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之媳妇是只狐狸精》 1.胎记 顾婉近来忐忑难安,吃不下睡不香。 虽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前些年破四旧对这些妖鬼玄说打击得尤其厉害。可顾婉还是觉得,她很可能被一只狐狸精附身了。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2.婚约 顾婉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从十三岁后身子开始发育,她是不怎么跑动的了,因为会有点难堪。 今天身上虽然穿了背心还缠了布条,但跑起来还是不雅,偏偏还担心后边的秦志军靠近。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在厂子里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启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一直没吭声的顾金盛道:“都吃饭吧,小婉跟志华的事,秦家一天没上门提亲,你们就也别到外边瞎说。” 他向来严肃,祝凤仙虽嘴巴子厉害,但全家人最怕的反倒是不常说话的顾金盛。 见他发了话,都乖觉的应了,一个个捧着碗低头吃饭了。 3.来电 顾婉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 她和秦晓妹约定好的大青山之行也因着连续六七天阴雨不曾成行。 这一天早上醒来,天空终于露了晴,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还靠着大片的山,往深处去是不敢的,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这东西味道鲜美,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有那比较熟的,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4.易亲 站在顾婉身后同样看到秦志军坐轮椅的王水英,也不说坐回院子里剥毛豆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往外走。 “大嫂,你去哪?” 许是她声音小,又或是王水英走得急,顾婉并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她拎个小篮子,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顾婉只如以往一般将之当成邻里的八卦听听便过。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顾金盛夫妻往秦家去了一趟,回来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宣布,顾婉的亲事定下来了。 不是秦志华,换成了秦志军。 “小婉,咱做人得知恩,六九年那会儿,要不是你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子,你也活不了,志军虽然十之八九腿是要留点毛病了,可性情不错,你嫁过去好生照料他,也算是报答了秦家当年的恩情了。” 顾婉脑门嗡嗡的,他妈紧接着他爸后边又抛了个更大的火乍弹下来。 “也不用定亲了,咱俩家知根知底的,早年也说过结亲的事,算是口头定过亲了,我跟你春华婶子商量商量,你们直接结婚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志军现在也需要个贴心人照顾。” 顾婉看着自己爸妈,有一瞬间想的是,这是亲爸妈吗?然后满心满脑都是,要丢大丑了。 她不敢忤逆爸妈,当然,顾家夫妻也没有要问她意见的意思,只是知会她一声,这事儿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顾婉吃过早饭没像往常那样做家务,而是回房里去了。她嫂子王水英看了她背影一眼,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摊上这样的事小婉不定多难受。 又看了眼公公婆婆 ,婆婆热心肠,公公重脸面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谁不是嫁。 小姑摊上这样的爹妈可真是有点……一言难尽了。 顾婉从小不吭不哧,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身体变得一碰见秦志军就犯那丢人的毛病,爸妈安排她嫁进秦家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儿她都熟,离家也近。 到底嫁给秦家老大还是老三,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说实话,俩人她都不熟。 可她这个丢人的毛病,真要跟秦志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可怎么得了。 顾婉忽然一怔,不对啊,还是有差别的。 嫁给秦志华的话,她要是没控制住往秦志军身上扑,那她可就是没有伦常,跟头些年斗破鞋似的得被人骂成淫6娃6荡6妇了。 可要是嫁给秦志军的话,万一没控制好,她往自己丈夫身上扑,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毛病? 总归她是没胆子拒婚的,当时说秦志华时她没敢说不,现如今换秦志军也是一样。 不说她妈会不会抽她,那好歹能想象出反应来,可她爸会有什么反应,她是真不敢想。 且只能二选一的话,似乎是秦志军更妥当啊。 再说秦家。 先是秦志军受伤,然后三家湾那边赵家又打发媒人来悔亲,到今天早上顾家俩口子上门主动提出要把女儿顾婉嫁给秦志军,秦家夫妻俩人脸上的阴霾这才算去了一些。 顾家的亲事,原来他们只当个玩笑,之前老大老二的亲事相继有了眉目,她心情好着跟祝凤仙话赶话半开玩笑的说,让顾婉嫁给她家老三,她的三个儿子的亲事就都有着落了。 祝凤仙当时就笑着应了,说是把闺女嫁给她们家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这话说了没多久部队就来了电话,夫妻两个顾着大儿子的伤情也没跟孩子露过口风,现在就有些庆幸好在没说,要不然这换了对象老三心里还不知会不会有想法。 老大这些年在部队打拼,二十六岁了也没顾上成个家,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他人又生得好,对象是不愁的。 可他现在瘸了一条腿,部队是呆不了了,二十六岁的年龄在乡下可是大龄青年,结婚早的人家孩子都得有六七岁的了,这要再找个过得去的对象就很难了。 只看老赵家的反应就知道了,偏顾家夫妻这时候竟然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志军,秦大有夫妻两个都十分感念顾家夫妻的好。 “老顾仗义啊!” 秦大有觉得患难方能见真情。 林春华对老头子这话很认可,可不是仗义,像赵家躲都躲不及呢。 只是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顾家夫妻愿意,顾婉那孩子愿不愿意呢? 老俩口商量着还是要摸摸顾婉的想法这事才好定下,毕竟以后是顾婉和自己儿子过日子,她心里要是存了怨气,俩人的日子也难过得和美。 可顾婉是什么人,最是温顺听话的,打小儿就没敢跟自家爸妈摇过头的人。 又想通了些许,觉得秦志军给自己做丈夫,总好过做大伯子。 等林春华从菜园回来顺路送了棵白菜给老顾家,似不经意的言语上试探顾婉的意愿时,顾婉已经没什么抵触的心理了。 把林春华高兴的,回家去就没忍住跑到秦志军屋里说道去了。 “志军啊,老赵家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你,自有人识得你的好,妈跟你说,你的亲事定下来啦!” 秦志军疑惑,赵家人悔婚,生怕他们秦家纠缠,特意让那媒婆把事情捅到他跟前了,这当口,哪个愿把女儿嫁给他? 他抬头看他妈一眼,知道爸妈这些日子为他操碎了心,心中实是有些愧疚,只是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去拖累一个人,于是劝道:“妈,我这腿能治好的机率很小了,说实话,眼下我不想结婚。” 林春华哪里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鼻子就有些发酸,半掩饰的走过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斥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可跟你说,这亲事啊是人家家长亲自上门提的,姑娘也是乐意的,就咱家隔壁顾家的姑娘,叫顾婉。” 顾婉…… “妈跟你说,这是个好姑娘,妈是看着她长大的,可中意她做咱家媳妇,老顾家人都好,你往后可好好待小婉,不能叫她受半点委屈知道吗?” 从听到顾婉俩个字,耳边就响起那天大巴上坐旁边的大婶那声“顾家的小婉”,他妈后边说了什么他是一点没听进去,脑中浮现出一双洇着水光的杏眼,记忆鲜活了起来,是大巴车上跌进自己怀里那个小姑娘吗? 他有些不太确定,部队呆了十年,统共没回来几次,他对村里人尤其是比他小几岁的都很陌生,可是同村同名连回家的路都相同,说是邻居,这都对得上。 林春华见他怔忡,只道他是意动了,满意的笑了起来。 拍拍他的肩道:“你只等着做新郎倌,凡事自有我跟你爸给张罗好,我这就跟你爸说说去。” 说罢,不等秦志军反应过来,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5.半妖 林春华的脚步声远了,秦志军才从那种怔忡中清醒过来,只道是荒唐。 如果真是那天遇到的那个姑娘,那更不能同意了,先不说自己现在成了残疾会拖累人,那姑娘看着年龄可不大,怕不是得比自己小八九岁,更觉得真要娶了人家那就是祸害人家了。 等到秦大有和林春华高兴的进来找他商量着要给顾家送些什么聘礼的时候,秦志军立场坚定的反对这桩婚事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6.绚烂 或许是传承记忆中的半妖给顾婉的惊吓太大,顾婉活了十八年,头一回做了一件她自己也不敢想的事。 趁着秦家人外出时,把行动不便的秦志军堵到了床上。 然而她的勇气仅止于此了,真正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时,顾婉慌了。 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好在还有一丝清明,顾婉紧咬着牙关,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借此平息体内那种奇怪的欲望。 她只知自己的脸埋在秦志军颈间太过暧昩,却忽略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嵌在男人的怀里。 喘息一重,压在男人胸膛上的柔软就起伏开来,室内原本只有女人细细的喘息声,而后,男人粗重的喘息也缠入其中。 秦志军只觉得一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身体却又僵硬得连一根手指也无力动弹,脑中像有无数烟火绽放,极致绚烂。 顾婉今天来的目的至此也算阴差阳错的超额完成了,只她想起来,身体却软成了一瘫泥一般,无一处能着力。 她努力将脸侧了侧,小心不让唇贴着男人的肌肤,方才软软开口道:“秦……秦大哥。” 声音绵软,媚入骨髓。 秦志军只觉得自己的左耳似被细小的电流触击了一下,直颤到了心尖。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扶抱着顾婉离开自己怀中。 只这一抱,手掌触到女人手臂,只觉她连手臂都绵软得让他一双手陷进去就抽不出一般。 像是一种缠绵的挽留。 离了他怀抱的顾婉瘫软成泥,他无法,只得小心扶她躺在自己床上,低声道:“我去给你拿糖来。” 这一出声,方觉自己声音低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见到女人恍若无骨的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喉咙越发的干涩。 拄着拐杖到厨房拿了冰糖冲了糖水,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无他,农村一般大门不关,真要有谁这时候来家里,看到顾婉躺在他床上,她除却嫁给自己可就真没有旁的路了。 秦志军离开的这一会儿,顾婉渐渐缓了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时,见他进来怕他再靠近自己,忙道:“你,别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声音又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狠狠怜惜过一般。 秦志军不自在的撇过头,把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僵立在床榻一米开外不敢动弹。 顾婉巾着床边绕到小方桌的另一头,对秦志军歉意的道:“秦大哥,你的腿不好站着,你回床上坐着吧。” 秦志军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顾婉,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僵硬的拄着拐杖回到床沿坐下。 不同方才的激情暧昩,此时房间里尴尬得空气都似要凝固了。 还是秦志军先道:“我冲了糖水,你低血糖快些喝了,往后随身带着糖果会好些。” 顾婉垂头,见他将自己的异状归结为低血糖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免了她想理由去解释了。 她端着糖水,小口小口的啜饮,齁甜齁甜,也不知他放了多少糖进去。 喝糖水的间隙,她悄悄抬眼觑他,心里想着身具灵根的人大约都是钟灵毓秀,得天地眷顾的,生得真好。 秦志军哪里察觉不到小姑娘一眼一眼打量自己的视线,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安放。 见首长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顾婉出声道:“秦大哥,我听我爸说,你不愿娶我吗?” 没错,这就是顾婉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寻的借口了。 秦志军看着顾婉,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说过不想娶她拖累她,可刚才,那样抱过了…… 7.闺话 对顾婉而言,比被秦志军那样抱过了更严重百倍千倍的事是她可能变得不人不妖。眼下最紧急的事,是回去看看胎记颜色有没有变深一点。 她不是真的低血糖,略抿了几口糖水,将心中的窘迫羞涩收拾了一番,见他似有些欲言又止,站起身低垂着头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就连这声音,换个男人听了心里头也会酥麻麻。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8.赵娟 进了村口没几步远有棵老槐树,几个带着孩子的老人搬了椅子坐在树底下闲聊,见村口一个穿着体面又面生的姑娘走过来,都不由好奇的多瞧几眼,见那姑娘手上拎了几封点心和罐头,寻思着是谁家亲戚上门。 赵娟对青湖村不熟,头回相看是在镇上,是以她并不知道秦家的具体位置。见村头有老人在,就大方的上前问路。 “大娘们好,我想问问秦志军家怎么走。”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三家湾的,不是说亲事不作数了吗,怎么来家里了,秦晓妹忙转头看顾婉,就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就有些无措。 她刚刚才确认过好友的心意,现在就让她听到他哥前边那对象来了,这可真是。 赵家人之前悔亲本就不厚道,只不过他们家在相看后没往外说,也不存在丢脸叫人看笑话什么的。现在赵家姑娘自己来村里,还跟村里人说她是她哥的对象,秦晓妹心里就有些恼了。 顾家和秦家议亲还只是两边家长私下里说定,还没摆到台面上去,现在这样倒不好叫小婉掺和过去,她看了顾婉一眼,示意她安心,道:“我先回去照应着,晚点来找你玩。” 那边秦志军见赵娟态度不明,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她在自己房里呆着,有荷花婶在还好说,若是荷花婶一走到时可说不清。于是转着轮椅请两人往厅堂里去坐。 赵娟有心想要上前帮着推下轮椅,到底碍于荷花婶子在一边没好意思上前,三人到了厅堂,正好秦晓妹也回来了,后边跟着抱着孙女的王茶花。 她见着张荷花呵呵笑道:“我头前看到春华去菜地了,就转过去喊了喊她,没见着人,这不就找到了晓妹嘛。” 俩人都是打定主意瞧热闹的,谁也不说破谁的心思。 秦晓妹一边张罗着倒水,一边打量了赵娟几眼,看完后心里评价:没有小婉好看,没有小婉温柔,皮肤也没有小婉白。 这时候王茶花正问赵娟多大了,家里有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结婚。 赵娟看一眼秦志军,羞涩的低头笑笑。 秦晓妹气得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没脸没皮。 明明亲事都黄了,偏做这样子误导旁人,只是她心里气得要死,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去攀扯这些事情。。 这时就听秦志军严肃的道:“两位婶子,我上次回来跟赵家这位姑娘是相看过,当时相中了,不过我这腿伤了后,前天赵家已经请了媒人来说过这亲事不作数了,所以我跟这位赵家姑娘也不会结婚。” “啊。” 王茶花和张荷花都愣了愣,还有这事。 可刚刚那姑娘这话里话外都说她是秦志军对象,可没说亲事黄了呀。 起初在秦志军房里那位荷花婶子拿她们打趣的时候,赵娟心里也有点打鼓,见秦志军没说什么她才放下了心。 这会儿听秦志军语气淡淡的管她叫赵家姑娘,还把她爸妈悔亲的事拿了出来说,脸上的羞涩就退了个干净,面上阵红阵白的有些难堪。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调整了过来,重又挺直了背脊对秦志军道:“秦志军,这事我爸妈做得是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我不认,咱们当时相中了,那就中了,你就是瘸了我也还是乐意嫁给你。” 王茶花:乖乖,吃了口大瓜。 张荷花:这闺女说话也太虎了,这么多人在呢,就自己喊着要嫁男人啊。 刚才她还觉得这闺女性子爽利,说话喜兴,现在就觉得这是爽利过头了。 秦晓妹更气,一个姑娘家爹娘退了亲,她自己找上门来当着人就喊着要嫁,可她愿嫁她们家还不想要了呢。 她想要说些什么,偏偏她的年龄这样的场合在大哥的婚事上头什么也不好说,本来要递给赵娟的茶碗重重的就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力道不轻,啪一声震得碗里的凉白开都溅出了好几滴。 9.听闻 扛着锄头匆匆赶回来的林春华一进了院门就听到这句话,再看到村里最爱八卦的两人组,只觉得脑门突突的跳。 她把锄头往院墙角落一扔,边往里走边道:“这是赵家的姑娘吧,咱俩家有什么亲事需要你认啊?”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顾婉听他说什么赤狐族长之女,契约兽,灵气,纯阳之体,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意思。 男子与她不知相伴了多少岁月,对她的秉性是极了解的,接着道:“你若一时不好与他太过亲密,时常在他附近呆着多少也有些助益的,三丈之内越近越好,但此法比之双修助益甚微。” 顾婉闻言眼睛一亮,三丈之内,那就是近十米的距离,这个却是不难的。 男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这世间有灵根者不多了,何况还是纯阳之体,九小姐,听我一句劝,不过是个男人,能得你选中是他之幸,有用的话抢过来便是了。” 顾婉下意识摇头。 那人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叮嘱道:“我魂力不多了,九小姐切记,赤狐印未消之前,切莫嫁给凡人男子,届时恐怕你会害了凡人性命。” 男子声音渐说渐低,至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赤狐印?我身上那个胎记吗?为什么会害了人性命?是我会妖化吗?” 顾婉一连发问,只是脑中却再无声音传出了。 10.来客 青湖村不大,八卦传播速度也很快,顾婉这里听到了,到傍晚林春华也撞上了八卦现场。 她出门砍白菜,半路见三个跟她一般年纪的妇人原本聚在一处嘀咕得热闹,远远见她路过齐刷刷的禁了声,脸上神情颇有些不自在,她走得近了就听她们不闲不淡的扯着晚上准备做点什么菜,明显的匆忙切换的话题,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等到了地头就被林得旺老婆拉到了一边,问她:“你家志军是不是订了亲又被退了?” 林春华脸色难看,把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番,林得旺老婆就叹气:“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些长舌头的嚼得多难听,不知羞臊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劝道:“你也别气,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我正好也在,听了一嘴,跟你说得差不多,没添那些难听话,这嘴一多,每人都自己添几句,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她跟林春华道:“妈,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11.借住 林春华回来得很快,在自家门口看到顾婉说的那辆小轿车心里就有些紧张,整个乡里可没有谁有这样的车子。 等进去看到堆了一桌子的礼物,一打眼看过去她只认得麦乳精、水果糖、其他那些一看包装就知道很上档次的她认不出来,再看那男孩生得白净穿得体面,林春华就觉得自家这屋子和摆设哪哪儿都太过粗陋了,不好意思招待这样光鲜的孩子。 她有些拘谨的打过招呼,知道是她家志军这回出任务一起负了伤那个战友的弟弟,就关心的问道:“你家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就去找了祝凤仙,顾家屋子跟秦家一般格局,却是有个空着的房间。 她把情况跟祝凤仙一讲,祝凤仙哪有不愿意的,只怕慢怠了贵客。顾不得刚从地头回来,喊了王水英去做饭,领了顾婉打了两盆水就收拾起家里的客房来了。 顾家的房子还是年初刚盖好的,青砖瓦房,墙壁刷了白,比村里好此土坯房还是要好很多。 原本放在客房的一些闲杂物品被她通通搬到了自己屋里头,把家里还没舍得用的新铺盖也给换了上去,收拾完了乍一看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爽。 对于家里要来这么位贵客暂住,顾金盛也很是重视,祝凤仙收拾完了后他还特特去看了看,看过后让祝凤仙把铺在草席下的稻草抱走,擦干净床板换上冬天的垫被垫在下面。 祝凤仙愣了愣,谁家草席下铺的不是稻草啊,怎么要换被褥。 顾金盛黑着脸道:“听我的没错,城里的娃子哪里睡过稻草,别把人吓着了。” 祝凤仙听了,想想也对,把稻草都收了又细细擦过一遍床板,翻出一床八成新的棉被铺在床板上,上边再铺了草席,一手按下去柔软舒适。 顾金盛这才满意了,扫视了房间一圈对顾超道:“你去把你妹妹房里那套桌椅搬这间房里来,人家来家是做客的,怠慢了不好。” 又转头对顾婉道:“你就将就将就,要放个杯子镜子什么的就往箱笼盖上摆吧,让你哥帮你把两个箱子叠着放,这样高度也就够了。” 顾婉乖巧的点头,心情不知有多好,对于她爸的决定完全没意见,只希望秦家这位客人住得舒坦能在她们家多住些时日才好。 客房正对着她的房间,两者相隔不过五米,以她感知到的周靖的体质,还有比这更大的便宜吗?每天他来家里睡觉的时间她不出房门就能蹭到好处了,这心情美过了天降横财。 想到了什么,对顾金盛道:“这时节蚊子多,要么把我的床帐子也拆过来?” 顾金盛看她一眼,想了想点了头,儿子房里的床帐子是结婚那会儿买的,反倒是女儿,原来没有床帐,盖了新房才添的,入夏才翻出来用还是崭新的,确实是用她的最合适。 他一点头,顾婉就麻利的回去拆帐子了。 希望这位贵客能久住是其一,另有一点,打从那个胎记出来后,蚊子苍蝇这些农村常见的飞虫根本不会往她身边靠。 这几年村里通了电,可大部分人家都是不舍得用的,农村的晚饭吃得也就很早,今天因着农忙稍晚了一点点,不到七点钟秦志华就领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周靖到了顾家。 顾家人早早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了,一家人都坐在院里歇凉,往常歇凉都是黑灯瞎火的,一是为了省电二是为了免招蚊虫,今儿因着知道秦家的客人会过来,顾家厅堂的灯天一黑就开着了。 见到秦志华领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往这边来,顾家人就知道这是秦家的客人了,坐在矮板凳上的顾金盛见人来站起了身往前迎了两步,黑红的脸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了起来,直叫一旁的顾超和王水英看得咋舌。 “这就是周靖吧!”顾金盛笑得格外热情,又带着老农民的朴实。 秦志华也看得稀奇,喊了一声顾叔,对周靖道:“周靖,这是顾叔,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顾叔家里。” 周靖笑得一口白牙闪亮,热情的一边跟秦志华喊了声顾叔,一边就去握顾金盛的手,这么正式的见面礼节叫从没经历过的顾金盛一时有些手脚慌乱。 他右手拿着烟杆子,慌乱中就伸了左手,周靖看得一愣,不过也就一秒,他面上神色不变,快速的把左手也伸了出来,一双手握住顾金盛的左手,笑着道:“打扰顾叔了,这段时间我可要给顾叔您一家人添麻烦了。” 顾金盛见着年轻人说话做事是个场面人,且对他也很是尊重,笑得一张脸像菊花盛开,用他那半土半洋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同周靖寒喧起来。 “说得哪里话,我家和秦家交情不一般,志军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孩子一看就是城里好人家出身,就怕你住不惯我们乡下人家的房子。” 又指了顾家人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顾超,跟你差不多大,可没你出息,那是顾超他媳妇孩子,这是我老伴儿,你就叫婶子就成,边上那是我闺女顾婉。” 周靖顺着顾金盛的介绍大哥大嫂顾婶子的一一喊人,到顾婉时他挑了挑眉,再看看被顾家嫂子抱在怀里的小娃儿,原来带的是侄子。 这女孩子当真是胆小,人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呢,独她远远的退到了厅堂门边,拿他当洪水猛兽了。他冲她咧嘴笑了笑,颊边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小婉妹妹。” 12.送糖 顾婉被他一声小婉妹妹叫得红了脸,喏喏的叫了声周大哥。 农村人好客,祝凤仙又是泡茶又是端瓜子的招呼秦志华和周靖吃,顾婉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悄悄的退回了自己房里。 桌椅都没有了,她只有在床边枯坐。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瞧见屋里干净整洁,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13.意动 顾婉被她笑得脸颊飞红,慌忙捂住秦晓妹的嘴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要是有人往外边过听到了我可没法做人了,东西我真不敢要,你拿回去。” 秦晓妹正了神色,道:“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咱们俩家人可都有这默契,再过半年你可就是我嫂子了。” 顾婉想起前些天听村人说赵娟放下的话,心想这事可真是没准儿的,放在心底这些天也没人倾诉,这会儿忍不住小声跟秦晓妹说道:“那天三家湾的赵娟来的事,村里都在传,她说婚事她还是认的,所以我爸妈和你爸妈之间说的还真不一定就作数的。” 秦晓妹撇了撇嘴,道:“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你听人家传话儿肯定没听全,我妈那天可当着荷花婶和茶花婶的面说了,两家没定亲,不需要她认不认,咱们家也不会跟她家做亲的。” 顾婉听到这,眼里亮起光来,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他是不愿娶赵娟,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转角处刚跨出门槛就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只是已经来不及,筋酥腿软时被那相撞时本不算太大的力道冲得站立不稳,人就往后倾去,一双大手迅捷的扶住了她的腰和背,几乎将她虚虚的揽在了怀里。 夏衣轻薄,腰和背被一双热烫的手贴着,顾婉顿觉呼吸都不能了,脸烫得似要烧起来一般,胸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她抬头就见自己撞到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歉意的叫了一声:“周大哥。” 偏她这时发出的声音软绵绵,娇媚非常,顾婉自己听得都脸红。 她将后背紧紧贴在门框上,心里庆幸幸好是在门边撞到的,现在还有门框能倚靠,若不然,现下要是挂在这位客人身上,她也就不用活了。 周靖有一瞬间的失神,方才扶顾婉腰的那只手虚握了握,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那一处扫去,宽松的衣裳一点也瞧不出她的腰竟然那么细那么软,细得他一掌竟能握住泰半。 余光又看到她急促呼吸下起伏的波澜,他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恰被顾婉那一声周大哥唤醒,双手放开了顾婉退后了一步。 “对不住,有没有撞到哪里?” 顾婉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咬紧唇舌不肯说话了,只是摇头。 周靖揉了揉鼻子道:“那我进去了。” 转身走的时候,他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狼狈羞窘的快步去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逃一样的回了自己房间。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村姑长得比大院里公认的美人乔韵欣还勾人。 乖巧软弱,一点儿侵略性都没有,偏偏眉眼身段无一处不风流,分明是两种极端,在她身上却完美融合起来了,让人看得心头发痒。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拿了之前的脏衣物到院子里自己洗了,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要不是昨天撞到他握到她的腰,就她这身打扮哪里看得出什么身段。 14.交锋 秦志军拄着拐杖走到晒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情景,周靖的目光始终随着顾婉的身影转。 他心里一个咯噔。 他本就是心细敏锐的人,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越发看得分明,周靖看顾婉的眼神有好奇,有兴味,分明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生出了兴趣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注视,周靖回头见是秦志军,诧异道:“秦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秦志军笑了笑,道:“来看看晓妹怎么捕麻雀,医生也说要适当走动对恢复有益。”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到处都是谷子,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只他发现,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15.我的 秦晓妹个子娇小,背一个成年人是很吃力的,顾婉知晓她的用意心下非常感动,转过一道墙角确认后边的人看不到了,她低声道:“晓妹,我好多了,你放我下来扶着我走就行。”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是不是没吃好啊,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却又没法说破,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明年的话,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周靖不妨被一根掰直的鱼钩戳了眼,他家世好,从小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巴结讨好、谄媚勾搭、欲迎还拒,哪一款儿没见过,长相平庸不过是靠两件廉价衣裳包装一下就觉得自己沉鱼若雁了不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向秦志军。 秦志军倒不知相看时瞧着大方爽利的赵娟还有这样的作态,心里觉得自己当时大概眼瘸了,他不在意她怎么行事,左右是个相干的,可上回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这时候又一副什么才忘了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上家里来干佬以? 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冷声道:“我想,上次我妈和我的态度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娟脸上的笑凝了凝,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秦大哥,悔婚那事我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连我也迁怒了,当时相看的时候你也看中我的不是吗?那说明我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地方的,你不能因为我爸妈背着我让媒人来说了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亲事吧。” 周靖原本漫不经心的看点八卦,听到这女人的话身子微微坐正了些许。他挑眉看向秦志军,前几天说跟顾婉明年结婚,这又是哪一出? 秦志军倒不知赵娟还会纠缠,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秦晓妹的房门,顾婉就在那里面坐着,担心她听了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想到这里,声线更冷了几分,纠正道:“你还是叫我秦志军或者秦同志合适。” 顾婉叫他秦大哥他听着就很顺耳,可听赵娟这么叫起来他就很是腻歪,私心里也不愿意顾婉以外的其他女人也这么叫他了。 赵娟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把那袋苹果往桌上一放,挺直背脊微扬了扬下巴,笑容满面元气满满的道:“那么秦同志,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先从朋友做起可以吗?” “不可以!” 一道娇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赵娟循声看去,秦志军房间对面那间房里出来两个姑娘,走在后边那个她见过,是秦志军的妹妹。 说话的是走在前边的女孩,穿着一身乡下最寻常的棉布衣服和黑色布鞋,赵娟只看了一眼,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这女孩穿得虽然差,那张脸却生得极娇媚,且还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那种娇小身型,她心里暗啐了一声,狐媚样儿。 看打扮就能知道出身不怎么样了,生得好看两分又怎么样,拿什么跟自己比。她话中含了两分隐晦的挑问道:“不知你是哪位?” 周靖只瞧她神情就把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嗤笑,这位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在顾婉面前膨胀得这么厉害。 她就是穿上贵女的衣裳,站在穿着寒碜的顾婉面前也只有被颜值吊打的份儿好不好。 周靖不知道这女人傲的什么,看穿着打扮大抵是觉得家世比顾婉强,不知道男人先看的从来都是容貌和风姿吗?顾婉就是穿得寒碜,容貌风姿也能甩她八百条街。 只是他笑话没看完,就听顾婉道:“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甜软,却叫她说出了掷地有声的气势来了。 原先秦志军表现得不太愿意娶她,她是没有半点立场的,可那天他说了,他们明年就结婚。那这就是自己的人了,自己的准老公和人形大补丸当然要看好,谁都不能染指。 顾婉兀自儿护食,不知道被她抢先开了口的秦志军听得这话,一颗心抑不住的狂跳,喜悦难以自抑的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唇角压也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顾婉是极漂亮的,或者说诱人,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转,且她似乎像含苞初放的花儿,一天娇美过一天。 周靖动了心,哪怕秦志军说那是他的未婚妻,他也只是管得住自己的行为,可一个男人不由自主被女子吸引,从来是因为管不住心。 如今被顾婉这么突然的塞了一大口狗粮,那滋味就像是尝了满嘴酸溜溜的新醋。 赵娟不知道她着意想要吸引注意力的俩个男人现在一个初初品味到恋爱的怦然心动,一个尝了满嘴酸味狗粮,她只是不信。 也不理会顾婉了,只转过身质问秦志军道:“怎么可能,你为了唬我也别拿婚事做借口,我爸妈让媒人上你家来才多久,你就定了亲?” 她说话这般不客气,秦志军可跟她讲不着什么风度了,淡淡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唬你?我二弟有对象了,所以我回来相看一个准备快点结婚,好不耽误了弟弟的婚事,跟你也就相看时见了一面,你家既然见我伤了腿不愿结亲了,无媒无聘,我怎么就非你不可了。我妈第二天就去顾家提了亲,所以我现在有对象了,你再这么往我们秦家跑,不妥当了。” 顾婉听了这话,此时明明离着秦志军和周靖都很远,心却仍是怦怦跳得飞快,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层层漾起,水润的眸子像浸入了星光一般。 原来是怕耽误秦志刚结婚就随意相了个对象就定了下来,根本不是她猜的什么喜欢、看对眼之类的。 虽然秦志军这么说出来赵娟可能听着要难堪死了,不过,她听着高兴。 秦晓妹越过顾婉走到桌前拎起那半网兜苹果塞进赵娟怀里,道:“你还是回去吧,上回拜你所赐我们家可没少被村里人嚼舌根儿,我哥有对象了,你也别再来了,不然坏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赵娟一张脸通红,怀里的苹果有一两个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月牙印,汁水染湿指尖。她冷冷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另外看上了人,还非要把锅推到我爸妈身上,呵。” 说完没等秦家人说什么,抱着她那半网兜苹果噔噔噔的走了。 16.荡漾 “这什么人啊!”秦晓妹气得瞪着赵娟走出去的背影好半晌,心说好在她不会嫁进来,等她妈回来她得把这事跟她说说,往后边二哥三哥的媳妇儿她妈可得掌好了眼。 赵娟愤愤回到三家湾,唇抿着,一张脸崩得死紧。她是长条脸,五官本就不出众,骨架子又大,笑着的话面部柔和些能增几分甜美,可这么一拉下脸子就成了驴脸。 她平日里最是注重打扮,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好看,很是懂得扬长避短,今天在秦家气得不轻,腆着脸上了两回门本以为能挽回这门亲事,却两次都受羞辱,这会儿自然笑不出来。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赵老头把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装了锅新的烟丝,问道:“要不,咱再找秦家说项说项去,这亲事还作数?” “晚了,咱家让媒人去说亲事不作数,第二天人秦家就另外给秦志军找了对象订了亲了。”赵娟想到秦家见到的那小姑娘,心里更是堵得慌。 赵老头笑道:“那有什么的,啥事还没个先来后到呢。” “你嫌我不够丢人呢,要是没办成反把我名声坏了,我还用不用嫁人了,再说了,我就不信我还找不着比他秦志军更好的了,你们别再掺和这事了。”赵娟脸色难看,她都去了两回了,秦家人根本不搭理她,她再稀罕嫁给秦志军,也还是要脸的。 “话我放儿了,我一定找个比他强的男人嫁了!”她心中负气,抛下这么一句话回自己房里一把把门甩上了。 赵老头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惯得厉害,说风不能给雨的,她说不许去,他也就闷着头抽烟锅子了。 “老头子,真不去吗?”赵娟妈小声问道。 赵老头看她一眼,都懒怠搭理她,嗤笑一声:“你去?你能办成啥事?回头再捅出篓子来?娟娟说了能找更好的就能找到,咱闺女可是高中生,又是工人,还愁找不着好对象。” 赵娟妈讪讪不说话了,想到悔婚相看马大脚外甥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娟娟心里不知多恼她呢,也不敢吱声了。 青湖村往下走是上坚村和下坚村,农忙过后下坚村有户人家盖房子,秦志刚的同学王海涛就喊上了秦志刚一起去做,他们俩个还没出徒的只能做小工,一天六毛钱的工钱。 王海涛家在上坚村,上坚村处在下坚村和青湖村之间,与两村相距各是三里多的路程。 天擦黑后俩人结伴往回走,王海涛就问秦志刚道:“你大哥之前相的那对象黄了,现在有再相过对象吗?” 秦志刚对家中事是知晓一些的,点点头道:“相了,不过我哥腿伤着,结婚的话怎么也得要明年了。” 王海涛听到明年叹了叹气,拍拍秦志刚的肩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看是不是跟你家里商量一下你大哥的亲事着紧一点,你是老二也不好越过他去,可过了年我家海娟就二十二了,这在农村可都是老姑娘了,会叫人在背后说道的。” 秦志刚听罢,脚步顿了顿,看向王海涛问道:“是不是谁说娟子什么了?” 王海涛见他紧张自己妹妹,心下宽慰了许多,摆摆手道:“都是些背后说长短的,我就是把情况跟你说说,你下回见到海娟哄着她点儿。” 秦志刚点头,面上有些愧色,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大哥现在这个情况,我总不能再给他压力。” 王海涛摆摆手表示理解,不久到了上坚村两人分头走了,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做工的地方只管中午一顿饭,林春华见他回来了就去灶间给他端温在锅里的饭菜。 秦志刚却跟着一道去了灶间,低声把王海涛说的话跟林春华透了透。 “我也不是催大哥的婚,我跟海涛也说了,不想给大哥压力,就是您看能不能您明天提点儿白糖或是旁的东西,往上坚村去一去,也安安娟子她爸妈的心。” 林春华听了点头道:“应该的,明天我就走一趟,前些天小周带了些礼来,我跟你大哥说说看拿些什么体面点的去一趟上坚村。” “哎,辛苦妈了。”秦志刚把这事儿解决了,眉开眼笑的端了林春华给他的大海碗,看到大白米饭上边几块红烧肉,他惊叹道:“妈你今天这么舍本啊,谷子咱家今年有了吃白米饭儿不稀奇,您还舍得做红烧肉啊。” 林春华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敢情我是那老抠儿啊,养你这么大亏着你啦,不过这肉还真不是我买的,是小周去乡食品站买回来的,咱可是沾着光了。” 秦志刚心说难怪,又羡慕这小周真是阔绰啊,啥时候他也能想吃肉就吃肉啊,就他现在做小工,干一天活都不够称一斤肉的。 他站在灶台边吃饭,林春华自去找秦志军去了,老二不好催老大,她却正好要趁这机会再催催才好。 她也没有一开口就直不愣登的催他结婚,只把秦志刚的事拿来说给秦志军听,道:“你二弟怕你有压力,这事都没让我跟你提,也跟娟子她哥说让娟子等明年,之所以跟我说这事,估计还是怕娟子在家里会有压力,叫我拎点东西去上坚村走动走动,他做弟弟的能为你考虑我是很高兴的,你这边上回跟我说要好好想想,妈就想问问,想得怎么样了?” 如果是昨天林春华来问这话,他或许还会再往后推推。可今天小丫头对上赵娟,那句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绵软,偏他被她这软绵绵还非要摆出霸道的款儿直撩到了心肝里,这小丫头分明是很喜欢自己,他之前怎么就没瞧出来。 本以为儿子还会推脱,没想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得一脸的,呃……荡漾? 是荡漾吧?林春华不大确定。 “快了,等我把腿再养好些,总不能拄着拐杖结婚对不对?其实志刚可以先结婚,我这是特殊情况你们可以特殊对待,顾叔家也不会因为志刚先结婚就多想什么嫌弃我呀。”秦志军这话音中尽是愉悦和轻快。 林春华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连秦志军说让秦志刚先结婚这话头都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快了?哎哟,一会儿得拉晓妹问问,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志军瞧他妈那模样,眼里笑意更浓了,直叫林春华越发觉得他不对劲。 老大生得太好,小时候忒招小姑娘,他不耐烦应付一帮子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学会了板着个脸,说板着脸也不对,日常是面无表情的。 难得露个笑容吧,脸在笑眼没笑,叫人难亲近却也挑不出理儿。 今天这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17.蜜宠 林春华次日去顾家,跟祝凤仙把这事儿说了说,也是怕他们会介意。 祝凤仙听后把手一摇:“嗨,咱们俩家什么样的关系,我能挑这个理儿?这事不用问我家老头,他一准儿跟我一个意思,人姑娘家年龄这么大了是不好叫一直等着,你就赶紧的张罗去吧,我就等着吃你家志刚的酒了。” 林春华得了她这边的态度,欢欢喜喜的请了村里会给人做媒的一个老婶子帮着走一趟上坚村。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祝凤仙客气的一路送出了院门外几米远才回。 周靖无语,说好的来看看我住的地方的呢? 18.进来 祝凤仙是没想到秦志军会给顾婉买衣服的,这时候一般是要结婚了男方会给女方买身衣裳,所以她是又觉突然又觉欣喜,看来志军对小婉也是很喜欢的。 还别说,女大十八变,她这闺女这段时间越长越漂亮,不怪秦志军上心,祝凤仙心里没由来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来。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惊呼道:“哟,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在山里转了两个多小时出来,顾超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变成了满满的崇拜,亲眼所见比想象的更让他震憾,他拿了根棍子也试了几回,回回连山鸡的羽毛都沾不着,当然有顾婉在后边补棍子那些东西也没跑了,现在他背后的背篓草叶下藏了三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王水英和祝凤仙都知道他兄妹俩去干什么去了,早饭特意做得晚些,这会儿锅里的红薯粥还是温热的。王水英最是激动,顾超一进院子她就要去扒开背篓看东西,嘴里问顾超:“打到东西了?” 顾超点头,示意她进屋再看,等一家人看到那半背篓的山鸡和兔子都激动坏了,最激动莫过于顾超,连比带划的把顾婉怎么打野物的讲得唾沫横飞,顾婉等她们兴头了一会儿了,才拉了拉祝凤仙的袖子,小声道:“妈,我想给春华婶子那边送一只去。” 王水英心说昨天才送了一只,今天又送?不过转而想那是小姑子以后的婆家,东西又是小姑子打的,也是应当。 祝凤仙倒是明白,口里应着应该的,脸上笑开了花,对王水英道:“昨天志军去省里,给咱家买了一斤的喔喔奶糖,上海产的,我都不舍得吃,等会儿拿两颗你给牛牛拿热开水冲了喝,还给咱小婉买了件衣服,好看的很,怕是不便宜。” 王水英听到还有这么一出,看了眼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子,笑着打趣起来:“妈,咱们小婉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小模样可人疼得很。” 顾婉脸皮薄,经不起她嫂子这样打趣,拎了一只山鸡就往外走了,嘴里说道:“我先送东西过去。” 王水英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子是她见过的脸皮子最薄的姑娘了。 顾婉听到她哥说嫂子道:“小婉怕羞,你别总打趣她,她早饭还没吃呢,叫你说得就往外跑了。” 再后边是王水英的应和声。 秦家今天挺热闹,一家人竟是都在家,见顾婉提了山鸡过来几人的反应不一。 秦志华秦志刚眼里是看到鸡肉的热情夹着些不好意思,秦晓妹是双眼锃亮的兴奋,秦志军的注意力不在那只山鸡上,只看到顾婉没有穿上他买的裙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秦大有和林春华下意识觉得不好,林春华道:“你这孩子,昨天送了一只过来,今天怎么又往这边送,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家吃呀。” 顾婉悄悄去看秦志军,他也正看她,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别过眼去,对林春华道:“给秦大哥补补身体。” 林春华听到这话可是高兴坏了,顾婉能想着秦志军比给她山珍海味都叫她高兴,她忽略了顾婉手上的山鸡,拉了她到八仙桌边坐下说道:“他一个大男人的补什么,你要多补补才是,你先坐着,婶儿给你泡杯麦乳精喝啊。” 她这话一出,秦晓妹和秦志刚秦志华兄弟两个羡慕坏了,一个个去看林春华,林春华没顾上瞧,转身去拿麦乳精去了,只给兄妹三个留了个后脑勺。 顾婉被这样热情的林春华弄得有些尴尬,把手上的山鸡递给晓妹示意她接过去,秦晓妹见过顾婉打山鸡,大大方方的就接了往厨房放。 不一会儿林春华抱了两筒麦乳精出来,拿了个干净的杯子过来,开了其中一罐往杯子里挖了两大勺,等她端了开水壶往里一冲热水,浓郁的奶香混着香甜的味儿飘散了满屋。 林春华把那杯麦乳精端给顾婉,一边盖麦乳精盖子一面说道:“婶子这儿有两筒,一筒小婉你等会儿带回家泡着喝,这筒刚才开了的我放志军屋里,平时你过来玩的时候叫他给你冲着喝。” 顾婉哪里敢受,捧着手上的杯子猛摇头。 林春华只笑眯眯一脸慈爱的催她喝,直叫旁边的秦志刚和秦志华连带刚从灶房回屋的秦晓妹心里头都发酸了,妈,您儿子(闺女)在边上呢,能看见吗? 林春华看不见,她忙着看顾婉呢,要说小婉生得越发好了,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现在瞧着顾婉也有了这样的心情,是越看越满意得不得了。 秦志军见他妈喜欢顾婉,眼里的笑意更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家人陆陆续续的都表示有事先后出去了,没眼色的秦晓妹也被林春华支使去湖边洗衣服去了。 顾婉觉得她也应该赶紧走了,但,她还想留下跟秦志军说声谢谢,心里告诉自己麦乳精也还剩几口没喝完,浪费不好,可她捧着麦乳精垂着头,迟迟没把杯子往嘴边送。 秦志军见小丫头快把桌子盯个洞出来了,笑着问:“怎么没有穿新的裙子,不喜欢吗?” 顾婉忙抬头去看他,摇头,“不是,很喜欢的,谢谢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双颊因着紧张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秦志军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道:“把麦乳精喝完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自己先回了房间。 顾婉听他的话下意识的抱起杯子,剩下的麦乳精被她一气儿喝了,看着秦志军开着的房门,有几分犹豫,进不进去? 19.