府不对付。 沈遇与威远侯决裂。 常氏在外哭诉阿晚不容易,身子骨弱,生不出孩子,在将军府吃苦。她听着心疼,可生孩子这一件事,她没法去帮,只能将自个的侄女儿送进韩家,帮助阿晚巩固定位。 谁都不知,沈晚君竟小产过! 而且这件事还与常氏有关! 众人津津有味的看着俩人互撕。 “你少在这儿假惺惺,若真的盼着阿晚好,你不该去寺庙为她求子?多捐香油钱,给菩萨塑金身?也不会让阿晚在将军府受尽折磨、苛待,阿遇看见她瘦的脱形,方才给阿晚讨一个公道。你一个月往将军府跑三趟,阿晚过得什么日子你看不见?” 高氏冷笑道:“阿遇最是孝顺的孩子,他为何不去威远侯府,你们心里真的没有数?我是念在阿遇和阿晚的情面上,给威远侯府留一点脸,你们既然不要脸,我也不必客气。” 常氏眼皮子一跳,心里暗道不好,还想要说什么,高氏已经冷嘲讽道:“阿遇已经成亲,你们瞧不上阿遇媳妇儿的出身,让他娶贺大小姐。贺大小姐是谁?当年小姑子为阿遇订的亲事,凌家获罪,贺大小姐上门退亲,转身另嫁,如今和离回府,你们将主意打到阿遇头上,你摸摸良心,扪心自问,这是为阿遇好?一个堂堂侯府嫡长子,将来的世子,娶一个破鞋?这种事,亲娘是做不出来。” 常氏急了,“高氏,你胡说!” 高氏轻蔑道:“常氏,你的脸皮也就值这几个钱,堂堂侯府夫人,为贺家这点小恩小惠,豁出脸皮不要,在凌家门前颠倒黑白,往阿遇头上泼脏水。若不是你们心存坏心,想要拆散他们小俩口,阿遇早就想回府,厚礼都备着了,可他这心啊,被威远侯伤透了。” 常氏最痛恨别人拿她的身份说事,她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可是穷啊,爹又是个混不吝的,吃喝嫖赌,亲戚远远的避着他们,人嫌狗憎。 她发誓要出人头地,因此勾上了威远侯。 如今被高氏一刀扎进心窝子,她红着眼圈道:“没有,你们误会了。老爷是为阿遇好,贺大姑娘她对阿遇一片痴心,我们被她给打动了,却也没有应下,想问一问阿遇,愿不愿意与贺大姑娘再续前缘。” 常氏一脸被冤枉的委屈,哽咽道:“你也说阿遇将来会是世子,他的妻子必定系出名门。他现在的妻子出身乡野的村姑,或许大字不识几个,如何成为他的贤内助?我和老爷商量过,不会让阿遇休离她,可以将她纳为良妾。贺大姑娘也大度的接受,并且说会好好善待白薇,这些年毕竟是她在照顾阿遇。” “你这份心,真的要感动天地了。”高氏讥诮道:“你方才不是说阿遇原谅威远侯,你愿意后半生青灯古佛?好啊,你去庵庙里礼佛抄经文,做到这个份上,阿遇一定心里羞愧,会与威远侯重修父子情。” 常氏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高氏。 高氏拍一拍她的肩膀,“他们父子能不能和好如初,就看你的了。” 常氏要吐血,高氏压根没有按常理出牌! 居然反将她一军! 那句话,她随口一说,故意恶心凌家。 她巴不得沈遇与威远侯父子决裂,一辈子不回威远侯府! “怎么?你就是随口说一说?”高氏咄咄逼人。 常氏扫一眼看热闹的众人,不禁吞咽一口唾沫,她不去庵庙,便是假仁假义。 真的去,常氏会被人笑话死,心中不甘。 她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高氏,阿遇会答应去贺大姑娘吗?若是他肯应下,我这就去庵庙。” 高氏似笑非笑道:“常氏,我若没有记错,你的出身也不高。照你的说法,那该威远侯将你休了,或者将你贬为妾室,阿遇或许才会顺从你们的心意。” 常氏被高氏堵得死死的,她更痛恨自己这一层身份! 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朝高氏快步走过来,“高氏,我们之间有误会,需要坐下来好好……”两个人的手触碰上的时候,常氏就要假装被高氏推倒在地。 高氏比她更快一步,死死握住常氏的手,往肚子上一按,巧妙的松开常氏的手,狠狠摔倒在地上,睁大眼睛,错愕的看向常氏。 “你……你居然推我?!好你个常氏,你故意上门污蔑凌家,空口白牙,往凌家泼脏水,现在争论不过,被我揭穿真面目,你竟恼羞成怒动起手来!”高氏右手撑地,痛得眉头紧皱,“我的手给摔折了!常氏,你们当真是欺人太甚,不将你们告去御史,我咽不下这一口恶气!” 婢女搀扶高氏起身,高氏托人去御史府上,状告威远侯夫人,殴打二品诰命夫人。 论起夫家身份,常氏夫家身份高过高氏,可高氏有诰命,常氏没有! 常氏吓得脸色惨白,真的让高氏去告,闹到御前,丢尽威远侯府的脸面。 威远侯虽然专干不要脸的事,却又极其好面子,一定不会饶了她! 心里急得上火,当即要跪下。 高氏出身名门,打小与庶出姐妹斗法,练出一双鉴biao火眼金睛,最清楚这一类人的套路,在常氏跪下来之前,她冷声说道:“你甭给我跪下,我的右手被你弄折了,我也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让御史给我一个公道!威远侯不会管教妻子,就让别人为他代劳!” 说罢,高氏转身进府。 “嘭”地一声,府门合上。 常氏脑袋嗡嗡直响,怎么会不知道高氏这贱人是装的? 可高氏手脚快,她先摔着了,旁人都亲眼‘看见’了,那就是她的错! “高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就是女子之间小纠纷,为何要闹到圣上面前,让大家看笑话?你什么时候原谅我,我什么时候离开。”常氏也想出苦肉计,到时候她受不住昏倒过去,御史那边真的追查起来,她也能开脱。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凌府面前。 白薇从马车上跳下来,看一眼围观的人,她目光扫过常氏,敲开凌府的门。 常氏瞬间联想到白薇的身份,她连忙上前抓住白薇的手,被白薇一把给挥开。 “白薇,我是阿遇的娘……” “阿遇的娘亲早就仙逝了。” 常氏面容一僵,讪讪道:“我是阿遇的继母,今日上门,请你与阿遇回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想握住高氏的手求她让我见阿遇一面,她就摔着说是被我推倒右手给摔折了,请人告到御史跟前,你替我说一说情,咱们两家还是亲戚,别闹得太难看。” 白薇稀奇的看着常氏,不知道她哪有脸说出这种话。 “你打断自己的右手,我为你求情。”白薇朝门仆伸手,门仆心领神会,将门闩递给白薇。 白薇扔在常氏脚下,“你无缘无故上门打伤人,舅母告到御史那儿,已经是顾念两家的情分。你想平息这件事,要么断了自己的右手,要么你就等着御史弹劾吧。” 这一根门闩仿佛敲在常氏心口,她吓得跳了起来。 常氏白着脸,“你……你在说笑吗?”一瞬不瞬的看着白薇,想从她脸上看出是不是在说笑。 白薇讽刺一笑,“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她踢一踢门闩,“需要我帮忙吗?” 常氏浑身一颤,下意识握着自己的右手。 白薇弯腰,捡起门闩。 常氏往后退一步,生怕白薇打断她的手,顾不上其他,调头就跑。 婢女惊愕的看着灰溜溜离开的常氏,连忙跟上去。 白薇对看热闹的人说道:“各位与凌家毗邻而居,凌家人的品行想必十分清楚。舅母是热心肠,向来与人为善,这是被人欺负上门,才不再忍气吞声。若是明日御史在朝中弹劾,请诸位做个见证,我们凌家感激不尽!” 从外边回来的邻居老太太将全程给看在眼里,她道:“阿遇媳妇,你放心,我们都是老邻居,凌老一家什么为人我们都很清楚。倒是你这个继母,不是省油的灯,还得叫阿遇有些防备。” 继母与继子女的关系,本就遭人诟病。 常氏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她若真的做的有说的这般好,绝对做不出将侄女送上姑爷的床。 白薇清浅一笑,行一礼,“谢谢诸位!” 众人散去,白薇立即进府,去高氏的院子。 高氏换了一身衣裳,端坐在炕上,对凌世华说,“你明儿上早朝,御史弹劾威远侯时,你什么话都别说,让威远侯狡辩。皇上问你话时,你就沉默个几息,再说威远侯说得对,我就是伤着个手,没必要小题大做。是我心肝脆弱,听不得别人污蔑,等散朝回府,再教训管教我。” 凌世华连忙过一遍,让高氏看看演技过不过关。 白薇看着嘴角直抽抽,想给高氏竖个大拇指。 有错的人本来就是威远侯,而威远侯为了开罪,自然会申辩一番。 凌世华却顾念着两家情分,十分忍让,并且说妻子不懂事,回家管教,这两厢一对比,高下立见。 总比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令圣上头疼的好,到时候即便威远侯受罚,凌世华也好不到哪里去。 问兰进去通传。 随后,将白薇请进去。 凌世华端正的坐在炕上,十分有长辈的派头。 对上白薇的视线,凌世华咳嗽一声,端着茶喝几口遮掩。 高氏笑眯眯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的手没事,不吓唬吓唬常欣云她真当咱们是纸糊的!” 婢女蹲坐在高氏身边,拿着绷带给她缠手,再比划长度,套在脖子上。 这是明儿出门要做戏用的! 白薇看着高氏套路纯熟,这种事估摸着没少干。 “您没事就好,对付她这种人,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薇确定高氏没有事情,方才问起沈遇,“他还在将军府吗?” “是啊,去了一两个时辰,还没有回来。”高氏不禁担心。 “我去看看!”白薇也不放心,当即赶去将军府。 —— 将军府。 沈遇领着太医进府。 门仆得了消息,并不阻拦沈遇,他畅通无阻,直接进沈晚君的院子。 沈晚君昨日累着了,整个人有些高热,虚弱地躺在床上,咳嗽的声音很嘶哑。 含绿在一旁默默垂泪,担忧的不行。 听到脚步声,看见沈遇领着太医进来,她立即起身道:“大少爷,小姐身体一直不好,府中不给小姐请太医,随便找一个郎中,这都一两个月都不见好,眼下又高热,烧得迷糊。”她扑通跪在地上,“大少爷,求求您救救小姐,将她带走,再留在将军府,她会……”香消玉殒,几个字,她无法说出口。 若是沈晚君清醒的状态,含绿万万不敢这般说。 沈遇脸色冷冽,让含绿起身,请太医给沈晚君诊脉。 太医搁下药箱,拿出脉枕,为沈晚君号脉。 良久,他又换一只手,随即说句冒犯了,掀开沈晚君的眼帘,又捏开她的嘴。好半晌,脸色凝重道:“她这是中毒了。” 第九十七章 报应! 沈晚君是代脉,脉来缓慢而有规律歇止,每跳动五下停止一下,是脏气衰微,心律失常的现象。她的四肢逆冷,面色泛青又透着黑,这是中毒的症状。 “她平时可有咳嗽,胸痛,烦躁如狂,腹痛腹泻的征兆?”太医更详细的询问含绿,好确认沈晚君中的是哪一种毒。 含绿被中毒二字吓懵了,她以为是沈晚君小产,忧思过重,没能好好调理身体,染了风寒,一直咳嗽不止。 如今听太医的话,往日沈晚君的征兆全都清晰浮现在脑中。 她点头如捣蒜,急声道:“有,小姐经常胸痛呼吸困难,心中很燥又不得纾解,想吐呕吐不出……对了,最近这一段时间,小姐的头发也开始脱落,我……我以为她只是……”小产后气血亏损,没有调补上来,方才会头发掉落。 而府中请来的郎中,的确是这般说的。 含绿压根没有怀疑,却没有想到沈晚君竟是中毒! 他们……他们居然敢下毒!多么狠毒的心肠! 太医道:“中了砒霜,每日少许下在她的食物里。”若是加大剂量,恐怕早就毙命。 沈遇僵立在原地,他怎么都想不到,沈晚君中毒,将军府的人敢这般待她! 看着她孱弱的躺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大抵身体很痛,不安的动着脑袋,嘴里含糊的唤着哥哥。 每一声哥哥都如利刃劈在沈遇的心脏,他许誓保护好沈晚君,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她却每日遭受痛苦折磨,他并未在她的身边。 沈遇愤怒,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明明知道将军府并不适合她,怎么就在她的祈求下,将沈晚君交给韩朔那样的人? 他若是不曾离开京城,让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些魑魅魍魉谁敢动她? “治好她。”沈遇的声音沙哑地说不出话来,双目赤红的望着太医,极力的克制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太医说:“我尽力而为。” 沈晚君难受的嘤咛一声,她动了动脑袋,眼睫颤动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的强光刺激得她又将眼睛闭上,那一刹她的余光看见沈遇,顿时一个激灵,撑着身体要坐起来,气流急促吸入肺腑,刺激得她一顿猛烈的咳嗽。 沈遇急忙上前,扶住沈晚君。 沈晚君身上滚烫,被烧得四肢无力,软绵绵地偎在沈遇怀中,捂着嘴咳嗽。 掌心似有温热的液体,她将脑袋闷在沈遇怀里,握紧掌心,想滑进被窝中,挡住沾着血的唇。 沈遇敏锐觉察不对,一只手扣住沈晚君,捏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张开手掌。 白皙的掌心一滩触目惊心的红。 一阵寒意爬上心头,沈遇强压下恐慌的情绪,“阿晚,多久了?” 沈晚君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突然间暴露出来,她侧躺在床上,深色的被褥映衬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虚弱,唇色被鲜血染红。 她长长的眼睫半垂着,遮掩住眼睛里的神色。一点点眼角余光,看着沈遇拿着帕子沾水帮她将手心的血渍擦干净。他乌云遮面,阴寒煞气在眼眸中翻涌,锋芒锐利。可动作却无比轻柔,沈晚君鼻子蓦地一酸,忆起曾经温馨幸福的生活。纵然她已经出嫁,可她与哥哥仍是最亲近的人,她仍是被他放在心中疼爱。 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般的作践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伤哥哥的心? 可这样的日子,如临深渊,永无尽头,她过得太累。 在这一刻,看见哥哥眼中的自责与愧疚,沈晚君心里难受,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紧抿着的唇角一松,她的手轻轻拉着沈遇的袖摆,细声道:“哥哥,我……”一张口,泪水决堤而下。 仿若无根的浮萍,终于有了依托,卸下了坚强的外表,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涌出,将这些年失子的痛苦,彷徨无助渲泄而出。 沈遇眼睛赤红,他的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任由她哭出来,哭完之后,心中会好受一些。过往的苦难全都成为过去式,迎来新的生活。 含绿被沈晚君哭得心都揪起来,她没有想到小姐咳血了。 一直死死瞒着他们。 沈遇哑声问太医,“她的情况如何?” 太医沉声说道:“砒霜伤肝伤肺,她有咳血的症状,怕是损伤了肺,我开几幅解毒的药方子,再捏一些药丸给她服用。等吃完这几剂药,我再给她诊脉,看看情况可有好转。” 太医留下药方,递给含绿去抓药。 含绿千恩万谢,将太医送走。去府外抓药,再去灶房亲自煎药。 沈晚君身子骨弱,一直在高烧,哭完之后,已经满脸倦意的睡过去。 沈遇将她放平在床上,掖好被子,大步流星走出屋子。 韩朔听闻沈遇带着太医上门,梅姨娘正巧在他的身边,给他脸上的瘀伤上药。 两个人一同过来,在院门口与沈遇碰上。 韩朔看着沈遇一身黑色袍子,剑眉斜飞,目光锐利如鹰隼,盛气逼人,他胸口的痛楚陡然尖锐,接好的手臂似乎也隐隐作痛。 “大舅兄……噗……” 韩朔话未出口,沈遇裹挟着怒火,全力一击,往韩朔胸膛打去。韩朔口吐鲜血,往后退几步。 沈遇浑身杀气萦绕如同修罗,寒气渗人,手中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韩朔身上每被他刺一刀,鲜血不断的涌出。 韩朔从一开始落下风,毫无还手的能力。眼睁睁看着沈遇将匕首往他眉心刺来,瞳孔一紧,敏捷的弯身避开,一头青丝飘落在地上。 “咳咳……”韩朔往头上一摸,发冠已经落地,他一头青丝被斩断,头发及肩长。 “表哥,小心!” 韩朔被人用力一推,踉跄的倒在一旁,就看见梅姨娘捂着腹部,双手被涌出的血液染红。她疼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的往后倒去。 韩朔急急忙忙扶住梅姨娘,“表妹……” 梅姨娘提着的那一口气吐出来,笑了笑,“表哥,你没事就好……” 韩朔眼睛通红,他看向沈遇,“你疯了?沈晚君小产,她自己胡思乱想,心思太重,不肯看太医,又不是我们不愿意给她请太医!”韩朔勃然大怒道:“沈遇,我可以状告你私闯官宅,重伤朝廷官员!” “韩朔,是个男人就该敢作敢当。阿晚是将军府的夫人,她病重还要自己开口请太医,要你这个丈夫有何用?我看你们是巴不得她死,好给人腾位置,才迫不及待,给她下毒,又怎么会给她请太医!”沈遇冷笑一声,“我今日将她带走,待她身体好一些,再清算嫁妆事宜!” 梅姨娘虚弱的喊一声,“沈大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谁敢害姐姐……” 沈遇目光锐利的扫向梅姨娘,她心底漫上寒气,不敢再开口,就听见沈遇厉声道:“阿晚为何中毒,你心中有数,这一刀你应得的。” 常月盈没有身份,沈晚君死了,也轮不到她上位。相反,沈晚君活着,对常月盈有更大的利益。 这府里,梅姨娘与老夫人十分亲厚,她又是老夫人的外甥女,沈晚君一死,便是梅姨娘上位。 是谁对沈晚君下的手,不言而喻。 这一刀,沈遇可以收回来,他并没有,今日只是讨个利息。 折回屋子,沈遇让含春将东西收拾,他要带走沈晚君。 韩朔心中震惊,他的确不知道沈晚君是中毒,听了沈遇的话,他陡然看向怀里的梅姨娘。 梅姨娘吓坏了,没有想到沈遇这般霸道,他不讲究证据,认定了直接定罪。 她看见韩朔的带煞的眼神,心肝一颤,紧张地说道:“表哥,你信他的话?我平时都不和姐姐接触,怎么对她下毒?”她双手紧紧揪着裙摆,担心被韩朔看出来,痛苦地呻吟,“痛……表哥……我会不会死?我肚子疼……好疼……” 韩朔将心思敛去,他身上也有多处伤口,不管怎么说,是梅姨娘给他挡一刀,抱着她回院子,派人去请郎中。 老夫人闻讯赶来,看着两个人浑身鲜血,伤口狰狞,吓得捂着胸口,“朔儿,又是沈遇那煞星伤的你?你把沈晚君给休了!立即将这灾星给休了!” “娘,是你给阿晚下毒?”韩朔没忘这件事。 老夫人干嚎的声音一顿,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韩朔,转而怒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任你娘的为人!我看你是被沈晚君灌了迷魂汤!休了她!咱们将军府容不下她!你不休了她,我就回祖宅去!” 说罢,老夫人往椅子上一坐,掏出帕子按着眼角,“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老爷走得早,兢兢业业经营这个家,半点好没有得到,又遭儿子嫌弃。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干脆死了算了!也不会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背上谋害儿媳妇的罪名!” 韩朔头昏脑胀,他也不愿意相信是母亲害的沈晚君,转身去找沈晚君,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他一走,老夫人的哭声止住,眼底一片冷意,哪有半点泪痕? 老夫人道:“这个贱人倒是命大,再一个月她就……”谁知道沈遇偏这个时候回来,还给请了太医。 梅姨娘的伤口是真的疼,鲜血不断的往外涌,她只能用手按压住。闻言,她抽着冷气道:“娘,您别担心,她吃了有好几个月的砒霜,就算太医发现了,对她身体损伤已经造成,别想再生孩子,对我构不成威胁。再说,沈遇对沈晚君极为看重,她在将军府没能过好日子,沈遇不会将她留在府中,也算顺了咱们的心意。” 她咬紧牙根,这一刀,她不能白挨。 “你算救了朔儿,在他心中有一定的位置,又给他生了儿子,等沈晚君一走,我就让他扶正你。”老夫人看着梅姨娘手上暗红的血,极为心疼,咬牙道:“这一刀,娘迟早为你讨回来。” 梅姨娘眼底蓄满泪水,“娘,为了表哥,都值得。” 老夫人十分动容。 这时,郎中过来,为梅姨娘治伤,包扎好伤口止血,为梅姨娘号脉,“你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一刀伤得很深,你有小产的征兆。即便没有小产的征兆,这个孩子也不能留。”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梅姨娘半晌回不过神来。 老夫人脸色大变,“是喜脉?” 郎中点头,神色凝重,“你们拿好决定,若是不要这个孩子,我加一味藏红花,减少痛苦。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孩子迟早会流了。” 梅姨娘双手紧紧捂着小腹,在这之前她就有想过可能怀上身孕,整个人容易疲惫犯困,月事又迟了六七天,再过几日是她的生辰,打算在那一日请郎中给韩朔一个惊喜。 今日事发突然,那一刻她忘了孩子,只知道替韩朔挡一刀,两人的情分会不一般。 可没有想到要以孩子为代价! 梅姨娘心中不舍,对沈遇与沈晚君愈发的憎恨。 老夫人当机立断道:“不留。” “娘……” “你还年轻,将伤养好,以后还能生。” 梅姨娘闭上眼睛,眼泪滑下来。 老夫人不忍心,别开头,领着郎中出去开药,让身边的嬷嬷送走郎中,去抓药。 她回到内室,梅姨娘捂着小腹默默垂泪,老夫人坐在床边,抹去她眼角的泪,“别伤心,这个孩子与咱们没有缘分,你身边还有旭哥儿,不心急。”老夫人信佛,很迷信,“你说……咱们这是报应吗?” 梅姨娘想着沈晚君后来小产的两个孩子,牙齿打颤,她狠狠甩了甩头,附骨的寒意散去,“常月盈也害了她一个孩子,不见遭报应……不可能,这是意外!” 老夫人取下手里的佛珠,嘴里念往生经,企图超度沈晚君后面小产的两个孩子,减轻心中的罪孽,不被冤魂缠上。 梅姨娘躺在床上,耳边是老夫人念的经文,脑子里嗡嗡作响,森寒之气蓦地从心底往上涌。 她的手心沁出冷汗,摸着小腹,也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报应? ------题外话------ 十二点还有一更,大家早早睡,明早再看,么么~~ 第九十八章 得知韩朔的骗局!(二更) 表妹温柔胆小,哪有胆子给沈晚君下毒? 母亲不喜欢沈晚君,极为信佛,最怕犯下业障,如何会做害人性命的事情? 韩朔认为是沈遇找的借口! 他连身上的伤口都不做包扎,直接来到沈晚君的院子。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传到耳中,他脚步一滞,紧接着入内,一眼看见沈晚君手中帕子上的鲜血。 所有的话,瞬间堵在嗓子眼。 “阿晚。”韩朔这一刻,不得不信,沈晚君真的中毒了。他神色复杂的站在床边,眼中蕴含着痛苦之色,“嫁给我,和我在一起,就真的这般痛苦?痛苦得你宁愿轻生,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思来想去,韩朔怀疑是沈晚君服毒。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沈晚君不愿意请太医。 沈晚君与韩朔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他这句话一出口,直接闭上眼睛。 韩朔握着沈晚君的手,语气中带着哀求,“阿晚,你别走,给我一次机会。你不愿意看见表妹和盈儿,我另外置办一间宅子,将她们两个安置过去,再不见她们。三个孩子放在你膝下,认你做母亲可好?” 沈遇手段强势,韩朔意识到,只凭沈晚君的承诺是无用的。 需要她心甘情愿,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否则她有一点犹豫,沈遇会强行将人带走,他拦不住! 沈晚君将自己的手收回,睁开眼睛,面无表情,“韩朔,你打的好主意,将这几个庶子养在我的膝下,记名为嫡出吗?” “阿晚……” “就如你说的,我宁可死了,都不要离开你身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你,为你养孩子?”沈晚君语气中充满讽刺,指着门口,“你出去!” 韩朔看着不近人情,十分决绝的沈晚君,他心中挫败,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得到沈晚君,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她眼中只看得见沈遇,就是看不见他的付出,他受重伤,身上的伤口看着瘆人,可她毫无波动,甚至问都不问一句,他的伤怎么来的,为何不去看郎中? 韩朔目光紧紧盯着沈晚君冷漠的脸,陡然激出一股怒火,甚至生出一丝怨憎,“沈晚君,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这般冷心无情!你看得见所有人对你的好,独独看不见我对你掏心掏肺,有的时候,我真想切开你的胸口,看看里面有没有长心!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也得死在韩家!就算我们相互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放手!” “嘭!” 沈遇大步进来,抓着韩朔,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甩出去。 韩朔重重摔在地上,闷咳两声,他死死盯着沈遇,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和阿晚和离,你接她去凌府住几天,到时候我派人来接!”说罢,他直接起身离开。 沈晚君看着地上流下的鲜血,抿紧唇角。 “你担心他?”沈遇不满。 沈晚君连忙说道:“哥哥,我怎么会担心他?我对他的感情,早已经被消磨掉。他对我有感情,可他更爱的是自己。我和他之间的裂痕,无法修复。” 孩子永远是她心口的伤。 她对韩朔失望,不再爱他,因此将军府的一切,她全都给放下。 在她眼里,韩朔只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路人罢了。 “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带你回凌家,你怪不怪我?” “哥哥怎么会这般想?你是为我好,回凌家更适合我养病。”沈晚君重新见到沈遇,看到他为她难过,愤怒,自责,她不舍得去死。 突然之间,她茅塞顿开。 即便对韩朔冷心冷情,可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要好好活着,看着亲人们幸福。 哥哥已经失去母亲,再失去妹妹,对他该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即便身处将军府这个牢笼,她也要坚强果敢的活下去。 她不是一个人。 沈遇唇角牵动,揉一揉她的脑袋,“哥哥带你回家。” “好!”沈晚君笑靥如花。 含绿端着药碗,看着沈晚君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欢喜的眼泪籁籁往下落。 韩朔背叛小姐,抬常月盈进门,令小姐伤心失望,难过了几日,是腹中的孩子让她坚强。没有男人,她还有自己的骨肉,可惜孩子并没有生下来,小姐为此备受打击,消沉许久。是大少爷派人来京,小姐强颜欢笑,请韩朔做戏,韩朔无耻的利用机会留宿,将小姐的避子汤换成寻常滋补调养身体的药,另外两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怀上,给了小姐希望,又一次次灭了她的曙光,叫她怎么承受得住?又怎么能对韩朔生出感情?只怕就算有,也该是恨! 可小姐说恨一个人太累,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他的身上,自己被仇恨的烈焰烧心灼肺,变得面目可憎,太不值得。 如今,大少爷回京,小姐从阴影中走出,充满了生机,她怎么能不高兴? 照她说,小姐连死都不怕了,今后谁敢欺负到头上,直接用硬邦邦的拳头打过去! 反正有大少爷撑腰! 她用袖子抹泪,端着药入内,“小姐,咱们喝完药,赶紧回家!往后那些人再敢欺负您,奴婢就拿着扫帚打过去!管他是老夫人,还是谁!最好将军受不住,将您给休了!” 沈晚君被含绿给逗笑,“你说的对,哥哥都舍不得伤我一根头发丝,我又何必给别人作践?今后谁敢欺负我们,我们就打回去!” 含绿高兴的蹦起来。 沈遇目光宠溺的看着沈晚君,“哥哥不会让人欺负你,谁都不允许。” 这一句话,如同春日和煦的暖阳,沈晚君冰冷的心渐渐回暖。 沈遇将沈晚君抱上马车,正巧遇见从马车上下来的白薇。 “阿晚回凌家小住吗?”白薇询问。 “嗯,阿晚身体不好,住进凌家养病,等身体好转,再商议和离一事。”沈遇将白薇拉上马车,让她坐进去陪沈晚君。 白薇问道:“你还回石屏村吗?” 沈遇略作停顿,“回。” “阿晚和离之后,住在外祖父家,只怕侯府会动心思。我的打算是将阿晚一同带回石屏村,她如果不想离开京城,咱们给她置办一栋宅子,给她傍身用。”白薇心底是打算在京城置办一栋小宅子落脚。 沈晚君留在京城,沈遇只怕不会放心,每年至少会来京一次。 凌家虽然亲厚,可到底是外祖,不如自己有一栋宅子方便。 “随你安排。”白薇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沈遇没有意见。 沈晚君心思玲珑,猜出白薇心中所想,因此没有拒绝。 这栋宅子,用作哥哥嫂嫂的落脚点。 回到凌府,沈遇将沈晚君安置在她的院落里,将她的情况简单说给大家听。 凌世华与高氏极为愤怒,“这个畜生!离!必须和离!” 沈遇道:“阿晚中毒一事不必告诉外祖父。” 岁数大,就怕经受不住刺激。 高氏心疼的落泪,“阿晚这孩子太倔了,她在将军府遭受这般多的委屈,不和家里说,还死死捂着。如果不是你回来……我们都没脸见你!” 沈遇道:“舅母,不必自责,事情已经过去了。” 韩家欠沈晚君的他都会讨回来。 白薇退出屋子,她去厨房,找上熬药的含绿。 含绿见到白薇,十分拘谨,“大少夫人。” “你继续熬药,我们随便聊一聊。”白薇看着含绿更紧张了,不禁笑道:“就是问问阿晚在将军府的事情。” 含绿松一口气,不争气的红了眼圈,“小姐刚刚嫁进将军府的时候,姑爷对小姐很好,小姐为此对姑爷生出感情,怀上孩子的时候,她十分欢喜。姑爷当时对小姐许诺,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好景不长,一个月之后,姑爷将常月盈抬回府,常月盈的婢女将小姐从阁楼上撞下来,失去孩子,姑爷将那位婢女给杖毙,要惩罚常月盈,可这个时候常月盈怀有身孕,老夫人将她力保下来。常月盈就是故意自己有身孕的时候,用这个毒计害了小姐,不然她为什么十月怀胎,都不敢踏出院门?直到生完孩子,才敢出来走动,不就是担心小姐睚眦必报?” “后面两个孩子,是被梅姨娘与老夫人弄没的。”含绿讽刺地说道:“老夫人做尽恶事,偏又信鬼神,害怕孩子冤魂缠上她,每天都吃斋念佛。如果不是姑爷用凌家的事情威胁小姐,小姐早就报仇了!现在大少爷回来,韩朔手里拿捏凌家的把柄,可以让大少爷想办法解决,这样的话,小姐就能够脱离苦海!” “把柄?什么把柄?”白薇认为,这个‘把柄’大概就是沈晚君不同意和离的关键。 含绿咬住嘴唇,神情懊恼。 这件事她也是无意间偷听到韩朔与小姐的对话,她现在一高兴,说露嘴了。 “阿晚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让家人多操劳。你若是不说,阿晚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你难道忍心看着韩朔用把柄威胁阿晚,让她一次次妥协吗?”白薇拿捏住含绿的软肋。 含绿绞着手指头,犹豫片刻,她吱吱唔唔地说道:“当初凌家获罪,大少爷求救无门,姑爷找上小姐,说他有门路能够救凌家,只要凌家洗清冤屈,小姐愿意嫁给姑爷。” 白薇心里想不到的地方,经过含绿的话,总算想明白了。 沈遇说沈晚君与韩朔两情相悦。 方才含绿却说沈晚君是与韩朔日久生情。 原来是韩朔无耻的劫走了沈遇与高老的功劳,哄骗沈晚君嫁给他。 真够让人恶心! 白薇对韩朔极其厌恶! “今日咱们之间的谈话,你别告诉阿晚。”白薇叮嘱含绿之后,直接怒气冲冲去找沈遇。 沈遇在屋里等白薇,桌子上摆着一个匣子。 她一进来,沈遇将匣子递给白薇,“这是我当年攒下来的积蓄。” 白薇将匣子搁在一边,面容严肃,再次问道:“阿遇,凌家是你和高老说服南安王,他才出手相救的吗?当时就答应了?” “南安王当时就松口答应。”沈遇瞬间知道白薇话中有话,“有疑问?” “有没有其他人也参与这件事情?”白薇换个说法,“就是南安王在你们劝说之前,有人同样求过他,你们再劝说,南安王就答应了?” “若是有人在我们之前说过,他见到我们必定会提及,这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我们当初过去劝说的时候,是将证据收集齐全,他方才答应出手。南安王性子爽利,凭证据说话,即便你是清白之身,没有证据只凭一张嘴,谁的面子情他都不会买账。若有证据,他并不怕得罪谁,也会愿意为人出头。”正是因为南安王的性情豪爽,沈遇当年才会与南安王成为莫逆之交。 白薇确认没有误会,脸色冷下来,“阿晚根本不爱韩朔,韩朔当年趁人之危,利用凌家的事情做人情,找上阿晚,他帮忙救出凌家,条件是阿晚嫁给他。这才是阿晚为何执意要嫁给韩朔的原因!只怕这件事情,韩朔听到了风声,他才会钻空子,骗了阿晚!” 这也便算了,若是他好好待阿晚,两个人婚姻和睦,可以原谅! 韩朔太人渣,得到手之后,便不珍惜! “这件事你告诉阿晚,不用等她养好身体,咱们直接写好和离书,让阿晚签字盖上手印,派人去将军府搬东西!”白薇十分气愤,将军府欠阿晚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夫人手里沾了两条小生命,做尽恶事,吃斋念佛吗? 那就看看佛祖会不会保佑她! 沈遇从未想过竟是这么一个原因,周身散发出骇人气,杀了韩朔的心都有! 他倏然起身,去找沈晚君。 第九十九章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沈晚君呆怔坐在床上,眼睛放空,仍是无法从沈遇带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谎言! 一切都是韩朔的谎言! 她感念韩朔的恩情,若非是他挺身而出,凌家说不定满门被斩。 她对韩朔恨到极致,厌恶到极致,每每念起这份恩情,她处处忍让。可到头来根本没有什么恩情,而是他抢占哥哥的功劳,毁了她一生。 泪水夺眶而出,她屈着双腿,双手环住膝盖,将脸埋在腿间。 她不知是该恨韩朔,还是该庆幸,这一切是骗局,她可以得到解脱,不必担心韩朔对凌家不利。 真相大白的一瞬,各种情绪汇聚心头,沈晚君只想痛哭一场。 所有深深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无望,统统给宣泄出来。 一次!只许这一次! 彻底抛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沈遇不知道会是这个内情,又惊又怒,到最后只剩下心疼。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她止住哭声,“薇薇的意思,现在将和离书送去将军府,将你的嫁妆清点抬回来。” 沈晚君水杏眼哭得红肿,吸一吸鼻子,嗓音沙哑道:“离。”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将军府她不想再踏进一步。 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沈晚君仍是神思恍惚。 不敢想象,韩朔是这般无耻下作的人! “这件事有劳哥哥和嫂嫂为我操劳。”沈晚君咬着唇瓣,又气愤又羞愧,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不会掉进韩朔的圈套里。这一次的教训,足以让她谨记一生。“哥哥,今后有事我们要有商有量。” 沈遇颔首,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拿出来给沈晚君过目,而后又将笔墨递给她签字。 沈晚君在左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沉甸甸的心口蓦地一松,她的脊背也挺直了些许。细细看一遍,她将和离书递给沈遇。 沈遇将和离书收起来,手掌贴在她的额头,“高热退了,好好将养身体,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嗯。” 沈遇大步流星离开,带上人去将军府,门仆见到他,恭敬的将门打开。 韩朔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他在书房看公文。 忽而,常随急匆匆过来,“将军,沈遇带人来清点夫人的嫁妆!” 这可是大事,嫁妆拉走了,夫人还是将军府的夫人吗? 韩朔霍然起身,疾步去往沈晚君的院落,就看见护卫一箱箱往外搬嫁妆,凌府管家在库房里面清点。 “大舅兄,你这是干什么?”韩朔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跳动,极力的克制胸腔里奔涌的怒火,心慌意乱道:“阿晚对我有误解,夫妻之间冷战是正常的事情,床头吵架床尾和。她如今是我的妻子,我认定她,就不会轻易的和离!” 沈遇面若覆霜,将和离书搁在他怀里,“阿晚已经签字。” 韩朔急忙拿着和离书,看清楚沈晚君的笔迹,心神一震,“不……不可能!她说过,我不休她,她不会主动和离!”将和离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你骗我的!你找人模仿阿晚的笔迹!大舅兄,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阿晚是你的妹妹,你为何不盼着她好,千方百计让我们和离?我对她还不够尽心尽力?为我纳妾一事,她与我置气好几年,我对她仍是初心不改!你同样身为男人,最该体谅我,这世间哪有男子不纳妾?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感情!” “我真的无计可施,只差将心掏出来给阿晚,以证我对她的心意!”韩朔后悔了,当初不该在沈晚君有孕时纳妾,他该等沈晚君生下孩子之后。他们之间有孩子,沈晚君就不会走的这般决绝! “韩朔,你怎么将阿晚娶进门,心中有数。”沈遇这句话,令韩朔大惊失色。沈遇冷笑道:“阿晚已经得知真相,你省省心,别在叨扰阿晚。” 沈遇的手按在韩朔的肩头,指尖用力,骨头发出喀喀喀声,“胳膊废了,不知你这将军之位可能保得住。” 韩朔脸色发白,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沈遇看着凌管家出来,朝他点头,嫁妆数目没有错,“阿晚从今日起,不再是韩家妇。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收回手,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朔儿!朔儿!沈遇那煞星来抬沈晚君的嫁妆了?”老夫人闻讯,气喘吁吁的快步跑过来,正好将沈遇堵在门口,“这是将军府的嫁妆,沈遇你这是要搬到哪里去?上回你打伤我儿,还没和你算账!是朔儿念在你是大舅兄的情面上,既往不咎!你倒好,给点颜色,你就蹬鼻子上脸!放下!东西全都给我放下!” 老夫人扑倒箱笼上,不许人给带走,大声叫嚷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私闯将军府,抢夺钱财!快把这贼子给抓起来,扭去送官!” 侍卫立即上前,将护卫团团包围住。 老夫人腰杆挺直,气势十足,“这东西全都是咱们韩家的东西,你们将东西抢回来!他们敢动手,不必客气!” 侍卫看向韩朔,等着他发话。 护卫也紧张的看向沈遇,侍卫手里有刀,他们不是对手。 老夫人见韩朔还在发呆,喝道:“朔儿,你快下令将东西抢回来!” 韩朔被老夫人叫嚷,回过神来,他心思一转,连忙挥手,让府中的侍卫将嫁妆给夺回来。 似乎留住了嫁妆,便等于将沈晚君给留下来! “大舅兄,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要和好如初,还是和离,都应该阿晚出面,让她与我当面说清楚。她如果心意已决,我绝对不会阻拦,遵从她的心意。”韩朔到底是理亏,当初这桩婚事是他算计来的,因而在沈遇面前底气不足,就怕事情闹大,南安王得知,对他就不利,“娶阿晚我用了手段,是我做的不厚道,不够磊落,可我对她的那一片心意不作假,我可以向她解释!” “韩朔,做不到的事情,不必轻易许诺!”沈遇冷眼看着老夫人叫骂,指使侍卫将嫁妆抬到她院子里去,目光一沉,“让开!” 韩朔岿然不动,沉着脸,“我敬你是阿晚的兄长,方才让着你,并不是怕你!大舅兄,你别逼我与刀剑相向!” 沈遇冷笑一声,身形一动。 “来人,将他扣拿!”韩朔急声下令,闪身退开。 沈遇身形如鬼魅,比他更快一步,将匕首抵在韩朔的脖子上,挟持他。眼中戾气横生,“我再说一遍,让开!” 老夫人没有想到沈遇居然还敢对韩朔动手,气急败坏道:“沈遇,你快放手!你一个白身,屁都不是,敢对朔儿动手,我让人去报官!” “你去报官,正好查一查,阿晚是如何中毒。叫众人看一看,将军府如何抢夺嫁妆!”沈遇丝毫不惧。 老夫人面色一变,争论不过沈遇,往地上一倒,撒泼打滚,“作孽啊!家门不幸,娶了一个讨债鬼进门,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给韩家生下一儿半女,我儿纳妾延续香火,这个妒妇回娘家请人打上门!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啊!” 她扯着嗓子嚎哭,想闹得左邻右舍听见动静,看看沈遇是怎么欺负堂堂将军! 如果不是沈晚君中毒一事,被沈遇捏着把柄,老夫人这会子得敲登闻鼓,告御状! 沈遇看着无理取闹的老夫人,眉头都不动一下,手上用力,韩朔脖子上立即渗出鲜血。 老夫人打滚叫屈,一直注意沈遇的动静,看见韩朔脖子伤着了,沈遇一点没手软,那道口子越拉越大,她被唬住了,哪里还敢闹,立即爬起来。 “住手!你给我住手!” “娘,把嫁妆留下来,你不要管我!”韩朔赌沈遇不敢真的要他的命! 老夫人哪里敢赌?她舍不得这笔嫁妆,可韩朔更是她的命根子啊! 见沈遇无动于衷,她心里一急,朝侍卫低吼道:“闪开!你们快让开!” 沈遇给护卫递一个眼色。 护卫抬着嫁妆鱼贯而出。 老夫人紧紧咬着牙关,一脸肉疼。 沈遇挟持韩朔走到大门口,将韩朔一推,“你再敢招惹阿晚,问问我手里的匕首,答不答应!” 老夫人瞧见沈遇松开韩朔,急忙检查他的脖子,“朔儿,你的伤要不要紧?”指使婢女去请郎中。 韩朔避开老夫人,他冲出府外,看着沈遇一行人已经驱车离开,他望着空荡荡的府门外,心都跟着空了。 “朔儿……” 韩朔听不见老夫人的叫喊,他扭头去沈晚君的院子,看着搬空的院子,茫然中又带着无措。 他从未想过会与沈晚君有和离的一日。 毫无征兆,沈晚君从他的生活中抽离。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有端倪! 沈晚君对他不再有笑颜时,结局早已注定。 他太过自大自傲,认为沈晚君是他的妻,她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所以从未顾虑过她的感受,只是暗自与她较劲,等着她先低头。然而等他意识到错误的时候,为时已晚,覆水难收! 留不住! 他终是留不住她! 老夫人不放心韩朔的伤,跟着他进屋,那一张架子床都被拆掉抬走,库房里更是干干净净,啥都没有留,她阴着脸,心里更恨,“我就说了,沈晚君不能娶!她的娘就是水性杨花的人,在外和男人不清不楚,这才让威远侯对她生恨,还不知道这两个坏种是不是威远侯的。她娘不是个好的,沈晚君又能好到哪里去?你偏不听我的话,现在尝到苦头了!离了也好,免得搅得咱们家乌烟瘴气,家宅不宁!” 就是可惜那一大笔嫁妆! 韩朔问,“娘,爹纳妾,你心里如何想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爹耳根子软,被人吹一吹枕边风,心里眼里哪有我们娘俩?你爹抬了两个女人进府,都被我使计赶出去了。好在她们一进门,我就给灌了绝子汤,不然生下几个孽子,你哪有如今这般安逸?”这话一出口,老夫人陡然意识到不对劲,“朔儿,你可别乱想。我是我,沈晚君是沈晚君,怎么能混为一谈?” 不同,哪里不同? 同样身为女子。 他不懂。 “我为你爹生下你,他后继有人。沈晚君下不了蛋,你纳妾延续香火,她能怨得了谁?你可别再犯傻,俩人和离了,你就将表妹扶为正妻。为了救你,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你不能忘恩负义!”老夫人耳提面命。 韩朔什么也没有说,走进沈晚君的屋子,将屋门给合上。 老夫人气得仰倒,匆匆去找梅姨娘,与她合计合计! —— 沈遇干净利落的将沈晚君的婚事处理妥当。 沈晚君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落得浑身轻松,只管在府中静心养病。 常氏得到消息,急得团团转,沈晚君与韩朔和离,嫁妆被沈遇拖走,她是一点都沾不上手了! 身边的婆子劝道:“凌楚岚嫁过来,十里红妆,丰厚的嫁妆让人羡慕眼红,多半都给沈晚君带去将军府,咱们侯府还贴补了三十二抬嫁妆。咱们不惦记凌楚岚留下的嫁妆,侯府补贴的总该要回来!小小姐也将要成亲,咱们可得为她谋算谋算。” 常氏当初为这嫁妆与威远侯闹过,威远侯想结交韩朔,因此舍了本钱。 现在和离东西全落在沈晚君手里,仿佛在常氏身上剐了一块肉。 “等侯爷回来,我与他说一说。”常氏话音一落,威远侯大步走来,她连忙起身迎上去,为威远侯解开官袍,“侯爷,我方才听说阿晚与姑爷和离,沈遇将嫁妆全都拉回凌家,哪有这样的道理?阿晚是咱们侯府的姑娘,怎能住进凌家?我这就派人去将人接回来?”一进侯府的门,嫁妆就得全落在她手里。 “啪!” 威远侯面色阴沉,扬手一巴掌甩在常氏脸上。 ------题外话------ 亲爱的们,十二点还有一更,小绫子原来打算一起更的,决定还是先更一章,让你们一睹为快,么么~ 第一百章 登门道歉,请封世子(二更)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满室。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常氏捂着脸,耳朵里一阵嗡鸣声,错愕的看向威远侯。 成婚至今,两个人相敬如宾,威远侯从未对她动手过! “侯爷……”常氏泪珠子往下掉,委屈道:“我说错什么了,叫你这般动怒?” 威远侯指着常氏的鼻子,怒声道:“废物!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不将沈遇请回来,你还将高氏打了,让御史弹劾我治家不严,顾时安入翰林原本是稳妥的事情,如今也被你搅黄了!沈晚君已经出嫁,是侯府泼出去的水,她爱上哪儿就上哪儿!眼皮子浅的贱东西,侯府哪里亏待你,叫你惦念着沈晚君的嫁妆。再叫凌世华告到御史跟前弹劾我,就将你给休了!” 常氏吓坏了,不敢再提嫁妆一事。脸色发白,“侯爷……我……我没有打她,就是她自己往地上摔,往我身上泼脏水……” “蠢妇!你还有脸说!”威远侯想到为顾时安在翰林院谋的缺位,十拿九稳,就因为常氏办事不利给打水漂,气得肝疼,“你去凌府给高氏赔罪,她原谅你为止!” 甚至惹出许多闲话来,毕竟凌府是他原配的娘家,常氏打上门,实在是闹得太难看。 常氏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很不甘愿,可不敢惹威远侯,强忍着一口恶气,吩咐嬷嬷准备去凌府赔罪的礼物。 她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问起关于顾时安的事情,“侯爷,高氏的事情与顾时安在翰林院的缺位有什么关系?” 常氏看不上顾时安的出身,父母双亡,没有身家背景也就罢了,学问做的也不好,连留在翰林院的资格也没有获得,还得靠人活动活动。 她再如何不满,也架不住威远侯看重,她的女儿喜欢。 “南安王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齐家都做得不好,看人的眼光自然不行。翰林院都是国之栋梁,请皇上三思。”威远侯冷冷瞥她一眼,“你真当就你一个人聪明?下一回办事,不可草率!” 常氏低低应声。 嬷嬷将礼物备齐,两个人准备去往凌府。 顾时安听到风声,上门拜访威远侯。 威远侯让常氏在马车上等,他让门仆将顾时安请过来。 不消片刻,顾时安疾步跟在门仆身后进来,入内窮身行礼。 “你听见风声了?”威远侯望向顾时安,他面容平静,不急不躁,倒是沉得住气,“不必心急,待事情平息,本侯再想办法为你周旋,即便进不了翰林院,在其他地方给你谋一个缺位。” 顾时安进京城,方知居大不易,他草根出身,乔县令的人脉,不足以令他飞黄腾达。 因此,他借用乔县令的人脉钻营,引起威远侯的重视,甚至得沈新月的爱慕。 昨夜得了准话,他能进翰林院,谁知一夜之间,就生出了变故。 他中急躁,可面上得稳住,不能显露出来。 得了威远侯这句话,顾时安并未安心多少,只要一日没有落实下来,变故依旧存在。 “侯爷,我今日来并不是问缺位,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我能等。我的事情给侯爷增添不少麻烦,若是行不通,我可以外放。”顾时安以退为进。 他不能不急迫,直到昨日,他才知道,沈遇是威远侯府嫡长子。 沈遇若是知道自己即将要成为他的妹婿,只怕不会同意,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前功尽弃? “你与月儿已经订亲,再过几个月就将成亲,她没有吃过苦,你外放她可能适应不了艰苦的生活。京城就很好,不止有翰林院,还有六部。”威远侯年事已高,已经五十多岁,幼子只有六岁,能力半点没有显出来。他内心急躁啊,因而才会挑上顾时安做女婿,他没有任何背景,只能倚仗威远侯府。与威远侯府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他年迈,无法照拂幼子,将来幼子继承爵位,还有顾时安帮扶一把,因此顾时安必须留在京城,站稳脚跟,“不出一个月,本侯帮你落实下来!” 顾时安得一句准话,心里稍安,沈遇暂时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缺位落实下来之前,他得避让沈遇。 “你去看月儿,本侯有事出去一趟。” 威远侯吩咐婢女将顾时安领去后院,他则与常氏去凌府。 —— 凌秉德即将要七十大寿。 高氏领着白薇一起张罗寿宴的事情。 她暂时不知道沈遇有什么打算,左右他们这样的人家,今后是什么变数,谁也不清楚,人情往来多教教白薇学着也不吃亏。 白薇完全不懂这些,听着高氏侃侃而谈,各个不同的门第阶层,送的礼都不同。什么样的宴会,宴请什么样的人,都有讲究,她听得津津有味,认真的看高氏写菜单与名单。 高氏见白薇好学,温柔的笑道:“你在京城这段时间,跟在我身边学掌家管账。” “好啊!”白薇想跟着高氏学精,到时候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凌世华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打了胜仗,仰首挺胸的阔步进来。 高氏与白薇在对材料,瞧见走路带风,神采飞扬的凌世华,他一脸喜色,等着她们问朝堂上的情况。 两人对一下眼神,装作没看见,继续对菜谱与宴请宾客的名单。 凌世华清一清嗓子,故意弄出动静,让她们关注他。 俩人十分沉得住气,就是不给凌世华一个眼神。 凌世华憋不住,站在她俩面前,“在准备寿宴啊?” “嗯。” “我下朝回来了。” “哦。” “咳,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十分精彩。”凌世华见高氏终于抬眼看他,眉毛抬一抬,等着高氏问。 “是吗?你让开一点,挡着光了。”高氏将凌世华拉开。 “……”凌世华胡子抖了抖,他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憋不住想知道,今日在早朝时,御史弹劾威远侯内帷不修,治家不严,继室不端庄贤德,打伤朝廷二品诰命夫人。又为母不慈,苛待继子、继女。罚他一年俸禄,又勒令他好好管束治理后宅。” 高氏提笔添上几个名单,抽空瞥凌世华一眼,“就这点惩罚,看把你嘚瑟的。” “你等着吧,威远侯待会就叫人上门赔罪。”凌世华又说起另一桩事,“今年春闱,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考中进士。入了威远侯的眼,想招为女婿,打算为他谋一个缺位,安放在翰林院,为这未来女婿今后的仕途做跳板。今日御史揪着他的小辫子弹劾,这件事皇上原是答应了,又将他的折子留中不发,威远侯知道的时候,脸都气绿了。你等着吧,为这桩事,威远侯都得好好训一训常氏。” “非翰林不入内阁,威远侯对这便宜女婿倒是尽心尽力。”高氏满脸讽刺,沈新月是以养女的名义被记在常氏名下,其实沈新月就是常氏与威远侯私通生下的孽种,这是京城里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正是如此,沈新月如今十五岁,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都瞧不上她,未曾派人上门说亲。常氏眼巴巴替沈新月寻觅一户好人家,男方给拒绝,闹了一场笑话。或许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威远侯才会挑选上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寒门仕子。 反正威远侯府倒霉,高氏就高兴。 凌世华笑得高深莫测,他瞧过威远侯的便宜女婿,倒是和威远侯是一路人。 果然是物以类聚! 高氏与白薇将名单和材料全都准备好,威远侯带着常氏上门。 白薇直接去沈晚君的院子,看看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高氏撑着酸痛的腰,神色慵懒道:“我的腰要累断了,得休息一会儿,不得空见他们。” 门仆出去,润色一番,“夫人在忙老太爷寿宴一事,没空招待你们,侯爷请回。” 威远侯脸色铁青,哪里会不知道是高氏刻意为难? 常氏一口牙几乎要咬碎,恨不得闯进去,将手里的东西砸高氏脸上! 经过昨日一事,常氏长了教训,不敢闹腾。 “我们在这儿等着,高氏何时有空,我再进去。”常氏忍气吞声,赔着笑脸。 心里却在想:她面子做足了,高氏得理不饶人,那就怨不得她! 这一等,等到月上中天,凌府紧闭的门,都不曾打开过。 常氏双腿酸软的厉害,她满面倦色,“老爷,高氏这是铁了心不愿意见咱们,等到明儿一早,她未必会开门。” 威远侯脸色青黑,咬牙道:“回去!” 常氏心中一喜,精神恹恹,“侯爷,高氏太嚣张,您是奉圣意来赔礼道歉,她闭门不见,这是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威远侯心中一动,预备第二日上朝,他反告凌世华。 哪里知道,早朝时,凌世华不等他开口,就拱手出列道:“皇上,昨日威远侯携威远侯夫人登门道歉,内子张罗好家父寿宴一事,预备将人请进门,他们却不在门前。他们的心意微臣与内子已经收到,这件事就此作罢。” 说罢,凌世华睨了威远侯一眼,透着挑衅:我早就看穿你心里的小九九! 威远侯气得内伤,凌世华这狡诈的小人,分明是恶人先告状! 西岳帝不赞同的看向威远侯,“这就是你说的诚意?” “微臣……” “好了,这件事,你们私下协商。”西岳帝话音一转道:“威远侯,你嫡长子如今已经进京,你预备何时请封世子?” 威远侯对凌楚岚生的两个狗崽子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很看重常氏生的两个,尤其幼子是他亲自教导,侯爵之位是给幼子继承。 西岳帝这话一出,便是暗示他为沈遇请封世子,化解与凌家的矛盾纠纷。 即便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威远侯也不能拂了圣意,拱手道:“回禀皇上,微臣散朝回府后写折子。” 西岳帝看了凌世华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认将这一场臣子之间的矛盾给圆满化解了。 凌世华心说沈遇不稀罕威远侯的爵位,可看着威远侯气得吐血还得将这一口血咬牙吞进去,他就心下解气。为了膈应他们,也得叫沈遇给应下,今后继承不继承再另说。 “皇上,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妇人之间纠纷,是威远侯小题大做了!”凌世华神采飞扬,对威远侯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气人:“阿遇就住在我们府上,你三番两次带着令夫人来凌府道歉也不好,不知内情的会传出闲话,妨碍阿遇的名声。我父亲想念他,留阿遇在府中多住一些时日,这个事儿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威远侯差点甩袖走人! 从未见过这般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人! 他不但不能发作,还得强颜欢笑,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凌世华说,“常氏伤了高氏,她上门赔礼道歉是应该的!”随后看向西岳帝,转移话题,说起朝事,就怕继续纠缠下去,他得被凌世华气得中风。 等一下朝,威远侯脸色阴沉,怒气冲冲的回府。 常氏心里惴惴不安,生怕高氏又闹幺蛾子,等着威远侯回来。 远远瞧见威远侯过来,一看他脸色不对,常氏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不安问,“侯爷,凌家又为难咱们了?” 威远侯看着常氏一张哭丧脸,一把将她给推开,不厌其烦道:“皇上让我为沈遇请封世子,平息这场风波!” 常氏听了,当即就要昏过去!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今天愚人节啊,亲们今天有被坑吗? 小绫子今儿被坑了,显得自个特别的傻逼。 捂脸~~ 第一百零一章 前未婚妻 常氏坐在凳子上呜呜哭咽,这个家今后被沈遇当家做主,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她将常月盈塞进将军府,为这件事,沈遇便会在心里狠记她一笔。 “侯爷,这爵位不能给阿遇继承,他与咱们离心,并不亲厚,会善待咱们康儿吗?”常氏心痛啊,这两兄妹早已离开侯府,这偌大的侯府,就是她的掌中物。 谁知偏偏生出这么个意外! 她若是早知因为高氏一事横生枝节,压根不会为了贺家的小恩小惠,打沈遇的主意。 这回可不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你难道让我违抗圣意?”威远侯脸色沉郁,昨日他在凌府外半天,沈遇都未曾出来开门请他进去,“我暂时为他请封,其他的事情,今后再说。” “阿遇和咱们一条心,这个爵位给他也没有关系。他这是硬了心肠,但凡向着咱们,也不会由着凌家这般羞辱侯府,让别人看了笑话。”常氏泪眼朦胧,娇娇柔柔地为沈遇说话,觑一眼威远侯,他面色并无不悦,又道:“不管怎么说,皇上已经开口,我们断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阿遇与我们决裂,得想办法修复关系。再过几日是凌老七十大寿,我们过去参加寿宴,可以找阿遇好好谈一谈,若是谈不拢可以找白薇,让她劝阿遇回府。” 有任何的选择余地,常氏都不会让威远侯请封。 沈遇成为世子,他们再想夺回来……太难了! 威远侯眸光一动,嘴角总算有一丝笑意。 “这件事,你去办。” 常氏看着威远侯眼中的深意,瞬间领悟他的心思。 暗自谋算让沈新月与沈瑞康多黏腻着威远侯,对他们越疼爱,威远侯越会偏心她一双儿女,会费尽心思为他们图谋。 —— 白薇忙得脚不沾地,操持寿宴的事情。 这几日忙活下来,白薇学到许多掌家的东西。 李大人送来的玉料,她都没有空闲看一眼。 这一日,能歇一口气,高氏拉着白薇出门去上街。 “衣裳已经请绣娘做好了,咱们还差一些首饰,正好出来走一走,透透气。”高氏特别喜欢白薇,性子随和,勤劳利落。“明日府中会来不少客人,得正式将你介绍给他们。”高氏将白薇鬓角的发丝抚顺,越看越喜欢,她笑眯眯地说道:“真好看,阿遇的眼光不错。” 白薇认为她和沈遇是缘分使然,如果不是这一场冲喜的乌龙,大概他们不会相处出感情。 “你们多留一些日子,家里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等你们一走,又冷清了。”高氏眼底流出温柔,“璋儿明日回来了,我指望他赶紧娶个媳妇儿进门,像你这样的性子就好极了。” 白薇失笑,“我这样的性子并一定就是好的,最主要是与表弟合得来。” 高氏想一想,是这个道理。 白薇自打入京,一直在凌府不曾出来走动,她掀开帘子,看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马车停下来,高氏掀开帘子,正好停在珠翠阁。“我们下车,这家铺子的珠宝还不错。” 白薇率先下马车,搀扶着高氏下来,俩个人一同入内。 珠翠阁里面有客人。 高氏是常客,她一入内,掌柜立即迎上来,“凌夫人,您今儿来得巧,正好有一批新货。”将高氏往内请,转而又看着高氏身旁的白薇道:“这位是您的亲属?” “她是我的外甥媳妇。”高氏拉着白薇的手一同坐下,“将你们铺子里小姑娘戴的时兴首饰端过来。” 掌柜心里有底了,今儿的主角是白薇,一点不含糊,吩咐伙计将各类首饰端过来,供高氏与白薇挑选。其中,还混杂着高氏这种年纪戴的珠宝。 白薇看着托盘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头饰与手镯、璎珞,她挑选一支简约不失精致的笄,这种簪子可以随意将挽起的头发插住。 玉簪子她会自己做,这里头的一样没有看上。 高氏见白薇挑选的太简单了,她挑选一支步摇,“你试一试?” 白薇不喜欢步摇,花式繁丽,“舅母,这一支笄足够了,我那儿还有玉簪。您挑选自己用的首饰,玉饰就不用挑了,您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做。” 高氏欣喜道:“真的?”白薇带了礼物,正是一套首饰,一对耳坠,吊坠,玉镯,一支玉簪,很得她喜欢,“好,那我挑个华胜。” 掌柜闻言,挑选一支白玉梅花钗,玉质细润,通体抛光,“这是上等的山料,出自姜家的玉匠师之手,样式简约大气,很衬这位少夫人的气质。” 白薇对买玉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尤其是姜家的玉钗,“我不爱在外买玉饰,除非是特别入眼的东西。” 高氏连忙说道:“对,外甥媳妇做的玉饰,比外头买的大多要精致漂亮,重要的是合我的心意。” “外甥媳妇做的玉饰,这一份心意就不同了。”掌柜随口说一句,实则对白薇的手艺,并不放在眼里,只当是高氏收到晚辈做的礼物,心里高兴,便一通吹。 “凌夫人,您也在这里呀,真巧。” 一道轻柔伴着惊喜的声音响起,白薇与高氏侧头望去,便见屏风处走出一位女子,蹁跹袅娜,环佩叮当。生的花容月貌,纤腰楚楚,香肌玉骨。她浅浅一笑,宛如春梅绽雪。 高氏瞧了,又扭回头,压根不搭理。 白薇见状,淡淡收回视线。 贺青岚神色不变,依旧笑若春桃,她站在高氏身边,“方才我听凌夫人说这位姑娘会做玉饰,我钟情玉饰,不知道能不能见识一番姑娘做的玉饰呢?” 掌柜是个精明的人,凌家只有沈遇这么一个外甥,这两日都在传沈遇回京,而今高氏带来的姑娘是外甥媳妇,那不就是沈遇的媳妇儿?如今这贺青岚是沈遇的前未婚妻,有这一问,只怕也暗藏机锋。 “贺大小姐,您请坐。” 掌柜的称呼一出,白薇立即抬头看向贺青岚。 她已经从高氏这儿知道沈遇当初的未婚妻是贺青岚,而且常氏有意撮合贺青岚与沈遇。 贺青岚热情的迎上来,看来真的是贼心不死呢! 掌柜也不由得说道:“不知能否见识见识少夫人的手艺?” 白薇也不矫情,直接从头上将玉簪拔下来,放在桌面上,供他们看个仔细。 这是白中带绿的岫玉,玉质细腻,晶莹湿润,雕琢的是玉簪花。柔碧的茎叶长出新芽,夏天从叶丛中抽生出串串的白色花序,就像乳白色的玉簪聚插在碧绿枝头。 簪头是白色部分,盛绽的花瓣洁白无瑕,其中鲜嫩的花蕊与蕊柱都清晰分明,簪身通体碧绿,毫无杂质,往桌子上一搁,栩栩如生。仿若是自枝头采摘下来的玉簪花,芳香袭人。 不止是雕工好,这一份心思也巧。 别出心裁。 贺青岚瞧一眼,她就很喜欢,想到这支玉簪是出自白薇的手,心中对白薇的判断,不禁有多了一层看法。微微含笑道:“姑娘当真是心灵手巧。” 高氏压根不觉得贺青岚心怀好意,她将玉簪收起来,亲自为白薇插进发间,“那是自然,薇薇此次是奉皇命入京,她的手艺入皇上的青眼,自然是没得挑。” 贺青岚心中凛然,十分意外的看向白薇。 高氏对贺青岚很看不上眼,甚至认为沈遇离京,很大一部分源自贺青岚,如果不是她突然退亲,沈遇继续留在京城,只怕前途无限。 不过也正是因为凌家出事,看清贺青岚的为人,她只会同富贵,不能同甘苦,这等爱慕虚荣的女人,配不上沈遇。若是她没想吃回头草,高氏还能稍微高看她一眼,如今贺青岚所作所为,十分令高氏厌烦。 “薇薇挑好了吗?我们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好。”白薇起身,与高氏一同离开。 掌柜被高氏丢下的话,砸昏头了,他心思一动,连忙追出去。 “少夫人,您等一等。”掌柜将白薇之前挑好的笄包给她,“这是您挑中的首饰,为方才小的冒犯给的赔礼,请您收下。” 白薇哪里会不知道掌柜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要与她谈合作,并且她的雕工入了皇上的眼睛,她若是为皇上雕刻玉器,与他们合作,打出这个噱头,不愁生意不红火。 只不过他们与姜家合作,白薇对他没兴趣,“你不必客气,方才并未冒犯我,是我太忘形了。” “您是实话实说,是我心存偏见,还请少夫人见谅。”掌柜将东西往白薇手里塞。 白薇推回去,“你并不是东家,东西送给我,回头你还得往里头添补银子。”不等掌柜多说,白薇挽着高氏的手臂上马车。 掌柜看着马车走远了,抬手在脸上打一下,错失了一个好机缘! 方才他听高氏与白薇的话,只觉得白薇太轻狂,哪里知道人家有这个本事! 回头,瞧见贺青岚还坐在原处,他打起精神,“贺大小姐,您有中意的首饰吗?” 贺青岚指着掌柜手里的东西,“这是那位姑娘挑中的首饰?我买了。” 掌柜连忙将笄递给贺青岚。 贺青岚垂眸在托盘里挑选其他的首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依掌柜所见,方才那位姑娘的雕工如何?” “比姜家玉匠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又心思灵巧,能入皇上的眼在情理之中。”掌柜并不认为高氏说大话,这是很容易拆穿的事情。 贺青岚眉心一皱,失去挑选首饰的心情,心中隐隐升起一股燥闷之气。 随意挑几样让人包起来,留下婢女结账,她率先上马车。 很快,婢女抱着盒子上来,搁在一旁,看着贺青岚手里拿着一柄折扇出神,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笔锋凌厉,宛如出鞘的利剑。 这一把折扇是出自沈遇之手,当年两家定亲,互相交换信物时,沈遇赠的是一柄折扇,而贺青岚送的是一块玉佩。 可惜好景不长,凌家出事,威远侯另娶,沈遇受到牵连。沈遇还得为母守孝三年,贺青岚等不及,又认为沈遇只怕无法再翻身,未免贺家也会因为凌家受到牵连,贺青岚退亲,另择良婿出嫁,谁知道她嫁人没有多久,凌家洗刷冤屈,沈晚君热孝出嫁,沈遇不愿官复原职,离开京城。 贺青岚很后悔,她心中有沈遇,可她是贺家倾注心血培养出的女儿,不可能为儿女私情,成为一颗毫无用处的废棋。即便她愿意,贺家也不会点头答应。 可惜她另嫁的夫家,却是宁王的人,随着宁王造反失败,家族因此衰败。 贺青岚自诩是个命苦的,姻缘不顺。好在贺家让她和离归家,打算重新让她与沈遇结亲,倒算是时来运转。 这些年,她虽然已经嫁人,却不曾忘掉沈遇。 可惜沈遇已经成婚,常氏给了保证,沈遇的正妻之位是属于她的。 今日来挑选首饰,为明日出席凌老寿宴做准备,却未曾想到碰见沈遇的妻子。 贺青岚虽然嫁过一次,自认与沈遇有旧情在,而白薇出身低微,她并未放在眼中。 可她方才得知白薇得皇上器重,这或许会是一个变数。 “小姐,您不必担心,白薇即便得皇上器重,身份也不过是低贱的玉匠师,她又不能入朝做官,还能够阻挡您的路?反正常氏与威远侯是站在咱们这一边,有贺家做倚仗,您想嫁进威远侯府,十拿九稳了。”婢女奉承贺青岚道:“白薇出身低微,相貌普通。您当年名动京城,那些公子都道您‘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沈公子若是对您无意,也不会因为您退亲另嫁而伤心离开京城。如今您和离,沈公子回京,说明您与沈公子有夫妻缘。” 贺青岚抿唇笑了,被婢女哄得心花怒放,“就你嘴甜。” 她摸着自己的面颊,倒是信心十足。 回到府中,她便让人抬来浴汤,洒上花瓣泡两刻钟,裹着宽大的布巾,躺在榻上,让婢女为她全身涂抹香膏,为明日见沈遇做充足的准备,定然要叫他惊艳。 ------题外话------ 十二点应该还有个二更…… 第一百零二章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二更) 白薇与高氏坐在马车上,心事重重。 沈遇之前说有一位未婚妻,后来退亲嫁人,她认为此事翻篇,成为过去式,并未放在心上。 哪里知道,这未婚妻还能杀个回马枪,和离,妄想再和沈遇共续前缘。 “薇薇,你不必放在心上,阿遇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不会辜负你,将贺青岚娶进门。”贺家重利,毫无情意可言,高氏对贺家嗤之以鼻,“贺家当年做的事情不仗义,但是在这以利益为重的背景下,贺家所作所为,又在情理之中。他们想要退亲,阿遇当即答应。他们如今又想回头吃阿遇这块肉,阿遇未必肯答应。不说他已经娶妻,就算没有媳妇,他也不会与贺家结亲。若是今后阿遇又与曹家一样衰败,贺家岂不是又让贺青岚一脚蹬了阿遇?” 白薇从中获得巨大的信息,贺青岚和离,原来是因为夫家衰落啊。 贺家敢这般做,到底是利用贺青岚的美色。 一想到这点,白薇忍不住想,沈遇当初有没有被贺青岚美色迷惑? 否则他怎么答应这门亲事? 白薇酸了。 “舅母,我累了,咱们回府吧。” 白薇心里不得劲。 高氏忍俊不禁,小媳妇儿在吃醋呢! 随后吩咐车夫回府。 —— 白薇告别高氏,直接回院子。 沈遇正好在洗脸,白薇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掬起一捧水搓脸。 她拎起一块帕子递给他,“我今日遇见贺大姑娘了。” 沈遇擦去脸上的水珠,将帕子搁在铜盆边沿,目光炯炯,“她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发现她和我想的不一样,长得是个大美人。”白薇一边说,一边盯着沈遇,见他一根眉毛都不动一下,她倒是忍不住挑眉,“你当初怎么答应结亲的?是看她长得漂亮?” “她漂亮吗?女子不都是长得如此?”沈遇压根不记得贺青岚长什么模样,当初答应定亲,或许就是奉母命,看她长着也顺眼,便顺口应下。“美人在骨不在皮。” 一个人的品性,比她的相貌更重要。 至少沈遇更注重内在。 “是吗?”白薇酸溜溜的说,“当初咱们成亲,你可是只当我是妹妹。” 沈遇不禁头疼,不知好端端的,白薇为何就平白无故翻着旧账,“我是依顺你的意思。” 好吧,的确是这样。 白薇哑口无言。 不过也从这几句话中,得知沈遇的态度,他对贺青岚没啥想法。 这个年代,他都将近三十,没有成亲,不是家境太穷,就是有隐疾。 沈遇两样都不是,只是有一个前未婚妻而已,挺不错的。 毕竟没给她整出两个孩子。 何况,原主还有一个未婚夫。 白薇想开了,便不再介怀。 “明天她过来,你不许多看她一眼!”白薇想着贺青岚静若空谷幽兰,艳若霞映澄塘的绝丽姿色,“记住你是有妇之夫的人。” 沈遇莞尔一笑,“我记下了。” 这还差不多! 白薇满意的去内室,拿着衣裳去沐浴。 —— 第二日。 凌府各院忙碌起来。 高氏穿戴整齐,用完早餐,便来找白薇。 白薇穿着烟霞色薄纱长裙,一头青丝挽成发髻,斜斜插着一支碧玉簪。 高氏将她按着坐在铜镜前,拿着眉笔为白薇描眉,又在腮边涂抹脂粉。 她站在白薇身后,望着昏黄的铜镜,只见镜中之人,黛眉凤目,唇瓣不点而朱,姣若春花,媚如秋月。 “你的底子很不错,天生丽质,稍作打扮一番,光彩照人。”高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白薇明白了,高氏一早过来,是给她梳妆打扮的。 眼见时间差不多,高氏拉着白薇起身。 “走,舅母带你去迎客。这个圈子就这般点大,你和阿遇回京的消息,他们早就得了信。阿遇当年在京城可是风云人物,想嫁给他的姑娘不少,最后挑到……也幸好是她,否则阿遇怎么遇见你呢?这样一说,咱们还得感激她了!”高氏说着自己都乐了,她和白薇很投缘,“如果不是忙着老爷子的寿辰,我早就等不及拉你出去显摆了。” 白薇和高氏相处半点压力都没有,丝毫感觉不到阶级分明的待遇。今日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不是所有人都如凌家这般和善,没有门第之见。 高氏领着白薇去迎客。 凌老是朝中一品大臣,来的都是贵客。 宾客陆陆续续而来,在高氏的介绍下,众人与白薇认个脸熟,所有的想法都隐藏在笑面下,客气不失礼的与白薇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威远侯与常氏来的不算早,也并不算晚,他们带着沈新月一同参加寿宴。 高氏见到这一家人,脸色沉下来,他们并未给威远侯送请帖。 “今日凌老七十大寿,我们来沾沾喜气。”常氏脸上堆满笑容,将贺礼递给高氏。 高氏想要将人赶走,可这满庭院的宾客在这,闹大了,有失颜面。 她冷着脸,让婢女请这一家进去。 沈新月站着没有动,她的相貌与常氏有五六分相似,穿着葱绿色的裙子,倒也是小家碧玉。 她盯着白薇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就是大哥哥纳的妾?” 高氏的脸顿时拉下来。 沈新月瞧见高氏要发作,她噘着嘴道:“大哥哥成亲的事情,爹娘都不知情,无媒无聘即为奔。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是礼法,难道不对吗?” 她的声音并未压制,比平日说话要高几度声调,引得宾客纷纷侧首。 高氏就要唤人将这一家子给赶出去。 门口又引来一阵骚动,原来是贺青岚与贺夫人相携走来。 她穿着雪白无暇的长裙,一头青丝散落在腰际,飘飘欲仙,宛如出水清莲,气质清雅高洁。 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不知情者,倒以为她是未出阁的哪家千金。 不少宾客眼中充满惊艳,却也纷纷可惜她已经嫁过人。 贺青岚对她出场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她柔声说道:“月儿,你说的不对。或许阿遇在伯父伯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向白姑娘下聘。” “不可能!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压根不知道这回事,这门亲事自然是不作数!”沈新月白了白薇一眼,亲昵的挽着贺青岚的手臂,“我的嫂嫂只有你,我们两家已经在议亲!” 第一百零三章 夫凭妻荣 威远侯府与贺府有意结亲,高门大户,都听到风声。 贺老爷子是吏部尚书,负责官吏管理,考核,升迁等。 威远侯与常氏看中贺家背景,而贺老爷子看中的是沈遇的个人能力与人脉。单单只论威远侯府,并入不了贺老爷子的眼睛。如今的威远侯府,早已渐渐走下坡路。 贺青岚白润的面颊沁着胭脂色,拉着沈新月的衣袖,“这种事情是爹娘做主,我并不知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别乱喊人。” 话是这么说,可表情却不尽然,透着小媳妇儿的娇羞。 分明是不好意思。 沈新月又抛出一个重弹,“我们两家已经在合八字,接下来就该互换庚帖,你迟早是我大嫂,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她不屑又眼神轻蔑的瞥向白薇,“她出身低微,与大哥哥门不当户不对,但凡有自知之明,就知道配不上大哥哥。如若不然,就是看中大哥哥的身世,妄想野鸡变凤凰!” 高氏忍不住发飙,“小小年纪,这一张嘴半点不饶人,也不知道积点口德。待字闺中还未出阁呢,在外到处议论兄长的亲事,一点不害臊,当真是威远侯府教养出来的好闺女儿。” 她矛头一转,对准常氏,“阿遇已经与你们侯府断绝关系,亲事哪里轮到你们做主?别的不说,就单说阿遇已经成亲,用不着你操这份闲心。贺大姑娘看不上我们家阿遇,已经另择良缘了。倒是你们家沈新月,马上要十六了吧?再不给她张罗婚事,这得留成老姑娘了!常氏,不是我说你,闺女心疼归心疼,该嫁人还是得找门好亲事嫁出去。我们凌家注重眼缘与人品,不像你们侯府看重出身,得尽早挑。” 常氏道:“已经找了……” “哪家公子?” 常氏脸色一僵,顾时安的身世,真的上不了台面。 她不禁瞪了沈新月一眼,看着威远侯的眼神也充满幽怨。 前一刻沈新月言明‘门当户对’,转眼他们找的女婿同样出身寒门,攀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情。 “看来是一门好亲事,藏着掖着,怕我们嫉妒羡慕啊。”高氏一脸讽刺。 常氏被高氏的话扎的面皮疼,她还来不及说,沈新月不悦地说道:“他是出身寒门,自身十分有才学,如今是进士,前途光明。是白薇能比的吗?她出身卑贱也就算了,还是一个低贱的商户,这不是辱了咱们家的门楣?等她进了侯府,绝对不允许抛头露面,丢咱们侯府的脸!” 白薇嗤的一笑,“我是商户,自力更生,并不依靠父母,干出一份自己的事业,不偷不抢,哪里丢脸了?像你这种倚仗父母,在众目睽睽下,对兄长的妻子指手画脚,不觉得丢脸吗?这就是从小到大,悉心教养出的名门闺秀?倒是叫我大开眼界!” “你——” “我们村七八岁的女孩子,对于婚事都十分避讳,更不会干出毁人名节的事情。你在大家面前,认下贺大小姐是你的嫂嫂,我这不知情的还以为贺大小姐想要抢人相公。”白薇清亮的目光看向贺青岚,“贺大小姐这般天仙似的人,知书达理,怎么会干出抢人相公的事情?贺大小姐,你说是吧?” 贺青岚茫然地看向白薇,似乎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笑容温婉,“我自然不会做抢人相公的事情,我的亲事全由父母做主。” 贺夫人不满沈新月的话损害贺青岚的名节,但是却与威远侯府一致对外。他们私底下协商好,不将白薇打发出去,便将她降为妾室。 “白姑娘,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需要过文定,下聘书。你与沈遇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婚书,三又未进沈家族谱,严格算起来,你并不算沈家妇。”贺夫人给常氏递一个眼神。 常氏笑道:“许多世家公子外出游学,不少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容易对他们倾心,来一段露水姻缘,等回京之后,就会斩断这段情缘,即便带回京城,只是做妾的命。白姑娘,我们念在你这段时间照顾阿遇,也愿意让你进门做妾。做人啊,得有自知之明,你说是不是?” 白薇唇角一勾,还未开口。 “薇薇并不是沈家妇。” 沈遇的声音打断白薇的话,众人侧头望去。 常氏与贺氏心中一喜,脸色也舒展开。 贺青岚怔怔地望着沈遇,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刚硬,眉宇间流露出凛然英气,一双锐利地眸子注视过来,令她心口微微发颤,却更是激出对他的感情。 已经六年未见,他愈发成熟稳重,身上的阳刚之气令人着迷,与她之前的丈夫完全不一样。 贺青岚以为对他的感情被时间冲淡,再次见到,她的心脏仍然为他激烈的跳动。 尤其听见沈遇的话,她心中荡出一丝甜蜜,沈遇心中也是喜欢她的,如果知道凌家能够平反,她便不会急着嫁人,他们之间不会错过这么一些年。 她出身好,相貌好,样样比白薇强,而且他们之前有一段情缘,沈遇自然该知道怎么选。 “沈大哥。”贺青岚嗓音轻细地唤一声。 沈新月欢喜地说道:“大哥哥,我就知道这个女人配不上你!她偏不死心,你今儿趁着大伙都在,将话说清楚。” 沈遇并未理会沈新月,大步迈向白薇,站在她的身侧。对高氏说道:“舅母,有一事并未告知你。我和薇薇成亲,并不是她嫁进沈家,而是我做白家上门女婿。” 院子里一片沉寂。 众人难以置信看向沈遇。 上门女婿,那是只有穷苦人家出身的儿郎,才会给人倒插门。 沈遇这等出身,甭说给世家女做上门女婿,更遑论是给一个乡野出身的女人做上门女婿! 这一个重磅消息,给众人造成巨大的冲击! 紧接着,众人只当做维护白薇的借口。 不少世家女对白薇十分艳羡,能让沈遇舍下男人的尊严,必定是爱极了她! “不可能!”常氏难以接受! 威远侯的脸色青黑,克制着怒火。 贺夫人面色十分难看。 “沈大哥,你这是何必呢?”贺青岚同样不能接受,沈遇那般顶天立地,英雄气概的男儿,怎么能倒插门? 为了白薇,连颜面都不要了吗?她有什么好? 贺青岚真的伤心了,甚至认为是沈遇说的气话,怨怪她当年弃他而去。 高氏也被震住了,“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薇薇救了我,养伤期间,我们互生情愫,决定共度一生。她的父母亲人舍不得她远嫁,我只好做上门女婿。她没有上沈家族谱,并不奇怪,我上了白家的族谱,这就是我们婚姻的见证。”沈遇握着白薇的手掌,十指相扣,垂眸望着她的眼神,布满温柔情愫。“我是白家的女婿,薇薇‘娶’我进门,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得薇薇点头。” 威远侯怒道:“沈遇,你是威远侯府的世子,怎么能给人做上门女婿?” 沈遇冷眼望去,冷然的表情透着讥诮。 威远侯气得胸口闷痛,这个逆子! 常氏不敢吭声,这件事超出掌控,她没了头绪。 沈遇在这,沈新月也不敢冒头,她对沈遇又喜欢又畏惧。 贺夫人脸色阴沉,不再开口,这是沈家内部事情,得由他们自个解决。 贺青岚受不了沈遇维护其他的女人,尤其是不如她的女人! 当初沈遇都不曾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但凡当年沈遇对她主动,提出退亲时,沈遇开口挽留,她也不会那般果决! “阿遇,你还在怨我当初在你落魄时解除婚约吗?我也是身不由己,自己的婚约,无法自己做主。当年你如果肯挽留我,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你!我如今是自由身,两家有意让我们共续前缘,你何苦为了气我,而故意折损你男人的气节?”贺青岚一双杏眼蒙上一层水雾,弦然欲泣,令人生怜。 沈遇拧紧眉心,看着贺青岚的目光,十分陌生。 “贺小姐,人各有志向,你要的富贵,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白薇。” “我的妻子出身不高,她的能力却并不比各位低。自古妻凭夫贵,而在宝源府城,我却是夫凭妻荣。她是知府的座上宾,同样是众人竞相要合作的人。而我除去祖辈给予的身份,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沈遇望着白薇的眼神,温柔缱倦,“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白薇心中震动! 倒插门,这几个字,对男人来说,多么难以启齿? 可沈遇为维护她,却轻易的说出口,将她捧的这般高。 她能获得如今的成就,最大的功臣是他。 白薇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过得痛快肆意,哪里需要他们评头论足? 但是她知道这是沈遇的心意,心底在意一个人,容不得旁人去诋毁、轻视。 白薇心里盈满感动,被人护着的滋味,挺好。 高氏连忙道:“凌家只认白薇是阿遇的媳妇,谁低看她,就是看不起凌家!” 众人心里有底,沈遇这是对白薇一片痴心,凌家也对白薇另眼相看,只这一份手段就不能小觑。 反倒是贺家丢尽了颜面,眼巴巴的凑上来,人家压根不稀罕。 高太傅的夫人林氏,从门外进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丫头长得标致水灵,一瞧就是宜家宜室的人。我听你父亲说,她在玉器大比上,力压温姜两家脱颖而出,羡慕段老啊,能收到这般天资不凡的徒弟。” 众人十分意外,想不到白薇竟是段老的徒弟?! “夫人过奖了,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白薇谦虚道。 林氏笑道:“若没有真本事,有几分小聪明也不顶用。”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高氏将耳边的垂髻挑开,露出翡翠耳坠,上面一点白光璀璨生辉,不禁将众人的视线引去。 “这是薇薇亲手做的首饰,你们看看,这份雕工没得挑吧!” 众人被这不知名的宝石惊艳住,像琉璃,却并不是琉璃,光华夺目,映衬着那一点翠绿,愈发高雅华贵。 沈新月看着众人眼中的惊艳,心中嫉妒,心中冷笑,“嘚瑟什么劲儿?再出色,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 常氏和威远侯脸色十分难看,并不是白薇的出彩,而是沈遇那一番话,像一个巴掌重重搧打在脸上。 贺夫人看着白薇被诸位夫人包围起来,夸赞白薇心灵手巧,能娶这样的女子是福气芸芸,又拐着弯儿打听这是什么宝石,能否给她们定制一套,不拘价钱。 她的脸顿时青黑,再也待不住,拉着贺青岚走。 贺青岚站着不动,她认定是沈遇故意说这一番话气她。设身处地,若是贺家遭难,沈遇退亲,她必然会恨之入骨! 她得等机会,与沈遇说开。 “你还想留下来丢人现眼?”贺夫人怎么想都觉得沈遇话中有话,咬紧牙关,切齿道:“你上赶着,他指不定嫌你脏!” 贺青岚被沈遇的话伤的心碎,贺夫人这句话直接戳到她的痛脚,泪水流淌下来,“娘,我会和他解除误会,凭借我的美貌和出身,他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我与他更般配。”她泪眼蒙蒙地望着白薇,紧咬着唇瓣,“白薇出身低微,她拿什么和我抢?” 她有千百种方式,让白薇悄无声息的消失。 贺夫人只是气沈遇不给面子,听到贺青岚的话,想着终归自家不厚道,稍微气顺了。 她目光落在白薇身上,十分轻蔑不屑,“凌家如今求稳自保,就算动用关系为沈遇谋个缺位,也不过是个闲职。到时候让你祖父打压一番,熬个两三年,我看他还能否与白薇的感情这般坚定不移!” 白薇给的只是银子,而他们贺家能给的是权势! 贺夫人冷嗤一声,就要领着贺青岚入内。 这时,门外再次引来骚动。 为首的男子俊美无俦,身着黑色缎袍,金丝滚边,广袖绣着祥云纹,玉带束腰,墨发被羊脂玉簪束起,浑身上下透着矜贵之气。 众人一眼认出,这是太子! 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是贴身侍从,一个是幕僚,另一个便眼生了,不由的多看几眼。 这一细看,觉得这位青年很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世家子并未见过这一号人。 ------题外话------ 十二点还有二更,大家明天看,么么哒~ 第一百零四章 私通(二更) 众人往见过的世家子去想,半天没想出来,只当做是面善。 反倒是贺青岚瞧出一丝端倪,她看一眼青年,又看一眼白薇,两个人的眉眼轮廓有四五分相似。 贺青岚绞紧手中的帕子,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 凌家经历宁王一事,不愿参与夺嫡之争,行事很低调,不愿与诸位皇子关系亲近,如何会为了白薇,欠下太子的人情? 这相当于站了队! 贺夫人对白薇印象深刻,同样一眼看出这位青年与白薇相貌相似,她看着女儿脸色变了,低声安抚道:“你不必多想,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凌家对白家并无所求,绝对不会为白家打破自己的原则。 否则,凌老为何不将自己的孙子凌如璋送到太子身边? 太子身边的心腹,一旦太子上位,今后地位不可估量。 贺夫人不希望这位青年与白薇有关系。 她看向高氏,果真高氏反应平平,只是见到太子,让人匆匆去请凌世华,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贺青岚摸着跳动的眼皮,心中很不安。 一直观察着白薇,究竟是不是,从她的表情可得知。 白薇看见大哥出现在这里很吃惊,随后从高氏那儿得知为首男子的身份,她心中更为震动。 她越是惊愕,面上的反应越是平平。 何况还有太子在跟前呢,她不能失态,打算私底下见着大哥,再好好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给太子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凌老寿宴,大家随意。”太子态度亲和,转而看向沈遇,“你一别多年,这次回来,留在京城吗?” 沈遇很压抑白孟来京城,甚至跟在太子身边。听到太子的问话,将白薇交给高氏,他领着太子入内,“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太子感叹,“皇叔痛失你这得力干将,他十分惋惜。” “南安王能人异士众多,我不过是其中之一,倒是辜负他的栽培。”沈遇一脸正色。 太子笑着摇头,不再多言,而是看向身后的白孟,“他是高老举荐给本宫,是你的大舅兄,今日本宫特地带他过来。”稍作停顿,又低声道:“他胸藏锦绣,腹有乾坤,在这一众人中,出类拔萃。” 这一众人,指的便是这一批举荐的人。 太子身边不乏能人,白孟能得被太子记住,并且有这般高的赞誉,只怕并不是高老的功劳。 “你们好好叙旧,本宫去见凌老。” 太子话音一落,凌世华搀扶着凌老一同过来。 “太子殿下,您快里面请。”凌老与凌世华行礼,领着太子去书房。 沈遇看向一旁的白孟,指着不远处的亭子,示意他过去坐。“你如今做太子的幕僚,做好今后的打算了吗?” 幕僚有两种,一种为太子献计,一种为太子的刀。 而往往这两种人,在太子登位之后,极少有人能够走到人前,更不能全身而退。 知道太多太子的阴私,不能得太子器重,唯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白薇注重亲情,不愿看到最后的那种结果。 “我并没有选择。”白孟想要出人头地,太子是他的机会,虽然想要得到太子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这一条路太难。纵然披满荆棘,他也要走出一条路,“小妹爬的太快,我走的太慢,会护不了她。” 姜家欺负她的事情,白孟十分气愤,若是白薇有足够的倚仗,姜家敢这般欺人太甚? 而她的玉器得到皇上的欣赏,荣耀与危险同样并存。 尤其得知沈遇的真实身份,白孟更坚定的认为他没有选错这一条路! 走普通科举入仕,他至少还得等三年。 太慢了! 如今有机会送到他的面前,他为何不把握住? “有我。” “嘭!” 沈遇话音未落,脸上挨一拳头。 “你若真的将小妹当妻子,并不会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你家什么样的门第?我家是什么样的门第?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便有你,以我们平民的身份,她得被人轻贱诟病一辈子。你又能保证对她的感情,从一而终?”白孟极为愤怒,布满怒火的眼睛瞪着沈遇。 一拳头根本不能泄愤,他入京之后,更加深刻的意识到阶层等级是不可跨越的一道天堑! 他要努力往上爬,让白薇与沈遇的身份匹配! 让人不能随意欺负、轻视她! “即便你将来贵为侯爷,还是贵为将军,你若敢负了白薇,我定不会放过你!”白孟以为他对沈遇了解至深,不过只是浅显的表面罢了! 若知沈遇的身份,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把白薇交给沈遇! 他丢下沈遇,准备去找白薇。 “威远侯府是威远侯府,我是我,与他们并没有牵连。”沈遇指腹摩挲颧骨,白孟那一下力道可不轻,他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打算与他们有瓜葛,此次回京城,是参加外祖父七十大寿。今后薇薇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白孟的怒气随着那一拳头消散的差不多,他更多的是担心白薇会受委屈,听到沈遇的话,他停驻脚步。 “小妹如今为皇上办事,今后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你和威远侯势同水火,凌家与你再亲厚,到底不是你自己的势力,隔了一层,你得有打算。”白孟一心为白薇谋算,还是想沈遇能够成为她的后盾。 沈遇心中早已做好打算,打算等寿宴之后再与白薇细谈。 “我心中有数。” 白孟见沈遇态度认真,心气总算平复下来。 —— 太子一行人从前院离开,高氏与白薇领着女眷去后院。 白薇惦记着哥哥,与高氏说一声,便匆匆去找人。 太子有话与凌秉德私谈,凌世华便出来接待男眷。 贺青岚看见白薇与白孟之间很平静,悄然松一口气。 “娘,我们进去吧。” 贺夫人嗔她一眼,“白薇若有亲属在太子身边办事,之前就会说出来,为她增加筹码,哪里会隐瞒?”想为太子办事的人太多,能够站在太子身边,也是一份体面。 “是我多虑了。” 母女俩一同去后院。 常氏与威远侯一家子被晾下,脸色青黑,放在之前,威远侯必然甩袖走人,如今太子在,他便留下来,满面阴霾的去往前厅。 常氏与沈新月连忙跟上贺夫人。 贺夫人在众人面前闹得个没脸,对常氏甩脸子,“你们侯府这门亲事,我们高攀不上,就此作罢。” 常氏腆着脸哄道:“贺夫人,今日这事是我疏忽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办妥了。” 贺夫人冷笑一声,没有再理会。 她心里看不上这门亲事,奈何贺青岚喜欢沈遇。她到底心疼女儿,为了贺家的利益,婚事不能自己做主,如今和离回来,遭人诟病,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也算是一桩补偿。 常氏心里松一口,幸好贺夫人没有回绝彻底,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将沈新月打发走,“听说凌府的荷花园的景致一绝,月儿你带着岚儿去赏荷。” 贺青岚想单独找沈遇,便顺了常氏的心,与沈新月一同去后院。 两个人穿过月亮门,不远处有一处凉亭,里面有两个人影。 不等贺青岚过去,她看见沈遇从凉亭中出来,几乎是一个瞬间,他已经迈进水榭。她不由加快脚步,去追沈遇。 沈新月不敢跟过去,方才她出口给白薇难堪,这个节骨眼上过去,不是挨削吗? 她百无聊赖,蹲在榕树下等贺青岚。 不一会儿,她看见白薇脚步匆匆,走进凉亭。 凉亭里另一位男子见到她,连忙起身,抬手摸了摸白薇的头。 沈新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她偷偷走近了,方才看清男子正是太子身边的人。 不由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凌府与人私通! 她就知道白薇不是个好东西,爱慕虚荣,瞧见一个有身份的人,臭不要脸的贴上去! 沈新月快步往前厅去,一想到待会众人看清白薇的丑态,心里憋着的一口恶气顿时通畅了! 她就不信了,沈遇看见白薇和其他的男人有私情,不会与她和离! 第一百零五章 撞破! 白薇能够在京城见到白孟,又惊又喜。 “大哥,你怎么来京城啦?”白薇冲进亭子里,眉眼弯弯,上下打量白孟,穿着青色直缀,一根青色玉簪将一头长发束起,气宇轩昂,潇洒文雅,眼睛里带着光,令人瞧着十分精神有劲头,与最初相见时,翻天覆地的转变。“你不是在府学念书吗?怎么跟着太子了?” “高老将我举荐给太子,进京安顿好后给家中去信了,你来京城没有看见信。”白孟抬手揉一揉白薇的脑袋,似乎发现她还长高了些许,“他们待你好吗?” “他们对我很好,没有门第之见。”白薇让白孟坐下说话,“太子好相处吗?伴君如伴虎,你得小心谨慎。” 白孟坐在她对面,确定她在凌府过得好,方才说起一件事,“宝源府城的两座玉矿,是当年朝廷发现的矿脉,归宝源府城历任知府管理。宝源府城玉器的没落,随着温姜两家的崛起,先帝便将玉矿对半分,由温姜两家掌控,他们每年要上缴六成给朝廷。究竟给了多少,谁也不知道,账面他们做平了,其中大部分都放在培育玉匠师的耗损里。” 白薇瞬间懂了,温姜两家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上缴六成。 每年大量栽培玉匠师,这其中的耗损没底儿,正好可以给他们钻了空子,中饱私囊! “这些辛秘你怎么知道?”白薇猜测道:“太子告诉你的?” 白孟摇头,“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事情。国库空虚,太子为此事焦头烂额,下面的人谏言,增加赋税,这对太子当政并不利。我便提出让太子将矿产管理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交给太子的心腹督查,能够解决国库空虚一事。” 白薇脸色骤变,“大哥,你这是触犯大众的利益,成为众之矢的!” 白孟失笑道:“各地方的矿产都是掌握在地方官手中,亲太子党派,不会将管理权收回,只是让人表面去查账,并不会重惩,每一年的收入只需上交一定比例给朝廷。水至清则无鱼,太子有一个尺度,只会令他们对太子更为忠心耿耿。反太子党派者,则可以借机肃清政敌,安插自己的人脉。不仅能够巩固太子的地位,国库也能充盈些许,不会剥削百姓。除了太子的政敌之外,并未触犯其他人的利益。” “太子若是采用这个方案,我会为你争取姜家的矿脉。”白孟心中有成算,他同样是为白薇树立保障,“若是私人找到的矿脉,上报登记,每一年上缴朝廷两成即可。小妹,我们无权无势,你太过出色,光芒瞩目,你若是自己找到矿脉,未免担心旁人掠夺,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两成,相当于保护费。 实名登记,别人要染指,只需去官府一查,矿脉归属者一清二楚。 太子很认同这个提议,这两成相当于多得的。 只不过这个提案,需要诸位大臣支撑,太子来凌府,也是与凌老商讨提案,能否顺利通过实施。 白薇心中一动,“大哥,你是听到一些风声,才会向太子提出这个提议?” 姜家剽窃她的作品,态度很嚣狂。 白孟的能力不能扳倒姜家,只能用迂回的方法。 姜家赖以生存的玉矿被剥夺,便会伤到根本,这是最直接的打击。 白孟这一手,不会动摇众人的根基,相反还会庇护弱者。 一个玉矿若是能够产出上等玉料,单单其中一成的利,便能够让人丰衣足食。 白薇不贪心,她觉得让出两成,减少许多麻烦,很划算! 不但能够保障她的利益,重击姜家,若是此事进展得顺利,白孟同样能够得到太子的重用! “你还要科考吗?” “姜家人睚眦必报,你与他们结怨,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白孟占据天时地利,一举多得,他何乐而不为?“科举不会荒废,太子引荐我去国子监。” 白薇见白孟心中有规划,放下心来,“大哥,不管你多受太子器重,都需要有一个出处,如此才能受人真正的敬仰。” 说直白了,国子监大多都是官二代,白孟能进里面念书,可以结交好友,开拓人脉。 “大哥心中有数。”白孟往亭外望去。 白薇侧头,看见沈新月鬼鬼祟祟靠近,又突然转身往外跑去。 她皱紧眉心,又见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贼眉鼠眼,东张西望,仿佛在找什么人。 “你认识?”白孟问。 “那位姑娘是阿遇的继妹。” 这位男子白薇不认识。 “大哥,我先去前院。”白薇站起身,一眼看见不远处水榭里,站着两个人,正是沈遇与贺青岚。 她不禁看向那位男子,估摸着就是来找贺青岚的。 白薇手指敲了敲石桌,让白孟先走。 —— 贺青岚唤住沈遇,两个人站在水榭。 她想请沈遇去厢房,忽而看见白薇进了凉亭,顿时改变主意。 “阿遇,六年未见,你过的好吗?”贺青岚细白的手指,扯住沈遇的袖子,被他侧身避开。贺青岚微微一怔,心中有一丝受伤,“我身在那样的家族,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婚姻不能自主,当年辜负你,我心中愧疚难当,想寻个机会好好与你谈一谈。这一次两家的亲事,我很欢喜,能够让我有一个补偿你的机会。知道你成亲,我很伤心难过,可这怪不了谁,毕竟是我先负你。你这个年纪,许多人已经做爹爹,你成亲在情理之中。” “知道白姑娘的身份,威远侯并不认同她,我心中有一丝侥幸,或许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我如愿以偿,成为你的妻。昨日见到白姑娘之后,我之前的想法太过肤浅可笑,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贺青岚眼底泛着泪水,眼圈通红,她强忍着泪水,轻声说道:“我欠你一声道歉,希望今后我们还能够做朋友。” 沈遇为人正直,她若是想要拆散他的姻缘,只怕不会给她纠缠的机会。因此,贺青岚打算另辟蹊径,从朋友开始寻找机会! 沈遇直言不讳道:“我们不存在误会,你也不必要道歉,做朋友并不合适。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反复翻出来,我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因此有误解。” 贺青岚紧紧揪着帕子,“我会成为白姑娘的困扰的吗?” “不会。” 贺青岚一怔。 “她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心神。” 沈遇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贺青岚想去追。 “贺大姑娘。” 白薇清脆的声音传来。 沈遇的脚步停顿。 贺青岚转头望来,白薇灿烂的笑脸映入眼帘,“白姑娘。” “沈夫人。”白薇纠正她。 贺青岚脸色一僵。 “宴会要开始了,贺大姑娘尽快回去吧。”白薇越过她,径自走向沈遇,挽着他的手臂,“你跑这儿来了,舅舅一个人招待不过来,你过去帮忙吧!” “好。”沈遇眼中漾起笑痕,与她相携绕过水榭去前院。 贺青岚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脸色铁青。 良久,脸色恢复如常,她去找沈新月。 腰间一紧,一双手从身后大力抱住她的腰肢,“岚儿,沈遇有什么好?他对这村姑死心塌地,不会娶别人,你难道还能自降身份,给他做妾吗?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一清二白,一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只是一个闲人,眼中、心里都没有你的男人,你何必就死心眼儿,非他不可呢?我哪点儿不如他?你嫁给我,我会好好疼爱你,不叫你受委屈。” 贺青岚吓懵了,她压根不知道竟有人这般大胆,青天白日,敢这般抱住她! “放开我!”贺青岚气坏了,她用力挣扎,“你再不放,当心我喊人了!” “你喊啊,这里是后院,大家在前院参加宴会,谁会来救你?”贺青岚身子又柔又软,常明轩舍不得撒手,她身上清雅的花香令他沉醉,忍不住舔了一下她的耳廓,“岚儿,我不嫌弃你嫁过人,我还没有娶过媳妇儿呢!我会对你好的。” 贺青岚吓得尖叫,被他那一下舔的头皮都要炸了。 她用力踩常明轩一脚。 常明轩吃痛,手上力道一松,贺青岚泪水涟涟的往外跑。 常明轩反应过来,眼疾手快,扣住贺青岚的手腕,将她往柱子上一甩,“岚儿,我方才亲了你,明天请我娘找媒人上你家去提亲。” 贺青岚心中惶恐,对常明轩充满厌恶,被他束缚住,即将要崩溃,可她不敢激怒常明轩,就怕这个疯子做出其他的事情。 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慌,面上极力的保持镇定,“常公子,我之前在门口说过,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你大可请媒人上门来。” 常家算什么东西?贺家压根不会答应,贺青岚才会这么一说。 常明轩听不懂贺青岚话中的意思,欣喜若狂,“岚儿,你这是答应嫁给我了?” 贺青岚看着眼前的常明轩,他相貌周正,或许是因为心思不纯,他的眼睛很猥琐,被他盯着浑身不适。 贺青岚是天之骄女,未出阁时,被人众星捧月。 即便和离回府,也有不少权贵迎娶她做续弦。 各个比常明轩强。 她实在无法与他虚与委蛇,“常公子……” “岚儿,你叫我的名字就成,不必这般生疏。”常明轩美人在怀,后院又无人,贺青岚也应允要嫁给他,禁不住心猿意马,凑过去亲她的嘴唇。 “啪!” 贺青岚扬手打他一巴掌,眼底布满怒火,“常明轩,你算什么东西?敢轻薄我!” 她何时被人这般冒犯羞辱过? 贺青岚杀常明轩的心都有! 常明轩被贺青岚一巴掌打懵了,而后又被她的话给激怒,“你又是什么东西?一只破鞋而已,给你脸不要脸!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装什么贞洁烈女?你方才勾引沈遇,别以为我没看见!”他发了狠,摁住贺青岚,直接亲上去。 “这里!就是这里!” 沈新月瞧见水榭里一男一女在纠缠,心中激动不已,指着贺青岚与常明轩两个人。 众人快步过来,就听见男子闷哼一声,捂着胯部,蹲在地上。 常氏和贺夫人打头阵,她俩看清里面的人,脸色骤然大变。 “好啊!你们两个人,青天白日,在我外祖父的后院里的私通,这般不知廉耻,就该浸猪笼!” 沈新月得意洋洋,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声囔囔,恨不得昭告天下。 白薇和别的男人私通! 她一进水榭,看到地上的男人是她表哥,女人是贺青岚,顿时傻眼了。 “怎……怎么是你们?我刚刚明明看见的是白薇……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新月懵了,她看着气红双眼,恨不得阉割常明轩的贺青岚,心惊胆寒。 常氏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贺夫人看着贺青岚衣襟散乱,脸色发白,眼睛通红,一副遭了欺负的模样。 肝火往上蹿,捂着心脏,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岚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句话,从贺夫人齿缝中挤出来! 贺青岚惊怒交加,万万想不到被人撞破,恨不得将常明轩碎尸万段! 她深吸一口气,还未开口,常明轩抢先一步道:“怎么回事?贺青岚妄想勾引沈遇,沈遇自己有一个美娇娘,哪里看得上被人玩剩的破鞋?不带正眼看她。在沈遇跟前受挫,故技重施的勾引我,展现她自己的魅力。我还没娶媳妇呢,自然抵死不从。她恼羞成怒,就想要踢断我的子孙根,这女人太阴毒,正经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干得出这种事?” ------题外话------ 十二点还有一更,么么~ 第一百零六章 搅黄,渣男上门(二更) 常明轩与他的父亲一般是个没有本事的浑人。 整日纵情酒色,游手好闲,哪有什么高尚的节操? 遇见危险的时候,尽力摘清自己。 贺青岚的美色是京中一绝,他早就垂涎三尺,有色心没色胆。 今朝她和离,常明轩动了要娶黑贺青岚的心思,可他的母亲一棒子打醒他,就算贺青岚是个寡妇,他也吃不上这口天鹅肉。 他今日瞧见精心打扮的贺青岚,贼心又起,将常氏交代的话抛掷脑后。瞧见她和沈新月往荷塘这边走来,便跟了过来。哪里知道撞见贺青岚与沈遇独处,从两人的态度中可得知贺青岚热脸贴沈遇的冷屁股,更可气的是沈遇根本不买账。 常明轩升起怜惜之情,又觉得他心中的仙女,原来也是贪恋凡尘的俗女,不如平日那般高不可攀,需要男人的疼爱。他顿时色胆包天,脑子一热,对贺青岚动手。 “常家需要倚仗贺家,我哪有狗胆对贺大姑娘动手动脚?你们也看见了,我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啊!