乖 顾婉进秦志军房里的时候,秦志军正把之前买的巧克力和水果硬糖用袋子分装了,她没有走得很近,而是在离他房里那张小桌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除了第一次她自己来的,这是她第二次进秦志军房间,秦志军想着她腼腆的性子,会抱着那只杯子在厅里再纠结一会儿的,倒比他预想的要快几分。 也不预把她吓着,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心下意外,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20.问情 他听到自己和顾婉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极致缠绵,凑得近了,他又闻到那次她跌进怀里时他曾闻到过的幽幽暖香,心怦怦跳得快要疯了,擂鼓一样响在耳边,他这时还能出神去想,不知道顾婉会不会也能听到。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不能轻薄了她,不能吓着她。 半晌,他低声说:“婉婉,想去山上,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21.三合一 “当然喜欢的。”顾婉脸上犹挂着泪, 回答得却是一点儿也不慢, 诚实得可爱。 她话音刚落, 唇上贴过来男人干燥柔软的唇, 她错愕的瞪大眼, 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快速撤离,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我也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 顾婉耳尖烫了起来,身上越发软绵绵的了, 方才还有一句喜欢也不能那样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怎么能这样,她身子颤得厉害, 属于狐妖的那部份情绪是兴奋, 属于人类的那部份是又羞又急。 泪花在眼圈里打转儿了, 秦志军就像后脑侧长了眼睛似的, 微微侧了侧头嘴唇几乎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许哭,就亲那一下,我现在就抱抱你, 听话。” 顾婉的眼泪憋了回去,男人说话间的热气烫着她的耳珠, 体内属于狐妖的血液在燥动,脸上委委屈屈要羞死过去了,一双小手却一点一点, 一寸一寸挪到了秦志军的腰上。 秦志军的肌肉猛的崩紧, 身子激凌凌打了个颤栗。腰上的手还在磨磨蹭蹭一点一点儿的向他后腰挪移, 夏衫轻薄,每一点接触身体都感知得格外清晰,秦志军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放在顾婉腰背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腰侧的手指仍旧保持着它的步调一步一挪移的蹭着。 秦志军觉得时间为什么过得那么慢、那么慢,他要被那双磨蹭的手折磨死了,慢慢吞吞偏偏勾得他抓心挠肝,他甚至想要一把抓住那两只作怪的手,把它直接抓到终点去安置好。 顾婉是真的怕了,她居然是要去抱秦志军,才不会这样,可手它就是那么做了。 秦志军身上越来越烫,他探着头试探着去挨蹭顾婉的颈项,顾婉吓坏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浸在秦志军肩上,不一会儿就成了凉凉的湿意,好一会儿,秦志军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侧头捧住她脸要看,却触到满手湿痕。 “你说……了……只……只抱抱的。” 她一句囫囵话儿都说得艰难了,半是受体质影响,半是抽噎的。 秦志军清醒了,心疼了,后悔了。 一时被她的表白冲得热血上头,孟浪了。 “你出去。”她指着门口,声音软成了泥。 “好,我出去,你别哭。”他懊恼死了,短短几分钟,弄哭她两回了,有些狼狈的出了房间,还把房门轻轻带上了,他坐在厅堂的椅子上,狠狠的搓了搓脸,然后蓦然笑了,嘴咧得很开,露出一口亮白的牙无声的笑。 顾婉是在几分钟后出来的,她出了房门就看到了大门边坐着的秦志军。俩人相距不足一米半,从她这个方向要出秦家大门就要从秦志军身边经过,顾婉却贴着墙走了两米,拐到了大门靠近秦晓妹房门的那一边绕了一个圈出了大门,脚步怆惶像是秦家有恶鬼猛兽。 周靖刚打开车门下来,就见顾婉脸颊通红低着头从秦家快步走了出来。 她只埋头走路,甚至都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他。 周靖进了院子后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的秦志军,他坐在那儿,一手抚着额兀自发笑。 极度愉悦不可控制的那种笑,偏他像是要一个人藏着,笑得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周靖觉得,百分之百跟顾婉有关系,心里酸溜溜的腹诽,秦志军这模样看着活脱脱一个傻子。 他抱着臂,倚在门框上看着他笑完,半晌才道:“看来你心情非常好,我这有个好消息,你听吗?” 周靖到了这里后,除了每周送他去省人民医院换药,大多时候都往市里跑,也不知他忙些什么,但秦志军知道,他每隔两天就会往b市家中打电话,看时间,今天是刚到市里不久就往回赶了,想是先给b市去了电话特意赶回来的? 秦志军挑了挑眉:“钟大夫找到了?” 周靖撇嘴,跟聪明人说话有时也挺没意思的。 “我爸辗转找到了一位与钟大夫有旧的朋友,托他相请,钟大夫同意会过来,不过不让我爸派车送,只说自己空了过来,具体日期不知,只问了你这儿的地址。” 末了,神色古怪的说了一句:“听我爸说,这位钟大夫比较有个性。” 秦志军点头,听出来了。 秦家人知道这消息后都有些激动,听着这范儿就是个神医一样的人物啊。林春华和秦大有夫妻两个就差没夫妻轮守在村口了,伸长脖子看有没有生人或是老神仙一样的人物出没。 秦志军因着本来没有抱很高的期望,倒是很平常心,他只寻思着怎么再见顾婉一面,还得找机会把东西给她送去。 小丫头昨天被他吓得东西都没敢拿就怆惶跑了。 次日一早,他早早起来留心着顾家的动静,八点多钟的时候见顾婉背个背篓拿根木棍出了门。 他咬了咬牙,这丫头答应了他不会一个人往山上去了,这会儿这身装备绝对是去山里的,小骗子。 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气,高兴他有了见顾婉的机会了,气的是这丫头一点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还敢跟他玩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他等顾婉走出去几分钟了才跟着出了家门,顾秦两家去大青山的路是相同的,他也不怕把人跟丢了。 秦志军腿虽微跛,走路却不慢,进了山后他也没急着叫住顾婉,反倒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年纪轻轻的农村兵能混到营长,军事素养自然过硬,跟着顾婉翻过了七个山头也没让她发现。 秦志军越走脸越黑,这就是她说的不深入,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进山这么深,虽然看她一路走过去碰到山鸡野兔一棍子一只,一打一个准儿,可山上难道只有这些小东西吗? 真碰着野物了就她那两下够干嘛用的。 偏前头的小丫头还没有回头的意思,还在往里走着,秦志军沉着脸加快了步子向顾婉走去,离得近了,加上这一回他不加掩饰,脚步声惊动了顾婉。 她回头看到秦志军时脸上的错愕十分明显,下意识把手上那根木棍沾了血肉的那头往旁边的灌木丛里藏。 心里想着要糟了,她上次好像答应过他不会一个人上山打猎的,不知现在扔掉证物说自己只是来采菌子的来得及吗? 事实证明来不及了。 “打了四只山鸡,三只野兔,很不错啊你!” 顾婉见他走近,赶紧快速后退几步,低着头不说话。别以为她听不懂人话,咬着牙说的她不会以为他是夸她。 秦志军见她直往后退,跟自己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米开外,不由磨了磨后槽牙,看她站定后仍是垂着头不说话,半是质问半是亲昵的问道:“答应我什么了,小骗子。” 顾婉的嘴微微的撅了起来,什么小骗子,又不是她主动答应的。 见她不说话,秦志军又欺近两步,她低着头,瞧不见秦志军的脸,余光倒是一直注意着他的脚,他进她就退,反应甚是敏捷。 秦志军被她这小模样气笑了,他成蛇蝎还是猛兽了不成? 他一个箭步冲出,在顾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腕。 本来也没想把她怎么着,毕竟昨天才吓到这丫头了,可她几次三番的后退跟他保持距离,把秦志军的左性也激了出来,拽住人后手上一个巧劲就把人带进了怀里。 顾婉身后是个又笨又重的背篓,他右手一提一卸,顾婉被他用左手带得左转一下右转一下,都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那背篓就已经到了他手上,被他随意扔在了旁边的地上。 他如愿把她揽进了怀里,伸手就去拨开她肩头的衣服,衣领被他拉得太过,露出肩上背篓背带勒出的红痕和莹白圆润的肩头,玉雪的肌肤衬着红色的勒痕在秦志军眼里就成了触目惊心。 他怎么没早想到,指腹擦过都要发红的皮肤,那么重的背篓怎么能背得。之前气她独自进山还越走越深入,又气她躲着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就只剩下心疼和懊恼了。 他一边帮她把衣服拉好,一边在心里自责上了,明明就一直跟在后面,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站出来帮她把背篓背了。 顾婉要羞死了,秦志军动作太快,从靠近她到卸下背篓再到动她衣裳不过转瞬间,她从被他搂住时就双腿发软脊骨发酥,站都站不住,更遑论制止他,且靠他太近,她竟又想要往秦志军身上贴蹭了。 她心中绝望,就算有了婚约,可她一个未婚女子这样行事,秦志军会怎么看她。 秦志军正心里自责,忽觉顾婉的身子贴上了他,她一改初时被他揽着的模样,一双手自发的抱住了他。 他僵了僵,耳内都是自己心怦怦跳动的声音。 却说顾婉抱着秦志军,觉得自己浑身热得慌,挨着秦志军肩颈的脸颊下意识就去蹭他,肌肤相触,两人都颤了颤。 顾婉觉得什么人都丢尽了,以齿去咬自己舌尖,微微刺痛传来,好一会儿她喘息着说道:“放开我。” 声音颤着,娇软无力,热气喷薄在秦志军颈侧,他的脖子无意中被她香软柔嫩的唇刷过,秦志军如遭雷击,呼吸急促了起来,半晌仍抱着顾婉不舍得松开。 直到顾婉喘息着,声音破碎的再度催他放开她,他才下意识照着做了,也不敢就那么松手,慢慢扶了她在草地上坐了下去,顾婉瘫软成泥一样倚在旁边的背篓上,背篓里猎物的血腥味阵阵,闻着并不好受,然而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软着声求道:“你站远些。” 秦志军仍在方才的余韵中回不过神来,顾婉怎么说他便怎么动。 他一退开,顾婉身上的绵软酥麻渐消,体内的力气又回来了,不过三四十秒的功夫,秦志军就见她缓缓坐直了,而后扶着背篓站了起来。 他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没能捕捉到。 顾婉想,与其每次都战战兢兢面对这样的意外,不如就把一部分实情据实跟秦志军说了的好,如此他也能知道不去对她做太过亲近的动作。 “秦大哥,我方才那样不是低血糖。”她说到这里顿住说不下去,实在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秦志军静等着她下文。 顾婉别过脸不敢去看他,一张脸通红,缓缓道:“是,是不能离你太近,离你近了我就会浑身没有力气,站都站不住。” 她把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实在没脸说身体还会有一些很奇怪且丢人的反应。 秦志军却恍然明白,此前和顾婉相处种种一一划过脑海,忆起和顾婉最初的接触,有些出神。 “那次在车上,你也是因为我上车坐到了你旁边,靠得太近了才……才站不住的吗?” 他见顾婉始终别着脸不敢看自己,脸颊通红,跌到他腿上就被他改成了站不住了。 顾婉的越发的红了,连纤细莹白的颈项都染成了粉色,如此无需回答秦志军也确定了。 他先是震惊,从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情,不过转而又想,就算是有人家藏着捂着都来不及,哪里会到处去问去说。 若不是他这两天总与顾婉接触太近把她吓着了,且两人又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她怕是一直都会咬死了她是低血糖,且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吧。 而后就是心底隐隐的雀跃欢喜了,原来不是病,而是靠近他就会身娇体软。 顾婉自觉难以见人了,殊不知秦志军暗下里喜欢死了她“犯病”时的样子,现在知道这根本不是病,而是他的专利,不知道多开心,心里竟还升起了一种隐秘不可言说的自豪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离顾婉一米五的距离停下,问,“这个距离你会有反应吗?” 顾婉摇头,本想说再近就不能了,可秦志军没等她说就又往前走了两大步,这时俩人相距不过半米,顾婉的身子微不可见的晃了晃,道:“太近了。” 声如娇啼,比方才更添娇媚。 秦志军眸光闪了闪,竟是这样…… 他再往前一步,与顾婉相距不过一拳,顾婉身子一酥,就要站立不住。 秦志军唇角现出一抹笑意,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细细打量顾婉的神色,见她双目略微失神,檀口微张,呼吸急促,胸脯起伏,竟是媚色无双。 原来是这样…… 他心里欢喜极了,眼里漾起止不住的笑意,另一只手放在顾婉颈后慢慢摩挲着,嘴里还坏心的问道:“这样呢?” 顾婉哪里还说得出话,又哪里看不出他诚心欺负自己,才不过几分钟,她心里就后悔同他说了实话了。 可她的反应很诚实,离得近了,自发的就朝他身上挨蹭过去了,顾婉羞得要死,恼秦志军原是满肚子坏水。秦志军趴在她耳边笑,低低地笑声极其愉悦,他把她拥在怀里,声音中带着笑意道:“丫头,你可真是个宝贝,你看,上天注定你会是我媳妇儿。” 他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这才扶了她倚在一棵树边,自己退开了几步。 顾婉又羞又恼,心里却并不真的生气,还有些微微的甜。 大概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要结婚的,又或是,她喜欢秦志军,他对她使坏,她会羞会恼却并不排斥。 听到他说上天注定你会我媳妇儿,顾婉的眼睛眨了眨,打定主意,绝不叫他知道她这腿软的毛病不是只对他一个人犯的。 秦志军知这丫头是个不经逗的,没再逗她,他帮她背起背篓道:“往回走吧,以后别进山这么深。” 顾婉乖顺的点头,重新捡回她那根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的棍子小媳妇一样跟在秦志军身后一两米远的地方,一点儿没有了来时的猎者英姿了。 秦志军哪里放心让她在身后走着,自己停住让她走在前面,隔着一两米跟在她后头,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视线内才算是安心。 下了这一座山能看到远处有一条山涧,远远的就能听到水珠击打山石的悦耳声音,涧下一汪清泉,泉水清碧。 顾婉走着走着,忽觉得心跳加快,像是前方有什么非常吸引她的东西。她疑惑的驻步向前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秦志军见她停住,问她:“怎么了?” 顾婉摇头,她也不知道。却在这时,余光中被山涧顶上一抹金光晃了眼,她抬头细看,那是一只金色的飞鸟,在涧顶盘旋,不一会儿,那东西向着这边飞来,越飞越近,顾婉瞪圆了眼,那是一只金色的大雕,很大一只。 那雕似乎并不惧人,盘旋一圈忽然向着顾婉所站之处百米开外的地方俯冲下去,速度极快,待它腾起时,见它爪下抓着一只灰色的野兔,原是猎食来了。 秦志军不知她在看什么,他看向天空分明什么也没有。 大雕往山涧飞去,顾婉下意识的抬脚就想追,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知道,她想要那东西,就像,就像看到秦志军一样,那东西于她应该是有助益的,只是秦志军她只需要蹭气息,那东西怎么个用法她就不知了,这似乎,是妖族血脉带给她的本能。 她一双腿,哪里追得过在空中飞行的大雕,眼睁睁看着那大雕转入山涧附近消失不见了。 秦志军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婉诧异,他看不见吗?指了山涧的方向,道:“那里刚才有一只金色的大鸟。” 秦志军笑笑,只当是在远处,自己并未看到,笑着提醒她:“走吧。” 顾婉不舍的看了山涧处几眼,这才重又踏上了回程。 快到青湖村了,顾婉坚持要让秦志军把背篓还给她自己背上,秦志军眼睛扫过她的腰身,穿着宽松的衣服瞧不出来,昨天他自己紧张也没发现,今天可是知道了,那腰板儿忒细,这么重的篓子,小丫头也不怕把她那小细腰折了。 顾婉看他面上的表情,辩解道:“我力气很大的。” 秦志军无奈,把那背篓放下让她重新背上,心里想着,你力气是大,可那身儿皮肉娇贵呀,背一小段路,没准儿勒痕就更重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秦志军发现家中来了客人。 一个看上去五十许,扎了个松歪歪道髻的道人,周靖说,这就是钟大夫了。 秦志军意外,来得也太快了吧。周靖昨儿才说他来的时间未定,从b市到这里,怎么也不是一天就能到的。 那老道见正主儿来了,几步就过来拉住了秦志军,本还有些不耐的表情在搭住秦志军手时顿了顿,轻咦了一声。 他手搭在秦志军脉门上探了一会儿,稀奇道:“你小子好根骨啊,要不要拜老道为师?” 一众人有些幻灭,这位道长画风太清奇,喜收徒弟,方才还让周靖拜师来着。 秦大有委婉提醒道:“钟道长,烦劳您给我儿子看看,他的腿能不能治好。” 出家做道士什么的,还是别提了吧。 钟道士看病却并不再把脉了,也不看林春华拿出来的那些检查单子,只是凝神去看秦志军的右腿。 而后道:“能治,不过机会渺茫,找到百年金雕骨才行。” 给秦家送山鸡来的顾婉,进门就正好听到了这一句。 她马上想到之前在山涧处见到的那只金雕,不知那是不是道长所说的金雕。 老道忽觉空气中有灵气波动,回头见那灵气来源却是一个女娃娃身上。 这小村子,地灵人杰啊。 他转向顾婉,一手就抓向了她脉门,水系单灵根还是纯阴之体,刚才那小子是火系的纯阳之体,啧啧,先不说单灵根稀有,这纯阳纯阴号称千年不遇,却叫他在这小村庄里碰到两个。 他原本只打算还故人一个人情,来一趟尽个人事,现在却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时间了,没准就能突破了瓶颈也未可知。 刚才被他拐着让去当道士时秦志军淡定得很,见这老道又要拐小丫头时不淡定了,一下冲上前把顾婉的手从钟道士手上拉了回来,把人放到了自己身后。 笑话,小丫头被拐去做道姑了,谁给他做媳妇儿。 钟道士那句收徒的话还没说出来呢,手上的女娃娃就被夺了,他看看秦志军那护犊子的模样,摸着他那稀疏的胡须哈哈的笑起来了。 “女娃娃,我跟你说,你有修道的好根骨,你可以拜我为师,会一手道术可是很有助益的。” “缩地成寸知不知道?” 顾婉从秦志军身后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老头儿,道髻道袍,还满嘴封建迷信,他前些年真的没被抓去□□过吗? 当然,她现在知道妖鬼神说不是迷信啦,她看着老头儿,试图判断这是个有真章的还是假仙儿。 老头瞧她那模样,分明是感兴趣了,兴奋的就要去拉她说话,秦志军的脸黑了下来,挪一步挡在顾婉身前,侧头对她说道:“别信,他看谁都说有好根骨让做他徒弟去,刚才也这么跟我说的。” 顾婉心说他这么跟你说的就对了呀。 钟道士看他这样,嘿嘿笑了,这俩娃儿是他瞧中的,他有心要卖弄,只见他身形一晃,人就消失在了原地,转瞬到了秦志军身后,已经一把拉起了顾婉的手,众人只觉眼花,只看到一串残影,那俩人已经到了厅堂门口。 秦志军看到自己空了的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去看那道士,就连周靖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高人啊! 周靖原以为他会些医术而已,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钟道士有一身好本事啊。 那老道拉了顾婉的手,瞧见他手上拎着一只山鸡,笑道:“丫头,正好,咱们找个地方把山鸡烤了吃。老道告诉你啊,我烤山鸡的手艺那是一绝,你尝尝就知道啦,你尝过了肯定忘不了,等不及要拜我为师的了。” 秦志军脸黑了,抬脚就去追那老道,好在那老道出了秦家门也不在用道法了,他完全追得上。 只是出了秦家门,现在还没结婚他也不敢去牵顾婉的手也是了,瞧着老道抓着顾婉的那只手,眼里冒火光了。 他不牵顾婉,改去扯老道的手,一面扯一面低声道:“你把她手放开,男女授受不清,注意风化影响。” 老道嘿嘿乐了,这小子还是个醋坛子。 世间万物,阴阳五行,纯阴纯阳本就是相互吸引的存在,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两娃娃会是一对儿。 老道儿是个皮惯了的,在外面他是不会用太明显能叫人看破的道术,可不是说什么都不能用,他随手往秦志军脚上扔了一个咒术,秦志军一下就觉得自己的脚重愈千斤,根本抬不动。 他木桩子一样站在那,看老道拉着顾婉继续走,急得喊道:“婉婉,回来。” 小丫头太没心眼儿,谁牵着都敢跟着走。 顾婉当然不是没心眼儿,她是真对老道儿好奇,且她也没有从老道儿身上察觉到恶意。 不过,她回头见秦志军一脸焦急,脚却一动不动,歪头看了看老道,他刚才可是带着她瞬间移了位置的,觉得是他动了手脚。 老道被她看得讪讪,道:“丫头啊,没事儿,他那个一刻钟就消了,咱去烤山鸡吃。” 顾婉不肯走了,老道催她,她巴巴看一眼秦志军。 钟道士没办法,挥了挥手解了姓秦那小子身上的咒术。 顾婉弯了唇角冲秦志军笑,跟着老道继续往大青山方向走了。秦志军自然是自己跟上,同往的还有周靖。 钟道士嘴角勾起了笑容,叫你高冷,这会儿还不是得追着自己跑嘛。 大青山上,老道寻了块没什么草木的地儿烤山鸡,顾婉问老道金雕长什么样,老道拿了个玉简,叫她贴在额头上凝神细看,第八篇第三章就是。 秦志军觉得老道神神叨叨,偏顾婉乖巧得很,接了那玉简果真往额上贴。 顾婉将玉简贴在额上,不过几分钟,她欣喜的睁开眼,之前看到的就是金雕,只是看得不仔细,也不懂区分年龄。 她把玉简还给老道,老道啧啧赞道:“女娃儿根骨好悟性也好,心也沉得下来,是棵修道的好苗子啊。” 他一门心思要拐顾婉做徒弟,当然,拐到这个了,另一个自己也就乖乖跟来了。 看了两个绝佳资质的,周靖那样的三灵根他倒不那么稀罕了。 这一天里,秦志军厚着脸皮严防死守,连顾金盛和祝凤仙都叫他提点到了。 老道嘿嘿看着他做的这些事,也不生气。 是夜,顾婉拿着一个小手电和一根木棍就摸到了大青山,白天烤山鸡的地方。 “道长,你在吗?” 老道乐了,就知道这丫头会来找他。他从一颗树上跃了下来,把顾婉吓了一跳。 “女娃娃,夜里来找老道是要拜师吗?” 顾婉摇头,她另有事寻这道长。 “道长,我见过金雕。” 老道神情一肃,道:“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顾婉是个精乖的,她喜欢那金雕,道长这样修道的人可能也喜欢的,她道:“我告诉你在哪里,你得答应我得到金雕的话保证治好秦大哥的腿。” 见老道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又道:“有多的话,再分我一点?” 老道瞧着她哈哈笑了,这丫头是个精乖的,问她道:“你要那金雕有什么用啊?” 顾婉哪里知道干什么用啊,她就知道她想要。可话不敢跟老道这么讲,怕被他知道自己是只半妖,回头再收了她为民除害她就倒霉了。 虽然她也没害过人,可是传承记忆中道士和尚们可不讲这个理儿。 她乖巧的冲老道笑着道:“怎么用好道长到时教教我呗,要是不成的话,我炖了吃肉也挺好的。” 老道听了嘿嘿直乐,觉得这丫头真对自己路子,同属吃货,还都谗肉。 现如今修真早已没落了,修士也没有几个,灵物灵宝自然也越来越少,这丫头想拿金雕炖肉吃,哈哈。 “小丫头,等逮着那金雕,要是只年龄小的肉嫩,咱就炖肉分吃了,要是只百年以上的那肉太柴了你啃不动,等老道炼炉丹药到时送你两颗如何。” 顾婉当然高兴,要不是狐狸精天生就怕爱收妖的道士和尚,她真愿意给自己找个这样的师傅。 她把上午见到金雕的事与老道细细说了,又奇道:“我瞧秦大哥好像看不见那金雕。” 老道听了精神就是一阵,能遮掩自身的那就是成了精的了,怕是得有百年道行。 两人定了天光微亮的时候顾婉来这里领老道去找金雕,顾婉便自行回去了。 这一夜她睡得不沉,怕自己睡过了头得老道怪罪,也是为可能治好秦志军的腿激动。 天边第一缕光透出来的时候,顾婉就背了背篓带着木棍往山上走了。 这一回她瞧见了老道睡的地方,一根横斜着伸出的树杆,只有成人手臂粗细,心里道一声好本事,真的是餐风饮露的高人呀。 除了爱吃肉有些掉高人风范,不过爱吃肉不是坏事,她也爱吃。 俩人往山里行走,这一回老道没有用道术加快进程,他说不知道那金雕的深浅冒然用道术怕惊动它。 走了近两个小时,两人才到了山涧下方,这是一处绝壁,白天离得远,她并不能看清金雕巢穴的具体位置,也不确定这只金雕是否只是经过此处。 可现在她站在崖下,心里那种感知又出现了,她眼睛锃亮,小声问老道:“就在这上面,咱们怎么上去?” 老道笑了笑,也不知从哪掏出了两张符纸,在自己和顾婉身上各拍了一张,笑道:“好了,你来指路,我带你上去。” 顾婉点头,老道拎着她行走的峭壁中如履平地一般,有顾婉精确的感知金雕的位置,不过几分钟二人就摸到了金雕的巢穴旁了。 老道让顾婉藏身在峭壁中一个浅洞里,自己摸进了雕巢。 初时还很安静,不过五六分钟,顾婉听到不远处传来呯呯和轰隆隆的剧响,响声越来越近,她忍不住探出一点脑袋去看,几乎有人高的大雕身形灵活的和老道打在了一处,崖上沙石飞走,原来这东西杀伤力这么大的。 她却不知,那金雕是只修了两百多年的小精怪,老道稍微低估了金雕的修为,这会和那金雕越战离顾婉藏身的地方越近,他正担心她暴露,有心要引开这金雕奈何被实力吊打,被动得很。 符纸只是隐去人的气息,并不能隐去身形,顾婉往外一探头,那金雕就发现了。 金雕被人闯进巢穴正怒不可遏,打不动老的现在看到小的了自然不肯放过,一道金光闪过,顾婉就被雕从坑洞里扯了出来,那雕是个凶戾的,一爪子就抓向顾婉肩头。 顾婉只觉肩上一片钻心的刺痛,惨叫了一声。 那雕还待抓第二爪,老道士抛了符咒救援来了。顾婉只觉那伤处越来越疼,不多久就头眼发黑晕了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回到青湖村自己房间里了,秦志军难得不避嫌的守在了她房里。 老道士见她醒来,高兴道:“醒了醒了,我就说老道我的药疗效是一级的,好了,妖毒去了再养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 他心里吁一口气,总算是对顾家人和姓秦这小子有个交待了,这小子脸臭的,一点没有要求他治腿的觉悟,还是小丫头软萌可爱。 他凑到床头对顾婉道:“小丫头,对不住啊,我不知道那金雕那么厉害,没有护得你周全,不过我帮你报仇了,那金雕被老道我宰了,雕骨我答应了你用来给那臭小子治腿的,雕肉咱就不炖了,又老又柴,等老道炼好丹药到时给你送一半来。” 他这是很大方了,开始说的两颗,现在直接送半炉了。 顾婉冲他感激的笑,软萌的要命,老道捂着心口,心里哟哟的喊道老夫的少女心哟,还是很想拐回去做徒弟。 他冲顾婉道:“丫头我跟你讲啊,凡人也有用金雕骨入药治腿疾的,雕骨晒好研粉以酒冲服即可,但疗效微末。我就不一样了,算是道医一脉,这金雕有两百年道行,我取雕骨引其精髓到那臭小子体内,再助其炼化,不说他的腿疾了,伤好后他比巅峰时期还能更强百倍。” 顾婉闻言,笑得分外开怀,圆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 老道士看看秦志军,示意他出去一会儿,秦志军没看懂一般就杵在那里,老道无奈,只得当着这臭小子的面再挖一次墙:“我一会儿帮那臭小子治了腿就得回去啦,金雕血肉材料没有合适的东西保存久了就失效了,小丫头,你跟我回山门吧。” 不等顾婉说话,秦志军就冷冷扫了老道一眼,把他扯出了顾婉房间。 到中午的时候,听秦晓妹来说,那老道给他大哥治了腿走了,周靖也追着去了。他大哥今天不得动弹,明儿就能痊癒了。 走出青湖村外的老道嘿嘿的笑,两百年金雕骨用上当场就能欢蹦乱跳,哪里会让人不得动弹,不过是给那臭小子一点苦头吃罢了,一动不能动,叫他尝尝做木头人的滋味。 顾婉没有精力,秦晓妹走后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肩上还是钻心的疼,老道说雕毒都替她清了,伤也很快能好,可顾婉觉得自己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很。 至夜间,顾婉神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觉得尾椎骨那处非常疼痛,探手一摸却差点没吓死过去。 她那里长着尾巴,很短的一截,她一再确认,却发现那尾巴时隐时现。 她坐起身,揭开衣服看向自己胸口,颜色已经将要接近正红的胎记有一部分像褪了色一般,她整个人颤抖起来,妖化,她一定是开始妖化了。 秦志军,她胡乱的套上了衣服跌跌撞撞就出了家门往秦家去。 这时约莫是夜里十点,村里很安静,秦家人也都睡了,顾婉翻墙进到秦家院子的,秦家大门紧闭,她只好去敲秦志军的窗。 却说秦志军被老道摆了一道,能动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太晚了不好再去看顾婉,就自己试着运动运动,确实如老道所说,他的右腿完全恢复,且身手灵活更胜从前。 准备睡下时听到窗户传来响声,他推窗查看,却见本应该在家中安睡的顾婉可怜兮兮站在他窗前,莹白的脸上都是泪。 秦志军转身就出了门,大门刚开,暖香扑来,顾婉整个人投进了他怀里。 22.要抱 “婉婉, 怎么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细听有些慌。 顾婉不肯说话, 扎进他怀中后就把脸也埋在了他胸口, 把他抱得很紧, 身子轻轻颤着,秦志军想要看看她的情况, 可她就牢牢扒在他怀里, 脸也贴着他胸口不肯退开一点。 不舍得对她用多一分力道,只好任她这样抱着。 夜太安静了, 一点动静都会非常明显,站在大门口这一处也绝不是个好选择, 小丫头怕羞还很爱重名声, 要是让人瞧了她半夜出现在这里, 她过后怕不知要怎么难受。 秦志军揽着她后退一步把大门关上拴上了门栓, 微弯了腰把人打横抱起进了自己房里。 想要放她坐下自己先去关门时,顾婉埋在他肩窝上的脑袋直摇,手搂着他的脖子半点也不肯配合。 “我就去把门关一下, 很快。”他轻声的哄。 顾婉摇头,怎么也不肯下来, 秦志军只得重新抱着她走回门边,怕用脚关门响动大,把她放下来拥进怀里另一手去轻轻关了门。 顾婉觉得从抱住秦志军开始, 尾巴骨那处似乎就没之前那么疼了, 她把人搂得更紧, 脸埋在他怀里,恨不有把自己整个嵌进去,希翼他的特殊体质能让她的妖化停止下来。 秦志军觉得昨天还机灵的时刻要跟自己保持住安全距离的顾婉,今夜的特别粘他,是分开一秒也不行的那种粘,看来她今天真是吓坏了。 想到她昏迷着被老道背回来,肩上鲜血淋漓,他当时觉得自己一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问老道她怎么伤的,竟是为了给他找什么百年雕骨,被一只大金雕抓成那样的,秦志军心疼死了。 现在看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钻,他心里柔软得不行,环抱住她尽量小心的不碰到她肩上的伤口,将她整个人揽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在她背上拍抚着。 两人在门边就这么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站了六七分钟,秦志军见她终于不似刚进来时那样不时会轻轻颤抖,才低声在她耳边与她商量道:“你今天受了伤,站久了怕会累,去坐着好不好?” 原本软绵绵倚在他怀里的顾婉,听了这话搂在他腰上的手一下就紧了,脑袋轻轻摇了摇,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不要。” 很轻,很软,又很糯。 秦志军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唇边是略有些无奈的笑,眼中却满满都是宠溺,在她耳边小声哄道:“我抱你坐着?” 顾婉忙摇头,坐着怎么抱,肯定没法抱这么紧,要是坐在他腿上,刚长出来的小尾巴要被发现的。 她再摇头,仍说不要,声音糯米糖一样的粘软。 秦志军拿她没辙,却叫她这样娇软耍赖的模样溺得自己一颗心酸软甜得不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也混乱得很。 那就这样抱着吧,这么娇这么软还很香,叫他抱一辈子都乐意。 他微倚在身后的门板上,让顾婉整个人几乎半趴在他怀中,这样小丫头的脚不会太累。 夜很静谧,空气很甜,顾婉就那么乖巧的靠在他怀里,秦志军的手始终一下一下轻缓地拍抚着,时间在他们身侧大抵都想要走得慢一点。 顾婉这一天又是受伤,又是惊怕,现在发现窝在秦志军怀里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了,被他一下一下温柔的抚着背,她的精神越来越放松。 许是过了一小时,又或许只有半小时,怀里的小丫头呼吸早就变得规律了,鼻息一下一下喷在他的胸膛上,温热清浅,夹着馥郁的暖香。 一下一下,搅得他也下意识的屏着气息,去跟着她的节奏呼吸。 他开始后悔之前去开门前怎么没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一换,这件当睡衣穿的背心很有些年头了,布料被越洗越薄,小丫头的脸贴在他胸口,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落在上面,布料根本起不到任何阻隔的作用,烫得他的血液像是也要跟着沸腾起来。 她其实早就睡得香甜了,可他仍旧抱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拍抚,不愿放开。 最后的最后,到底是心疼她脚会累着,吻了吻这傻姑娘的发顶,小心的把她横抱起安放在了自己床上。 秦志军看着自己的床,自己睡着都挺好的,可让顾婉睡上去他却觉得这草席实在粗糙,枕头也不够软和,就连他妈今年才新添的线毯他也觉得不够柔软了。 轻手轻脚的给顾婉盖好毯子,自己搬了条凳子坐在床边,手肘撑在床沿两手手指交叉撑着下巴,就着月色不错眼的看顾婉的睡颜。 她的面色已经不像初过来时那么苍白,重又有了血色,一张小脸只巴掌大小,雪肤红唇,卷翘的睫毛纤长浓密,无一处不美,那种很容易撞进你心里,惊心动魄的美。 他伸出手指,拇指和食指在虚空中丈量她睫毛的长度,然后惊叹,像那回他陪周扬去华侨商店里看到的娃娃,比那更漂亮。又去看她的唇,菱形的,睡着时嘟嘟着特别可爱,色泽漂亮得不像话。 他撑着脑袋,觉得自己可以不用睡,能就这么看上一整夜。 又见顾婉身上穿着的仍是白天那身衣服,肩头几道血印子分外刺目,顾家婶子今天没有帮她把衣服换掉吗?他寻思着可能是怕动到她伤口。 时间约莫过了一刻多钟,顾婉原本恬静的睡颜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很快,她脸颊泛起异样的红,眉头紧紧皱着,神情极痛苦。 秦志军抬手去探她额上脸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他心里一个咯噔,像顾婉今天这样被严重抓伤,受伤后最怕伤口感染发烧,老道今天说给喂过了上好的伤药了,怎么还会烧起来。老道的医术他今天亲自领会过,确实有些玄奇,按理说不应该。 他却不知,若是普通人吃了那药确实能拔除妖毒,可顾婉本就是半妖,体内妖性与人性同在,尚未能完美融合,这时候中了妖毒打破了她体内的平衡是极危险的。老道也是没看出来顾婉的情况才致判断失误。 顾婉浑身疼得厉害,血液骨骼都似被烈火灼烧,疼得狠了,恍恍惚惚的就□□起来,声音极低,秦志军凑近了去听,是破破碎碎的喊疼。 他哪里能见得她这样,心疼又焦灼,轻轻喊顾婉的名字,她却根本给不了他反应。 他想了想,动手要解开顾婉的衣裳看看她的伤口,他身在军中,大伤小伤常有,外伤处理还是有些经验的,只是手中无药,若确定了真是伤口感染了他得连夜送小丫头去乡里的卫生院才行。 顾婉穿的是一件衬衫,解开一部分看肩头的伤势应是不难,秦志军见她痛得额上见汗,心一横摸上了顾婉衬衫最上面一粒纽扣。 第一粒纽扣解开时,衣领开了些却露不出肩,他又去解第二粒,这一次动作没那么干脆了,心咚咚跳得厉害,脸红耳热。 手捏住那粒小小的圆扣,秦志军不自在的把脸侧到了一边,平日挺灵活的手指今天不是那么好使唤,动作间会碰到顾婉的身子,触感绵软。 一粒纽扣解得秦志军觉得热意上头,到底更在乎顾婉的伤势,心里跟自己说丫头很快就嫁给他了,才敢把视线移回顾婉身上。 扣子解了,衣服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小心的一点一点揭起她受伤那侧肩头的衣服,就怕伤口和衣服连在一起会弄疼她,弄了足有五六分钟,才把干涸的血痂和她身上的衣服分开,伤口看着有些狰狞,并没有发炎。 他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明白小丫头怎么会发起烧来。 正要帮她把衣服整理好重新扣上,顾婉却疼得忽然蜷起了身子,她这一动,领口大开的衣服彻底乱了,而秦志军之前小心着不去看到的地方,全都露了出来。 他不妨有这样的变故,再看清顾婉衬衫里穿的东西后整张脸轰的红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秋裤,然后反应过来,那是秋裤裁成的布条,紧紧的一圈圈勒在她耸立的位置。 小丫头她缠胸,秦志军脑子里轰轰轰的有瞬间空白。 看着已经很有规模了,居然是缠着的。 他强行掐断自己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思绪,以极快的速度把她的衬衫扣了起来。 顾婉被疼醒的时候,他刚刚帮她把纽扣扣好,一侧头就对上她刚睁开的眼,心跳差点没吓停。 “婉婉,你醒了。”不知道他解她衣裳有没有被抓包。 顾婉根本没有发现,她疼得厉害,偏秦志军在一边坐着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秦志军的床上,他一定是很久没再抱着她了,难怪浑身又开始疼,尾巴骨也疼,委屈的要命。 秦志军观她神色并没有什么羞窘之态,心下暗松了一口气,以手背探她额头的温度,很是烫手,转眼做了决定,对顾婉道:“婉婉,你发烧了,额头很烫,我现在送你去乡卫生所。” 说着就去抱顾婉,顾婉见他来抱,没有配合的去搂秦志军的脖子,反倒去拉他的手,蔫巴巴的摇头:“不去卫生所,要抱。” 秦志军对她跟个孩子似的去卫生所还要使小性儿颇为无语,好声好气儿哄她生病就该看医生。 顾婉固执摇头,卫生所才治不好她长尾巴。 23.嫁给我 秦志军觉得他这辈子指定是栽在顾婉手上了, 她软软的一句话, 他就不知道原则是个什么东西了, 高烧不用上卫生所只要抱抱就能好, 他信了她的邪了。 他就是信了她的邪了, 只看她委屈兮兮又蔫巴巴的可怜样儿,说什么都好了, 根本不舍得拒绝。 抱吧抱吧, 一会儿再抱睡着了要是烧还没退直接抱到卫生所去。 他正准备脱鞋子往床上躺的时候,余光扫到顾婉猛然瞪大的眼睛, 面上神色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秦志军在她眼里瞬间解读到了你怎么是这样的秦志军, 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 她一张脸刷一下红了。 “不要睡床上。”又羞又急, 只是说得软软绵绵, 凭白的勾人。 秦志军动作一僵,然后继续弯下腰,拍了拍自己裤脚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淡定的站起来俯身把顾婉横抱了起来,问她:“想要怎么抱?” 动作流畅, 行云流水,仿佛他真的只是拍拍裤脚上的脏东西,反是顾婉误会了他一样, 如果不是耳根红了, 可谓毫无破绽, 可惜顾婉没有看到。 她一张脸更红了,心里想的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秦大哥那么好,她怎么会那么想他。 “要站着抱。”她把头埋进他颈窝,把自己的脸闷着,传出来的声音嗡声嗡气的带着羞意。 秦志军不知怎么想的,抱着她重又回到了门后,倚靠着门板把她拥住。 小丫头一双手抱住他的腰,熟门熟路的在他怀里找了个好位置靠好了。 俩人这种姿势相拥,该碰着的不该碰着的,多多少少会碰着一些。之前顾婉满脸的泪找来,他担心她的伤势又怜她受了惊吓,初时什么想法也没有。 可这会儿不同,顾婉这么贴着他,他脑子不由自主的就会闪过被棉布布条勒住的地方,喉结不可自抑的滚了滚,只觉得小丫头太粘人了也是种折磨。 心神不属的给顾婉顺着背,打了把人哄睡着直接抱去卫生所的主意,可顾婉这回怕自己睡着了以后秦志军又会把她放开,怎么也不敢再睡了。 之前睡了一觉,再有抱住秦志军她身上渐渐不疼了,顾婉的精神就显见的好了起来。可很快她就宁愿自己像之前那样秒睡了,有了精神的狐狸精会干什么? 会撩人。 顾婉算不得一个正统狐狸精,她从小接受的是比较传统的教育,所以当发现自己身体起了些古古怪怪的反应,且手脚嘴身上没一处肯规矩的时候,用尽自己最大的理智去压制,两厢掣肘的结果就是顾婉也没有真的做什么过火的事,可挨挨蹭蹭的蹭出了秦志军一身的火。 他身下起了反应,那只蠢狐狸精还什么也不懂,自以为和体内另一半血统的交锋防卫还算得当,直到被秦志军猛的一个反转狠狠压在门板儿上的时候,她才傻了眼。 “秦大哥。”她不太明白秦志军怎么了,可他看着她的目光太过……凶狠? 媚眼如丝,偏还一脸懵懂无辜。 秦志军看她这般模样,后槽牙磨得咯吱响,太阳穴突突的跳。他低头埋进顾婉颈窝里,是真想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 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他哑着声音在顾婉耳边低声说:“再不老实明天咱们就去领证。” 顾婉:…… 不是我不老实。 都是那只妖精! 好吧,那只妖精也是她。 顾婉昨天把自己那腿软的毛病跟秦志军说了,虽说得半遮半掩,不甚体面的都藏了没讲,可秦志军多精明,昨天自个儿就试出来了。虽然被下腹处一窝火烧得快神智不清了咬牙切齿喊出再不老实就领证去的话,可也知道真怪不了这丫头,怕是她那身体和自己碰上的奇怪反应所致。 他真是,要命的喜欢。 真的要命。 平复一下气息,他微微退开些许,认真的看着顾婉。 “婉婉,我的腿好了。” “嗯。”顾婉点头,她去找的雕骨,哪里会不清楚。秦志军的怀抱远了些,她跟着往前蹭了点。 那颗脑袋又扎进怀里来了,不方便谈心,秦志军再退一些:“都好了,比从前更好了。” 顾婉:…… 总跑什么?疑惑的看着他。 见他看着自己,想想他前一句话,点头道:“嗯,那挺好的,道长真是很有本事的。” 秦志军挫败,谁要你惦记那老道来着。 他对于老道一门心思想拐顾婉去做道姑极度介意。 捧住再次扎进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的脸蛋,把人强行推离些许和自己对视,他认真道:“婉婉,嫁给我吧。” 顾婉懵了,“不是说明年的吗?” 秦志军摇头,低声对她说:“不想等了,我们快点结婚好不好?” 声音低哑,不知压抑着什么。 顾婉听到这话,想起自己褪了色的赤狐印,脸上蒙上了愁绪。原本抱着秦志军的手悄悄的放了下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其中一只不着痕迹的在尾骨那里碰了碰,尾骨一阵酥麻,那藏在裤子里头刚生出来的小小一截尾巴欢快的摆了摆。 那东西还在,顾婉愁死了。 秦志军见她神色,心里一凉,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真,她抬头看向他,怯怯地问:“还是明年好不好。” 秦志军当然觉得不好,可他不敢说,他问过两遍了小丫头仍是坚持明年,他哪里不知,这丫头胆子其实特别小,不愿意的事也不敢硬气的说,只敢那么软软糯糯的问他好不好。 他真说不好了她就该自己愁上了,可是,“为什么?” 顾婉低着头,因为她的血脉还没完全融合,那只契约兽的话她一直记着,她不想害了秦大哥。还有,她的尾巴,一旦结了婚,叫秦大哥发现她是个不人不妖的怪物,他会怎么做。 没有人会接受一只妖的。 至少她在传承里看到的没有,进化失败的半妖都很惨。 可这些她都没法说出口,于是只是低着头缄口不言。 秦志军微仰起头深深的呼吸,借着这样的呼吸平复心里的失望。顾婉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张开手环住他的腰,见他没说什么,把脸也贴进了他怀里。 多蹭蹭他的气息把受伤损失的补回来,让尾巴快点消失就好了。 秦志军闭眼,这丫头…… 夜越发的静,至此时连虫鸣亦不可闻了。顾忌着秦家人,俩人其实都并不怎么说话,顾婉撑过了两个多小时,到底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被她撩拨了大半夜的秦志军,见她这会儿睡得没心没肺的,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把人重新放回床上,这回他不客气的自己也躺了上去,直接把人按进了怀里。 24.求你 凌晨四点, 月亮已经落了下去, 而天光未亮, 漆黑的天幕上只有几颗已经黯了下去的星子还挂着。 顾家的院子外, 顾婉拉着秦志军的手不肯松。 秦志军松松握着顾婉的后颈把人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把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很好, 体温正常没有反复。 他拥着顾婉躺了几个小时, 做这样亲昵的动作自然得很,顾婉却是不知道自己跟秦志军同榻而眠的, 只道是他抱了她一夜,现在叫他额贴着额呼吸相闻脸就有些微微的红。 她拉住秦志军的手, 声音软而娇媚:“秦大哥, 不要你走, 我害怕。” 秦志军因着软玉温香在怀, 一晚上都没阖眼,这会儿见她还这样爱娇,心里飘忽忽的荡漾得不行, 他看着她,指腹一下一下轻缓地摩挲着她颈侧, 笑着问:“真给那大雕吓着了?还是……其实是不舍得我?” 顾婉颈后那一处敏感得很,叫他那么轻捻慢揉得瑟缩着去躲,出口的声音越发的媚得慌。 “是害怕。”她说的是实话, 不是怕那只大雕, 是怕妖化。 可秦志军哪里信, 觉得这小丫头口是心非得紧,他低下头在她耳侧道:“真的片刻也不想跟我分开,我们快些结婚吧,好不好?” 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后,顾婉腿越发软,呼吸也有些不稳。 可她不能嫁,也说不出合理的理由,只能道:“你当时说过要半年才结婚的,不到半年不行。” 秦志军把头埋在顾婉肩上狠狠蹭了几下,讨饶道:“小姑奶奶,我错了。” 顾婉被他钢硬的头发扎得慌,不自在的把头往一边别去,也不肯接他的话茬。 秦志军把她的脸扳了回来,矮下身子与她平视,道:“乖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也想把你变成小小一个时时藏在口袋里揣着呢?你也是一样的,对不对,我那时候受了伤说的浑话你别记着了,求你。” 那求你两个字真叫他说得婉转缠绵,余韵不绝,钢铁直男突然撒起娇来也是要人命的。 顾婉哪里听过这样火辣辣的情话,轰的一下不止是脸烫,可能脚趾尖都要着火了,一颗心怦怦怦的快要自己闯出来了,好想就依了他,答应马上嫁给他。 可她虽然被秦志军撩得五迷三道的,屁股后边的尾巴还害羞的轻轻抖着找存在感呢,她哪里敢。 口笨舌拙的已经不会说话了。 黑夜里秦志军只见得她一双眼迷蒙,小口微微张着,禁不住就吻了上去。 甜、香、软、滑! 真他妈爽!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顾婉捶在他肩上的拳头和她的人一样软绵绵的勾人,直吻得那傻丫头快把自己憋死过去了才放开她。 头埋在顾婉肩上,鼻息一声声在暗夜里很重很清晰,哑着声音问她:“嫁不嫁!” 顾婉要被他吓死了。 秦志军,秦志军也很吓人,跟长尾巴一样吓人。 “嫁不嫁?” 他继续问。 顾婉猛摇头,摇头前还知道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捂着嘴了。闷闷的声音从她捂着的巴掌里传出来。 “我要想想,你再这样,我……我肯定不嫁的了。” 秦志军笑了,小兔子这是被逼急了,他退开一步,道:“那我走了。” 作势就要走。 顾婉愣住了,走,走了? 秦志军等她拉住自己,一步,两步,可是没有…… 三步。 这就有些尬了,难不成吓得狠了点。 舌尖在自己口腔里刮转了一圈,刚刚亲吻她的时候,他好像疯得是有点厉害。 真不怪他,被撩了一整晚他到现在才疯已经很克制了。 顾婉仍旧没过来也没吭声,秦志军这踏出的第四步就慢了下来,第五步…… 不上来拉住他,也不喊他的吗?秦志军心里不太稳了, 他回头想要看看那丫头是不是腿还软着所以才没有上前,可一回头,秦志军的瞳孔就猛地一缩,顾婉正推开院门快速的往里走。 几乎想也没想的,他抬脚就跑向顾婉,可是门啪一声关上了,差点砸在他鼻子上,然后是院门落栓的声音,顾婉往里小跑的脚步声。 秦志军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好的害怕呢,说好的一定要他抱着才行的呢? 他忽然想起那一回在村巴上她跌到他腿上,下车时他想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小丫头当时就是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的跑走了。 他这次,被她看成什么了…… 懊恼的一拳敲在自己脑门上,让你孟浪!明知道她胆子不比兔子大。 他转个身靠在顾家的院门上,看看那道根本挡不住他的院墙,考虑着翻进去的可能性。 想想又不敢,那丫头可别真把他当变态就完了,刚才她是说,肯定不嫁了吧。 再说顾婉,几乎要被秦志军吓死了,哪里敢留他,脚上一生出了力气拔腿就往自家逃。 她觉得看不懂秦志军,明明很多时候特别守礼,为什么坏起来的时候会那样坏。 她怕死了他问一遍嫁不嫁就那样啃自己一次,很吓人,觉得他比自己更像妖精,会吃人那种。 果然,关院门的时候就看到他飞快往回跑,幸好她手脚够快,只是因为动作太急,关门的响动有点大,好在没有惊动爸妈。 秦志军在外面站了有半个小时,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黑色的夜幕泛起几不可察的微白,他才离开顾家墙根下快步往自家走去。 一夜没睡,可这会儿了无睡意,床上枕上被子上都是顾婉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暖香,秦志军翻来覆去煎饼一样的煎熬,等天一亮,也不管失礼不失礼,提了那天他妈叫顾婉带走的那瓶麦乳精就往顾家去了。 顾金盛和祝凤仙觉浅,向来起得很早,这会儿夫妻两个都在院子里,祝凤仙忙着扫地喂鸡洗衣服,顾金盛则是坐在椅子上抽旱烟。 秦志军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祝凤仙和顾金盛都有些诧异。 “志军啊,这么早啊。” 秦志军心里有些尴尬,确实太早了,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手表,才五点一十多。 可他在部队这些年,历练出的不止是身手,还有脸皮厚度。就像此时,他面上就一点看不出尴尬,笑得颇为得体,边往院子里走边道:“昨天婉婉为了找治我腿的药受了伤,我妈让我来看看她,给她带了瓶麦乳精补补。” 他这么一说,顾金盛和祝凤仙才觉出哪里不对,两人往他腿上一看,齐声惊呼道:“哎哟,志军你这腿好啦!” 秦志军笑着点头,道:“得亏了婉婉。” “哎哟,这是大喜事啊,你妈怎么没来跟我说呢。”祝凤仙激动得紧,又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老天保佑。” 秦志军重点在顾婉,可惜被祝凤仙歪楼了,他妈是没法通知她,他妈还不知道他腿好了呢。 他也不接话茬,只眼睛去看顾婉房间的窗口,耳朵竖着也没听到里面有一点动静。 总不会这就睡着了吧? 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搅得他一颗心乱糟糟的,她怎么能转身就睡着了呢,小丫头没心没肺。 这还没确定就先酸上了。 被祝凤仙和顾金盛拉到椅子上坐着聊了一两分钟了,俩人愣是谁也没想起他是来看顾婉的。好容易等顾金盛夸那道长原来医术这么好,可算叫秦志军找着机会把话题重新带回顾婉身上了。 “主要还是婉婉带道长找到了百岁以上的金雕,为这她昨天伤得挺吓人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妈一早就让我赶紧过来看看她。” 顾金盛这才想起自己女儿来,“哦,看婉婉啊,这丫头还没起床。” 祝凤仙掀起围裙擦了擦手,道:“我去叫她起来,志军你先坐一会儿啊。” “哎,麻烦婶子。”端得是客气知礼。 他人坐在院子里陪顾金盛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耳要却竖着听顾婉那边的动静。 祝凤仙敲门喊人的动静挺大的,可喊了三四句小丫头才在里面糯糯的回了一声。 声音虽低,却听出来不是刚睡醒的样儿,秦志军有些紧张了,小丫头明明就听到他来了,可她不愿出来,甚至一点动静都不发出。 怕他了。 小没良心的,在自己身上又蹭又要抱抱的,就吻了那么一下就敢给他上黑名单,门板都差点拍他脸上了。 祝凤仙还在敲门,不一会儿听到顾婉的脚步声,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秦志军心里酸透了。 “你这丫头,我喊这么多声了才来呀。”祝凤仙低低的嗔怪声。 “我……我睡着了,刚没听见。” 这是顾婉的声音,绵绵软软,像b市街头大爷卖的棉花糖。 秦志军今天尝过了,小丫头嘴巴很甜很甜,就是心忒狠。 “你昨晚做贼去啦,这几点了还在睡,志军来看你了,赶紧的收拾一下出来。” 顾婉撅嘴,也没有好晚啊,大哥大嫂也还在睡的。关键是,她现在不敢见秦志军来着。 可人都堵上门了,她敢关着门不出来等秦志军走了她爸肯定得教训她。 她只得点头,心里想着,青天白日呢,他肯定不能欺负她的。哪料到她才这么想着,秦志军已经进了厅堂到了她房门前了。 他客气的跟祝凤仙说:“凤仙婶子,婉婉她伤着呢,道长昨天让她躺着静养比较好,我来看她总不能反害她养不好伤,我就到房里略坐着陪她一会儿就走。” 顾婉目瞪口呆瞧着他,怎么还可以这样的。 盼着她妈能拒绝了,谁料祝凤仙笑眯眯特好说话,总归都快结婚了,她对秦志军这个准女婿是满意得不得了,小儿女的说几句话能有什么,不止应了还开口要留秦志军吃早饭。 秦志军巴不得能在顾家多呆会儿,顺着话头就应了,然后顾婉就眼睁睁看着她妈乐颠颠往灶房去了。 