真的是我对她动了色心,意欲轻薄贺大姑娘,这一脚是我活该!”常明轩等疼痛缓过去,一脸受害者的表情,手提着裤裆,“我的子孙根也不知道废没废,常家只有我一根独苗传递香火。贺大姑娘坏了我的清白,就要对我负责。” 贺青岚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恶人先告状! 他豁出脸皮不要,她可是要脸的!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勾引沈遇,又什么时候勾引你?是你想轻薄我,我这才踹你一脚!”贺青岚之所以不喊人,就是怕面临这种境地,可偏偏沈新月这贱人将人带过来,让她丢尽脸面,与这无赖牵扯不清,“你们大可问沈遇,我方才找他,是为六年前的事情道歉。希望他不会怨怪我,我们两个人还是朋友。白姑娘是个好姑娘,与沈遇很般配,我祝福他们。” 说到这里,贺青岚委屈的红了眼圈,“我虽然和离,却也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养,都不允许我做插足他人家庭的事情。以我的家世,依然能够挑选一门好亲事,何必作践自己?” 常明轩连忙说道:“话随便你说,是黑是白,除了咱俩没有人知道真相。不管是你勾引我,坏我的清白,还是我轻薄你,结果都是一样,我们得对双方的清白负责人。”他腆着脸对贺夫人道:“娘,岚儿她说我坏她清白,大家伙都瞧见了,明天我请媒人上门提亲。” 贺夫人气得仰倒,不知道贺青岚就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被常家的无赖给缠上了。 众人都看见他俩牵扯不清,尤其是俩人衣衫都不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就算真的没有什么,真正的有头有脸的人,即便是续弦也不会愿意娶贺青岚! 贺青岚真的要被常明轩气疯了,无论如何,他就是要娶她! 嫁给这样的浑棍,她不如死了! “娘!他胡说!他没有碰上我,就被我给踹了!”贺青岚浑身发抖,她脸色苍白,发狠地说道:“我要去告官!大家都听见了,常明轩亲口说他对我心怀不轨,妄图轻薄我!娘,我们回家,让爹去告官,给我讨一个公道!” 常氏心中一慌,连忙说道:“岚儿,这件事是误会,轩儿喝了酒,他在这里说醉话,我代他给你赔礼道歉。” 她揪着常明轩的手臂,让他改口供。 心中对常明轩生恨,交代他的事情,只怕早就给忘了,被贺青岚勾得七晕八素。又恼怒贺青岚是个狐媚子,勾得常明轩迈不动腿,对她起色心也是活该! 常明轩‘哎哟’一声,“姑母,你掐我干啥?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她告官就去告官,我还要告她亲我。”他索性往地上一坐,“我不管,这件事贺家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会罢休!” 贺青岚气得浑身直哆嗦。 事到如今,就算与常明轩撇清关系,她的名声也毁了! 想到这里贺青岚眼泪不断往下掉,惶然无助。 “你这种贪花好色的酒肉之徒,无论出身,品貌,都是下等人。岚儿她就是昏了头,也绝不会对你动心思!”贺夫人冷笑一声,对常氏说道:“今日事关我女儿的声誉,常家若不给一个交代,此事没完!” 常明轩一个人掀不起风浪,贺夫人尤为庆幸,常家家世比不得贺家,方才能脱困。 饶是如此,只怕对贺青岚的声誉有影响。 她活剐了常明轩的心都有! 贺夫人冷眼扫过众人,在沈新月身上停顿一下,拉着贺青岚直接离开。 怒气冲冲地坐上马车,她沉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沈新月领着我去后院,我看见沈遇,想要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够和他更进一步,谁知沈遇根本不领情,她与白薇离开。紧接着常明轩出现,他从后面抱着我,妄图轻薄我,之后的事情你们知道了!”贺青岚伏在贺夫人腿间,痛哭流涕,“娘,我该怎么办?我的名声全毁了!” 贺夫人手指紧紧捏成拳头,她脸色阴沉道:“常明轩的身份,他怎么进的凌家?” “威远侯府没有邀请帖,常家更不可能!”贺青岚猛地抬起头,“娘,是不是常氏故意使坏,逼我嫁进常家?我一旦嫁给常明轩,受益的不止是她的哥哥,连带着这常明轩也能得不少好处!” “也不是没有这一种可能,沈遇不愿与你结亲,她不想错过咱们这个亲家,才出此下策!”贺夫人眼底充满恨意,“如果真是常氏,我让她追悔莫及!” 贺青岚眼底闪过狠厉,此仇不报,难泄她心头之恨! —— 众人看着贺夫人带着贺青岚离开,心中有数,只怕龚青岚是被常家无赖给缠上了。但是常明轩的话,未必全是假的,贺青岚对沈遇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或许是她在沈遇面前言行不当,才会令常明轩轻视她,因此轻薄她。 说来说去,并不值得同情。 纷纷散去。 常明轩不满贺夫人没有个交代,就将人给带走,他就要去追,被常氏给拦下来,“你干什么去?是要害死我才甘心?” 从贺夫人的态度可以看出,宁可坏了声誉,也不会将贺青岚嫁给常明轩。 再纠缠下去,只怕贺家不会放过常家! “你死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常明轩推开常氏的手。 常氏气血翻涌,咬牙道:“你惹怒贺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赶紧给我滚回去!” 常明轩不乐意了,“你利用完我就丢,银子呢?” 他并不傻,想娶贺青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贺家人压根瞧不上他! 既然讹不到媳妇儿,那就弄点银子来花花! 常氏瞪着常明轩,恨不得将他的嘴给缝上。 高氏闻讯匆匆赶过来,她了解来龙去脉,憋一肚子火,“常氏,你们一家子惹祸精,赶紧滚出凌家。” 常氏将她侄儿给带来,显然没有安好心! 常氏害怕常明轩嘴里把不住门,他闹出的事儿,常氏没脸留下来吃酒席,拽着常明轩走。 常明轩手一伸,“银子!” 常氏掏出钱袋子,拍在他的掌心,“给我滚!” 常明轩乐颠颠的离开,“姑母,下回有好事,还找我!” 常氏是疯了才会找常明轩! 他好酒色,常氏找常明轩过来,就是让他缠上白薇做点什么,坏了白薇的声誉,让沈遇休掉白薇,再撮合沈遇和贺青岚。哪里知道,事与愿违,常明轩赖上贺青岚了! 常氏拉着沈新月灰溜溜的离开。 沈新月被贺夫人剜那一眼,浑身发冷,她这是被贺夫人给恨上了。 “娘,我明明看见白薇和太子身边的幕僚私通,才会找你们过去捉奸。哪里知道他们心存顾忌,并不在凉亭久留,表哥捅出个篓子……”沈新月心里不安,“贺家不会怪我吧?” 常氏也摸不准,“我待会去找你舅舅,明天押着常明轩去贺家赔罪。” 沈新月点了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 高氏将人赶走,心气不顺,她准备去往前厅,抬头就看见白薇站在不远处。 “常家都是些没皮没脸的人,色胆包天,真晦气!”高氏庆幸被撞破了,若是常明轩将贺青岚真的怎么着,想想就恶心,“你小心着常氏,她的侄儿就是个浑人,这个时候带着混进凌家,只怕是想打你的主意。” 常氏没胆儿算计贺家。 白薇也猜到了,白孟来京城的时间不短,认出常明轩是常家的人。 她一听是常家的人,心里有几个猜测,一个是常氏让他混进来,目标在她。一个是常氏心知沈遇与贺青岚无望,便动了其他的心思,让她的侄儿娶贺青岚。 为了印证,她走出凉亭,常明轩看见她,依旧没有反应,她唤一声贺大姑娘,常明轩就望过来,眼睛都跟着亮了。 她不是善男信女,贺青岚惦记她的丈夫,与常氏联手来对付她。 既然常氏的侄儿对贺青岚有兴趣,那她就成全他们,让他们结为亲戚。 可她到底是猜错了,从常氏和常明轩的对话,白薇揣摩出,从一开始常氏带常明轩进凌家,是打她的主意,想要让常明轩坏了她的名声。可谁知常明轩喜欢贺青岚,阴差阳错,坏了常氏的好事。 这样也好,只怕经过今日的事情,贺夫人要恨上常氏,怀疑是常氏居心不良,撺掇她的侄儿败坏贺青岚的名声,对贺青岚逼婚。 “常氏只怕是得了贺家的好处,才会这般积极的撮合阿遇和贺青岚。如今她的侄儿算是搅黄了这一桩亲事,贺家没有脸再将贺青岚嫁给阿遇了,常氏也该安生了吧。”白薇对常氏弄巧成拙的一出戏,感到非常满意。 高氏也不禁笑了,他们这是自尝恶果! “走吧,宴席快开始了。” “好。” 两个人去往前厅,就看见管家领着两个人进来。 为首的是南安王,韩朔跟在后面。 第一百零七章 南安王, 轻视她 高氏脸上的笑容敛去。 一个两个不要脸的凑上来。 威远侯也就罢了。 韩朔进不了门,竟跟在南安王身后。 她若将人轰出去,那是给南安王难堪。 高氏心中冷笑,对白薇耳语一句,“安排护卫守着阿晚的院子,再请阿遇好好‘招待’韩朔。” 白薇看着南安王出神,他是西岳帝的胞弟,可西岳帝已经四五十岁,他却最多三十出头。眉眼如画,身如玉树,风姿奇秀,神韵超然。 沈遇对他简短几句话的描述,白薇将他定位在身长九尺,蓄着长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这一见,与她刻画出的形象大不相同,一时有些意外。 听闻高氏的话,她连忙点头,转头去找沈遇。 高氏换上一副笑脸,给南安王行礼,“王爷里面请。” 南安王一身深色华服,并无其他配饰,素洁简约,高贵清华,气势内敛。 身边只带着一个侍卫,他朝高氏微微颔首,信步入内。 高氏跟在南安王身后,看着诸位千金偷偷看南安王,她不禁看一眼南安王,面如冠玉,唇若桃瓣,的确是一个极美的人。即便如今是一介鳏夫,他的权势与相貌令不少女子春心萌动。 只不过,南安王却没有再娶的心思。 高氏将南安王安置在主席。 “本王随意安置就行。”南安王喜静,坐在角落的位置。 韩朔松一口气,他进不来凌家,因此在门口等着,南安王来的时候,他就跟在南安王身后,门仆不敢拦着他。 高氏一见他脸便拉下来,若是南安王坐在主席,他的身份是不够的,真的是南安王一同来,他倒可以坐在南安王身边。关键是蹭着南安王进府,他坐在其他的地方,只怕高氏会立即翻脸无情,将他给轰出去。 好在南安王坐在角落里,席间没有人,他便陪坐。 南安王瞥一眼韩朔,漆黑深邃的眸子透着洞察人心的犀利,“你不必跟着本王,身为凌家的外甥女婿,你该帮衬着招待客人。” 韩朔端着酒杯的手一紧,不敢欺瞒,实话实说道:“我照顾阿晚不周,大舅兄对我极其不满,他主张我与阿晚和离。阿晚被他带到凌家,我见不到她。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我纳妾是为了继承香火,可我对阿晚的心意不变。”他满嘴苦涩,笑了笑,“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不愿再另娶,应该能够体会我的感受。大舅兄将和离书给我,带走阿晚的嫁妆。我想亲口听阿晚说,这是她的意思,才死心放手。可凌家对我很大的敌意,我才会出此下策,跟在王爷身后进来。” 韩朔站起身,朝南安王致歉。 南安王饮一口酒水,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在本王面前炫耀?” 韩朔怔愣住。 “本王无妻无子,你有妻有妾有子,本王不能体会你的感受。”南安王目光薄凉,嘴角的笑透着冷嘲,“你想享齐人之福,娶一个愿意接纳你的妾室与庶子的妻子,家庭自然和睦。你若实在舍不下心头好,那也好办,你说纳妾为继承香火,如今香火有了,这妾室大可遣散。” 韩朔喃喃无言,他以为南安王懂他,他们同为男人。 沈遇不理解,阿晚是他的妹妹,偏亲不偏理。 等沈遇成亲多年,方才能够明白他的感受。 “王爷,他们是我的女人,为我生儿育女,将他们遣散,我对不起她们。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韩朔陷入两难的痛苦境地,“我很爱阿晚,不愿意失去她。” 南安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瞧见沈遇走过来,指着韩说道:“替他另开一席。” “王爷。” “与你同坐,本王的智慧降低,性情会大变。”南安王自认脾气很好,与韩朔几句交谈,他的脾气容易失控。 沈遇脸色阴沉,不等他开口,韩朔起身道:“我去隔壁一席坐。”他诚挚道:“大舅兄,我与阿晚和离,你不再是我的妻兄,也有出生入死的情分。今日是凌老的大寿,我不闹事,安安静静吃一顿席面,恭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径自在隔壁席面入座。 其他人劝沈遇,“凌老七十大寿是大喜的事情,做不成亲家,也是朋友。” 沈遇半分情面都不留,“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出去?” 韩朔心中生怒,可不愿在诸位大臣跟前丢脸,霍然起身,“沈遇,你当真要做的这般绝情?” 沈遇对护卫打个手势。 韩朔脸色铁青,他扭头朝门口走去。 正巧,沈晚君迎面走来。 “阿晚!”韩朔神情激动,他疾步朝沈晚君走去,白薇挡在沈晚君身前,“韩将军,阿晚不愿见你,请你离开凌家!” 韩朔丝毫不惧她的冷言冷语,目光神情的望着沈晚君,看着她面色苍白,毫无半点血色,心疼道:“你瘦了,他们没有照顾好你吗?” 沈晚君知道韩朔的性子,若是不大目的,不会轻易罢休。 今日是外祖父的寿宴,她不愿意闹得太难看,叫人看了凌家的笑话。且在凌家,韩朔只身一人,他不敢做什么。 她拉着白薇站在身边,虽然是病弱之态,可精神却极好,在凌家过得很舒心。 “我过得很好,变成这副模样,托你母亲表妹的福。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哥哥已经代我说完了。韩朔,你对我的欺骗,毁我一辈子,我不恨你,是我自己太蠢笨,才会上你的当。我与你斩断前缘,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希望你不要再来扰我的清宁!” 沈晚君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太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恨一个人,只会让自己活在过往的痛苦中,不值得。 韩朔没有想到沈晚君这般决绝,其实他心中早就有数,沈晚君不爱他,嫁给他是为了‘报恩’。恩情不存在,她又怎么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太不甘心,为她掏心掏肺,却依然得不到沈晚君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们夫妻六年,你对我当真没有一点感情?”韩朔双手紧紧捏握成拳头,看着沈晚君冷漠的眼神,心口阵阵抽痛,“我们如果有一个孩子,你会给我一次机会吗?” “韩朔,这世间没有如果。我很庆幸没有与你生下一个孩子,很感激你的亲人,不给我这个机会,以免苦了孩子一辈子。”沈晚君为失去孩子而痛心,可这一刻,她是真的很庆幸,没有与韩朔生下孩子。 若是有一个孩子,只怕她不会这般果决。 韩朔心痛如绞,沈晚君一字一句,宛如利刃刺进他的心口。 没有失去她的时候,韩朔从没有这般深刻的感觉,认为她这一辈子不会离开她。 “阿晚……” 沈晚君看着他眼底的痛苦之色,只觉得讽刺。 他对她或许有感情,可更多的是得不到的不甘罢了。 若是真的对她深情不悔,又怎么会允许妾室欺负到她的头上?又怎么会允许他的母亲伤害她腹中的骨肉? 他对这一切,并非不知道,甚至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韩朔不过是想要她低头,低头求他,才会护她。 沈晚君有自己的高傲。 将军府对她来说如囚笼,恨不得早些解脱,又怎么会去求韩朔? “嫂嫂,开席了,咱们进去吧。”沈晚君与韩朔无话可说,挽着白薇的袖子入内。 韩朔蓦地扣住沈晚君的手腕,在她掌心放下一物,他往后退几步,“我今日来,为了见你一面,将话说清楚。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勉强你。阿晚,我如今更明白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这六年未尽到丈夫的责任,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韩朔不等沈晚君拒绝,他转身快步离开。 沈晚君垂眸望着掌心一物,小布包并没有系紧,没有束缚的力量,缓慢的展开,露出一块金锁片,上面刻着两个字。 “君瑞” 她手指一颤,眼睛里仿佛揉进了砂子,又涩又痛,温热的液体漫上来。金锁片仿佛会烫手一般,她想要甩掉,可又不舍,紧紧地攥在掌心。 新婚不久,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对今后的生活充满热情与期待。 那时与韩朔感情正浓,不过一个多月的身孕,便已经为孩子起好名字。 这个名字是蕴含着父母之爱,对孩子报以最浓烈真挚的祝福。 可后面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沈晚君知道这是韩朔的手段,可看着孩子的名字,那种撕心刮骨的痛如潮水般涌来,令她胸口窒闷。 “阿晚,你怎么了?”白薇见她情绪不对,连忙扶着她,“我送你回去休息?” 沈晚君仰着头,将泪水逼回去,深深吸一口气,“嫂嫂,你将它熔了,处置了。”既然与过去做个决断,那便要彻底断得干净! 白薇接过来,“你身体受不住,不必要强撑着。”心中很担心,沈晚君会动摇,又暗叹这韩朔不是省油的灯,拿捏住沈晚君的软肋。 沈晚君摇头,“我身体还行,能支撑住。” “到时候不舒服,你告诉我,我送你回房。”白薇不放心的叮嘱。 “好。” 两个人相携入内,男女眷的席面,中间用屏风给隔开。 白薇坐在沈晚君左手边,高氏坐在沈晚君右手边。 席间坐着的都是各府有身份名望的夫人。 诸位夫人对白薇有初步的认识,虽然对她做的玉饰很惊艳,终究身份低了。她们都是各府主母,长袖善舞,自身的修养令她们对这份偏见很好的隐藏。 反倒是对沈晚君很感兴趣,有人问道:“阿晚,你和韩将军和离了?” “夫妻是讲究缘分,或许我与韩将军缘分未到。”不等她们再刺探隐情,沈晚君含笑道:“菜已经上来了,希望能合各位的口味,用得尽兴。” 众人也不好再问这一事。 这一顿饭,除了之前威远侯府闹出的意外,倒是宾主尽欢。 林氏离去前,拉着白薇的手,“有空来高府小坐。” “好。”白薇应下。 诸位夫人眸光微微一闪,她们的身份摆在这里,看不上白薇的身份,自然可以不必与她攀谈。心中更是想不通高氏为何对白薇这般热情! 沈遇与威远侯府关系不好,他又没有入朝做官,自然没有结交白薇的价值。 众人心里更是清楚,心照不宣的忽略白薇。 白薇心中清楚,因此没有上赶着与她们说话,自讨无趣。 众人准备离开,太子一行人出来,众人留步,等太子离开再走。 威远侯府紧跟在太子身后。 太子往女眷这一边望一眼,白孟的提案凌老很赞同,认为很有实施的必要,能够短时间内填充国库。这一个提案,对太子来说,最为有利,他只是缺少支持的人,如今得了凌老的话,他预备回去上奏给父皇。 因而,他看见众人冷落白薇,放缓脚步,对身后的白孟道:“那位是你的妹妹?去与她道别。” 白孟有真才实学,为太子解决一个大麻烦,他准备重用白孟,自然卖个人情给白孟,如此他才会对他更为忠心,这也是御人之道。 白孟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注意到这细微之事。 白薇被人冷落轻视,白孟心中并不好受,而太子此举无疑是告诉众人,他准备重用白孟,而白薇并不是没有出处的人。 “多谢太子殿下!”白孟拱手言谢。 男眷这一边,诸位大臣不可思议的看向白薇,没有想到太子身边的青年,竟是她的哥哥! 又见自家夫人冷落白薇,态度上不自觉流落出一丝矜贵傲慢,纷纷心中开始盘算。 毕竟想要得到太子器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定是有手段的人!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太子若是荣登大宝,白孟只怕水涨船高,那时候想要攀附,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威远侯更是诧异不已,随即又不以为然,太子器重白孟,只怕是卖凌家和高家的面子。 诸位夫人见太子对身后的青年说话,又望向她们这一边,紧接着,那位青年走过来。 “小妹,你若有事找大哥,去国子监。”白孟还有许多话未对白薇说,时间不允许,场合也不对,只得长话短说,“今日提议一事,十拿九稳,你好好准备一番。” 白薇转瞬明白过来,大哥的提议被征用了,莫怪太子会照顾大哥,让他特地过来道别。 她不禁看向太子,只见太子走来道:“听闻你玉雕技艺登峰造极,不知能否为本宫雕刻一枚私章?” ------题外话------ 亲爱的们很抱歉,小绫子今天有事,只来得更新这么一点,剩下还有一章明天补上,么么哒~~ 第一百零八章 她的病束手无策 白薇抿紧唇,太子这般屈尊降贵,真的只是因为要重用白孟? 只怕不尽然。 她不禁在人群里找寻沈遇的身影,他同南安王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朝白薇微微颔首。 “能为太子效劳是民妇的荣幸。”白薇应允下来。 太子眉梢一挑,“要刻的字,本宫会派人告诉你。” 转身离开。 白孟叮嘱白薇,让她保重,紧跟在太子身后走了。 太子一行人离开,女眷得到自家老爷的眼神,匆匆道别回府,商议一番,这沈遇是不是另有机遇? 至少,他的大舅兄得到太子的赏识。 太子是皇后所出,在朝中声望极高,又是皇上亲自教导,极有可能荣登大宝。 他们得好好谋算,恐怕得结交白薇。 高氏很意外,那位青年是白薇的哥哥,她和蔼地说道:“如今的人啊,太过利益熏心,若是没有半点好处,不会浪费半点感情。凌家如今渐渐隐退,你表弟没有入朝,在外经商。他们看在老太爷和老爷的情面上,愿意给几分薄面,这里头没有几分真心。阿遇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你的出身给他们带不来好处,自然会冷遇你。这种逢场作戏的面子情,不要也罢,左右阿遇不走仕途,与他们交好或者不较好,没有多大的影响。” 白薇道:“舅母,我不擅长这些交际,她们买我的玉饰,我还能够侃侃而谈。我与他们并不认识,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等外祖父寿宴过后,我们会回宝源府城。” 高氏见她心态豁达,不禁笑了。 “韩朔见到阿晚,说了些什么话?” “他给阿晚一片金锁,不愿意就此放弃,准备重新追求阿晚。”白薇皱紧眉头,对韩朔十分厌烦,“韩老夫人想要将梅姨娘扶正,咱们可以推波助澜。” 韩朔没那么大的脸,叫沈晚君给他做妾。 韩老夫人给韩朔施加压力,他不得不妥协。 高氏忧心忡忡道:“只怕没有这般简单。” 白薇心中有盘算,时机不成熟,她也便不多说。 —— 沈遇送南安王出府。 南安王请他上马车一叙。 两个人入内,侍卫坐在马车外。 南安王给沈遇斟一杯茶,缓缓说道:“你不打算回来?”他端着一只玉白茶杯,触感温润细腻,他手指轻轻摩挲,“你的大舅兄向太子提案,将玉矿统一归为朝廷管理,每一年的财富,七成上交给朝廷,剩余的三成用作玉矿的开支。若是私人发现的私矿,则是上交两成给朝廷,取得开产权。宝源府城是玉矿集中地,西岳的财富,十之六七出自宝源府城。正是有这笔财富,才会让那边山匪水贼猖獗,每一年盗走温姜两家进献给朝廷的银子二三成。而军营驻扎地也在宝源府城以南,运送军粮需要途经宝源府城河道,多半别水贼劫走。朝廷派出军队剿匪,他们却行踪不定。太子与本王商议,既然大肆整顿,预备建立一支水师,你有何看法?” 这一支水师预备对付水贼,护送官银平安入京。 “阿遇,为首的水贼曾在水师干过,十分熟悉水战,一人可敌二三十人,朝廷水师才会在水贼面前节节败退。本王希望你能回来,重新训练一支水师。”南安王与沈遇是生死之交,两个人曾经出生入死,对他的能力很认可。 沈遇在镖行做镖师,与水贼、山匪打过交道,对他们的战术十分了解。 “你在宝源府城的情况本王调查过,你对那边的地势十分清楚,又与水贼、山匪交手过,比军营里提拔的人更为合适。如今边关战火连天,正是用人之际。本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番。”南安王若是提议沈遇去边关,只怕他新婚燕尔,不会同意。驻守在宝源府城,训练水师同样是重中之重,沈遇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实不相瞒,我打算等外祖父寿宴之后,再找王爷细谈关于宝源府城水师一事。我们算是不谋而合,何时赴任王爷只管吩咐。”沈遇在白孟提议考取武科的时候,就当是宝源府的形式考量过,他盯上了水师。 南安王见他爽快,不禁提点道:“此计是白孟提出,而他的妹妹又恰好是很出色的玉雕师。太子盯上温姜两家的财富,意欲让他的妹妹接管,若是每一年上缴的银两,比温姜两家多出许多,太子会将刀对准温家两家。若是财富比温姜两家少,你们就得做好准备。” 太子的动机,只怕温姜两家也会得到风声,合两家之力对付白薇,轻而易举。 沈遇陷入沉吟,温姜两家掌管西岳十之四五的财富,若是能够得到两家的财产,国库充盈。 太子如今最缺的是银子,白孟洞察出太子的心思,因而提出此计,对准向姜家开刀,太子顺势而为。 白孟若是将此事办的漂亮,才会彻底得到太子的器重,成为他的一把刀。 沈遇道:“我知道了。” 南安王从来不做没有打算的事情,他既然提出这件事,就不担心沈遇会拒绝。 两个人达成一致,南安王神情轻松下来。 “威远侯请封你为世子,皇兄不日会下达圣旨,你有何打算?”南安王懒洋洋靠在软枕上,“本王不赞同你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沈遇沉吟道:“我与威远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今后会自立门户,他们好与坏,都与我无关。” 虽然他被封为世子,能够膈应威远侯夫妇,可对他来说却是累赘与负担。 威远侯并不安分守己,能力匹配不上他的野心。侯府日渐没落,威远侯渐渐退出权利中心,他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乘上太子这一艘大船。 他若是成为世子,必然要为侯府收拾烂摊子。 “这个世子的头衔,于我来说还有大用途。”沈遇想到他将要做的事情,眼底是冰封的寒意。 南安王对威远侯与沈遇的矛盾有一点了解,源于他的母亲。 当年的死太过蹊跷,突然之间暴毙。 “你这么些年,查找到证据了吗?” 沈遇神情肃穆,“有线索。” “在宝源府城?”南安王问。 沈遇颔首。 未免打草惊蛇,他当年与威远侯府决裂离京,实则暗中一直在查找当年为母亲治病的人。 当年在他母亲院子里伺候的人,多半被调离去庄子上,天干物燥,一把火将人给尽数灭口。还有一个活口,他查找出是宝源府城的人,因此这么些年他一直留在宝源府城。 接镖是最容易掩盖他行踪与目的的职业,不让人起疑心。 南安王拍着他的肩膀,“你们何时回宝源府城,给本王送口信,我给你敕碟与告身。” 沈遇颔首,他从马车上下来,目送马车缓缓驶离。 他去一趟书房,将此事告诉凌秉德。 凌秉德并不反对,十分赞同,“今日太子与我说起玉矿一事,他话中透露的意思,是要将宝源府城的玉矿交给薇丫头管理。你若是有能力,必要的时候也能够护住她。我算是看明白了,薇丫头注定不会是普通的商户。她若是越爬越高,而你在原地踏步,两个人身份悬殊会显现出来。” 他哼一声,“就算你是入赘白家,薇丫头那般优秀,自然会吸引更优秀的人,你若是被她休回府,我们是不会管你的。” 沈遇啼笑皆非,“我会努力与她并肩,不让她有休我的机会。” 凌秉德气呼呼的拿着公文本敲他的脑袋,“你真是出息了,竟还给人入赘!” “白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初与薇薇成亲,情况危急。白父白母以为我药石无医,方才会与薇薇一同冲喜,即便没有缓过来,也能有个安葬之地。”沈遇见凌秉德又要打他,连忙说道:“我是隐瞒身份,他们以为我无父无母。” 凌秉德的手一顿,重重叹息一声,“他们是老实厚道的人,你可不能忘恩负义,我看薇丫头与她哥哥不是平凡之辈。” “当日之恩,莫不敢忘。” 凌秉德摆了摆手,“出去吧,看着你眼睛疼。” 沈遇看着说变脸就变脸的老爷子,“我们半个月后启程离京。” 凌秉德躺在摇椅上,闻言,紧闭的眼皮子微微一动,他终是没有睁开眼,“走了老头子也能图份清净。” 沈遇站在门口,望着书房内,老爷子躺在窗台下的摇椅中,暮光笼罩在他身上,霜白的的头发,刻满岁月沟壑的面容,透着沧桑。 他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见一面少一面,他们能在身边尽孝的时间并不多。 老爷子所图的是阖家团圆。 而越是这般平凡简单的心愿,越是难以如愿。 沈遇心里突然难受,母亲的逝去,对外祖父是沉重的打击,一夜之间,头发白了,直挺的脊背佝偻。 他离京这六年,又何尝不是叫老爷子牵挂挂心? 咣当。 门合上。 凌秉德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他望着云蒸霞蔚的天际,低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 白薇还有半个月离开京城,高氏十分不舍,趁着她在的日子,带着白薇去逛街。 一些世家夫人,倒是开始示好,请白薇给她们雕刻玉饰。 白薇询问过高氏,筛选一些接单。 日子忙碌而又充实。 唯一不好的是沈晚君的身子,吃太医的药,并不见起色。 “咳咳……咳……”沈晚君咳得身子蜷缩,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唇边有鲜血溢出。 高氏一颗心紧紧揪起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国寺里一位大师医术高超。当年阿晚身体不好,便是那位大师给她调养好身体。如今太医给的药越吃越虚弱,我们收拾一番,将她送去国寺,请大师给她调养好身体。” 白薇连忙说道:“我让问兰去备车,事不宜迟,立即去国寺。” 沈晚君躺在床上喘息,她虚弱无力,软绵绵躺在床上,看着高氏与白薇为她担心,忙得团团转。 她拉住白薇的手,“明智大师在闭关,只怕不会轻易见客,我们会走空。” “不试一试谁会不会成功?”白薇安抚沈晚君,“你的身体不好,你大哥会难过。” 沈晚君抿紧唇瓣,没有再开口。 高氏与白薇收拾好箱笼,指着护卫搬上马车。 沈遇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白薇便没有让他一同去。 白薇抱着沈晚君,她浑身太轻了,一点肉都没有,全身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将沈晚君放在铺着软毯的马车上,一行人去往国寺。 住持亲自接待她们,沈晚君是这里的香客,曾在这里长住过,住持认识她,将她们安排在沈晚君常住的院子里。 白薇唤住主持,“明智大师可有出关?我们想请他给阿晚治病。” 住持道:“师叔还有三天出关,施主静心等候。” 白薇双手合十,行一个佛礼,“有劳住持在明智大师出关时知会我们一声。” 住持应下,退下。 白薇准备进去,就看见又有人过来。 正是韩朔。 这人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不止是他,白薇还见到韩老夫人与常月盈。 小沙弥将他们安置在隔壁厢房。 韩老夫人见到白薇,脸色顿时大变,“朔儿,你是为了沈晚君那个短命鬼来的?” 她这段时间多梦,睡得并不安稳,韩朔并不当一回事。 今日突然让她来国寺诵经念佛,或许心思静了,这个毛病就能缓解。 韩朔担心沈晚君的身体,又怕他独自一个人来,沈晚君将他给轰走。 他母亲一同过来,凌家的人便不能将他给赶走。 “母亲,您多虑了,儿子并不知道阿晚也在。”韩朔率先进屋。 韩老夫人心气不顺,想去找沈晚君,常月盈拉住她的手,“母亲,您一路舟车劳顿,先安置好,其余的事情等休养生息之后再说。” 韩老夫人看着常月盈,见她的目光瞟向韩朔,只得忍下这一口气,黑着脸进厢房。 韩朔已经跟着小沙弥离开。 韩老夫人气得将茶杯摔得哐当响。 常月盈低声说道:“沈晚君怕是不行了,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就是请明智大师治病。如今这个时候不在府中养病,来国寺恐怕就是请明智大师保命。” 韩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这个沈晚君就是个祸水,她活着,韩朔就不可能会放手! 她打定主意,不能叫明智大师救沈晚君。 韩老夫人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她的神色变得轻松,“出家人慈悲为怀,可却最讲究信用,最忌讳妄语。明智大师当年云游四海,老头子曾经救过他,给了他一个信物,能为他做一件事,这件信物一直被我妥善收藏。你现在回府,将这信物取回来。” 常月盈心思急转,韩老夫人这是想要用这个信物换取明智大师不给沈晚君治病? 韩老夫人将一把钥匙递给常月盈,东西放在床底下的一口箱子里。 又不放心常月盈,托身边的两个婆子跟着常月盈。 常月盈立即带着人下山去取信物。 —— 白薇将韩老夫人与韩朔住在隔壁的事情告诉高氏。 高氏气得脸色通红,几乎寸步不离。 谁知韩朔与韩老夫人都沉得住气。 时间很快,到了明智大师出关的这一日。 问兰将早饭端过来,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白薇,“韩老夫人大约亏心事做多了,半夜里时常做噩梦,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白日里也吃不好,这一日来国寺,据说也是找明智大师治病。” 白薇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 沈晚君静心养几天,精神好了一些许,她坐在餐桌前用粥,“韩老夫人是个沉不住气的,不是有所谋,就是真的为治病而来。” 高氏深以为然,“不然她早就闹上门来了。” 话虽然这般说,她们却是依然没有对韩老夫人放下戒心。 用完早饭,小沙弥过来,告诉白薇,“施主,明智大师已经出关,您再等半个时辰过去。” “有劳小师傅!”白薇双手合十。 小沙弥回一个佛礼,转身离开。 白薇就看见韩老夫人从禅房走出来,瞧见白薇站在门口,她的神色莫测。 一个小沙弥领着韩老夫人去见明智大师。 “阿晚,韩老夫人比我们后来,为何明智大师先见她?”白薇心中疑惑,之前还以为是明智大师出关,要先沐浴焚香,方才会见客。 沈晚君皱紧眉头,脸色沉下来。 高氏连忙道:“咱们现在就过去,别叫她给使坏!” 白薇搀扶着沈晚君,一行人去见明智大师。 小沙弥将她们拦在外面,“师傅在见客,施主稍等片刻。” 白薇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等了一刻钟,常月盈搀扶韩老夫人出来。 韩老夫人神清气爽,对着她们难得没有甩脸子。 互不搭理。 白薇望着韩老夫人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愈发的加重。 果然,下一刻,小沙弥从里面退出来,对沈晚君说道:“施主,师傅说您的病情,他束手无策。” ------题外话------ 十二点还有二更,么么~ 第一百零九章 沈晚君怔愣住。 方才韩老夫人的神情,似乎是预见如今的情形? 只怕是韩老夫人从中作梗! “明智大师并不诊脉,如何知道这病他治不了?”白薇目光冷然,毫无疑问,必定与韩老夫人有关。 小沙弥早已有说词,“师傅如今立下规矩,每日只接待一位。方才已经为韩老夫人诊病,今日的名额已经用完。师傅念在与沈施主的母亲是故交,与沈施主有过几面之缘,她有此一劫,请沈施主另请高明。” “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今日的份额用完,我们就明天再来。”白薇铁了心,实在是沈晚君的病情,令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请别的名医看诊,也是毒入肺腑,药石无医。 明智大师医术无双,目前看来,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晚君咳血的症状严重,她的变化含绿最清楚不过。她听到小沙弥的话,眼睛通红,跪在地上磕头,“求求大师救救小姐,大师的医术若是救不好,还有谁能治好小姐?出家人慈悲为怀,大师您要见死不救吗?” 沈晚君拉着含绿起身。 含绿不肯起身,满眼泪水道:“小姐,我不起来,大师什么时候肯见我们,我就什么时候起来。” 沈晚君望着紧闭的禅门,几次打交道中,明智大师是一位很和蔼慈悲的人。不会立下这般苛刻的条件,虽然不是谁都见,可真正病重无药可医的人,他必定会见面。 今日的事情着实反常,既然是韩老夫人搞的鬼,必定是有所仗持,让明智大师不得不答应。 既然令明智大师违背佛心,也不得不答应,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含绿,生死有命,别让大师为难。”沈晚君神情严肃,勒令含绿起身。 含绿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哭。 白薇同样想到这一点,出家人最忌讳犯口业,既然明智大师答应韩老夫人的事,即便含绿跪死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回去,我有办法让明智大师给阿晚治病。”白薇给高氏第一个眼色,一行人离开。 小沙弥松一口气,真怕小丫头闹起来。 他进去禅房,向明智大师回禀,“师傅,人走了。” 明智大师已经九十多岁,头发雪白,髯长两尺,身着袈裟,盘腿坐在蒲团上,拨动着佛珠诵经。 闻言,手指一顿,将这一卷经文诵完,方才让小沙弥扶着起身,坐在炕上。 “师傅,您当真不给沈施主治病?” “尘缘可弃,恩情难忘。佛家讲因缘果报,我欠人恩情,自当偿还。”明智大师也无奈。 再说沈晚君命中本就有此一劫难。 —— 白薇将沈晚君送回禅房,叮嘱高氏看紧,别让韩老夫人闯进来。 她准备只身去找明智大师。 明智大师的住处十分幽深僻静,坐落在山坡下。 若想要见到人,她准备绕到山里,从后窗跳进去。 洒扫的小沙弥瞧见白薇往山上去,不禁提醒道:“施主要进山吗?山里傍晚温度低,容易起大雾,会迷失方向,早点下山。” 白薇道谢。 往前走几步,她脚步一顿,顿时改变主意,又回了禅房。 高氏见到白薇,连忙问道:“大师还不愿意见吗?若是不肯见,我们继续寻访名医。” “即便找到了名医,阿晚的身体未必能撑过去!”白薇打开箱笼,翻找东西,“您放心,明日大师一定会答应给阿晚治病。” 高氏不知道为何,对白薇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不踏实的心,因她信誓旦旦的一句话,竟然放下心来。 沈晚君躺在床榻上,断断续续的咳嗽,咳得狠了,眼泪也一并咳出来,睡觉都不能安稳。 高氏心里担忧,一边照顾沈晚君,一边看着白薇拿着绳子,小刀在捣腾什么。 她不去问,白薇是一个明白人,做什么事情,必定有她的用意。 白薇将东西准备好,她又溜去山下,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经过韩老夫人住的禅房,正好在门口遇见韩朔,白薇忽而说道:“今夜阿晚在后山等你。” 韩朔愣住了,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眼底盈满笑容,“好,我会准时到。” 白薇冷嗤一声,转身进屋。 韩朔脚步轻快的离开。 韩老夫人坐在炕上吃饭,清楚的听见白薇与韩朔的对话,‘嘭’地一声,将碗筷往桌子上一撂,脸色铁青道:“一定是这个短命鬼要挑拨我和朔儿母子感情!” 明智大师不愿意给沈晚君治病,沈晚君怕死,这才想要韩朔来逼迫她松口,让明智大师为沈晚君治病! “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韩老夫人让身边的嬷嬷,盯着隔壁的动静,一旦看见沈晚君出门,第一时间告诉她! 嬷嬷观察隔壁的动向,很快,看见沈晚君穿着月白长裙,戴着帷帽出来。 她立即告诉韩老夫人,“老夫人,沈晚君出门了。” 韩老夫人起身,让嬷嬷扶着她,跟着沈晚君去后山。 老胳膊老腿,走到半山腰,再往前一里路,韩老夫人走不动,气喘吁吁。 “她不是个病秧子吗?咋腿脚这般利落呢?”埋怨的话说一半,韩老夫人意识到不对劲,“不是沈晚君,她不是沈晚君!” 最开始走路是一步三喘气,可装得再像,这体力瞒不住人。 大晚上的来山里,山路又黑,林子里又起雾,越往里头走,雾气越浓。 嬷嬷瞧了,心里瘆得慌,“老夫人,咱们是不是给骗了?别不是沈晚君知道咱们让明智大师不给她治病,她心中生恨,将咱们骗出来灭口。” 灭口两个字重重敲击在韩老夫人心底,她心里一哆嗦,想到这些年对沈晚君做的事情。沈晚君疯起来,要杀她不是没有的事情! “不……不可能!我听见她和朔儿的对话,朔儿肯定会来!” 韩老夫人底气不足,心里发虚。 正是因为她亲耳听见的话,才没有怀疑,一路跟踪过来。 丝毫不敢想她们被骗了! 山里刮着风,又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韩老夫人跟踪人的紧张心情松懈下来,她就感觉到害怕。 “走,我们快回去!” 韩老夫人转身就要走。 一股凉风吹来,嬷嬷手里的灯笼熄灭了。 嬷嬷吓一跳,往韩老夫人身后躲。 韩老夫人心里发怵,被嬷嬷这一动静,魂都要吓没了。 “你作死!赶紧在前头带路!” 嬷嬷浑身颤颤发抖,小心翼翼试探着往前面走,踩着枯枝断裂声,吓得嬷嬷魂都要飞了。她硬着头皮往前走,嘴里碎碎念,“这里是国寺,有佛主保佑,妖魔鬼怪,统统退散。” 忽而,有一根绳索,勒着脖子,猛地收紧。 第一百一十章 疼痛与窒息感齐涌而来。 嬷嬷眼中布满恐惧,被一股拉力拽着往后拖去。 她想向韩老夫人求救,却发现韩老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晕倒在地上。 不等她挣扎,失去知觉软软倒在地上。 白薇将绳子取下来,看一眼昏倒在另一边的韩老夫人,冷笑一声,作恶多端,才会这般害怕鬼神缠上索命? 她策划出这一场戏,做足了准备,特地买了药,将韩老夫人给迷晕,吓唬嬷嬷一顿,再将她给弄晕。 将两个人拖到山里深处,越往里面走,白雾越浓。 白薇看到标记,将两人扔在地上,摸出一瓶药,对着两人的鼻子熏一熏,她起身快速离开。 不一会儿,嬷嬷无意识的擦着鼻子醒过来,一睁开眼,林子里密竹遮天,浓浓的白雾在半空中弥漫,她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摸着自己的脖子,一点疼痛都没有。 之前那种被勒紧的窒息感与疼痛感那般的清晰,仿佛要将她的咽喉的给勒断。 她以为自己会死,可却是被勒晕过去。 那般重的力道,脖子上不可能一点疼痛都没有!平常自己不注意稍微用一点力气,喉咙都要痛上一会儿! 可看着眼下她们所处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样,她脑袋一麻,心脏陡然收紧,不由得往后挪,摸到韩老夫人冰冷的手,吓得她尖叫一声。 韩老夫人眼睛倏然睁开,就看见嬷嬷闭上眼睛大喊大叫,心肝儿狠狠一颤,想到自己突然就昏倒过去。 “闭嘴!”韩老夫人及时打住自己的念头,厉声说道:“瞎叫喊什么?赶紧扶我起来,回去!” 嬷嬷听见韩老夫人的声音,顿时噤声,可眼底的恐惧,让她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她带着哭腔道:“老夫人,老奴方才明明被勒着脖子,痛得窒息昏过去,醒过来发现咱们不在原地了,我的脖子一点都不痛!咱们……咱们是不是被怨鬼缠身了?山里半夜阴气重,就是这些个脏东西猖獗的时候……” “住口!这是佛家重地,那些个脏东西,哪敢在这里作乱?”韩老夫人只觉得一股凉气直蹿上头顶,四肢冰凉,身上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忍不住顺着嬷嬷的思路去想,“走!赶紧走!” 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告诉自己,没有冤魂怨鬼。如果有的话,沈晚君未出世的孩子,早就找她索命了! 可山风呼啸吹拂着枝叶籁籁作响,她的神经紧紧绷着。 到底是怕的! 嬷嬷紧紧咬着的后槽牙打颤,她觉得是遇着事儿了,忍不住说道:“老……老夫人,有的脏东西怨气重,是没法儿度化的。老奴……老奴听说胎儿好不容易等来投胎做人的机会,旁人断了他的生路,下一次不知道何时才能投胎,他会怨气浓重,化作怨鬼来报复……啊……” 嬷嬷脚下一绊,拽着韩老夫人一同摔倒在地上,一把老骨头险些没有摔得散架。 她痛得呻吟一声,爬起来,准备扶着韩老夫人起身,就看见韩老夫人一副见鬼的模样,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一个方向,浑身都在颤颤发抖,极度的恐惧在她眼睛炸开,嘴巴张大,想要尖叫,却觉得脖子被人给掐住,怎么也喊不出声音,越是如此,越是吓得韩老夫人两眼昏黑,下身有湿热涌出。 嬷嬷闻到一股尿臊味,她怔怔回神,顺着韩老夫人的视线望去,就看见竖着两块简陋的木牌,用朱砂笔写下两个名字。 “韩之礼、韩之仪。” 最末尾处,甚至写着沈晚君的名字。 嬷嬷吓得魂不附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老夫人,这……这是未出世的小少爷找我们报仇吗?” 韩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这个木牌立在这后山,她半点怀疑都没有。 之前沈晚君小产一次,便要来一次国寺,偷偷给孩子立个衣冠冢也说得过去。 而且她们明明昏倒前是在前面,可醒过来,又在深山里面,还偏偏好死不死,就在这两个未出世孩子的坟前,不得不让韩老夫人多想。 她拼命的摇头。 嬷嬷看出韩老夫人在强撑着,她也不愿意相信,大抵是做贼心虚,她们做了太多的恶事,又一心向佛,因而许多事情一旦有一点苗头,就忍不住去多想。 嬷嬷受韩老夫人熏陶,她很迷信,相信鬼神一说。 她们无缘无故的昏倒,如果是沈晚君搞的鬼,她们也会觉察得到。她们明明是要走的,好端端的在坟前摔倒,不就是这‘怨鬼’搞得鬼? “老夫人,怎么办?是不是我们不许明智大师给沈晚君治病,他们才会找上咱们报仇?” 韩老夫人心中凛然,手指不禁攥紧了,浑身的汗毛全都倒竖,后背上渗出冷汗,冷风一吹,浑身发毛,那种恐惧深深依附在她的骨头里,怎么也甩不掉。她费尽力气张嘴发声,想说是沈晚君搞的鬼,不要被她给骗了,可林子里突然传来响动,有两道影子闪过,林子里传出凄厉的叫声,吓得韩老夫人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光大亮。 阳光穿透枝叶照射在韩老夫人身上。 韩老夫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光线刺得她又将眼睛闭上,脑袋昏昏沉沉。 手扶着额头,她侧身坐起来,昨晚的记忆在脑子里闪过,韩老夫人脸色唰的灰白。 “李嬷嬷,李嬷嬷!”韩老夫人惊惶万状,高声叫喊。 一发出声音,她吓一跳,昨夜明明像有人掐住嗓子,发不出声音,现在居然好了? 李嬷嬷被唤醒过来,看着天亮了,惊魂未定的心,稍稍平复一点。 “老夫人,天亮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李嬷嬷爬起来,双腿仍是有些发软。 韩老夫人克制住心中蔓延的恐惧,点了点头,必须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头疼得厉害,在荒山躺一夜,嗓子眼有痰又干疼,估摸着是受凉了。 冷哼一声,壮胆道:“昨儿我们跟着沈晚君进来,一定是她们搞的鬼!”沈晚君没有这般好的体力,那就是白薇乔装的!“装神弄鬼,待会回去拆穿她!” 李嬷嬷搀扶韩老夫人起身,昨夜发生的事情,她觉得多半是真的。 张嘴想说什么,眼神往斜前方一瞥,吓得一哆嗦,拉着韩老夫人手的胳膊一松,韩老夫人顿时跌坐在地上。 “作死的东西,你想摔死我!”韩老夫人疼得破口大骂。 “老……老夫人……木……墓碑不见了……”李嬷嬷颤声说道,双腿软成面条,几乎要稳不住跪下来。 韩老夫人下意识望过去,只看见树木葱茏,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腐烂的枝叶。鲜红的大字的墓碑不见踪迹,仿佛只是错觉! 是错觉吗? “老……老夫人……咱们会不会真的撞鬼了?”李嬷嬷心脏急速跳动,心里发寒,最后那一丝侥幸,湮灭,“咱们不可能错看的,如果真的是看错,一定是怨鬼布下的迷障!” 她越是斩钉截铁,越是将韩老夫人吓得面若金纸。 “住口!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韩老夫人面色发青,她不信邪地往那儿走去,想要找到沈晚君他们装神弄鬼的证据!顾不得脏污,双手扒开厚厚一层枯枝,露出并排放着的小木箱子,大约有些年代,雨水浸润有些腐朽。她瞳孔一紧,克制住害怕,硬着头皮将箱子打开。 里面各摆放着两件红色绸布小衣,虎头鞋,面上放着金锁片,上面刻的名字,赫然就是墓碑上看见的名字! 韩老夫人的手被烫着一般,猛地收回来,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李嬷嬷瞧了,也差点昏厥过去。 这里真的埋了两个孩子的东西啊! 墓碑没有看错! 真的是两只怨鬼给弄出来的! 李嬷嬷连忙跪下来,将箱子给埋回去,又赶忙磕几个头,拉着韩老夫人跑出林子。 炎热的阳光笼在身上,骨子里的阴寒气息瞬间被驱散。 李嬷嬷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摸着自己的脖子,仍是心有余悸。 “老夫人,咱们请大师超度,免得又给缠上了。”李嬷嬷怕的要命,再来这么一下,她小命都怕不保了。 韩老夫人一早做了准备,要做法灭了两个鬼东西! 两个人疲惫地回到厢房里,常月盈与韩朔焦急的从屋子里冲出来,在门口遇见韩老夫人。 “母亲,昨晚你去哪儿了?”韩朔找了一夜,没有找着人,刚才回来看一眼,担心韩老夫人又回来了。看着她们狼狈的模样,头发上沾着枯枝,衣裳蹭着污泥,皱紧眉心,“出什么事情,怎么一夜不归?” 他一问,韩老夫人当即就泪水涌出来,“还能有什么事情?昨晚沈晚君约你出去,我担心你又被她灌迷魂药,盯着沈晚君上山,她装神弄鬼,把我和李嬷嬷给吓晕了,在山里躺了一夜。她的心肠好歹毒啊!这是巴不得整死我这老婆子!” 韩朔愣住了,“母亲,阿晚没有上山,她昨夜病情加重,下不了床。” “不是她,肯定是白薇,反正就是她的人!”韩老夫人死咬着沈晚君不放。 韩朔心中厌烦,“白薇昨夜下山请郎中给阿晚治病,高氏一直形影不离,几个丫头都在跟前。” 韩老夫人脸色一白,“都……都在?” 韩朔看着韩老夫人惊魂未定,眼中充满恐惧,沉着脸点头。 “你们昨夜遇见什么了。” 韩老夫人紧紧抿着唇,不肯说一个字。 李嬷嬷心里打鼓,大热的天儿,冷汗不断渗出。 韩老夫人极力克制住在心底炸裂的恐惧,颤抖的手搭在李嬷嬷的手臂上,“我累了,先休息。” 韩朔眉头紧蹙,他吩咐人去打热水,让韩老夫人洗漱,再让常月盈去备早饭。 他则是看一眼地上的泥印,又望着葱茏的后山,大步迈过去。 常月盈在原地留了一会儿,她捏了捏鼻子,似乎在韩老夫人身上闻到了一股臊味。 撇了撇嘴,她去取早饭,并不关心韩老夫人的身体如何。 韩老夫人一进屋,她就瘫坐在椅子里。 李嬷嬷软倒在地上,跪在韩老夫人脚边道:“老夫人,将军不会撒谎,咱们这是真的撞鬼了!也有可能,咱们跟上去的压根不是人……” 韩老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却忍不住顺着李嬷嬷说的去像。那背影的确像沈晚君,太纤瘦,衣裳显得很宽大…… “你别瞎想,我也不是头一次来国寺,之前菩萨寿辰,还来寺庙里上香,也不见它们作乱!” “老夫人,会不会是咱们要害沈晚君?让明智大师不给她治病?这脏东西就缠上来了?”李嬷嬷双手紧紧捏着衣角,艰难的吞咽着唾沫,“沈晚君心里一定恨着咱们,她如果死了……老夫人,咱们别再作孽了!” 韩老夫人心里发慌,真的是因为她要害沈晚君才会这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今晚也会不得安宁!”韩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肯轻易松口。 李嬷嬷还想再劝,韩老夫人一记刀子眼刮过来,顿时闭嘴。 韩老夫人折腾一宿,累得慌,洗漱好,用完早饭便躺在床上歇着。 许是受到惊吓,下午高热,陷入昏迷。 李嬷嬷着急去请韩朔,摔一跤,将腿给摔折了。 住在隔壁的白薇听到韩老夫人的消息,勾着唇角,流露出一抹冷笑:活该! 高氏知道白薇早上去了一趟山里,鞋底边沾着泥,她一进屋就给刷干净,换了一双鞋。 隐约猜到韩老夫人昨夜始终,只怕和她脱不了关系,便忍不住问,“你做的?” 白薇没打算瞒着,“韩老夫人作恶多端,心思歹毒,偏偏又贪生怕死,很迷信。往往这样的人,相信鬼神一说。我只是动了一点手脚,让她们以为被怨怪缠上索命。这样一来,就会想到积福,不会阻拦明智大师给阿晚治病。” 她昨日下山,多花了银子,让人将锁片尽快铸出来,又买了迷药并一些小孩子的衣物,将箱子给做旧了埋进山里面,又将木牌立起来,在山路中间绑一根绳索,再用枯枝叶给掩埋。 韩老夫人与李嬷嬷受了惊吓,又吸入迷药,手脚虚软,整个人的神经紧绷着。被绳索绊倒在地上,恰好可以看见木牌,韩老夫人做了亏心事,自然惊恐到极点,吓得失声。这个时候,她将买来的两只兔子给放了,两道黑影在林子里蹿出来,韩老夫人与李嬷嬷本就是惊弓之鸟,被这点动静给吓昏过去。 她这么做,不过是攻心罢了。 令她惊喜的是李嬷嬷算是一个助攻,如果不是她在一边添柴加火,或许起不到这么好的效用。 等两个人昏过去,她便将东西都给收走,只留下两个箱子,其余的给毁尸灭迹。 未免留下破绽,这件事她与沈晚君交了底,因此她也顺势装病,好让她出去。 郎中早就请好了的,等她从山里回来,便将郎中带到禅房,韩朔那边便能圆过去。 毕竟方圆几里都没有郎中,得去十几里外的小镇上请人,一来一回需要时间。 “韩老夫人身体本就不大好,人受惊过度,又吹一夜冷风,会受寒生病。如今李嬷嬷给摔断腿了,韩老夫人再‘不信’也得信了。”白薇冷笑一声,韩老夫人必定会联想到‘报应’。 即便找方丈过问,得到的答案,不过是‘因果’。 她做了恶,种下因,如今得了恶果。 高氏嗔她一眼,“阿晚昨夜病情加重,都是唬人的?” “不全是。”白薇目光落在沈晚君身上,她脸色苍白,安静的阖眼躺在床上,气息很微弱。 拖一日,她的身体便越发衰败。 韩老夫人对沈晚君做的事情,她不过是将人给吓病了,弄断一条腿,便宜她们了! 高氏忧心忡忡道:“韩老夫人会松口吗?” “明日就知道了。”白薇高深莫测道。 —— 韩老夫人浑浑噩噩,昏睡一天一夜。 第二日惊醒过来,身边只有常月盈伺候。 “李嬷嬷呢?”韩老夫人浑身软绵无力,嗓音暗哑,有气无力。手往额头上一摸,满手冷汗。 她躺在床上不动,平复那狂跳的心脏。 “您昨儿病了,李嬷嬷去请明智大师,将腿给摔断了,如今在隔壁养伤。”常月盈扶着韩老夫人坐起身,端一杯水给她润喉,“您感觉好些了吗?” 韩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好端端的,她怎么摔着了?” “是啊,方丈也好奇,这寺庙里,全都是平地,怎么摔也不该断腿。”常月盈不清楚具体情况。 韩老夫人端着水的手一抖,神色冷沉,“你去将李嬷嬷唤来!” 常月盈立即将人请来,韩老夫人将常月盈支开,看着李嬷嬷捆着木板的腿,“怎得摔着了?” 李嬷嬷一脸菜色,“我明明离台阶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不知道咋的,脚下一绊,我一跟头就栽下去了。这事儿挺邪门,我问了方丈,会不会有怨鬼缠身,方丈说的话老奴只记得一句凡事都有因果。其余太高深,老奴琢磨不懂。” 因果二字,重重敲击在心口,韩老夫人将杯子里的水洒在被褥上。 “老夫人……”李嬷嬷觉着她这一跤摔得,可能就是那些脏东西搞的鬼,“方丈说若是做下太多恶果,即便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得报应在后辈身上。”顿了顿,又提起梅姨娘,“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是给偿了沈晚君那笔债。” 李嬷嬷将自己的腿算在报应上,什么事儿都往上面扯,希望能够劝住韩老夫人收手,否则在她身边伺候,没准哪天小命不保。 韩老夫人想到做的那个噩梦,紧紧抿着嘴角,纵然心里不甘,也害怕报应在韩朔身上。 “我不想太便宜沈晚君那贱人!”昨晚遭的罪,可不能白遭了!等沈晚君熬不过去,她再请明智大师出面诊病,那个时候无力回天,也与她没有关系! 这时,韩朔进来,韩老夫人立即闭嘴。 “母亲,您身体如何了?”韩朔去山里检查一番,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没事,人老了,禁不住吓。吃几剂药,再休息几日就好了。”韩老夫人强打起精神,“我们今日回府。” “儿子正是和您说这件事,方才传信过来,皇上让儿子率兵去边关御敌。”这件事情来的突然,韩朔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得立即回京。” 韩老夫人吓坏了,“这京城没有可用的人了吗?为何是你去边关?我都找关系周旋,你可以留在京城!怎么就突然变卦了?”陡然间,她想到报应一事,脸色唰的惨白,哪里还敢与沈晚君耗着?催促道:“李嬷嬷,快!扶我起身,我要去找明智大师!” 第一百一十三章 韩老夫人过来请他给沈晚君治病,明智大师早有预料。 早再韩老夫人彻底未归,高热昏迷,韩朔去后山查证等等动静,结合李嬷嬷的话,他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凌楚岚当年与他有不解之缘,出于欠下韩家恩情不为沈晚君治病,究其因果,他允下不搭手相救。 可见死不救,又何尝不是佛家最大的忌讳? 小沙弥低声道:“师傅,这后山哪有闹鬼?韩老夫人不会是被沈施主她们使计吓的?您又为何不揭穿?” 明智大师握着佛珠起身,“一善念者,亦得善果报。一恶念者,亦得恶果报。” 到底是因果循环。 韩老夫人若不求他不为沈晚君治病,又如何会有这一遭? 她若不做恶事,又何须怕怨魂恶鬼缠身? “您为何不指点韩老夫人?”小沙弥瞧着方才韩老夫人的神情,并不知悔改。 “佛法无边,难渡无缘之人。” 说罢,明智大师亲自来去寻沈晚君为她治病。 高氏将明智大师当做救命稻草,可那一日吃的闭门羹,到底在心里扎一根刺。 行一个佛礼,将人请进来。 含绿为沈晚君擦脸,瞧见高氏领人进来,她不禁埋怨道:“大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本,常乐为宗。您见死不救,如何让人生起崇敬之心?又如何担得起高僧的头衔?你们不是讲究因果?你能救,却袖手旁观,看着小姐死在面前,难道不是一笔业债?” 明智大师心中惭愧。 白薇制止含绿,“有劳大师。” 明智大师为沈晚君号脉,毒入肺腑,十分棘手。 若是再拖上几日,只怕大罗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 “她的病情危重,需要一段时间解毒调理。”明智大师拿着笔墨,写下一张药方子给小沙弥,让他去抓药。 “多久?”高氏问。 “三个月。” 明智大师又交代一些事项,随后离开。 高氏道:“若是如此,等多请几个护卫看护阿晚。” 府中有事,她留不了这般长时间。 白薇归期近在眼前。 “明日我们下山。”高氏做下决定。 白薇颔首,听到咳嗽声,她侧头望去,沈晚君已经醒来。 沈晚君面容削瘦,唇瓣苍白泛青,憔悴病弱。仿若一朵娇嫩的花骨朵,渐渐枯萎。 “嫂嫂与大哥离京,我怕是不能相送了。”沈晚君掩住唇瓣咳嗽几声,喉中涌出腥甜,她吞咽下去,微微笑道:“住在这儿也好,清净。” 白薇心知她指的是佛门重地,韩朔不敢乱来。 “你放心,他很快要远赴边关,不会破坏你的清宁。”这是白薇给韩老夫人下的一剂猛药。 她将韩朔视若命根子,担心韩朔在边陲打仗,会像他的父亲一般马革裹尸,黄沙覆骨。 想借沈晚君的手,请凌家出面周旋,将韩朔留在京城。 沈晚君不愿离开京城,而且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长途跋涉,只得留在京城。 韩朔显然对沈晚君并未死心,留在京城早晚是隐患。 因此她昨日特地去一封信,让人捎去给沈遇,尽快想办法将韩朔弄去边关。 原以为要耗上几日,谁知沈遇效率这般快。 闻言,沈晚君长吁一口气,“嫂嫂为我的事情,多费心了。” “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是守望相助,你不用这般客气。”白薇很心疼沈晚君的遭遇,在古代清白胜过性命。沈晚君所托非人,如今虽然和离归家,可她不过只有二十三岁。今后岁月那般漫长,一个人总归太寂寞清冷。 纵然想要再嫁,本就有难度,挑一个品行俱佳的更是难上加难。这个时代对和离的女性太过苛刻,存有很大的偏见。 白薇紧抿着唇角,到底是女性地位太低。 “好好养病,不要忧思过重,等身体好了,我们接你去宝源府城散心。” 白薇抬手掖好沈晚君的被角,始终相信善良勇敢,坚韧不屈的人,终将会被温柔以待。 沈晚君是温柔如水,可骨子里却有一股韧劲,等她挺过来,必然会光芒夺目。 她的光芒,一定会被人看见,且欣赏。 沈晚君嘴角微微牵动,抿着唇轻笑,“我给你们去信。” “好。”白薇看着她说几句话,便又没有了精神,“药马上熬好,喝完药再睡。” 沈晚君温顺的点头。 小沙弥捧来药,含绿喂沈晚君服用,喝两口水压一压味儿,扶着她躺下,将枕头垫高了,免得腹中难受。 问兰进来,沈遇跟在她身后,长腿阔步进来。 站在她身侧,眉眼沉定,注视着沈晚君的睡颜,几日不见,似乎越发削瘦。 “怎么说?”沈遇垂眸看向白薇,转身往外走。 白薇令他去她住的那一间禅房,“毒入肺腑,尚在能救。” 沈遇安下心来。 “不如你留在京城,等阿晚好了,再做打算?”白薇心知沈遇心中愧疚,没有照顾好沈晚君,她的病情未好,只怕他心中一直牵挂,“我有谢玉琢帮忙。” 沈遇摇头,顾的不是眼下,而是大局观。 “南安王为我请命,建立一支水师,扎营在宝源府城。”沈遇这一回又欠了南安王一个人情,托他将韩朔扔去边关。边关虽然战火连天,可捷报传递回京,并不需要援兵,而是让韩朔护送粮草去边关,再让他留在边关待命。 白薇惊讶道:“水师?” “宝源府城水盗猖獗,朝廷五成的银钱出自宝源府城,又是主干河道,不能疏忽。”沈遇有几重打算,想要快速往上爬,唯一的渠道是建功立业,去往边塞。 若是如此,便看顾不到白薇。 她侵占姜家的利益,她于姜家而言,不过是微小的蚍蜉,可随意倾轧。 沈遇怀疑温姜两家与水盗勾结,水盗首领虽然精通水战,朝廷也有应对的方案,分几批明暗入京,都会不同程度被劫掠。 这个猜测成真,白薇接管玉矿上缴银子,只怕会被水盗劫掠。 他建立一支水师,驻扎在宝源府城,对她多有益处。 南安王提出这个要求,便是预备用他,能否往上爬,能爬多远,便视他的能力而为。 白薇不是个傻的,怎么会不知道沈遇为何会要建立水师?或许主要原因在于她。 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喜悦,甜蜜,揉杂着涩意,冲击着心口,迸发出强烈的悸动。 他并不喜欢朝堂,可终将因为她,又重新步入了朝堂。 白薇忍不住张开手臂,抱住他精壮的腰,“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业,镖师也挺好,每一次我出货的时候,大可请你们接单。” 沈遇手指拨动她额头上细碎的发丝,“温姜两家若是绑在一起,力量太过强大,你与温家倒是有一些微妙牵扯,不若卖个好将温家拢络到你这一边,便可不忌姜家。” 白薇抬头仰望他,“我正有这个打算。” 温琰虽然邪气,捉摸不透,拢络过来总比为敌好。 温知意与她交好,温如宁也算有一点‘革命’感情? 所以她琢磨着将温家结为同盟,属于温家的玉矿,她不动分毫。 沈遇垂目望着她笑容明丽,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手指微微一动,戳着她的梨涡。 白薇一愣,偏头躲开。 沈遇只觉得入手触感细腻柔软,那一下在她的脸颊上戳出红痕,他眉心紧蹙,指腹将那一点红痕揉散。 白薇躲开了,又见他手指追过来,偏过头张口咬他。 手指被温软湿润的红唇裹着,她似乎愣住了,蓦地睁大眼睛盯着他,舌头无意识的卷起抵触,酥麻从指尖窜入心底,心荡神驰。 白薇回过神来,将他的手指吐出来,看着他指尖湿润晶莹,一股热血涌上头顶,耳朵、面颊通红。 她不过是吓唬吓唬他,没真想咬他。 沈遇稳了稳心神,盯着她红润的耳垂看了半晌,目光在手指上浅浅的牙印停留一瞬,嗓音低哑一笑,“我的手糙,牙硌疼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透着一丝暗哑,在这个气氛稍显暧昧的时刻,又苏又撩人心扉。 白薇的心脏砰砰跳动,一双凤眼仿佛浸润着一汪春水,觑着沈遇的眼神,透着一丝羞涩。 大抵再凶狠强悍的女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骨子里的女人娇态,总会自然流露。 “你的手又不是铁打的,我的牙也不是豆腐做的,哪能这般脆弱。” 沈遇眉眼低柔,目光掠过她的红唇,“明日下山,收拾好行囊,我们尽快回宝源府城,你为皇上雕刻的玉器,不能耽搁太久。” 白薇应下。 —— 翌日。 两人与沈晚君道别,快步下山。 方才回到凌家,温家的人已经找上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温家家财丰厚,在京城自然有耳目。 太子的提案不过有一点动静,便传进温琰耳中,当即骑马回京,直奔凌府。 白孟入太子府,可见是太子备用的近臣,这件事是他提出,得利的人必定会是白薇。 温琰特地找上白薇谈条件。 “宝源府城的玉矿,咱俩平分,如何?” 温琰直截了当,切入正题。 白薇估算到温琰的目的,他并不拐弯抹角,白薇同样爽快,“我正有这个打算,不过温家势必得吃亏。” 温琰目光沉郁,唇边挂着阴邪的笑。 “破财消灾。” 语气不快。 白薇装作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意,这件事虽然是白孟提出,即便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 国库空虚,温姜两家财力太引人注目,太子如何不馋? “温少主,舍小财,换大财,并不吃亏。你们两家早已被太子盯上。你恰好进京,若是先姜家一步,向太子投诚。舍弃一半家财,家族无忧,何乐不为?”白薇心想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太子怎么会想不到?利益跟前,全都有私心与野心,只怕温家同样抠下了一部分原本该给朝廷的银子。 如今玉矿易主,太子轻易找到借口彻查。 白薇贸然接管玉矿,得罪了地头蛇,只怕会栽个狠跟头,这也是她选择温家合作的原因。 两个人是同盟,紧紧捆绑在一起,姜家若是欺压她,温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更重要的是她上交的银子,不能比温姜两家每年进贡的银子少。 温琰心中有数,若不是如此,他今日不会找白薇谈合作,而是想法子弄死白孟。 他忽而一笑,“这就请白姑娘多费心了。” 白薇福至心灵,“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哥。”她吩咐问兰,去国子监将白孟请过来。 转头,就看见温琰拄着下颔,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温琰靠在椅背上,手指抚过唇瓣,似笑非笑,“以为你是个倒霉鬼,没曾想你是个有福的。” 白薇抿着唇,倒霉的是原主,不过她是真有福气,穿过来的父母,并未重男轻女,心地善良,老实本分。阴差阳错嫁的人,也是自己属意的良人。 她笑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或许是她那股子不屈的韧劲,方才吸引住沈遇。 温琰眼中闪过晦暗,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说的确有道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想要什么,只管去争夺。不试一试,谁知道最后的结果?” 白薇抬眼看去,温琰双手撑在扶椅上站起身,“我连日奔波,乏了。你着人安排一间干净的厢房,我歇一歇。” 温琰如在自家后院,悠然闲适的在庭院信步。 可真不拿自个当外人! 使唤人一点不客气! 白薇念在温琰有用的份儿上,与沈遇通口气,将温琰留在他们院子的一间厢房。 “不得扰我清梦。”温琰‘嘭’关上门。 白薇气得磨牙,国子监离这儿并不远,问兰是坐马车去的,来回最多半个时辰。 温琰这一睡,谁知他什么时候醒? 不白白耽搁大哥时间? 果然,白孟来的时候,温琰的屋子毫无动静。 这一等,日落西山,温琰方才慵懒散漫地拉开门出来,脸色好些许,眼底的青影淡。 白薇与沈遇、白孟坐一桌用晚饭。 温琰目光往桌子上一扫,大喇喇往凳子一坐,“这都什么时辰?用晚饭怎么不叫我?” 白薇皮笑肉不笑道:“温少主特地交代过,不得扰你清梦,我瞧你只顾着赶路,没有好好休息,便不打扰你补眠。” 温琰摆一摆手,这一茬揭过。 招呼问兰摆一副碗筷。 白薇瞪他一眼。 温琰仿若未见,细嚼慢咽,用小半碗饭,漱口,擦拭唇瓣,将帕子往桌上一搁,睨向白孟,话却是对白薇道:“白孟一句话,温家损失万贯家财,他等不得我?” 白薇唇角翕动,就听温琰冷嗤一声,“这算是轻的。”眉眼间,隐隐有戾气逼出。 “温少主若是不能释怀,对我大哥心存芥蒂,咱们大可不必合作。”白薇将碗往桌子上一撂,谁还没有脾气?“其他,各凭本事!”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凝滞。 温琰阴冷的目光落在白薇身上,嘴角往下一压。 白孟挟菜放在白薇碗里,“吃饭。”转而对温琰道:“温少主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孰轻孰重,心中有数,不会拿温家开玩笑。” 温琰别过头。 白薇不喜欢与温琰打交道,迫于形势。 他这个人挺危险。 若是将这笔账记在白孟头上,渡过难关之后,过河拆桥的事,温琰能干得出来。 温琰周身气息森寒,如何不知道白薇在想什么? 面色阴郁,看着姗姗迟来的管家,脸色愈发难看,“账本运送来了?” “全都拉来了,就在凌府门口。”管家小心翼翼道:“要搬进来吗?” “不必。”温琰斜睨白薇一眼,起身朝凌府门口而去。 白薇一怔,与白孟面面相觑。 沈遇道:“他在等账本。” 白薇抿唇,这是误会温琰了? 谁让他嘴欠了? 心里虽然是这般吐槽,白薇跟着起身出府。 管家毕恭毕敬,邀请白薇上马车。 白薇钻进马车,里面搁着一口箱子,小几上点着一盏油灯。 温琰打开,顺手拿出一本,扔在她怀里。 “这是去年的账目。” 白薇翻看,这一本是去年一月份的账本,详细记载收入与支出,中间一条分割线,下面记的账不同,与上半截有出入。 心中一动,日期都是一号,上半部分是真实账目,下半部分是假账。 假账另外摘抄一本,随同银子一并送进京城。 温琰心细如发,为防万一,真假账目全都掌握在手里。 “你打算将这一箱子账目,与银子一起送给太子?” “你有更好的提议?” 白薇缄默不语。 温琰屈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嘴角上扬,“一成是出,两成是出,干脆给个痛快,如此不会惹太子猜忌。”他忽而往前一倾,“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太子心中对玉矿每年的产出有底细,到时候排查姜家,姜家依然给假账,太子一怒,不就将姜家给端了?省得你我动手!” 白薇没想到温琰打这个主意,他的心果然黑芝麻馅做的。 机会难得,白薇趁机将账本熬了一夜看完,心中暗暗震惊,宝源府城的玉矿暗藏一笔多么雄厚的财富! 不禁对温琰刮目相看,他倒也舍得! 她即便是一年拿两成,一辈子富足,衣食无忧。 沈遇陪着白薇在马车坐一夜,空间太逼仄,浑身肌肉僵硬,“看完了?” 白薇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坐拥这笔雄厚的财富,难怪他们冒死也要敛财。” 没有人会嫌银子多,看着这一座银山,极少能有人忍住贪念。 她看着一颗心都蠢蠢欲动。 “小富即安。”沈遇低笑一声。 白薇赞同点头,“你说的对,银子够花就成,重要的是一家和乐。” 将账本整齐放回去,白薇从马车上下来,伸展身子骨,一动骨骼咔咔响。 白孟与温琰从府中出来,准备去见太子。 “你一夜未睡,回府洗漱一番休息。”白孟看着白薇眼中的红血丝,蹙紧眉心,“你不懂的,只管问温少主便是。” 温琰目不斜视的上马车。 白薇催道:“你们快走,别耽误时间了。” 白孟上马车,白薇扯住帘子问,“温琰,姜姗与你有婚约?” 对白薇爱答不理的温琰,忽而睁眼望向她,眉目间的阴郁似乎被阳光驱散,“没有。” 白薇一笑,放下帘子。 温家与姜家解除婚约了。 —— 清水镇,白氏点心铺子。 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白离忙得脚不沾地。 点心销售一空,他坐下来喝口水,喘口气,打算收铺子。 一道倩丽的身影出现在铺子前,娇俏的嗓音说的是官话,“公子,还有绿豆糕吗?” 白离侧头,看着姜姗俏丽的面容,愣住了,“已经卖完了,你明天早点来。”看着她失望的神情,不禁问道:“姑娘不是宝源府城的人?” 若是的话,便不会说官话。 姜姗笑容清美,“我是来清水镇探亲,他们说你们铺子点心好吃,我买点绿豆糕消暑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我娶你! 白离心中自豪,“我们家的点心,不说是清水镇,就是在县城也是头一份。”他将留下来准备自己吃的几块绿豆糕,包好递给姜姗,“我们家的绿豆糕和别家的不一样,香甜不腻口,松软油润,添加了薄荷,夏天吃了特别清爽。你若觉得好吃,今后还来照顾生意。” 姜姗接过点心,递给一旁的婢女,掏了银钱递给白离,“我闻着比吃过的香,口味肯定很好,不然生意怎么会这般红火?”她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咬一口,的确如白离所说,口感细腻油润,清甜与凉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绿豆糕,“明日我若是来得迟,劳烦公子特地为我留一份。” 她拿出一两银子,放在白离掌心,“这是定金。” 白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姜姗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掌心,细微的痒令他心口一紧。 他抬头看向姜姗,她笑容清丽明亮,大大方方,似乎只是无意间触碰,朝他挥一挥手,领着婢女离开。 白离神思恍惚,看着掌心的银子,又回想着姜姗的笑容,不禁揉一揉自己的耳朵。 他做生意这般久,没有见过这般漂亮且落落大方的女子,家境似乎也很不错。 寻常家境好的姑娘,上铺子买点心,差缱身边的丫鬟,他并没有接触过。 平时遇见的客人,并没有那么多话,问价钱,讨价还价,之后再无交流,哪会像姜姗一般? 白离敛去心神,不再去多想。收铺子,清点银子,揣进钱袋子里回家。 江氏挎着篮子回家,从菜地里摘了辣椒和茄子,两根黄瓜,脸上带着笑进院门。 白离瞧了,从篮子里拿一根黄瓜,搓掉刺儿,舀一瓢水冲一下,咬一口,嘎嘣脆。 “娘,啥好事啊,这般高兴。” 江氏斜眼看着白离将松垮的袖子挽到手臂,蹲在台阶上啃黄瓜,“你林大娘给你说一门亲事,隔壁村的,家里只有一个寡母,勤劳肯干。你爹如今在做石雕,娘要管着家里,给你爹做饭。你那间铺子我帮衬不上,你的媳妇儿娘想过了,不必问出身,手脚勤快些就成,那间点心铺子,足够养活你们小俩口,还有富余。” 白离将黄瓜塞嘴里,闻言,他瞪大眼睛,“娘,大哥的亲事没着落,我着啥急?” “急,咋不急?你都十七了!孟儿的亲事坎坷,娘算看出来了,他的举子没考下来,甭指望他娶个媳妇回家。你不一样,又不用进学,早点娶个回家,还能帮衬你。”江氏没理会白离,“明天我就去隔壁村相看。” 原来脆嫩多汁爽口的黄瓜嚼在口中变得寡淡无味,他朝鸡窝里一扔,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子,扔在江氏菜篮子里,闷不吭声的回屋。 江氏可不管他的小情绪,等媳妇娶进门,他就知道娶媳妇的好了。 白离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看着他娘的热乎劲,肯定没有在意他的感受。 如果是大哥和白薇,但凡有个不乐意,他娘肯定得推拒了。 心中气闷,第二天早饭都不吃,挑着两担担心搁在牛车上,赶着牛车去镇上。 点心分门别类放好,生意已经上门。 白离心里不得劲,脸上就显出来,板着脸,说话报价的声音硬邦邦。 “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吗?”姜姗来时,瞧见白离将银子‘哐当’砸进篮子里,泄火一般。她轻笑一声,指着绿豆糕,“夏天暑气旺,我请你吃两块绿豆糕,消消火。” 白离听到她清脆的笑声,不禁红了耳朵,“这是我家的铺子,哪有你买绿豆糕请我吃的道理?” 利落包好绿豆糕给姜姗,又将剩余的银钱,找补给她。 姜姗没有接,“你挑两样好吃的推荐给我,我瞧着琳琅满目,全都好吃。” 白离指着软香糕推荐给她,“这是用糯米粉与粳米粉合制而成,白细爽香,松糯可口,伴有薄荷凉味,软而香甜,与绿豆糕一样,是消夏的小食。” 姜姗眼中闪过狡黠,“那春天吃油糕、黄松糕?秋天吃粉团、糖粥藕?冬天吃汤圆、腊八粥吗?” 白离盯着她脸上灿若夏花的笑容,没有作声。 姜姗娇俏道:“只要喜欢吃的,随时都可以做来吃,不分时令。方才我是逗趣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然后又挑两样点心,连同软香糕一并包起来。 白离钝手钝脚的将点心包起来,递给姜姗。 姜姗瞧了,掩嘴轻笑。 白离越发不自在的,脸蛋红彤彤的,拿一个粽子装起来给她。 “这是我娘挑选最好的糯米,半颗、细碎的糯米全都不要,取最完整的米粒,用大箬叶包裹,中间放一块腌制好的肉,装进锅中焖煨一日一夜,柴火不断。粽子肉与糯米都融化,这样肉的香味不易外泄,肉夹着米,米吸附着肉香,吃的时候滑腻柔软,回味无穷。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姜姗竟真的接过来,当着他的面拆开粽子,放在嘴里咬一口,全无大家闺秀的矜贵端庄,却又透着优雅。 白离看着她眨巴的眼睛,颇有些可爱,食指挠一挠鬓角的发。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粽子,等我归家的时候,找你订几十个粽子,买回去散给亲友尝一尝。”姜姗将粽子吃完,拿帕子擦拭干净黏腻的手指,领着婢女离开。 白离听到她说离开清水镇,莫名有一种怅然若失。 他看着地上落下的锦帕,弯腰拾起来,想还给姜姗,却找不到她的踪迹。 “她明天来时再还她。”白离将锦帕放在一旁,打住不该有的念头,他们两家家世悬殊,她的父母不可能会将她嫁给他。 白离自嘲一笑,姓名都不知道,他就想的这般长远。 谁知她有没有未婚夫? 转念想到他娘今日要给他去相看,心口愈发沉闷。 收摊回家,江氏拉着白离,笑眯眯地坐在院子里的树凳下,“今儿我去看了,小姑娘长得水灵,嘴巴很甜,手脚很勤快,左邻右舍说起她,没有说不好的,你看了保准喜欢。改天娘挑个日子,你们两个见个面?” 白离喜欢那种娇俏可爱的女子,“娘,我想娶个识字的媳妇儿。” 江氏笑得更开心了,“她识字。” “娘,我想找个自己喜欢的。”白离不乐意盲婚哑嫁,若是今日落下帕子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就算养在家里供着,他多辛苦些也乐意。 江氏咂摸出味儿,“你有喜欢的人了?” 白离抿着嘴角不作声。 江氏皱眉,“卖点心认识的?” 白离被盘问的心烦气躁,“娘,您别多问,我真的找着喜欢的姑娘,就一定告诉您,找您去相看,请媒人去提亲。我二十岁之前,找个姑娘成亲。若是找不着,再交给您一手操办!”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氏叹息。 她最放心不下的是白离,他适合那种持家有道的女子,两个人才能将铺子经营好,日子红火。 可如今看来,白离对娶媳妇要求高。 “你自己看着办。” 江氏起身去厨房忙活。 白离松一口气。 接下来几天,姜姗每天都来,感谢白离拾到她的锦帕,不然给别有用心的人捡到或许惹来麻烦。一来二去,两个人互换姓名。 白离觉得与姜姗合得来,她见多识广,每每说出的话都令他赞叹不已。 姜姗似乎对他也有一点情意,瞧见铺子只有他一个人,偶尔会来帮忙,或者给他送中饭。温柔贤良,有十分体贴,很得白离的心意。 这一日,姜姗给白离送中饭,陪着他收铺子,吃饭。 白离看着丰盛的美食,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她每日都带好几种菜,但凡他多吃的,第二日还会准备,到最后差不多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心中暖暖的,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喜欢吗?”姜姗问。 白离点头,将她带来的饭全都吃完。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每天来给我送饭,帮忙,你的亲戚知道吗?会给你惹闲话,只不过是捡到帕子而已,你不必这般。” “这是大恩情,不怀好意的人捡回去,说是我给的定情信物,强娶我怎么办?”姜姗脸上的笑容淡去,眉眼间拢着轻愁,“我虽然被退婚,可也不能给人糟践。” 白离心中一动,她退亲了,如今没有婚约。心中一喜,转而看着她脸上的忧愁,又化为心疼。 “你这样好的女子,他退亲会后悔的,我若是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姑娘,一定会好好疼惜,不会让她受委屈。”白离将一番心里话说出来,随即意识到失言,低头喝水。 “谢谢你开导我!”姜姗收拾东西,“我先回去了。” 白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说他不是安慰话,她若是愿意嫁,他愿意娶。 两个人每天像现在一样,他想一想就觉得很幸福。 之后的几天,姜姗没有再来过。 白离失魂落魄,懊恼的想会不会是他的话太唐突,姜姗看出他的心思,可又不喜欢他,为了避免尴尬索性就不再来了。 越想心中越难过,白离之前对姜姗没有妄想,一直知道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可是后来姜姗的体贴入微,她的温柔与谈吐,让白离栽进去,他忘记了两个人的身份。 白离拍拍脑袋,别再痴心妄想了! 收了铺子,他准备去买一只烧鸭回去。 隐约听见巷子里传来求救声,白离心中一紧,他左右张望一眼,准备绕路离开,不去多管闲事,惹来一身腥。 方才转身,女子绝望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救命,救命——啊!” 白离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身体快过大脑,他疾步奔去巷子,看见一位男子拽住女子的长发,将她压在墙壁上,撕裂她的衣裳。 女子恐惧无望的目光透过青丝望来,她脸上的神情那般凄楚悲绝,狠狠震颤住白离。 她那双泪水涟涟的眸子见到他的一瞬,迸发出亮光,张口想向他求救,最后拼命摇头:“别管我,走,你快走,去喊人……啊……” “啪”地一声,那男人扬手一巴掌打在姜姗脸上。 白离的心一紧,手中握着棍杖,“住手!你这淫贼,我已经报官了!”壮着胆子走来。 男子一听报官了,凶神恶煞的神情顿变,满眼凶光瞪着白离,不得不将人丢下逃蹿。 姜姗整个人软软的滑倒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无声哭泣。 白离丢下棍杖,看着姜姗双手手指紧紧抓着她自己的衣袖,手指骨泛白,心中生怜,又对恶棍深恶痛绝! 他想要安抚,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措的蹲在姜姗身边。“你别怕,他不敢再来了。” 姜姗忽而扑进白离的怀中,满面泪痕,眼神空洞,绝望道:“我本来被退亲名声不好,母亲疼惜我,让我来姨母家中小住散心,等风头过去再回家议亲嫁人。如今又出现这种事情,叫我怎么嫁人?” 她的话如同利刃在他心口翻搅,白离原来想推开她的动作一滞,或许是她受惊过度,太过惶然无助,将他当作最亲近的人。 “你真傻,他分明是恶徒,你就这般莽撞冲上来,被他伤害该怎么办?我不值得你救……”姜姗发泄一通,又仿佛是因为白离在心中的恐惧消散。她松开白离,盈满泪水的眸子看着他,似乎透着自己也不知的情意,十分的不舍,“谢谢你,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我没有什么可以答谢你的,你把这个收下。” 姜姗拔下手腕上的镯子,递给白离,扶着墙壁起身,将撕烂的衣裳合拢,往巷子深处走去。 白离心一沉,她这句话,像是在道别。 心中一慌,连忙扣住她的手腕,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别做傻事,这不是你的错,你若担心清白被毁没人娶你,我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定亲 姜姗浑身一僵,错愕地看向白离。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被人退亲,又险些被人玷污清白,他……他不嫌弃? “我……我给人看了身子,你……你不……不行,我不能拖累你。”姜姗挣脱手腕,泪水籁籁往下落,“我不干净,你适合更好的女子。” “退亲的人有眼不识珠,他放弃你这么好的女子,今后一定会后悔。至于方才的事情,并不是你的意愿,脏什么呢?”白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不是可怜你,才娶你。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早就心慕你。” 白离从未这般有勇气过,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心慕之人面前,形象高大两丈八! “你温柔贤良,我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白离鼓足了勇气,今日是他的机会。 无论如何,今日都该有一个结果。 不成,彻底断了念想。 若不是今日这一出,白离压根不敢想。 姜姗怔怔地望着白离,不敢相信他是认真的! “我们家世悬殊,你不嫌弃我,愿意嫁给我,我就很高兴了!”白离耳根子通红,他看着呆呆站在原处的姜姗,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的握住她的手:“让我照顾你。” 姜姗看着白离诚恳的目光,心里微微颤动一下,几乎忘记自己的目的。 白离的出身她很看不上眼,父亲让她接触白离。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白离的性情有大致了解。他对她的感情,早已从眼神中流露而出,他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几番试探下来,姜姗心知白离因为两个人身份差距,不敢往前迈一步。 因此,那一日她引得白离说出一番冒犯的话,故意几天没有出现,吊着他。 眼见时机成熟,她特地下一个套,让白离上钩。 白离如她所愿,开口求娶,姜姗竟有一些于心不忍。 这个男人很懦弱,毫无担当,甚至有一点自私。可面对清白受辱的她,他竟敢站出来说娶她。 姜姗不得不重新审视白离,甚至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但是两个人的立场,注定姜姗不能罢手放了白离。 她的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又转向白离,“你真的想好了?若是诚心要娶我,我……我便在家等你来提亲。” 白离懵了! “我年纪不小,又被退过亲。我…我希望尽快成亲……”姜姗越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蝇。 白离激动的说道:“你答应了?答应嫁给我了?” 姜姗羞涩的点头。 “我……我这就回家告诉爹娘,让他们请媒人上门提亲!”白离高兴的找不着北,就要急吼吼的回乡。 姜姗拉住他的手,咬着嘴唇,说了住址:“我如今住在姨母家中,我的婚事她可以做主,姨母很好说话,只要我点头了,她不会不同意。”顿了顿,“我家里或许有一些麻烦,不过姨母疼惜我,她会为我在父母跟前说项。” 白离记下来,按捺住兴奋,将姜姗送回去,回家请江氏去提亲。 江氏给白启复送完饭回家,就被白离带来的消息当头一棒! “你就找着了?不是为了应付我,随便找的?”江氏狐疑。 白离道:“娘,她来买绿豆糕,喜欢吃咱们家做的点心,一来二去认识,我帮她一个小忙,她心中感激我,瞧我中午吃冷饭,为了报答恩情,每日给我送饭。又挺心细,送几回便摸清我的喜好。原来我不敢多想,她的家境好,只能偷偷喜欢她。今日我发现她心里也有我,方才敢提出娶她。” “她答应了?”江氏眉心紧皱。 白离点头。 江氏沉默不语,家境好的姑娘,怎么会瞧上白离? 他长得比不得白孟,文文弱弱,性子又不稳重,别的地方没甚大出息! 不是江氏瞧不上白离,而是白离的资质摆在这儿,她不敢妄想! “离儿,咱们就是普通人家,高攀不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开一间小铺子,咋养活她?薇薇卖一件玉饰,便宜的得好几两,她家境好,一般的看不上眼,穿戴都得是好东西,你挣的还不够她花销,铺子里又不能帮把手,娶回家新鲜劲头过去了,为了柴米油盐,得闹的鸡飞狗跳。听娘一句劝,咱们找个合适的就成!”江氏苦口婆心的劝说。 大家小姐,白离压不住,也养不起! 白离铁了心要娶,何况他也说过要找人上门求娶,他如果食言,姜姗还能活下去吗? “娘,这辈子我非她不娶!”白离是真的喜欢姜姗,又担心她寻短见,“我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的福气。娘,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如果不是她被退亲,或许我就娶不到她。您就答应儿子这一回,将她给娶进门,我会好好经营铺子。今后就算吃糠咽菜,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江氏心知白离鬼迷心窍! “她家是哪儿人?我请人去摸底。” “安南府城姜家。” 江氏一听,愁眉不展,不是一个府城的人? “等你姐回来再说,你姐夫走南闯北,知道的多。” 婚姻大事,不能马虎。 她又不能去安南府城,派人去摸底,又怕靠不住! 兴许等这热头劲过去,白离对那位小姐不大上心了。 白离倔驴脾气上来,“咋我娶个媳妇这么麻烦?姐夫和姐成亲,不见你们去摸底,到我这儿是不是只有你们找的才合心意?姐不是开了玉器铺子?爹也开了石雕铺子,咱们家那么大的房子,哪里差了?怎么就养不活她?是我自己娶媳妇,那是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我喜欢不就成了?凭啥非得他们答应?” 江氏又一肚子话,全被白离堵在嗓子眼。 “我只要姗儿做我的媳妇,您不肯答应,我明天自己去请媒人提亲。”白离丢下这句话进屋。 江氏吓一大跳,白离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 “离儿,她家啥底细没有摸清,你就上门提亲,太草率了!” 白离喊道:“她是个好姑娘,查什么查?她家有个不好,我主动和你们分家,保管不拖你们后腿!”不等江氏再说什么,嘭的一声,顺手甩上门。 江氏急的团团转,六神无主,去找白启复。 白启复听了,搁下手里的刻刀,“他执意要娶,自己承担后果?” “是啊,我看他是被灌了迷魂药,婚姻大事,怎么女方家里啥情况都不知道,就上门去提亲?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好姑娘,哪里会天天给人送饭?就算要报恩,也是派丫鬟给白离送。”江氏摸着自己的右眼皮子,总觉得事情不简单,究竟哪里不简单她又说不上来:“是不是看上咱们家的点心方子了?” 除了这个,江氏想不出其他。 “方子能值几个钱?入不了他们家的眼。”白启复拿着刻刀继续干活,就在江氏以为他也没个主意时,终于开口道:“他要娶就给他娶,先定亲。酒席的事情,等丫头回来再说。” 江氏愣住了。 “他说后果自负,这媳妇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受着。真的拖累薇丫头和孟儿,就让他自己卷铺盖走人。”白启复对白离的性子很清楚,今儿不答应,他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干脆先答应,这桩婚事最后成不成,还得打个问号。 “好,我请族长给薇薇写封信,让她拿个主意。”江氏当即去找族长,将白离的情况大致说了,让族长写下来,又托人送去县城驿站,使了不少银子。 ————— 白薇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五六日之后。 拆开信,看完里面的内容,她脸色陡然冷沉下来。 安南府城姜家的大小姐,不就是姜姗? 她恨不得将白离那头猪吊打一顿! 姜姗那样的人会看上他? 只怕是姜家听到动静,所以故意攀扯上他们,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沈遇见白薇脸色不快,“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白薇将信递给他,“姜老爷真是一只老狐狸,又奸诈又阴毒,从白离那儿上手,将咱们强行捆绑到一条船上。” 只可惜,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我们明天回去!”白薇不能拖下去,以免大后方失火。 沈遇颔首,坐在书案后,写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给白家送去,好让白家父母对姜姗的来路有点底细,好防备。 白薇收拾包袱,听到沈遇的吩咐,眼底一片冷意,“只怕晚了,白离可能定亲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薇与沈遇离京时,正逢韩朔领兵护送粮草去边境。 军队离开,他们的马车方才驶出城门。 “他离开京城,不用担心他去找阿晚,阿晚能够静心养病。”白薇难得露出一丝笑,韩老夫人在寺庙惊魂后,只怕今后再也不敢踏足国寺。“常月盈与梅姨娘,你打算怎么办?” “交给阿晚。” “阿晚不在将军府,与韩朔和离,只剩下常月盈与梅姨娘,就算阿晚不出手,她们也会斗个你死我活。” “嗯。” 沈遇撩开车帘子,朝城门口望去,人群中站着几道熟悉的身影,目光模糊相对上,眸子里的情绪稍稍变幻。 此番离京,昨夜已经与凌老、舅舅、舅母道别,今日一早悄然离开,并未惊动人。 他并不喜欢离别的场景。 白薇觉察到沈遇的异样,凑头望去,茫茫日光中,凌秉德背影佝偻沧桑,立在人群中仍是那般的醒目,高氏与凌世华站在他两侧,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的马车,光影投映在眼中。 不舍、留恋、伤感。 沈遇将帘子垂落下来,“等你将薄胎双耳玉瓶雕刻好,会再次回京。我们常来走动,次数多了,他们就会嫌烦。” 白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如何不知他在调动气氛? 她的拇指掐一掐中指,坐在他身侧,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双手环住他精壮的腰。 “我争取尽快雕刻出来。” 沈晚君三个月解毒,希望她在这之前能够雕刻出来。 “不心急。”沈遇揉一揉她的发顶,低声说道:“慢工出细活。” 白薇嗯一声,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等我将玉雕刻出来,将外祖父接来石屏村小住。” 沈遇垂眸,望着她认真的神情,处处为他考虑打算,一颗心仿佛被烈日照晒,滚烫。 “你看着安排,我倒是只怕不常在家。”沈遇很高兴白薇将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对待,却也不忍心她太过劳累,“你也很忙,等步上正轨再说,我们也有时间陪伴他。” 白薇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掀开帘子,看见一辆马车擦肩而过,与他们方向相反,是回城。 她不禁皱眉,那是威远侯府的马车。 而坐在威远侯府马车上的常氏同样看见了白薇的马车,她焦虑的情绪松弛,自言自语道:“沈遇他们这是上哪儿去?” 沈新月掀开帘子,看见疾驰而去的马车,又看见站在城门口的凌家人:“娘,他们不会是回去了吧?” “回去?”常氏回过神来,欣喜道:“册封的世子的诏书没有下来,沈遇离开京城,他这是放弃继承爵位?” 沈新月眼珠子一转,“娘,他都和侯府断绝关系,哪能厚脸皮蹭上来?除非他不要脸皮了!反正这侯府爵位是弟弟的,爹也只有弟弟一个儿子。真是晦气,他娘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他们两个绝对不是爹的孩子,偏偏又占了我和弟弟的位置!” 常氏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她嘴角微微上扬:“占了位置又怎么样?他们兄妹俩这辈子还能踩到你们姐弟头上去?沈晚君是一个破鞋,沈遇又是无权无势的人。凌家能庇护他多久?”她有些惋惜,“没能攀上贺家。”还与贺家结仇了。 贺家手段阴狠,暗中叫人做了常明轩,大嫂闹上门,她到庵庙躲灾去了。 想到这些糟心事,尝试愉悦的心情急转直下,对沈遇恨得咬牙切齿,若非是他们,她也不会与贺家结仇。 沈新月脸色同样难看,因为得罪贺家一事,顾时安在京中任职一事,一直卡着没能办妥。 顾时安找她问过几回,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顾时安越来越急躁,甚至容易动怒,在她面前少了温润体贴,时常见不着面。 这都几天没有见了。 沈新月很想顾时安,寻思着回城去找顾时安。 回到侯府,常氏迫不及待去找威远侯,“侯爷,沈遇离京,你知道吗?” 一边踏进屋子,一边将这个消息说出来。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常氏脸上的笑容僵住,威远侯面上拢着一层阴霾,浑身散发出低气压,压制在体内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侯爷?发生什么事了?”常氏问的小心翼翼,心里却在想是不是沈遇又干了什么畜生事,惹怒了威远侯! “哗啦”一声,威远侯将手边的东西拂落在地上:“那个畜生他生来就是克我的!不稀罕爵位也就算了,他竟然与南安王说威远侯府没有功勋,凭借祖上积攒的荣耀不足以担上侯爵之位,他不愿承袭世子之位。南安王认为有道理,回禀皇上,若是威远侯府再无功勋,待爵位落在望儿手中,便是伯爵,他若是无功无过,他的后辈便没有爵位可以承袭!” 威远侯没有多大的能力,前有战绩累累的父亲,后有出色的长子,他碌碌无为。沈遇还在时,侯府也曾光辉过,沈遇一走,他被退出权力中心,又无实权在握,渐渐走下坡路。 常氏想利用沈遇换来娘家的体面,威远侯则是想利用沈遇再次将侯府的地位拔升,却又不想将爵位给他承袭。 如今算盘落空,沈遇还顺带踩他一脚,令威远侯大为光火,又无可奈何。 常氏傻眼了,现在还是侯爷呢,就有人已经瞧不上他们,渐渐远离。待到降爵之后,他们侯府不就是个笑话? 她当初费尽心机勾搭上威远侯,正是看见威远侯府十分风光无限。凌楚岚性子要强,非黑即白,从不会在威远侯面前软下身段。威远侯受够凌楚岚的性子,在凌楚岚面前他没有男人的尊严。 常氏深谙这一点,在威远侯跟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十分崇拜他,让威远侯得到男子的尊严,她才能得了威远侯的欢心。 她心中害怕,“侯爷,你说沈遇会不会再做些什么,叫咱们的爵位也被剥夺?” “他敢!”威远侯一掌拍在桌案上,勃然大怒。 常氏真真切切感受到沈遇带来的巨大威胁,“你忘了当年咱们做的事情,真叫他查出来,他那般冷血无情的人,会放了我们吗?我如今也有三四十,跟着您过了大半辈子的富贵生活,活够了,就是望儿和月儿该怎么办?”说到最后,常氏泪水涌下来。 威远侯神色凝重,紧紧握着拳头。良久,他沉声说道:“知道真相的人全都已经死了,他查不出来。查不出来!” 常氏紧紧捏着帕子,威远侯末尾那句话,显然他自己心中不确定。 她捂着胸口软坐在椅子里,慌乱的眸子渐渐坚定,已经有了主意。 ————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白薇与沈遇抵达石屏村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村民们看见白薇回来,纷纷热情的打招呼。 因为白薇的原因,村民们每家每户的生活得到改善。田地不多,种不了粮食。跟着白薇干活,领的工钱足够他们吃饱穿暖,顿顿能吃上几块肉。再帮她干几年,还能造出和白家一样阔气的房子,因此他们全村都将白家当作财神爷供着,没有别的心思。即便生出不该有心思的人,也在乡邻齐心协力之下,掐灭在萌芽状态中! 白薇一一回应,能得到乡邻的认可,她知道是利益所致。可越是这样,她越不用担心,只要她这儿有利可图,他们就会认真干活。 好在大家都心思淳朴,不像马氏与冯氏。 回到家,推开院门,屋子里传来白离的声音:“娘,姗儿想吃绿豆汤,您做一碗,放在井里湃一天,晚上给她吃了解暑。” 江氏没有做声,将鸡汤盛出来。 白离瞧见鸡汤熬好了,他连忙拿一个碗,撕下两个鸡腿,夹两块鸡胸肉,舀一碗汤端去给姜姗。 一出厨房,就看见白薇双手抱胸站在院门口。他面色一变,目光不由望向鸡舍,只觉得手里这碗鲜香四溢的鸡汤烫手。 ------题外话------ 亲爱的们,小绫子两个孩子感冒发烧还没有好全,需要照顾他们,更新得少了,等好了再补上,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八章不近人情! 白薇回来得太突然,毫无征兆。 白离吓一跳,骨子里对她是畏惧的。 尤其是他宰了白薇一只鸡。 “你和姐夫回来了。”白离声音僵硬的问。 白薇微微一抬下巴,似笑非笑道:“手里端的是什么?” “鸡……鸡汤……”白离心虚地说道:“姍儿她身子不好,娘杀了一只鸡,给她补身体。” 白薇走近,看见里面两只鸡腿,冷笑着点头。 白离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发怵。 “姐……我……” “干的不错。” 白离膝盖一软,差点给白薇跪了,“姍儿是咱们家的新媳妇,给她加两个鸡腿,今后她会孝敬爹娘。” “新妇?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亲?”白薇脸色阴沉,之前还以为最多是定亲! 谁知道回来,白离给她扔一记炸弹! 白离脸色涨红,有些难以启齿,“姐,事发突然,才会匆匆忙忙成亲。是我做的不对,姗儿嫁给我,受尽委屈,连酒席都没有办,她也没有怨言。她吃一只鸡,不过分。你如果觉得不对,明天我去镇上买一只鸡赔给你们” 白薇彻底被白离这句话给激怒,怒极反笑道:“白离,你可真带种。” 丢下这句话,她直接进屋,并不和白离多说,是等一家人坐齐了再说。 白离目送白薇进屋,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她大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白离战战兢兢将鸡汤送进屋,总觉得白薇对姜姗有误解。江氏给白薇送信的事情他知道,之后白薇又来信给江氏。江氏请族长读完后,对待姜姗便是两个态度。若说之前是不太满意这桩婚事,认为他高攀,初次见面对姜姗十分拘谨,生怕哪儿做的不到位,哪句话给说错了。看完信后,直接无视姜姗。原本定下的婚约,也叫他给退了。 他心中苦闷,怎么也想不通,姜姗这样好的人,他娘就瞧不上? 她说姜家与白薇有恩怨,不能成亲。 白离心里恼火,他在家中一点地位都没有,事事都得以白薇为主,她说的话简直就是白家的圣旨! 他约姜姗出来去酒楼吃饭,原来是想将憋闷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却没有想到他喝高了,再次醒来看见姜姗满面泪痕,将一块绸布悬在梁上往脖子上套。 白离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抱着姜姗下来,提出立即成亲,即便众叛亲离也不会舍下她。 他将这件事告诉江氏,一向好说话的江氏与白启复难得保持统一口径,不松口,不允许姜姗做白家媳妇。 白离自认是男子汉,他睡了姜姗就得担负起男人的责任。江氏和白启复不答应,他们自己简单拜天地,算作夫妻。 他对白薇是又恨又怕,心思很复杂,每当他想和白薇屏弃前嫌,总会有一些事情将他们两极化,或许是姐弟缘薄。 “怎么了?心事重重。”姜姗看着碗里的俩鸡腿,搁在一边,“爹娘年纪大,这些东西给他们二老吃。” 白离心中一暖,他娶得一个好媳妇儿,姜姗处处为他设想。他爹娘不待见她,她也将他们当作亲生爹娘孝敬。“你吃,家里还有鸡,明天杀的给。”顿了顿,摸着鼻子道:“白薇回来了,她不是好惹的人,你离她远着点。” “大姑姐回来了?这鸡腿留着,待会大家分着吃。”姜姗起身,端着汤碗去堂屋。 江氏与白薇、沈遇坐在堂屋八仙桌前聊天。 这些日子江氏憋闷的慌,恼恨白离不争气,娶个仇家进门!可他一意孤行,也不怕被赶出去,江氏心里没有主意,只好忍着等白薇回来再说! 如今白薇一回来,竹筒倒豆子,将白离与姜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我看他这是鬼迷心窍,才会对姜姗死心塌地,爹娘都不要了!” 白薇瞧江氏红了眼圈,话虽这么说将人赶出去,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舍不得! “这傻子给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姜家是什么样的人?腰缠万贯,就算嫁给知府的儿子也是要得的,又怎么会看中白离?不是我贬低他,姜老爷重利,根本不可能把人嫁进白家。不说其他,只说我和姜家的恩怨,只怕他们恨不得我去死,又怎么会与咱们家结亲?我怀疑从头到尾,都是姜家设的圈套,想将咱们一家拉下水,同归于尽!” 这是姜家最坏的打算,姜老爷绝不会轻易走这一步棋,他舍弃姜姗这颗棋子,只怕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力挽狂澜! 她更不能让姜老爷的算盘得逞! “姜家如今成了待宰羔羊,他想要保命,只能和咱们绑在一起,将咱们拖下水,这样一来,咱们会想办法护着他。”白薇说话时,眼底一片冰封冷意,嘴角的笑容毫无温度。 江氏不懂这些就是知道他们被人利用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为了家族的利益,连孩子的幸福都不顾了。”江氏低喃道:“离儿怎么办?你有办法让他和离吗?” 白薇摇摇头,“他铁了心和姜姗在一起,那他就带着人滚蛋!” 话音刚落,白离和姜姗迈进堂屋。 白离脸色憋的通红,愤懑瞪着白薇,怨她不给他留面子:“姐,我和姗儿情投意合,你怎么能棒打鸳鸯呢?难道你不希望我辛福?” “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也不逼迫你和离,只是我的地盘容不下你们!”白薇靠在椅背上,一起凉薄。“该怎么选,随你。” 姜姗脸色微微发白,“大姑姐……” “别这么喊,我担不起。”白薇讽笑道:“姜家复制我的作品,给我扣上剽窃的污名。你又与白玉烟联手,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姜家如今要遭遇灭顶之灾,温家明哲保身和你解除婚约,又怎么会无计可施,让你色诱白离?” 白离瞪大眼睛。 姜姗急切解释:“不是,我没有要杀你,是白玉烟的计谋,我只是给她人,她要做什么我一概不知道!剽窃你作品和我无关,我根本做不了主。愿意嫁给阿离,是……” 白薇打住她的话:“别说你们情比金坚,这话只能骗骗傻子。这房子是我建的,我不许你住,没有理由!” 姜姗咬紧牙根,万万想不到白薇这般蛮横霸道,一点不讲道理! 白离是她弟弟,一点脸面不给,说赶走就赶走! 白离同样傻眼了,他说搬走不过是为了表态哄白父白母而已,他们不会真的赶他走。