祝凤仙一走,秦志军两步上前就拉住了顾婉的手,把她往里边带了一些,确定从门口看不到他们,才低声给她咬耳朵道:“小没良心的,你躲我。” 25.都依你 顾婉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话中, 她躲着秦志军的靠近, 一心只关注自己房间的那扇门和窗。 他爸就在院子里, 大哥大嫂也快起床了, 还有她妈万一往这边来也都是说不准的, 要是叫他们谁看见他们俩贴得这么近,她就不用见人了。 她想躲, 可秦志军往她边上这么一站她迈不动腿, 就算能躲,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被她爸妈听到了多想, 一时又羞又急又窘迫。 “你别……别离我这么近,给人看见好丢人。”声音压在喉咙底下, 软软的带着慌急的乞求。 真的胆儿小。 秦志军心一下子就软了, 自己那点子心思瞬间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心里甚至开始反醒自己太过孟浪, 从前他分明不是这样的,遇着顾婉整个人都不对了。 “别怕,我会听着动静的。”他低声安抚, 人也微微退开了些许,随手把麦乳精放在边上的小方凳上, 极小声的道:“我只是看你早上吓到了,心里乱得很,婉婉, 别怕我, 早上是我不好, 以后不会了,可你不许再说不嫁我那样的话了,我听不了。” 一颗心酸软得不行,他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要她不躲他,不怕他,会嫁给他,就什么也不求了。 顾婉哪里能不怕,可是听他这样软语哄着自己,心里又羞又很愧疚,是她先大半夜跑去秦志军房间里抱了人家一晚上的,红着脸,脑袋低得下巴都快埋进脖子里去了。 “也不全怪你,我……我也不好。”昨天是真吓坏了,她什么也没顾得想,现在想想昨夜的行径,臊得舌头都打绊子了。“还有,一定会嫁给你的,我……我只嫁给你,就是秦大哥你别那样催我。”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而且她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除了他再也不能是别人的那种喜欢。只要那个印记能消,确认自己不会害了他,她就守着他一辈子。 顾婉的头埋得很低很低,从秦志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脑袋,头发又细又软,和她的人一样软萌得不像话,他看不见她的脸,可他看见了她通红的耳尖,像要烧着一样的瑰丽。 她说只嫁给我! 只嫁给我! 秦志军像个傻子一样嘴咧得很大,脸上全都是笑意,之前的那些忧心、酸涩、不安通通被打出八百里开外碎成了渣,满身满心一瞬间涌起的都是喜悦,挤满了他整个胸腔。 他死定了。 小丫头就那么一句话,就能叫他一颗心瞬间从人间蹿到天堂。 秦志军好想到训练场去跑个百八十圈,大声的喊大声的叫再大声的笑出来。 可这里是顾家,他咧着嘴原地转了两圈,突然一把将顾婉抱住高高举了起来,顾婉被吓了一大跳,惊呼声险险的咽在嘴里没叫出来,被他举着转了两圈。 秦志军忽然想到顾婉肩上的伤,忙把人放下了,小心问道:“弄疼你没有?” 顾婉趴在他肩上摇头,他乐呵的把人抱进了怀里,这一回避开了靠近肩膀位置,只用力箍住下方一点的位置。 “丫头,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喜悦宣泄出来,不然他怕自己要乐得疯了。 “不催你了,你说明年就明年,都依你。” 秦志军傻乐得不行,这下顾婉要是准备卖了他,他大概也能笑呵呵的听话的给帮着数钱。 顾婉感知到他的情绪,自己的眉眼也笑弯了起来,乖巧的由着他抱着,直到好一会儿,她才软软的推了推他,不好意思的道:“好了。” 她爸就在窗外院子里,虽然窗帘还没打起来,可她一颗心总提着。 秦志军依言放开她,微微退后一步,知她现在站不稳,一双手还握着顾婉的手臂。 顾婉手撑着身后的墙,示意秦志军可以放开了,秦志军才放开手退开一米多远。 等他退开一会儿,顾婉身上的力气就都回来了,两人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俩俩望着,秦志军眼睛很亮,其中的爱意半点不加掩饰,顾婉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非他不嫁,这会儿都不敢对上秦志军的视线,只匆匆的别开脸,腿又有些软有些飘,心悸得厉害。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两个叠在一起的木箱子和两张方凳,俩人就这么站着其实挺傻气的,可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的酸甜味,谁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头的。 直到院子里响起林春华的声音,俩人间那种连空气都像胶着着的状态才算被打破了。 顾婉这时就有一种拐了人家儿子被人当妈的现场抓包的局促感,急着就要推秦志军出去,可她不敢靠过去呀,只能小声催促他。 秦志军倒比她镇定太多,把之前随手放在方凳上的麦乳精拿了往木箱子上面一放,说了句:“你要么再到床上躺着休息,我去外边陪顾叔坐坐。” 见顾婉急忙点头,一副迫不及待要请他出去的模样,又看了好几眼,才不舍的转了身,心里叹息自家老妈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他一出大门,就跟院子里手上提了只老母鸡的林春华打了个照面,老妈这一个早是给小丫头送好吃的来了?他高兴的笑了起来,很是愉悦的喊了一声:“妈。” 林春华不意在这里看到自己儿子了,高兴的就夸道:“是来瞧小婉了?她怎么样?这丫头太可人疼,昨天她为你可遭大罪了。” 秦志军听到他老妈这么稀罕顾婉,心里比什么都舒坦,又想到小丫头昨夜里受的罪,道:“嗯,我也是不放心她,刚才问了她,说是昨天夜里发烧,伤口疼得很厉害。” 小丫头是个傻乎乎的,吃了苦头也不懂得说,不哭的孩子哪有人疼,只把他心疼坏了。 顾金盛和听到林春华声音从灶房里出来的祝凤仙听了这话,就道:“还有这事儿啊,这丫头,怎么闷不吭声的,也没说喊我们一声。” 林春华就心疼坏了,把手里的老母鸡往祝凤仙手里一塞,说道:“凤仙啊,这鸡家里养了两年的,吃了滋补,你杀了给小婉炖了补补身子,我瞧瞧小婉去啊。” 说完就往屋里去了,只祝凤仙在后边追着道:“哎,春华,这我不能收,你家也没几只鸡,这留着下蛋换点钱,怎么就送我这来了。” 林春华可不跟她推搡,道:“可别跟我推来推去的,你现在呀赶紧烧一锅水把鸡杀了炖好是正经,你要不接着,我脸大说句话,你就当我提前给我儿媳妇吃点好东西呗。” 祝凤仙被她说得笑了起来,自己女儿叫未来婆婆疼爱她高兴都来不及呢,这也是当时她一门心思想把小婉嫁进秦家的原因,林春华这性子是真好。 “成成成,我不赶紧把这鸡炖了还妨着你疼儿媳妇了,我家小婉这是掉福窝儿里了,那你快去亲香亲香你儿媳妇吧,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听你的这就杀鸡去。”说着拎着鸡去灶房去了,就是跟在身后的顾金盛一张黑红脸膛也笑出了褶子,女儿得婆家喜欢,他脸上也有光。 顾婉自然没有听秦志军的重新往床上躺,林春华在院子里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楚,心里又羞又觉得很暖很幸福,她快步起身就迎了出去,在房门口正迎上了往里走的林春华,还有错后几步跟着的秦志军。 她脸又红了红,不敢去看秦志军,只乖巧的叫了声:“春华婶儿。” 林春华是真稀罕顾婉,这丫头性格好模样好是一回事,自己儿子腿坏了她也愿意嫁过来,且对志军真是一心一意的好,听那钟道长说,她领着去的是一处悬崖峭壁,要不是他救援得快,她不死在大雕那双利爪下也得叫那大雕给抛到悬崖下去。 林春华心里怎么能不感激,不管志军这腿好不好,她都记着丫头的情儿。 见她迎了出来,就知是听到自己声音赶紧出来的,这孩子,实诚又识礼数。只是她早不拿她当外人,自然也不舍得,一双手拉住顾婉的手就道:“你这还伤着呢,起来做什么,快些床上躺着去。” 说着就牵着人往架子床走,顾婉还不大习惯被人这样亲热的握住手,心都颤了颤,暖得要化了一样。 “婶儿,屋里不怎么好坐,我没事儿,您到厅堂里坐,我给您泡茶喝。” 林春华听她还顾着礼数,要泡茶招待自己,心里那个软哟,拍拍她手道:“傻丫头,跟婶儿还讲究这些干什么呀,听志军说你昨夜里伤口疼还发烧,现在可好些没,要是还疼咱上卫生所去瞧瞧啊。” 一面说着,已经到了床边,她按了顾婉在床沿坐下,就用手去试她额上温度。 顾婉初一听她的话,就想到昨夜里的事,当着林春华,脸上就越发的羞,嗫嚅着道:“婶儿,我没事儿了,不用去卫生所的。” 声音软软的,不止秦志军听着稀罕,林春华也稀罕得紧。 她是有闺女,可没这么娇软啊。探了她额头果真已经不烫了,这才放了些心,自己也跟着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嘱咐道:“自己要经心着点,这么热的天,伤口就怕发炎,有不舒服得跟你爸妈他们讲,该看医生咱得看医生。” 又看到她肩头被抓破了染着血迹的衣服,眼里心疼更甚,道:“伤处可疼吧,咱去卫生所开些止痛药来不,这衣服也得紧着换了,不然把伤口弄脏了不好。” 顾婉一颗心颤得厉害,以前也天天跟晓妹玩在一处,春华婶儿是好,可不像现在这样,好得叫她鼻头发酸,好一会儿才道:“不用去卫生所那么麻烦的,衣裳一会儿我就换了,谢谢婶儿。” 林春华拍拍她,笑了,“这有什么好谢的。” 又打量打量这房间,觉得有些简陋了,记得顾家这房子过火的时候来过,那时候小婉丫头这屋里还有桌子的,想想可能是搬给周靖房里用了。 老顾俩口子她晓得,对闺女不差,但是也不算多经心,不过农村大多人家都这样,她也不会多想什么,只寻思着给老大备婚房的时候看给添些什么,五斗柜换了给打一面大衣橱,漆枣红色漆中间有穿衣镜的那种,再弄个脸盆架、梳妆台,带盖儿的红马桶一般是女方家陪送,这就不用她准备了。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了些,顾超夫妻俩个这会儿都起了,王水英听着动静就走到了顾婉房门口,见着了林春华母子两人,热情的笑道:“哟,春华婶儿和志军这一大早来家啊,厅堂里坐呗,我给您泡茶。” 林春华笑着道:“你客气了,给我浪费那茶叶做什么,我就是来看看小婉,昨天她为了找药伤着了,我这抓了只老母鸡来让你婆婆炖给她补补身子。” 王水英笑了起来,说道:“婶子您也太客气了,我们小婉可是有福气,那您先坐坐,我这刚起,先去洗把脸去。” “哎,你忙去吧。” 等王水英走了,林春华才想到了什么,看着在房里抄着手忤着的儿子问道:“哎,志军,你腿怎样了。” 昨天那道长给他看过腿后,他一动不能动,道长说是今天就能好。说实话,瞧他把自家儿子治得不能动弹了她还挺忧心来着,别再把儿子给治坏了,要不是志军开口拦着,又是周家介绍来的,她昨天就想跟后边把人给追回来先不让走的。 早上想着顾婉,一下把儿子这茬给忘了。 秦志军好笑,她妈也太后知后觉了些,笑着点头:“能动了,都好了。” 说着,演示性的在房里给他妈走了一圈。 林春华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哎哟,志军,你腿真全好啦!” 她激动得不行,几步窜过去拉住秦志军道:“来,再给妈走一个看看。” 顾婉扑哧笑了起来,春华婶儿还挺好玩的。 秦志军笑着又走了两圈,然后就见他妈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小丫头,激动的道:“哎哟小婉啊,你可真是婶儿的福星哟,志军这腿真好了,好了。” 不是,他妈是不是扑错了人? 26.请假 此为防盗章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 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 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 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 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 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 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 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 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就连这声音,换个男人听了心里头也会酥麻麻。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是不是没吃好啊,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却又没法说破,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明年的话,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27.27 此为防盗章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 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 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 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 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 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 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 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 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 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 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28.28 此为防盗章 赵娟对青湖村不熟, 头回相看是在镇上, 是以她并不知道秦家的具体位置。见村头有老人在, 就大方的上前问路。 “大娘们好, 我想问问秦志军家怎么走。”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 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 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 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 黑色长裤, 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 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 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 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 身材高挑, 尤其是屁股够大, 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 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 又一想, 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三家湾的,不是说亲事不作数了吗,怎么来家里了,秦晓妹忙转头看顾婉,就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就有些无措。 她刚刚才确认过好友的心意,现在就让她听到他哥前边那对象来了,这可真是。 赵家人之前悔亲本就不厚道,只不过他们家在相看后没往外说,也不存在丢脸叫人看笑话什么的。现在赵家姑娘自己来村里,还跟村里人说她是她哥的对象,秦晓妹心里就有些恼了。 顾家和秦家议亲还只是两边家长私下里说定,还没摆到台面上去,现在这样倒不好叫小婉掺和过去,她看了顾婉一眼,示意她安心,道:“我先回去照应着,晚点来找你玩。” 那边秦志军见赵娟态度不明,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她在自己房里呆着,有荷花婶在还好说,若是荷花婶一走到时可说不清。于是转着轮椅请两人往厅堂里去坐。 赵娟有心想要上前帮着推下轮椅,到底碍于荷花婶子在一边没好意思上前,三人到了厅堂,正好秦晓妹也回来了,后边跟着抱着孙女的王茶花。 她见着张荷花呵呵笑道:“我头前看到春华去菜地了,就转过去喊了喊她,没见着人,这不就找到了晓妹嘛。” 俩人都是打定主意瞧热闹的,谁也不说破谁的心思。 秦晓妹一边张罗着倒水,一边打量了赵娟几眼,看完后心里评价:没有小婉好看,没有小婉温柔,皮肤也没有小婉白。 这时候王茶花正问赵娟多大了,家里有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结婚。 赵娟看一眼秦志军,羞涩的低头笑笑。 秦晓妹气得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没脸没皮。 明明亲事都黄了,偏做这样子误导旁人,只是她心里气得要死,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去攀扯这些事情。。 这时就听秦志军严肃的道:“两位婶子,我上次回来跟赵家这位姑娘是相看过,当时相中了,不过我这腿伤了后,前天赵家已经请了媒人来说过这亲事不作数了,所以我跟这位赵家姑娘也不会结婚。” “啊。” 王茶花和张荷花都愣了愣,还有这事。 可刚刚那姑娘这话里话外都说她是秦志军对象,可没说亲事黄了呀。 起初在秦志军房里那位荷花婶子拿她们打趣的时候,赵娟心里也有点打鼓,见秦志军没说什么她才放下了心。 这会儿听秦志军语气淡淡的管她叫赵家姑娘,还把她爸妈悔亲的事拿了出来说,脸上的羞涩就退了个干净,面上阵红阵白的有些难堪。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调整了过来,重又挺直了背脊对秦志军道:“秦志军,这事我爸妈做得是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我不认,咱们当时相中了,那就中了,你就是瘸了我也还是乐意嫁给你。” 王茶花:乖乖,吃了口大瓜。 张荷花:这闺女说话也太虎了,这么多人在呢,就自己喊着要嫁男人啊。 29.29 此为防盗章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 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 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 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 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 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 还有些短篇小说, 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 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 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到处都是谷子,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30.30 此为防盗章  顾婉抬眸看他,心下意外, 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 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 大概也是不便宜的, 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 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奶糖, 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 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心里又甜又酸又软, 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 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等到秦大有和林春华高兴的进来找他商量着要给顾家送些什么聘礼的时候,秦志军立场坚定的反对这桩婚事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31.31 此为防盗章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 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 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 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 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顾家人陆续回房, 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 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 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32.32 此为防盗章 今天身上虽然穿了背心还缠了布条, 但跑起来还是不雅,偏偏还担心后边的秦志军靠近。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 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 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 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 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 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 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 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 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 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 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岂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一直没吭声的顾金盛道:“都吃饭吧,小婉跟志华的事,秦家一天没上门提亲,你们就也别到外边瞎说。” 他向来严肃,祝凤仙虽嘴巴子厉害,但全家人最怕的反倒是不常说话的顾金盛。 见他发了话,都乖觉的应了,一个个捧着碗低头吃饭了。 如果真是那天遇到的那个姑娘,那更不能同意了,先不说自己现在成了残疾会拖累人,那姑娘看着年龄可不大,怕不是得比自己小八九岁,更觉得真要娶了人家那就是祸害人家了。 等到秦大有和林春华高兴的进来找他商量着要给顾家送些什么聘礼的时候,秦志军立场坚定的反对这桩婚事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33.33 此为防盗章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 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 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 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 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 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 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磕磕巴巴的道:“柴, 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 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 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 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 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 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 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 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岂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一直没吭声的顾金盛道:“都吃饭吧,小婉跟志华的事,秦家一天没上门提亲,你们就也别到外边瞎说。” 他向来严肃,祝凤仙虽嘴巴子厉害,但全家人最怕的反倒是不常说话的顾金盛。 见他发了话,都乖觉的应了,一个个捧着碗低头吃饭了。 她把锄头往院墙角落一扔,边往里走边道:“这是赵家的姑娘吧,咱俩家有什么亲事需要你认啊?”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34.34 此为防盗章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 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 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磕磕巴巴的道:“柴, 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 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 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 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 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 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 摘点野菜拾点柴, 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 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 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 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岂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一直没吭声的顾金盛道:“都吃饭吧,小婉跟志华的事,秦家一天没上门提亲,你们就也别到外边瞎说。” 他向来严肃,祝凤仙虽嘴巴子厉害,但全家人最怕的反倒是不常说话的顾金盛。 见他发了话,都乖觉的应了,一个个捧着碗低头吃饭了。 然而她的勇气仅止于此了,真正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时,顾婉慌了。 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35.35 此为防盗章  因着靠近秦志军, 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 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 心怦怦跳得飞快, 是本能, 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 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 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 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 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 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 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 竟觉得口干舌燥, 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 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 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 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好在还有一丝清明,顾婉紧咬着牙关,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借此平息体内那种奇怪的欲望。 她只知自己的脸埋在秦志军颈间太过暧昩,却忽略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嵌在男人的怀里。 喘息一重,压在男人胸膛上的柔软就起伏开来,室内原本只有女人细细的喘息声,而后,男人粗重的喘息也缠入其中。 秦志军只觉得一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身体却又僵硬得连一根手指也无力动弹,脑中像有无数烟火绽放,极致绚烂。 顾婉今天来的目的至此也算阴差阳错的超额完成了,只她想起来,身体却软成了一瘫泥一般,无一处能着力。 她努力将脸侧了侧,小心不让唇贴着男人的肌肤,方才软软开口道:“秦……秦大哥。” 声音绵软,媚入骨髓。 秦志军只觉得自己的左耳似被细小的电流触击了一下,直颤到了心尖。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扶抱着顾婉离开自己怀中。 只这一抱,手掌触到女人手臂,只觉她连手臂都绵软得让他一双手陷进去就抽不出一般。 像是一种缠绵的挽留。 离了他怀抱的顾婉瘫软成泥,他无法,只得小心扶她躺在自己床上,低声道:“我去给你拿糖来。” 这一出声,方觉自己声音低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见到女人恍若无骨的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喉咙越发的干涩。 拄着拐杖到厨房拿了冰糖冲了糖水,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无他,农村一般大门不关,真要有谁这时候来家里,看到顾婉躺在他床上,她除却嫁给自己可就真没有旁的路了。 秦志军离开的这一会儿,顾婉渐渐缓了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时,见他进来怕他再靠近自己,忙道:“你,别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声音又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狠狠怜惜过一般。 秦志军不自在的撇过头,把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僵立在床榻一米开外不敢动弹。 顾婉巾着床边绕到小方桌的另一头,对秦志军歉意的道:“秦大哥,你的腿不好站着,你回床上坐着吧。” 秦志军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顾婉,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僵硬的拄着拐杖回到床沿坐下。 不同方才的激情暧昩,此时房间里尴尬得空气都似要凝固了。 还是秦志军先道:“我冲了糖水,你低血糖快些喝了,往后随身带着糖果会好些。” 顾婉垂头,见他将自己的异状归结为低血糖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免了她想理由去解释了。 她端着糖水,小口小口的啜饮,齁甜齁甜,也不知他放了多少糖进去。 喝糖水的间隙,她悄悄抬眼觑他,心里想着身具灵根的人大约都是钟灵毓秀,得天地眷顾的,生得真好。 秦志军哪里察觉不到小姑娘一眼一眼打量自己的视线,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安放。 见首长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顾婉出声道:“秦大哥,我听我爸说,你不愿娶我吗?” 没错,这就是顾婉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寻的借口了。 秦志军看着顾婉,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说过不想娶她拖累她,可刚才,那样抱过了……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36.36 此为防盗章  顾婉听到这, 眼里亮起光来, 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 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啊, 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 你是没瞧见, 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 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 他是不愿娶赵娟, 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 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 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 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 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 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 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 转角处刚跨出门槛就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只是已经来不及,筋酥腿软时被那相撞时本不算太大的力道冲得站立不稳,人就往后倾去,一双大手迅捷的扶住了她的腰和背,几乎将她虚虚的揽在了怀里。 夏衣轻薄,腰和背被一双热烫的手贴着,顾婉顿觉呼吸都不能了,脸烫得似要烧起来一般,胸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她抬头就见自己撞到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歉意的叫了一声:“周大哥。” 偏她这时发出的声音软绵绵,娇媚非常,顾婉自己听得都脸红。 她将后背紧紧贴在门框上,心里庆幸幸好是在门边撞到的,现在还有门框能倚靠,若不然,现下要是挂在这位客人身上,她也就不用活了。 周靖有一瞬间的失神,方才扶顾婉腰的那只手虚握了握,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那一处扫去,宽松的衣裳一点也瞧不出她的腰竟然那么细那么软,细得他一掌竟能握住泰半。 余光又看到她急促呼吸下起伏的波澜,他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恰被顾婉那一声周大哥唤醒,双手放开了顾婉退后了一步。 “对不住,有没有撞到哪里?” 顾婉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咬紧唇舌不肯说话了,只是摇头。 周靖揉了揉鼻子道:“那我进去了。” 转身走的时候,他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狼狈羞窘的快步去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逃一样的回了自己房间。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村姑长得比大院里公认的美人乔韵欣还勾人。 乖巧软弱,一点儿侵略性都没有,偏偏眉眼身段无一处不风流,分明是两种极端,在她身上却完美融合起来了,让人看得心头发痒。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拿了之前的脏衣物到院子里自己洗了,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要不是昨天撞到他握到她的腰,就她这身打扮哪里看得出什么身段。 许是她声音小,又或是王水英走得急,顾婉并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37.37 此为防盗章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 还靠着大片的山, 往深处去是不敢的, 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 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 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 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 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 有那比较熟的,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 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 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38.38 此为防盗章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 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 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 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 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 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 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 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 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39.39 此为防盗章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 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 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 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 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 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 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 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 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 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 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 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 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 领你去吧。” “哎, 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三家湾的,不是说亲事不作数了吗,怎么来家里了,秦晓妹忙转头看顾婉,就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就有些无措。 她刚刚才确认过好友的心意,现在就让她听到他哥前边那对象来了,这可真是。 赵家人之前悔亲本就不厚道,只不过他们家在相看后没往外说,也不存在丢脸叫人看笑话什么的。现在赵家姑娘自己来村里,还跟村里人说她是她哥的对象,秦晓妹心里就有些恼了。 顾家和秦家议亲还只是两边家长私下里说定,还没摆到台面上去,现在这样倒不好叫小婉掺和过去,她看了顾婉一眼,示意她安心,道:“我先回去照应着,晚点来找你玩。” 40.40 此为防盗章  顾婉近来忐忑难安, 吃不下睡不香。 虽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 前些年破四旧对这些妖鬼玄说打击得尤其厉害。可顾婉还是觉得,她很可能被一只狐狸精附身了。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不过短短七八天, 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臀翘了, 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 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 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 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 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41.41 此为防盗章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 还是说, 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 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 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 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 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 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 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 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 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 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 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42.42 此为防盗章  有妇女笑道:“呵, 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 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 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 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 是工人, 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 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 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 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 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 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 那火没烧着他, 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 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赵老头把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装了锅新的烟丝,问道:“要不,咱再找秦家说项说项去,这亲事还作数?” “晚了,咱家让媒人去说亲事不作数,第二天人秦家就另外给秦志军找了对象订了亲了。”赵娟想到秦家见到的那小姑娘,心里更是堵得慌。 赵老头笑道:“那有什么的,啥事还没个先来后到呢。” “你嫌我不够丢人呢,要是没办成反把我名声坏了,我还用不用嫁人了,再说了,我就不信我还找不着比他秦志军更好的了,你们别再掺和这事了。”赵娟脸色难看,她都去了两回了,秦家人根本不搭理她,她再稀罕嫁给秦志军,也还是要脸的。 “话我放儿了,我一定找个比他强的男人嫁了!”她心中负气,抛下这么一句话回自己房里一把把门甩上了。 赵老头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惯得厉害,说风不能给雨的,她说不许去,他也就闷着头抽烟锅子了。 “老头子,真不去吗?”赵娟妈小声问道。 赵老头看她一眼,都懒怠搭理她,嗤笑一声:“你去?你能办成啥事?回头再捅出篓子来?娟娟说了能找更好的就能找到,咱闺女可是高中生,又是工人,还愁找不着好对象。” 赵娟妈讪讪不说话了,想到悔婚相看马大脚外甥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娟娟心里不知多恼她呢,也不敢吱声了。 青湖村往下走是上坚村和下坚村,农忙过后下坚村有户人家盖房子,秦志刚的同学王海涛就喊上了秦志刚一起去做,他们俩个还没出徒的只能做小工,一天六毛钱的工钱。 王海涛家在上坚村,上坚村处在下坚村和青湖村之间,与两村相距各是三里多的路程。 天擦黑后俩人结伴往回走,王海涛就问秦志刚道:“你大哥之前相的那对象黄了,现在有再相过对象吗?” 秦志刚对家中事是知晓一些的,点点头道:“相了,不过我哥腿伤着,结婚的话怎么也得要明年了。” 王海涛听到明年叹了叹气,拍拍秦志刚的肩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看是不是跟你家里商量一下你大哥的亲事着紧一点,你是老二也不好越过他去,可过了年我家海娟就二十二了,这在农村可都是老姑娘了,会叫人在背后说道的。” 秦志刚听罢,脚步顿了顿,看向王海涛问道:“是不是谁说娟子什么了?” 王海涛见他紧张自己妹妹,心下宽慰了许多,摆摆手道:“都是些背后说长短的,我就是把情况跟你说说,你下回见到海娟哄着她点儿。” 秦志刚点头,面上有些愧色,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大哥现在这个情况,我总不能再给他压力。” 王海涛摆摆手表示理解,不久到了上坚村两人分头走了,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做工的地方只管中午一顿饭,林春华见他回来了就去灶间给他端温在锅里的饭菜。 秦志刚却跟着一道去了灶间,低声把王海涛说的话跟林春华透了透。 “我也不是催大哥的婚,我跟海涛也说了,不想给大哥压力,就是您看能不能您明天提点儿白糖或是旁的东西,往上坚村去一去,也安安娟子她爸妈的心。” 林春华听了点头道:“应该的,明天我就走一趟,前些天小周带了些礼来,我跟你大哥说说看拿些什么体面点的去一趟上坚村。” “哎,辛苦妈了。”秦志刚把这事儿解决了,眉开眼笑的端了林春华给他的大海碗,看到大白米饭上边几块红烧肉,他惊叹道:“妈你今天这么舍本啊,谷子咱家今年有了吃白米饭儿不稀奇,您还舍得做红烧肉啊。” 林春华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敢情我是那老抠儿啊,养你这么大亏着你啦,不过这肉还真不是我买的,是小周去乡食品站买回来的,咱可是沾着光了。” 秦志刚心说难怪,又羡慕这小周真是阔绰啊,啥时候他也能想吃肉就吃肉啊,就他现在做小工,干一天活都不够称一斤肉的。 他站在灶台边吃饭,林春华自去找秦志军去了,老二不好催老大,她却正好要趁这机会再催催才好。 她也没有一开口就直不愣登的催他结婚,只把秦志刚的事拿来说给秦志军听,道:“你二弟怕你有压力,这事都没让我跟你提,也跟娟子她哥说让娟子等明年,之所以跟我说这事,估计还是怕娟子在家里会有压力,叫我拎点东西去上坚村走动走动,他做弟弟的能为你考虑我是很高兴的,你这边上回跟我说要好好想想,妈就想问问,想得怎么样了?” 43.43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 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 你往哪里找去,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 跟你说得差不多, 没添那些难听话,这嘴一多, 每人都自己添几句,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 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 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 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 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 她跟林春华道:“妈, 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 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 心里高兴了起来, 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 你好好想想, 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44.44 此为防盗章 她不是真的低血糖, 略抿了几口糖水, 将心中的窘迫羞涩收拾了一番,见他似有些欲言又止,站起身低垂着头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 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 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 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 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 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 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 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 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 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大娘们好,我想问问秦志军家怎么走。”