他也笃定姜姗这般好的人,不会闹的家宅不宁,方才敢说这样一句话。 谁知,白薇竟是二话不说撵人! 白离脸色白了红,红了白,最后转为青,“搬就搬!” 姜姗心中焦灼,拉住白离,“我们不能走!”走了,她的算盘落空,白白搭进清白! “大姑姐,阿离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这般对他。如果姜家对你做的事情,是你心中的芥蒂你不能释怀。我可以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让你消消气。”姜姗这番为了爱敢于牺牲自己,更加另白离感动,哪里能受得了她低声下气的求白薇,被白薇嘲讽。很硬气的说道:“姗儿,她就是一副冷心肠,你不必和她说这么多。我开这间铺子,有点余钱,足够咱们租赁一座宅子,一段时间的花销。铺子是薄利多销,每天能挣不少银子,不用上交,我全都给你。” 白薇意味不明的讥笑一声。 白离面皮涨红,因为这间铺子也是白薇的! “我不会白拿你的铺子,每个月给你租金。”白离拉着姜姗就走。 姜姗挣脱的他的手,神色慌张道:“阿离,我……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如果因为我,你和家人闹翻,我就成了罪人,一辈子良心不安。”她往后退一步,“不能走,我们不能走。” 白离里子面子全给白薇扒下来扔地上,谁不走,谁就是个孬种! “姗儿,你不肯跟我走,是你就是白薇说的那种人,接近我只是因为家里出事,需要白家帮忙吗?”白离目光晦暗,带上探究盯着姜姗看,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一点端倪。 姜姗一怔,泪水涌出来,“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只是不希望你和父母因为这一点小事闹翻。你不能体会我的苦心,反而误解我!” 白离见姜姗哭,心中慌乱。 “走!我现在就和你走!”不等白离软声哄人,姜姗推开白离就走。 白离急忙去追姜姗。 白薇淡声道:“我吃完中饭,希望你们已经离开了。” 白离心里直冒火,愤怒的瞪着白薇,扭头大步离开。原来有点动摇的心思,又变得坚定无比! 他要再没皮没脸在这儿住下,他就是头猪! 江氏看着满心满眼全是姜姗的白离,心中难受,忍不住抹眼泪。 白薇拿着帕子给江氏擦泪,“娘,您不用担心,姜姗知道白离这条路子走不通,不会继续和他纠缠。” “白离心思单纯,我害怕他被姜姗伤害。” “那也是他命里有这一劫。” 白薇给过白离机会,所以别怪她不念血脉亲情! ------题外话------ 推荐诡瞳灵异文:《御鬼师:尸王宠上瘾》 一句话简介:本文讲述的是一个天才御鬼师应舞阳与千年尸王赢勾之间的那点事。御鬼为主,感情为辅的伪言情真灵异的故事! 小剧场: 十五月圆夜,某只僵尸王异常虚弱。 为了不被他把自己也变成僵尸,舞阳只好带着他出去觅食。 只见两个身影悄咪咪的翻入了某医院的停尸房里。 一个在费力的拉开一个个装尸体的大抽屉,一个则迫不及待的趴上去吸着尸气。 舞阳表示很无力,别的御鬼师,都是到停尸房抓鬼的,她则是带着某僵尸王到来偷尸气的。 愧对祖宗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离很硬气的搬出去。 姜姗急得上火,委婉的劝说白离,可白离压根听不懂,甚至出言宽慰她,即便离开白薇的光环,他也能混出个人样,挣银子给她随便花。 姜姗气得吐血,偏不能说,只得将这口淤血咽下去,收拾箱笼跟着白离去镇上,暂时在客栈住下。 第二日,白离回石屏村去运货,看着门板上一把大锁,他的心沉了沉。 连忙摸出钥匙开门,钥匙片拧不动,他气得踹门。 林氏挑着担子,瞧见白离在踹门,“你没带钥匙?你娘和薇薇在工棚,去那儿找他们。” “谢谢婶。”白离道谢,连忙去工棚。 工棚建造在山脚下,场地十分宽敞,两间土墙造的工棚,里面光线并不昏暗,极为敞亮。 一台台器械分门别类摆放,玉匠师各自坐在位置上忙碌。 后院里造着库房,里面堆满石头,供应玉匠师选料创作。 白薇蹲在角落里切皮子。 白离不敢找白薇,不见江氏的人影,他转到白老爹的石雕工棚。 白老爹收了不少徒弟,大多是村里的青壮年,已经步上正轨。 “爹,娘呢?”白离拢着手,站在白老爹身边。 白老爹手上都是石灰,一身脏污,一个眼神都不睇给白离。 “你娘去地里忙活,你如果是为铺子点心来的,不用找你娘。为了那样一个不贤良的媳妇,你连家都不要了,将你娘的心伤透。既然这般有骨气,那就自个将铺子撑起来。” 白离惊愕,“我不会做啊!” “没有人生下来啥都会。”白老爹背对着白离,“你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 白离瞪了瞪眼,这是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要了? 他气哼哼地回到镇上,不信没有他娘,这个铺子开不下去! 打开铺子门,冷锅冷灶,白离挫败的坐在凳子上。 他还真的拿这些家伙什没办法! 操劳不动。 客人上门,问,“店家,你们铺子今天补卖吃食?” “不卖不卖!” 白离恶声恶气,真是个瞎眼的东西,没瞧见今儿货都没有,卖什么卖? 客人瞧着白离恶劣的态度,低声咒一句,“什么态度?别仗着生意好,鼻孔朝天,迟早倒闭!做这种营生的,又不止你这一家!” 白离脑子一转,闪过一道灵光! 他可以买别人的货来卖了! 说干就干! 白离赶着牛车,走遍小镇,挑选一些货,填充铺子开张做生意。 头一两天生意挺好,白离喜滋滋的,认为离了白家,他照样能风生水起,还不用受白薇的鸟气! 如此卖了四五日,生意渐渐不好,只有一些生面孔,老客人锐减。 生意之所以能好,那是手艺过硬。 外边只学其形,内里的口感还是偷师不来。 太过普通,价钱又卖得高,自然客人不乐意来买。 白离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心里焦急,可又拉不下脸去求江氏。 求江氏,只怕也是老生常谈,勒令他与姜姗和离。 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渐渐地门口罗雀。姜姗花银子大手大脚,花销大,渐渐入不敷出。 白离整宿睡不着觉,挖空心思想补救的法子。 姜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手里花钱更多。 这一日,白离如往常一般去铺子。临出门前,看着姜姗从床底拉出一口箱子,摸出一袋铜钱,想叫她少花销一点,又抹不开面儿,他曾经说过不会委屈她。 咬一咬牙,白离出门。 姜姗将白离欲言又止的神情尽收眼底,白离本来就没什么积蓄,不够她买一块玉饰。 这套宅子,还是她爹送的。 为了白薇,她爹下足本钱了。 姜姗收起钱袋子,等时间差不多,上酒楼买一份饭,给白离送去。 白离双手托着腮,盯着苍蝇在豆腐丸子上打转转。 摊子上摆着的货,只卖出一两份,本钱都不够。 “怎么回事?今儿货都没有卖出去吗?”姜姗站在铺子门前,震惊道:“阿离,娘不给你供货了吗?” 白离吓得往后一倒,连带着椅子打翻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又顾不上疼,他连忙站起来,张嘴要解释。 姜姗泪水掉下来,“难怪你这两天不上交银子,你怎么不和我说?出这么大的事儿,你还瞒着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的生意不好做,我不该花销大,会节省下来。好在我手里头有许多首饰和新衣裳,可以变卖了,足够咱们过一段宽裕的生活,还有剩余供你做其他的营生!” 白离感动不已,将姜姗抱进怀中,慌乱的给她擦眼泪,“是我没有用,没将方子学到手。娘之前是准备将手艺传给儿媳妇……”他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一定会熬过来的。” 姜姗摇头,蛊惑道:“娘不肯将手艺传给咱们,这间铺子是开不下去。不如你跟我回安南府城,去找我爹,跟着他做玉石生意。你看见了,白薇一件玉饰都卖几千两,这里头利润大。你跟着我爹干,不用本钱,咱们很快就能发家。” 白离想着白薇的确是用玉石发家,心里火热,“这样不太好吧?” 姜姗挽着他的手臂,“你是姜家女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 白离半推半就应下。 —— 白薇一直盯着白离的动向,他跟着姜家敢玉石生意,不禁冷笑一声。 他是在自取灭亡! “薇薇,姜家拉着白离下水,只怕等上面查起来,有白离在姜家,我们多少受到牵连。”沈遇查到白离在姜家接触的事情,就知道一开始就是个套,只为了让白离背锅。“姜老爷说他是读书人,让他管账。白离认为是姜老爷器重他,应下这件事。” 白薇知道白离蠢,却不知道他能蠢到这个地步! 姜姗就这么有魅力?叫他挖心肝,他是不是也毫不犹豫挖心掏肺? 她沉吟半晌,嘴角上扬,“别管他。” 沈遇揉了揉她的脑袋,心知她有了主意。“我继续让人盯着。” “好。”白薇应下来。 这时,谢玉琢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激动的浑身都在发颤,“薇妹!薇妹!发财了!咱们发大财了!”竟是顾不上男女大防,二话不说,他拽着白薇的手腕,往马车奔去,“咱们的玉矿,出了金疙瘩了!” 第一百二十章 的确是个‘金疙瘩’! 白薇很意外,竟挖出大量金刚石。 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之前那些贵妇人请她做一套金刚石首饰,她手里的金刚石用完,婉言相拒。 如今挖出金刚石,她可以走这一条路子! 谢玉琢喜得直搓手,“这金刚石打磨成首饰,是个稀缺货,旁人都不懂门道,只此咱们一家,稳了稳了!” 这算是这段时间最好的一个消息。 白薇眉眼舒展,望着延绵起伏的山脉,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先将金刚石给采出来,到时候我亲自带队,咱们进山找矿脉。” 这个矿脉是花两万两银子在赵老爷手中买的。 如今它的价值远远高过本金,白薇心里很畅快。 毕竟当初她来勘察,出的玉成色一般。 意外之喜! 谢玉琢蹲在地上,摆弄着灰扑扑的金刚石,脸上笑出几道褶子。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薇妹,你大哥如今是太子器重的人。太子又从小在西岳帝身边教养,若无意外,太子便是将来的君主。太子心情敦厚,实施仁政。你大哥在他身边立功,成了太子的心腹,到时候就是咱们的靠山,谁也不必再惧怕。宝源府城的玉矿交给你打点,太子要动姜家,咱们要不要趁机蚕食姜家的产业?” 白薇陷入沉吟。 “要干咱们干一票大的!姜家与温家的财富占据西岳国十之五六,咱们吞了姜家,又与温家合作。以你如今大好的前景,或许有一天,天下财富,十之七八,尽在咱们手中!”谢玉琢很有野心,他不单单只看中玉器,其他的产业,他脑子里已经勾画出蓝图。 “咚!” 白薇敲谢玉琢一个爆栗子。 “你可真敢想,天下财富十之七八在我手中,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谢玉琢揉着额头,细细一琢磨,的确如此。 说不定今后他们就是下一只肥鸟。 “这种敛财的事情,咱们悄无声息的做就成了。”白薇笑道:“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咱们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谢玉琢:“……” 白薇让人将金刚石装进木箱中,搬到牛车上,拉回石屏村工棚。 “薇妹,咱们许久不见,去镇上喝一盅,我有事情与你说。”谢玉琢邀请白薇去镇上。 白薇应下,随口问道:“刘露在你那儿学的如何了?我现在回来了,可以让她来村里工棚。” 谢玉琢挠了挠人中,“我正准备和你说她的事情。” 白薇狐疑望去。 谢玉琢咳嗽一声,清着嗓子道:“我……我不是当初救了她?她跟着我学玉雕,孤男寡女的,又有这么一出英雄救美,一来二去,她和我对上眼了,我想娶她做媳妇。露儿说你是她的师傅,让我和你说一声,你若是同意,再上她家提亲。” 方氏对白薇很信任,白薇点过头,方氏自然会同意。 白薇没有说话。 马车停在谢氏玉器铺子门前,白薇下马车,刘露站在门口,瞧见白薇眼睛立即亮了。 “师傅。”刘露小跑过来,站在白薇面前,“谢师傅说请你来吃中饭,我已经准备好。” “谢师傅?”白薇挑高眉梢,斜眼睨向谢玉琢。 谢玉琢摸了摸鼻子,看一眼刘露,低声道:“咱们先进去再说。” 刘露没有想到这个称呼,会让白薇调侃谢玉琢,她脸颊通红,浮上两抹红晕,瞄了谢玉琢两眼,羞涩的垂下头。 白薇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中有了底,刘露对谢玉琢有情。 两个人入座,刘露钻进厨房,去端煨在炉子上的汤。 “你若诚心娶她,不会辜负她,拿出自己的真心,方大娘自然会同意。”白薇指点一句,到底是她徒弟,不由得多说两句,“你如果做不到一心一意待她,最好别去招惹刘露。她是个较真认死理的姑娘,你想清楚了,就请媒人去见方大娘。若是叫我知道你娶她之后,在外边浑来,我会打断你的腿!” 白薇目光扫过谢玉琢的下三路,谢玉琢忽然就懂了,不由得夹紧双腿。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谢玉琢开口要娶刘露,他深思熟虑过。 刘露是白薇的徒弟,今后闹出事儿,他和白薇肯定得掰。 他如实说道:“提出娶她,需要下很大的决心。今后的事情我无法保证,现在我对她是一片真心。只能保证,若是今后辜负她,我愿意割让一半的家产给她,不会亏她。” 这算是给刘露的保障。 白薇蹙紧眉头,一眼看见端着汤盅站在门口的刘露,她紧紧咬着嘴唇,脸色微微发白。 谢玉琢心中一紧,手指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她知道也好。 刘露好一会儿,迈脚进来,将汤搁在桌子上。 “坐。”白薇指着身边的位置。 刘露的手往围裙上擦一把,坐在白薇身侧。 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这一辈子的勇气全用在这儿。 “我不能为今后没有发生的事情拒绝去相信谢玉琢,他能做出这一份保证,足以可见现在对我是真心的。我该对自己有信心,能够让他对我喜欢一辈子。就算不能,我不拿着他的银子,学会一项手艺,也能过得很好。就当做……是偿还他的救命之恩!” 她愿意去赌一把。 谢玉琢能说这种话,他心地不坏。 白薇轻笑,“你们都已经做好在一起的准备,直接去提亲。” 谢玉琢心里慌。 “薇妹,我……” “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我娶媳妇。方大娘不是洪水猛兽,她最在意这个孙女儿,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老人家一眼能看出来,不会为难你!”见谢玉琢还要说,白薇挟一块虾仁放在刘露碗里,“吃饭。” 谢玉琢闭嘴。 用完饭,白薇回石屏村。 她挑选几个信得过,手艺好的玉匠师,进行一次谈话。 给他们每人百分之五的红利,并且签下一份合约。 之后,将如何切割、打磨金刚石的诀窍告诉他们,由他们几个人掌管金刚石。 虽然今后瞒不住,但至少泄露出去的时候,她也是业界的泰斗,地位不可动摇! 如今,金刚石算是她的底牌! 众人看着白薇将一颗金刚石切割出来,褪去平凡不起眼的外表,展露出它内蕴的光华。 晶莹剔透,璀璨生辉,折射出的光芒,绚丽夺目。 不同于黄金的华贵,也有别于玉石的高雅内蕴。 他们看在眼中,并不是宝石,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随即醒过神来,忽然明白白薇为何给他们红利,是将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才不会将这种珍稀的宝石,给泄露出去! 想到合同上的手段,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一时间,对白薇只有敬畏之心! 再说他们也信任白薇的能力,跟着她干,手里握着百分之五的红利,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记住了吗?我刚刚只是展示一变,切割、打磨都是细致活,我会每天抽出时间教你们。”白薇放下手里的工具,将金刚石放在桌面上,供他们观赏,然后细致的讲解。 他们都是资深的玉匠师,对于宝石切割、打磨,都是有共同点,因此白薇一讲,他们很容易吸收。 白薇渐渐忙碌起来。 每日雕刻薄胎玉瓶,手臂酸痛,眼睛疲累后,便来工棚教他们如何切割金刚石,再如何设计镶嵌。 时间匆匆,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 太子的提案通过,京城里派来督查的官员,即将抵达安南府城。 姜家这段时间,在白薇那儿找突破口,又向温家示好,请他们念在过往的旧情上,引荐他们见上太子一面。温家并不留情面,无人见他们。姜家急得团团转,四处托人找门路。 太子的动向,但凡是耳目灵通的,心中都有数,如何会给他引荐,自绝前路? 如今马上要到地界上来,姜家再也沉不住气。 姜夫人从姜姗屋子里出去,姜姗让人去准备一桌子酒菜,派人请白离过来一起用饭。 白离这段日子在姜家过得风生水起,人人都敬重他,让他找到尊严,也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是一个有才干的人。离开白薇给铺的路子,事实证明他活得更如鱼得水! “姍儿,你有事找我?”白离看着精心打扮过的姜姗,俏丽动人,目光更温柔,“我今日按照岳丈的吩咐,去铺子查账,有许多的漏洞,我给找出来,又重新做了账本,将掌柜挪走的银子给追回来。岳丈很赏识我,认可我的能力,准备分拨我几间铺子,让我掌管。” 姜姗喜出望外,“真的?相公,你可真厉害,我哥哥们在爹面前只有挨骂的份儿。他们想要自己管铺子,可爹觉得他们能力不行,一直不肯松口,为此哥哥们对爹有怨言。你才来多久啊,就让爹给松口了,想必能力肯定不俗!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差!” 白离被捧的飘飘然。 姜姗话音一转,“相公,你已经离家几个月,爹娘只怕会担心。你如今是有大本事的人,咱们明天回一趟石屏村?你可以向他们证明自己的能力,得到他们的认可,知道你做的选择没有错,一定会感到欣慰,愿意接纳我。” 白离眉心一皱。 姜姗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你听我说,我们在姜家过得很好,可我作为白家的媳妇,想要得到爹娘的认可。相公,你若是心疼我,就答应我这一回。若是他们不肯接纳我,今后我再也不勉强你,我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白离见她神色认真,且执着,怜惜得将她揽入怀中,“我答应你。” 姜姗唇边绽出一抹笑。 —— 白薇历时三个多月,将薄胎双耳玉瓶给雕刻出来。 虽然整个人很疲惫,可完成一件大事,浑身都轻松舒坦了。 她小心翼翼将玉瓶装箱,落锁。 江氏在门外喊,“薇薇,谢玉琢来找你!” 白薇将钥匙收起来,拉开门,“他在哪里?” “在堂屋。” 白薇去往堂屋,谢玉琢在屋子里焦急的踱步。 “薇妹,府城的铺子出事了!说咱们卖出去的玉镯子有毒,买主告到知府跟前,你跟我去一趟!”谢玉琢脸色凝重,“一些细节,路上再告诉你!” 白薇面色一变,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 不敢耽误,当即与谢玉琢赶去府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氏是老实妇人,听说是照顾白离的仆从,给他倒一碗水解渴。 仆从坐在庭院榕树下等。 白离摸出一个钱袋子,放在江氏手里,“娘,这是我挣的银子,特地孝敬您的!” 江氏一点喜气都没有,忧心忡忡,“离儿,姜家不是好人。你娶姜姗,爹娘的话你不愿听,自个要多防范一点,别吃了闷亏。”她见白离脸上的笑敛去,叹声道:“咱们家都是老实本份的人,爹娘都没啥大出息,也不懂啥大道理。经历的事儿,看过的冷暖比你多。这人呐,就是兄弟、父子之间,都有间隙纷争,没有哪个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姜家那样的家底,咋会答应把闺女嫁给咱们这样的人家?” “你救了姜姗?她被退亲?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姜姗被休,是个寡妇,都有人上赶着娶她。商人重利益,姜家好几个儿子,凭啥就器重你?” 字字句句,戳着白离肺管子。 “这些话你不爱听,句句在理。”江氏将银子塞给白离,“爹娘有银子,你自个留着傍身。回去之后,你仔细观察姜家兄弟的能力,自个和他们比一比,再想一想,娘说的对不对!” 白离道:“白薇让您说的?” 江氏气得虚指白离,他听不进心里去,也就不管他。 “难得来,留下来吃中饭。”江氏挎着篮子,去地里摘菜。 白离迈出堂屋,瞧见仆从鬼鬼崇崇自东厢房小跑过来,皱紧眉头。 “你上哪儿去了?” 仆从吓一跳,“奴……奴才尿急,上茅房。” 白离见他神色慌张,走到他跟前,“老实交代,你去东厢房做什么?” 仆从捂着肚子,吱吱唔唔道:“奴才找不到茅厕,溜到东厢房后头墙角下撒了一泡尿。被您撞见了,怕被您责罚。” 白离将信将疑,“真的?” 仆从涨红脸,撩开布衣,灰色的裤子湿了一块。 白离厌恶的皱眉,转身进屋。 —— 江氏特地做白离爱吃的菜。 白离很想念江氏的手艺,多吃一碗饭。 他想和江氏说姜姗的好话,可想起之前的不愉快,也就闭嘴,倒在自己屋里头睡觉,等姜姗来接。 这一等,天色擦黑,吃晚饭时,姜姗方才赶来。 江氏皱眉,“她去镇上咋这个时候来?你让她等,吃完饭再走。” 白启复问,“去镇上?” “回安南府城。”白离心都飞出去了,担心姜姗没吃晚饭,“娘,你看在儿子的份上,让她进来吃顿饭。白薇也不在,我们不久留,立马吃完就走!” 江氏到底心软,放姜姗进来。 姜姗只说吃了,安静坐在一边等,叫白离吃慢点,不着急。 江氏吃软不吃硬,再不喜欢姜姗,白离也是她儿子。 “这么晚了,留下来睡一宿,明儿一早赶路。” 白离看向姜姗。 姜姗迟疑道:“阿离,夜路不安全,娘留下咱们住一晚,明日再走。” 两人留下来。 —— 夜凉如水。 白家宅子一片寂静。 西厢房传出窸窣动静,门被拉开,姜姗蹑手蹑脚走出来。 仆从在院子里等,“小姐,全都给药倒了。” 厨房在东厢房,他在江氏去地里,在水桶、水壶下药。 姜姗‘嗯’一声,让小厮去开门。 五六个护卫站在门口等,门一开,进门听姜姗吩咐。 “去白薇的屋子搜。”姜姗下令。 姜家穷途末路,将全部的赌注压在白薇身上。 目标在白薇给西岳帝雕刻的薄胎玉瓶,这几个月过去,即便不是成品,也该是半成品。 姜老爷想用薄胎玉瓶威胁白薇,向太子为姜家求情,若是白薇不妥协,便将这玉瓶给毁了! 这块玉料是西岳帝所赐,若是白薇到期限交不出玉器,够她吃一壶! 所以才会将白薇给调离石屏村,好利用白离进入白家,顺利将玉器给盗走。 护卫用刀将白薇门锁给砍了,搜出装着薄胎玉瓶的箱子,将锁片给撬开,露出光泽莹润的玉器。 “小姐,找到了!”护卫唤一声。 姜姗进来,她并不识货,外形大致相似,并叫人装进去换一把锁,锁好,抬走。 一行人匆匆离开。 姜姗迈出门,看一眼西厢房,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父脑袋昏昏沉沉,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想睁开眼睛,又睁不开。 费力睁开眼,站起身想出去一探究竟,眼前一黑,他甩一甩头,等劲头缓过来,拉开门,瞧见院门半开,心一沉,看见隔壁白薇的屋子锁被撬了,匆匆跑到门口,远远瞧见姜姗的背影融入夜色中! 他面色一变,朝院子里大喊一声,“老婆子,白离和姜姗盗了丫头的东西走了!” 白启复连喊几声,不敢耽搁,急忙追上去。 “站住!你们这些贼子给我站住!” 在村口追上姜姗等人,他看见护卫将箱子抬到马车上,疾步扑上去,将箱子压在身下。 姜姗吓一跳,没有想到白启复居然醒过来了! “把他抓起来!”姜姗压低声音,就怕惊动村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个护卫上前钳制白启复的手臂,捂着他的嘴往后拖。 白启复一身蛮力,他紧紧抱住箱子不撒手。 护卫心有顾虑,担心争执拉扯间,弄坏箱子里的玉器。 “小姐?”护卫询问姜姗。 姜姗咬牙切齿,指使一旁的两个护卫去抢箱子。 “他不肯松手,给我打!” 姜姗狠了心,这是在村口,就怕有人拉开门撞见。 就算打死了,也是白启复咎由自取! 护卫得令,动作粗暴。 白启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住身下这一口箱子! 白薇说过姜家的恶劣行径,他们之所以用美人计,为的是让白薇松口帮忙! 白孟帮太子干活,白薇能够说上话。而且姜家的利益是被白薇接手,姜家怎么会让他们兄妹好过?将姜姗嫁给白离,就没安好心! 今儿他看见白薇屋子锁片被撬开,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打薄胎玉器的主意。只有偷了玉器,才能更好的威胁白薇,甚至使坏! 白启复咬紧牙关,恨不得将箱子全都纳入怀中,不被他们抢走。扛到江氏醒来发现不对劲,找人过来,他就能护住这个玉器。若是实在护不住,他宁可毁了!也不让姜家得逞,拿这个玉器为难白薇! 几个护卫抢不过,到底顾虑易碎的玉器。心里急躁生出恼怒,掰开白启复的嘴,脱下袜子堵住他的嘴,木棍砸在他身上。 白启复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抱着箱子的双手,青筋突出来。脑袋剧痛,眼前发黑,没等清明,又是一闷棍敲打下来。湿热的液体滑落,流淌进眼底,白启复眼睛都睁不开,浑身疼的抽搐,后背的骨头都似乎被打断打裂。 姜姗冷冷看着木棍如雨点挥向白启复,血液流的满头满脸,眉心一皱,上了马车。 白启复紧紧咬着牙,脑袋像被一刀一刀给劈开,快要昏厥过去,撑不下去! 他用力咬住舌头,拼命保持一点清醒,双手死死抱住箱子。“啊”地一声,他直起腰背,举着箱子要抛掷在地上! “爹!爹!”白离冲过来,看见这一幕,瞳孔紧缩,“住手,你们快住手!” 白启复看见白离,身子晃一晃,倒在地上。 “爹—”白离扑过来,抱住白启复。 白启复指着箱子:“你……你还认……认我这个爹……就……就护住这个……箱子……” 白离看着白启复满脸的鲜血,手都在发颤,他认出马车,也认出这些护卫,全都是姜家的人。 他眼睛通红,朝着马车喊:“姗儿,为什么?” 姜姗掀开帘子,面无表情:“你选我,乖乖跟我回去,别多问。你如果和你爹一样,死护着这口箱子,咱们夫妻缘就断了。” 白离死死盯着姜姗,固执地想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 这是他爹,如果他没有赶来,姜姗是要活活打死他爹吗? “没有为什么,这口箱子是我们姜家救命稻草。”姜姗语气缓和下来,“阿离,你大哥在太子门下,撺掇太子对付姜家,将我姜家的家产抢走给白薇,是你的好哥哥好姐姐不肯放过姜家,逼的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你有你的家人要保护,我有我的亲人要守护!我虽然爱你,可我舍不下亲人。” 姜姗眼眶湿润,“阿离,我太心急了,做的不对。你跟我回去,帮助姜家度过难关,我会亲自上门向你爹请罪!我爹待你不薄,你不会为这件小事,和我置气对不对?” 白离还没有蠢透,从这几句话中,得出一个信息:“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接近我?” 早就算计白薇的东西,所以哄着他来白家! 其他的话,全都是哄骗他的! 如果她真的爱他,又怎么会对他爹下重手? “姗儿,你心里如果有我,就收手。我去求大哥,让他放过姜家,好不好?”白离心里很难受,可还是生出一点希望,希望姜姗对他也有感情! 到底让他失望了。 姜姗冷笑一声:“你的话有用,还会让白薇赶出来吗?白离,姜家对你不薄,比亲儿子没两样,你若是个感恩的就该带着箱子和我走!”她眼神一历,不近人情道:“你如果执意护着,那就别怪我不讲夫妻感情!” 白离呆呆地看着姜姗。 白启复手指用力抠着白离的手臂。 白离低头看着白启复浑浊的眼睛,那里面有乞求,他的心揪成一团。 “阿离……”白启复想说什么,护卫一闷棍下来,白启复眼睛闭上,昏死过去。 “爹——”白离大喊一声,脖子上青筋鼓出来,“姜姗,你真狠!” 姜姗紧紧捏着手指,手一挥,“别和他周旋,咱们走!” 村子里有人亮起灯,姜姗不愿闹大。 护卫抬着箱子,白离紧紧盯着马车,看着姜姗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将帘子甩下来。又看着昏倒在怀里的白启复,他的手仍是保持着抓住他手臂的姿势,他眼睛紧紧闭上,往日种种一一在脑海中闪过。他双手收紧,痛苦而纠结。 白启复的话在脑海中回响“你认我这个爹,就护住这个箱子”忽而睁开眼睛,朝护卫扑过去! 真的给姜家带走,只怕就是白家的灭顶之灾!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抓贼啊!有贼人抢我姐的玉器!” 白离双拳难敌四手,他扑过去抢箱子,朝村里喊。 乡邻靠着白薇挣钱,白薇的利益受到侵犯,乡邻不会坐视不管! “抓贼!快来人抓贼!” 白离大声嘶喊。 心中很清楚,姜姗接近他,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一个圈套。 他太蠢,始终对白薇心存芥蒂与偏见,才不肯信任她的话。 今时今日发生的事情,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搧打他的脸上! 姜姗气得脸色发青,这个白离,他是真的要和她恩断义绝! 才会毫无顾忌的喊人捉贼! “快走!他不识趣,不必手下留情!” 姜姗催促。 护卫粗暴地用棍杖揍白离。 白离痛得缩手。 另一个护卫灵活的将箱子抬走。 白离死死抱住,一棍接连一棍打在身上的疼痛,不及姜姗那句‘不必手下留情’。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窝子。 他是真的喜欢姜姗,可这一份喜欢,被姜姗弃如敝履。 只怕这段时间,与他逢场作戏,令她十分难受吧? 白离忍不住低低地发笑,眼泪却一滴一滴掉下来。 这就是报应吧! 似乎他生在白家,从未为白家分忧过,带来的只是灾难。 姜姗听到棍棒打在肉体的啪啪声,手指收拢紧握成拳头,隐约听见白离的笑声,转而变成哭声。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对上白离满脸的泪痕,眼皮子狠狠一跳,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白离是一个无用的男人,她向来看不上。她一直喜欢温琰那样的男人,虽然手段残忍,喜怒无常,可他十分出色。 如今终于能够摆脱白离,不必与他逢场作戏,她应该感到开心,落得一身轻松。 可她并不觉得高兴,甚至看着他被打,他悔恨的泪水,会有一些不忍和怒意。 不等她多想,看着有人举着火把远远走来。白离一副打死他,也不肯将箱子让出来。她低喝一声,“箱子带不走,毁了!” 护卫一听毁了,这还不简单? 几个人抬着白离,连带着箱子,抛掷在地上。 白离重重砸在地上,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箱子翻滚几下,掉在菜地里。 白离朝箱子爬过去。 护卫暗恨白离坏事,对他拳打脚踢。 另外两个打开锁片,将磕坏的玉器,掏出来摔在地上,彻底粉碎。 白离怔怔地看着玉器碎了,连脑袋都顾不上护住,被护卫一脚踢踹得撞在石头上。 姜姗见那件精美绝伦的玉器毁了,心里松一口气,又生出惋惜。 若是能带回去,只怕能解了姜家燃眉之急。 “走吧!”姜姗让车夫赶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忽而,骤然停下来。 姜姗想问怎么回事,听到马蹄声传来,她撩开帘子,就看见男人骑马疾驰而来,一双黑目在夜色下泛着寒光,令人胆寒。 沈遇腾空一跃而起,一脚踹向拉着马车的马头,马匹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啊!” 姜姗惊叫,连带着车厢一起翻滚在地上,碎裂在地的玉片割伤她的脸。 沈遇看着白启复和白离躺在血泊中,浑身散发出凛冽寒气。 如果不是他接收到白薇的信,突然赶回来,只怕让人给逃了! “爹,你怎么样了?”沈遇单膝跪在地上,托扶着白启复。 白启复气若游丝,“玉……玉器……毁……了……” 沈遇脸色瞬间冷沉。 这时,乡邻赶过来,看见满地狼藉,白启复和白离都受伤,“咋回事?” “劳烦各位乡邻将我爹和白离送回白家,请郎中给诊治,我将贼子给捆绑起来!” 沈遇的话一出,乡邻自告奋勇,帮着将白启复和白离抬着送去白家。 一些青年帮着捉贼。 护卫被沈遇的气势给震慑住,看着他去忙活伤患,赶忙将姜姗给搀扶起来。 乡邻瞧见沈遇走向姜姗,姜姗等人脸色苍白,十分惧怕沈遇,渐渐咂摸出味儿,这贼不会就是白离媳妇儿? 沈遇看一眼地上的碎片,冷笑一声,“姜家做假账,与水盗勾结,太子还不知该如何处置姜家。你今日将玉器砸了,倒顺了太子的心意。毁坏贡品,就拿姜家数十条人命来抵!” 姜姗哪里会不知道损坏玉器的罪名? 只不过是深更半夜,无人看见,白薇拿姜家没办法。 如今被抓个正着,还如何抵赖? 姜姗慌了,惊恐的看向白离,“阿离,阿离!你快给我作证,这玉器不是我砸坏的!” 白离浑身都很痛,脑袋昏昏沉沉,可思维却出奇的清晰。 他听到姜姗的叫喊,心脏紧缩,紧紧闭着眼睛。 “快一点,我头晕想吐。” 白离怕自己心软,又会干出混账事,索性眼不见为净。 若是之前对姜姗还有一点念想,她将玉器给砸了,那一拳拳到肉的重击,将他对她的奢想给一点一点打消。 白薇说得对,他是什么样的人? 姜家又是什么样的家境? 即便姜姗是寡妇,也不愁嫁不出去,又怎么会看上他? 姜姗看着乡邻将白离快速抬走,懵了一下。 手臂一痛,沈遇将她的手拧麻花一般,反剪到身后。 乡邻递上麻绳,帮忙捆绑住姜姗。 护卫想反抗,都不是沈遇的对手,纷纷被拿下,拖到白家,扔在柴房里。 江氏仍旧还在昏睡中。 赤脚郎中为白启复和白离包扎伤口,白启复伤势最重,他对沈遇道:“你最好将人送到县城,我医术不精,治不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布局,炸毁! 沈遇带上赤脚郎中,将白启复送去县城。 白离伤得不轻,他听郎中说白启复头部伤得很严重,他束手无策,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沈遇答应白离同行,顺便给白离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其他并发症。 白薇将一家人托付给他,他并未保护好。 沈遇周身气息冷沉,时刻关注白启复的情况。 这一切的始末,因白离而起,白离心中内疚、自责,一路上很安静。 一行人来到一家医馆,沈遇与郎中相熟,将门给敲开。 郎中给白启复检查伤势,诊脉之后,神色凝重,“伤势太重,幸好急救得当,还能救。再耽误半天功夫,我就没办法了。” 沈遇沉声,作揖道:“有劳你了。” “医者仁心,这是我的本职,不必客气。”郎中嘱咐药童取药过来,清理伤口,包扎。 白启复头部伤得最严重,敲了几闷棍,皮下有淤血。 又写一张药方,交给药童去煎药。 白离神智清醒,上药包扎,叮嘱他注意事项,不再管他。 沈遇听闻有救,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写一封信,派人给白薇送去。 又给南安王去一封信。 忙完之后,他回到白启复床边,白离守在一边打盹。 “你躺床上去。”白离做错的事情,等白薇之后再做打算。 白离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任性,差点害死家人,这一个教训,足够让他铭记一生。 不得不承认,他最开始嫉妒白薇,得到所有人关注。他故意和白薇作对,何尝不是为博得亲人的关注? 他一直看不上白薇,可白薇后来大放光彩,让他更黯然失色,一无是处。 一边享受白薇带来的好处,又一边暗暗比较,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就是这种阴暗不平的心理,在他遇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心中本就自卑,因缘巧合下,才能如愿娶回家。又遭遇白薇的阻拦,他的逆反心理被触动,凭着自己‘一腔孤勇’,毅然决然,离开白家。 姜姗对他的温柔顺从,姜家对他的吹捧,让他虚荣心膨胀,更加忘形! 他想证明是白薇错了,爹娘错了,可事实却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从始至终,他就是一个愚蠢而又平庸的人。 偏偏又不甘于命运,想要去斗争。 教训惨痛! 白离心里悔恨,眼睛通红,哽咽地说道:“我没有想害死爹,也没有想害白薇。我……我就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离开家人的庇护,我依然能够过得很体面。可我错了,我这种榆木脑子,这么蠢笨的人,就该认清事实。” 他心里害怕,爹拼死要护着的玉器,他没能护住,“姜姗将玉器打碎,白薇无法给皇上交差,会不会降罪咱们家?” 沈遇面无表情,看着白离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他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知道悔改。 “圣意难测,最后会不会牵连白家,现在还未知。”沈遇已经逮住姜姗,白薇能够摘出来。 他并未说实话,想要给白离一个难忘的教训。 今后做事,记起今日种种,方能够三思。 白离吓坏了,脸色惨白。 沈遇不再理会他,离开屋子。 —— 白薇乘坐马车赶到县城,已经是当日下午。 沈遇在官道等她,拦下马车,让车夫去医馆。 白薇见到沈遇很诧异,脸色冷下来,猜测家中出事。 一听去医馆,心一沉,“谁受伤了?” “你爹。”沈遇言简意赅,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白薇,“玉器被姜姗毁坏,她被我捆绑在柴房,有人看守。你想如何处置她?” 白薇面如覆霜,真叫她猜中了,果然是姜家调虎离山之计。 “伤了我爹,这笔账不是这般好算!”白薇冷笑一声,“你叫人打断姜姗的四肢,将她掉在姜家门口。这件事不必刻意瞒下,我会向西岳帝请罪,并且另外挑选一块上好玉料,重新给他雕刻薄胎双耳玉瓶!” 就这般放姜姗回去,让太子发话处置,她心底这口恶气出不来! 她眼底闪过冷意,仅凭这只坏了的玉瓶,只怕没办法让姜家跟着获罪掉脑袋! 既然姜家要玩,那她就陪着玩一场大的! “好。”沈遇应道。 白薇没好气瞪他,“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的话?” 沈遇嘴角轻轻一扬,“妇唱夫随。” 白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这句话,拢上一层阴霾的心底,骤然多了一丝明亮。 两人抵达医馆,守在白启复床边的白离,已经不知去向。 白薇冷笑,哪会不知白离在躲着她? 她靠近白启复,看着白老爹脑袋上缠着厚重的绷带,脸上布满青紫淤痕,闭眼躺在床上。 “头部伤重,手臂骨头有轻微裂开,暂时没有醒过来,郎中交代是他脑中淤血没有化开。等积血化开后,就会醒过来。”沈遇低声道。 白薇蹲在床边,握着白启复宽厚粗糙的手掌,鼻子微微泛酸。 “爹,您平时瞧着精明,咋就关键时刻犯傻呢?这玉器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带走,保护好自己才要紧。您若是有个好歹……”叫她如何原谅自己? 在她心目中,活着最重要! “只要咱们活着,没有想不到的办法,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白薇看着白启复眼角沁出的泪水,她别开脸,微微仰着头,想将溢出来的水雾憋回去,可她越是想忍,这眼泪越是汹涌地流出来。她将脸埋在白启复的手掌心,带着浓厚的鼻音,“没有什么比您和娘的命重要,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用自己的命相博!” 白薇心里很愧疚,只觉得她对白父白母不够好。 而白父白母,为了护着她的玉器,都能舍出命去。 能有这样为她的爹娘,白薇觉得很知足。 沈遇在一旁默默陪伴白薇,心中十分触动。 为儿女不顾一切的白老爹,令他忆起了母亲,他们的爱太过无私。 白薇安静地守了一个时辰,郎中说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她便立即乘坐马车,赶回石屏村。 白离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瞧见白薇,他想躲,可见白薇已经发现他,点穴般定在原地,低垂着头,等着挨训。 白薇却不过是淡淡一瞥,大步离开。 白离愣住了,双手下意识握紧成拳头。 他以为自己惧怕白薇的打骂,可真正到这一刻,看见白薇陌生的眼神,将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看一眼都嫌多余,才发现这才令他难以接受! 白离心里发慌,朝白薇追过去,第一次,希望白薇干脆利落的痛揍他一顿。 也好过,无视他,将他当做‘陌生人’! “白薇……姐……姐……” 白离喊叫。 白薇脚步一顿。 “姐,我差点害死爹,没有护住你的玉器,你怎么不打我,不骂我?” 白离心中很痛苦,希望白薇打骂他一顿,似乎这样,他才会稍稍好受一些。 白薇目光冷厉,“白离,你该庆幸爹没事,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白离看着白薇毫无感情的眼睛,波澜不兴,连往日的讥诮讽刺,统统都没有了。 他深刻的体会到几个字——追悔莫及。 —— 白薇回白家,江氏魂不守舍,坐在院子里抹泪,眼睛肿成一对核桃。 “娘,爹没事儿,明天我带您去看他。”白薇坐在江氏身旁,自责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招惹姜家,不会给家人招祸。 江氏摇摇头,“你说啥对不起,是爹娘对不住你,没有好好把守住家门,让贼人进屋抢走你的玉器。” 白薇压根没有想过要责怪白父白母,儿女是爹娘的心头肉,白离再混账,这骨肉亲情,哪是那般轻易割舍的? “娘,有心人针对我们,防不胜防。就算您没有放白离进屋,他们也会从其他地方下手。”白薇掏出帕子,擦干净江氏的泪水,“下次再遇见类似的事情,首要保住您和爹的安全,那些身外之物,不用去管。” 江氏再三确认白启复,白薇信誓旦旦说没事,这才稍稍放下心。 她去厨房去做饭。 白薇则去柴房会会姜姗。 姜姗被关在柴房一天,嘴巴被堵上,一口水都没有沾,早已又饥又渴。 门一开,她抬眼望去,看见白薇,瞳孔一缩。 白薇看着她一脸惊恐的模样,嘴角微勾,“怕了?”她往前走一步,姜姗惊慌地往后退,白薇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动你半根毫毛。” 姜姗不相信! 白启复伤得那般严重,不知是死是活,白薇能饶了她? 果然,白薇扫向一旁的护卫,“你们谁打断她的四肢,我就放了谁。” 护卫惊住了,完全没有想到白薇会这般操作! 他们本就是姜家自镖局请的护卫,谈不上多忠心,原以为死路一条,如今有一条生路,纷纷愿意替白薇出头。 沈遇挑一个人松绑。 只有一个人有机会,那名护卫心口砰砰跳,他问白薇要几捆绳子,将姜姗双手双脚展开吊起来。 手里捏着一根木棍,发狠的朝姜姗手臂劈下去。 ‘咔擦’一声,姜姗嘶声嚎叫,嘴被堵住,声音全都闷在咽喉中。 她痛得脸色惨白,满头冷汗。 白薇皱眉。 护卫收紧手指,以为白薇不满意,便不是这般干脆的一闷棍,变着法儿折磨姜姗。 姜姗痛得昏过去,腿被打折,又痛得醒过来。 她朝白薇呜呜叫喊,宁可白薇给她一刀子,给点痛快。 白薇冷嘲道:“你以为弄坏玉器,就能让皇上对我不满,姜家就能躲过一劫吗?天真!我重新制一件玉器,在皇上给的期限之前补替上去,哪里有罪?反而是你这一砸,将你们姜家的前程给砸断了!” 姜姗情绪激动,嘴里唔唔地发出声音,像是在咒骂白薇。 白薇见她越愤懑,越高兴,“你爹太愚蠢,用美色勾引白离,不过是花银子叫白离嫖你,他还能吃亏?你们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不杀你,你伤我爹,我就断你双手双腿,你得好好活着,看着姜家怎么走上死路,看着我白家拿着你姜家的玉矿步步高升。” 姜姗死死瞪着白薇,恨不得将她得意的脸给挠烂。 可她再气恨,不可否认,白薇说的是事实! “阿遇,你让人将姜姗送回姜家!” 白薇将几个护卫,交给沈遇处置。 —— 姜府。 姜老爷一直等姜姗传递消息。 一天一夜,都毫无动静。 太子的人眼见就要到安南府城,他坐不住了,当即派人去打听姜姗的进展。 直到日暮,来人带来一个消息,“小姐被抓住,白薇的玉器被毁。” 姜老爷眉头紧锁,这是一个坏消息! 玉器被毁,姜姗被抓住,事情宣扬出去,罪名扣在姜家头上。 “办事不利的东西!”姜老爷一拳砸在桌子上。 姜姗带去五六个护卫,连两个老东西都应付不了! 反而将姜家给搭进去! “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姜夫人忧心忡忡,只觉得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又往下坠了几寸。 他们不怕太子的人查账,怕的是挖出姜家与水盗勾结! 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姜老爷哪里有办法? 威远侯只叫他将白薇雕刻给皇上的薄胎玉器给弄到手,他自会帮助姜家渡过难关! 如今玉器毁了,只怕威远侯也会收手,不肯再管! 他眼底闪过厉色,想和白薇来个鱼死网破! 姜家就算没有好下场,他也绝不会让白薇好过! “老爷,不好了!出事了!”管家匆匆进来,神色慌张道:“大小姐被吊在府门前,好在发现及时,还有一口气!” 姜老爷脸色铁青! “姗儿怎么了?”姜夫人大惊失色! 她匆匆朝门口赶去。 那头门仆将姜姗抬进来。 “府医!快去请府医!”姜夫人瞧见姜姗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嘶声喊道:“姍儿!姍儿!你快醒醒!” 门仆将姜姗放在阔榻上,姜夫人拍着姜姗的脸,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 府医很快赶来,检查一番后,神情凝重,“大小姐四肢被打断,她被迷药给捂晕,等下会醒。” 姜夫人眼前一黑,刺激得险些昏过去。 她不敢相信道:“你方才说什么?” “大小姐今后不能自理。”府医重复一遍。 姜夫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似乎承受不住打击! 婢女搀扶住她,姜夫人切齿道:“白薇!好你个白薇!” 这般心狠手毒,毁了她儿一辈子! 姜老爷将姜姗送出去,就已经当做弃子,只觉得白薇这举动,是在打他的脸! “姍儿!你醒了!”姜夫人双手发颤,想拉住姜姗的手,又想到她的手断了,泪水籁籁而下,“你受委屈了!” 姜姗见到娘亲,泪水夺眶而出,她想扑进姜夫人怀中,诉说她的委屈。可她一动,便是钻心的疼。顿时五雷轰顶,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她如今成了一个废人! “娘!白薇!是白薇打断我的手脚,你要帮我报仇!”姜姗情绪激动,恨不得白薇去死! 姜夫人咬紧牙根,眼底充满怨恨,对姜老爷道:“老爷,你可得给姍儿讨一个公道!” 姜老爷沉默不语。 姜姗心一凉,将白薇的话转述给姜老爷,“爹,白薇太嚣张,她说不弄死我,就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再看着她坐拥咱们姜家的财富和矿脉!” 姜老爷怒极反笑,一个丫头片子,这般嚣狂! 事情到这一步,他知道姜家走上绝路! 可他绝不会便宜白薇! 姜老爷疾步离开,招来心腹密谈。 既然守不住,那就毁了! —— 白薇将江氏接到县城,照顾白启复。 但凡白薇在场,白离老老实实在角落里缩着,眼巴巴地看着。 江氏心中怨怪白离,可到底不是个硬心肠的人,瞧见他鼻青脸肿,头上包着绷带,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狠不下心肠。 虽然心软,但也没有理会白离。 这一日,白薇找郎中询问白启复的恢复情况。 郎中说:“慢慢在好转,用不了多久,能醒过来。” 没有一句准话,可好在有希望。 白薇从药房出来,沈遇带来一个消息,“郭大人已经抵达安南府城,与安南府城知府,前往姜家。” “已经到了吗?”白薇眼底闪过冰冷寒意,勾着沈遇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耳语几句。 沈遇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看着她圈在肩膀上的手,两个人挨得很近,她身上的清雅的体香混合着浅淡的药香,让他微微失神。听到她的话,面色一肃,“你放心,我会办妥。” “我相信你。”白薇就等着这一日! 沈遇忧心事情生变,匆忙去军营,他点一支军队,赶赴玉莲山。 一行人,方才到山脚下。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挖掘的玉矿,被火药给炸毁。 第一百二十六章 炸响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沈遇面容肃厉,如鹰隼的眼眸锐利望向半山腰,隐约看见有人从山上下来。 手一挥,让人隐藏。 轰炸玉矿的人下来,沈遇的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个副将,从这些人的形貌隐约辨出身份,他高兴的忘形,一巴掌拍在沈遇肩膀上,“好家伙,今儿咱们逮着大肥羊了!” 这些人是水盗,平时在河里,他们哪能一窝给端了? 这一回算是打个措手不及! “你咋知道他们今儿来炸玉矿?”副将数一下人,起码有十几个,抓得最多的一次! 沈遇眼底带笑,这是白薇设的局,刻意在姜姗跟前说那一番话,再将姜姗送回去,以姜老爷的品行,已经穷途末路,他好不了,也不愿将这玉矿拱手让人! 普通的护卫,没法将玉矿炸毁。 姜老爷必定会联系水盗,他们手中有黑火药。 他望着水盗拉下来的玉料,沉声道:“姜老爷与水盗勾结,太子派人来查,这一桩官司够让他人头落地。他不会老实等着被捕,我带着弟兄们来守着玉矿,凑巧了。” “哈哈哈哈,咱们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副将话音一落,被人撞一下胳膊肘。 他轻哼一声,“话糙理不糙嘛!”转而,又对沈遇道:“你空降到咱们东江水师,直接作为将军掌兵,谁也不服气。这一回,可得叫他们闭嘴了!” 沈遇的履历早已在军中传开,可他对水军一窍不通,之前有再出色的战绩,放在东江水师不管用! 他们之前吃过大亏,同样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成为东江水师的事务大臣,是水师最大的官,偏偏毫无经验,全凭陆战经验与激情行事,完全不肯听从别人的意见,他的固执险些让东江水师与水盗在东江一战,全军覆没。 虽然全身而退,可损失惨重,粮草与官银丢失。 他的计划虽然轰轰烈烈,雷厉风行,可漏洞百出。 所以再来一个毫无水战经验的沈遇,遭到众人排斥。 还是后来几次水上演习,作战计划全是沈遇制定,展现出他的能力,方才得到小部分人的认可。 沈遇早已预料会遇见的情况,他并未放在心上,只会让自己的能力令他们臣服。 这一次,并不是他的功劳,白薇才是最大的功臣。 水盗十分狡猾,狡兔三窟,指的是他们。 行踪难定。 “回去审讯。”沈遇敛目,他虽是掌兵将军,可头上压着一个事务大臣,与他意见并不一致,多次提议被驳回。这次虽然捉拿水盗,却不是水盗头领。 副将神色凛然,懂了沈遇的心思。 一行人回军营。 张大人从外巡查回来,看见沈遇一行人,绑了十几个水盗,双手拢在身后,“这一次干的不错。” 副将道:“这次水盗炸毁玉矿,幸好沈将军早有预料,带着咱们将人全都拿下,没有伤亡!” 张大人看向沈遇,笑道:“这就对了嘛,多干一些实事,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少折腾,浪费军资,又费人力,真的有什么事情,战士们都精疲力尽,哪里会是水盗的对手?到时候出事,上面责问的是我。所以啊,沈将军要多多体谅,我也是有不得已。” 杨副将听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肚子邪火往上冒,他往前走一步,想说什么。 沈遇将他拦下,面色冷峻道:“张大人说的对,我欠考虑。” 张大人对沈遇的态度感到满意。 沈遇不紧不慢地说,“战士们缺少实战经验,若是不敌水盗,造成重大过失,上面追究问责,也是张大人担待,我确实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你——”张大人勃然大怒,冷笑一声,“上面来了命令,半个月内,剿灭水盗!你是东江水师的将军,能力不凡,这个任务交给你。若是未能如期完成,军规处置!” 丢下这句话,张大人拂袖而去。 杨副将愤怒道:“欺人太甚!” 之前的钦差被革职,张大人是朝廷新派来的钦差,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便只守不攻。 沈遇的到来,政见上与他分歧,因而十分针对沈遇。 “这叫什么事儿?”杨副将一拳砸在木桩子上,“咱们东江水师乱成一锅粥,想要壮大,简直是天人说梦!” 各自执政,能好吗? 若是拧成一股麻绳,水师还是如今的水师吗? 早就雄踞水上一霸! 沈遇面色冷沉,如今水师处境并不好,总督掌管军事,而他掌兵,船只却是由船政大臣直管,又加上一个钦差,简直乱上加乱。几个人就算不互相排挤,也很难做事,需要各个部门审批。 他苦笑一声,怕是南安王早就知晓这种情况,才会特地派他来。 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硌牙! “撬开他们的嘴!”沈遇扫一眼水盗,转头去找总督。 —— 沈遇派人通知白薇,玉矿被炸毁,捉拿到水盗,他今夜不回来。 一切都在白薇预料中,玉矿被毁,她并不心疼,只要知道那个位置有玉料,再让人重新定个点挖。 如今姜家勾结水盗炸毁玉矿的证据,直接掌控在沈遇手里,由不得姜老爷去狡辩! 