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45.45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 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 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 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 小婉多好的姑娘, 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 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 好吗?” 说着, 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 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 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46.46 此为防盗章  也不预把她吓着,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 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 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 心下意外, 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 大概也是不便宜的, 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 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 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47.47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没应, 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 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 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 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 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 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 赵家姑娘, 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 就是相看了一回, 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 算不着定亲了, 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顾婉听他说什么赤狐族长之女,契约兽,灵气,纯阳之体,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意思。 男子与她不知相伴了多少岁月,对她的秉性是极了解的,接着道:“你若一时不好与他太过亲密,时常在他附近呆着多少也有些助益的,三丈之内越近越好,但此法比之双修助益甚微。” 48.48 此为防盗章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 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 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 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 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 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 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 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 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 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 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 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 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 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赵老头把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装了锅新的烟丝,问道:“要不,咱再找秦家说项说项去,这亲事还作数?” “晚了,咱家让媒人去说亲事不作数,第二天人秦家就另外给秦志军找了对象订了亲了。”赵娟想到秦家见到的那小姑娘,心里更是堵得慌。 赵老头笑道:“那有什么的,啥事还没个先来后到呢。” “你嫌我不够丢人呢,要是没办成反把我名声坏了,我还用不用嫁人了,再说了,我就不信我还找不着比他秦志军更好的了,你们别再掺和这事了。”赵娟脸色难看,她都去了两回了,秦家人根本不搭理她,她再稀罕嫁给秦志军,也还是要脸的。 “话我放儿了,我一定找个比他强的男人嫁了!”她心中负气,抛下这么一句话回自己房里一把把门甩上了。 赵老头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惯得厉害,说风不能给雨的,她说不许去,他也就闷着头抽烟锅子了。 “老头子,真不去吗?”赵娟妈小声问道。 赵老头看她一眼,都懒怠搭理她,嗤笑一声:“你去?你能办成啥事?回头再捅出篓子来?娟娟说了能找更好的就能找到,咱闺女可是高中生,又是工人,还愁找不着好对象。” 赵娟妈讪讪不说话了,想到悔婚相看马大脚外甥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娟娟心里不知多恼她呢,也不敢吱声了。 青湖村往下走是上坚村和下坚村,农忙过后下坚村有户人家盖房子,秦志刚的同学王海涛就喊上了秦志刚一起去做,他们俩个还没出徒的只能做小工,一天六毛钱的工钱。 王海涛家在上坚村,上坚村处在下坚村和青湖村之间,与两村相距各是三里多的路程。 天擦黑后俩人结伴往回走,王海涛就问秦志刚道:“你大哥之前相的那对象黄了,现在有再相过对象吗?” 秦志刚对家中事是知晓一些的,点点头道:“相了,不过我哥腿伤着,结婚的话怎么也得要明年了。” 王海涛听到明年叹了叹气,拍拍秦志刚的肩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看是不是跟你家里商量一下你大哥的亲事着紧一点,你是老二也不好越过他去,可过了年我家海娟就二十二了,这在农村可都是老姑娘了,会叫人在背后说道的。” 秦志刚听罢,脚步顿了顿,看向王海涛问道:“是不是谁说娟子什么了?” 王海涛见他紧张自己妹妹,心下宽慰了许多,摆摆手道:“都是些背后说长短的,我就是把情况跟你说说,你下回见到海娟哄着她点儿。” 秦志刚点头,面上有些愧色,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大哥现在这个情况,我总不能再给他压力。” 王海涛摆摆手表示理解,不久到了上坚村两人分头走了,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做工的地方只管中午一顿饭,林春华见他回来了就去灶间给他端温在锅里的饭菜。 秦志刚却跟着一道去了灶间,低声把王海涛说的话跟林春华透了透。 “我也不是催大哥的婚,我跟海涛也说了,不想给大哥压力,就是您看能不能您明天提点儿白糖或是旁的东西,往上坚村去一去,也安安娟子她爸妈的心。” 林春华听了点头道:“应该的,明天我就走一趟,前些天小周带了些礼来,我跟你大哥说说看拿些什么体面点的去一趟上坚村。” “哎,辛苦妈了。”秦志刚把这事儿解决了,眉开眼笑的端了林春华给他的大海碗,看到大白米饭上边几块红烧肉,他惊叹道:“妈你今天这么舍本啊,谷子咱家今年有了吃白米饭儿不稀奇,您还舍得做红烧肉啊。” 林春华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敢情我是那老抠儿啊,养你这么大亏着你啦,不过这肉还真不是我买的,是小周去乡食品站买回来的,咱可是沾着光了。” 秦志刚心说难怪,又羡慕这小周真是阔绰啊,啥时候他也能想吃肉就吃肉啊,就他现在做小工,干一天活都不够称一斤肉的。 他站在灶台边吃饭,林春华自去找秦志军去了,老二不好催老大,她却正好要趁这机会再催催才好。 她也没有一开口就直不愣登的催他结婚,只把秦志刚的事拿来说给秦志军听,道:“你二弟怕你有压力,这事都没让我跟你提,也跟娟子她哥说让娟子等明年,之所以跟我说这事,估计还是怕娟子在家里会有压力,叫我拎点东西去上坚村走动走动,他做弟弟的能为你考虑我是很高兴的,你这边上回跟我说要好好想想,妈就想问问,想得怎么样了?” 如果是昨天林春华来问这话,他或许还会再往后推推。可今天小丫头对上赵娟,那句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绵软,偏他被她这软绵绵还非要摆出霸道的款儿直撩到了心肝里,这小丫头分明是很喜欢自己,他之前怎么就没瞧出来。 本以为儿子还会推脱,没想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得一脸的,呃……荡漾? 是荡漾吧?林春华不大确定。 “快了,等我把腿再养好些,总不能拄着拐杖结婚对不对?其实志刚可以先结婚,我这是特殊情况你们可以特殊对待,顾叔家也不会因为志刚先结婚就多想什么嫌弃我呀。”秦志军这话音中尽是愉悦和轻快。 林春华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连秦志军说让秦志刚先结婚这话头都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快了?哎哟,一会儿得拉晓妹问问,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志军瞧他妈那模样,眼里笑意更浓了,直叫林春华越发觉得他不对劲。 老大生得太好,小时候忒招小姑娘,他不耐烦应付一帮子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学会了板着个脸,说板着脸也不对,日常是面无表情的。 49.49 此为防盗章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 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 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 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 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 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 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 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 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 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大娘们好,我想问问秦志军家怎么走。”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50.50 此为防盗章  他听到自己和顾婉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极致缠绵, 凑得近了, 他又闻到那次她跌进怀里时他曾闻到过的幽幽暖香, 心怦怦跳得快要疯了, 擂鼓一样响在耳边, 他这时还能出神去想, 不知道顾婉会不会也能听到。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 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 不能轻薄了她,不能吓着她。 半晌, 他低声说:“婉婉,想去山上, 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 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 什么都好, 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 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样的顾婉, 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 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51.51 此为防盗章 这一天早上醒来, 天空终于露了晴,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还靠着大片的山,往深处去是不敢的, 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 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 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 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 这东西味道鲜美,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 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 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 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 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 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 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她把锄头往院墙角落一扔,边往里走边道:“这是赵家的姑娘吧,咱俩家有什么亲事需要你认啊?”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52.52 此为防盗章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 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 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 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 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 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 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 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 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 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 裙长只到膝盖, 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 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 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 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在山里转了两个多小时出来,顾超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变成了满满的崇拜,亲眼所见比想象的更让他震憾,他拿了根棍子也试了几回,回回连山鸡的羽毛都沾不着,当然有顾婉在后边补棍子那些东西也没跑了,现在他背后的背篓草叶下藏了三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王水英和祝凤仙都知道他兄妹俩去干什么去了,早饭特意做得晚些,这会儿锅里的红薯粥还是温热的。王水英最是激动,顾超一进院子她就要去扒开背篓看东西,嘴里问顾超:“打到东西了?” 顾超点头,示意她进屋再看,等一家人看到那半背篓的山鸡和兔子都激动坏了,最激动莫过于顾超,连比带划的把顾婉怎么打野物的讲得唾沫横飞,顾婉等她们兴头了一会儿了,才拉了拉祝凤仙的袖子,小声道:“妈,我想给春华婶子那边送一只去。” 王水英心说昨天才送了一只,今天又送?不过转而想那是小姑子以后的婆家,东西又是小姑子打的,也是应当。 祝凤仙倒是明白,口里应着应该的,脸上笑开了花,对王水英道:“昨天志军去省里,给咱家买了一斤的喔喔奶糖,上海产的,我都不舍得吃,等会儿拿两颗你给牛牛拿热开水冲了喝,还给咱小婉买了件衣服,好看的很,怕是不便宜。” 王水英听到还有这么一出,看了眼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子,笑着打趣起来:“妈,咱们小婉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小模样可人疼得很。” 顾婉脸皮薄,经不起她嫂子这样打趣,拎了一只山鸡就往外走了,嘴里说道:“我先送东西过去。” 王水英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子是她见过的脸皮子最薄的姑娘了。 顾婉听到她哥说嫂子道:“小婉怕羞,你别总打趣她,她早饭还没吃呢,叫你说得就往外跑了。” 再后边是王水英的应和声。 秦家今天挺热闹,一家人竟是都在家,见顾婉提了山鸡过来几人的反应不一。 秦志华秦志刚眼里是看到鸡肉的热情夹着些不好意思,秦晓妹是双眼锃亮的兴奋,秦志军的注意力不在那只山鸡上,只看到顾婉没有穿上他买的裙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秦大有和林春华下意识觉得不好,林春华道:“你这孩子,昨天送了一只过来,今天怎么又往这边送,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家吃呀。” 顾婉悄悄去看秦志军,他也正看她,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别过眼去,对林春华道:“给秦大哥补补身体。” 林春华听到这话可是高兴坏了,顾婉能想着秦志军比给她山珍海味都叫她高兴,她忽略了顾婉手上的山鸡,拉了她到八仙桌边坐下说道:“他一个大男人的补什么,你要多补补才是,你先坐着,婶儿给你泡杯麦乳精喝啊。” 她这话一出,秦晓妹和秦志刚秦志华兄弟两个羡慕坏了,一个个去看林春华,林春华没顾上瞧,转身去拿麦乳精去了,只给兄妹三个留了个后脑勺。 顾婉被这样热情的林春华弄得有些尴尬,把手上的山鸡递给晓妹示意她接过去,秦晓妹见过顾婉打山鸡,大大方方的就接了往厨房放。 不一会儿林春华抱了两筒麦乳精出来,拿了个干净的杯子过来,开了其中一罐往杯子里挖了两大勺,等她端了开水壶往里一冲热水,浓郁的奶香混着香甜的味儿飘散了满屋。 林春华把那杯麦乳精端给顾婉,一边盖麦乳精盖子一面说道:“婶子这儿有两筒,一筒小婉你等会儿带回家泡着喝,这筒刚才开了的我放志军屋里,平时你过来玩的时候叫他给你冲着喝。” 顾婉哪里敢受,捧着手上的杯子猛摇头。 林春华只笑眯眯一脸慈爱的催她喝,直叫旁边的秦志刚和秦志华连带刚从灶房回屋的秦晓妹心里头都发酸了,妈,您儿子(闺女)在边上呢,能看见吗? 林春华看不见,她忙着看顾婉呢,要说小婉生得越发好了,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现在瞧着顾婉也有了这样的心情,是越看越满意得不得了。 秦志军见他妈喜欢顾婉,眼里的笑意更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家人陆陆续续的都表示有事先后出去了,没眼色的秦晓妹也被林春华支使去湖边洗衣服去了。 顾婉觉得她也应该赶紧走了,但,她还想留下跟秦志军说声谢谢,心里告诉自己麦乳精也还剩几口没喝完,浪费不好,可她捧着麦乳精垂着头,迟迟没把杯子往嘴边送。 秦志军见小丫头快把桌子盯个洞出来了,笑着问:“怎么没有穿新的裙子,不喜欢吗?” 顾婉忙抬头去看他,摇头,“不是,很喜欢的,谢谢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双颊因着紧张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53.53 此为防盗章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 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 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 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 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 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 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54.54 此为防盗章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 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 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 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 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 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 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 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 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 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她拎个小篮子, 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 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 她前脚到家, 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 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顾婉只如以往一般将之当成邻里的八卦听听便过。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顾金盛夫妻往秦家去了一趟,回来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宣布,顾婉的亲事定下来了。 不是秦志华,换成了秦志军。 “小婉,咱做人得知恩,六九年那会儿,要不是你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子,你也活不了,志军虽然十之八九腿是要留点毛病了,可性情不错,你嫁过去好生照料他,也算是报答了秦家当年的恩情了。” 顾婉脑门嗡嗡的,他妈紧接着他爸后边又抛了个更大的火乍弹下来。 “也不用定亲了,咱俩家知根知底的,早年也说过结亲的事,算是口头定过亲了,我跟你春华婶子商量商量,你们直接结婚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志军现在也需要个贴心人照顾。” 顾婉看着自己爸妈,有一瞬间想的是,这是亲爸妈吗?然后满心满脑都是,要丢大丑了。 她不敢忤逆爸妈,当然,顾家夫妻也没有要问她意见的意思,只是知会她一声,这事儿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顾婉吃过早饭没像往常那样做家务,而是回房里去了。她嫂子王水英看了她背影一眼,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摊上这样的事小婉不定多难受。 又看了眼公公婆婆 ,婆婆热心肠,公公重脸面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谁不是嫁。 小姑摊上这样的爹妈可真是有点……一言难尽了。 顾婉从小不吭不哧,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身体变得一碰见秦志军就犯那丢人的毛病,爸妈安排她嫁进秦家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儿她都熟,离家也近。 到底嫁给秦家老大还是老三,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说实话,俩人她都不熟。 可她这个丢人的毛病,真要跟秦志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可怎么得了。 顾婉忽然一怔,不对啊,还是有差别的。 嫁给秦志华的话,她要是没控制住往秦志军身上扑,那她可就是没有伦常,跟头些年斗破鞋似的得被人骂成淫6娃6荡6妇了。 可要是嫁给秦志军的话,万一没控制好,她往自己丈夫身上扑,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毛病? 总归她是没胆子拒婚的,当时说秦志华时她没敢说不,现如今换秦志军也是一样。 不说她妈会不会抽她,那好歹能想象出反应来,可她爸会有什么反应,她是真不敢想。 且只能二选一的话,似乎是秦志军更妥当啊。 再说秦家。 先是秦志军受伤,然后三家湾那边赵家又打发媒人来悔亲,到今天早上顾家俩口子上门主动提出要把女儿顾婉嫁给秦志军,秦家夫妻俩人脸上的阴霾这才算去了一些。 顾家的亲事,原来他们只当个玩笑,之前老大老二的亲事相继有了眉目,她心情好着跟祝凤仙话赶话半开玩笑的说,让顾婉嫁给她家老三,她的三个儿子的亲事就都有着落了。 祝凤仙当时就笑着应了,说是把闺女嫁给她们家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这话说了没多久部队就来了电话,夫妻两个顾着大儿子的伤情也没跟孩子露过口风,现在就有些庆幸好在没说,要不然这换了对象老三心里还不知会不会有想法。 老大这些年在部队打拼,二十六岁了也没顾上成个家,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他人又生得好,对象是不愁的。 可他现在瘸了一条腿,部队是呆不了了,二十六岁的年龄在乡下可是大龄青年,结婚早的人家孩子都得有六七岁的了,这要再找个过得去的对象就很难了。 只看老赵家的反应就知道了,偏顾家夫妻这时候竟然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志军,秦大有夫妻两个都十分感念顾家夫妻的好。 “老顾仗义啊!” 秦大有觉得患难方能见真情。 林春华对老头子这话很认可,可不是仗义,像赵家躲都躲不及呢。 只是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顾家夫妻愿意,顾婉那孩子愿不愿意呢? 老俩口商量着还是要摸摸顾婉的想法这事才好定下,毕竟以后是顾婉和自己儿子过日子,她心里要是存了怨气,俩人的日子也难过得和美。 可顾婉是什么人,最是温顺听话的,打小儿就没敢跟自家爸妈摇过头的人。 又想通了些许,觉得秦志军给自己做丈夫,总好过做大伯子。 等林春华从菜园回来顺路送了棵白菜给老顾家,似不经意的言语上试探顾婉的意愿时,顾婉已经没什么抵触的心理了。 把林春华高兴的,回家去就没忍住跑到秦志军屋里说道去了。 “志军啊,老赵家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你,自有人识得你的好,妈跟你说,你的亲事定下来啦!” 秦志军疑惑,赵家人悔婚,生怕他们秦家纠缠,特意让那媒婆把事情捅到他跟前了,这当口,哪个愿把女儿嫁给他? 他抬头看他妈一眼,知道爸妈这些日子为他操碎了心,心中实是有些愧疚,只是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去拖累一个人,于是劝道:“妈,我这腿能治好的机率很小了,说实话,眼下我不想结婚。” 林春华哪里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鼻子就有些发酸,半掩饰的走过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斥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可跟你说,这亲事啊是人家家长亲自上门提的,姑娘也是乐意的,就咱家隔壁顾家的姑娘,叫顾婉。” 顾婉…… 55.55 此为防盗章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 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 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 釉面光滑细腻, 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 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 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 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56.56 此为防盗章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 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 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 釉面光滑细腻, 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 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 这才留了周靖休息, 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 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 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57.57 此为防盗章  她把锄头往院墙角落一扔, 边往里走边道:“这是赵家的姑娘吧, 咱俩家有什么亲事需要你认啊?”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 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 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 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 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 咱们这把年纪的, 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 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 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 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 赵家姑娘, 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 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58.58 此为防盗章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 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说的巧克力, 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 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 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 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心里又甜又酸又软, 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 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 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 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赵娟愤愤回到三家湾,唇抿着,一张脸崩得死紧。她是长条脸,五官本就不出众,骨架子又大,笑着的话面部柔和些能增几分甜美,可这么一拉下脸子就成了驴脸。 她平日里最是注重打扮,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好看,很是懂得扬长避短,今天在秦家气得不轻,腆着脸上了两回门本以为能挽回这门亲事,却两次都受羞辱,这会儿自然笑不出来。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59.59 此为防盗章 等到秦大有和林春华高兴的进来找他商量着要给顾家送些什么聘礼的时候, 秦志军立场坚定的反对这桩婚事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 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 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 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 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 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 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 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 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就等着结婚, 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 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60.60 此为防盗章  赵娟对青湖村不熟, 头回相看是在镇上, 是以她并不知道秦家的具体位置。见村头有老人在,就大方的上前问路。 “大娘们好, 我想问问秦志军家怎么走。”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 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 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 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 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 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 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 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 又一想, 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三家湾的,不是说亲事不作数了吗,怎么来家里了,秦晓妹忙转头看顾婉,就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就有些无措。 她刚刚才确认过好友的心意,现在就让她听到他哥前边那对象来了,这可真是。 赵家人之前悔亲本就不厚道,只不过他们家在相看后没往外说,也不存在丢脸叫人看笑话什么的。现在赵家姑娘自己来村里,还跟村里人说她是她哥的对象,秦晓妹心里就有些恼了。 顾家和秦家议亲还只是两边家长私下里说定,还没摆到台面上去,现在这样倒不好叫小婉掺和过去,她看了顾婉一眼,示意她安心,道:“我先回去照应着,晚点来找你玩。” 那边秦志军见赵娟态度不明,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她在自己房里呆着,有荷花婶在还好说,若是荷花婶一走到时可说不清。于是转着轮椅请两人往厅堂里去坐。 赵娟有心想要上前帮着推下轮椅,到底碍于荷花婶子在一边没好意思上前,三人到了厅堂,正好秦晓妹也回来了,后边跟着抱着孙女的王茶花。 她见着张荷花呵呵笑道:“我头前看到春华去菜地了,就转过去喊了喊她,没见着人,这不就找到了晓妹嘛。” 俩人都是打定主意瞧热闹的,谁也不说破谁的心思。 秦晓妹一边张罗着倒水,一边打量了赵娟几眼,看完后心里评价:没有小婉好看,没有小婉温柔,皮肤也没有小婉白。 这时候王茶花正问赵娟多大了,家里有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结婚。 赵娟看一眼秦志军,羞涩的低头笑笑。 秦晓妹气得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没脸没皮。 明明亲事都黄了,偏做这样子误导旁人,只是她心里气得要死,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去攀扯这些事情。。 这时就听秦志军严肃的道:“两位婶子,我上次回来跟赵家这位姑娘是相看过,当时相中了,不过我这腿伤了后,前天赵家已经请了媒人来说过这亲事不作数了,所以我跟这位赵家姑娘也不会结婚。” “啊。” 王茶花和张荷花都愣了愣,还有这事。 可刚刚那姑娘这话里话外都说她是秦志军对象,可没说亲事黄了呀。 起初在秦志军房里那位荷花婶子拿她们打趣的时候,赵娟心里也有点打鼓,见秦志军没说什么她才放下了心。 这会儿听秦志军语气淡淡的管她叫赵家姑娘,还把她爸妈悔亲的事拿了出来说,脸上的羞涩就退了个干净,面上阵红阵白的有些难堪。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调整了过来,重又挺直了背脊对秦志军道:“秦志军,这事我爸妈做得是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我不认,咱们当时相中了,那就中了,你就是瘸了我也还是乐意嫁给你。” 王茶花:乖乖,吃了口大瓜。 张荷花:这闺女说话也太虎了,这么多人在呢,就自己喊着要嫁男人啊。 刚才她还觉得这闺女性子爽利,说话喜兴,现在就觉得这是爽利过头了。 秦晓妹更气,一个姑娘家爹娘退了亲,她自己找上门来当着人就喊着要嫁,可她愿嫁她们家还不想要了呢。 61.61 此为防盗章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 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 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 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 这才留了周靖休息, 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 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62.62 此为防盗章  “大嫂,你去哪?” 许是她声音小, 又或是王水英走得急, 顾婉并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 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 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 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 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 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 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 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 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 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 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 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 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 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 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 她拎个小篮子, 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顾婉只如以往一般将之当成邻里的八卦听听便过。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顾金盛夫妻往秦家去了一趟,回来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宣布,顾婉的亲事定下来了。 不是秦志华,换成了秦志军。 “小婉,咱做人得知恩,六九年那会儿,要不是你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子,你也活不了,志军虽然十之八九腿是要留点毛病了,可性情不错,你嫁过去好生照料他,也算是报答了秦家当年的恩情了。” 顾婉脑门嗡嗡的,他妈紧接着他爸后边又抛了个更大的火乍弹下来。 “也不用定亲了,咱俩家知根知底的,早年也说过结亲的事,算是口头定过亲了,我跟你春华婶子商量商量,你们直接结婚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志军现在也需要个贴心人照顾。” 顾婉看着自己爸妈,有一瞬间想的是,这是亲爸妈吗?然后满心满脑都是,要丢大丑了。 她不敢忤逆爸妈,当然,顾家夫妻也没有要问她意见的意思,只是知会她一声,这事儿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顾婉吃过早饭没像往常那样做家务,而是回房里去了。她嫂子王水英看了她背影一眼,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摊上这样的事小婉不定多难受。 又看了眼公公婆婆 ,婆婆热心肠,公公重脸面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谁不是嫁。 小姑摊上这样的爹妈可真是有点……一言难尽了。 顾婉从小不吭不哧,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身体变得一碰见秦志军就犯那丢人的毛病,爸妈安排她嫁进秦家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儿她都熟,离家也近。 到底嫁给秦家老大还是老三,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说实话,俩人她都不熟。 可她这个丢人的毛病,真要跟秦志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可怎么得了。 顾婉忽然一怔,不对啊,还是有差别的。 嫁给秦志华的话,她要是没控制住往秦志军身上扑,那她可就是没有伦常,跟头些年斗破鞋似的得被人骂成淫6娃6荡6妇了。 可要是嫁给秦志军的话,万一没控制好,她往自己丈夫身上扑,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毛病? 总归她是没胆子拒婚的,当时说秦志华时她没敢说不,现如今换秦志军也是一样。 不说她妈会不会抽她,那好歹能想象出反应来,可她爸会有什么反应,她是真不敢想。 且只能二选一的话,似乎是秦志军更妥当啊。 再说秦家。 先是秦志军受伤,然后三家湾那边赵家又打发媒人来悔亲,到今天早上顾家俩口子上门主动提出要把女儿顾婉嫁给秦志军,秦家夫妻俩人脸上的阴霾这才算去了一些。 顾家的亲事,原来他们只当个玩笑,之前老大老二的亲事相继有了眉目,她心情好着跟祝凤仙话赶话半开玩笑的说,让顾婉嫁给她家老三,她的三个儿子的亲事就都有着落了。 祝凤仙当时就笑着应了,说是把闺女嫁给她们家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这话说了没多久部队就来了电话,夫妻两个顾着大儿子的伤情也没跟孩子露过口风,现在就有些庆幸好在没说,要不然这换了对象老三心里还不知会不会有想法。 老大这些年在部队打拼,二十六岁了也没顾上成个家,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他人又生得好,对象是不愁的。 可他现在瘸了一条腿,部队是呆不了了,二十六岁的年龄在乡下可是大龄青年,结婚早的人家孩子都得有六七岁的了,这要再找个过得去的对象就很难了。 只看老赵家的反应就知道了,偏顾家夫妻这时候竟然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志军,秦大有夫妻两个都十分感念顾家夫妻的好。 “老顾仗义啊!” 秦大有觉得患难方能见真情。 林春华对老头子这话很认可,可不是仗义,像赵家躲都躲不及呢。 只是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顾家夫妻愿意,顾婉那孩子愿不愿意呢? 老俩口商量着还是要摸摸顾婉的想法这事才好定下,毕竟以后是顾婉和自己儿子过日子,她心里要是存了怨气,俩人的日子也难过得和美。 可顾婉是什么人,最是温顺听话的,打小儿就没敢跟自家爸妈摇过头的人。 又想通了些许,觉得秦志军给自己做丈夫,总好过做大伯子。 等林春华从菜园回来顺路送了棵白菜给老顾家,似不经意的言语上试探顾婉的意愿时,顾婉已经没什么抵触的心理了。 把林春华高兴的,回家去就没忍住跑到秦志军屋里说道去了。 “志军啊,老赵家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你,自有人识得你的好,妈跟你说,你的亲事定下来啦!” 秦志军疑惑,赵家人悔婚,生怕他们秦家纠缠,特意让那媒婆把事情捅到他跟前了,这当口,哪个愿把女儿嫁给他? 他抬头看他妈一眼,知道爸妈这些日子为他操碎了心,心中实是有些愧疚,只是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去拖累一个人,于是劝道:“妈,我这腿能治好的机率很小了,说实话,眼下我不想结婚。” 林春华哪里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鼻子就有些发酸,半掩饰的走过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斥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可跟你说,这亲事啊是人家家长亲自上门提的,姑娘也是乐意的,就咱家隔壁顾家的姑娘,叫顾婉。” 顾婉…… “妈跟你说,这是个好姑娘,妈是看着她长大的,可中意她做咱家媳妇,老顾家人都好,你往后可好好待小婉,不能叫她受半点委屈知道吗?” 从听到顾婉俩个字,耳边就响起那天大巴上坐旁边的大婶那声“顾家的小婉”,他妈后边说了什么他是一点没听进去,脑中浮现出一双洇着水光的杏眼,记忆鲜活了起来,是大巴车上跌进自己怀里那个小姑娘吗? 他有些不太确定,部队呆了十年,统共没回来几次,他对村里人尤其是比他小几岁的都很陌生,可是同村同名连回家的路都相同,说是邻居,这都对得上。 林春华见他怔忡,只道他是意动了,满意的笑了起来。 拍拍他的肩道:“你只等着做新郎倌,凡事自有我跟你爸给张罗好,我这就跟你爸说说去。” 说罢,不等秦志军反应过来,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然而她的勇气仅止于此了,真正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时,顾婉慌了。 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63.63 此为防盗章 顾婉抬眸看他,心下意外, 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 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 大概也是不便宜的, 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 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 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 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心里又甜又酸又软, 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 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是不是没吃好啊,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却又没法说破,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明年的话,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周靖不妨被一根掰直的鱼钩戳了眼,他家世好,从小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巴结讨好、谄媚勾搭、欲迎还拒,哪一款儿没见过,长相平庸不过是靠两件廉价衣裳包装一下就觉得自己沉鱼若雁了不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向秦志军。 秦志军倒不知相看时瞧着大方爽利的赵娟还有这样的作态,心里觉得自己当时大概眼瘸了,他不在意她怎么行事,左右是个相干的,可上回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这时候又一副什么才忘了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上家里来干佬以? 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冷声道:“我想,上次我妈和我的态度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娟脸上的笑凝了凝,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秦大哥,悔婚那事我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连我也迁怒了,当时相看的时候你也看中我的不是吗?那说明我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地方的,你不能因为我爸妈背着我让媒人来说了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亲事吧。” 周靖原本漫不经心的看点八卦,听到这女人的话身子微微坐正了些许。他挑眉看向秦志军,前几天说跟顾婉明年结婚,这又是哪一出? 64.64 此为防盗章  “妈, 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 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 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 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 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 好吗?” 说着, 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 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 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 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 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65.65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得了她这边的态度, 欢欢喜喜的请了村里会给人做媒的一个老婶子帮着走一趟上坚村。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 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 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 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 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 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 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 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 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 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 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 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 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 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 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祝凤仙客气的一路送出了院门外几米远才回。 周靖无语,说好的来看看我住的地方的呢?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瞧见屋里干净整洁,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66.66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脸色难看, 把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番,林得旺老婆就叹气:“你是不知道, 现在那些长舌头的嚼得多难听, 不知羞臊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 劝道:“你也别气,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 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 你往哪里找去, 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 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 跟你说得差不多, 没添那些难听话,这嘴一多,每人都自己添几句, 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 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 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 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 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 她跟林春华道:“妈, 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她拎个小篮子,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67.67 此为防盗章  青湖村不大, 八卦传播速度也很快, 顾婉这里听到了,到傍晚林春华也撞上了八卦现场。 她出门砍白菜, 半路见三个跟她一般年纪的妇人原本聚在一处嘀咕得热闹,远远见她路过齐刷刷的禁了声,脸上神情颇有些不自在, 她走得近了就听她们不闲不淡的扯着晚上准备做点什么菜,明显的匆忙切换的话题,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等到了地头就被林得旺老婆拉到了一边,问她:“你家志军是不是订了亲又被退了?” 林春华脸色难看,把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番,林得旺老婆就叹气:“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些长舌头的嚼得多难听, 不知羞臊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劝道:“你也别气, 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 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跟你说得差不多, 没添那些难听话, 这嘴一多, 每人都自己添几句,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她跟林春华道:“妈,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除了第一次她自己来的,这是她第二次进秦志军房间,秦志军想着她腼腆的性子,会抱着那只杯子在厅里再纠结一会儿的,倒比他预想的要快几分。 也不预把她吓着,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心下意外,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68.68 此为防盗章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 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 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 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 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 这才留了周靖休息, 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 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 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 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趁着秦家人外出时,把行动不便的秦志军堵到了床上。 然而她的勇气仅止于此了,真正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时,顾婉慌了。 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69.69 此为防盗章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 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 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 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 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 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 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 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 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 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 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 她拎个小篮子, 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 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 乖乖,她妈可真舍得, 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 她前脚到家, 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 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顾婉只如以往一般将之当成邻里的八卦听听便过。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顾金盛夫妻往秦家去了一趟,回来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宣布,顾婉的亲事定下来了。 不是秦志华,换成了秦志军。 “小婉,咱做人得知恩,六九年那会儿,要不是你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子,你也活不了,志军虽然十之八九腿是要留点毛病了,可性情不错,你嫁过去好生照料他,也算是报答了秦家当年的恩情了。” 顾婉脑门嗡嗡的,他妈紧接着他爸后边又抛了个更大的火乍弹下来。 “也不用定亲了,咱俩家知根知底的,早年也说过结亲的事,算是口头定过亲了,我跟你春华婶子商量商量,你们直接结婚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志军现在也需要个贴心人照顾。” 顾婉看着自己爸妈,有一瞬间想的是,这是亲爸妈吗?然后满心满脑都是,要丢大丑了。 她不敢忤逆爸妈,当然,顾家夫妻也没有要问她意见的意思,只是知会她一声,这事儿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顾婉吃过早饭没像往常那样做家务,而是回房里去了。她嫂子王水英看了她背影一眼,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摊上这样的事小婉不定多难受。 又看了眼公公婆婆 ,婆婆热心肠,公公重脸面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谁不是嫁。 小姑摊上这样的爹妈可真是有点……一言难尽了。 顾婉从小不吭不哧,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身体变得一碰见秦志军就犯那丢人的毛病,爸妈安排她嫁进秦家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儿她都熟,离家也近。 到底嫁给秦家老大还是老三,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说实话,俩人她都不熟。 可她这个丢人的毛病,真要跟秦志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可怎么得了。 顾婉忽然一怔,不对啊,还是有差别的。 嫁给秦志华的话,她要是没控制住往秦志军身上扑,那她可就是没有伦常,跟头些年斗破鞋似的得被人骂成淫6娃6荡6妇了。 可要是嫁给秦志军的话,万一没控制好,她往自己丈夫身上扑,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毛病? 总归她是没胆子拒婚的,当时说秦志华时她没敢说不,现如今换秦志军也是一样。 不说她妈会不会抽她,那好歹能想象出反应来,可她爸会有什么反应,她是真不敢想。 且只能二选一的话,似乎是秦志军更妥当啊。 再说秦家。 先是秦志军受伤,然后三家湾那边赵家又打发媒人来悔亲,到今天早上顾家俩口子上门主动提出要把女儿顾婉嫁给秦志军,秦家夫妻俩人脸上的阴霾这才算去了一些。 顾家的亲事,原来他们只当个玩笑,之前老大老二的亲事相继有了眉目,她心情好着跟祝凤仙话赶话半开玩笑的说,让顾婉嫁给她家老三,她的三个儿子的亲事就都有着落了。 祝凤仙当时就笑着应了,说是把闺女嫁给她们家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这话说了没多久部队就来了电话,夫妻两个顾着大儿子的伤情也没跟孩子露过口风,现在就有些庆幸好在没说,要不然这换了对象老三心里还不知会不会有想法。 老大这些年在部队打拼,二十六岁了也没顾上成个家,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他人又生得好,对象是不愁的。 可他现在瘸了一条腿,部队是呆不了了,二十六岁的年龄在乡下可是大龄青年,结婚早的人家孩子都得有六七岁的了,这要再找个过得去的对象就很难了。 只看老赵家的反应就知道了,偏顾家夫妻这时候竟然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志军,秦大有夫妻两个都十分感念顾家夫妻的好。 “老顾仗义啊!” 秦大有觉得患难方能见真情。 林春华对老头子这话很认可,可不是仗义,像赵家躲都躲不及呢。 只是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顾家夫妻愿意,顾婉那孩子愿不愿意呢? 老俩口商量着还是要摸摸顾婉的想法这事才好定下,毕竟以后是顾婉和自己儿子过日子,她心里要是存了怨气,俩人的日子也难过得和美。 可顾婉是什么人,最是温顺听话的,打小儿就没敢跟自家爸妈摇过头的人。 又想通了些许,觉得秦志军给自己做丈夫,总好过做大伯子。 等林春华从菜园回来顺路送了棵白菜给老顾家,似不经意的言语上试探顾婉的意愿时,顾婉已经没什么抵触的心理了。 把林春华高兴的,回家去就没忍住跑到秦志军屋里说道去了。 “志军啊,老赵家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你,自有人识得你的好,妈跟你说,你的亲事定下来啦!” 秦志军疑惑,赵家人悔婚,生怕他们秦家纠缠,特意让那媒婆把事情捅到他跟前了,这当口,哪个愿把女儿嫁给他? 他抬头看他妈一眼,知道爸妈这些日子为他操碎了心,心中实是有些愧疚,只是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去拖累一个人,于是劝道:“妈,我这腿能治好的机率很小了,说实话,眼下我不想结婚。” 林春华哪里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鼻子就有些发酸,半掩饰的走过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斥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可跟你说,这亲事啊是人家家长亲自上门提的,姑娘也是乐意的,就咱家隔壁顾家的姑娘,叫顾婉。” 70.70 此为防盗章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 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 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 瞧见屋里干净整洁,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 你看着行就好, 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 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71.71 此为防盗章 她看向他, 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 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 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 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奶糖, 这次换了其他糖, 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 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 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心里又甜又酸又软, 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 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 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 俩家说定亲事以后, 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 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许是她声音小,又或是王水英走得急,顾婉并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她拎个小篮子,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顾婉只如以往一般将之当成邻里的八卦听听便过。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顾金盛夫妻往秦家去了一趟,回来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宣布,顾婉的亲事定下来了。 不是秦志华,换成了秦志军。 “小婉,咱做人得知恩,六九年那会儿,要不是你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子,你也活不了,志军虽然十之八九腿是要留点毛病了,可性情不错,你嫁过去好生照料他,也算是报答了秦家当年的恩情了。” 顾婉脑门嗡嗡的,他妈紧接着他爸后边又抛了个更大的火乍弹下来。 “也不用定亲了,咱俩家知根知底的,早年也说过结亲的事,算是口头定过亲了,我跟你春华婶子商量商量,你们直接结婚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志军现在也需要个贴心人照顾。” 顾婉看着自己爸妈,有一瞬间想的是,这是亲爸妈吗?然后满心满脑都是,要丢大丑了。 她不敢忤逆爸妈,当然,顾家夫妻也没有要问她意见的意思,只是知会她一声,这事儿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顾婉吃过早饭没像往常那样做家务,而是回房里去了。她嫂子王水英看了她背影一眼,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摊上这样的事小婉不定多难受。 又看了眼公公婆婆 ,婆婆热心肠,公公重脸面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谁不是嫁。 小姑摊上这样的爹妈可真是有点……一言难尽了。 顾婉从小不吭不哧,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身体变得一碰见秦志军就犯那丢人的毛病,爸妈安排她嫁进秦家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儿她都熟,离家也近。 到底嫁给秦家老大还是老三,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说实话,俩人她都不熟。 72.72 此为防盗章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 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 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 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 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 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 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 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 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73.73 此为防盗章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 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 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 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 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 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 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 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 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 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 毛栗子可沉, 咱走得太远了, 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74.74 此为防盗章  农村人好客, 祝凤仙又是泡茶又是端瓜子的招呼秦志华和周靖吃,顾婉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悄悄的退回了自己房里。 桌椅都没有了, 她只有在床边枯坐。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 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 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瞧见屋里干净整洁,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 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 这才留了周靖休息, 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在鸡鸣鸟叫声中醒来的周靖脸色僵硬耳根通红的往停在秦家门口的车子走去,打开后背箱拎了自己的行李匆匆的回了房间,悄悄换了裤子。 把脏衣物塞进了行李袋里,他以手捂眼,竟然做了一夜那种不可描述的梦,还有了丢人的反应,偏偏梦里有些什么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坐了许久,直到耳根的红潮褪了,他才洗漱了关上门往秦家去。 昨天就和秦志家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顾婉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从十三岁后身子开始发育,她是不怎么跑动的了,因为会有点难堪。 今天身上虽然穿了背心还缠了布条,但跑起来还是不雅,偏偏还担心后边的秦志军靠近。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75.75 此为防盗章  好, 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 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 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 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 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 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 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 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 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 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 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 回来这些日子, 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76.76 此为防盗章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 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 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 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 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 你是没瞧见,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 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 她是没看出来的, 他是不愿娶赵娟, 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 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 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 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 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 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 转角处刚跨出门槛就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双颊微热, 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只是已经来不及,筋酥腿软时被那相撞时本不算太大的力道冲得站立不稳,人就往后倾去,一双大手迅捷的扶住了她的腰和背,几乎将她虚虚的揽在了怀里。 夏衣轻薄,腰和背被一双热烫的手贴着,顾婉顿觉呼吸都不能了,脸烫得似要烧起来一般,胸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她抬头就见自己撞到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歉意的叫了一声:“周大哥。” 偏她这时发出的声音软绵绵,娇媚非常,顾婉自己听得都脸红。 她将后背紧紧贴在门框上,心里庆幸幸好是在门边撞到的,现在还有门框能倚靠,若不然,现下要是挂在这位客人身上,她也就不用活了。 周靖有一瞬间的失神,方才扶顾婉腰的那只手虚握了握,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那一处扫去,宽松的衣裳一点也瞧不出她的腰竟然那么细那么软,细得他一掌竟能握住泰半。 余光又看到她急促呼吸下起伏的波澜,他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恰被顾婉那一声周大哥唤醒,双手放开了顾婉退后了一步。 “对不住,有没有撞到哪里?” 顾婉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咬紧唇舌不肯说话了,只是摇头。 周靖揉了揉鼻子道:“那我进去了。” 转身走的时候,他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狼狈羞窘的快步去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逃一样的回了自己房间。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村姑长得比大院里公认的美人乔韵欣还勾人。 乖巧软弱,一点儿侵略性都没有,偏偏眉眼身段无一处不风流,分明是两种极端,在她身上却完美融合起来了,让人看得心头发痒。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拿了之前的脏衣物到院子里自己洗了,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要不是昨天撞到他握到她的腰,就她这身打扮哪里看得出什么身段。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77.77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得了她这边的态度,欢欢喜喜的请了村里会给人做媒的一个老婶子帮着走一趟上坚村。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 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 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 顾婉可就放飞了, 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 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 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 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 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 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 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 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 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 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 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祝凤仙客气的一路送出了院门外几米远才回。 周靖无语,说好的来看看我住的地方的呢?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78.78 此为防盗章  青湖村不大, 八卦传播速度也很快,顾婉这里听到了, 到傍晚林春华也撞上了八卦现场。 她出门砍白菜, 半路见三个跟她一般年纪的妇人原本聚在一处嘀咕得热闹, 远远见她路过齐刷刷的禁了声, 脸上神情颇有些不自在,她走得近了就听她们不闲不淡的扯着晚上准备做点什么菜, 明显的匆忙切换的话题, 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等到了地头就被林得旺老婆拉到了一边,问她:“你家志军是不是订了亲又被退了?” 林春华脸色难看, 把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番, 林得旺老婆就叹气:“你是不知道, 现在那些长舌头的嚼得多难听,不知羞臊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 劝道:“你也别气,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 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 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 跟你说得差不多, 没添那些难听话, 这嘴一多, 每人都自己添几句,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她跟林春华道:“妈,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祝凤仙是没想到秦志军会给顾婉买衣服的,这时候一般是要结婚了男方会给女方买身衣裳,所以她是又觉突然又觉欣喜,看来志军对小婉也是很喜欢的。 还别说,女大十八变,她这闺女这段时间越长越漂亮,不怪秦志军上心,祝凤仙心里没由来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来。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惊呼道:“哟,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79.79 此为防盗章  对顾婉而言, 比被秦志军那样抱过了更严重百倍千倍的事是她可能变得不人不妖。眼下最紧急的事, 是回去看看胎记颜色有没有变深一点。 她不是真的低血糖, 略抿了几口糖水,将心中的窘迫羞涩收拾了一番,见他似有些欲言又止, 站起身低垂着头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 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 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 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 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 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 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好,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80.80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个子娇小, 背一个成年人是很吃力的, 顾婉知晓她的用意心下非常感动,转过一道墙角确认后边的人看不到了,她低声道:“晓妹,我好多了, 你放我下来扶着我走就行。”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是不是没吃好啊,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 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却又没法说破, 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 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 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 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 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明年的话,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周靖不妨被一根掰直的鱼钩戳了眼,他家世好,从小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巴结讨好、谄媚勾搭、欲迎还拒,哪一款儿没见过,长相平庸不过是靠两件廉价衣裳包装一下就觉得自己沉鱼若雁了不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向秦志军。 秦志军倒不知相看时瞧着大方爽利的赵娟还有这样的作态,心里觉得自己当时大概眼瘸了,他不在意她怎么行事,左右是个相干的,可上回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这时候又一副什么才忘了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上家里来干佬以? 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冷声道:“我想,上次我妈和我的态度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娟脸上的笑凝了凝,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秦大哥,悔婚那事我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连我也迁怒了,当时相看的时候你也看中我的不是吗?那说明我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地方的,你不能因为我爸妈背着我让媒人来说了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亲事吧。” 周靖原本漫不经心的看点八卦,听到这女人的话身子微微坐正了些许。他挑眉看向秦志军,前几天说跟顾婉明年结婚,这又是哪一出? 秦志军倒不知赵娟还会纠缠,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秦晓妹的房门,顾婉就在那里面坐着,担心她听了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想到这里,声线更冷了几分,纠正道:“你还是叫我秦志军或者秦同志合适。” 顾婉叫他秦大哥他听着就很顺耳,可听赵娟这么叫起来他就很是腻歪,私心里也不愿意顾婉以外的其他女人也这么叫他了。 赵娟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把那袋苹果往桌上一放,挺直背脊微扬了扬下巴,笑容满面元气满满的道:“那么秦同志,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先从朋友做起可以吗?” “不可以!” 一道娇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赵娟循声看去,秦志军房间对面那间房里出来两个姑娘,走在后边那个她见过,是秦志军的妹妹。 说话的是走在前边的女孩,穿着一身乡下最寻常的棉布衣服和黑色布鞋,赵娟只看了一眼,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这女孩穿得虽然差,那张脸却生得极娇媚,且还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那种娇小身型,她心里暗啐了一声,狐媚样儿。 看打扮就能知道出身不怎么样了,生得好看两分又怎么样,拿什么跟自己比。她话中含了两分隐晦的挑问道:“不知你是哪位?” 周靖只瞧她神情就把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嗤笑,这位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在顾婉面前膨胀得这么厉害。 她就是穿上贵女的衣裳,站在穿着寒碜的顾婉面前也只有被颜值吊打的份儿好不好。 周靖不知道这女人傲的什么,看穿着打扮大抵是觉得家世比顾婉强,不知道男人先看的从来都是容貌和风姿吗?顾婉就是穿得寒碜,容貌风姿也能甩她八百条街。 只是他笑话没看完,就听顾婉道:“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甜软,却叫她说出了掷地有声的气势来了。 原先秦志军表现得不太愿意娶她,她是没有半点立场的,可那天他说了,他们明年就结婚。那这就是自己的人了,自己的准老公和人形大补丸当然要看好,谁都不能染指。 顾婉兀自儿护食,不知道被她抢先开了口的秦志军听得这话,一颗心抑不住的狂跳,喜悦难以自抑的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唇角压也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顾婉是极漂亮的,或者说诱人,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转,且她似乎像含苞初放的花儿,一天娇美过一天。 周靖动了心,哪怕秦志军说那是他的未婚妻,他也只是管得住自己的行为,可一个男人不由自主被女子吸引,从来是因为管不住心。 如今被顾婉这么突然的塞了一大口狗粮,那滋味就像是尝了满嘴酸溜溜的新醋。 赵娟不知道她着意想要吸引注意力的俩个男人现在一个初初品味到恋爱的怦然心动,一个尝了满嘴酸味狗粮,她只是不信。 也不理会顾婉了,只转过身质问秦志军道:“怎么可能,你为了唬我也别拿婚事做借口,我爸妈让媒人上你家来才多久,你就定了亲?” 她说话这般不客气,秦志军可跟她讲不着什么风度了,淡淡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唬你?我二弟有对象了,所以我回来相看一个准备快点结婚,好不耽误了弟弟的婚事,跟你也就相看时见了一面,你家既然见我伤了腿不愿结亲了,无媒无聘,我怎么就非你不可了。我妈第二天就去顾家提了亲,所以我现在有对象了,你再这么往我们秦家跑,不妥当了。” 顾婉听了这话,此时明明离着秦志军和周靖都很远,心却仍是怦怦跳得飞快,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层层漾起,水润的眸子像浸入了星光一般。 原来是怕耽误秦志刚结婚就随意相了个对象就定了下来,根本不是她猜的什么喜欢、看对眼之类的。 虽然秦志军这么说出来赵娟可能听着要难堪死了,不过,她听着高兴。 秦晓妹越过顾婉走到桌前拎起那半网兜苹果塞进赵娟怀里,道:“你还是回去吧,上回拜你所赐我们家可没少被村里人嚼舌根儿,我哥有对象了,你也别再来了,不然坏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赵娟一张脸通红,怀里的苹果有一两个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月牙印,汁水染湿指尖。她冷冷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另外看上了人,还非要把锅推到我爸妈身上,呵。” 说完没等秦家人说什么,抱着她那半网兜苹果噔噔噔的走了。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81.81 此为防盗章 秦志军笑了笑, 道:“来看看晓妹怎么捕麻雀, 医生也说要适当走动对恢复有益。”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 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 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 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 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 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 到处都是谷子, 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 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 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 筛子上压一块石头, 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 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 只他发现, 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 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 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82.82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 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 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 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 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 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 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 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 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 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 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 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 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 山鸡啊, 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 还从来没吃尽兴过, 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 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83.83 此为防盗章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 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 胸大了, 臀翘了, 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 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 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 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 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 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好在还有一丝清明,顾婉紧咬着牙关,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借此平息体内那种奇怪的欲望。 