她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总算吐出来。 “你爹好转了吗?”江氏从屋里出来,瞧见白薇心情很好,“这都好些天了,每天只能吃汤,瞧着都瘦了一圈。” 白启复是江氏的支柱,如果他倒下,对江氏而言,便是天塌了。 这些天,她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下来。 白薇眼见着江氏养的肉又全没了,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头发白了大半,她心中并不好受。 脑袋上的伤,谁也说不准。 不比在现代,可以照个ct,什么情况一目了然。 “娘,您别太担心,郎中说话都是有保留,他说能治好,一定能治好,爹的情况肯定比他说的还要乐观。您也看见了,爹能听见咱们说话,气色好了许多,用不了几天就会醒!”白薇坚信这一点。 她笃定的话,让江氏吃了定心丸。 白薇搀扶江氏进屋,白离站在角落里,偷偷瞄江氏和白薇。 他做错事情,是需要付出代价! 白离却没有想到,代价会这般沉重! 当初为姜姗,他义无反顾的抛弃亲人。 可如今,亲人舍弃他,方才知晓其中的滋味。 越是感同身受,他便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便越没有勇气,求得爹娘的原谅! 江氏是普通的妇人,她渴求着家和万事兴! 眼见一家人越过越好,突逢大难,儿子又忠奸不分。如今已经悔悟,做出的改变她都看在眼底。 可碍于白薇,她陷在中间,不知该怎么处理。 趁着白薇今日心情好,江氏便提及白离。 “薇薇,白离已经知错,并且在悔改,你打算咋处置他?”江氏不敢奢求白薇原谅,对待白离,白薇尽心尽力,可白离却一次次作践白薇对他的真心。“我知道他有前科,你不信任他,很正常。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想……给他一个去处。” 白离听见江氏在说他,竖着耳朵,听她们的谈话。 白薇看着背对他们,可却时刻关注她们动静的白离,神色冷淡道:“您要留他,他有脸留下来,我还能赶他走?” 江氏一愣,这是准白离留下? 白离呆呆看着白薇,她不将他扫地出门吗? “您是我娘,我不忍心让您为难。他今后住在白家,就住吧。”白薇对白离真的看淡了,彻底将他当做一个路人,他是死是活,都不会再管。 白离不是小孩子,他但凡顾惜着亲人,顾忌着她,就不会在得知姜姗买凶杀她,依然选择抛弃亲属,跟着姜姗离开,最后造成如今的局面! 江氏心中一喜,以为白薇原谅白离,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可看见白薇冷淡的表情,意识到不对劲,“薇薇,你会住在家里吗?” “我打算在镇上买一栋宅子。”有白离出入的地方,白薇并不放心。 所以,她打算搬出去。在镇上买一栋宅子,这样有贵重的东西,可以直接放在镇上,白离无法涉及的地方。 江氏怔住了,“你要搬走?” “娘,我是出嫁女,早晚是要搬出白家。在镇上住,我很便利,阿遇回家也方便很多。”白薇为宽江氏的心,浅笑道:“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宅子都找好了,打算和您说的时候,正好出事了。” “真的是这样?”江氏将信将疑。 “是啊,我就是不方便的时候住在镇上,平常也会回家住。” 江氏这才放心。 白离像霜打的茄子,耸拉着脑袋,江氏相信白薇的说词,他半个字不信。 白薇不愿意原谅他,所以有他在的地方,白薇不会留下来。 白家的宅子,是白薇和沈遇出银子造的,他哪有脸留下来,让白薇搬出去? “你不用搬出去,我……我没打算留在家里。”白离鼓起勇气,站在白薇面前,扑通跪在地上,“姐,你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我做了许多令你心寒的事情,可你念在血脉亲情,一次次原谅我,一次次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是我不知道珍惜,差点害死爹,害死我们一家人!我已经知错,没有颜面求你们的原谅。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他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你是我的长姐,真正算起来,你不过比我大两岁,咱们一家的担子全都压在你身上。娘说得对,兄弟多的家里,女孩子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疼宠,哪里会像你一样,在外抛头露面,遭受太多我们想象不到的挫折和困苦。” “我离开咱们家,方才知道生活不容易,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我已经不小,又身为男子,除了给家里惹祸,一无是处。做错事情,就要承担后果,我愿意去承担!” “这段时间,我已经想好了,等爹醒过来,我就去镇上,去码头给人记账,从头开始,踏踏实实的做事做人!”白离说完这段话,不等白薇和江氏说话,他站起来往外走,抬手拿着袖子在眼睛上一擦。 他表明自己的决心,空口无凭,说再多不过是空话。 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是真的知错悔改! 江氏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衣料里。 “白离打小胆子小,很怕事。可犯糊涂的时候,胆子又比谁都大,天都能给捅破,到底是没有经历太大的打击和挫折,就算犯了错,都有家人给顶着。如今他被姜姗给骗苦了,差点害死他爹,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已经够惨重,只怕他今后再也不敢犯浑!” 白薇怎么会不知道白离这个跟头栽狠了,如果再不知悔改,与一滩烂泥有何区别? “这样也好,他老大不小了,该在外闯一闯。真的知错,自己经了事情,才会务实,知道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 江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对白离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 姜老爷听到玉矿被炸毁的消息,松一口气。 这一口气,松了一半,郭大人已经来姜家,并且管家还带来一个坏消息。 “老爷,沈遇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他带着水军将炸毁玉矿的人全都被抓回去了!他们手里握着这个把柄,坐实了咱们与水盗勾结的证据!”管家急得满头冷汗,脸色煞白。 姜老爷跌坐在椅子里,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并不蠢笨,从最后的结果,得到答案。 只怕姜姗就是白薇做的局,用来激怒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愤怒之下,他失去理智,着了白薇的道! “老爷,咱们该怎么办?”如果没有抓到水盗,或许他们还能因为郭大人手里没有姜家与水盗勾结的证据,从而不肯认罪。 姜老爷道:“走一步看一步!” 忽而,他一改之前的萎靡,想起什么,重新振作起来。 “之前白离给我的账,如今也能派上用场了!”姜老爷冷笑一声,他的好处,可不是白白给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郭大人与知府一同来姜家。 随行有一队先生,特地来查姜家的账目。 姜老爷神色坦然,笑容满面,将人迎进大厅,“二位大人请坐。” 郭大人落座。 知府递给姜老爷一个眼色,让他好自为之。 姜老爷面色不变,反而主动提及,“账本全都在库房,大人可以在这儿小住,等账目查完,再回去。” 郭大人并未理会姜老爷,而是让随行的先生去库房查账。 姜老爷并不气恼,着人带路。 曹知府多少知道姜家不干净,这件事闹出来,他多少受到波及,只能帮忙遮掩。 “郭大人,近五年的账目,起码得几天时间,不如在姜府安置下来,免得来回奔波?”曹知府希望姜老爷能够拢络住郭大人,一些小问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啊,住处已经备好。”姜老爷道。 郭大人笑道:“不必了,本官不止查你这一家,这一次来做足准备,带了三十个先生查账。不出两日,这些账本大致能查清。” 姜老爷笑容一僵,不再相劝。 郭大人喝一杯茶,亲自加入队伍,一同查账。 账目查两日一夜,在第二日晚上的时候,终于将账目给查清。 他们来时,在东宫看过姜家往年随银子送去京城的账目,数目相差有百万两。 郭大人合上最后的总账本,神色沉肃,对数十位账房先生道:“各位辛苦了,你们回驿站好好休息两日。” 诸位先生起身告辞。 郭大人将查好的账目全都用封条贴好,让士兵抬去驿站。 姜家这两日人心惶惶,姜夫人吃不好,睡不好。 如今瞧见账目查清,一口气,不敢松懈。 “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份的玉商,每年都按照规定给朝廷送银子,从不敢做假账,中饱私囊!您可得明察啊!”姜夫人瞧见郭大人出来,连忙告苦,“这是一件肥差,姜家靠玉商兴家,不少人眼红,想要害姜家。我们看着风光,实则太多苦楚。” 郭大人冷笑一声,“你们库房的账目与送入京中的账目有百万两差距,这笔银子用在何处,你们好好到太子跟前去陈述!” 姜夫人面色骤变,“百……百万两?”她震惊地看向姜老爷,“老爷,这……这笔银子,是在咱们手里吗?” 姜老爷也很惊愕,矢口否认,“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昧下这笔银子!这中间必定又误会!” “这这都是出自你们府邸的账目,能有误会?”郭大人铁面无私,叫人将姜老爷给绑了,“玉矿炸毁,东江水师的人,抓拿毁灭玉矿的贼子,审讯下,他们交代是水盗的身份,并且与你们多次勾结,盗取朝廷官银几十万两,粮草三千石,证据确凿!你要狡辩,若是不认罪,便到公道去伸冤!” 姜老爷不肯相信,“我若是昧下这笔巨大的银子,何至于府中这般朴素?早已在太子要查账时,我用这笔银子,足以消灾!”姜老爷不肯相信,“大人,一定有误会!这些账目,全都是我的女婿做的账!” 他拦下士兵抬的一口箱子,撕开封条,随手拿出里面的账目,“之前梅雨季节,库房漏水,装着账本的箱子全都被雨水给浸透,账本长霉,墨迹晕开,我的女婿十分勤劳肯干,又有真才实学,我将抄写账目的事情交给他!谁知道账目抄完没几日,女婿与我女儿回宝源府城去见他的父母,他与我女儿争闹,打断我女儿的四肢。今日这账目被查出有巨大纰漏,我怀疑这是他故意陷害报复!” 郭大人蹙眉,“他为何要报复你?你是他的岳家,若是他做假账,势必要牵连其中,这叫自掘坟墓。” 姜老爷叹息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的女婿是宝源府城清水镇石屏村白启复的幺儿,他的姐姐正是白薇。她参加比赛,在玉器界崭露头角,我模仿她几件玉器,两人因此结下恩怨。” “小女被白离所救,白离对小女有爱慕之情,他向我求娶。我本来因为这桩过节,并不答应这门亲事。可小女为报答恩情,不顾我的反对,执意嫁给他。白离父母也不同意这桩亲事,同样放不下这件旧怨。白离为了小女,与白家断绝往来。我到底疼惜自己的女儿,不忍她在外受苦,将他们夫妻俩接回姜家。白离为人圆融,很快得到我的信任,相信他对小女一往情深,便有心栽培他!” 姜老爷十分愤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白离早就和白薇做局,故意让白离救小女,成为姜家女婿,再与白家恩断义绝,获得我的信任,栽赃陷害我!” “郭大人啊,请您明察,切不可叫小人得逞啊!”姜老爷说到最后,激动地热泪纵横。 “你所言,本官会亲自去求证!”郭大人并不信姜老爷一片之词。 太子倚重白孟,姜家被撸了,便会给白薇接手。 他不得不怀疑,姜老爷早已得知消息,故意反咬白薇一口。 毕竟,姜老爷与水盗勾结一事,证据确凿! 不外乎郭大人怀疑他! 姜老爷给姜夫人递一个眼色。 姜夫人默默垂泪,“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看看小女。” 郭大人颔首,跟在姜夫人身后,去见姜姗。 走进院子,就听见婢女啜泣道:“小姐,您真是命苦,掏心掏肺对待姑爷,到头来,他对您的感情,全都是一场骗局。不但狠心打断您的四肢,还想让姜家遭受灭顶之灾!” 姜姗呜呜哭泣。 婢女断断续续咒骂白离是个负心汉,郭大人却是听不下去,转身往外走。 姜夫人心中一慌。 郭大人意味深长道:“你们姜府对待下人宅心仁厚。” 姜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觉出味儿来了。 物极必反! 寻常人遭遇这等人间惨剧,只怕谁提都会触动神经而发狂,避之不谈才好。姜姗身边的婢女倒好,每一个字眼都在戳姜姗的心窝子,姜姗的情绪并不十分激烈…… 姜老爷同样暗暗心惊,这个郭大人不一般啊! 甭想糊弄! —— 郭大人并不手下留情,而是以姜家与水盗勾结,炸毁玉矿,并且劫掠官银与粮草等罪行捕获归案。 因为姜老爷扯出的这一件事,郭大人没有立即回京复命,而是去一趟宝源府城,调查账目真相。 白薇得到消息的时候,并不多言,直接带着郭大人去见白老爹,又领着他回一趟石屏村,从百姓口中了解当晚的事情真相。 里正对郭大人说,“姜家不厚道,为抢白薇的生意,抢占先机,模仿白薇的作品出售。好在白薇机灵,才没有被姜家得逞。但是白家式微,哪里能和姜家比?好在白薇是个命好的,正好得皇上看重,宫里来的大人给撑腰,姜家才肯罢休,不然白家肯定会遭难。” “白离娶姜家大小姐,这件事咱们乡邻不清楚,白薇从京城回来,瞧见白离娶的姜家闺女,不肯答应,白离离开白家,二老可伤透心了。前不久他们小俩口回来,大半夜白离媳妇驾车离开,白启复追出来,被他儿媳妇让护卫给打了,白离也伤得不轻,白薇给皇上雕刻的玉器被白离媳妇给砸碎了。好在当时白家女婿赶来的及时,不然白启复和白离小命都不保。” 郭大人又陆续走访几个乡邻,大致相同。 他隐约能猜出来,或许姜家一直因为模仿玉器一事,对白家怀恨在心。又因为太子要重查姜家,受惠的人又是白家,才会故意设一个局,将姜姗下嫁给白离。 若是姜姗没有砸毁白薇为西岳帝雕刻的玉器,或许他不会这般笃定。 白薇低声对郭大人道:“您若不信,有一桩案子,您可以查一查!” 郭大人看向白薇。 “事发当天,我在府城的铺子,被人告到知府,玉镯有毒,致人昏迷不醒。我想调查了解真相,沈家人不肯露面,扬言等沈夫人醒来,再开堂审案。当时我心中起疑,怕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到府城,好在家下手。果然,我赶回来的第二天,我爹出事了。如果我在家中,白离与姜姗压根进不了白家,即便进了白家,姜姗也不能将玉器给带走。”白薇带着郭大人回到镇上。 谢玉琢将调查来的事情告诉白薇,“我堵在沈家附近,收买了沈府的婢女,之前闭口不言,我换个法子套出消息,沈夫人并未昏迷不醒。” 郭大人来了兴致,“你如何套出消息?” 在这敏感时期,沈家的人,应该会谨小慎微才是,怎么会轻易被人套话? 谢玉琢洋洋得意道:“我告诉她,我是屠夫,每日都是现宰的牲口肉,让她行一个方便,我供货给她,多给她一些好处费。嘿,她说沈老夫人信佛,府中都是吃素,不会吃荤腥。只有沈夫人吃肉,但是照顾沈夫人远房表哥的生意,让我去别家问一问。” “我又让人盯着沈家,看见有人往沈府送肉。这沈夫人昏迷不醒,咋个吃肉?我当时就让人摸清沈夫人表哥的底子,收买他表哥的好友,请沈夫人表哥去吃酒,灌醉了套话,这沈夫人真个没有昏迷!” 白薇皱眉,“咱们估摸着打草惊蛇了。” 沈家准会得到信儿,沈夫人该‘醒’来了。 郭大人沉声道:“若是刻意诬陷,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大人,这沈家是威远侯的旁支。”白薇微扬的唇角,带着一抹轻嘲。 郭大人没有想到事情这般棘手! “大人敢给我们一个公道吗?”白薇这句话,带着挑衅的意味。 郭大人并不生气,他摇头,“这世间,最大的官,也越不过天家。” 留下这句话,郭大人起身离开。 谢玉琢挠了挠头,“薇妹,这郭大人是啥意思?这是帮,还是不帮?”又自言自语,“若是我,肯定不会蹚浑水。” 白薇扬手一个爆栗子,敲击在谢玉琢的脑门,“郭大人给谁办事?” 谢玉琢恍悟,郭大人上头是太子,威远侯还能干过太子? 他不禁喜上眉梢,“这回姜家是完蛋了!” 不! 威远侯也会惹火烧身了! 白薇面若冷霜,她要打击的从来不是姜家,而是为姜家做主的威远侯! 威远侯送来这么大的把柄,她不好好利用一番,让势均力敌的郭大人去扒一层皮,难咽下这一口气! “你准备回县城?”谢玉琢将白薇送出门,看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不禁皱眉。 白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面部用一块宽大的布巾给遮掩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似乎想上前,又在犹豫。 “你别理会,这个人我在府城就遇见了。打我从府城回来,她就一直在铺子门前转悠,又不上前靠近,我就没有理会,只是让人盯着,就怕她是沈家派来的人。”谢玉琢对这沈家十分厌恶。 白薇倒觉得不是沈家的人,她在妇人眼中没有看见恶意。 “行了,我明天去府城,今日去县城和我娘道别!”白薇让谢玉琢别送,挥一挥手,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一段距离,那个妇人追在身后,声音嘶哑的喊白薇的名字。 白薇让车夫停下来。 妇人小跑到马车前,掀开帘子,拿出一个小布包给白薇。 白薇迟疑片刻,将小布包拆开,里面包着一根金簪,还有一封信。 她将信拆开,只看一眼,眸光震颤,看着妇人的神情大变。 —— 郭大人回宝源府城第二日,果然如白薇所料,沈夫人醒过来。 郭大人找刘知府,查看宗卷,又亲自去玉器铺子走访,方才请沈家人开堂。 白薇作为玉器铺子的东家,自然也出席。 郭大人亲自开堂审理此案。 沈家人瞧见生面孔,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郭大人拍手中的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沈夫人跪下来,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回禀大人,民妇在白家玉器铺子买一只玉镯子,戴了一日,便头脑昏沉,心悸喘不上气,第二日起身,便昏厥过去。” 她拿出玉镯子,呈递给师爷,“这个玉镯子,请郎中检验,上面有毒,我带着手腕上,毒气顺着肌肤入体,才导致我昏迷。若不是我身体弱,换做强壮的人,只怕早就救不活。” 白薇道:“白家铺子玉器没有上千件,也有几百件。为何独独卖给你的玉镯子,涂有毒药?若是我们有恩怨过节,我趁机下毒报复,有这个动机,倒也说得过去!我还要指控你,在玉镯子上下毒,诬告陷害白家玉器铺子!” 沈夫人捂着胸口,张开嘴费力的喘气,似乎承受不住白薇的污蔑!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她虚弱的说道:“白老板,你又何必如此激动?我并未说你在玉镯子涂毒,而是这玉料不过关,它本身含毒。你们又不懂医理,又没有特地请一个郎中检验,如何知道这原料有没有毒?” 白薇紧抿着唇角,万万想不到沈家来这一手。 她告的是原料有毒,并不是她特地下毒。胜出了,她只需要赔付而已。 即便沈家打输这一场官司,也没有其他损失,顶多推说是郎中检验错了! 他们闹出的这一场闹剧,本身就是为了将她留在府城!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一只玉镯子,再请仵作检验,只怕是无毒! 白薇在请仵作时,看向郭大人,“原料含毒,一般出现在低劣的玉石原料上。沈夫人买的是上等羊脂玉,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不知大人能否让我过目,确认是不是出自白家玉器铺子的。” 沈夫人眼皮子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要制止。 郭大人已经准许,师爷将玉镯子递给白薇。 白薇看见沈夫人眼底一闪而逝的不安,不禁问道:“沈夫人有疑问吗?” 沈夫人摇了摇头,她料想白薇在公堂之上,不敢乱来。 白薇煞有其事的检验一番,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们家的玉镯。” 她又重新递给师爷。 这时,仵作过来。 检验一番玉镯,对郭大人道:“这玉镯有毒!” 话音一落,众人神色各异。 沈夫人面色大变,因为这个玉镯,仵作压根检验不出毒! 这玉镯有毒,本来就是刻意闹事。等事情过去,他们为平息风波,自然会以‘误会’收场! 可如今,仵作却说镯子有毒! “不可能!”沈夫人立即反驳! 可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舌头,因为她本来就说这玉镯有毒。仵作检验的结果与她说的一致,她如今反驳,不就是说明这玉镯子本来就是无毒的? 沈老爷瞪沈夫人一眼,这蠢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沈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你说这玉镯有毒,仵作确认有毒,你又反驳,难道这玉镯子本来就无毒?”白薇提出疑问。 沈夫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描补。 沈老爷道:“郎中说这毒被夫人吸收差不多,他检验的时候,浸泡了药水,郎中说这极有可能没有毒,仵作查出镯子仍然残留毒素,她才很吃惊。” “对对对,是这样!”沈夫人来忙附应。 白薇冷声道:“沈老爷,你这话就说错了,天然玉石是无毒的,你说有毒的玉镯子是低劣的假玉石。我方才看了,这的确是白家铺子的玉石,而且是上等玉,又怎么会有毒?如今被检验出有毒,除了人工下毒。” 仵作点了点头,“上面是见血封喉的箭毒木,平常戴在手上,若是没有伤口,并不会中毒。” 这句话,也说明,沈夫人在撒谎! “不可能!”沈老爷脸色骤变,“如果是箭毒木,夫人就不会昏迷!” “这就要问您了。”白薇讥诮道。 沈夫人吓得噤声,这个结果和他们设想的相反,六神无主地看向沈老爷。 白薇道:“懂行的都知道沈老爷这句话漏洞百出。这玉镯上的毒,怕是你们的疏忽,涂抹错了吧?” 认定是沈家故意下毒诬陷,只是阴差阳错,涂抹箭毒木。 “你血口喷人!”沈老爷情绪激动,“你方才碰了玉镯,一定是你栽赃陷害!” “我是傻了,才在玉镯上涂抹毒药,给你们把柄!无毒不是更好?这样我能反告你们诬陷!” “可我夫人中毒的症状,与玉镯上的毒症不一样,这不就是更直接证明我们诬陷你?” 白薇嗤笑一声,“是不是你们弄的毒药,派人去府邸搜一搜就知道了!” 她张开手,让人来搜。 郭大人指一个婢女,在白薇身上搜查,并没有藏毒。 沈老爷不服气,可他没有下过毒,不怕官差去搜。 等官差从沈府主院主屋妆奁里搜出装着箭毒木的瓶子,沈老爷不淡定了! “诬陷!是你们串通勾结陷害我!”沈老爷情绪激动,白薇的人压根进不去沈家,他们也的确没有箭毒木,如今被搜查出来,只能说白薇和这开堂审案的大人勾结,“刘知府,你来主持公道!我就算要下毒,为何会下箭毒木的毒?” “这谁知道?若不是你弄巧成拙,说不定这箭毒木是用来祸害其他人!”白薇故意在玉镯上抹上箭毒木的毒,就是明晃晃的让沈家人知道自己被陷害,却又拿不出证据洗刷冤屈的憋屈样子! 沈老爷气疯了,偏偏物证确凿,他又拿不出证据洗刷冤屈。 仵作又道:“这毒下的很隐蔽,在刻字的凹槽处,我差一点忽略。” 白薇脸色顿变,“好啊,若不是仵作细致,检查出来有毒。这只玉镯子退还给我,只怕当真会害了其他人命!”她跪在公堂中间,“郭大人,请您给民妇一个公道!” 郭大人一拍惊堂木。 沈老爷急声道:“大人,请您明察秋毫!我害谁也不会陷害白老板。我们沈家是威远侯的旁支,两家来往密切。我算是白老板的叔叔,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他点出威远侯,一是告诉郭大人,他有靠山。二是让白薇知道,若是揪着不放,威远侯会不高兴!她这做儿媳妇的,得掂量着来。 白薇义正言辞道:“法不容情。”随后,又对沈老爷道:“您做的很好,明知我们是亲戚,仍是为自己讨公道。我今日若是不追究,无法给玉器铺子正名,更是将律法置于何地?一切,但凭郭大人做主!” 沈老爷脸色青黑。 郭大人以诬告反坐罪名,将沈老爷抓拿归案。 沈夫人吓得面色发白,连忙追过去,被官差挡住。 “老爷!老爷!” 沈老爷恨声道:“我们是被冤枉的,你别怕事,只管去信给大哥!” 沈夫人满面泪水,记住沈老爷的话,给威远侯去信。 白薇听到这句话,嘴角往上一翘,转而对郭大人道:“多谢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郭大人意味深长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正是这个理,所以即便和威远侯打擂台,我也是不怕的。”白薇龇牙一笑,一口白牙明晃晃。 郭大人失笑,不和她扯皮。 白薇达成所愿,对刘知府道:“无论沈家做什么,你都顶住,别怕事,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出事还有郭大人顶着呢!” 郭大人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看向白薇。 白薇朝他挥挥手,“郭大人慢走,小心脚下的路。” 郭大人胡子抖一抖,着实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人! 刘知府真是被白薇的大胆给吓住了。 白薇并不多说,郭大人也近蹚浑水,他就会管到底! 郭大人并未忘记白薇的话,让人好好审问沈老爷,这一桩官司,与姜老爷可有牵连。 —— 白薇离开衙门,去铺子里打个转,正巧看见两兄弟抬着一块石头,进了铺子。 掌柜地连忙对白薇道:“东家,这块石头,您来掌掌眼。” 两兄弟在山里捡到的石头,豁了一道口子,出了绿,听说白氏玉器铺子最为公道,便带着石头来了。 白薇打量一番,这是一块青玉,从豁出的那道口子看出,质地非常细致,手感温润,光泽很柔和,是一块上等青玉。 她不禁笑了,真的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给西岳帝雕刻的薄胎被打碎,她还没来得及相看一块玉料,不想却送人门来了。 她让掌柜按市价给,并不压价。 当即,让人搬上马车,她去县城。 白离一直蹲在白老爹的屋子里,等候着白薇。 瞅见白薇来了,他连忙迎上来,“之前有官差问我的话,姜府的账本是不是我抄的。好在我当时留了一个心眼,那些账本姜老爷让人处理的时候,我给抢救了一大半,藏在姜家后院林子里。” 姜老爷器重他,他很得意,没忘了凡事留个退路,就怕抄的账目出事,没法向姜老爷交代。 哪里知道,正是因为心中这点顾虑,才保住他一命! 听到官差说的话,白离惊出一身冷汗,更加羞愧。 白薇不禁看他一眼,还没有蠢到家。 “我带人去找了,他们把箱子给抬走,到时候我还得去京城作证。”白离底气不足,“你那时候会去京城吗?” 白薇默了默,到底回了他一句,“不知道。” 江氏拉扯白离的手臂,“你姐本来近期去京城,玉器碎了,还得三四月才能去。” 白离嘴角紧紧抿着。 白薇去探望白启复,他面色稍稍红润,身体渐渐在恢复。 江氏脸上总算有一丝笑容,“今日给你爹擦手的时候,他手指会动,郎中说就这几日会醒。” 白薇松一口气,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这时,白离站在门口道:“姐夫来了。” 白薇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在门口遇上沈遇,“你跟我来。” 沈遇面色沉肃,跟在白薇身后。 白薇敲门。 门从内打开,里面站着的妇人,赫然是昨日拦路的人。 妇人半边脸烧毁,狰狞的伤疤显得可怖,她急忙用布巾蒙住脸。 “少……少爷……”妇人看到沈遇,声音颤抖,眼中含泪道:“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沈遇一眼认出她是英姑,当年凌楚岚的陪嫁丫鬟。 凌楚岚死后,英姑与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人,一同被发放到陪嫁庄子上,之后一场大火,全都丧生。而英姑早有觉察,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人。 “英姑姑,你这些年可安好?”沈遇在宝源府城,找了几年,都未曾找到人,哪里知晓,会被白薇先一步找到。 英姑领着两人进来,她跪在地上向沈遇磕头请罪,“少爷,是英姑没有保护好夫人,她是被威远侯毒死的。郎中开的药相克,没吃两副药,夫人就去了。夫人死得太蹊跷,他害怕这件事被暴露,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人,他一个都不敢留活口。幸好老天开眼,让老奴逃过一劫。这些年,一直躲避他的搜查,藏身在沈府做婢女,才躲过他的人。我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再次回京,揭开他的真面目。可我不敢回京,害怕一进京就被他给发现。幸好……幸好沈家想要害少夫人,我这才知道这些年您一直在宝源府城,在这儿成家。” 她打听清楚沈家诬害白薇的始末,才借机出来,跟着谢玉琢来到清水镇,想要碰见白薇。 幸好让她遇见人,将沈家的阴谋告诉白薇。 白薇本来已经知道沈家是故意诬陷,从英姑这里更加确定,她才反将一军,弄来箭毒木的毒,让英姑回去,想办法放在沈夫人的屋子里。 之后,她在公堂上,将藏在金簪里的毒,积压在指头涂抹在刻字的凹槽里。 白薇将头上的金簪拔下来,递给英姑,“谢谢你的金簪。” 这金簪顶部的花蕊暗藏玄机,稍稍扭动一下,便有液体流出。 白薇就是将箭毒木的毒液装在这里面,在拿玉镯子的时候,她装作整理头发,手指上占了毒。这才不惧人搜查! 英姑并不接,“这是夫人的遗物,您是夫人的儿媳妇,这边当做给您的见面礼。” 白薇看向沈遇。 沈遇微微点头,白薇才收下。 “此事我有过怀疑,可惜没有收集到证据。如今能找到英姑姑,母亲的死因,很快会真相大白!”沈遇目光冷沉,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息。“英姑姑,你知道为母亲诊病的郎中,如今在何处?” “在祖籍!他逃回祖籍去了!”英姑姑神色激动,“这个畜生,决不能饶了他!” “伤害过母亲的人,我不会放过!” 沈遇决定在捣毁水盗之后,再去将郎中揪回来。 英姑姑将她母亲最后的亲笔信,交给沈遇。 沈遇看完信,久久没有动弹。 白薇看着他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轻轻咬着嘴唇,双手握住他青筋狰狞的手。 信中的内容她看过,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期许,她语句很平和,并无怨恨。她早已看透一切,叮嘱沈遇与沈晚君不用为她寻仇,过好当下的生活。 她希望自己的儿女,生活平静而幸福,不必沉浸在仇恨当中。 凌楚岚是他们的母亲,威远侯是他们的父亲,为母报仇,手刃父亲,纵然没有父子亲情可言,到底太过沉重。 她选择错了良人,便希望所有的恩恩怨怨在她手里终结,并不希望延续到子女。 可威远侯的手段太过阴狠,沈遇根本就来不及看到这一封信。 即便当初看到信,沈遇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遵循内心去做,母亲并不知道威远侯之后做的事情,如果她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说这一番话。”白薇语气低缓,带着安抚人心的柔和。 沈遇只是很难过,他的母亲胸襟这般豁达,又为何没有离开侯府的勇气? 若是她离开威远侯府,或许便不会是一场悲剧。 这一切,早已没有答案。 —— 沈遇雷厉风行,追击水盗。 白薇则是日以继夜的雕刻玉瓶。 时间飞逝而过,郭大人带着账目与姜老爷一家回京,派人将白离一同接走。 与此同时,传来沈遇剿灭水盗,抓拿首领的消息。 白薇手里的玉瓶,已经完工三分之一。 她亲自做一桌子饭菜,等待沈遇归来。 沈遇派人传来消息,他去惠阳,捉拿当年为他母亲治病的董朗中。 准备在姜老爷案件审理之前,将威远侯毒杀凌楚岚的罪证,给收集齐全。 毕竟姜老爷一案中,威远侯也牵涉其中。 白薇将菜热一热,去屋子里请江氏吃饭,不必等沈遇。 她一进屋,就听见江氏声音发颤,激动的唤着白老爹,“孩子他爹,你……你醒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启复眼珠子动了动,眼皮子颤动着睁开。 屋子里光线昏暗,白启复闭一下眼睛,方才适应。 江氏喜极而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千盼万盼,总算盼醒了! 白启复扯动嘴角,笑道:“哭啥啊,我没事,就是做了很长的梦。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得见。”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江氏泪水流淌的更汹涌。 之前人人都说会醒,不会有事。了白启复一天不醒,她的心惶恐难安。 早年白启复遭逢大难,对她心有余悸。如今年纪大了,承受力不够,就喜欢一家人平安喜乐。 “你下次做啥事,想一想这一大家子,你是咱家的顶梁柱。”江氏想到见他不省人事的模样,心里仍是后怕。 白启复没有说话,目光转向白薇。 白薇等这一日很久,预定的时间里,白老爹并未醒过来。 她暗自心急,毕竟伤及脑部,究竟什么情况,全靠判断。 如今醒过来,她一颗心落地。 “爹,娘说得对,如果命不在了,挣来的荣耀与身外之物,又有啥用?”白薇擦一下眼角,吸着鼻子道:“爹,您想吃啥?我给您做。” 她报了清淡流质菜单。 “稀粥。” “好,我这就去做!”白薇转身离开,去请郎中,将空间留下来,给江氏与白老爹说一会子体己话。 郎中听说白启复醒来,立即提着药箱去白启复的屋子。 白薇则是去厨房熬清粥。 她煮好,端去屋子,郎中正准备离开,“你爹恢复的很好,若是没有头疼症,你们可以回家。” 白薇笑道:“谢谢您,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郎中摆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揭开瓷盅,里面是清粥,“这两日吃清淡一些,注意饮食方面。每日用完饭,扶他下床走一走,被总躺着。” “好。” 白薇端着瓷盅进屋。 “我来,你先去吃饭。”江氏接过去,心疼地看着白薇眼睑下的青影,“你待会还要治玉吗?” “我想尽快雕好。” 沈遇势必会回京,处理威远侯的事情。她不放心,想一起去看看。 “主意身体,别熬垮了。现在年轻不觉得,等上年纪,小病小痛就显出来了。”江氏见白薇只是笑,瞪她一眼,“你别不放在心上,你现在还没有生小孩呢。” 白薇心下嘀咕,端靠她一个人,也生不了啊。 与沈遇聚少离多,都许久不曾同床共枕。 即便他回来,也老老实实,很累的样子。 “趁着我和你爹还带得动,赶紧生个娃。”江氏多嘴提一句。 “我努力!”白薇应下。 江氏这才满意。 白薇拍一拍肚子,嘀咕道:“我努力有啥用?”将沈遇给扑了吗? 估计会被他一巴掌给拍飞吧? —— 白老爹下床走动,除了骨头修复需要时间,其他地方伤的基本复原。 第二日回白家。 白薇全心投入在治玉中。 铺子里的事情,一律交给谢玉琢。 谢玉琢准备上刘露家求娶,在这之前,他备着礼探望白老爹。 江氏向来喜欢谢玉琢,见他这般客气,心里更是高兴。 听闻谢玉琢和刘露看对眼,打算上门提亲,慈祥地说道:“露儿这丫头我打小看着长大,是个好姑娘,勤劳持家。你方大娘别的不看重,只图男人对露儿好。” 谢玉琢奇异的被安抚,不自在的整理衣裳,“伯母,那我现在就去刘家。” “去吧去吧!”江氏亲自将谢玉琢送出门,看着他往刘露家去,眼中很羡慕,对白薇说,“你大哥有谢玉琢这般省心就好了。” 白薇翻个白眼,“大哥如今的身份,您就别瞎操心。” 江氏心口一堵,忍不住数落白薇,“你这一天天的呆在工棚,夫妻俩聚少离多,夫妻感情会淡。咱们银子挣的够花就成,多顾着家。” 她眼瞅着沈遇越来越出息,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担忧。 不说别的,沈遇是侯门公子,他们家高攀了。 三妻四妾很正常,这男人身边没有知冷暖的,容易被外头的妖精给勾走。 她手指戳着白薇的脑门,“你可得长点心。” 白薇无缘无故被迁怒,很无辜。 “这男人要变坏,你把人挂裤腰带,解手的功夫,他也能去沾花惹草!”白薇话音一落,后背挨了江氏一巴掌。 白薇捂着肩膀,溜去后院。 —— 刘露带着谢玉琢回家。 方大娘将屋子整理干净,穿着簇新的灰布衣裳,足见她很重视谢玉琢。 不说谢玉琢是刘露的救命恩人,只他是白薇的合伙人,就已经叫方大娘的心放下大半。 谢玉琢长得精神俊俏,很得方大娘的喜欢,她热情的招待,“后生,你坐。”又指使刘露去倒水。 谢玉琢见状,心里有底,刘露怕是与方大娘通气了。 “奶奶,我是清水镇人士,家中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如今和薇妹做一点营生,教露露治玉。她很勤奋肯干,又很有灵气,学得很快,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够出师了。” 谢玉琢紧张得手心冒汗,肚子里滚瓜烂熟的腹稿,只吐出前面一半,后面是想说相中刘露的特质,愣是说不出口。 方大娘瞧着他腼腆的模样,越发的开怀,“这丫头学治玉后,性子活泼了些,有劳谢师傅照顾了。” “应该的应该的。” 刘露听他唠嗑半天,没有点到主题上,心里着急,脚下踢他。 谢玉琢也心急啊,他看着方大娘慈祥和蔼的笑容,豁出去,硬着头皮说,“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我觉得露露是一个贤良的女子,勤俭持家,是一个很好的媳妇儿。今日特地上门拜访,就是向您求娶她。” 刘露低垂着头,捏着手指,没有吭声。 方大娘早就知道刘露的心事,这段时间,她在家有意无意提及谢玉琢,为人如何,待她又如何。 谢玉琢目前看来,是无可挑剔。 方大娘将刘露支开,她有话单独与谢玉琢谈。 刘露坐着没有动。 方大娘脸色一沉,“今儿中午留谢师傅吃饭,你去地里摘点菜。” 刘露没有见过方大娘严肃的神情,心里担忧,却不敢不听话,乖乖提着篮子去菜地。 院门一关。 谢玉琢一颗心都提起来。 这是不答应? 第一百三十章 方大娘很满意谢玉琢。 知人知面不知心,品行如何,还得相处几年才能看出来。 有些话,虽然难听,可不得不说! “露儿打小没爹没娘,跟着我这老婆子长大,吃了太多苦。我们家的条件摆在这儿,没有别的太多要求,只一点,对她好。”方大娘眼睛湿润,“这孩子是个认死理的人,对人是掏心掏肺的好,薇丫头能和你一起做生意,你这小伙子不会差。可感情上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你若真心想要娶她,就先写一封和离书。”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方大娘并不迷信,她得为刘露将今后的路给想好。 谢玉琢震惊了! 这人还没有入门,就提前将和离书给写了? “你如果觉得不吉利,想打退堂鼓,我就当你今儿没有来过。”方大娘不愿给刘露将就,嫁错人,一辈子没有好日子过。 “我答应您!” 有白薇的话在前,方大娘的话,谢玉琢很轻易的接受。 他真心喜欢刘露,即便她手里有和离书,不会让她有离开的机会。 若是不喜欢,放手或许对两个人来说是解脱。 方大娘很欣慰,她笑了。 心中仍是希望她现在讨来的和离书,刘露这辈子用不上。 “留下吃中饭再回吧。”方大娘留下这句话,去厨房忙活。 谢玉琢一怔,这是……答应了? 太过轻易,他反而有一种不真实感! 回过神来,谢玉琢连忙搬着一张小板凳进厨房,扶着方大娘坐下。 “您歇着,有哪些活儿要做,只管说,我来做。” 方大娘心里更开怀,她也不客气,指着灶台上的木盆,“你舀三竹筒米搓洗两遍,放锅里蒸煮。” 谢玉琢忙前忙后,将米上锅蒸,又将菜给洗了切好,等饭蒸熟了,撸着袖子炒菜。 刘露一直提着心,以为奶奶要和谢玉琢谈话很久,在外多留一些时间。 提着菜篮子回来的时候,屋子里菜香四溢。 谢玉琢手脚麻利的炒菜,一边腾出功夫与方大娘闲聊,逗得方大娘哈哈大笑。 刘露愣住了,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是这一种画面! “露儿回来了,别傻愣着,来帮小谢干活。”方大娘脚步蹒跚走出厨房。 刘露从方大娘的称呼中,猜出这门亲事怕是成了。 她腼腆地点头,进厨房帮忙。 刘露想接手,让谢玉琢歇着。 谢玉琢眉梢一挑,“今日我掌厨,孝敬奶奶,她辛苦将我媳妇儿拉拔长大。” 刘露脸颊通红,又因为‘媳妇儿’几个字,心里甜蜜。 她忍不住问,“奶奶刚刚和你说啥了?” “她叮嘱我对你好,别欺负你。” “就这样吗?”刘露不相信。 “不然呢?” 刘露抿着唇,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准备碗筷,将饭菜端出去。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谢玉琢彻底将方大娘收服。 “今年年前,你们将亲事办了。”方大娘年纪大,身体每况愈下。 她想送刘露出嫁,也不愿因为她的离世,耽误刘露的幸福。 谢玉琢连忙说,“我已经挑好日子,九月份有几个好日子,您若是觉得赶了,十月、十一月都可以。” 如今已经八月份,九月份成亲,的确赶。 方大娘笑容和煦,“你们年轻人拿主意。” 这是没有意见。 谢玉琢笑得合不拢嘴,明天就开始筹备婚礼! —— 谢玉琢回去前,找到白薇,写一封和离书,为表诚意,将来若是劳燕分飞,便将他一半家产给刘露,一一罗列在上面,再签字按手印。 “你将这个给方大娘,别给刘露看见,我担心她会瞎想。” 刘露心思敏感,喜欢胡思乱想。 若是得知谢玉琢写这么个东西,只怕会成为心结。 “好。”白薇应下。 谢玉琢拍了拍白薇的肩膀,“哥的幸福,全压在你身上。” 白薇翻一个白眼。 “我九月中旬成亲,你还在家吧?” “你放心,我会赶回来。” 谢玉琢嘿嘿笑道:“礼到人不到也行。” “滚吧!”白薇踹他一脚。 谢玉琢脚窝吃痛,“你和沈遇稀里糊涂成亲,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看见我和刘露隆重的婚礼,不觉得扎心吗?我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给我一脚!” 白薇想拔刀往他心口扎一刀! 谢玉琢在白薇凶狠的眼神下,一溜烟的跑了! 白薇将这封和离书给方大娘送去。 方大娘推回来,拜托白薇替她收着,“若是有一日,谢玉琢辜负刘露,你再把这个给她。” 白薇迟疑。 方大娘叹息道:“你大哥的事情,是大娘做错了,让你太为难。”她将和离书拿回来,“我就将这个埋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你到时候给她一句话就成。” 白薇点了点头,“事情已经过去了,是我想的不周全,您别放在心上。” 方大娘很自责,好在白家人心胸宽大,方才没有计较。 如若不然,怕是要结仇的。 —— 白薇从刘家回家,江氏正好从地里摘菜回来。 “娘,中午的菜够晚上吃的,你干啥还做菜?” 江氏笑容和蔼,眼睛盯着白薇的肚子,“阿遇回来了,我给他加菜。” 白薇被江氏盯得发毛,她似乎热衷催她生崽。 撇了撇嘴,难道沈遇回来一趟,崽子就自己到她肚子里? “我看他挺累的,你快去看看。”江氏推白薇一把。 白薇回房,就看见沈遇坐在椅子里,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身上穿着劲装,似乎又晒黑了许多,下巴长着一片青茬。 她走近了,看着他眼睑下的青影,有些心疼。 手指轻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心,手指被握住。 沈遇睁开眼,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白薇张嘴想说什么,他手一用力,她轻呼一声,跌坐在他怀中。 沈遇双手圈住她,下颔抵在她发顶,嗓音沙哑,说出的话,让白薇脸颊通红。 “娘给我炖了一碗大补汤。” 白薇红着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格外的踏实。 “大概是你太累了,她心疼你,给你滋补滋补身体。”白薇装作不懂,手指缠绕住他粗糙的手指,刮着细嫩的皮肤微微酥痒,她不由往他怀里缩了缩,微微仰着脸,“我看你都瘦了。” 沈遇眼底暗含深意,注视着她明媚的笑脸,方才觉得这段时间,对她有多想念。 “你抓到人了?”白薇被他滚烫的眼神,盯得心里发麻。“什么时候回京?” 沈遇没有回答,而是手指挑起她的下颔,以吻缄口。 缠吻火热的吻,令白薇心口滚烫,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他。 良久,白薇只觉得呼吸都快被掠夺,微微往后仰头。 沈遇松开她,细碎的吻落在她耳畔。 “你的玉雕什么时候刻好?” 沈遇的嗓音低哑克制。 白薇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至少还有半个月。” “我先去京城等你。”沈遇等不了那么久。 白薇坐直身体,询问道:“你明天就走吗?” 沈遇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将散乱的发丝拂至耳后,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仿佛浸润着半汪春水,十分勾人。 “多住几日再走。”沈遇嘴角噙着笑,“娘说我清减许多,得多给我补几天。”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薇瞪他一眼。 这男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薇薇,面煮好了,你给阿遇端进去。”江氏摘点小菜,加两荷包蛋,给沈遇下一碗面。 白薇从沈遇身上下来,绣鞋掉在地上,索性将另一只脚的鞋子给蹬掉,赤脚去开门。 江氏端着托盘,里面摆着两碗面。 “趁热吃,待会得糊掉。” 江氏将托盘递给白薇。 白薇接过去,“这个点吃面,晚上还吃得下饭吗?” “阿遇饿了,先吃完面垫垫肚子,睡一觉再说。饿了,我再给做饭。”江氏给白薇递一个眼神,将门关上。 “……”白薇觉得她现在在江氏眼里,也就是生崽的用处了。 果然,不论是哪一个世界,都是到适婚年龄,催婚。结婚后,催生崽。 她才十八岁,晚点要孩子也挺好。 “吃吧!”白薇将两碗面都搁在沈遇面前。 沈遇推一碗给她,“一起吃。”目光又落在她白嫩小巧的脚丫上,“把鞋穿上。” 八月的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地板沁凉,打赤脚最舒服。 白薇坐在凳子上,翘着双脚,“穿鞋热,我在房里赤脚,又没人看见。” “地上凉。”沈遇蹙眉,她的脚丫子在眼前晃,晃得他眼花,“听话。” 白薇眼珠子一转,想到他之前憋着坏逗趣她,脚丫子伸过去,脚背在他紧实修长的腿上磨蹭,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拿着筷子吃面,突然起了坏心,脚往下移动,从他裤管里钻进去,轻轻地撩拨着。 他的腿部肌肉紧绷,沈遇目光暗沉的盯着她,略带着警告,“别闹。” 白薇双手撑在桌面上,托腮道:“阿遇,你想做爹吗?” 沈遇漆黑变得深幽,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在思索她方才的话。 “不想吗?”白薇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沈遇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和白薇聚少离多,她有自己的事业,若是有孩子,一个人太累。 她的事业又处于上升期,沈遇也想过,或许她暂时不会想要孩子,便将这个念头给按下去。 如今白薇直白的问出来,沈遇有点捉摸不透白薇的心思。 她想要孩子吗?还是不想要,顾念着他? 沈遇闷头大口吃面,直到见底,又将汤给喝了。 拿着帕子擦一擦唇,才抬头看向白薇,“暂时没有想过。” 白薇怔住了。 “你还太小。”沈遇综合各方面条件,他们现在不适合要孩子。 白薇有孕,不能做玉雕。 她又即将要接受玉矿,太累。 “哦。”白薇脸垮下来。 之前她觉得自己年轻,可以晚点要孩子。 沈遇真正的这样说,她又觉得自己不小了。 比她还小的都做娘了。 她起身,去给他拿换洗的衣裳。 “先将鞋穿好。”沈遇拎着鞋走过去,拦腰抱着白薇放在凳子上,单膝跪地,握着她的脚,拿着帕子将脚底板给擦干净,再将鞋子给套上去。 白薇愣住了,就这样? 一般的套路,不是给她穿鞋,穿着穿着把她给扑倒吗? 白薇看着他目光专注,冷峻的面容紧紧绷着,像是在干一件大事。 心里微微发痒,山不来就她,那她去就山。 孟浪就孟浪,反正这是她的人,不能撩还是咋地? 白薇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借力将他扑倒在地上,整个人跨坐在他腰间。 沈遇懵了。 猝不及防,只得掐住她的腰肢,将她给扶稳。 眼底满是无奈之色,“当心摔着。” 白薇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裳,凶巴巴地说,“我娘给你熬补药,你会不知道是啥意思?你明明知道,才会特地说。只说不做是耍流氓,你知道不知道?” 沈遇失笑。 “你还笑!你一天天不着家,不能体会我被娘催生孩子的痛苦。你都不配合,我咋生孩子?”白薇等着他,“二选一,你去应付我娘生孩子的事情,要不你就给我个孩子!” “我去和娘说。”沈遇握着她的手,“先起来说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呆子还在拒绝,白薇真的生气了! “等你步上正轨,我们在生孩子好不好?”沈遇叹息,“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怀着孩子太辛苦,我不想缺席孩子的成长。” “事在人为!”白薇神色认真,“有些事情,即便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有一个孩子,他们才是圆满的。 真正和沈遇提及这个话题,白薇觉得有一个孩子,很不错。 “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事情。你能够确定,渡过这一个时期,我们就能将生孩子提上日程?”白薇懒得废话,直接粗暴的撕扯他的衣服,“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我们成亲这么久,你是我娶回来的男人,我该验一验,这货好不好用。你说的对,我现在还小,你用着不称心,我反正有钱有能力,还能再换一个好……唔……” 白薇一阵天旋地转,被沈遇反扑在地上,堵住她的唇舌。 她的话,将他给激怒,这个男人如野兽一般,凶猛的掠取。 白薇开始还不肯服输,像是在和他置气,较量! 沈遇仿佛不知疲惫,不会力竭一般,一次比一次凶狠。 到最后,白薇招架不住,含泪求饶。 月凉如水。 江氏坐在榕树下,手里握着蒲扇,望着天上的繁星,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看着白薇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仿佛看见她的小外孙了。 “年轻人的事情,你少掺合。”白启复哪里不知道江氏的心思。 江氏白他一眼,“你懂啥?一个家,总得有个孩子,才会更温暖。阿遇在军营,娘子和孩子在家里,只要想一想,干活就有劲头,来家里也会勤快一些。” 长时间分开,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淡。 何况沈遇还有一个好出身呢? 白薇缺心眼儿,她不得不给白薇多谋划谋划。 “说了你也不懂!”江氏起身回屋。 白启复:“……” —— 翌日。 白薇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的散了架似的。 只知道她像一条咸鱼,被翻来覆去的煎。 她撑着坐起来,‘嘶’地一声,抽一口冷气。 “你在骂我什么?”沈遇躺在旁边,白薇醒来他就睁开眼,看着她表情丰富,无声的动唇,一看就不是啥好话。 白薇假笑,“骂你干啥,你服务的很到位。”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沈遇失笑,“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你躺下。” “干啥?”白薇防备的盯着他。 沈遇长臂一捞,将她放倒在床榻上。 白薇想往一边翻滚。 沈遇双手摁在她肩膀上,为她按揉筋骨。 力道不轻不重,白薇呆愣地趴在床铺上,背上又痛又酸又爽。 沈遇给白薇松筋骨,舒坦许多。 白薇翻身坐起来,沈遇将她唇角的青丝拂到耳后,“好些了吗?” “嗯……”白薇眼见天色不早,推搡着沈遇,“快点起床。” 沈遇长腿一迈,下床取下木架上的衣裳给白薇。 白薇利落的穿好,随意绑一个马尾,拉开门去厨房。 江氏和白老爹不在家,白薇松一口气。 早饭热在锅里,她洗漱后,将早饭端出来。 两个人用完早饭,白薇去工棚治玉。 沈遇并不去军营,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白薇。 白薇累了的时候,抬头一眼看见沈遇临窗而坐,手里握着一卷书册。沈遇似乎若有所觉,侧头望来,两人相视而笑,白薇有一种幸福甜蜜的感觉。 轻松幸福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转眼到了别离。 白薇满面潮红,紧紧抱着沈遇,两个人抵死缠绵。 最后的一刻,白薇凑到他耳边,微微喘道:“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沈遇心脏似被击中,缴械投降。 抱着她清洗干净,动作熟稔的给她将衣裳穿好。 白薇很累,沉沉睡去。 沈遇眼底布满柔情,宠溺的望着白薇的睡颜,手臂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拥入怀中。 白薇无意识往他怀中钻,双手抱着他的腰,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他嘴角一扬,手指拂过她的红唇,低头轻啄。 白薇的脸颊在他胸膛微微蹭了蹭,咕囔道:“早上要叫我起来。” 沈遇大掌揉一揉她的后脑,算作回应。 白薇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一拳,双手从被子里钻出来,伸一个懒腰,双手往旁边摸索,空荡荡的枕头透着凉。她猛地睁开眼睛,赤足下床。 “阿遇?阿遇?沈遇!”白薇在屋子里转一圈,包袱已经不见了。 她一脚踢踹着门板,有些生气,昨晚临睡前,她叮嘱他,走的时候要叫醒她! 这个臭男人! 江氏敲门进来,看着白薇披头散发,赤足站在屋子中间,蹙眉道:“这都太阳晒屁股了,你才起床!你这懒汉,也就阿遇惯你!换个男人,可得嫌弃死你。” “……”白薇不满道:“娘,你前几天不是这么说的,让我多睡一会。” “那能一样吗?那是让你多陪陪阿遇,阿遇这都不在家,你就不能躲懒。快收拾,吃完早饭,赶紧将你的玉雕刻好,早些进京去!”江氏嫌弃道。 确定了,是亲生的! 这几日甜甜蜜蜜的日子过的,乍然分离,白薇心中舍不得,总觉得空空落落,怪不自在。 还有半个月,她差不多能完工。 这时,有官差上门。 江氏吓一跳,还以为白离在京城给惹事了! 官差道明来意,“我是奉刘知府的命令前来,接沈夫人去府城。” “有啥事儿吗?” “好事儿,刘知府与沈夫人商议,接手玉矿一事。” 江氏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立即进屋去叫白薇。 白薇一愣,她堕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给忘记了! 当即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跟着官差去府城。 刘知府等候多时,见到白薇,直接将她领去书房。 “玉矿被姜老爷炸毁,要重新商议,如何重新采挖。” 白薇想过这个问题,她们得重新选址采挖。 原来的矿口被炸毁,就怕继续采挖,会有危险。 “今日时间尚早,大人若是有时间,我们可以去场口勘察地形,之后再做谋划。” 刘知府推开门,“先过问温少主的意见。” 白薇一愣,一眼看见斜靠在阔榻上,神情慵懒散漫。小厮跪坐在他脚边,手里一页一页翻开账本。 白薇一进来,温琰一挥手,小厮合上账本,退下去。 刘知府道:“温少主,沈夫人提议今日去场口勘察,你意下如何?” “她说去便去罢!”温琰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刘知府有些惊讶,与温琰接洽过多次,他唯一的嗜好与人对着干。 别人越不痛快,他越愉悦。 原以为白薇让他去了大半家产,他对白薇会很不客气。 “那便今日去吧。”刘知府看向白薇。 白薇顺手翻开地图,问温琰,“你们有重新找过玉矿吗?宝源府城盛产玉石,必定其他地方也有玉石资源。” 温琰勾唇,冷嘲,“若是没有找到,只是那两座场口,能够占西岳六成玉器市场?” 白薇暗暗心惊,难怪温琰爽快的给了半数家产。 原来暗中还有玉矿,并不被朝廷知道,是一笔巨大的隐形的财富! “他们都没有怀疑过?”话一出口,白薇神色懊恼,“你们是打着从各地采买玉石为幌子遮掩?” “蠢的不算不可救药!” “……” “走吧,别耽误时间。”温琰起身。 白薇道:“你就不怕我们泄露出去?” “你会吗?”温琰反问。 “你哪天惹我不痛快,或许会。” “……” 白薇扳回一城,率先走出书房。 一行人乘坐马车,直奔场口。 白薇手里拿着地图,玉矿的位置被画一个圈。 她又抬头看着延绵起伏的群山,“我们得做一个沙盘。这样能够更好的了解地势,用于我们讨论分析。” 温琰可有可无的点头。 “上山吧。”白薇带头,一行人到达山顶时,双腿酸痛,累得不行。 白薇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炎热的太阳烤的皮肤痛。 她眺目观察四周的地形,山脉走势,将宣纸平铺在石头上,拿着一支毛笔,将大致地形描绘在下来。一些细节,还需要进山勘察补充。 温琰立在她身后,“你画这个有什么用?” “了解地势,到时候我划片区找玉矿。” “哦。”温琰懒声道:“你别白费这个功夫,这周围,大多被温家开采。” “……” “你想要?”温琰盯着她脖子上的印痕,搓捻着指腹,“你一脚踹了沈遇,跟了我,都给你。” 白薇认为温琰脑子有病,没有搭理他。 温琰‘啧’一声,沿着山路,走向姜家炸毁的矿口。 白薇跟过去,看见周边散落着石块,矿口已经被填平,皱紧眉头,“可惜了。”这一片,白薇暂时不敢再重新开采,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拎着裙摆,朝矿口的背山绕去。 这地底下有玉石,这边开采过的地方被炸毁,就怕里面的地质松了,继续挖的话,会发生坍塌。 那么从另一个背面挖进来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薇一行人到矿口背面的山。 温琰慢悠悠地说,“这地下有玉矿,没有什么可看的,直接挑个时间,请人来挖。” 白薇是必定要挖的,过来只是检查一番,地质是否适合矿产开采。 一些安全性问题,要做好防护。 这一面山脉不算陡峭,底下是盆地,外在条件倒是不错。 “你们在这边开采玉矿,有在开拓的区域里,因为地质结构复杂而没法继续开采吗?”白薇真担心会白费功夫,这边不能像现代一样采用地质测量、物化探、钻坑探工程等综合地质方法,取得可靠的地质矿产信息。 温琰道:“有,曾经刚刚出玉,因为地质原因,不能继续开采。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以你如今的情况,没有强悍有雄厚财富的实力搭档,你没法在短期内无法达到太子的预期。” “这不就找你了吗?” “我凭什么帮你?” “那我只得先兵后礼,将你的玉矿真实情况,告知太子。太子宅心仁厚,会让我将功折罪。” “……” 白薇见温琰无言以对,勾了勾唇,“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宝源府城的玉矿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掌管。你挑个黄道吉日,开始动工。” “你做甩手掌柜?”温琰目光阴沉,“白薇,你是看我太好说话,才得寸进尺。” 白薇很坦然,“你说的没错。” 温琰:“……” 满腹即将要勃发的怒火,竟因为她这句话消散。 他是真的有病! 温琰转身,直接下山。 他才不会管,好让白薇进京找沈遇。 白薇继续考察一番后,方才下山。 她坐在马车上,补充地图细节。 温琰嫌弃的不行,“你别将墨汁滴在毛毯上。” 随后,让车夫驾车慢一点,别让白薇将墨给洒了。 马车慢下来,晃得不厉害,白薇眼睛舒服一些。 等到府城的时候,地图基本上画完了,她吹干墨汁,递给温琰,“你找人照着这个做沙盘,最好在这半个月内做好。” “这半个月不得空。” 白薇将地图往车壁柜里一放,“行吧,那就等我回来再弄。”她幽幽地说道:“我在给皇上治玉,要赶进京送玉器。” 温琰向来气人,很无敌。 如今他快要被白薇给气死。 索性闭着眼睛,当做没有听见。 白薇当然不会不管,她下马车时将图拿出来,准备找谢玉琢制定。 温琰从她手里抽走,阴着脸离开。 —— 京城中。 威远侯府。 常氏听见姜老爷被抓,带来京城的消息,寝食难安。 沈遇进京的消息,对他们来说雪上添霜。 “老爷,你说怎么办?姓姜的被抓,你收了他的银子,将你供出来该怎么办?”常氏急得要哭了。 威远侯愁眉不展,他当初不该收了姜老爷的银子,利用他对付白薇。 谁知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 常氏在一旁哭哭啼啼,吵得威远侯心烦,他没有说沈老爷被抓入狱的事情。 “火不一定能烧到侯府,你哭什么?”威远侯说了一句晦气,起身大步去往书房。 管家道:“侯爷,不如您找大少爷好好谈一谈?再怎么说,您与他是父子关系,哪有什么隔夜仇?他最在意的是夫人,您就说几句软话。” 管家是威远侯的心腹,比常氏还要清楚威远侯府的处境。 再添一把柴,就要分崩离析了。 威远侯沉声道:“你将顾时安请来。” 威远侯不希望侯府断送在他手里,可他很清楚,为了往上爬,重塑威远侯府昔日鼎盛时期,一步错,步步错。 他早知道沈遇是硬茬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将主意打在他身上。 不说其他,单单姜家一事,能够让他一败涂地。 顾时安被管家请来,他朝威远侯行礼,“不知侯爷有何要事?” “坐。”威远侯给他倒一杯茶,“姜家溃败,本侯牵涉其中,你有什么良计,让侯府化险为夷?” 顾时安心中一惊,面不改色道:“姜家犯了何事?” 威远侯将姜家累累罪行,着重说了一遍,特地将姜姗摔碎白薇给西岳帝雕刻的玉器说一遍。 “这件事本来与本侯无关,姜家行事那一天,沈家听从我的命令,诬告白薇,才得逞了。这件事是郭大人亲自审理,明白人一眼就能看穿其中关窍。损坏皇上的玉器,这件事可大可小,就怕姜家与匪徒勾结,劫掠朝廷官银的事情,也会记我一笔。” 那就真的太冤枉了! 顾时安听到白薇的名字,心中仍是忍不住掀起惊涛骇浪。 他得知白薇被西岳帝看中,并且为西岳帝治玉时,心中就已经后悔了。 当初若是他娶了白薇,白薇治玉上的天赋,只怕早就让他平步青云,又如何到现在为止,连留在京城的缺位也捞不到。就算外放,也已经迟了,只是名不见正传的小人物,叫他怎么甘心? 原以为抱住威远侯府的大腿,能够让他高枕无忧,谁知威远侯府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这件事很棘手,若不是证据确凿,他们也不能将侯爷如何。”顾时安沉吟半晌,问,“沈家的人被押送进京了吗?” “不曾。” 顾时安手指微微叩击着桌面,“侯爷不必心慈手软,销毁证据,他们能将你如何?” 威远侯心中凛然,这是要杀人灭口? “我再想想。”威远侯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担心再授人以柄。 “侯爷还有一条路,就是找沈遇求情,他如今是南安王身边的红人,如果肯出手相助,一定能够度过难关。” 威远侯脸色铁青,并不愿找沈遇这个孽子。 “侯爷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沈晚君,一个则是白薇。”顾时安眼中闪过微光,沉吟半晌,嘴角微微上扬道:“侯爷何不去找沈晚君,您与他父女关系并未僵化。至于白薇,我与她有旧交情,我亲自出面,去找她。” 第一百三十四章 顾时安与白薇是什么旧交情,威远侯心里门儿清。 两人之前有过婚约! 若是放在之前,威远侯必定不会让顾时安去找白薇,可如今自身难保,又何必拘泥小节? 他一口答应下来。 顾时安则立即动身前往宝源府城。 威远侯去国寺找沈晚君。 沈晚君身上的毒解了大半,苍白的脸色,微微有一点血色。 她跟着明智大师一起诵经,心态很平和,越发的与世无争。 对于威远侯的来意,沈晚君神色平静,“父亲,我是一个和离的女子,没有夫家,更没有父辈依靠,只是孑然一身的女流之辈,您说的事情,我爱莫能助。” 威远侯与沈晚君不亲厚,出嫁之后,甚少来往。 如今看见她这张与凌楚岚六七分相似的脸,八九分相似的脾气,十分相似的表情,威远侯怒火勃发。 “你和离了,就是沈家女。我锒铛入狱,你和沈遇一个都逃不了!” 自常氏进门之后,沈晚君对父亲再也没有过期盼。 年幼时,父亲并不喜欢她,让自己变得优秀,以此让父亲对她侧目。 可到头来,不过是强求。 他不爱母亲,自然不会爱母亲生下的孩子。 看着威远侯盛怒的模样,沈晚君甚至心下释然,“父亲,我和离后,已经立了女户,与沈家无关。” 她总算明白过来,大哥回京,为何给她立女户。 原来是因为威远侯府气数尽了。 “你——” “父亲,事情早已经成了定局,您何不主动去认罪,请求圣上褫夺爵位,这样圣上会宽恕你。你若是还执迷不悟,为了洗脱罪名,再犯下罪孽,谁也救不了你!”沈晚君劝诫,威远侯会不会听,由不得她。 威远侯冷笑一声,“不愧是凌楚岚生的贱种,一个个都冷血无情!” 他脸色阴沉,拂袖离开。 沈晚君怔怔地坐在凳子上,耳边回荡着‘贱种’两个字,原来她和哥哥在他眼中是贱种啊。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沈晚君却是为母亲不值得。 —— 威远侯怒气冲冲的下山,他不信以他之力,会斗不过沈遇,栽倒在他的手里! 沈遇既然冠上沈家的姓氏,就是沈家的儿郎。 既然威远侯府要消亡,又怎么能让沈遇给逃过一劫? 总该要和威远侯府荣辱与共! 他眼中闪过阴鸷,快马加鞭,朝一个方向奔去,并不是进京的路。 “吁——” 突然一队身着甲胄的兵马奔腾而来。 威远侯紧紧拉住缰绳,马匹举蹄停下,在原地踏步。 他目光阴冷的看向前方,看清楚为首的人时,骤然握紧拳头。 “父亲,今日审讯姜家一案,姜文渊供出你是共犯,我代南安王将您押解归案。”沈遇公事公办,语气冷硬。 威远侯桀桀一笑,“本侯真是养出一个好儿子,今日带着人马前来,是真的奉命前来抓我归案。还是以权谋私,准备公报私仇——弑父呢?” 沈遇面色紧绷。 威远侯轻蔑地看向沈遇身后众人,“他们会是我的对手吗?” 他拔剑,猛地一拍马背,腾空而起,举剑朝沈遇刺去。 沈遇抽出长剑防御,威远侯却突然收去攻势。 噗嗤一声,长剑刺破肉体。 威远侯神色痛苦,嘴角却是上扬,“沈遇啊,你输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遇弑父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帝都。 他回京城,将威远侯送去医馆急救。 郎中束手无策,沈遇着人通知南安王,请太医来一趟。 南安王没有想到事态这般严峻,亲自和太医过来一趟。 “好端端的,怎么传出你弑父?”南安王难以费解,看着沈遇身上的血迹,“即便你弑父,又怎么不把消息压下来?”传的满京城都是,如果威远侯死了,,沈遇会遭到非议,除非他拿出证据洗刷冤屈! 沈遇面庞冷峻,脸色紧紧绷着,他从未想过威远侯会为了护着威远侯府,不惜以身涉险,制造出舆论。 正是因为这一点,沈遇更加确认,威远侯对他们母子三人,没有半点感情。 “就算杀了他,也是因为他罪行累累,不肯束手伏诛,只能只能动用武力值!”沈遇公事公办,“等案件调查水落石出,即便是弑父,又怎么样?” 闻言,南安王心中一突,觉的沈遇手中有料! 究竟是什么,沈遇却是避而不谈。“你心中有数就好!” 沈遇颔首。 他守在门口,等着太医的消息。 威远侯飞扑而来的一瞬,血光乍然绽放,一遍一遍在他脑中放映! 他以为是自己拿出威远侯杀发妻的证据,将他送入监狱,却没有想到威远侯会绝地反击! “将军,威远侯没有性命之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满面疲惫的出来。 “多谢方太医!”沈遇拱手。 太医摆了摆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告辞离开。 “好在没事。”南安王心中大定,无论威远侯多混球,都不愿沈遇因为他染上污名! 沈遇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等他醒来,直接押解入狱。”顿了顿,“把消息传给威远侯府。” “是!” 沈遇停顿一下,走进屋子,威远侯已经醒过来。沈遇嘴角一勾,冷嘲道:“还没有到时候,就算是阎罗王来,也休想带走你!” 威远侯怒瞪着沈遇,他往剑上刺下去的时候,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最后偏差一点点,受伤而已。现在停了沈遇的话,威远侯真的后悔了,可惜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 “把他关去大牢!”沈遇下令! “你敢!沈遇,我是你父亲!” “律法面前,我身为朝廷命官,只能大义灭亲!”沈遇说的大义凛然,气的威远侯吐血,被官兵给拖走! —— 常氏听到沈遇弑父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沈新月难以置信,“娘,爹爹被沈遇杀了吗?” 常氏不知道,脑子昏昏沉沉道:“你爹向来好强,又怎么会甘于被沈遇杀害?就算他要死,也会拉着沈遇垫背!” 没听见沈遇死的消息,常氏不肯相信! 沈新月连忙说,“那我去找爹!” 不等常氏说什么,沈新月跑出屋子,去找管家,“你帮我找时安过来!” 她六神无主,只得找顾时安拿定主意! 管家道:“顾公子去宝源府城找白薇,希望能够利用旧情,说服白薇帮助侯府度过难关!” 沈新月脸色铁青,她已经知道顾时安和白薇有过一段婚约,差点就成亲了! 顾时安真的找白薇帮忙,还是看着侯府要倒了,和白薇旧情复燃? “你尽快给白薇传递消息,沈遇弑父被抓的消息!”沈新月不想让顾时安和白薇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 宝源府城,石坪村。 顾时安快马加鞭地赶来,日夜兼程,总算在第三天赶到。 他看着熟悉的村子,有些近乡情怯,细细回忆,发现村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白薇从马车里跳下来。 顾时安唤道:“薇妹,你回来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很抱歉,这段时间更新少。等五一假期上来,小绫子加油多更,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薇很惊诧,扭头看去,顾时安穿的人模狗样,面带笑容地望着她,仿佛他们之间关系亲近,是很要好的朋友。 他们撕破脸,恨不得看对方不痛快,他倒好作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薇妹,许久不见,你变了许多。”顾时安很自来熟的说道:“还记得以前我念书回来,你都站在村口等我,现在换了过来。” 白薇讥诮的看着他,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幺蛾子。 顾时安脸上的笑容敛去,叹息一声,“之前我有不对的地方,你知道的,寒门难出贵子,我无依无靠,仕途上很难有大成就,没法给你很好的生活。伯父伯母对我寄予厚望,我心里压力很大,越发想要闯出一条路,偶然间结识了乔知县,得他看中,称呼我为贤侄,为我在京中铺路,我欠下很多恩情。最后才知道他想我做他的女婿,可惜我想抽身而退来不及。” 顾时安苦笑道:“我拒绝了,告诉他已经有未婚妻,乔知县用前程和你们威胁我,只能向他妥协。我推你掉井里,实在是你不肯退亲,逼不得已才这么做,没真的想你死,不然也不会救你上来。” “一步错,步步错。”顾时安眼底布满懊悔和痛苦的神色,“薇妹,事情过去那么久,为此我付出代价,不能原谅我吗?” 白薇皱起眉心,“威远侯给不了你想要的,才低声下气的来恶心我?” 如果不是原主死了,原主还活着的话,或许信了他这番说辞。 “顾时安,你明明可以靠才学,为什么偏偏靠脸?拉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白薇真的看不上顾时安,“你的骨头真软,配不上读书人这三个字。” 顾时安听着白薇冷酷无情的话,心中怒火翻涌,想着此行的目的,他生生克制住。 “我不想现实,可如今的局势,不得不趋炎附势。你知道的,我向来讨厌这种人,最后自己却成了这样的人。” 顾时安不等白薇说话,转移话题,“伯父伯母还好吗?” “顾时安,你来不会是看见我们一家兴起了,才想着要傍我吧?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能有今日,也是靠着沈遇,帮不了你什么。”白薇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 顾时安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阴沉。不过一瞬,他又笑容满面,跟在白薇去白家。 江氏看见的时候,吓一大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看咱们家有钱了,回头想讨好我们。”白薇这句话一出,江氏脸色难看,“哐”的摔上门,“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顾时安碰一鼻子灰,听到江氏的话,愣住了。 乡邻们看见顾时安被关在门外,指指点点:“你说顾时安图啥啊?他学问做的好,如果和薇丫头成亲,他现在多风光体面?他偏偏忘恩负义,巴结上乔县令,结果怎么着?乔县令倒台了!白家发达了,顾时安还这般落魄!” “薇丫头还得感谢他的不娶恩情呢,不然咋能嫁给沈遇?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是顶好的,顾时安没一样能赶得上。” “可不是?如果用薇丫头的银子纳妾,那才恶心死人,幸好幸好!” 顾时安听到乡邻七嘴八舌的话,脑子里懵懵的,万万想不到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是这般卑鄙小人! 他望着紧闭的白家,看着大变样的村庄,去走一走。工棚林立,乡邻们忙进忙出,笑容满面,十分和谐共处,压根不是当初那个见不得谁家好的尖酸刻薄。 真的变了,人人都往好的变,只有他大不如前,还在泥沼中挣扎。 白薇听到顾时安在工棚那边,没有理会。 江氏拿一封信进来给她。 白薇拆开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不禁面色大变! 倏然起身,连包袱都来不及收拾,立即带着玉雕进京。 江氏在身后喊,“薇丫头你去哪儿?” “娘,我进京,您别担心,啊遇给我来的信。” 江氏立即放心下来。 白薇乘坐马车一路北去。 日夜兼程的赶路,半途换了一辆马车。这一匹马跑累了,白薇在镇上歇脚,让车夫去换马车。她顺便去酒楼补充一下食物,明天下午才能到京城。 忽而,外头传来喧闹声。 白薇看见官差手里拿着佩剑,气势凛然,搜着逃犯,弄的酒楼里的食客人心惶惶。 很快,有人说逃犯往马市跑去,一行人匆匆离开。 白薇立即提着干粮去约定的地点等车夫。 一刻钟后,车夫赶车过来。 白薇坐上马车,吃了一个肉包子,将食物放在车壁柜里,打算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她解开盘口,手一顿,皱眉凝神,的确有细微的响动。 白薇趴在马车地板上,动静更为清晰。她脸色一沉,想到在酒楼遇见的情况。不会这么倒霉吧,逃犯躲到她的马车里来了? 她不动声色,不知道逃犯的身份,索性以静制动。 白薇很沉得住气,到了晚上,她拿出蛋卷放嘴里咬一口,食物的香味勾的藏在马车底部的人肚子咕噜咕噜叫。 到这个地步了,白薇不能装作不知道。 敲响车板,让车夫停车,她下马车,拿着一把匕首,让车夫揭开车底板,逃犯若是要动手,白薇正好给他一刀。 荒郊野岭的,也不怕被人撞见。 车夫是镖局的人,会一点拳脚功夫,他当即掀开车底板。一道高大邋遢的身影蜷缩在里面,油光的照亮下,刺的他用手挡住眼。 “白薇,是我,沈遇的堂叔,沈开来!” 白薇千算万算,没想到是一个“老熟人”。 “你怎么逃到我手里来了?” 白薇想着觉得好笑。 沈开来却是跪在马车里哭,“白薇,你行行好,带我去见沈遇!他爹就是个畜生,压根不是人!我帮他干那么多事情,临了还要杀我灭口!如果不是我机敏逃出来,早就没命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沈开来被关押在宝源府城大牢,前不久来官差,说是要将他押送进京。 在驿馆歇息的时候,他手上戴着镣铐,碗没端住砸碎在地上,一条黑狗蹿出来,啃走鸡腿,在门口就倒下,口吐白沫身亡。 他被吓坏了,一路上再不敢进食。 偶然间,听见官差的对话,他不肯进食,没法灭口向威远侯交代。计划着在这个小镇上下手,他借着放水给逃了。 “白薇,威远侯这回下狠手,要你们的命。你带我去见沈遇,我能帮他!” “沈遇是威远侯的儿子,威远侯再利益熏心,也不会杀自己的儿子。虎毒都尚且不食子!” “若他不是威远侯的儿子呢?” “怎么可能?” 白薇心中震惊,压根不相信沈遇不是威远侯的子嗣。 父子的眉目那般相似! 从凌家和沈遇口中得知的凌楚岚,她不会是那种不忠于家室的人。 沈开来笑道:“威远侯一直将沈遇视作耻辱,不然哪家父母,对待子嗣如同仇敌?” 白薇沉默不语,她不知道事情真相,不能妄下结论! 这件事,还得和沈遇商量! 沈开来嗅一嗅,摸着自己的肚子,“白薇,能给我来点蛋饼吗?” 白薇拿着一个蛋卷递过去。 沈开来手上仍旧戴着沉重的镣铐,低着头狼吞虎咽。 —— 抵达京城,白薇直奔凌府。 高氏看见白薇突然回来,很欢喜。 “你这丫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高氏上下左右看一眼,白薇圆润了些许,心中满意。 “阿遇在哪里?”白薇见高氏精神不错,猜测沈遇的情况,不如信中说的糟糕,“我收到一封信,阿遇弑父,我担心他,才匆忙进京,没有通知任何人。” 高氏唉声叹气,“威远侯不知发什么疯,故意往阿遇的剑上撞,诬陷阿遇弑父!他们是亲父子,做出这种事情,哪有半点做长辈的慈爱?小姑子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他这种男人!” 白薇心中微微一动,“如果威远侯以为阿遇不是他的儿子呢?” “怎么可能?他把小姑子当做什么人?”高氏满脸不可思议。 白薇蹙眉道:“有没有可能威远侯这般误会了?他对待阿遇的手段,可不像是父子!“ 高氏脸色骤变,怔忪地坐在椅子里,叹息道:“若说误会,那还真的有一个可能。阿岚嫁给威远侯之前,曾经与判王有过婚约,两情相悦。那个时候威远侯喜欢在阿岚跟前献殷勤,想要讨得阿岚的欢心。但凡阿岚有个喜欢的东西,他费尽心力的去张罗。正是因为他是众多男人中,最肯对阿岚费心思的人。阿岚发现判王有反心,规劝不成决裂后,才会选择嫁给威远侯。” 说到这里,高氏脸色变得阴沉,“成亲的时候,阿岚在新婚夜被判王给掳走,第二日一早又送回威远侯府。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威远侯之后与阿岚同房,也该知道阿岚和判王是清白的,不该这么误会。毕竟,新婚后没多久,阿岚有了身孕。” 后来判王造反被处决,紧接着阿岚暴毙,凌府被牵连。 嘭地一声,瓷器碎裂。 白薇和高氏侧头看向门外。 英姑茫然地站在门口,目光有些空,水雾在眼眶中凝聚。 “英姑,你怎么了?”高氏问。 英姑被唤几声,回过神来,崩溃地哭喊道:“夫人,冤枉啊!威远侯冤枉了小姐啊!当初小姐被劫掠,威远侯发疯似的到处去找人,回府的时候,看见小姐衣裳不整,他调头就走了。当日下午,醉醺醺的回来,把奴婢等人全都赶出门外,和小姐圆房了。” “小姐最是爱干净,受不得威远侯一身酒气,事后便清洗干净,换了床铺。” “莫怪……莫怪威远侯醒来时,掀开被子翻找什么东西,最后阴沉地坐在床榻上。小姐当时问他喝醉可是头疼,威远侯将小姐的手推开,穿着衣裳大步离开。从此之后,对待小姐的态度急转直下。奴婢和小姐以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得手之后便不懂得珍惜。没有想到……竟是误会一场!” 白薇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而,意识到不对劲。 判王死后,凌楚岚暴毙,被威远侯所杀。 “判王造反之前,有见过婆母吗?”白薇问。 英姑面色大变。 白薇心中明白了,或许威远侯心里一直是喜欢凌楚岚,只是误会凌楚岚在他们新婚之夜,贞洁被判王夺走,对他来说是无法魔门的耻辱。 凌楚岚与判王之前的感情,恐怕也是扎进威远侯心中的一根肉刺。 他认为如果不是判王要造反,凌楚岚根本不会嫁给他。 嫁给他,心里必定没有忘记判王! 这些心结一直没有开解,又有一个‘孽种’天天在眼前,心里怎么会不扭曲? 所以判王之后又与凌楚岚见面,彻底的激发了威远侯,在判王死后,杀了凌楚岚? “母亲见判王,是威远侯走私军火,抓到他的把柄,要挟母亲见他一面。”沈遇从外面进来,将她们的谈话尽数听了去。 白薇觉得凌楚岚太无辜,威远侯太自我,活在自己的以为和想象中! “你怎么来了?”沈遇问白薇。 白薇道:“我听到你的消息,以为你出事赶紧京。”她挽着沈遇的手臂,“我带来一个人,你要不要见一见?或许对你有用!” “谁?” “沈开来。” 沈遇道:“来的正是时候,明日开堂审讯,有沈开来事半功倍。” 当即,沈遇亲自会一会沈开来! —— 翌日。 姜文渊与威远侯的案件在大理寺审讯。 南安王旁审,大理寺卿主审。 白薇与沈遇在旁听,远在国寺中的沈晚君,这一日也到达现场。 姜文渊与威远侯脚上戴着镣铐,被官差带上来。 威远侯因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他见到沈遇,目光阴冷,恨不得活剐了他! 心中很后悔,他养虎为患! 早在沈遇一出生,他就得将这孽种给摔死! 大理寺少卿逐条念出他们的罪行,惊堂木一拍,“姜文渊,沈敬元,你们可认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姜文渊关在牢中这段时间,一日被审讯三次,若是拒不认罪,刑罚加身。起初两日还能扛得住,之后一旦听见开锁的声音,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最后终究是撬开他的嘴,全都认了。 由不得他不认,毕竟证据确凿,不过是做最后无畏的挣扎罢了。 他满身狼狈,身上的囚衣染满鲜血,整个人削瘦得厉害。 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一双眼睛精明锐利不在,像两个深幽无边际的黑洞,空洞而呆滞,反应迟钝许多。 “认……草民认罪……”姜文渊颤声道。 他认罪,便将罪状给他签字画押。 姜文渊的手伤痕累累,两只手握住,才不抖得厉害,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到这个地步,死对他来说,都是解脱。 单拎出他与水盗勾结,劫掠朝廷粮草与官银,便是死罪一条! 威远侯再落魄,也是侯爵,在牢中并没有被逼供。 他看着一滩烂泥似的姜文渊被拖下去,沉声说道:“本侯无罪可认!”他扫一眼沈遇,冷声道:“姜文渊与水盗勾结,本侯并未参与,你们既然已经拿到证据,应该知道赃银与粮草的去向。” “你勾结姜文渊毁坏皇上的薄胎玉瓶,此事姜文渊已经将你供出来。”大理寺少卿皱紧眉心。 威远侯讥诮道:“江大人,凡事得凭证据说话。姜文渊究竟是不是屈打成招,除了你们和他自己,谁也不清楚。他的话,自然不能作为呈堂供证。” 他已经派人将沈开来灭口,并不惧怕。 “沈遇弑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江大人为何不直接将他捉拿归案审讯。反而一直揪着本侯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放呢?”威远侯咄咄逼人的指控沈遇,“还是要将事情闹到皇上跟前,才作数?” 江大人看向南安王。 南安王嘴角上扬,透着嘲讽,“沈遇按规矩办事,本王下了命令,不肯束手就擒者,就地诛杀。于私你是他的父亲,于公,他是为朝廷办事,放了你,才是徇私!” 手指轻敲着扶椅,“传人证。” 官差带着一个人进来。 威远侯侧头看去,面色剧烈一变,震惊不已。 沈开来明明被灭口,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人救命啊,草民与威远侯府出自同一脉,他让草民以手镯有毒为由,将白薇引到镇上,姜文渊将玉器给毁了。他怕我会提供证据,将我灭口!幸好遇见白薇,得她出手相救。” 沈开来跪在地上,指控威远侯的罪行。 威远侯脸色发青,“胡说八道,你是向来见钱眼开,利欲熏心的人。你被沈遇收买,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沈开来大呼冤枉,他从鞋底抽出一封信,“我收到这封信,有预料会大事不妙,这才将信随身携带,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沈开来讲信抽出来,将里面的信纸呈递上去。 江大人忍着信纸上的异味,将信内容看完,又比照威远侯的笔迹,一模一样。 “沈敬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江大人将证据扔在威远侯脚下。 威远侯在沈开来拿出信纸的时候,就知道不妙,果然如此。可就算证据确凿,他认罪了,又能如何?他只是让沈开来引走白薇,好让姜文渊动手,他充其量只是共犯,顶多就是吃一顿板子,受贿的银子他已经上缴给太子,还能有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威远侯越发的从容,“本侯不过从犯,并非主谋。”顿了顿,又道:“况且,本侯之所以这般做,是为了帮太子尽快掌握姜文渊的罪行证据,收受银子早已给了太子,这件事不过是为了得到姜文渊的信任。” 江大人见威远侯自圆其说,便觉得事情很棘手。 一旁的白薇倒是没有想到威远侯嗅觉灵敏,早就觉得事端不对,作出对应之策,还真的不能将他如何。 威远侯又旧事重提,“南安王,本侯并未犯下杀头的重罪,你派人捉拿我,颁发出不服者就地诛杀的口谕,未免不妥?还是你在帮沈遇脱罪,为他遮掩?” 不等南安王开口,威远侯撩开袍摆跪在地上。“本侯状告沈遇故意杀害生父,请江大人为本侯主持公道!” 白薇变了脸色,还真的如沈开来所言,威远侯要置沈遇于死地! 她冷声说道:“沈遇究竟是不是故意杀你,只管找仵作验一验你的伤口,从刀口刺入的角度和力度可以判断,是他对你下毒手,还是你往他剑上撞诬陷他!” 威远侯脸色一沉。 沈遇却是开口道,“你我是父子,不知为何会落到对薄公堂,你死我活的地步。在你状告我杀你之前,我有一罪要控告你,之后你倘若拿出我杀你的证据,我愿意认罪。” 威远侯被沈遇的态度给唬住了。 沈遇拿出一张状纸,跪在公堂中间,朗声说道:“臣沈遇控告沈敬元杀害凌楚岚的罪行,请江大人彻查,为家母主持一个公道!” 威远侯在沈遇吐出凌楚岚名字时,神情有些恍惚,可听全他的话,眼底布满阴鸷。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母亲突然重病去世,太医院的太医都诊断过。”威远侯拧紧眉心,压制住翻涌的怒意道:“你要杀我,是怀疑我杀害你的母亲,为她报仇?简直荒唐!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再禽兽不如,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发妻!之所以针对你,是你不认我这个父亲,与我断绝关系,迫不得已!” 公堂之上的人,全都震惊。 就连南安王同样诧异,他知道沈遇手中有底牌,不知这底牌竟是告威远侯谋害凌楚岚! 沈遇的性格他了解,不做无把握的事,看来是证据确凿。 想当年,威远侯为凌楚岚做的事情,轰动整个京城,令未出阁的小姐,十分羡煞。 结果却令人唏嘘! 沈遇并没有看向威远侯,而是将状纸呈递上,将英姑请出来。 “不知侯爷可还认识她?” 威远侯看到英姑,微眯着眼睛,心中有一瞬的疑惑。蓦地,他记起英姑是谁,瞳孔紧缩。 “你……你……”没死! 英姑冷笑道:“侯爷,奴婢没死,你很失望吧?” 威远侯所有的镇定,在英姑出现的一刹那,全数崩塌。 他脸部肌肉抽动,隐隐显得扭曲。 想说什么,英姑跪在地上,哭诉道:“请大人做主啊!小姐身子骨一向很好,不过染了风寒,侯爷给请了郎中,说是十分有名望,开了几幅药吃,渐渐在好转,可突然有一日,小姐全身乏力,连走路都喘气儿。她便私底下去医馆请郎中诊病,将药给换走,身子骨开始将养好。 小姐便想将我给遣散,从威远侯请来的郎中,小姐便觉得大事不好,奴婢来不及去找小少爷,威远侯当天夜里,便一碗药灌下去,要了小姐的命。奴婢与主院里的人,全都被连夜带到庄子上,被人盯守。不过两日后,走水全都给烧死了,我侥幸逃出来,面临威远侯的追杀,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想着在有生之日,将凶手绳之以法!” “血口喷人!我再不喜欢凌楚岚,也该是将她给休了,何必置她死地?”威远侯死不认账。 英姑情绪激动道:“郎中,当年给小姐看病的郎中,他就是证人!” 威远侯面色紧紧绷着,阴沉的可怕。 郎中已经被带进来,满头白发如雪,骨瘦如柴,脚步蹒跚。 他看到威远侯的一瞬,跪在地上道:“侯爷,对不住!小的当年害死夫人,这些年,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原以为会带着秘密死去,谁知公子寻到我,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 威远侯浑身一颤,没有想到该死守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人,却也松了口。 他的拳头,捏得咔擦作响,死死盯着沈遇,“你是想将我置于死地,为此不惜手段。你说说看,究竟给了他多少的好处,才让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为你昧着良心撒谎?!” “当初生你下来,大师便说你命中与我相克,我不信。早知如此,就该在你生下来时,扔进山里中去喂野狼!也不会临到中年,被扣上一个杀妻灭子的罪名!”威远侯态度十分强硬,“事情已经过去六七年,只凭这几个证人,压根无法给我定罪!你们想本侯认罪,只管拿出证据,让我辩无可辩!” 江大人看向南安王,又看向站在公堂中央的沈遇。 南安王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事情过去多年,证据已经被消灭,想要给威远侯定罪,必须拿出强而有力的证据! “沈遇,你可有证据?”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沈遇突然之间,不想再争论下去。 手指紧紧掐着袖中的证据,他摇了摇头。 威远侯笑得极为猖狂。 “沈遇,本侯在牢中等你,看你如何将我给扳倒!” 威远侯大笑几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阳光笼在他的身上,刺眼的光晕,让他微眯着眼,隐约看见一袭红衣少女,打马穿街而来。她翻身下马,朝他回眸一笑,那瞬间的风华绝代,令他心中激动,不由自主往前走一步,伸手想要牵住她手。 脚下一空,威远侯一个趔趄,陡然清醒过来,那幻影如泡沫般粉碎。 有多久没有想起她了? 连她的音容都已经模糊,曾经那般的刻骨铭心,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他摇了摇头,是今日那孽子提起凌楚岚,方才勾起了回忆。 威远侯觉得自己老了,凌楚岚嫁给他,是迫不得已。 他对她太好了,才会将他当做龟孙儿,依旧和判王暗通曲款。 之前有多爱,之后就有多恨。 回到狱中,威远侯坐在地上,靠在墙壁上。 这一生,他活得太失败了! ‘哐当’一声。 威远侯抬头望去,只见沈遇朝他走来,狱卒将牢门打开。 沈遇停顿片刻,缓缓走进来。 “怎么,找不到证据,来逼供?”威远侯讽刺道。 沈遇站在他几步之远的位置,细细端详着威远侯,忽而说道:“你后悔吗?” 威远侯一怔,荒诞的大笑道:“我所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的母亲,将你给抚养长大!” 沈遇看着他眼底的愤怒与不堪的耻辱,就知道威远侯并不后悔杀了母亲。 他面色冷峻,朝狱卒一挥手。 狱卒端着一碗水进来。 沈遇扣住威远侯的手腕。 “你干什么?” 沈遇嘴角微微上扬,透着冷嘲,“你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我,难道没有人说我们父子俩其实长得很像?” 威远侯一愣,手指一痛,一滴血滴落进碗里。 沈遇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 瓷白的碗里,两滴鲜红的血液在里面沉浮,慢慢地靠拢。 “你深爱过母亲,却从来不去了解她,若你足够了解,便知道她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也不会只因你待她好,选择嫁给你。” 沈遇看都不看将碗放在威远侯手中,带着人离开。 140 沈遇的话,如雷贯耳。 威远侯自认了解凌楚岚,可在感情的世界里,难免会缺乏信心。 他望着沈遇离开的背影,细细回想他的话,两个人长得很相似。陡然发觉,似乎每次看到沈遇,根本就不会去看他。尤其是父子俩关系淡薄,沈遇常年在外,即便短暂的相聚,也是怒目相视。 现在去回忆,竟有些想不出他的眉目,哪里与他相似。 手指隐隐刺痛,威远侯看着手里的碗。 两滴血液,慢慢融合在一起。 啪—— 他瞳孔紧缩,手指猛然一颤,砸碎在地上。 根本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似乎所有的固执的认知,在这一瞬间被推翻。 威远侯心中震颤,似乎难以承受,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塌。 他的头疼得似乎要炸裂,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恍惚间,那些模糊的影像,瞬间清晰起来。 她说,“世子,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你对我的好,只是徒劳无用功。别再做这些事情,我未婚夫知道会不高兴。你的这些好,应该留给将来为你生儿育女的女子。” 无论她如何拒绝,他自认一腔深情不悔,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 即便遭到冷遇,不被接纳,他固执的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最后,如他所愿,凌楚岚退亲。 他上门求娶。 她说,“你不介意,我曾经是别人的未婚妻,心中装过其他人?” 他说不会计较,做梦都盼着这么一日,只要她肯嫁给他,他会将自己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凌楚岚失笑,似乎是为他的傻气。 没有人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他所作所为,凌楚岚全都看在眼中,点头允嫁。 为此,判王对她冷嘲热讽,对他极尽奚落,凌楚岚替他挡回去。 她说:“我今后是沈家妇,与夫君荣辱与共。” 的确如她所言,凌楚岚嫁进威远侯府之后,对内打点的井井有条,对外也为他铺路。 威远侯府蒸蒸日上。 后来是他厌弃她,和她对着干,她似乎也心灰意冷,不再着手管他的事情,直至她死,侯府渐渐衰败。 她临死之际,曾说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可他却是不相信。 如今沈遇将蒙在他眼前的迷障给撕裂,暴露出事情的真相。 结果却是如此的难以承受! 沈遇听见牢狱中传来的哭声,脚步一顿,快步走出。 白薇站在门口等他,朝他微微一笑。 沈遇握住她伸来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回去吧。” 两人沉默无言,一路去往凌府。 白薇有很多话想问,可沈遇的心情想必很糟糕,她只得安静的坐在一旁,等他想说话的时候,再慢慢开导他。 可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通知道:“威远侯认罪了!” 白薇愣住了,之前威远侯态度十分嚣狂,恨不得和沈遇斗个你死我活。沈遇见他一面,不知说了什么,他竟然肯认罪了! “不过,威远侯想再见一见英姑和沈公子。” 白薇看向沈遇,询问道:“你要不要再见他一面?” 141 沈遇对威远侯感情淡薄,他害死母亲后,心中存了恨。 可知道一切始末后,他心思复杂、沉重。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大错已经铸成,难以挽回弥补。 “我便不去了,阿晚若去,便叫她去见一面。” 沈遇已经见过了,再见无非听他诉说这些年的错误,忏悔。 毫无意义。 白薇大概猜到他做了什么,从背后抱住他,“你不要有太重的背负,娘给你写下那样一封信,她心中早已明白。有些人认定某些事,太过执拗,不愿去相信,她便不去多做解释,只是想要用事实和时间去证明,或许他会明白。可威远侯终究辜负了她,越错越离谱。” “身为人夫,他未曾做到丈夫的责任,也未曾兑现自己的诺言。身为人父,未曾做到父亲的责任与担当。他纵然心中依旧爱慕着母亲,知道真相对他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只怕到了地下,他也无颜面面对母亲,这又何尝不是折磨?” 真相之于威远侯是天崩地裂的打击,对他来说是最残忍的报复。 以为一辈子得不到的爱人,他得到了,却亲自被他给毁灭。 “阿晚只怕也不愿见他。”白薇收紧自己的手臂,“母亲最大的心愿,便是让他知道,从未背叛过他。如今真相大白,已经如愿。” 沈遇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手臂上青筋凸起,极力的在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 白薇抱着他的脑袋,父亲杀死母亲,他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看似大仇得报,可这种自相残杀,对他来说并不好受。 这种心情,太过沉重。 任何言语无法去安抚。 “一切都结束。”沈遇眼睛通红,这句话从喉中挤压而出。 白薇心中揪起来疼,千言万语,只有如负释重的这一句。 结束了。 可有些痛,却如影随形,一辈子难忘。 —— 沈遇去找沈晚君。 过往的恩怨纠葛,悉数告知她,要不要见威远侯,由她自己决定。 沈晚君隐约猜到一点,真正知道真相,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悟。 她苦笑一声,“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悔过,大错铸成,无法弥补或者挽回什么。” 这一刻,沈晚君思绪很纷乱。 她不想见,又想去见一面。 虽说不在意了,可到底血脉相连。 那是她渴盼多年却如法如愿的父爱。 她想看看,那双眼睛充满温度的看着她,会是什么模样。 终究,沈晚君同意去见一面。 她与英姑一起过去。 英姑心中对威远侯充满恨意。 “小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原谅他!让他含恨而终,尝一尝小姐受过的苦!”英姑耿耿于怀的是威远侯杀了凌楚岚,另一个是他在外生了两个野种,其中一个比沈晚君小不了多少。“他也不会在意吧,有别的女人给他了子女。” 沈晚君垂着眼皮子,双手紧紧绞拧在一起。 威远侯将满腔父爱给了常氏所出的孩子。 很快,两人走进监牢,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最后一间。 昏暗的牢狱中,唯有一小方窗户透进一些光。 白炽的光照在威远侯身上,他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格外萧瑟凄冷。 蓬头垢面的模样,哪有在公堂上那般气焰嚣狂的模样? 沈晚君以为自己一颗心是冷硬的,可看到曾经满面风光的他,落到这般境地,心中竟泛出一丝酸涩。 若是……若是他未曾入了魔障,害死母亲,尽早的悔悟过来,是不是……会是另一种境地? 不……不会…… 母亲对父亲百般容忍,可眼底却是揉不进沙子。 若知道他在外生儿育女,这个家同样四分五裂。 沈晚君还是恨威远侯,恨他的懦弱自卑,纵然怀疑,却不敢公然对抗。 又心中怨憎不甘,不肯放手去成全。 他到底是一个自私卑劣的男人! “沈敬元,你找我来做什么?”英姑面容变得狰狞。 威远侯听到英姑的声音,猛然抬头,看见沈晚君来了,眼睛亮了一下,目光又往她身后搜寻,并未看见沈遇的身影,眼底的光芒寂灭。 “沈遇呢?阿遇他怎么不来?”威远侯爬起来,激动的握着铁栏杆,“我有话要和他说,阿晚,你去找你哥哥来!” 沈晚君看着他脸上的憔悴,若有似无的癫狂,心中畅快的同时,又觉得难过。 “哥哥不会再来,他不想见你。” “他在怪我吗?该怪的,应该怪的,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威远侯握住沈晚君的手,满脸悔恨,“阿晚,爹错了,错的离谱,这一辈子,无法再弥补,也不奢求你们原谅。只希望能到地下,亲自向你娘忏悔,求得她的原谅。若有来世……我定不会辜负她!” “呸!”英姑啐一口,“你放过小姐,才是对她好!你为夫不忠,为父不慈,你有何脸面去见她?告诉她你心中爱慕她,在外生了一儿一女。她尸骨未寒,将人迎娶进门。凌家遭难,你落井下石。再让那个女人,对付小少爷和小小姐吗?” 每一个字,都如利刃扎进威远侯的心中。 “你无用,也就罢了,一点担当也没有。不听信小姐的话,在外走私军火,被人拿到把柄,最后是小姐出面为你摆平,你回馈她的是什么?一碗断肠毒药!”英姑情绪十分激动,即便威远侯的死,也不能化解她心中的仇恨。 威远侯如遭雷击,瞬间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那……那一日,她是为这件事去见判王的吗?”威远侯颤声道。 心里竟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可当真的从英姑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神魂俱裂。 他跪在地上,低低的笑,笑着笑着眼泪掉出来。 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都不足以谢罪! 142 沈晚君看着威远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并不好受。 “父亲……” 威远侯濒临着崩溃的边缘。 他是罪人。 有何颜面奢求凌楚岚的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 威远侯口中喃喃,不知是对凌楚岚,还是对沈遇和沈晚君。 亦或者都是。 沈晚君看着他目光空洞,抱着脑袋的手青筋狰狞,泪水纵横,再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整个人被浓烈的悲伤绝望给笼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与外界隔绝。 沈晚君想过许多种结果,独独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一种。 他可恨、可怜,却无法得到谅解。 威远侯口中扔在说着细碎的对不起,含糊的唤着阿岚。 只是这声对不起,此刻听起来,令人发笑的同时又生出无限的悲凉。 “走吧。”沈晚君看着渐渐显出疯癫之势的威远侯,不忍再看。 终于明白哥哥,为何不愿再来。 英姑心中恨意难平。 可事到如今,不过威远侯一死偿命。 这时,有狱卒进来,“侯爷,常氏带两个孩子来见您。” 威远侯充耳不闻,似乎耳边的喧嚣,再难入耳、入心。 狱卒连唤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看向沈晚君。 沈晚君抿紧唇角,想起威远侯对沈新月和沈星宇的疼宠。 “带他们进来见一见吧。”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狱卒将人领进来。 常氏与沈晚君擦肩而过时,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们这些丧门星,侯爷是你们的父亲,这般冷心冷肺,害死了他才肯甘心!” 沈新月怒目相对,“你母亲就不是好的,你们两个更是有过之不及!父亲锒铛入狱,你是来看笑话的吧?你等着吧!像你们兄妹这样的狼心狗肺,早晚得遭报应,不得好死!” “啪”地一声,沈晚君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沈新月捂着脸颊,火辣辣得疼。 可心中的屈辱和震惊,让她冲上来要和沈晚君拼命! 狱卒拦下来。 沈新月尖声道:“沈晚君,你敢打我!” “长姐如母,你母亲不会教导你,我只好代为管教!下次你再口出狂言,我有的是手段叫你悔改!”沈晚君眼中的冷意,令沈新月胆寒。 常氏又气又恨,可又知道孰轻孰重,狠狠剜沈晚君一眼,“你给我等着!”拽着沈新月去见威远侯。 谁知,这时有狱卒过来道:“侯爷谁也不见。” 常氏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们是给沈晚君那贱人给收买了,不许我们见侯爷!我是他的夫人,怎么就不能见他?” 狱卒直接将人赶出去,“侯爷说不见,你们想见他,等下次开堂审案,去公堂相见!” 常氏不肯干,大闹着立即要见人! 越是见不着,她心中越焦灼。担心威远侯被沈遇兄妹俩掌控,逼迫他将侯府的一切拱手给沈遇! 她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常氏迫切的想见威远侯,得到一颗定心丸。 沈晚君远远地看着上跳下窜的常氏,她和母亲是截然不同的人。母亲相貌艳丽,气质风韵卓然,十分冷静自持。而常氏不过是小家碧玉,只会一些曲意迎合男人的女人,十分媚俗。 是如外界所言,母亲太过强势,令父亲长期浸淫在她的威压下,没有找到男人的尊严。 而常氏的依附,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吗? 并不是的吧。 他只是单纯的找一个和母亲不同的女人,不想在其他女人身上看到共同点,让他记起母亲来,所以找到常氏。 回到府中,沈晚君没有胃口,并未出席晚饭。 英姑同样在屋子里,足不出户。 婢女给各个院子送了晚饭,白薇好说歹说,劝沈遇吃了一两口。 这一夜,都不太平静。 全都等第二日开堂。 凌老得知凌楚岚系威远侯所杀后,整个人备受打击,瞬间苍老许多。 硬朗的身子骨,急转直下,卧病在床。 高氏一边骂威远侯狼心狗肺,一边又心焦凌老的病情。 沈遇与白薇去见凌老,他沉默不说话。 