她只知自己的脸埋在秦志军颈间太过暧昩,却忽略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嵌在男人的怀里。 喘息一重,压在男人胸膛上的柔软就起伏开来,室内原本只有女人细细的喘息声,而后,男人粗重的喘息也缠入其中。 秦志军只觉得一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身体却又僵硬得连一根手指也无力动弹,脑中像有无数烟火绽放,极致绚烂。 顾婉今天来的目的至此也算阴差阳错的超额完成了,只她想起来,身体却软成了一瘫泥一般,无一处能着力。 她努力将脸侧了侧,小心不让唇贴着男人的肌肤,方才软软开口道:“秦……秦大哥。” 声音绵软,媚入骨髓。 秦志军只觉得自己的左耳似被细小的电流触击了一下,直颤到了心尖。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扶抱着顾婉离开自己怀中。 只这一抱,手掌触到女人手臂,只觉她连手臂都绵软得让他一双手陷进去就抽不出一般。 像是一种缠绵的挽留。 离了他怀抱的顾婉瘫软成泥,他无法,只得小心扶她躺在自己床上,低声道:“我去给你拿糖来。” 这一出声,方觉自己声音低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见到女人恍若无骨的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喉咙越发的干涩。 拄着拐杖到厨房拿了冰糖冲了糖水,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无他,农村一般大门不关,真要有谁这时候来家里,看到顾婉躺在他床上,她除却嫁给自己可就真没有旁的路了。 秦志军离开的这一会儿,顾婉渐渐缓了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时,见他进来怕他再靠近自己,忙道:“你,别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声音又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狠狠怜惜过一般。 秦志军不自在的撇过头,把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僵立在床榻一米开外不敢动弹。 顾婉巾着床边绕到小方桌的另一头,对秦志军歉意的道:“秦大哥,你的腿不好站着,你回床上坐着吧。” 秦志军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顾婉,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僵硬的拄着拐杖回到床沿坐下。 不同方才的激情暧昩,此时房间里尴尬得空气都似要凝固了。 还是秦志军先道:“我冲了糖水,你低血糖快些喝了,往后随身带着糖果会好些。” 顾婉垂头,见他将自己的异状归结为低血糖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免了她想理由去解释了。 她端着糖水,小口小口的啜饮,齁甜齁甜,也不知他放了多少糖进去。 喝糖水的间隙,她悄悄抬眼觑他,心里想着身具灵根的人大约都是钟灵毓秀,得天地眷顾的,生得真好。 秦志军哪里察觉不到小姑娘一眼一眼打量自己的视线,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安放。 见首长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顾婉出声道:“秦大哥,我听我爸说,你不愿娶我吗?” 没错,这就是顾婉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寻的借口了。 秦志军看着顾婉,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说过不想娶她拖累她,可刚才,那样抱过了……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84.84 此为防盗章  桌椅都没有了, 她只有在床边枯坐。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 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瞧见屋里干净整洁, 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 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 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 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 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 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 这才留了周靖休息,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 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起来洗漱的时候碰到正忙活的祝凤仙,他也不急着去打水了,跟祝凤仙到灶房里,从口袋里拿了一叠昨夜里就准备好了的农家人比较稀缺的肉票糖票工业票给祝凤仙,道:“要在您家打扰一段时间,蒙你们这么细心的招待,这个算是我的一点感谢。” 祝凤仙哪里肯收,周靖一个公子哥儿,哪里懂得跟人推来让去,急道:“您实在不收,我这也不好意思在这住着,您就当是我给的房费。” 祝凤仙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周靖笑着去洗漱过关上门往秦家去了。 昨天就和秦志军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还不知道周靖送票卷那回事,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把来意一说,笑着道:“我哥绝对是对你有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糖是给我吃的,结果他是让我跑腿的,听我问是不是给我吃的,他自己也愣住了,说是让我跟你分着吃,我是看出来了,见色忘妹的,压根就没想起我。” 顾婉却是红了脸,他以为她是低血糖,上次还嘱咐她随身带糖块。 她让秦晓妹把那糖拿回去,秦晓妹却是怎么也不肯的,笑着打趣道:“我大哥给自己准媳妇儿的东西,我可不能昧了,拆开我拿几个尝个味儿就好,其他都留着让你甜蜜蜜去,好吃着糖就能想着我大哥。”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就去找了祝凤仙,顾家屋子跟秦家一般格局,却是有个空着的房间。 她把情况跟祝凤仙一讲,祝凤仙哪有不愿意的,只怕慢怠了贵客。顾不得刚从地头回来,喊了王水英去做饭,领了顾婉打了两盆水就收拾起家里的客房来了。 顾家的房子还是年初刚盖好的,青砖瓦房,墙壁刷了白,比村里好此土坯房还是要好很多。 原本放在客房的一些闲杂物品被她通通搬到了自己屋里头,把家里还没舍得用的新铺盖也给换了上去,收拾完了乍一看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爽。 对于家里要来这么位贵客暂住,顾金盛也很是重视,祝凤仙收拾完了后他还特特去看了看,看过后让祝凤仙把铺在草席下的稻草抱走,擦干净床板换上冬天的垫被垫在下面。 祝凤仙愣了愣,谁家草席下铺的不是稻草啊,怎么要换被褥。 顾金盛黑着脸道:“听我的没错,城里的娃子哪里睡过稻草,别把人吓着了。” 祝凤仙听了,想想也对,把稻草都收了又细细擦过一遍床板,翻出一床八成新的棉被铺在床板上,上边再铺了草席,一手按下去柔软舒适。 顾金盛这才满意了,扫视了房间一圈对顾超道:“你去把你妹妹房里那套桌椅搬这间房里来,人家来家是做客的,怠慢了不好。” 又转头对顾婉道:“你就将就将就,要放个杯子镜子什么的就往箱笼盖上摆吧,让你哥帮你把两个箱子叠着放,这样高度也就够了。” 顾婉乖巧的点头,心情不知有多好,对于她爸的决定完全没意见,只希望秦家这位客人住得舒坦能在她们家多住些时日才好。 客房正对着她的房间,两者相隔不过五米,以她感知到的周靖的体质,还有比这更大的便宜吗?每天他来家里睡觉的时间她不出房门就能蹭到好处了,这心情美过了天降横财。 想到了什么,对顾金盛道:“这时节蚊子多,要么把我的床帐子也拆过来?” 顾金盛看她一眼,想了想点了头,儿子房里的床帐子是结婚那会儿买的,反倒是女儿,原来没有床帐,盖了新房才添的,入夏才翻出来用还是崭新的,确实是用她的最合适。 他一点头,顾婉就麻利的回去拆帐子了。 希望这位贵客能久住是其一,另有一点,打从那个胎记出来后,蚊子苍蝇这些农村常见的飞虫根本不会往她身边靠。 这几年村里通了电,可大部分人家都是不舍得用的,农村的晚饭吃得也就很早,今天因着农忙稍晚了一点点,不到七点钟秦志华就领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周靖到了顾家。 顾家人早早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了,一家人都坐在院里歇凉,往常歇凉都是黑灯瞎火的,一是为了省电二是为了免招蚊虫,今儿因着知道秦家的客人会过来,顾家厅堂的灯天一黑就开着了。 见到秦志华领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往这边来,顾家人就知道这是秦家的客人了,坐在矮板凳上的顾金盛见人来站起了身往前迎了两步,黑红的脸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了起来,直叫一旁的顾超和王水英看得咋舌。 “这就是周靖吧!”顾金盛笑得格外热情,又带着老农民的朴实。 秦志华也看得稀奇,喊了一声顾叔,对周靖道:“周靖,这是顾叔,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顾叔家里。” 周靖笑得一口白牙闪亮,热情的一边跟秦志华喊了声顾叔,一边就去握顾金盛的手,这么正式的见面礼节叫从没经历过的顾金盛一时有些手脚慌乱。 85.85 此为防盗章 她平日里最是注重打扮, 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好看, 很是懂得扬长避短,今天在秦家气得不轻,腆着脸上了两回门本以为能挽回这门亲事,却两次都受羞辱, 这会儿自然笑不出来。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 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 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 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 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 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 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 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 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赵老头把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装了锅新的烟丝,问道:“要不,咱再找秦家说项说项去,这亲事还作数?” “晚了,咱家让媒人去说亲事不作数,第二天人秦家就另外给秦志军找了对象订了亲了。”赵娟想到秦家见到的那小姑娘,心里更是堵得慌。 赵老头笑道:“那有什么的,啥事还没个先来后到呢。” “你嫌我不够丢人呢,要是没办成反把我名声坏了,我还用不用嫁人了,再说了,我就不信我还找不着比他秦志军更好的了,你们别再掺和这事了。”赵娟脸色难看,她都去了两回了,秦家人根本不搭理她,她再稀罕嫁给秦志军,也还是要脸的。 “话我放儿了,我一定找个比他强的男人嫁了!”她心中负气,抛下这么一句话回自己房里一把把门甩上了。 赵老头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惯得厉害,说风不能给雨的,她说不许去,他也就闷着头抽烟锅子了。 “老头子,真不去吗?”赵娟妈小声问道。 赵老头看她一眼,都懒怠搭理她,嗤笑一声:“你去?你能办成啥事?回头再捅出篓子来?娟娟说了能找更好的就能找到,咱闺女可是高中生,又是工人,还愁找不着好对象。” 赵娟妈讪讪不说话了,想到悔婚相看马大脚外甥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娟娟心里不知多恼她呢,也不敢吱声了。 青湖村往下走是上坚村和下坚村,农忙过后下坚村有户人家盖房子,秦志刚的同学王海涛就喊上了秦志刚一起去做,他们俩个还没出徒的只能做小工,一天六毛钱的工钱。 王海涛家在上坚村,上坚村处在下坚村和青湖村之间,与两村相距各是三里多的路程。 天擦黑后俩人结伴往回走,王海涛就问秦志刚道:“你大哥之前相的那对象黄了,现在有再相过对象吗?” 秦志刚对家中事是知晓一些的,点点头道:“相了,不过我哥腿伤着,结婚的话怎么也得要明年了。” 王海涛听到明年叹了叹气,拍拍秦志刚的肩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看是不是跟你家里商量一下你大哥的亲事着紧一点,你是老二也不好越过他去,可过了年我家海娟就二十二了,这在农村可都是老姑娘了,会叫人在背后说道的。” 秦志刚听罢,脚步顿了顿,看向王海涛问道:“是不是谁说娟子什么了?” 王海涛见他紧张自己妹妹,心下宽慰了许多,摆摆手道:“都是些背后说长短的,我就是把情况跟你说说,你下回见到海娟哄着她点儿。” 秦志刚点头,面上有些愧色,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大哥现在这个情况,我总不能再给他压力。” 王海涛摆摆手表示理解,不久到了上坚村两人分头走了,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做工的地方只管中午一顿饭,林春华见他回来了就去灶间给他端温在锅里的饭菜。 秦志刚却跟着一道去了灶间,低声把王海涛说的话跟林春华透了透。 “我也不是催大哥的婚,我跟海涛也说了,不想给大哥压力,就是您看能不能您明天提点儿白糖或是旁的东西,往上坚村去一去,也安安娟子她爸妈的心。” 林春华听了点头道:“应该的,明天我就走一趟,前些天小周带了些礼来,我跟你大哥说说看拿些什么体面点的去一趟上坚村。” “哎,辛苦妈了。”秦志刚把这事儿解决了,眉开眼笑的端了林春华给他的大海碗,看到大白米饭上边几块红烧肉,他惊叹道:“妈你今天这么舍本啊,谷子咱家今年有了吃白米饭儿不稀奇,您还舍得做红烧肉啊。” 林春华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敢情我是那老抠儿啊,养你这么大亏着你啦,不过这肉还真不是我买的,是小周去乡食品站买回来的,咱可是沾着光了。” 秦志刚心说难怪,又羡慕这小周真是阔绰啊,啥时候他也能想吃肉就吃肉啊,就他现在做小工,干一天活都不够称一斤肉的。 他站在灶台边吃饭,林春华自去找秦志军去了,老二不好催老大,她却正好要趁这机会再催催才好。 她也没有一开口就直不愣登的催他结婚,只把秦志刚的事拿来说给秦志军听,道:“你二弟怕你有压力,这事都没让我跟你提,也跟娟子她哥说让娟子等明年,之所以跟我说这事,估计还是怕娟子在家里会有压力,叫我拎点东西去上坚村走动走动,他做弟弟的能为你考虑我是很高兴的,你这边上回跟我说要好好想想,妈就想问问,想得怎么样了?” 如果是昨天林春华来问这话,他或许还会再往后推推。可今天小丫头对上赵娟,那句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绵软,偏他被她这软绵绵还非要摆出霸道的款儿直撩到了心肝里,这小丫头分明是很喜欢自己,他之前怎么就没瞧出来。 本以为儿子还会推脱,没想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得一脸的,呃……荡漾? 是荡漾吧?林春华不大确定。 “快了,等我把腿再养好些,总不能拄着拐杖结婚对不对?其实志刚可以先结婚,我这是特殊情况你们可以特殊对待,顾叔家也不会因为志刚先结婚就多想什么嫌弃我呀。”秦志军这话音中尽是愉悦和轻快。 林春华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连秦志军说让秦志刚先结婚这话头都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快了?哎哟,一会儿得拉晓妹问问,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志军瞧他妈那模样,眼里笑意更浓了,直叫林春华越发觉得他不对劲。 老大生得太好,小时候忒招小姑娘,他不耐烦应付一帮子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学会了板着个脸,说板着脸也不对,日常是面无表情的。 难得露个笑容吧,脸在笑眼没笑,叫人难亲近却也挑不出理儿。 今天这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大娘们好,我想问问秦志军家怎么走。”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86.86 此为防盗章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 还靠着大片的山,往深处去是不敢的,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 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 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 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 八月份, 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 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 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 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 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87.87 此为防盗章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 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什么都好,顾婉点头, 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 眼里蕴了水雾, 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 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 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 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 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 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 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 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 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 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 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 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 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也不预把她吓着,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心下意外,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88.88 此为防盗章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 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 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 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 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 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 身材高挑, 尤其是屁股够大,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 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 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 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 领你去吧。” “哎, 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 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三家湾的,不是说亲事不作数了吗,怎么来家里了,秦晓妹忙转头看顾婉,就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就有些无措。 她刚刚才确认过好友的心意,现在就让她听到他哥前边那对象来了,这可真是。 赵家人之前悔亲本就不厚道,只不过他们家在相看后没往外说,也不存在丢脸叫人看笑话什么的。现在赵家姑娘自己来村里,还跟村里人说她是她哥的对象,秦晓妹心里就有些恼了。 顾家和秦家议亲还只是两边家长私下里说定,还没摆到台面上去,现在这样倒不好叫小婉掺和过去,她看了顾婉一眼,示意她安心,道:“我先回去照应着,晚点来找你玩。” 那边秦志军见赵娟态度不明,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她在自己房里呆着,有荷花婶在还好说,若是荷花婶一走到时可说不清。于是转着轮椅请两人往厅堂里去坐。 赵娟有心想要上前帮着推下轮椅,到底碍于荷花婶子在一边没好意思上前,三人到了厅堂,正好秦晓妹也回来了,后边跟着抱着孙女的王茶花。 她见着张荷花呵呵笑道:“我头前看到春华去菜地了,就转过去喊了喊她,没见着人,这不就找到了晓妹嘛。” 俩人都是打定主意瞧热闹的,谁也不说破谁的心思。 秦晓妹一边张罗着倒水,一边打量了赵娟几眼,看完后心里评价:没有小婉好看,没有小婉温柔,皮肤也没有小婉白。 这时候王茶花正问赵娟多大了,家里有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结婚。 赵娟看一眼秦志军,羞涩的低头笑笑。 秦晓妹气得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没脸没皮。 明明亲事都黄了,偏做这样子误导旁人,只是她心里气得要死,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去攀扯这些事情。。 这时就听秦志军严肃的道:“两位婶子,我上次回来跟赵家这位姑娘是相看过,当时相中了,不过我这腿伤了后,前天赵家已经请了媒人来说过这亲事不作数了,所以我跟这位赵家姑娘也不会结婚。” “啊。” 王茶花和张荷花都愣了愣,还有这事。 可刚刚那姑娘这话里话外都说她是秦志军对象,可没说亲事黄了呀。 起初在秦志军房里那位荷花婶子拿她们打趣的时候,赵娟心里也有点打鼓,见秦志军没说什么她才放下了心。 这会儿听秦志军语气淡淡的管她叫赵家姑娘,还把她爸妈悔亲的事拿了出来说,脸上的羞涩就退了个干净,面上阵红阵白的有些难堪。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调整了过来,重又挺直了背脊对秦志军道:“秦志军,这事我爸妈做得是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我不认,咱们当时相中了,那就中了,你就是瘸了我也还是乐意嫁给你。” 王茶花:乖乖,吃了口大瓜。 张荷花:这闺女说话也太虎了,这么多人在呢,就自己喊着要嫁男人啊。 刚才她还觉得这闺女性子爽利,说话喜兴,现在就觉得这是爽利过头了。 秦晓妹更气,一个姑娘家爹娘退了亲,她自己找上门来当着人就喊着要嫁,可她愿嫁她们家还不想要了呢。 她想要说些什么,偏偏她的年龄这样的场合在大哥的婚事上头什么也不好说,本来要递给赵娟的茶碗重重的就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力道不轻,啪一声震得碗里的凉白开都溅出了好几滴。 她和秦晓妹约定好的大青山之行也因着连续六七天阴雨不曾成行。 这一天早上醒来,天空终于露了晴,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还靠着大片的山,往深处去是不敢的,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这东西味道鲜美,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有那比较熟的,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89.89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 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 小婉多好的姑娘, 她自己也乐意的, 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 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 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 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 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 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 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 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90.90 此为防盗章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 劝道:“你也别气, 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 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 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 跟你说得差不多, 没添那些难听话,这嘴一多, 每人都自己添几句,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 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 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 她跟林春华道:“妈, 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 娶了人家, 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 心里高兴了起来, 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91.91 此为防盗章  今天身上虽然穿了背心还缠了布条, 但跑起来还是不雅,偏偏还担心后边的秦志军靠近。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 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 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 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 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 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 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 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 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 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岂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一直没吭声的顾金盛道:“都吃饭吧,小婉跟志华的事,秦家一天没上门提亲,你们就也别到外边瞎说。” 他向来严肃,祝凤仙虽嘴巴子厉害,但全家人最怕的反倒是不常说话的顾金盛。 见他发了话,都乖觉的应了,一个个捧着碗低头吃饭了。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赵老头把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装了锅新的烟丝,问道:“要不,咱再找秦家说项说项去,这亲事还作数?” “晚了,咱家让媒人去说亲事不作数,第二天人秦家就另外给秦志军找了对象订了亲了。”赵娟想到秦家见到的那小姑娘,心里更是堵得慌。 92.92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正了神色, 道:“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咱们俩家人可都有这默契, 再过半年你可就是我嫂子了。” 顾婉想起前些天听村人说赵娟放下的话,心想这事可真是没准儿的, 放在心底这些天也没人倾诉, 这会儿忍不住小声跟秦晓妹说道:“那天三家湾赵娟来的事, 村里都在传,她说婚事她还是认的,所以我爸妈和你爸妈之间说的还真不一定就作数的。” 秦晓妹撇了撇嘴, 道:“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 你听人家传话儿肯定没听全,我妈那天可当着荷花婶和茶花婶的面说了, 两家没定亲,不需要她认不认, 咱们家也不会跟她家做亲的。” 顾婉听到这,眼里亮起光来, 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啊, 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 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 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 你是没瞧见, 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他是不愿娶赵娟,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她目前只对两个人会有这种奇怪反应,一个是秦志军,另一个是周靖。她抬头就见那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因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会很奇怪,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周靖见她头微垂,颊生红晕,修长的脖颈也是淡淡的粉,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一刻竟觉得她分外漂亮。他点了点头往里走,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快步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跑回了自己房间,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着点儿。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极好的。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洗了自己的衣服,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偏这时候周靖看着她,怎么穿都觉娇俏好看。 祝凤仙是没想到秦志军会给顾婉买衣服的,这时候一般是要结婚了男方会给女方买身衣裳,所以她是又觉突然又觉欣喜,看来志军对小婉也是很喜欢的。 还别说,女大十八变,她这闺女这段时间越长越漂亮,不怪秦志军上心,祝凤仙心里没由来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来。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惊呼道:“哟,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在山里转了两个多小时出来,顾超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变成了满满的崇拜,亲眼所见比想象的更让他震憾,他拿了根棍子也试了几回,回回连山鸡的羽毛都沾不着,当然有顾婉在后边补棍子那些东西也没跑了,现在他背后的背篓草叶下藏了三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王水英和祝凤仙都知道他兄妹俩去干什么去了,早饭特意做得晚些,这会儿锅里的红薯粥还是温热的。王水英最是激动,顾超一进院子她就要去扒开背篓看东西,嘴里问顾超:“打到东西了?” 顾超点头,示意她进屋再看,等一家人看到那半背篓的山鸡和兔子都激动坏了,最激动莫过于顾超,连比带划的把顾婉怎么打野物的讲得唾沫横飞,顾婉等她们兴头了一会儿了,才拉了拉祝凤仙的袖子,小声道:“妈,我想给春华婶子那边送一只去。” 王水英心说昨天才送了一只,今天又送?不过转而想那是小姑子以后的婆家,东西又是小姑子打的,也是应当。 祝凤仙倒是明白,口里应着应该的,脸上笑开了花,对王水英道:“昨天志军去省里,给咱家买了一斤的喔喔奶糖,上海产的,我都不舍得吃,等会儿拿两颗你给牛牛拿热开水冲了喝,还给咱小婉买了件衣服,好看的很,怕是不便宜。” 王水英听到还有这么一出,看了眼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子,笑着打趣起来:“妈,咱们小婉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小模样可人疼得很。” 顾婉脸皮薄,经不起她嫂子这样打趣,拎了一只山鸡就往外走了,嘴里说道:“我先送东西过去。” 王水英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子是她见过的脸皮子最薄的姑娘了。 顾婉听到她哥说嫂子道:“小婉怕羞,你别总打趣她,她早饭还没吃呢,叫你说得就往外跑了。” 再后边是王水英的应和声。 秦家今天挺热闹,一家人竟是都在家,见顾婉提了山鸡过来几人的反应不一。 秦志华秦志刚眼里是看到鸡肉的热情夹着些不好意思,秦晓妹是双眼锃亮的兴奋,秦志军的注意力不在那只山鸡上,只看到顾婉没有穿上他买的裙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秦大有和林春华下意识觉得不好,林春华道:“你这孩子,昨天送了一只过来,今天怎么又往这边送,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家吃呀。” 顾婉悄悄去看秦志军,他也正看她,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别过眼去,对林春华道:“给秦大哥补补身体。” 林春华听到这话可是高兴坏了,顾婉能想着秦志军比给她山珍海味都叫她高兴,她忽略了顾婉手上的山鸡,拉了她到八仙桌边坐下说道:“他一个大男人的补什么,你要多补补才是,你先坐着,婶儿给你泡杯麦乳精喝啊。” 她这话一出,秦晓妹和秦志刚秦志华兄弟两个羡慕坏了,一个个去看林春华,林春华没顾上瞧,转身去拿麦乳精去了,只给兄妹三个留了个后脑勺。 顾婉被这样热情的林春华弄得有些尴尬,把手上的山鸡递给晓妹示意她接过去,秦晓妹见过顾婉打山鸡,大大方方的就接了往厨房放。 不一会儿林春华抱了两筒麦乳精出来,拿了个干净的杯子过来,开了其中一罐往杯子里挖了两大勺,等她端了开水壶往里一冲热水,浓郁的奶香混着香甜的味儿飘散了满屋。 林春华把那杯麦乳精端给顾婉,一边盖麦乳精盖子一面说道:“婶子这儿有两筒,一筒小婉你等会儿带回家泡着喝,这筒刚才开了的我放志军屋里,平时你过来玩的时候叫他给你冲着喝。” 顾婉哪里敢受,捧着手上的杯子猛摇头。 林春华只笑眯眯一脸慈爱的催她喝,直叫旁边的秦志刚和秦志华连带刚从灶房回屋的秦晓妹心里头都发酸了,妈,您儿子(闺女)在边上呢,能看见吗? 林春华看不见,她忙着看顾婉呢,要说小婉生得越发好了,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现在瞧着顾婉也有了这样的心情,是越看越满意得不得了。 秦志军见他妈喜欢顾婉,眼里的笑意更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家人陆陆续续的都表示有事先后出去了,没眼色的秦晓妹也被林春华支使去湖边洗衣服去了。 顾婉觉得她也应该赶紧走了,但,她还想留下跟秦志军说声谢谢,心里告诉自己麦乳精也还剩几口没喝完,浪费不好,可她捧着麦乳精垂着头,迟迟没把杯子往嘴边送。 秦志军见小丫头快把桌子盯个洞出来了,笑着问:“怎么没有穿新的裙子,不喜欢吗?” 顾婉忙抬头去看他,摇头,“不是,很喜欢的,谢谢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双颊因着紧张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秦志军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道:“把麦乳精喝完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自己先回了房间。 顾婉听他的话下意识的抱起杯子,剩下的麦乳精被她一气儿喝了,看着秦志军开着的房门,有几分犹豫,进不进去?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不能轻薄了她,不能吓着她。 半晌,他低声说:“婉婉,想去山上,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93.93 此为防盗章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 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 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 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 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 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 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 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 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他是不愿娶赵娟,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她目前只对两个人会有这种奇怪反应,一个是秦志军,另一个是周靖。她抬头就见那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因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会很奇怪,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94.94 此为防盗章 顾婉想起前些天听村人说赵娟放下的话,心想这事可真是没准儿的, 放在心底这些天也没人倾诉, 这会儿忍不住小声跟秦晓妹说道:“那天三家湾赵娟来的事, 村里都在传, 她说婚事她还是认的, 所以我爸妈和你爸妈之间说的还真不一定就作数的。” 秦晓妹撇了撇嘴, 道:“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 你听人家传话儿肯定没听全,我妈那天可当着荷花婶和茶花婶的面说了, 两家没定亲, 不需要她认不认,咱们家也不会跟她家做亲的。” 顾婉听到这, 眼里亮起光来,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 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 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 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 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 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 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他是不愿娶赵娟,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她目前只对两个人会有这种奇怪反应,一个是秦志军,另一个是周靖。她抬头就见那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因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会很奇怪,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周靖见她头微垂,颊生红晕,修长的脖颈也是淡淡的粉,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一刻竟觉得她分外漂亮。他点了点头往里走,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快步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跑回了自己房间,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着点儿。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极好的。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洗了自己的衣服,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偏这时候周靖看着她,怎么穿都觉娇俏好看。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是不是没吃好啊,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却又没法说破,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明年的话,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95.95 此为防盗章 她和秦晓妹约定好的大青山之行也因着连续六七天阴雨不曾成行。 这一天早上醒来,天空终于露了晴, 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 还靠着大片的山, 往深处去是不敢的, 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 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 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 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 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 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 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 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 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 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顾婉近来忐忑难安,吃不下睡不香。 虽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前些年破四旧对这些妖鬼玄说打击得尤其厉害。可顾婉还是觉得,她很可能被一只狐狸精附身了。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96.96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回来得很快, 在自家门口看到顾婉说的那辆小轿车心里就有些紧张,整个乡里可没有谁有这样的车子。 等进去看到堆了一桌子的礼物, 一打眼看过去她只认得麦乳精、水果糖、其他那些一看包装就知道很上档次的她认不出来,再看那男孩生得白净穿得体面,林春华就觉得自家这屋子和摆设哪哪儿都太过粗陋了, 不好意思招待这样光鲜的孩子。 她有些拘谨的打过招呼,知道是她家志军这回出任务一起负了伤那个战友的弟弟, 就关心的问道:“你家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 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 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 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 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 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 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 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 每斤要卖到八毛五, 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 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就去找了祝凤仙,顾家屋子跟秦家一般格局,却是有个空着的房间。 她把情况跟祝凤仙一讲,祝凤仙哪有不愿意的,只怕慢怠了贵客。顾不得刚从地头回来,喊了王水英去做饭,领了顾婉打了两盆水就收拾起家里的客房来了。 顾家的房子还是年初刚盖好的,青砖瓦房,墙壁刷了白,比村里好此土坯房还是要好很多。 原本放在客房的一些闲杂物品被她通通搬到了自己屋里头,把家里还没舍得用的新铺盖也给换了上去,收拾完了乍一看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爽。 对于家里要来这么位贵客暂住,顾金盛也很是重视,祝凤仙收拾完了后他还特特去看了看,看过后让祝凤仙把铺在草席下的稻草抱走,擦干净床板换上冬天的垫被垫在下面。 祝凤仙愣了愣,谁家草席下铺的不是稻草啊,怎么要换被褥。 顾金盛黑着脸道:“听我的没错,城里的娃子哪里睡过稻草,别把人吓着了。” 祝凤仙听了,想想也对,把稻草都收了又细细擦过一遍床板,翻出一床八成新的棉被铺在床板上,上边再铺了草席,一手按下去柔软舒适。 顾金盛这才满意了,扫视了房间一圈对顾超道:“你去把你妹妹房里那套桌椅搬这间房里来,人家来家是做客的,怠慢了不好。” 又转头对顾婉道:“你就将就将就,要放个杯子镜子什么的就往箱笼盖上摆吧,让你哥帮你把两个箱子叠着放,这样高度也就够了。” 顾婉乖巧的点头,心情不知有多好,对于她爸的决定完全没意见,只希望秦家这位客人住得舒坦能在她们家多住些时日才好。 客房正对着她的房间,两者相隔不过五米,以她感知到的周靖的体质,还有比这更大的便宜吗?每天他来家里睡觉的时间她不出房门就能蹭到好处了,这心情美过了天降横财。 想到了什么,对顾金盛道:“这时节蚊子多,要么把我的床帐子也拆过来?” 顾金盛看她一眼,想了想点了头,儿子房里的床帐子是结婚那会儿买的,反倒是女儿,原来没有床帐,盖了新房才添的,入夏才翻出来用还是崭新的,确实是用她的最合适。 他一点头,顾婉就麻利的回去拆帐子了。 希望这位贵客能久住是其一,另有一点,打从那个胎记出来后,蚊子苍蝇这些农村常见的飞虫根本不会往她身边靠。 这几年村里通了电,可大部分人家都是不舍得用的,农村的晚饭吃得也就很早,今天因着农忙稍晚了一点点,不到七点钟秦志华就领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周靖到了顾家。 顾家人早早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了,一家人都坐在院里歇凉,往常歇凉都是黑灯瞎火的,一是为了省电二是为了免招蚊虫,今儿因着知道秦家的客人会过来,顾家厅堂的灯天一黑就开着了。 见到秦志华领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往这边来,顾家人就知道这是秦家的客人了,坐在矮板凳上的顾金盛见人来站起了身往前迎了两步,黑红的脸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了起来,直叫一旁的顾超和王水英看得咋舌。 “这就是周靖吧!”顾金盛笑得格外热情,又带着老农民的朴实。 秦志华也看得稀奇,喊了一声顾叔,对周靖道:“周靖,这是顾叔,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顾叔家里。” 周靖笑得一口白牙闪亮,热情的一边跟秦志华喊了声顾叔,一边就去握顾金盛的手,这么正式的见面礼节叫从没经历过的顾金盛一时有些手脚慌乱。 他右手拿着烟杆子,慌乱中就伸了左手,周靖看得一愣,不过也就一秒,他面上神色不变,快速的把左手也伸了出来,一双手握住顾金盛的左手,笑着道:“打扰顾叔了,这段时间我可要给顾叔您一家人添麻烦了。” 