只是在沈遇准备离开时,凌老忽然开口,“阿遇,我对不起你母亲啊!” 当年凌楚岚早已知道威远侯在外养了外室,并且生下孩子。 她的性格刚烈,宁折不屈。 之前威远侯的误解,她能够去等心结化解的那一日。 可她无法忍受威远侯在外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她回家与他促膝长谈,提出和离。 凌老为当初的形势给拒绝。 判王对凌楚岚贼心不死,饶是她为人妻,为人母。 在这种节骨眼上,凌楚岚与威远侯和离,必定会引起人猜忌,让她大局为重。 若是他同意凌楚岚和离,是否又是另一种的境地? 这是凌秉德无法解开的心结。 沈遇脚步一顿,隐约意识到什么,前后贯通起来,就知道母亲为何留在威远侯府,又为何留下那样一封信。 —— 翌日。 白薇睁开眼,身边已经无人。 这样的情况,只怕沈遇也睡不着。 她连忙起身,今日还要去大理寺。 洗漱后,沈遇浑身大汗走进来,打一套拳,宣泄一番,心中稍稍舒畅一些。 白薇吩咐人打来热水,亲自下厨给沈遇熬一碗粥。 她端着一盅粥过来,沈遇正巧穿戴整齐。 “吃一点,垫垫肚子。” 沈遇颔首,在餐桌前坐下。 方才吃了两口,高氏匆匆进来,神色焦急,刻意的压制了语气,勉强保持着镇定。 “阿遇,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关于威远侯的,你要镇定。” 沈遇拿着勺子的手一顿,隐隐猜到什么。 高氏已经低声说道:“今日一早,狱卒查狱时,发现威远侯吊死在狱中。” 143 威远侯死了,所有的恩怨终结。 他临去时,说要写认罪书,狱卒送去笔墨纸砚,他写下两封书信。 一封给沈遇、沈晚君,一封给常氏及沈新月、沈星宇。 大理寺来人通知亲属。 沈遇没想到威远侯会自尽,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腮帮子紧咬着,才不至于让情绪外泄。 他面庞紧紧绷着,大步朝外迈去。 沈晚君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脸色苍白,“哥哥!” 沈遇看她眼中含泪,目光惊惶,似乎没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的手掌扣在她的后脑勺。 “别怕。” 手掌青筋凸起,动作却十分的轻柔。 沈晚君惶然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抚慰。 一行人,随着狱卒去往大理寺。 常氏和一双儿女已经到了,伏在威远侯身上痛哭。 “你怎能这般狠心啊!宇儿还小,你撒手人寰,叫我一个妇人怎么护住他?前头留下的两个子女,都是会吃人的豺狼,月儿和宇儿在他们面前,只怕会尸骨无存!” 沈新月最喜欢威远侯,他最疼爱自己和弟弟。 原以为是她和弟弟一辈子的依靠,可谁知父亲突然锒铛入狱,又突然自尽身亡。 她难以接受,心中笃定是沈遇兄妹害死了父亲! 沈新月满脸泪痕,凄厉的指控沈遇和沈晚君,“父亲死了,你们两个满意了吗?!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你们兄妹,你们兄妹是他一辈子的耻辱,就算死他也不会希望见到你们!滚!你们给我滚出去啊!” 沈星宇跟着沈新月歇斯底里,“你们害死爹爹的坏蛋,这里不欢迎你们,快离开这里!” 常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以为威远侯怎么也得等沈星宇继承爵位才会出意外,到时候她虽然比威远侯要小上七八岁,可她是老夫人,身份地位不一般。 如今沈遇这兄妹俩个隐患没有处理掉,威远侯就走了,他们抢得过沈遇吗? 越想常氏越哭的伤心难过。 江大人拿着威远侯留给常氏的书信给她,“你们节哀顺变。” 常氏看见威远侯留下遗书哭声戛然而止。两手一抹泪,接过书信,迫不及待的拆开,看完里面的内容,两眼一抹黑,几乎刺激的昏厥过去。 沈新月意识到不对她赶忙拿过去看:“不!不可能!一定沈遇和沈晚君动了手脚!一定是他们干的!不然好端端的,父亲为何不肯见我们?” 威远侯在信中安排好后事,他的遗体不需要常氏处理,交给沈遇和沈晚君兄妹俩,他要与凌楚岚同葬。 爵位已经请皇上褫夺,他们成为普通的平民,家中的产业,一分为四,四个儿女一人一份。 常氏倒是没有被安排在其中。 正是如此,常氏才难以接受! 她将所有美好的年华都给了威远侯,不记名分,背负流言蜚语,为他生儿育女,最后什么都没有捞到! 只留给她一双儿女抚养! 为了保全他们,大半财产已经被封上缴,剩下的一分为四,到手中的能有多少! 常氏并不善打点,又大手大脚花销惯了,这些家产能支撑到沈星宇成年吗? 常氏脑袋懵懵的,泪水籁籁往下落。 沈遇看完信,威远侯并没有忏悔,而是以一个慈父的语气,说着最寻常父亲对晚辈的叮咛,他的家产分配,他的身后事,以及委托沈遇若是不计前嫌,多多照拂沈星宇。 最后便是一句留白:我的请求太过无理且过分,大错铸成,我亏欠你们的母亲,亏欠你们,同样也对不起另外两个孩子。我心胸狭隘,懦弱自私,才造成今日种种。阿遇,你随你的母亲,心胸开阔,重情重义,阿宇与你血脉相承,只望你能作为兄长,在他穷困时,出手相助。 我这一生太失败,未能做到父亲的期许,将侯府葬在手中,并不是一个好儿子。辜负你的母亲,断送她一生,不是一个好丈夫。对儿女不慈,不配为一个父亲。时到如今,我已经无颜再活下去,只望能得到你母亲的原谅。 不必觉得愧疚,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自断活路,我做下的罪孽深重,无法得到宽恕。 你让我得知真相,活得明白,心中虽痛尤幸,你们是岚儿留给我的至宝。 我不敢奢求,下一辈子,能再做你们的父亲弥补今生错过的父子亲情。 沈遇紧紧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却犹如千金重一般,手缓缓地垂落在身侧。 “哥哥…”沈晚君没有想到,威远侯到最后变得豁然,他看中爵位,拼死护着,为此一错再错。 临到头,他竟是放弃了,只为保全他们,一个人承认所有的罪行,与他们无关。 只可惜,常氏并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沈晚君很羡慕沈星宇和沈新月,威远侯生前疼宠他们,临死仍是记挂着他们,那是一片慈父之心。对待她和哥哥,更多的是愧疚。 “将他带回去,准备身后事。” 人死如灯灭,过往恩怨随之烟消云散。 无论如何,他都是威远侯的长子。 只不过,他请求与凌楚岚同葬,沈遇却是不允的。 丧礼很快筹备起来,常氏仍旧没有离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沈遇并未放在心上。 白薇却对常氏提防起来。 144 常氏宁可做小,无名无分跟着威远侯,图的就是侯府的富贵。 如今这块到嘴的巨大蛋糕,被人分食了,岂会善罢甘休? 威远侯是罪臣,又剥夺了爵位,丧礼从简。 侯府落败后,鲜少有人同威远侯来往。 如今更是门口罗雀。 只有几个顾念着旧情,上一炷香。 常氏看着门庭冷清,这才终于认清楚事实。 眼下的威远侯府,不再是当年鼎盛时期的威远侯府。 即便她是做小,走出去,身上贴着威远侯的标签,会被人吹捧。 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令常氏无法接受。 只将这一切的根源,怪罪在沈遇头上! 原来想借着那些达官显贵吊唁时,大闹一场。如今实际情况,与她设想有出入,常氏作闹不起来。 一直到威远侯出殡,她都很安分守己,按照规矩行事。 白薇几乎以为常氏转性了。 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威远侯府的白给除了,挂红。 常氏对沈遇道:“你父亲已经逝去,我们的恩怨两消,今后或许没有再见面的机会,留下来,一起共用一顿饭吧。” 沈遇拒绝。 常氏脸上挂不住,“你这是看不起我?”她不禁看向沈家族长,向他求救。 宾客并未全散了,都是沈家那边的人。 族长皱眉,“你们兄妹留下吃个饭,之前大家都散了。” 沈遇这才勉强留下。 常氏突然惊呼一声,“咱们侯府落魄了,只是普通的白身,我将府中的下人给遣散,没人下厨做饭。” 下酒楼,不太合适。 沈新月撇了撇嘴,“白薇不是很会做饭吗?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能不能让她下厨。” 沈族长不禁看向白薇,“你会掌厨?”不等白薇开口,又对沈遇道:“叔公不知道能不能吃你媳妇做的饭菜。” 沈遇脸色阴沉,当即要拒绝。 白薇拉着他的袖子制止,“我做。” 沈族长很满意的点头。 常氏和沈新月对望一眼,松一口气。 白薇去厨房,其余的人,全都在堂屋,请沈族长见证划分家产。 “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双儿女,一个还未出嫁,一个还未成年,若是走仕途,不知要耗费多少钱财在里头,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常氏说到伤心处,落下泪水,“侯爷将家产分配好,一分为四,每个人一份。可不能将家财直接归拢分配!沈遇和沈晚君用公中银子抚养成人,沈晚君也从公中拿了一部分嫁妆。我也不多要,先从公中分配出一份月儿的嫁妆,一份抚养宇儿成人的银子,其余的再一分为四,方才公允!” 常氏这个算盘打得精,好处全都占尽了。 沈晚君冷声道:“公中只给我两抬嫁妆,其余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是原配所出,沈新月是继室,她可以从我的规格中,在公中分一抬嫁妆!至于我大哥,十岁起,便不再用府中的银子,而是入了军营童子军,每个月都有补贴。沈星宇如今八岁,便从公中挪出两年的月银和进学的束脩,算是全了我们做兄弟姐妹的情谊。”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常氏脸色铁青。 这点银子,根本入不了眼! 实在不甘心分出一般给这俩兄妹! 沈族长自认很公允,便按照常氏和沈晚君所说的分配。 接下来,看着一笔一笔分割出去,常氏呕的要死,心痛如割! 明眼人能够看出来,这笔家产的分配,威远侯向着沈星宇。 他还小,又是自小是威远侯亲自教养,清分不一般。 沈遇有能力,有手段,并不缺银子。 可常氏这副模样,却是沈遇占了太大的好处。 沈族长原来有些可怜她,却是忍不住皱眉! “沈遇兄妹有外家帮扶,老爷向着小的也是正常,谁让我娘家无用,是个破落户?”常氏垂泪。 沈晚君压根听不下去。 好在这时,府中的一些半大的孩子,帮忙将饭菜提进来。 沈晚君帮忙将饭菜从食盒中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沈族长将财产全都分配均匀,沈遇与沈晚君没有异议,他直接略过常氏。 “净手,吃饭。” 众人净手后,纷纷落座。 沈族长动筷,众人方才执筷吃饭。 口味中等偏上,却不如常氏说的那般神仙美味! 常氏没有吃过白薇做的饭菜,究竟是什么口味,她也分辨不出来。 尝一口素菜,觉得口味还不错,便多吃了两筷子。 “我只听过白薇的厨艺好,没有想到是真的好。”常氏难得说一句公道话。 白薇笑了笑,并不搭她的话茬。 常氏也不在意,吃了半碗饭,尝一口素肉,稍微有点辣味。 她倒一杯茶,一口饮尽,方才缓解了一些。 忽而,她捂着心口,只觉得有一团火在烧。 烧心灼肺。 “你……”话一出口,一股血腥气往外溢出来。 紧接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145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惊。 “娘!”沈新月惊叫一声,面色痛苦,捂着肚子,跌回座位上。“郎中!快去请郎中!” 沈星宇年纪小,吓坏了。 “娘……姐姐……” 沈星宇哭喊着,抱住常氏,慌张的给她擦唇边的血。 常氏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似乎想不到饭菜里有毒! “你……”常氏想指控白薇,脸色由白转青,说不出话。 沈新月稍好一点,吃的并不多,症状轻很多,只是腹部绞痛难忍。 她愤怒地看向白薇,“你这毒妇,是要害死我们,好继承侯府所有的财产吗?” “白薇,我们大家都还在,你堂而皇之下毒,未免太目中无人,以为没有律法可以制裁你吗?”沈族长面色很难看,白薇行事作风太嚣张! 何况,这饭食下毒,如果他们吃到有毒的呢? “白薇不会下毒。”沈遇笃定道。 沈晚君也说,“没有人会蠢到在自己经手的食物里下毒,这不是昭告天下,凶手是她吗?” 沈族长冷声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用这件一件事狡辩呢?没有人相信,她会做这么蠢的事情!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请大理寺卿的人来彻查!” “沈族长难道也相信我们谋财害命?”白薇扫一眼常氏动过的食物,拿着筷子,一一吃过去,甚至倒一杯常氏喝过的茶水。“如果这里面有毒,我每样菜都吃足够的份量,比常氏吃的还要多一半,早该暴毙。” 沈族长脸色一变,目光紧紧盯着白薇,她从最初的慌乱之后,变得十分冷静。 他并不愚钝,懂白薇话中的意思。 她没有下毒谋财害命,而是有人以自己为饵,栽赃嫁祸! 谁也不会往常氏自己吞毒陷害白薇去想,毕竟这得多狠多硬的心肠,才能为这点家产,对自己下毒手? 常氏气息奄奄,泪水和血混杂在一起,蹭的她脸颊上都是,显得那种白皙的脸更为凄楚。 “我……我们母子三人,没有侯爷庇护,还不是任由你们捏圆搓扁?老爷都不是你们的对手,被你们逼的在狱中自尽,何况是我们几个弱小的人呢?” 常氏费力的从椅子滑下来,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哭求着白薇和沈遇放过沈星宇和沈新月。 “他们姐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和你们一脉相承,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我们不争了,也不和你们抢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他们!” 白薇脸色冷沉,常氏太难缠,她是想把这顶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你一直是聪明人,否则为什么老爷会斗不过你们!你想害的是我们母子三人,这些饭菜你们自己会吃,怎么会在里面下毒?”常氏看一眼餐具,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沈族长原来有些动摇,被常氏这么一说,又坚定下来! 这个时候,郎中过来,给常氏母女俩诊脉,确定是中毒,且是慢性毒药,不会一下子要人命,而是让人在疼痛的折磨中死去! 这种毒太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沈族长看着白薇的眼神变了。 “这毒虽然阴狠,是慢性的毒药,但是也正是如此,不像急性那般发作快,立即毒入肺腑,夺人性命,药石无医,有足够的时间去配置解药!” 郎中的话让沈族长松一口气。 噗嗤一声,白薇捂嘴大笑一声。 “我若是下毒,何至于这般温吞,见血封喉,不拖泥带水!”白薇不等常氏辩解,拿着她用过的餐具,给郎中检查,“您看看,这杯子,碗筷可有毒?” 常氏早在郎中说出毒性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在白薇拿餐具给郎中检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果然听见郎中说餐具无毒! 她几乎将一口牙给咬碎! 常氏是自己事先服毒,然后故意让白薇做饭,她在分割财产的时候,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等散宴席后,她毒发,更能够充分的体现白薇杀人的动机! 为此她做了万全的准备,怕会出现意外,提前收买一个郎中,串通好了,所以服用毒过量,导致毒提前两刻钟发作,沈新月派人去请郎中,她并不慌乱,害怕被拆穿,看见来的人正是她安排好的郎中,心中的大石更加落定,就等着看白薇生生吃了这哑巴亏! 可谁知这个郎中忘记两个人的交易一般,实话实说! 常氏脸色是真的白了,“怎么可能无毒?白薇,是不是你收买这个郎中?” 白薇意味深长道:“这郎中是沈新月请的,我没有插过手。”顿了顿,又说,“府中食材不够,这一顿饭,是我让人去酒楼做了一桌送来,这碗筷也没有过我的手。”她侧头看向沈族长,“您觉得这饭菜好吃吗?合胃口的话,下次可以去百香楼光顾。” 听到百香楼的名字,沈族长打消白薇在饭菜下毒的念头,这百香楼背后的主人是南安王,白薇除非是找死,才会在这饭菜里下毒! 至于常氏说的餐具有毒,郎中也澄清了,看来这毒的确有可能是常氏自导自演! 不然她为啥突然很积极的要白薇下厨? 无非是早就有预谋! 沈族长想到此,对这孤儿寡母最后的怜悯消散。 这事儿他管不了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先告辞。”沈族长带着人离开。 沈新月想说什么,常氏给制止。 她没有蠢到家,从沈族长的态度中得知,她的事迹败露了。 没有捅穿,不过是可怜她的境遇! 她再不识趣闹下去,只怕会被他们给整死! 常氏很清楚的意识到她斗不过他们! “这个郎中……”她忍不住,问白薇。 “你对威远侯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你眼中只有利益,如今被人分配原来该全属于你的东西,你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一直在盯着你,你找上郎中后,我把他给策反了,才会在你让我下厨时,顺从你的意思,想看看你玩什么花样。”若是平时,白薇不会吃常氏这一套,又不是她正经婆母,为啥做饭给她吃? 常氏口中涌出一股腥甜,这回是给白薇气的! 白薇道:“你好自为之!” 他们一同离开侯府。 刚刚一出来,就遇见宫里来人,准备封了威远侯府,将宅子给收回。 常氏被白薇气了一通,心口堵的难受,谁知还没有缓过一口劲儿来,宫里来人撵他们! 常氏气的破口大骂:“猪狗不如的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有依靠,老爷一走就将我们给赶走!哪有这样做事的?不能等老爷过了头七再来!不怕老爷的冤魂缠上你们!” 沈新月看着他们将家具贴上封条,只许他们带着古董珠宝,换洗的衣服,连忙拉着常氏去收拾,就怕这些财物也会抢走他们! 常氏被提个醒,立即回过神来,哪里敢再留下来,当即卷着包袱带着一双儿女去南城区的一栋两进的宅子里,里面早已安排了两个婢女在。 沈新月看着不及侯府五分之一大的宅子,闷闷不乐。 沈星宇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乖乖在屋子里看书。 常氏也不满现在的处境,又因为体内余毒未除,身体很虚,躺在床上抱怨老天不公,让她落得晚年不保! 一旦想着一个人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她就觉得被一座大山沉沉压在胸口,喘不上气来。 这个时候,常氏母亲和大哥、大嫂找上门来,劝他们母子三人搬到常家去住。 “你一个孤寡妇人,带着一笔家产,只怕有心人会打主意!你现在不是侯夫人,谁都能爬到你头上来欺负你们!” 146 胡氏打着常氏手里分得的财产。 家里穷,当家的没个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大儿子‘子承父业’,花街柳巷里钻。 这些年多亏常氏接济,日子才得以过得下去。 威远侯爵位被削,人也死了,他们开始谋算着家产。 哪里知道被沈遇兄妹分割一半多! 常氏一搬出来,火急火燎赶过来,打算将常氏哄回去再说。 “你这些年接济家里,现在你日子不好过,我们一家子寻思着,该回报你了。”胡氏说着红了眼圈,抹着眼泪道:“你也是命苦的,爹娘没用,你和我们一起过穷苦日子。好不容易翻身了,荣华富贵一辈子,哪里知道人到中年,又摊上这样的事儿!娘帮不了你什么,给你做依靠,看孩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段时间,常氏的日子翻天覆地,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几乎都是本能的维护自己最大的利益。 如今听到胡氏的话,她鼻子一酸,扑进胡氏的怀里。 “娘!我好怕!顶梁柱倒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儿子今后怎么过啊!”常氏内心很脆弱,无助。 “你没男人,还有大哥呢!”常青云说道。 金氏笑着说道:“是啊,你只管将咱们家当做自己家,别见外!” 常氏听大哥大嫂没落井下石,心中宽慰,这些年没白接济他们。 “咱们家就那么点儿大,我们一家三口住进去,只怕住不下。”娘家对她掏心窝的好,常氏也不由得给他们打算,“不如你们搬过来住?” 这句话正好称了胡氏的心,她就是为了这宅子来的! “好啊,正好你侄儿要娶妻了,咱家换一个大宅子,也体面!你正好沾沾喜气,做姑姑的,得掏点给他下聘礼!”胡氏一高兴,管不住嘴。 常氏听多了,打小胡氏就在耳边说,要多接济哥哥,娘家兴旺,才是她的依靠。 如今看来,常氏觉得值了。 手里头有点钱,哥嫂没把她当外人,倒也爽快。 “我肯定会出一点。” 常青云和金氏笑得更开怀,一家子看起来,倒也和乐融融。 常家大张旗鼓,搬进常氏的新宅子里。 —— 消息传到白薇耳朵里,已经过了好些天。 想着常家人的德行,白薇勾唇笑了笑。 常氏被她的兄弟卖了,只怕还给他们数银子呢! 原来要早些进宫将玉瓶进献给皇上,遇上威远侯的事情,搁置下来。 如今过了好些天,白薇准备将东西送进宫里去。 沈晚君之前倒是经常进宫参加宴会,十分熟悉。 她不放心白薇一个人进去,“大嫂,我陪你一块儿去。” “你身体怎么样了?好全了吗?”白薇看着她气色不错,“不去国寺了?” “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沈晚君微微笑道:“过几日去吧。” “那一起去吧。”白薇应允,就怕沈晚君身子骨吃不消。 高氏安排马车,白薇和沈晚君入宫。 等人通报后,见到西岳帝,已经到晌午。 西岳帝政事繁忙,几乎忘记这个薄胎玉瓶。 直到人通报,才想起这件事。 威远侯,姜家,皆与这玉瓶有牵扯。 他对这玉瓶,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当即让内侍将人请进来。 白薇抱着一口箱子,摆放在地上,给西岳帝行礼。 “免礼,快将玉器呈递上来,让朕掌掌眼!”西岳帝一挥手,让内侍取出来,迫不期待地想见玉瓶。 内侍将箱子打开,西岳帝不等他呈递,已经从龙椅绕出来。 “给朕来!”西岳帝示意内侍别动,亲自双手将玉器捧出来。 玉器触手细润,玉质透明度偏高,被白薇做薄厚,质感并不凝重尤为轻飘。轮廓造型优美,高雅! 纹理古朴细腻,纹饰多而不繁,华丽不庸俗,摆在高架上,亭亭玉立,胎薄照人! 整体轮廓造型优美,清丽,隽秀,线条疏密有致,十分的高雅! 西岳帝细细鉴赏,每一处线条,都一丝不苟,挑不出半点错。 更为震撼的是他照亮这个玉瓶,内壁上的字,清晰的显现而出! 段罗春玉雕登峰造极,未必能做到在内壁刻字的功力,倒是没有想到他的徒弟雕工出神入化,比他更技高一筹! 西岳帝越看越觉得这件薄胎玉器美轮美奂,每一处粗细都恰到好处,十分的圆融。 他感叹道:“朕真想将你留在宫中,只为朕一个人雕琢薄胎!” 白薇浅笑道:“若是如此,只怕皇上要大失所望,见不到外面的美丽山河,只怕我的灵感随之枯竭,再也雕琢不出令皇上满意的作品。” 西岳帝爽朗大笑,“你啊你!”如何不知道是她的托词? 但是西岳帝爱才,难免多几分宽容。 “之前被毁的玉器,与这一件相似?” 白薇跪在地上道:“请皇上恕罪,民妇未护好玉器!” “你若未雕刻出令朕满意的玉器,今日倒真会罚你!一功一过,两两相抵,不赏不罚!”西岳帝摆手,示意白薇起身。 白薇心下松一口气,真的担心会被西岳帝问责。 伴君如伴虎,西岳帝脾性好,未必就如变现这般没有君威! “你再给朕雕琢一套薄胎盖碗。”西岳帝这次给了时限,“两个月内完成。” 白薇愣住了,盖碗她还未尝试过,可比薄胎玉瓶难。 至少在现代的时候,她经常雕刻玉瓶练手。 两个月的期限太短了! “不能完成吗?” “能!”白薇硬着头皮应下。 回去的路上,白薇神色凝重,为选玉石而犯愁。 沈晚君并未进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嫂,皇上为难你了?” 白薇叹息道:“皇上让我雕刻一套盖碗,这玉石还没着落,两个月期限。” 沈晚君不太懂玉雕,在白薇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一块上好的玉石难求! 忽而,她眼前一亮,“我知道哪里有好玉石!” 147 马车停在南安王府门前,白薇惊住了。 “这儿?玉石?” 从南安王手里抠东西,他不会将她们脑袋给拧下来? 白薇心知南安王和沈遇关系不一般,可这份关系,没到那种随便问东西的程度。 她心底虚,“回去吧。” “南安王爱收集玉石,我们可以去找他帮忙。”沈晚君与南安王因为明智大师,有些熟识。 他每年有一段时间,会去国寺里清修。 大约因为哥哥的缘故,偶得一些新鲜货,便遣人送来。 一来二去,就此认识了。 讲真,找南安王,白薇不如找段云岚帮忙。 沈晚君已经下马车,想要帮白薇一回。 “我们不白要,问他买。”沈晚君和南安王是棋友,观棋如观人,他性子沉稳和缓,十分温润尔雅,相处起来,十分舒心,沈晚君才敢开这个口。“他之前说家中来了一批上等玉石,改天得空邀约观赏。我因为男女有别,故此拒绝了。如今大嫂需要玉石,正好趁这个机会,我掌掌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薇应允下来,敲开南安王府的门。 南安王并不在府中,管家听说沈晚君的来意,笑道:“这批玉石在后院里,王爷留了话,你们来了可以自己去挑。” 白薇挑眉,南安王是能掐会算吗? “不必了,今日叨扰了。” 白薇不承不明不白的人情,尤其是沈遇帮着南安王在做事,就怕她欠下的人情债,由沈遇去偿还。 沈晚君歇了心思,与白薇一起打道回府,迎面遇见南安王。 南安王身着一袭玄衣,手里握着一根玉箫,信步而来。 身后跟着一位粉衣少女,追在他身后喊道:“姐夫,我今日新学的曲子,你觉得如何?哪天我们能一起琴箫合奏吗?” 南安王面容淡然,似乎对少女聒噪的话语,习以为常。 他见到沈晚君与白薇,“来看玉石?”指着椅子道:“坐。” 南安王有些倦意,将玉箫搁置在桌上,靠在椅背上。 沈晚君和白薇对望一眼,不太方便留下来。 南安王需要休息,而且还有客。 沈晚君正要告辞,南音迈入大堂,看见她和白薇,柳叶眉顿时皱起来。 “沈晚君,你爹才入土为安,不在家里守孝,往外乱跑什么?”南音心中对沈晚君充满敌意,她打听到了,这段时间南安王在山上清修,沈晚君就陪在她身边。“不知廉耻!” “你说谁不知廉耻?”白薇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追着自己的姐夫跑,就是知廉耻了?” 南音脸色变的难看,她对南安王的心思,从来不会遮掩。 男未婚,女未嫁,她凭什么不能做续弦? 何况南家也支持! 管家连忙打圆场道:“南小姐,沈小姐和沈夫人是来买玉石。” “姐夫又不是做玉石买卖,说她们心里没点那种想法谁相信?”南音尖刻道:“姐夫是什么身份?沈晚君又是什么身份?她未出阁,凭她现在的身份,都不配给姐夫提鞋,何况她还嫁过人!” 沈晚君气得脸色发白,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个人相交都遵守礼法,从未逾越过。 到了南音的口中,说的这般不堪,沈晚君胸膛起伏,深吸一口气,她冷声说道:“南姑娘,还请你放尊重,我与南安王是君子之交,绝无半点其他关系。”说罢,她朝南安王行一礼,拉着白薇离开。 南音撇了撇嘴,谁信呢? 她一回头,就看见南安王面沉如水,向来波澜不惊,笑意涟涟的眸子,透着逼人的冷芒,令她心中发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南音脸色发白,平日里她向来骄纵惯了,只要做的事情不出格,南安王向来不会理会。 好几个月未见,得知他和沈晚君在一起,在他府中见到人,嫉妒心起,口无遮拦。 “姐夫……”南音心中仍然心存侥幸,方才南安王没有帮沈晚君,可见沈晚君的份量不及她! 148 南安王面色冷然的说道:“管家,送南小姐回去。告诉南大人,南小姐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还是留在府中待嫁,莫要四处乱跑。” 南音心口一紧,慌乱无措,“姐夫,我……” “本王这里有一份名单,京城适婚男子都在其中,给南大人送去。” 南音难以置信的看向南安王,不相信他是一块木头,看不穿她的心思! 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想要做他的王妃! 特地叮嘱父亲这些话,给一份名单,不就是逼着父亲给她挑选一个男人嫁人? 她不过说沈晚君几句,他维护沈晚君至此! 南音更不相信南安王和沈晚君是清白的! “姐夫,我错了!我口没遮拦,就是担心沈晚君心思不纯……我……我等下亲自上门去给她道歉!”南音泪眼婆娑,心中委屈至极,“我还小,想多侍奉爹娘几年,代姐姐尽孝心,不想这么快嫁人!” 南安王乏了,摆了摆手。 管家将南音给请出去。 南音不想走,可不敢忤逆他。眼中含泪,咬着唇瓣,克制住脾气离开。 刚刚出府,就看见沈晚君和白薇。 南音气得脸色通红,瞪了沈晚君一眼,眼珠子一转,朝她走过去。 管家唤道:“南小姐,别惹王爷动怒。” “我还会吃了她不成?”南音瘪了瘪嘴,“我去给她道歉。” 沈晚君看见南音过来,踩着木梯上马车。 “沈小姐,你们还不走,等姐夫出来追你吗?让你失望了,他昨晚一夜未睡,已经睡下了。”南音没法在情敌跟前低头,她想好了,求父亲请太后赐婚,“你是落魄世家女,该知道门第之见,根深蒂固。王爷是宗室子嗣,即便是鳏夫,也轮不到你这种出身的人给他做继室,还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我只是好心给你忠告,听不听由你。” 最后这句话堵过来,沈晚君若是计较,便是不识好歹,将南音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晚君忽而笑道:“多谢南小姐提醒,不过感情一事若能控制,这世间就不会这般多痴男怨女。”说罢,挽着白薇的手臂,两人一同踏进马车。 她坐在凳子上,将帕子揉搓成一团,扔在小几上泄气。 白薇觉得南音那张嘴,再好的教养,也受不住! 沈晚君的性子好,都被南音气到破功。 “我觉得你们世家子女很累,时刻注意言行。在咱们村里,南音的嘴这么欠,早就给人几大耳刮子,撕烂她的嘴不可!”白薇都手痒了。 沈晚君很不可置信,“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吗?那你打过人吗?” “没法沟通的人,直接上手。”白薇让车夫去段府,对沈晚君和南安王之间的事情很感兴趣,“你和南安王真的没关系?” 沈晚君怔愣住,将帕子捡起来,缠绕在指尖,“南音的话虽然可气,但是在理。我和南安王之间身份悬殊,根本就不是同路人!再说他忘不了亡妻,才会一直不愿续弦。我和他只是志趣相投的友人罢?”顿了顿,又低声道:“我也不打算再嫁人。” 白薇没怀疑沈晚君的话,南安王若是对沈晚君有意,方才就会维护。 —— 马车停在段府门前。 白薇与沈晚君去找段云岚。 侍从将两个人领进段云岚居住的院子。 段云岚卧病在床,屋子里充满浓厚的药味。 白薇来的正是时候,段云岚刚刚苏醒过来。 这些时日,段云岚觉得越来越乏力,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甚至有时觉得,或许会一睡不再醒。 每次醒来时,便着手处理段家事物,悉数安排妥当。 白薇不适应的皱眉,憋一憋,那股子药味倒是不那么冲人。 她走进内室,看见段云岚倚坐在床榻上,在处理府中庶务。 “打扰到你了?”白薇站在床边,这才发现段云岚似乎比在县城见时更削瘦了,只剩下皮包骨头,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十分苍白,显得眼睑下的黑影浓重。 “只是一些琐事。”段云岚将册子合上,靠在软枕上,“你来的正好,我许久未曾会友,闷得发慌。” 他的笑容让白薇心中蓦地一酸,沈遇曾说段云岚没几年活头,可如今看来,怕是今年都难以撑过去。 “身子好些了吗?”白薇拉着一张凳子坐下,“天气好,可以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段云岚听惯这些话,早已腻了,失去交谈的欲望“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 “我想买玉石。” “很不巧,新到手的那一批,全给南安王带走了。沈遇与他有交情,你需要叫他帮忙也一样。”段云岚说几句话感到很费力,病恹恹的歪在枕头上,眼角下的那颗痣都如主人一般暗淡无光。 “你认段罗春为师傅,便是段家弟子。这个你收着,是段家给每个弟子的薄。” 段云岚将一个匣子递给白薇。 白薇犹豫片刻,看见类似族谱的一本册子,摊开放着,段罗春的名字下,记载着她的名字,正是方字辈。 她见段云岚说的属实,将见面礼给收下。 白薇想说什么,段云岚歪着头睡过去。 她捧着匣子从屋内出来,发现小厮面色变了变,最终朝她行一礼。 沈晚君在外面等候,白薇一出来,两个人坐上马车。 “你手里是什么?” 白薇笑道:“拜师见面礼。”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白薇心中震颤! 149 段家家主的印章! 她和段云岚只是泛泛之交,即便她是段罗春的徒弟,也不值得托付一个偌大的段家给她! 想起在屋子里看见的那本族谱,笔墨是新添上去的。可见段云岚之前也未思量好,如此仓促给她,甚至担心她拒绝,便并未多说半句其他多余的话,他的身体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差。 白薇只觉得掌心的匣子很烫手! 沈晚君也认出来了,这个印章一直是段云岚随身携带的,没有人不知道。 想到段家如今的境况,沈晚君忧心忡忡道:“大嫂还是不要趟这浑水。段家家主之位,并非是段家血脉,能记上族谱的徒弟,也有竞选的资格,能者居之。” “段家一代不如一代,到段云岚这一代,已经渐渐衰败。家中嫡系血脉中,没有独挑大梁的人。只有一个七岁的侄儿,被段云岚带在身边教养,当做继承人吧。但是他的身体,等不到他侄儿长成。段家的徒弟也因为段云岚的身体,明争暗斗,哪里有潜心学习玉雕的人?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不然段云岚怎么会挑上白薇? 她的能力与品行俱佳,又得西岳帝看重,又有大哥这一层关系在,或许能够救活段家。 只不过这人人争夺的香饽饽,可没那么好吃。 “段家乌烟瘴气,从段云岚卧病在床时,一天中访客就未曾断歇过。段云岚不见,他们依旧每日做做样子。如果知道印章在你手里,不太平。”沈晚君将她听来的消息,告诉白薇。 白薇叹息,有一种被托孤的感觉。 “我这就还回去。” 白薇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自己的活儿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烂摊子? 她一个外人,不在段家长大的徒弟,凭空夺走家主之位,只怕会被人活撕了。 白薇合上匣子,跳下马车,走进段家后院。 果然如沈晚君所说,门口站了好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女。 这些人中有段家嫡系血脉,也有段家自小挑选进府的徒弟。 全都吃了闭门羹。 小厮看见白薇来了,神色恭敬道:“公子已经睡下,您明日再来。” 其他人目光落在白薇手里的匣子,脸色变了变,认出这是段云岚的! 这段时间,段云岚闭门谢客,谁都不愿见。 今日见了一个女人,他们赶过来,人已经走了。 眼下看来,就是白薇了! 众人目光如炬,白薇手指一紧,往身后藏了藏。 “他什么时候会醒?”白薇想把手里的匣子给小厮,让他代为转给段云岚,可这么多人在,如果小厮不肯收,更招人猜忌。 小厮摇了摇头,不好说。 白薇心领神会,看来段云岚的身体状况,还是瞒着段家人。 她折回马车,与沈晚君一同回府。 回到屋子里,她坐在凳子上,将匣子放在桌面上,将印章拿出来,这才发现匣子边缘有白痕,她定睛一看,将丝绸给取出来,里面放着一封信。 白薇展开信,看了两句话,眉心紧皱起来。 果然,信中委托她暂代段云岚侄儿掌管段家,等他长成之后,有能力再将段家交到段景行手中。作为报酬,这十年间,段家资源由她支配。 白薇冷笑一声,果然是奸商,谁稀罕他段家的资源? 小富则安。 这大富贵,她未必有小命去享受! 自己还没孩子呢,就得给人当‘妈’去。 就算将整个段家给她,她都不想要! 白薇寻思着,今晚再去一趟段家。 只是,不等她去找段云岚,段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段云岚的四弟,段臣风。 白薇想了想,去见他一面。 段臣风坐在偏厅里,气定神闲的饮茶,看着姗姗迟来的白薇,将茶盖合上,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今日唐突拜访,没有打扰到沈夫人的清宁吧?”段臣风长得与段云岚有五六分相似,酒色掏空了身体,脸色发黄,眼睑乌青,吊着两个眼袋。“我听说三哥将你记入族谱,成为段家正儿八经的徒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能记入族谱的,都是自小筛选而出,经过段家栽培。半路认的徒弟,可没有这个先例。我今儿个来看看,你有啥天赋异禀,能得三哥认可。” 白薇挑眉,果然是来试探的。 “段家如今衰败,我的玉雕技艺继师傅之后,被皇上看重。他将我记入族谱,想利用声势搭救段家吧。” 段臣风眯了眯眼,仔细琢磨白薇的话,似乎没有错。 段臣风的脑子被酒色给腐蚀,再要他说点高明的话,又说不出来。 这一句话,费了不少的脑筋。 “四公子还有其他要紧事吗?”白薇谢客。 段臣风笑道:“没事,就是想见识见识。”他一拍脑门,“瞧我,三哥病倒在床上,谁也不肯见,你明日要见他,我与你一道去,免得进进出出,打扰他休息。” 白薇笑道:“我见着他再说吧。” 段臣风对白薇的这个回答不满意,他脸色一沉,还没有来得急说什么,一个小厮匆匆进来,神色慌张的跪在地上。 “四……四爷,三……三爷他去了!” 150 段云岚这般突然故去,打得白薇措手不及。 手里捧着的烫手山芋,甩都甩不掉了。 段云岚早就知道他不行了吧,知道她见了里头的东西,会不愿意接手。 她没有立即去段家。这个节骨眼上过去,只怕会惹火烧身。 沈遇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净手。 白薇递一块帕子给沈遇擦手,“今日段云岚将家主印给我,让我掌管段家,至他侄儿成年。我原先是拒绝的,可他突然离世,这个烫手山芋,你说我们接不接?” 接,一场硬仗要打。 不接…… “他是你至交好友?”白薇顾虑沈遇,还有段罗春。 无论如何,她如今的地位,少不得段罗春的帮助。 不接似乎有些忘恩。 “不用顾虑太多,遵从你心底的想法。管,利大于弊,可以放手一搏。若是会损害你的安危,撂挑子。”沈遇认为人死如灯灭,哪里还能管生前事? 人比身外物重要。 搭上白薇的人身安危,沈遇是不愿的。 “我再想想。”白薇按揉着太阳穴。 她还有几日时间思考,等吊唁时,有了结果就好。 沈遇沉默地坐在一旁,段云岚自出生起,体弱多病,明智大师说他活不过二十。 段云岚偏不信命,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活过二十,甚至多活了六年。 努力的活着,认为他斗过命运。 可终究没能熬能下去。 白薇见沈遇情绪不佳,脸色不好,抿了抿唇。 最近是多事之秋,他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去。 “不用难过,或许这对他来说是解脱。”白薇自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沈遇扯动着唇角,或许吧。 他只是不甘于命运,活着对他来说太过痛苦。 家族血脉亲情的冰冷,病痛的折磨,段氏一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你说的对,他现在应该很轻松,没有病痛。” 不用面对那些令他生厌的人。 沈遇回顾段云岚手握佛珠,斜斜歪靠在轮椅中,姿容昳丽,嘴角微微上挑,眼睑下那一刻红色泪痣,散发着绝艳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面颊,平添几分红润,少了几分病态。 幼时他不爱旁人说他是病秧子,经常将自己的脸和唇搓红。 “阿遇,我这样和一个正常的人,没什么分别吧?” 他看着段云岚红通通的脸,面皮被搓的很薄,渗出红色斑点。 很疼,他却忍着,无事人一般,每日要搓好几回。 只是让小伙伴不孤立他。 成年之后,他手段雷霆,十分狠辣,坐上家主之位。 人人等他死去,瓜分了段家。一边捅出篓子,事事需要段云岚出面,收拾烂摊子。 “我的母亲怨我夺了大哥、四弟的家主之位,大哥故去,四弟能力不足。她心中有数,一边希望我早些死,好给她的幼子腾位子。一边又盼着我活长久些,给他们母子锦衣玉食。”段云岚满面倦色,斜斜躺在阔榻上,哂笑,“做一个不长心的人,方不会辜负了自己。” 他厌弃段家的人贪得无厌,庸碌无为,又无法撇下段家不管。 临终都在为段家铺路。 沈遇想开口,让白薇不必管,任由段家分崩离析。 开口之际,喉咙里想堵塞一团棉絮,闷涨得慌,开不了这个口。 白薇是懂沈遇的,他一个神情,便能知晓他心中如何想。 “这段家已经与段氏族人无关,之前辉煌的段家早已崩塌。如今的段家,它是段云岚一手建立的王朝。你是他的至交好友,段罗春是我的恩师,有知遇之恩,他出自段家,并不愿见段家毁灭。”白薇一字一顿,神色凝重道:“段云岚割舍不掉血脉亲缘,既然将段家交由我,那便是由我处置了。” 她若是要管,必定要将段家的蛀虫和腐肉全都斩除。 沈遇握紧她的双手。 —— 白薇做了决定,她不等吊唁再去段家。 第二日一早,她身着一身素衣,带着沈遇安排的暗卫来段家。 段云岚已经装殓,停灵在祠堂。 段家一片霜白,四处冷清,不见昨日时的喧闹。 祠堂里同是冷清一片,只有段景行跪在灵前。段家其他人,不见一人。 段景行如今七八岁,小身板挺直,眼睛红肿,眼中充满悲伤和惶然无助。 段云岚是他最亲近的人,骤然失去依靠,就如水中无根的浮萍。 白薇站在他身后,靠近了,段景行方才发现有人来了。 他凶巴巴地扭头,张嘴想说什么话,可见到白薇这陌生的脸庞,那些个扎人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 “你是谁?” 这时,元宝进来,瞧见白薇来了,眼中总算有了一丝神采。 “夫人,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元宝将段景行拉起来,指着白薇介绍,“她是段罗春的徒弟,段家新的继承人。这是公子亲自安排的,待他头七之后,让您认沈夫人为干娘。要如敬重公子一般,尊敬她。” 提起段云岚,段景行眼中涌上蒙蒙水雾。 紧紧咬着嘴唇,不愿去认,可他向来乖觉,知晓三叔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他只管努力强大自己,汲取养分成长,其他的按照三叔的安排做。 段景行给白薇行一个礼。 白薇将他给扶起来,“不用多礼,其他事情,等你小叔出殡之后再说。” “是。”段景行应声。 白薇环顾一圈,“他们都不在?” 元宝气愤道:“公子还在时,每日轮番来请安,即便吃闭门羹,也很殷勤。公子故去之后,便逼问小人公子有留下什么话,这段家的新主子是谁?让小人将印章交出来,小人回答一概不知。他们打砸了清风苑,一起在商议对策,准备推选一个新家主,如何有闲工夫来操办公子身后事?” “三爷的母亲呢?”白薇若没有记错,段老夫人还健在。 人就是不经念叨,白薇一问起,两位婢女搀扶着一位看着像是四十出头的妇人过来。 实际上段老夫人如今五十出头,保养得极好,显得十分年轻。 她上下打量白薇一眼,又看着段景行站在白薇身边,眉心一拧,目光凌厉。 “你就是新添入段氏的弟子?那孽子将印章给你了?” 151 段老夫人为着印章的着落,一夜未睡,神情有些憔悴疲累,却是半点不见丧子的悲痛。 “段云岚是家主,这段家却不是他的一言堂!想要新添弟子,须得族老同意。你并未正式祭拜段家的列祖列宗,算不得段家正经的弟子。你识相的将印章交出来!” 从段云岚坐上家主之位起,段老夫人便为幼子盯着家主之位。万幸这段家再未出过惊才绝艳之辈,她对这家主之位势在必得! 可半道杀出一个程咬金,段老夫人心中如何不恨? 白薇冷笑道:“三爷的话是不是一言堂我不知,我只知道段家见印章行事。谁持有印章,谁便是新一任的家主。” “你——”段老夫人气急,咬牙道:“段家的家主,必须姓段!” “姓段,你们方才心服口服?”白薇问。 段老夫人目光逼人的盯着白薇,心想她在耍什么花招? “自然。” 段臣风大步走来,直接替段老夫人回答了。 “风儿?”段老夫人心中不安,担心白薇使诈。 段臣风不以为意,白薇绝不会改姓段的! 她自小不是在段家长大,为一个家主之位改名换姓,不止是她,就连凌家都要成为笑柄! 段臣风安抚道:“娘,您且心宽。” 段老夫人攥紧手中的帕子,冷眼看着白薇。 “三爷将家主之位,传承给段景行,由我辅助他至成年。”白薇看着俩人脸色惊变,不等他们开口,继续说道:“我的能力有目共睹,段景行的身份,比任何人都要名正言顺。他本来就是段家的嫡长孙,你们谁有异议,咱们在玉器比试上见分晓。” 段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万万想不到白薇将家主之位传给一个小毛头! 她竟舍得!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日是甭想将印章拿回来。 段臣风给段老夫人递一个眼色,俩个人匆匆离开。 人一走,段景行泪水掉下来,抬手用袖子擦掉。 一个个如豺狼的亲人,撕掉伪善的面皮,露出狰狞贪婪的神色,凶狠的模样恨不能将他给吞食。 段景行很伤心,唯一疼爱他的亲人离开,今后的道路,他一人踽踽而行。 白薇看着他红肿的眼睛,迟疑片刻,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 “不要难过,今后由我替代你的三叔,陪你走一程。” 白薇柔软的话,直击段景行茫然而脆弱的内心,他扑进白薇怀中,双手紧紧揪着她后背的衣裳,呜咽痛哭。 —— 这几日,白薇帮着操办丧事,忙前忙后,段云岚出殡后,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段府的白绸全都撤下,换上红绸布。 段景行穿着一身素衣,圆圆的包子脸,瘦出了尖下巴。 “干娘,谢谢您帮忙操办三叔的身后事,不然我和元宝都不知道怎么办。” 段景行十分感激白薇,将她当做主心骨。 “您会搬来段家住吗?” 段景行眼中露出希翼。 白薇叹息一声,她既然要帮助段景行,必定要搬进段家。 将年幼的他一个人留在段府,她并不放心。 而且白薇心中有一个打算,请求舅母帮忙,将段景行送到高家,由高老太傅教导。 “再过几日我搬过来。”白薇问他,“你要与我去凌家住吗?” 段景行摇头,“我就住在这儿,三叔下葬还没有过七日。” 白薇皱眉,这几日段家没有一个人出面,十分平静。 表面上越是平静,底下便越是波涛汹涌! 他们必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在筹谋着什么。 “我打算大肆肃整,革除段家外姓人能者居之的族规。超出三代者,移出段家。” 白薇尽可能的削弱段家人口,减少竞争力度,简单化。 这样便于管理,也少许多乌烟罩气。 “三叔也是这样的,段家叔伯做了祖父的,便要移出段家主宅,只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他身体骨不行,有心无力,这个问题一直遗留在。”段景行很惊喜,没有想到白薇竟和三叔的想法不谋而合。 段云岚病重,段家都是一些吸血虫,他若是实施这个手段,就怕没有将后患给斩除,反噬到段景行身上。 她松一口气,只要段景行没有意见,她就能大刀阔斧的放手干! 白薇辞别段景行,疲累地回到凌府。 高氏端着一盅汤进来。 “你悄悄你,这几日累得瘦了一圈,眼睑的青影很重。” 高氏很心疼,舀一碗老鸡汤给白薇。 白薇端着鸡汤,含笑道:“舅母这般疼我,好吃好喝往房里送,我休息几天就能够补回来。”舀一勺鸡汤,只有零星的油花,吹冷了,放入口中。 鲜美的滋味从唇齿间流过入喉,胃里一阵不适,她捂着嘴,强压下那股反胃感。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高氏见她眉心紧蹙,急切的问道:“还是身子不适?” 白薇坐直身体,那种反胃感不那么强烈,她放下汤碗。 “我这几日没有睡好,吃的都是素菜,突然吃点荤腥,肠胃不适。” 白薇经常为了雕琢一件作品,废寝忘食,再用饭的时候,胃里都会不舒服,她并不当一回事。 高氏嗔道:“你住在凌家,阿遇将你托付给我们,就不能马虎了。我派人去请太医,给你请个平安脉,看看需不需要吃几幅药,调理一下脾胃。” 白薇无奈,最近有点没有精神,也就随了高氏去。 高氏当即让问兰拿她的牌子去请太医。 153 问兰将太医请过来。 白薇坐在桌前,伸出手腕。 高氏在一旁说道:“这孩子操劳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胃口不好,您给好好看一看。” 太医凝神号脉,脸上露出笑容,“夫人不必担忧,这是正常的,待过了这一段时期,便能养回来。” 高氏愣住了,她眼睛一转,想到什么,她惊喜地说道:“您……您说的是……” “恭喜夫人,你们凌家要添丁了。”太医笑吟吟地祝贺,又叮嘱一些忌口与注意事项。 高氏欢喜得无以复加,连忙让问兰去包个红封,亲自将太医送出门外,兴匆匆地进来,满面笑容道:“凌家十几二十年没有添丁,这是天大的喜事儿。不行,我得告诉老爷子去,他心里一高兴,身子骨会好转。” 走到门口,高氏又转回来,“你放宽心思,段家那边能管就管,管不了撒手给阿遇,你只管养好身体。” 白薇懵了,每一个字都听见了,也懂意思,可组合在一起,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头孕育了一条小生命吗? 现在的身体这般小,能平安的将小豆芽带来这个世间吗? 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冒出来,白薇心里既慌且乱,一缕喜悦从心底破土而出,迅速的蔓延整个心房。 她虽然还没有做好迎接一条小生命的准备,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 可她是欢喜的,能够欣然接受他的存在。 看着高氏比她还要欢喜万分,白薇不禁失笑,“舅母,月份还小呢,不用特地做什么,一切都照旧,就是不能吃的食物,叮嘱厨房那边注意一些就好。” “好!”高氏嘴上应下,该要做的一点不含糊,一离开白薇的院子,立即吩咐下去。她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老爷子。 不一会儿,问兰送来一碗香糯飘着米脂的粥进来,一碟子脆萝卜,一盘炒青菜。 “表少夫人,您想吃什么,只管和奴婢说,不用嫌麻烦咱们。”问兰笑着说,“夫人老早盼着家里添丁,如今可算叫她盼着了,别提多高兴,咱们府上的下人,全都发了一两喜钱,让咱们沾一沾喜气儿。” 白薇十分暖心,高氏当真是把沈遇当做亲儿子疼,也将她当做亲闺女宠,但凡有啥好东西,都往她房里送。 清粥味道很好,脆萝卜和青菜很爽口,白薇一碗喝完了。 问兰不由分说扶着白薇坐在榻上。 白薇汗颜,觉得她不是怀孕,是肚子里揣着一颗金蛋,他们生怕将这金蛋给磕碰坏了。 靠在软枕上,白薇打着哈欠犯困。 “你去忙,不用管我。” 问兰将碗筷收拾下去。 这一觉,白薇睡得很沉。 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很疲累,吃饱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万家灯火起。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道宽阔的背影,遮挡住满室的烛光,眼睛很快适应昏暗的光线。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嗓音微哑的问,“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沈遇换上一身常服,正在翻阅公文,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合上公文,转过身来,一条手臂穿过她纤细的腰肢,拿着枕头塞在她腰后,让白薇坐直了身体,舒服的靠着。 “我吃过了,你饿了吗?炉子里煲着汤,要不要喝一点?”沈遇见她皱起眉尖,眉眼低柔,“舅母说你晌午喝汤胃里不适,这一锅汤特地请人为你煲的,喝了不会反胃。” “哦。”白薇扬眉,“舅母有说我为啥不适吗?” 沈遇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并未收回,听闻她的话,幽邃深暗的眸子里透出光来,柔和了他冷峻面庞的棱角,少有的柔情模样。 白薇瞧着很心动,最爱看他专注得只容下她一人的目光,他不知道有多么动人。 “你不知道吗?” 白薇手指捏着他的下颔,嗓音里难得的透着一点娇憨。 沈遇用下巴的胡茬子蹭一蹭她的手心,倾身压过来,薄唇印在她的唇畔。 “知道。”沈遇的手移到她的腹部,暗哑地说道:“微微,这里是我的命。” 他们母子是他以命相护的人。 白薇唇边轻轻绽出一抹笑,微微一侧头,两唇相触,满腔的情意传递到对方的心中,只愿能这般静静相守下去。 —— 翌日一早。 白薇醒来的时候,沈遇已经不在府中,被南安王急召而去。 她洗漱后,用完早饭,问兰急匆匆进来,“表少夫人,段老找您。” “快将人请去正厅。”白薇一边说,一边往正厅快步走去。 问兰看着心惊肉跳,让白薇走慢一些,她则跑去正厅招待段罗春。 白薇怎么能心安? 段罗春不轻易找她,这个节骨眼上,必定是段家出事了! “师傅,景行可好?”白薇一进前厅,立即问道。 段罗春脸色很难看,怒道:“景行不见了!” 沉寂已久的段家人,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