顾金盛见着年轻人说话做事是个场面人,且对他也很是尊重,笑得一张脸像菊花盛开,用他那半土半洋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同周靖寒喧起来。 “说得哪里话,我家和秦家交情不一般,志军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孩子一看就是城里好人家出身,就怕你住不惯我们乡下人家的房子。” 又指了顾家人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顾超,跟你差不多大,可没你出息,那是顾超他媳妇孩子,这是我老伴儿,你就叫婶子就成,边上那是我闺女顾婉。” 周靖顺着顾金盛的介绍大哥大嫂顾婶子的一一喊人,到顾婉时他挑了挑眉,再看看被顾家嫂子抱在怀里的小娃儿,原来带的是侄子。 97.97 此为防盗章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 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 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 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 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 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 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 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 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 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 咱们这把年纪的, 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 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 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 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 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 就是相看了一回, 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顾婉听他说什么赤狐族长之女,契约兽,灵气,纯阳之体,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意思。 男子与她不知相伴了多少岁月,对她的秉性是极了解的,接着道:“你若一时不好与他太过亲密,时常在他附近呆着多少也有些助益的,三丈之内越近越好,但此法比之双修助益甚微。” 顾婉闻言眼睛一亮,三丈之内,那就是近十米的距离,这个却是不难的。 男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这世间有灵根者不多了,何况还是纯阳之体,九小姐,听我一句劝,不过是个男人,能得你选中是他之幸,有用的话抢过来便是了。” 98.98 此为防盗章 等到秦大有和林春华高兴的进来找他商量着要给顾家送些什么聘礼的时候,秦志军立场坚定的反对这桩婚事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 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 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 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 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 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 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 小婉多好的姑娘, 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 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 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 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 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 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领你去吧。” “哎,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99.99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撇了撇嘴,道:“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 你听人家传话儿肯定没听全, 我妈那天可当着荷花婶和茶花婶的面说了,两家没定亲, 不需要她认不认, 咱们家也不会跟她家做亲的。” 顾婉听到这,眼里亮起光来, 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 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啊, 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 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 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 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 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 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 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 他是不愿娶赵娟, 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 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她目前只对两个人会有这种奇怪反应,一个是秦志军,另一个是周靖。她抬头就见那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因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会很奇怪,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周靖见她头微垂,颊生红晕,修长的脖颈也是淡淡的粉,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一刻竟觉得她分外漂亮。他点了点头往里走,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快步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跑回了自己房间,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着点儿。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极好的。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洗了自己的衣服,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偏这时候周靖看着她,怎么穿都觉娇俏好看。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100.100 此为防盗章 有妇女笑道:“呵, 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 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 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 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 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 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 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 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 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 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 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 那火没烧着他, 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 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赵老头把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装了锅新的烟丝,问道:“要不,咱再找秦家说项说项去,这亲事还作数?” “晚了,咱家让媒人去说亲事不作数,第二天人秦家就另外给秦志军找了对象订了亲了。”赵娟想到秦家见到的那小姑娘,心里更是堵得慌。 赵老头笑道:“那有什么的,啥事还没个先来后到呢。” “你嫌我不够丢人呢,要是没办成反把我名声坏了,我还用不用嫁人了,再说了,我就不信我还找不着比他秦志军更好的了,你们别再掺和这事了。”赵娟脸色难看,她都去了两回了,秦家人根本不搭理她,她再稀罕嫁给秦志军,也还是要脸的。 “话我放儿了,我一定找个比他强的男人嫁了!”她心中负气,抛下这么一句话回自己房里一把把门甩上了。 赵老头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惯得厉害,说风不能给雨的,她说不许去,他也就闷着头抽烟锅子了。 “老头子,真不去吗?”赵娟妈小声问道。 赵老头看她一眼,都懒怠搭理她,嗤笑一声:“你去?你能办成啥事?回头再捅出篓子来?娟娟说了能找更好的就能找到,咱闺女可是高中生,又是工人,还愁找不着好对象。” 赵娟妈讪讪不说话了,想到悔婚相看马大脚外甥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娟娟心里不知多恼她呢,也不敢吱声了。 青湖村往下走是上坚村和下坚村,农忙过后下坚村有户人家盖房子,秦志刚的同学王海涛就喊上了秦志刚一起去做,他们俩个还没出徒的只能做小工,一天六毛钱的工钱。 王海涛家在上坚村,上坚村处在下坚村和青湖村之间,与两村相距各是三里多的路程。 天擦黑后俩人结伴往回走,王海涛就问秦志刚道:“你大哥之前相的那对象黄了,现在有再相过对象吗?” 秦志刚对家中事是知晓一些的,点点头道:“相了,不过我哥腿伤着,结婚的话怎么也得要明年了。” 王海涛听到明年叹了叹气,拍拍秦志刚的肩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看是不是跟你家里商量一下你大哥的亲事着紧一点,你是老二也不好越过他去,可过了年我家海娟就二十二了,这在农村可都是老姑娘了,会叫人在背后说道的。” 秦志刚听罢,脚步顿了顿,看向王海涛问道:“是不是谁说娟子什么了?” 王海涛见他紧张自己妹妹,心下宽慰了许多,摆摆手道:“都是些背后说长短的,我就是把情况跟你说说,你下回见到海娟哄着她点儿。” 秦志刚点头,面上有些愧色,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大哥现在这个情况,我总不能再给他压力。” 王海涛摆摆手表示理解,不久到了上坚村两人分头走了,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做工的地方只管中午一顿饭,林春华见他回来了就去灶间给他端温在锅里的饭菜。 秦志刚却跟着一道去了灶间,低声把王海涛说的话跟林春华透了透。 “我也不是催大哥的婚,我跟海涛也说了,不想给大哥压力,就是您看能不能您明天提点儿白糖或是旁的东西,往上坚村去一去,也安安娟子她爸妈的心。” 林春华听了点头道:“应该的,明天我就走一趟,前些天小周带了些礼来,我跟你大哥说说看拿些什么体面点的去一趟上坚村。” “哎,辛苦妈了。”秦志刚把这事儿解决了,眉开眼笑的端了林春华给他的大海碗,看到大白米饭上边几块红烧肉,他惊叹道:“妈你今天这么舍本啊,谷子咱家今年有了吃白米饭儿不稀奇,您还舍得做红烧肉啊。” 林春华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敢情我是那老抠儿啊,养你这么大亏着你啦,不过这肉还真不是我买的,是小周去乡食品站买回来的,咱可是沾着光了。” 秦志刚心说难怪,又羡慕这小周真是阔绰啊,啥时候他也能想吃肉就吃肉啊,就他现在做小工,干一天活都不够称一斤肉的。 他站在灶台边吃饭,林春华自去找秦志军去了,老二不好催老大,她却正好要趁这机会再催催才好。 她也没有一开口就直不愣登的催他结婚,只把秦志刚的事拿来说给秦志军听,道:“你二弟怕你有压力,这事都没让我跟你提,也跟娟子她哥说让娟子等明年,之所以跟我说这事,估计还是怕娟子在家里会有压力,叫我拎点东西去上坚村走动走动,他做弟弟的能为你考虑我是很高兴的,你这边上回跟我说要好好想想,妈就想问问,想得怎么样了?” 如果是昨天林春华来问这话,他或许还会再往后推推。可今天小丫头对上赵娟,那句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绵软,偏他被她这软绵绵还非要摆出霸道的款儿直撩到了心肝里,这小丫头分明是很喜欢自己,他之前怎么就没瞧出来。 本以为儿子还会推脱,没想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得一脸的,呃……荡漾? 是荡漾吧?林春华不大确定。 101.101 此为防盗章  顾婉又失眠了, 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 她和秦晓妹约定好的大青山之行也因着连续六七天阴雨不曾成行。 这一天早上醒来, 天空终于露了晴, 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 还靠着大片的山, 往深处去是不敢的, 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 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 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 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 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 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 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 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等进去看到堆了一桌子的礼物,一打眼看过去她只认得麦乳精、水果糖、其他那些一看包装就知道很上档次的她认不出来,再看那男孩生得白净穿得体面,林春华就觉得自家这屋子和摆设哪哪儿都太过粗陋了,不好意思招待这样光鲜的孩子。 她有些拘谨的打过招呼,知道是她家志军这回出任务一起负了伤那个战友的弟弟,就关心的问道:“你家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102.102 在秦志华摊子边上看了个把小时, 见到他成交了几笔生意, 秦志军感叹他三弟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许是也看了人家几天, 他应对第一个顾客连点不适应都没有, 嘴皮子利索人灵活, 总能哄得没想买的买了,想买的多买了。 秦志军放下了心,也没在这里继续呆着, 在集上买了些肉先放在秦志华这里,自己搭了车往市里去了一趟。 再不多久b市该冷了,顾婉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几条裤子是他妈帮着改过适合孕妇穿的,只是他问过老林, 孕后期肚子大得快, 去年他给买的那些棉袄和毛衣绝对穿不了了。 在百货大楼看了一圈, 秦志军想着去年冬天顾婉住在方子君家的房子里, 那是通了暖墙的, 家属楼这边却是没这条件。 在女装柜台看了看, 又问营业员哪款棉袄暖和些。 营业员一听要暖和些的, 直接推荐他买羽绒服。 “论暖和是今年新出的这种羽绒服最好, 虽然贵, 但又暖又软又轻, 穿着很舒服。” 问了问价格, 98元一件, 确实很贵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将将够买这么一件羽绒服的。但秦志军把那衣服拎在手上,确实很轻,想着顾婉现在都觉肚子越大身子越笨重,冬天再穿上厚重的棉袄,怕是会觉得更难受。 “这么轻,真的保暖?” 羽绒服这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 “绝对比棉袄保暖,都是用长在鸭腹上的绒毛填充的,又轻又软又暖。因为鸭腹的绒毛难话题,产量很少,我们百货大楼也没进多少货的。”营业员已经经手卖出过几件了,她自己也试着套过,确实不一样。 秦志军见此,跟她说了是给孕妇穿的,要了件最大号的,想了想给志华和晓妹一人买了件棉袄这才往回赶。 等他回了门头沟那边,集市上人已经不多了,秦志华摊上的货物看着比早上要少了一些。 见他回来了,秦志华激动的凑近他压低声道:“哥,我上午卖了十五块多的货。” 秦志军讶异,上回听他说集上那个卖裤头的,一上午卖了十一。那时候人一家独大,今天可是两家卖裤头的,怎么他还多卖出这许多? 不过集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了看时间,道:“快十一点了,我看集也散得差不多了,收了东西一起回去吧。” 等离开集市他细问了问秦志华,原来这裤子三毛一条的进价,摊子上卖五毛,碰上人家要买一条的,秦志华就悄悄跟人说买三条他给少两毛钱,只要一块三就成。 能省下两毛大多数人都愿意占这个便宜,所以顾客三条一买的多,刨去成本每三条能赚个四毛钱。秦志华道:“也有只买一条的,我算了算,上午赚了五块多点。” 然后就美美的跟秦志军算,一天能赚五块,一个月扣除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算只出二十天摊那也能赚一百块呀。 这在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秦志华被这一上午的收益鼓足了士气,整个人都处在极兴奋的状态。 秦志军也替他高兴,笑着说了些鼓励的话。 等回到家后晓妹在厨房炒菜呢,秦志华去整理他的货物,秦志军就拎着手上的袋子牵着顾婉先回了房间,把给她买的羽绒服献宝似的拿出来给她看,问喜不喜欢。 颜色看着很漂亮,顾婉一接过衣服就觉手感不一样,问:“拎着好轻呀?” “叫羽绒服,说是新出的品种,用鸭腹部的绒毛填充的,穿着暖和还轻便。” 顾婉听着就问这不便宜吧。 秦志军钱向来都上交给顾婉管的,这个却是瞒她不住,实话说了价格。把顾婉听得有些心疼。“这衣服也就能穿几个月的,等孩子生了哪还穿得了,何必买这么好的?而且妈之前买了不少布料和棉花呢,我原说今年冬天的衣服只能穿一季,就自己做着穿的。” “你穿得暖和又舒服就值得。”秦志军握了她的手细看,“你这见天的给孩子织毛衣做衣服的,要做衣服照你的性子还能少了晓妹和志华的?那得做多少件呀,我不舍得你那么费神,老林说怀双胎比一胎更耗气血,你还是得多休息,我看着孩子的衣服也尽够的了,还有好几个月呢,别累着自己。” 顾婉笑笑,道:“我有分寸的。” 见还有两个袋子,问他道:“给晓妹和三弟买的吗?” 秦志军点头,知道她待自己家人都亲厚,不是个会计较这些的,仍是解释道:“两人都在这边呆着,我想着一人给买一件棉袄让他们高兴高兴。” 顾婉觉得他这事做得挺好的,笑着道:“很是应该的。” 低声凑到他耳边道:“晓妹要做姑姑很开心,给宝宝做衣服比我还积极,昨个晚上我们回房睡时她一条毛裤明明才起了个头,早上我看织了好长一段了,定是熬着夜做的活计,我今早说她了,时间还够,没得这样熬夜的。” 说到这里靠到秦志军肩上道:“我觉得嫁给你真好呀,爸妈也好,家里人都特别好,再没有什么叫人为难和心烦的事的,秋梅嫂子上午来家里和我们一处织毛衣的时候,说原本瞧着妈那么疼我她就可羡慕我婆婆好,这会儿瞧着晓妹也这样好,直说我有福气。” 秦志军见她把他家人夸了一圈,独独漏了他去,挑眉说道:“难道最好的不是我吗?” 顾婉听得笑了。 “你我夫妻一体,怪我把你给漏了,你是最好的。” 秦志军没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笑道:“其实最好的人是我媳妇儿,温柔贤惠又孝顺,因为你好,所以才讨她们喜欢。” 顾婉见他又开始夸上了,想着外边晓妹和秦志华都在呢,他们夫妻俩关着门在屋里像什么话,指了指那两个纸袋,道:“你拿上衣服,咱们先出去吧。” 秦志军点头,把纸袋拎了和顾婉一并出去了。 也没等到吃饭后,他直接把两个纸袋给弟弟妹妹一人一个塞了过去。 “你们大嫂昨夜里特意交待让我到百货大楼给你们买的冬装 ,一会儿都看看喜不喜欢。” 顾婉见男人不动声色的帮着她收买人心,感叹他一个大男人还有这样的小心思,看了他一眼笑着没说话。 秦志华是看到他一路提着纸袋回来的,他以为是给大嫂买的东西,没想到还有他的份,高兴的捧了纸袋问:“我也有?谢谢大哥大嫂,我现在就看看先。” 秦晓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跟顾婉道:“今年才给我做了新衣裳呢,还给我买冬装啊,两个小侄儿出生到处是花钱的地方,小婉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我带了冬天的衣服来的。” 顾婉笑着道:“不差这点儿,也是你大哥的心意,想着你们过来了买点东西叫你们开心一下,索性一会儿吃吧,你也看看喜欢不喜欢。” 秦晓妹其实已经看到纸袋里是大红色的棉袄了,眸子亮晶晶的,这么正的大红可少见,尤其是棉袄,大家都穿藏蓝色的多些,这样鲜亮的颜色一定好看极了。 还没拿出来看已经一万个喜欢了,等拿出来看到那么漂亮的款型,精细的做工,秦晓妹笑得眼睛都弯了,她长这么大,最漂亮的两件衣服都是大哥和小婉给买的,也跟着秦志华道:“好漂亮,谢谢大哥大嫂。” 她往常都叫小婉的,因为习惯了,这会儿特意叫了大嫂,虽然她和顾婉一般大,这会儿她真像个嫂子,让她有被人疼着的感觉。 秦晓妹满腔感激不知道怎么回报,想给侄儿买点东西她自己也没钱,只有点手工活还拿得出手了,想着帮侄儿多做些衣裳鞋袜帽子被褥的,再把小婉照顾好了才成。 晓妹来了几天后,老林来给顾婉看过一回脉,见换了个小姑娘在这里,把一些注意事项又都交待过一遍。她一个小姑娘,把怎么照顾孕妇的大小事,事无巨细的都记住了,还挑着细节问了不少问题。 这往后什么都以大夫说的为准,什么时候该休息了,什么时候得散散步,她总记着,天气好了她陪顾婉在家属楼下走走,天气不好就和她一起在二楼的走廊上走动走动。 他们这边和乐融融,秦志华的生意也做得有模有样,回到青湖村的林春华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也没别的,她往b市一住好几个月呢,村里人见人谁不拉住聊一段啊,回来第二天在村里转了一圈,王海娟原来在村里嚼她的那些话就被添油加醋学给了她听,连和晓妹还有祝凤仙在村里大吵了一回的事也被人原原本本跟林春华说了。 林春华能不气嘛,回去关了门就把秦大有骂了一通,说这些事情他竟一直没给她说。 “你要跟我说了我何苦跑回来这一趟,到处说我心偏到天边去了,那我就干脆都坐实了,巴巴的赶回来侍候她干什么?” “就知道说我偏心,她怎么不跟婉丫头比比孝顺?再说了,晓妹可还没说人家,她有个做嫂子的样子吗?” 她气得直捶自己心口,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放着大儿媳妇不管跑回来给自己找这不痛快。 这边的动静王海娟其实多少能听到一点,想想自己往常做的那些事,她咬了咬嘴唇也没敢说话。时间能倒回去的话,她不会那样做,除了当时痛快了嘴,她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把丈夫和婆家人都开罪了个遍。 秦大有在房里低声劝道:“老二把她送回娘家两个多月,八月初接回来后我瞧着性子好了些,这几天做了饭会喊了我一道过去吃。” 林春华横他一眼,道:“几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秦大有张口结舌。 “怎么叫几顿饭就把我收买了,老二跟她这婚也结了,娃也马上出生了,不盼着他们好还能怎么的?我看着她这性子收敛了一些,要是真能改好了,过去的事咱也别想着了,过了也就过了,盼她跟老二把日子慢慢过好来就行。” 林春华懒得看他,她还能不盼着老二好吗,只是猛的听到这么多闲话,气性一时哪里压得住。 因着这事,林春华人是回来了,却也没像原本打算的那样,让王海娟这段时间干脆跟着她们吃,再帮着她把家务也包揽了。 她不乐意了。 大概是在b市呆得太舒心,猛地受这气林春华气性子也上来了。她第二天跑供销社去买了几斤好毛线,在家织起小衣服来了。 每天做饭会做些好的,一个是她出门在外许久,要给秦大有补补,二个是顺便也会盛一碗给王海娟送去,权当是给老二和她肚子里孩子的面子了。 洗衣服那些活计,秦志刚自己就干了,林春华也没说什么。她花了五六天时间织了两套小毛衣,喊了秦志刚来把其中一套给了他,说道:“这是给你孩子织的,天变凉了,一出生就用得上。” 另一套自然是给顾婉肚子里的孩子留的,临回来收了她那么多钱,林春华也没准备都留着自己用,她准备再多做几套孩子的衣服到时候一并带着去呢。小娃儿长得快,做得略大些,今年挽挽袖口裤脚的,明年穿着就正好了。 这么一套毛衣,把秦志刚感动得不行,他妈这些天生着气他都知道,可就是这样也还买了毛线给孩子织衣服,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妈,谢谢你。” 想要为自己媳妇之前做的事道个歉的话在嘴里滚了几滚都没能说出口。 林春华看他那样子,心里还是软了,开口问道:“孩子的衣服鞋袜包被这些东西都准备了没有?” 再跟王海娟置气,到底还是顾念儿子和还没出世的孙儿,从前王海娟给她留下了懒馋小气的印象,这会儿就不是很放心她,细细的把孩子出生要用到的东西都一一问了一遍,怕万一准备得不周全到时候孩子受罪。 103.103 时间转眼就过了, 王海娟月末在镇卫生所生下一个儿子, 重六斤八两, 秦家的第一个孙儿, 秦大有给起了个小名叫六斤。 从卫生所回到秦家时, 秦大有就给秦志军那边去了个电话, 秦志军听得侄儿出生心里也很为秦志刚高兴,跟秦大有说请他帮着包二十块钱给孩子,算是他和顾婉的心意, 让志刚自己看着给孩子添些东西。 “钱我过几天给您汇过去。” 秦大有乐呵呵的应了,又问了问顾婉现在好不好,听林春华说老三留在那边摆摊子做起买卖来了, 少不得又问问他生意上的情况。 秦志军说顾婉挺好的,也把秦志华的近况跟他爸细说了说。 “每天上午摆两个摊, 一个卖裤头背心, 一个卖苹果。中午散了集他也不闲着, 挑着苹果走街窜巷的叫卖, 很是吃得苦, 不过收入也很可观, 一天能有六七块钱的进项。” “这么多?”秦大有都惊住了。 “嗯, 不过这个看天吃饭, 天气不好就没法做, 苹果那东西也会有点损耗。” 秦志军说的这个数, 其实非常保守, 只是为了让爸妈能安心。 晚间回去跟家里人说了秦志刚生了个儿子, 小名叫六斤,这样添丁的喜事,一家人自是高兴了一回。 顾婉如今七个月的身子,肚子看着像□□个月似的,秦志军晚上也不肯再让她做衣服看书,早早就让她回房歇着。 他自己打了热水端进房里给顾婉洗脸泡脚,这些活计从顾婉怀孕后他是做得惯了的,近来更是,别说让顾婉端盆子,就是端盘菜一家人都抢着做了,再不肯让顾婉上手的。 夫妻俩上了床,秦志军坐在床尾把顾婉的脚抱在自己腿上,轻轻帮她揉揉小腿。 最近夜里她小腿会抽筋,时常半夜疼醒来,秦志军问过老林后知道一方面是孩子发育吸收了母体的钙,另一方面她怀的双胎,肚子太大体重也不断增加,腿部负担太大,肌肉疲劳也会导致小腿抽筋。 教了他让顾婉多吃鱼和豆制品补补钙,夜里帮她泡脚按摩小腿缓解肌肉疲劳,多采取左侧卧等方法,秦志军都遵循着去做。 这会儿一边给媳妇儿按摩,一边给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做教育。 “你们在妈妈肚子里可悠着点,妈妈一胎怀着你们两个身体可受罪,你们要乖乖的,以后好好孝顺你们妈妈才行。” 顾婉见他这样就好笑,道:“你每天都念叨,他们哪里听得到呀。” 秦志军就觉得自己两个娃儿是听得到的,把手探到顾婉肚皮上,笑着问:“小家伙听没听到?” 顾婉就觉得秦志军手掌下的位置被孩子不知是打了一拳还是踢了一脚,还真回应他了。 秦志军眉开眼笑,说:“我说听得懂吧,宝宝随你,聪明着呢。” 他这话一落,顾婉肚皮里咕噜噜像一串小气泡划过,又像小鱼儿欢快的在水里游。 不止聪明,还挺爱听人夸的。 顾婉的眉眼都温柔了许多,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她对腹中孩子的喜爱和期待也越来越多,会想象是男孩还是女孩,会想着他们长得什么模样。 “秦大哥,你说肚子里的宝宝是一儿一女吗?还是两个男孩或两个女孩?” 秦志军手在她肚子上抚着,笑道:“我觉得是一儿一女的可能大些,你觉没觉得两个小家伙一个活跃一个文静些?” 顾婉点头,“是有这种感觉,如果是一儿一女就最好了。” 她想着侄儿小名叫六斤,就跟秦志军道:“咱们也给宝宝取个小名吧,叫着亲昵。” 秦志军点头,下床从抽屉里拿了本本子出来,翻开一页给顾婉看,“大名我起了不少,你选选,小名你来给孩子取。” 顾婉瞧那本子上,男孩儿的名字有十几个,女孩儿的名字足有二十多个。她一个个细看,指了秦睿这个名字道:“我觉得比较活泼好动的那个可能是儿子,要么用睿字?深明、通达,也有睿智的意思。” 秦志军起了十几个名字,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用哪个了,听顾婉这么一说,觉得秦睿就极好的,点头道:“那就叫秦睿,小名呢?” 小名呀,乡下人取小名都取贱名或是很普通随意的,像石头、六斤,这样好养活。 顾婉却想起她刚怀上孩子时做的那个梦,怔了怔后道:“不如叫平安?” 只愿他健康平安就好。 顾婉起的名,秦志军就没有说不好的,就是叫臭蛋他也会说这个好,贱名好养活。何况平安寓意极好,秦睿的小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选闺女的名儿时,顾婉觉得秦志军写在第一个的秦悦就很好。 “如果是个闺女,我就希望她每天都开心快乐就成,大名叫秦悦,小名叫甜宝,好不好?” “甜宝,甜宝。”秦志军反复念了两回,眼睛亮了。“这个好,听着就是小蜜罐里泡大的。” 等给顾婉一双小腿按摩好了,他自己才去洗漱干净躺到床上关了灯。 顾婉照着老林说的左侧睡,正和秦志军相对着。秦志军原来怕压着她碰着她,如今习惯了也还好,且这山里夜里已经比较冷了,秦志军晚上睡觉时就总是抱着顾婉,他身上热乎,顾婉也喜欢挨着他睡。 孩子调皮,这时候还不想睡,时不时在顾婉肚子里伸伸腿蹬蹬脚的,秦志军察觉到,抚了抚顾婉的肚子笑着道:“平安和甜宝乖点,不闹妈妈啊。” 有了个名儿,喊起来竟就觉得很不一样了,满满的幸福味道,他把顾婉松松的搂在怀里,像拥住了整个世界。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秦志军要带队出任务,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顾婉这时候已经是近八个月的身子了,秦志军又是不放心又是愧疚,军人这职业,在这时候就看出不好来,国永远在家的前面,他平日里再疼顾婉,这时候却不得不服从上边的安排。 顾婉怕他在外边出任务的时候还挂心家里,很是劝了一番,只是也没什么用便是了。 秦志军往门头沟秦志华租房的地方去了一趟,让他暂时回家属区那边住几天。“老林说双胎有可能会生产得比较早,这种概率虽然不大,可我这出去十天半个月的实在放心不下,晓妹日常家务没问题,真有什么事她一个女孩子怕会慌了手脚。” 秦志华自然没有二话,每天上午出了摊会买菜带到家属楼,下午也不挑担子走货了,就在驻地呆着。 林春华侍候王海娟月子,心里挂记顾婉那边的情况,这天没忍住往部队打了个电话,结果就听说秦志军出任务去了,林春华哪里还稳得住,挂了电话回家后怎么也放心不下,连带六斤都不是那么专心了。 正好秦大有今个去结工钱还没回,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直熬到傍晚秦大有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已经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 “老二家的这月子也坐了二十多天了,你看要不最后这几天让那边亲家过来帮把手?” 秦大有手指在膝上敲了敲,叹了声气。 “就怕老二媳妇又不高兴。” 这好容易过了些消停日子。 他不说这话还好,林春华还觉得放下老二家这一摊子是不是不太好。他一说这话,林春华就炸了。 “她还不高兴,我服侍了她一个多月她都该笑了,就冲她之前那样,你当我会管她。还不是看着老二的面上,这会儿再加个六斤。” 虽生气,这话也压得低低的,女人月子上要是生气少不得落下病来,林春华虽不喜欢王海娟,也没想着她倒霉。 老两口相对坐在房里,到底是没商量出个章程来。 所以说儿女多了也有多了的麻烦,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要把一碗水完全端平哪里那么容易,不要说林春华更喜欢顾婉,秦大有抻了抻穿在身上的毛料中山装 ,他自己其实也偏向顾婉一些。 他活着一把岁数了,四个儿女的福没享到多少,到是大儿媳妇吃的穿的花用的样样惦记着他们俩个老的。 那些特供的好烟好酒,还有上好的茶叶,碰上村子里玩得要好的老哥过来家里坐坐,他拿出来给人泡上一杯,不知赚足了多少脸面。 秦大有尚且这样了,更不要说跟顾婉一处住了几个月的林春华。她心里记挂着这事,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里翻身吵得秦大有也跑了觉,林春华不觉有什么,低声跟秦大有道:“我真不放心啊,志军不在,晓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能顶什么事呀。” 烙饼子一样翻了大半夜,秦大有劝她:“驻地里也有医生护士的吧,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老大家的心地好,肯定是顺顺当当的。你好歹忍过这几天等老二家的出了月子,你再去b市那边照顾婉丫头帮她带孩子,到时候要呆多久都成,她要读大学,你过去帮帮手这边村里人也没得说嘴的了。” 林春华渐渐叫他安抚下来一点,是啊,也就是几天,九十九拜都拜了,哪还差这最后一哆嗦。 只是说到在那边带几年孩子,林春华就觉得对自己老头子有些愧疚。 “我往后在那边帮着带孩子,留你一个在家里干了活回来还得自己洗衣做饭,也太辛苦了,你那点手艺我还不晓得,不是泡饭就是煮面。” 秦大有笑了笑,说这算什么苦,早些年没得吃糠都要咽下去,现在的日子已经是顶好的了。 最后几天的日子在林春华感觉中就过得非常慢了,十一月末,王海娟才出月子,林春华就提了一早收拾好的大包小包让秦大有送去火车站了。 王海娟:…… 老太太这心偏得真是没边儿了,对大孙子都没见一点儿不舍得。 想想也是,人家那是双胞胎,相比起来大孙子也不是那么稀罕了。 她心里酸溜溜的,不过倒也知道别酸在嘴上脸上了。 火车站候车厅,秦大有还是不大放心。 “真不用打电话通知让志华接你吗?” 林春华摆手说不用,“上回志华带着我坐公交车去的火车站,我看着都记下了。” 再说了,她也是去过好几回b市市区的人了,不至于把自己弄丢了。 又说秦大有,“你很该多往外边走走了,不然往后再出门,你可不如我见的世面广了。” 秦大有瞧着自己婆娘脸上那点儿藏不住的小得意呵呵笑了起来,说起去b市就这样欢喜,说明她在那里住得高兴又舒心,挺好的。 秦志军出任务还没回来的时候,林春华没通知任何人,自己拎着几个包到了驻地里了,她也本事,还是先坐的一趟公交车,转而搭上部队的采买车回来的。 开采买车那小战士见她大包小包的,帮她把两个重的包提了一路送到秦志军家去了。 104.104 此为防盗章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 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 不能轻薄了她, 不能吓着她。 半晌, 他低声说:“婉婉, 想去山上, 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 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 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 眼里蕴了水雾, 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样的顾婉, 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 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 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 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 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 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 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 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 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105.105 此为防盗章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 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 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 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 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顾婉心虚的很, 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 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 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 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 还有些短篇小说, 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 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 辟如狐狸精爱美色, 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 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106.106 此为防盗章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 还是说, 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 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 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 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 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 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 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 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 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 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 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 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 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 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今天身上虽然穿了背心还缠了布条,但跑起来还是不雅,偏偏还担心后边的秦志军靠近。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107.107 此为防盗章  也不预把她吓着, 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 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 心下意外,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 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 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 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 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 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奶糖, 这次换了其他糖, 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 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林春华回来得很快,在自家门口看到顾婉说的那辆小轿车心里就有些紧张,整个乡里可没有谁有这样的车子。 等进去看到堆了一桌子的礼物,一打眼看过去她只认得麦乳精、水果糖、其他那些一看包装就知道很上档次的她认不出来,再看那男孩生得白净穿得体面,林春华就觉得自家这屋子和摆设哪哪儿都太过粗陋了,不好意思招待这样光鲜的孩子。 她有些拘谨的打过招呼,知道是她家志军这回出任务一起负了伤那个战友的弟弟,就关心的问道:“你家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108.108 此为防盗章  她看向他, 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 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 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 俩家说定亲事以后, 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 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明年的话,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周靖不妨被一根掰直的鱼钩戳了眼,他家世好,从小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巴结讨好、谄媚勾搭、欲迎还拒,哪一款儿没见过,长相平庸不过是靠两件廉价衣裳包装一下就觉得自己沉鱼若雁了不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向秦志军。 秦志军倒不知相看时瞧着大方爽利的赵娟还有这样的作态,心里觉得自己当时大概眼瘸了,他不在意她怎么行事,左右是个相干的,可上回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这时候又一副什么才忘了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上家里来干佬以? 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冷声道:“我想,上次我妈和我的态度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娟脸上的笑凝了凝,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秦大哥,悔婚那事我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连我也迁怒了,当时相看的时候你也看中我的不是吗?那说明我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地方的,你不能因为我爸妈背着我让媒人来说了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亲事吧。” 109.109 此为防盗章  等到秦大有和林春华高兴的进来找他商量着要给顾家送些什么聘礼的时候, 秦志军立场坚定的反对这桩婚事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 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 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 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 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 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 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 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 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 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左右顾家的诚意是已经摆上了台面的,秦家领这情份他自然更高兴。 农村的房子不甚隔音,顾婉在自己房里倒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对秦志军她是怕的,不止是自己身体那让人觉得羞耻的反应,也是对未知原因的恐惧。 这天夜里她难得的早早入了睡,只是这一睡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状态。 远古世界,仙妖并存的时代,狐族分两派,一为神族居天界,一为妖族居青丘。 狐女多情,出青丘历练者有与凡人相恋,有与修士相守,更有一位老祖宗修到八万岁就追着一个佛修足足四万载。 然而这些都只当传奇故事在梦中一闪而过,再之后,她看到狐族与人族、其它妖族、仙族结合生下子嗣,不为狐族所喜,不为他族所容,是为半妖。 中古、近古,灵气日渐枯竭,远古众神消逝,妖魔仙族离开这片天地另寻可修炼的界面。 而当初狐族与他族生下的子嗣,随着一代代传承血脉愈发稀薄,半妖渐不多见。 偶有一些,生之异形直接被遗弃灭杀,再有一些生之与常人无异,只随着年岁增长,体内妖族血脉觉醒,身体渐生异常。 妖族血脉觉醒后,身体会出现与顾婉身上无异的浅淡色狐狸胎记,此后血脉觉醒越强,胎记颜色也随之加深,至传承中所知的觉醒最佳状态,胎记鲜红如血色,进而缩小,最终似一粒艳红小痣。 近古时期觉醒度高者,可修炼成仙或大妖,至灵脉枯竭后,觉醒度高者拥有狐族天赋和人类的形态。 而觉醒度低或失败者,或人面狐身,或狐身人脸,或生出狐尾狐耳,或如低级妖物喜食人血人心,凡此种种,不人不妖,非人非鬼,可怖异常。 顾婉满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粗重的喘息在暗夜里尤其明显。 眼前似又看到那人身狐脸的怪物,扯着半颗心脏,獠牙尖利,满口的血迹。 她抱住脸蜷作一团,牙关止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暗夜里那可怕的妖物似乎就在身侧,又似乎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心里的弦崩得极紧,从没有什么时候恐惧这么如影随形,黑暗中像有无数怪手,随时能把她拽入深渊。 她不敢动、不敢哭、也不敢睁眼。 可能只过了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顾婉心里那根弦“啪”一声崩断了,她猛的挥着手去摸索被牵到床头的电灯绳,随着啪嗒一声响。 灯亮了。 所有臆想出来的东西都退散,这是她的房间,没有妖,没有狐,没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顾婉将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啜泣。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她直起身子低头将身上穿着睡觉的宽松白汗衫往下拉了一些,夜里她胸部没有再缠着布条,汗衫拉下来后,左胸处浅淡樱粉色的狐狸胎记就露了出来。 此前还因为觉得颜色似乎加深了一点惊恐不已的顾婉,此时恨不得这胎记的颜色能立马变成夺目的血红色才好。 她不想觉醒失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松开了衣摆拥着薄被抱膝坐着,一场梦的时间,脑子里却是灌入了许许多多纷乱的传承,她半瞌着眼细细理着,福至心灵般忽有所悟,猛然睁大了双眼。 狐妖们喜欢的那些人修,大多资质极好,纵是凡俗界的狐妖,找的也是身具灵根或者特殊体质的伴侣。 顾婉指尖轻微的抖了抖,所以,秦志军会不会也是那类人…… 上次跌到他身上,回来后胎记颜色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但她不确定。 顾婉想起前些天听村人说赵娟放下的话,心想这事可真是没准儿的,放在心底这些天也没人倾诉,这会儿忍不住小声跟秦晓妹说道:“那天三家湾赵娟来的事,村里都在传,她说婚事她还是认的,所以我爸妈和你爸妈之间说的还真不一定就作数的。” 秦晓妹撇了撇嘴,道:“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你听人家传话儿肯定没听全,我妈那天可当着荷花婶和茶花婶的面说了,两家没定亲,不需要她认不认,咱们家也不会跟她家做亲的。” 顾婉听到这,眼里亮起光来,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他是不愿娶赵娟,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110.110 再是没有想到, 只是一次简单的营级军官单兵作战能力比拼, 竟能让刚晋了中校升了正营的他再度升了副团长。在军中越到后期晋升越难,营级像道分水岭,再往后实力和机遇缺一不可。 秦志军清楚他现在的实力是怎么回事, 一是当年老道把那只修行了几百年的金雕斩杀, 雕骨精髓尽数炼化进他骨骼中,二是得益于顾婉那古怪的体质。 只是比拼时他也不过拿了第三名, 着实想不通怎么他就得了重用。 也是他如今的层次不知道龙炎的存在,也不知道他自己那天对上的是龙炎大队长, 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没有一个比较正确的认识, 事实上,他的实力已经绝对碾压了所谓的第一名。 所以人生的际遇实是难料,不止是他, 他所带领的整个一营战士的前程运势也因他有了转变。 等秦志军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说了, 一家人都高兴坏了。秦大有不知道上校是个什么等级的军衔, 可团长他知道是很大的官了, 猛一下听到儿子当团长了他跟做梦似的。 顾婉知道秦志军才升了正营不满一年,这猛不丁就升了副团,就问起缘故。一家子人都好奇呢,听秦志军说是单兵作战竞赛中表现不错,提拨了他组建一支特种大队, 仍和周扬搭档。 顾婉好生问了一回特种大队和他现在有什么不同, 秦志军笑笑, 只说是军人作战能力更强更优秀些。顾婉听了却是明白了, 既是素质更高的战队,那出的任务想必也更危险,只是老人在这里,她没说下去。 林春华没深想,她想的比较实在的问题,问儿子:“你这升了副团长,津贴得有多少了呀?” 这个秦志军是知道的,笑着道:“副团职的津贴每个月有155元。” 林春华听到155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好,咱们甜宝几个往后吃穿是不愁的了,这三个娃儿都是有大福气的。” 等秦志军拿了一串钥匙出来,说升职后部队在陆军军属大院给另外安排了房子后,一家人就更欢喜了。秦大有和林春华秦晓妹不知道陆军大院在哪,可他们知道,这升官儿了总不会给配个更小的或差不离的房子,定是比现在住的要更好的。 顾婉却是去过陆军大院的,最小的都是两层小洋楼,果然就听秦志军说跟后勤部的人打听过,分给他们的是两层小洋楼,有四间房。 顾婉笑吟吟道:“这下子晓妹就不用再住客厅了,我们都沾着你的光能住上小洋楼。” 这真是顶顶含蓄的话了,她一双眼盈盈看着秦志军的时候,眼里那种崇拜都要溢出来了,觉得她的秦大哥是这天下最本事的男人了。 秦晓妹听得也笑了起来,说:“其实现在这房子我就觉得非常漂亮的了,还能住上小洋楼,我说是来帮忙的,其实跟着大哥大嫂享福来了。” 一家人都听得笑了起来,林春华忽然想到她开的那一大片菜地和精心搭的鸡舍来了,跟几人说了说,叹了一回可惜。“那陆军大院听着就是一群大官儿住的地方,还是洋楼呢,到了那里种菜养鸡是不能的了,一年要多不少菜钱不说,几个小孙儿要想吃个新鲜鸡蛋是没这么便利的了。” 顾婉想着去过两回陆军大院看过里头的房子,跟林春华道:“我原先去过陆军大院里头,瞧着最小的那种两层小楼也是带着院子的,妈要还想养鸡,咱就在院子里头建个鸡舍也可以的。” 林春华听着就摇头。 “那怎么成,那里头住着的都是什么人,咱在家属楼这边种种菜养养鸡是会过日子,到那样大官住的大院里头再养鸡就该被人瞧不起了,到时再叫志军被人看低了。” 她过日子是个极有成算的,可跟能省几个钱相比,儿子的脸面还是放在前边考量的。 顾婉听着也觉有些道理,她们家里人行事代表的也是秦志军的体面,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妈说的也是,虽说日子都是自己过,别人说什么没什么干系,不过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咱们刚进那个圈子就先注意着些。等过几年在外边置上大宅子叫爸妈住,到时大院子里头爸妈想种什么种什么,想养什么养什么,咱日子可着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 林春华和秦大有就都笑了,这b市是什么地方啊,儿子能带着他们住上小洋楼他们做梦都要笑醒了,儿媳还想着置大宅子给他们住呢。 不过这大宅子住不住得上且先不说,儿媳妇这孝心摆出来,他们这心里就比马上住上大宅子还要舒坦。 秦志军笑着看自己媳妇儿把两老哄得乐呵呵的,心里知道媳妇儿没说虚话,三进的大宅子呢,只是太招眼一时还不好住进去罢了,他爸妈有享着儿媳妇福气的那一天。 晚上各自洗漱过回屋里后,秦志军就搂着顾婉的腰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凑她耳边笑道:“我想尝尝你这张小嘴是不是悄悄抹了蜜。” 顾婉红了脸,却仍是抱着他的脖子笑问:“尝出来没有?” 秦志军眸色略深,低声道:“尝出来了,甜的。” 她弯着眼笑,夸他的话都还没说,就说她嘴甜了吗? 方才在外边人多,这会儿只有夫妻两人,她抱了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小声儿夸道:“我觉得我的秦大哥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男人,做你的妻子,我觉得特别骄傲。” 说完退开一点笑吟吟看着他,秦志军被她赞得想要矜持些都不行,抿了嘴也挡不住唇角一个劲儿往上翘啊,再看着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凑过去就含住了那张抹了蜜的小嘴吮食起来。 两人正有些忘情,就听得耳边一声银铃般的笑声,顾婉忙推开秦志军去看,一侧头就对上三双乌溜溜圆乎乎的眼,见顾婉看过去,甜宝挥着手兴奋的笑出了声,那一声笑委实响亮,银铃般动听。 她一笑,平安的手就往她那边够,可惜手太短,怎么挥也只够得着多多,手一过去就叫多多嫌弃的扒开,再过去再扒开。 顾婉和秦志军亲热叫孩子看了个正着,哪怕知道他们什么也不懂,这会儿也觉脸热得很,也不知这三个小家伙几时醒的,竟是不哭不闹自己在床上玩耍,一点儿动静也没发出。 她推开秦志军就往婴儿床旁边去,俯着身逗弄三个娃儿,又去检查了一回他们的尿布,一个一个抱起来把了尿。 三个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得太饱了,这会儿不闹吃也不闹睡,咯咯笑着由顾婉陪玩。 秦志军醋熏熏看着,他媳妇儿方才还夸他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男人来着,这一见着孩子,转身就把他忘了个干净,连个眼风都没分给他。 他凑上前去想要抱起最边上的平安逗逗,可平安跟自己妈妈互动得正好呢,被他一抱气得一巴掌就朝秦志军脸上呼去,秦志军叫他拍懵了,这臭小子才满月吧,哪来这么大的手劲儿。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跟顾婉控诉,“媳妇儿,平安这小子没大没小不能惯,罚他喝三天奶粉。” 顾婉只当他耍宝,好笑的配合着刮了刮平安的鼻子道:“成,打爸爸是不对的,三天太狠了,罚平安喝一天奶粉。” 平安傻乎乎的只看到她妈刮他鼻子对他笑,只当是妈妈单独陪他玩儿呢,抓着顾婉的手在秦志军怀里蹬着脚傻乐。 那么小一丁点,蹬得秦志军几乎抱不稳他,他面色古怪问顾婉:“媳妇儿,才一个月的孩子劲儿这么大的吗?” “牛牛满月后好像也爱蹬腿,正常的吧?”顾婉有点不太确定,仔细想了想牛牛一个月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印象却已经有些模糊了。 秦志军指了指刚才被平安拍到的脸颊给顾婉看,问她:“红了没,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顾婉是不大信的,平安倒没这么呼过她,但一个月大的孩子,哪这么夸张了,可过了一会儿,见秦志军脸上果真红了婴儿巴掌大的一小块,她给惊着了,瞠目结舌看着平安,想想自己那一身怪力,激灵灵颤了一下。 应该,只是巧合吧? 顾婉想着自己那一身莫名其妙得来的巨力,再看看秦志军被平安拍红了的脸,捂住了眼。 秦志军见她神色,问道:“你力气也很大,这小子是不是遗传到你这点基因了?” 顾婉心想,如果只是遗传到力量还好,要是连血脉也一并传承下去了,她觉得头开始疼了。 秦志军还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这是好事,男孩子就该强大些,以后才能保护妈妈和妹妹。” 顾婉心说好什么啊,要是把那软骨病也一并继承了就完蛋了。 转而一想不对呀,她当初那软骨病,得了老道几颗灵丹就好了个七七八八,顾婉一颗心落了下来,看来她要准备一些能大补灵气的好丹药给孩子备着才行。万一真要有了半妖血脉,有丹药喂着就没有妖化的隐患。想到自己有那个丹炉,好丹药不难得,她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着时间差不多,让秦志军去冲了奶粉过来喂平安,她自己抱着另两个喂奶,小家伙一有吃的,抱住自己的小粮仓就闭着眼猛喝,顾婉把平安那事放下,想到了另一桩。 问秦志军道:“我在家属楼这边也住了快一年,对军衔也有些了解,原听说过上校军衔有的已经是副师级别的了,你这副团怎么这么高的军衔?” “我原先立了不少功,而且我估摸着江老把药丸那事也给我军功补偿了,所以升正营时就晋了中校。小军区里上校是副师级,似我们b市军区这样的大军区,上校通常是正团的职务。” “其实特种大队这样的组织原先国内是没有的,这个还是美国等比较强大的国家有,不过我们国家目前各方面都在向国际上追赶,我一个副团晋了上校,以我看是上头对新组建的特种大队寄予了厚望的缘故。” 秦志军把自己的想法和顾婉说了说,见平安吸着奶嘴儿有点犯困,轻轻摇动了一下奶瓶,平安猛一下从瞌睡状态回神,两只小手虚抱住奶瓶又卖力喝了起来。 顾婉看了看房门,低声问秦志军。“秦大哥,特种大队出的任务是不是都比较危险?” 秦志军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特种大队的成员也都是精英,战斗力在普通战士之上,任务难度是高些,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我新建的这支队伍,第一批成员是一营的战士,大概会先高强度训练半年,成绩达标的留下,不达标的平调到其它部门,上边安排任务也会考虑进去这些因素,不会冒冒然一开始就上危险度太高的任务。” 尽管他这样说了,顾婉心里却知道,前程哪里是这么好博的。想着抽屉里有好几本军事类书籍,寻思着等明天秦志军去了营里,她就找时间都看看,看能不能对特种大队这样的组织多些了解。 秦志军晋升的事第二天就全团皆知了,因为整个一营都要离开驻地到b市军区给苍狼特种大队特批的驻地去了。 二十七岁的副团,上校军衔,谁都知道秦志军这是腾达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哪怕后边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到退休的时候就是混资历至少都能混上个正师。 可你看他这一路往上晋升的速度,未来几十年毫无建树,可能吗?要实力有实力,要运气有运气,这样的人,以后的前途你想都不敢想。 普通士兵不知道这一次的晋升原因,秦志军升得太快了,两年从副营到正营,再半年多从正营直接升了副团,在他们看着是励志是传奇,却挖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似贺军这些军官却是猜到了他这次晋升跟兵王竞技有直接关系,贺军气得几乎咬崩了自己的牙。去年,他们还同为副营,他娶了宋梓珊给自己找了个师长岳家,当时就想着很快能赶超秦志军了,可现在呢。 秦志军的军衔已经可以到小军区做个副师长了,他他妈还是个副营长,他现在仰着头都看不到秦志军的脚后跟了,他想要仰仗权贵,秦志军已经自己奋斗成了权贵。 秦志军带着一营战士安排交接手头任务去新驻地,就是秦家人也有战士陪着秦大有和秦志华先去看了一回房子,回来说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拎包入住就成。 秦家要搬,他们现在住的家属房自然要腾出来。这些个家俱都是顾婉当初花了大价钱买的,送人是不舍得的,想了想让秦志华考虑是不是租个稍好些的房子,把家俱都送给他用去。 秦志华这些日子跑货着实是赚了些钱的,他现在不是贩贩小裤头背心的生意了,能自己找些大厂倒货再转手批出去,一天少说赚百八十块的。原本住在门头沟这边只是因为家人都在这里,现在大哥大嫂要往市区搬了,顾婉这一提,他自然没有不应的。 家属区这边不用这么快把房子交出去,他边找房子,找到了把东西拖走再搬不迟。 秦家人喜气洋洋迁新居,贺军这两天下班后心情郁卒在家喝闷酒,宋梓珊眼看着秦志军步步高升,顾婉又一生三胎,心里那点理智都要被妒火烧尽了,再看贺军那颓废样就越发上火,控制不住就要去刮刺贺军几句。 “我爸把消息早几个月就透给你了,你准备了那么些日子最后一个名额都没把握拿下来,好,我舔着脸回娘家求我爸给你走门路,你不知道为这个我受了我姐多少讥讽,可你呢,秦志军临时上场还拿了个兵王回来,现在升了上校,你连吊车尾的名次都没拿回来一个,我最近一回家就被我姐各种嘲笑,说我嫁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怦!”一声。 贺军把酒杯砸在地上,赤红着眼看着她,怒喝道:“秦志军秦志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你倒是想嫁,人家看得上你吗?你他妈已经嫁给我了,别见天在我面前提秦志军!” 宋梓珊尖利的嗓音像被扼在了喉咙里一般,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 111.第 111 章 贺军借着酒气发作了宋梓珊一回, 宋梓珊本就是低嫁,有理没理的都不是会吃这个亏的主儿,摔了门就回了娘家。 再说秦家这边收拾了细软部队安排了辆卡车把要带走的东西一车都送到了陆军大院去。 陆军大院这边跟驻地家属楼不一样, 这边的房子一栋栋独门独户的,大多关了房门自家过日子。秦家人搬过来这天动静不算小,左邻右舍也就是保姆阿姨一类的人探出门瞧了瞧新邻居的热闹,不过她们看了,回去后是少不了跟主家说道的。 秦家搬家, 秦志华也过来一起帮忙的, 分给秦志军的是一栋带小院的两层小洋房, 院子是铁艺栅栏围起来的,说不出的好看,秦志华心里对大哥这日子着实羡慕, 原以为驻地家属楼那房子就是极好的了,转眼又叫他开了眼界。 房子是客厅上边有部分是挑空的, 一楼有两个卧室和厨房洗手间客餐厅,二楼一个小厅、一间卧房、一间书房, 卧房里就有洗手间。 全屋都铺了地砖,房里铺的是木地板,秦大有和秦志华已经先来看过一回了这会儿没那么吃惊, 林春华和顾婉这还是头一糟进来,不过这房子总体风格跟贺敏家差不多, 只是略小一点, 林春华在贺家住过几天的, 也算是见识过的,可别人家的见过归见过,自己儿子有这样的房子了怎不叫人欢喜,林春华打进屋里这嘴就咧得没合上过。 只秦晓妹这是头一回看到这样好的房子,好在这是自己大哥大嫂家,这要是别人家,她怕是脚都不敢踏进去。 一圈看下来,林春华和秦大有选了一楼的房间,晓妹也住在一楼,二楼整层的空间就都留给了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住。 一家人安顿了下来,林春华出去转了两圈就把周边菜市场往哪走问清楚了,这搬了新家,旁的邻居且慢慢认识不急,同在大院里头的江家、周家和方家却是该去拜访一回。 下午顾婉和秦志军商量了一回,说:“方家到家里好几回了,再是有恩情也没有总是让人单方面走动的,礼尚往来,有来有往才能长久。江周两家对我们照拂良多,前几日还特意送了满月礼来,周家的好理解,似江老这样的也让子君姐带过来一份礼,江老待你也实是看重,如今住在一个大院里了,我们很该先上门拜访,且秦大哥你去拜访江老,也可听听江老对你升职一事有没有什么指点,你和周扬大哥搭班子,这事江老必是知道的。” 秦志军不是个不通世故的,只是近来事务繁多一时没想到那里去,听顾婉这么一说,连连点头,尤其是他和周扬搭班子,顾婉没提他还没细想,她这么一说,秦志军往深里想一想,自己升职一事怕也有江老的提携。那就更该亲自去拜谢一回,周扬进修还没回来,他往江老那里走动走动许还能听听他老人家的提点。 “那趁着天不晚,我一会儿出去买些礼物,晚上吃过饭看看趁三个孩子睡着你跟我一起往周家和江家走一趟,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白天去还真不一定碰得到人,恐怕也就保姆在,晚饭后那个点却是正好。至于方家,咱们连方家门在哪都还不清楚,看晚上你问问你子君姐,明天上午叫晓妹看着孩子,你和妈去走一回。” 顾婉点头,觉得这样安排是极稳妥的。就她知道的,周家人人都有工作,白天去真不见得找得到人,至于江老那边,身份地位的差距在那里,他们冒冒然上门不好,有周家人领着一起去一趟才不显得冒昧。 她从抽屉里拿出本子,翻开一页指给秦志军看,道:“回回人情往来人家送了什么我都仔细记了,秦大哥你看看,去买东西时心里有个数。” 秦志军倒不知他媳妇儿连这些事情都考虑周全了,很是夸了顾婉一回,觉得他媳妇儿行事比他讲究许多。 他开了柜子拿了些钱票出门置办了些东西,秦家早早吃了晚饭,等把三个孩子哄睡下后夫妻俩提着东西出了门。说起来官场上送礼这事自来容易被人讲究,尤其这家属大院里头都是体制内的,哪管你私底下有多少交情,看到了少不了一番口舌,夫妻俩出门这会儿天色都黑了下来,却是正正好。 周家一时还不知道秦志军搬到了陆军大院,这马上七点了,秦志军夫妻俩个提着东西上门来还叫周家夫妻惊讶了一回,待听到秦志军说明来意,知他们已经住进陆军大院来了,周家人都笑着说那该是他们送乔迁礼上门才对,问了是哪一家,顾婉把楼栋号给说了,江慧笑着道:“正好我还没见过你家的三胞胎,听子君回来说是很可爱的,等哪天休息了我就上你家坐坐去看看三个孩子。” 喝了会儿茶略聊了聊,周师长也知道自己大儿子调动的,勉励了秦志军几句,听着他夫妻二人还准备到老丈人家坐坐,笑着让方子君陪他们走一回。 这一回可真没白去,江老一见了小夫妻两个就笑着道:“你这礼物我可受得起,我亲自给你选的一处房子可还喜欢?” 秦志军这才想起那天师长说的他调令刚下来房子就落实了的话,原是承了江老这么大一个人情,连忙又谢了一回。 江老夫人泡了茶和顾婉方子君聊些家常,秦志军被江老领到了书房说了会儿话,走的时候手上还捧了厚厚几本资料。 等回了家跟顾婉说,这一趟去得太对了,江老送的那些都是各国顶尖特种兵的详细资料,这东西对现在的他是有很大用处的,算是为他之后怎么训练自己这支队伍提供了一些参考和思路。这样的资料,他自己根本就没处找。 顾婉好奇看了看,精装的书册,里面除了中英双语内容,还有人物照片和武器图片等等,问过秦志军这不是什么保秘资料,次日去过方家回来,一时无事她想着就翻出来看了看。 原本是想对特种兵多些了解,可看到国外特种部队每个小队成员配置中都会有一名身兼医生或是卫生员的战士时,顾婉心头一动。 跟着上战场这样疯狂的念头她是不会有的,可她原先翻阅空间里的书籍时曾经似乎看到过一本书籍记载了不少武修用于锤炼身体提升战力的方子。 心里记挂着这事,但凡几个孩子睡下了,顾婉就翻阅空间里的书籍,花费了几天时间还真叫她把那本书翻了出来。 看药方功效的介绍,这药对于提升人体潜能的效用很大,且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把配方上的几十味药材看过后,顾婉就失望了,其中少说有三味是现在不存在或不知道的药材,也或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从九月领了书回来,空闲了就翻看,大一的课程她自己其实看得差不多了。为了弄清楚这三味药材,顾婉专程抽空跑了十几家药房,也到医馆找了几位老中医问过,才知道有两味药是存在的,名称不一样且极少用而已,顾婉仔细打听清楚了,尚缺的那一味药材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她也不气馁,总归学的是中医药专业,索性自己研究起这方子来,尝试那一味药能不能用什么其它药材取代之。以至于她这些日子除了管三个孩子,大多时候都捧了中医药方面的书籍在看,秦志军晚上下班见到她这样狂热钻研起医药来,学校发的那一套书都翻得毛了边,知她向学,又极有天赋,休假的时候就去书店买了一些相关的书回来添到了家中的书房里。 都知道顾婉是考上了大学的,秦家人无事尽可能不打扰她,秦大有是个有心的,见儿子给儿媳买了些中医相关书籍,一日去买菜见有人卖旧书和废报纸,里头还有些线装本有年头的书。 他虽然不识字,可也晓得前几年不知被毁了多少藏书,没准儿废品站能淘到好东西。隔了几天秦志华来家时他就叫上三儿子帮他去废品站找找中医类书籍。 这事情他自己办不好,秦志华却是伶俐的,没几天提了一大袋足有三十多本书回来,顾婉看了如获至宝,知是公公让他帮着寻摸的,很是谢了秦大有和秦志华一回。 问秦志华花了多少钱,要把钱给他。秦志华笑道:“这个真不用,这些书放废品站堆着落灰,这么一大袋照斤称的,统共也就一块多钱。” 顾婉看医书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秦志华淘的书里头有几本可是好东西,爱惜的拿干帕子把那书擦了又擦,说道:“别看咱爸没读书,可这生活的智慧呀多少人都及不上的,竟然想到这么个淘书的好去处,不说省钱,就是很多书现在书店怕都是找不到的。” “我就是路上看到人家卖线装书,想着早些年那些书的去处,没有大儿媳你说的那么好。”生活的智慧,秦大有被顾婉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就是找了个淘书的地方,被她这么一说就显得特别的高端起来。 林春华看大儿媳那么宝贝那些书,等秦志华吃过晚饭要回去的时候,悄悄跟他道:“志华你也识字,又是经常到处走的,往后看到废品站就帮你嫂子留意留意,有好的中医类书籍就都买回来,也不要你贴钱,回头我跟你大哥说说,他会把钱给你的。” 秦志华知道他妈最疼大嫂的,笑着应了找书的事,道:“钱不钱的就不要了,我现在能赚不少,而且废品站的书也不贵。” 反倒是他来了几回,瞧着他爸在这边闲得不习惯,问林春华,“要不要爸跟着我去做点生意,年关近了,最近弄了些年货回来卖着呢,爸跟我一处跑也行,从我那里搬几箱子货早市上摆摆也行,不大累人,年前还能赚一笔钱。” 林春华听得心动,说我晚上跟你爸说说。 秦大有正是闲得发霉,每天除了买买菜也没别的事,听了林春华的话,觉得可以试一试,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秦志华新租的房子那边去了,由秦志华帮着在早市占了个位,带着他练了一回摊,头一天上午赚了六块七毛五分钱,喜得他捏着那钱回到家里脸都冒红光。 这期间秦志华又往家里送了几回书,看着都像有些年头的,有些书甚至可能传了几代,原文旁边还另用纸贴了笔记,笔迹亦不相同。 有一家子人的支持,因为有原本的药方,只需要琢磨着换那一味药,一月二十号左右顾婉研究那药方子也有了些头绪。 只是她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再聪明其实也就是记性和悟性比旁人好一些,看了几个月医书也不能就上天了,配出那药方子后自己也不知到底有用没用。 这事到底还是为了秦志军的特种大队,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婉就把自己最近研究的东西给秦志军说了,并拿了一本秦志华买回的旧书给秦志军看,只说是书上找到的方子,有一味药材现在没有,她尝试着替换别的药物。 她也是聪明的,选了一本有贴纸笔记的书,把原书上那一张丹方整齐裁下来贴在上头,只当是那本书原本就有的阅读笔记,不管是纸张年份和字迹瞧着都没有破绽,她自己把空间里头的原书重新誊抄了一份。 秦志军一直只当顾婉是在学习,不知她竟然是为了他在捣腾这些东西。旁的事情秦志军能帮上,要看药方对不对的秦志军还真没办法,不过看书上写的,这东西真要研究成功了,确实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这样的方子,就算成了要给苍狼成员用上,也需得上边的同意。因为周扬的关系,秦志军想了想,跟顾婉商量一回决定找一找江老,找别人还担心利益旁落,江老的话,苍狼的大队长是周扬,为了周扬他也会把这好东西护住。 他把那本书拿了,第二天就去找了江老,只说顾婉日常在家中喜欢看医书,家人从废品站找到不少古医书,看到这个方子觉得精妙,想要验证一二。 江老是什么样的人,只把那方子的功效看了一回就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不止能打造一队强兵出来,对作为队长的周扬和秦志军往后的前程能有什么帮助更是清楚。 他笑了笑,没看后面的配方也没留下那书,说道:“我瞧着你媳妇儿在学习一道上是极有天赋的,这样好的天赋又肯钻研,我这两天去走走,为她访一位好师父来。” 江老这样的身份,去给顾婉找师父,这师父能差吗?师父跟老师是不同的,老师教的学生很多,而师父却不一样,古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是因着这事真能给顾婉找个好师父,那好处可就大了。 112.112 说是这两天, 等秦志军走了,江老在屋里坐了盏茶功夫,转身叫上警卫员陪他出趟门。 他要给顾婉找的这位师父, 名李济川,算是大首长的保健医生。 说算是,是因为此人不在体制内,和旁的保健医生有区别,他自己是不受保健医生各种条令拘束的。 这b市医术顶尖的医生在哪里?在协和、在301, 301即中国解放军总医院。首长日常保健、出访随行都有保健医生, 可若是病得重了, 就会去301戒备森严的南楼诊治。 李济川其人,年近七旬,祖上出过好几位太医, 医术比之301顶尖的那几位还高。生平除了医术最爱的就是武术,醉心于内家功夫的研究, 早年成过亲,妻子过世后就一人守着b市一栋两进的宅子, 名利看得更是淡了。 大首长日常有个不舒服,总是把他叫过去,他也随叫随到, 不是保健医生,胜似保健医生。 要换了平常, 江益民是没把握让李济川收下顾婉这么个刚考上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做徒弟的, 可秦志军今天带来的那本书上的方子, 他笃定李济川一定感兴趣。 车子进了李济川宅子所在的胡同,江益民晃眼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背影走过,急喊司机停车,开了车门下去哪里有什么人影,几乎怀疑是自己花了眼。 待进了李宅见到李济川,江益民就问:“方才路上看到个背影,极似去年你为了引见过一回的钟道长,可是他来过?” 李济川沮丧的点头,道:“原是大好的机缘能让他指点我一二的,他另有事急急走了。” 是什么事并不详说,笑着道:“你是无事不到我这里来的,这下雪的天了,什么事劳动你亲自过来?” 说着请了江益民坐下,提了红泥小炉上的滚水泡了一壶好茶,烫了个茶盏给他倒了一杯。 江益民端了茶盏喝了一口,笑道:“好事,我给你送个好徒弟来。” 李济川给自己续茶的动作顿了顿,一抬眼看了江益民一回,笑了笑,道:“你还不知道我,最是爱躲清静的,从来没想过要收什么徒弟。” 江益民听了这话哈哈笑了起来,道:“我说我怎么就会想到你,你们一个不愿收徒,一个不愿拜师,我瞧着倒是挺有师徒缘分的。” 李济川听这话不以为然挑眉,“既是不愿拜师,你找到我这里来是为什么?瞧你江司令不是这么闲的人呀。” 江益民再两口把杯中茶喝了,茶杯放过去等着李济川给他续,说道:“这事还真是我自己想促成,那丫头还不知情,记不记得去年秋天我请你帮忙求钟道长给救我外孙那孩子治腿?” 见李济川点头,他接着道:“钟道长去年去青湖村的时候看到这丫头,一心想收她为徒,她自己并不愿意,所以我说她跟你还有些像,对拜师并不热衷。” 他话没说完,李济川手上茶壶啪放了下来。 “钟道长要收徒她还不乐意?” 一把年纪了,羡慕得眼都要红了,他多想钟道长能收下他做徒弟啊,可惜人愣是没瞧上,拿几十年前的那点子恩情求都没用。怎么还有人不乐意做钟道长的弟子…… 白瞎了那么好的运道啊,怎么被瞧上的不是他呢。 江益民话是戳着他的点说的,见果真几乎跳了起来,这才接着道:“这丫头花了一年的时间读了高中三年课程,是去年的b市文科状元,志愿书上三个志愿全都填的b市中医药大学,有天赋也有学医的决心,我瞧着是很好的。” 李济川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天才不多却也不是没见过,想跟他学医的谁又不是一心向学的了,要是有天赋有决心他就要收,他顾得过来吗? 总归是不愿意找个人来搅了自己清静的日子的。 江益民认识他也有些年头了,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最后抛出的一句才是杀手锏。 “这丫头可没想拜师,是她从古医书里翻出一个能激发人体潜能,尤其适合武修用的方子。”话说到这里,果然就见李济川身子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江益民只当未觉,继续道:“不过方子的岁月久远,其中一味药材现今已是没有了,她丈夫是新近刚组建的苍狼特种大队副团长,她试图用那方子提升士兵战力,所以自己研究着用药材替换那一味药,托我找个可靠的人给看看。” 李济川眼睛就放光了,适合武修用的方子。 “老江啊,我对中医药这一块还是比较有研究的。” 江益民不急了,端着他的茶盏慢悠悠品起茶来,半晌才道:“重要是可靠。” 总不能有点好东西都让小丫头献给国家,江益民干不来这事。对中医药有研究的,满b市又哪里只李济川一个,当初测试回春丸的团队不就成。 李济川听懂了,这是要他做那丫头的师父,才算是自己人了。 钟道长都想收到门下的,资质定是不差的,想到这里又搓了搓牙花子,钟道长这样的师父居然都不要。 又变得不是那么自信起来,万一他这头应了,人家却不愿拜师,那也有点丢份儿。 偏江益民还来一句:“有些事我现如今不便跟你透露,不过就我看来,这丫头是个福缘深厚的,你要真能收了她做徒弟,我看着绝对是一桩好事。” 原是懒收徒的人,被江老把住了脉门,这会儿是上赶着想收徒弟了。看了看江益民,说:“要么,见见?” 江益民还说过几天约个时间,李济川拉了他道:“择日不如撞日,约什么时间啊,正好我今天上你家里蹭顿饭去,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也不愿做饭了。” 秦志军人在训练场,就有战士让他回办公室接个电话,电话一挂他拿了锁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那本书回家带上顾婉就去了一趟江家。 三胞胎正跟自己妈妈玩得好着呢,被当爸的抢了人,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一家人花样百出的哄孩子。 一趟江家之行,顾婉多出来一个师父,选了日子到李宅摆了香案,请人见证人,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敬了茶的师父。 之前不敢拜钟道长为师,是因为他是玄门中人,而她是个半妖。 如今李济川这等医术超群的顶尖国医,她是一万个乐意的。 李济川乐不乐意? 他十万个乐意。 那天在江家顾婉夫妻就直接把那方子请他看了一回,那方子上所写的功效对他的吸引力之大就不用提了,方子的精妙也让他抚掌。 他的医术在当下华国算是顶尖的了,可写下这方子的人,不知比他高明了多少,是他没办法企及的高度。 李济川感觉从一个方子里又窥得了一个新世界的一角。 以前觉得自己对中医知道得挺多,上回在大首长那里见识过回春丸的配方,现在又见到了这个古方,一时觉得华夏数千年医术在岁月洪流中不知遗失了多少不曾传承下来。 这还是他不清楚回春丸的方子是顾婉献出来的,要是知道的话,大概就能理解江老那一句福缘深厚的意思了。 武修锻体那方子他细细琢磨了几天,顾婉换上去的那一味药他觉得不算好,一心扑到了对这方子的研究上。 既收了徒弟,自然该尽到为人师的责任,李济川从家中藏书中先选了六本书让顾婉拿回去读透再去找他。 有名师教导和自己自学是很不一样的,李济川给的那几本书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笔记和批注,顾婉学得越发入迷。 转眼就到了小年,秦志华的生意暂时停了下来,陆军大院这边的房子有供暖的,顾婉跟林春华说了一回,让秦志华索性搬过来住一段时间,反正是要在这边过年的。 秦志华也没客气,提了衣物过来,秦志华和秦大有一间房,林春华和晓妹一间房这么住下了。 过来的第一天,他出了趟门就从家具城雇了辆三轮车拖了一张底下带轮子的婴儿床回来。 这张床就放在一楼,上边铺上厚厚的垫被,白天三个孩子醒了林春华和秦晓妹就会帮着顾婉把三个孩子都抱下来放到这张小床上,来回推动小床就能哄得三娃儿高兴。 平日里还好,这会儿年关近了,秦志华也在这里住下了,一家子人唯独老二没在身边,她心里就有些惦记起秦志刚和六斤来。 半上午在厨房里择菜的时候,悄悄跟秦大有念了一回,说:“六斤现在也四个月大了,不知道老二家的带不带得好。” 秦大有对王海娟的观感实在不算好,这二儿媳让他不知道怎么说好,老太婆十一月底回了b市,家里就他一个人,这要是大儿媳是绝对不可能叫他自己一个人天天煮点菜粥面条什么的瞎糊弄的,可二儿媳就干得出来。 老二在家时叫他一处吃饭,她还会意思意思跟着叫一声,老二白天要是在外面做工,她做了饭都是悄没声端房里吃的。见了她那样子的作派,后边秦志刚再怎么叫,秦大有也没过去吃一口了。 只是这些破事他不愿跟林春华讲,反正三年两载的老太婆估计都得留b市带孩子了,没得说出来再寒了她的心,到时他再要回老家,怕林春华在这边也呆得不安心。 林春华见他不说话,也没深想,念叨着要么往家里打个电话吧,这也快过年了。 电话这东西,秦志军书房里有一部,可秦家人从来没用过,这不是花自家钱装的,一搬进来就有的东西,林春华总觉得那是部队配给自家儿子办公用的,轻易不敢碰。除了偶尔打扫卫生,平时都不进二楼书房。 秦大有道:“等志军中午回来吃饭问问他吧,看二楼那电话能不能用。” 113.113 中午吃饭的时候, 林春华把想往老家打个电话的事说了,问秦志军书房里的电话能不能用,秦志军笑着道:“自然是能的, 虽是部队给装好的,话费却是我们自己去交。” 听得电话能用,把林春华喜得,觉得当官啊真是好,她们家这都是有电话的人家了。算着村支部办公室有人的时候, 林春华就往老家拨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仍是张建国, 彼此寒喧了几句,请张建国喊一喊秦志刚,说好过几分钟再打过来。 年根儿下的, 秦志刚也没再出去接活计做,爸妈给他打电话他心里不知多乐呵, 问了问秦大有在b市呆得好不好,也说了说六斤怎么可爱, 又问三个小侄子侄女好不好带,听说大哥都升到副团长了,搬了二层小洋楼, 很是为秦志军高兴了一回。 最后聊到秦志华的生意,林春华说前段时间秦大有从秦志华那里搬了点货摆了半个多月摊子也赚了百多块钱, 听得秦志刚咂舌, 他忙活了一年也就是这些, 做工也是个看天吃饭的。 林春华不大喜欢王海娟,可对二儿子还是疼的,就说道:“你三弟现在做得挺不错的,你大哥也说国家的政策彻底改了,对做生意还是支持的,你要么跟志华取取经,我瞧着在咱县里镇上这生意也是能做的。” 没说让到b市来,二儿媳那性子着实是不讨喜,万一招惹了过来到时不止是给自己添堵,怕顾婉都要跟着糟心。 秦大有听说到生意上头,喊了秦志华也上来跟秦志刚说了说他的经验。 秦志刚缺钱,尤其是六斤出生后,家里几乎存不下什么钱,这要碰到点要急用钱的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支应。所以对于秦志华做生意的事格外上心,事事都问得挺细的,又说如果他在镇上做,卖点什么好,货源上怎么去找。 兄弟俩个很是聊了一会儿,还是林春华心疼话费这才结束了话题。秦志刚接完这个电话整个人是有些热血沸腾的,大哥过得好了,就是三弟也闯出了点名堂,他也该努力努力,把小日子过起来才好。 张建国在旁边听着秦志刚话音,秦家老大是升官了,老三好像在b市也混得不错,站住脚了。等秦志刚挂了电话,他没让人走,给秦志刚倒了杯茶,拉了他坐下喝喝茶聊聊天。 打听到秦志军升了副团,心里的惊讶和羡慕都不消说了,这要是回到地方上,那是能享受副县待遇的了。 “我记得你大哥去年回来还是副营吧?这才一年,怎么升得这么快。” 电话里也没详说,秦志刚又哪里知道,两人聊了一会,估摸着是不是立了什么大功。 张建国就想啊,老秦家是发达了,刚才听着,连老三都带出去了,那晓妹过去一住几个月了,以秦志军现在的职务,给他亲妹子寻个好对象还能是难事?老秦家这门庭啊,已经是换了。 他心里这样想,待秦志刚也更客气许多,秦志刚也就是摊上个能折腾的婆娘,但只要他自己拎得清,往后日子也不会差。 秦志刚回了家,少不得被王海娟拉着问问电话过来都说了什么。自打家里人都去了b市,王海娟也没什么可闹腾的了,秦志刚倒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这会儿也不设防,闲话家常一样把事情都给王海娟说了。 王海娟听到大伯哥又升了官还分了小洋房,小叔子到b市也赚了钱,就是公公摆半个多月的摊子,都赚了百来块。心里那点平衡又破了,感情一家子现在都奔好日子去了,就留了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地里刨食啊。 她这样想的,只是现在也聪明多了,做做样子是很会的。 心里那点眼红羡慕没直白的表现出来,只是站在秦志刚的角度去说话,建议他道:“你三弟现在是有出息了,你也不比他差什么呀,要么你跟你大哥说说,咱也往b市去吧,也做点生意什么的,不比你在这边做泥水工强?都是兄弟,总要一碗水端平吧。” 秦志刚今儿听了这许多好消息,原本正是通体舒泰的时候,听了王海娟这话身上的毛孔都紧了紧,他媳妇之前是什么样儿他可没忘,隐讳看了王海娟一眼,见一双眼灼灼看着自己呢,就正色道:“我三弟那会儿是赶巧了送晓妹过去侍候我大嫂的,就是现在他也是自己花了钱在外头租的房子自己过,兄弟各自成了家也分家了,点拨帮扶一把是有的,都投奔过去算怎么回事,那是我哥又不是我爹,没该着我的。” 王海娟叫他说得差点噎着,分家分家,她现在听到分家都觉得自己是蠢死的。一开始瞧着是占了点儿便宜,长远来看亏大发了,要是没分家,一家子还合在一处过日子,像现在一家人都到b市去了,她要厚一厚脸皮过去了没有再轰她回来的道理,当时为啥就蠢得要分家呢,志刚那一天九毛多的工钱够干嘛,公公半个多月赚了他一年的,那带着公公做的小叔子又赚了多少,要没分家,这些钱都有她一份儿。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郁闷得心口直翻搅,呼吸都不畅快了。 要是林春华知道她这会儿想的什么,就能啐她一口你好大的脸!就是没分家,老大住在b市呢,她能由得王海娟这搅事精粘过去?在林春华看来,就顾婉那好性儿的样子,不得叫王海娟这样儿的给膈应死。 她稀罕顾婉啊,是怎么也不能叫她吃这样的亏的。要没有之前王海娟闹腾得分了家,真要到了那么一天,不是她王海娟赖着要分家,是林春华能自己请了村干部过来帮着把家给分清楚了。自己不上进,尽想着想要扒在兄弟身上吸血,那是万万不能惯的。 秦志刚看看她那脸色,劝道:“志华把这里头的门道也都跟我说了说,生意哪里不是做,用志华的话说,现在做生意的人少,只要舍得下脸面吃得苦,做什么都是赚的。年后我想着到县里转转,看看做点什么,咱跟志华不一样,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咱一家子三张嘴呢,守着家里有房有地的吃喝是不愁的,我农闲的时候去趟趟路子,真能做得开往后也有好日子给你过。” 这是劝她别又钻了牛角尖,好好过日子。 王海娟面上点了头,心里还是意难平,县里跟b市那样的皇城能比吗?不过也就是自己憋在心里内伤了,结婚一年多,她是品出秦志刚的性子来了,大面儿上的事他能忍忍你,越过他心里那条底线了就不行。 尤其是她前面有前科,他对她的要求越发的苛刻一些。 一通电话,不止是秦志刚夫妻俩在家里聊了一通,就是林春华几人下了楼一家人坐在一处也没忍住说了说秦志刚夫妻俩的事,用林春华的话说,老二挺好的,就是老二媳妇心眼子不大。 媳妇没娶好,弄得一家人跟老二都要稍微生份一点。许是在这上头吃了亏,林春华看到坐在边上的三儿子就嘱咐,“你要是以后自己处对象,旁的妈都没要求,就一点,这姑娘的性子得好,最好是像你大嫂这样的性子。娶妻当娶贤,贤妻是能带旺家宅的。” 秦志华觉得他妈这话没错,接着这个话茬,跟一家人说起了何成。 “之前我俩合着伙从厂里弄了一车布料,租了辆车子满b市一个个居民区拉过去卖,何成看见他媳妇了。” 听何成找到了媳妇,就是顾婉都坐直了身子听秦志华后文。秦志华却是叹气,一家人就猜着怕是不大好。 果然,就听秦志华说:“看到人的时候,那女的抱着个孩子,瞧着不到一岁。人是何成闺女念念先看到的,她自己撒丫子跑过去拉住人衣摆就喊妈妈,那女人看到后边的何成脸都吓白了,扯开念念就要跑,直说是认错人了。” “你们是没瞧见,小丫头哭得那个惨,一边哭一边追着喊妈妈,我一个大男人看得都觉得鼻子发酸。” 林春华听得瞠目结舌,问道:“会不会是认错了,念念那孩子那么小,不是说她妈走了两年多了,两年前念念还是一岁多吧,哪认得人?” 秦志华摇头,说何成媳妇刚走的时候念念哭得厉害,后来何成就找出一张他媳妇的照片给何念看,两三岁的时候人家总说她妈跑了,小丫头都说没有没有,回家里头就抱着照片看,平常最宝贝那张照片,每天睡前都要看一回的。 顾婉自己当了娘的人,听到那孩子每天睡前要看一回妈妈的照片,心都软了,问秦志华道:“那抱着的孩子是她生的?念念才多大,她这是一回城没多久就另嫁了吧?” 秦志华冷笑了声,道:“可不就是一回城就另嫁了,所以媳妇没娶好坑的不止是自己,连下一代都一并坑了。” 秦大有听得也是摇头,其实这样的事不止何成一家,从知青大批返城开始,多少以前觉得熬不到头在乡下结了婚的知青抛家弃子的走了,他们青湖村也有好几个这样的,像何成这样带着孩子出来找是少的,大多连上城里找人的本事都没有。 问何成现在是怎么个打算,是不是带着孩子回乡去? 秦志华摇头,说:“他不肯回乡,说回乡人人都知道念念妈的事,不忍看念念受人指点。他寻思着在b市多赚点钱,想办法在这边安顿下来。” 何成之于秦家人,就是秦志华的一个朋友,他摊上这样的事,秦家人听了也就是唏嘘一回。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秦志军身为军官,这一天是先在团里陪战士吃了几口年夜饭喝了一回酒再急急赶回家陪家里人的,所以秦家这个年,年夜饭吃得不算早,七点半才开饭。 抱了三个小的,一家九口热热闹闹坐了一桌。也是顾婉厉害,秦家往年过年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五个人,顾婉嫁进来,这一生就添了三个,秦家从没有过的热闹,秦大有和林春华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年夜饭大家举了一回杯后,林春华就先给平安、多多和甜宝一人包了个红包,给红包的时候少不了说一堆的吉祥话,三个小的哪里知道红包是什么东西啊,就是有个东西塞到了手里,颜色还那么鲜艳,都当是玩具呢。 甜宝最近除了爱蹬着腿笑还添了个新习惯,手上有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嘴巴里塞,这会儿红包拿在手里,手舞足蹈笑了一会儿,就开始把红包往嘴里塞。 林春华急着去拿,手却没甜宝边上的多多快,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总见家里人从甜宝嘴里抢东西出来,他见甜宝往嘴里塞红包,很自然的就把那红包扯了过来。 甜宝刚要到嘴的东西被人抢了去,懵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多多,嘴巴一扁哇一声就哭了。 这下换多多懵圈了,看了看手里的红包,果断放到了一边,然后把自己的手给甜宝递了过去。 嗯,就是一根食指,直接塞进了甜宝嘴里,甜宝日常就爱吃她自己的手指头,这下嘴里有东西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多多,有手指啃,好嘛,顾不上哭了。 多多也不知是被她吮得手指头痒还是觉得哄到了妹妹高兴,咧着嘴笑了,牙床上一颗小米牙都还没长,笑一会儿就开始流口水,顾婉真心觉得不忍直视,一对儿傻宝。 近来是管不住甜宝啃手指的了,只能经常擦擦兄妹三个的手,尤其是多多的,甜宝一哭他就知道用这招,平安是有样学样被他带歪了的,才两个多月的人啊,成精了吧。 倒是有一点意想不到的成效,以往甜宝一哭三个娃儿就一起嚎,现在多多能把甜宝哄住了,这三个娃儿就好带多了。 林春华就总夸多多聪明,说再没看过哪个娃儿比他更机灵的了,秦志军私下里却跟顾婉说,多多那是偷懒享福上的小聪明,甜宝哭起来多妨碍他睡觉啊。 叫顾婉听了狠狠拧了他的腰一回,说他当爹的这么损儿子不像样。 今个过年,红包是买来的红纸林春华自己裁了折的,不止三个小的有,就是秦志华和秦晓妹,一人也都有一个。 顾婉见两老发过压岁钱了,也从口袋里拿了一打红包出来,笑吟吟的先双手捧着给两老一人递了一个,她嘴抹了蜜似的,祝福的话儿都不带重样的。 秦大有和林春华这些年给小辈发过压岁钱,可自己收压岁钱,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记忆了,笑着说顾婉:“这都是给小孩子的,怎么还给我们呢?” 顾婉笑着道:“岁通崇,给小孩子压崇钱意有压住邪崇的意思,给爸妈压岁钱就是希望爸妈健康长寿!” 说得挺在理的样子,秦大有和林春华都想要这个彩头,乐呵呵的接下了。 然后顾婉又给晓妹和秦志华一人发了一个,她笑着道:“你们都还没结婚,所以给你们都备了压岁钱,志华是很能赚钱的了,嫂子可先说了,给你红包就是图个彩头,是没有晓妹那个厚的。” 秦志华乐呵呵接了红包道谢,说有个彩头讨就很高兴了,从小到大就是爸妈给个红包,二十岁上了反倒是收到了大哥大嫂给的。又给秦志军和顾婉说了一通的祝福话,给自己爸妈和三个侄子侄女一人包了个红包,晓妹的也没落下。用秦志华的话说,他现在能赚钱了。 到晚间各自回房准备睡觉的时候,秦晓妹回屋里拆开红包一看,她爸妈和三哥一人给了二十,秦晓妹都快看傻眼了,往年她也就一块钱的压岁钱,这一下都有六十了。等拆开顾婉的那个,她傻眼了,大团结啊,数了三遍,足足八张。 原本摸着厚,她以为是一块钱的,毕竟从小到大收到的压岁钱多是崭新的一块钱纸币。 她赶紧拉了林春华道:“妈,你给看看,大哥大嫂的压岁钱怎么给得这么多,这怎么能收。” 林春华一瞧,哟嗬,拿着点了点,八十块呀。忙翻了顾婉给她的那个,拿出来一数,一百块。 拿了红包去敲秦大有的房门,秦大有红包里也是一百,秦志华收到的是二十。林春华一算,这怎么得了,光包给他们的压岁钱都三百了,哪有这样花钱的。 都没等秦志华拦住,她就先跑上二楼找顾婉去了。顾婉听了来意,笑着道:“这不是能赚到嘛,一年到头也就是年底儿孝敬您跟爸一点儿,这个您可得收。” 旁边秦晓妹让顾婉把红包收回去,顾婉笑着拧了拧她的脸颊,跟林春华说道:“妈可别忘了,晓妹跟我一般大的,这两年也差不多该结婚了,这钱就让晓妹收着,攒了往后当嫁妆。” 秦晓妹被她说红了脸,把那红包往林春华手上一塞,跳着脚跑下楼去了。 最终这红包是没人收回去的,顾婉就一句话,压岁钱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呀。等林春华下了楼,秦志华抱着手臂笑道:“爸妈你们可发了个新年财,我跟大哥大嫂给的红包一样多,今年赚到钱了,按理可都该交给您和爸,不过明年我想弄个铺子,再到工商那边登记个执照,这样合法有证安心些。” 林春华想也没想过让老三交钱,前边两个都分了,还管着老三干什么,她现在是很看得开了,再说老三做事有谱,也不乱花钱,她在b市这边瞧着他挺好的。 所以说,秦大有今年赚了一百多块钱,秦志华和秦晓妹,平安多多甜宝一人二十,尽数拿红包包了出去。结果包出去了一百,老两口合着收回来了四百,可不就是秦志华开玩笑讲的那样,发了个新年财! 顾婉和秦志军两人关了门,等孩子吃饱喝足睡下了,把三个小的的红包看了看,顾婉笑道:“咱爸妈和三弟可够舍得的,爸摆了半个月摊子的钱今儿都花出来了,三弟可舍本,咱家可是三个娃儿,他一人包一百,这搁别人要赚好几年了,我瞧着他钱是赚着了,可明年生意上不还得周转啊,这样一算能活动的钱也不算特别多,给孩子钱倒是半点不心疼。” 秦志军大概知道老三心里怕是感激他们之前留他在b市做生意,再加上三个孩子也算他看着出生的,格外疼一些。跟顾婉道:“往后多照应着他一些,等他结婚包个厚厚的礼去也一样的。” 顾婉直点头,说她今个还只给了他和三个孩子一样的二十块红包,不知道秦志华看到了怎么想呢。 秦志军听不了她一直说家里人了,没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反手蒙住了顾婉的眼睛,有点儿吃味的道:“所有人你都准备了压岁钱,只把我给忘了。” 顾婉听得笑了起来,说道:“你都结了婚的人了,还要我给你压岁钱不成?” 说完就想要拿下他蒙着她眼的手,秦志军却是不让,在她红润润的唇上啃了一口,嗯,一口以后没刹住车又吮了许久,吮得顾婉呼吸有些乱了,人也晕淘淘了,才退开了一点,手仍蒙着顾婉的眼,低声与她耳语:“小没良心的,我可是给你备了新年礼物的。” 顾婉脸红心跳的,想问什么新年礼物,他蒙在她眼睛上的手就撤开去了,一条金灿灿的链子,坠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纯金小狐狸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他笑吟吟看着她,问:“喜不喜欢?” 114.114 顾婉自来了b市后, 也长了些见识,知道金饰很贵,一克要四十多块钱, 方子君身上就戴着一套金饰,戒指项链和耳环。 许是两人有了不少存款,生活也不那么拮据了,顾婉瞧着倒没有很心疼。女人爱美是天性,她也免不了俗, 指尖托起那只金色小狐狸, 笑意轻轻浅浅的跃上那张漂亮的小脸。 “喜欢, 哪里来的狐狸形状吊坠?”那回在百货大楼看过一次,多是不同大小的心形花形,哪有这么别致的小狐狸。 秦志军观她神色, 果然是喜欢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找一位老金匠定制的, 我就喜欢小狐狸。” 挺正常的一句话,顾婉却红了脸。 秦志军笑着帮她戴上, 因着屋里有供暖,也要睡了,顾婉并没有穿高领的衣服, 金色的项链衬得她纤长的颈项更漂亮了。小金狐狸坠在锁骨处,秦志军勾了勾那狐狸坠子, 笑着夸她:“戴着很漂亮。” “你嫁给我一年多了, 以前没有能力给你买这些,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今年是项链,以后我更努力些,再给你更好的。” 秦志军自娶了顾婉,就像找到了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对媳妇儿好,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顾婉点头,心里有些羞愧,不想不觉得,真想起来她自己都替秦志军委屈起来。顾婉在秦志军这里少有要强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温柔得很,像是现在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挨过去抱了秦志军的腰整个人亲密密的偎进他怀里,一只骨肉匀亭的手搭在秦志军胸膛上,温声细语地就给秦志军道起歉来。 “是我不好,宝宝和爸妈他们我都想着了,只漏了你,新年礼物正月十五前送都还算数的,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准备一份好不好?” 说到这里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的承诺道:“我以后也待你更好。” 秦志军没忍住笑了起来,小媳妇儿这一番心意他乐呵的照单全收了,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说她:“给我送礼物是你的心意,怎么好问我要什么,只要是你送的,一片草叶子我也是喜欢的。” 顾婉哪能真给他送片草叶子,买衣服觉得太寻常了些,亲手给他织条围巾倒是不错,不过秦志军体质极好,冬天里也不见穿得多厚,身子跟小太阳似的,围巾的话怕是也用不上,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满意的主意,这事就一直放在了心里琢磨。 正月里要到处拜年的,今年第一家要去的自然是顾婉的师父李济川那里,孩子托给了家里人帮着照看,夫妻俩个提着礼物就去了李宅。 李济川也是个痴人,从拿到顾婉那个方子后,他扎进药房里就出不来了,顾婉夫妻过来拜年他也没时间招呼,一人发了个红包,又给他们三个孩子一人准备了一个就打发了他们先回,秦志军和顾婉对视一眼,笑了笑先回了。 b市这边相熟的也就几家,初三除了陆军大院三家,就是空军大院那边的贺家也都去了一回。 给秦志军的礼物还没有头绪,给贺敏的却是早有准备的,她按养颜丹配方用普通年份药材普通方法做的养颜丸。对炼丹有加成作用的丹炉她没有用,养颜丸只是见效慢不能那么持久而已,同样能达到美白效果的。 贺敏听说吃了能美白,拉了顾婉问是不是真管用,对空间里那些丹方,顾婉还是很有信心的,且以她现在学的知识来看,那方子不止是养颜美容,对身体也是很好的,长期吃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本来就是,人只有身体好了,气色肤色各方面状态才会好,她笑着让贺敏只管吃吃看,行不行的过段时间就能瞧出来了。 贺敏当下就真往嘴里扔了一粒,也不知怎么对顾婉就有这样的信任。 正月初三也跟着方彦凑在贺家的萧宇飞见了急得都想照着贺敏背上拍一掌,给她把吃下去的药丸子再拍出来。只是方彦在,贺敏又格外看重顾婉这个朋友,他是不敢真这么下顾婉面子的。 只得走过去一把抢了贺敏手上的药瓶往自己口袋里一塞,臭着脸说:“我来保管。” 贺敏挺喜欢他爱管着她的小模样,笑嘻嘻道:“那你可保管好了,掉了半粒儿我唯你是问!” 萧宇飞好容易才忍住没翻她一个大白眼,蠢丫头,什么药都敢吃! 贺敏哪会蠢,她只是很信顾婉,顾婉的性格稳妥,入口的药物有问题的话怎么会送到她手上。 顾婉唇角扬了扬,在她看来,贺敏的喜欢绝对不是独角戏,萧宇飞只怕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把自己摆到哥哥的位置上去了。 秦志军比较关心他的礼物,等了几天没瞧见顾婉有什么动静,有心想问一问又强忍住了,新年礼物这种东西,总不好上赶着要,离十五还有十几天,还是再等等。 初五这天周扬回来了,找了秦志军一起去团里,两人接了组建苍狼的担子,上边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半年,周扬这个正团一回来,自然是紧锣密鼓开展工作。 顾婉想了几天没想到送什么好东西给秦志军,这天等三个孩子睡了跟林春华说想出去一下。她带了钱和票去的百货大楼,看来看去看什么都觉得寻常,送着都没心意,也衬不上秦志军。 回了家里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有够傻的,坐拥宝库不自知,还跑到百货大楼去找东西。 回家里进了洗手间避了人就进了自己的空间,这空间里除了一些普通人用不了的仙器宝器就都是书了,所以一直以来顾婉都拿它当自己的秘密书房用,看重的是里头那些书。因为神识就能取了书出来,所以发现这空间后她几乎没怎么进去过。 这会儿想想,那些修仙之人用的武器,就算需要道法加持才能发挥大威能,可普通人用着肯定也比普通武器强不知多少倍呀,能被一个大妖收藏在空间里的东西怎么会普通。 她出现在空间里,看着架子上摆着的那些东西,看来看去,能给秦志军用看着又正常一点的,还就是她在梦里见过的那把匕首。 刀剑什么的不好随身携带,用的话也需要相应的招式,现在谁会用那个。只是想着梦里她的前生拿那匕首取心头血,顾婉又觉得有些不吉利。 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拿了那东西,决定还是拿出去试试再说,如果真的好用,给秦志军带着也是防身的好东西。 拿过匕首正要出去,顾婉视线余光看到什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去年从野鸡腹中得到的一个充满灵气的水蓝色珠子,她用编绳编成一条项链随身戴着,后边血脉融合成功以后,她怕这世上有别的修道或修妖的,这东西太打眼别招了祸就扔进了空间里来。 可她记得,她当时是单独放在另一层架子上的,并没有放在这件袈裟上头,可东西真真切切在袈裟上,这空间除了她又没有别人能进,顾婉拧了眉,难不成记错了? 顾婉走过去拿起那项链,入手的重量让她愣了愣,捏一捏她编的那个绳结坠子,发现竟然是空心的。 怎么会? 编绳没被破坏,裹在里面的珠子却不见了。 她在架子上细细看了一遍,连地上都没放过,根本找不到那颗蓝色珠子。 顾婉想着,难不成还是会挥发的?灵气散完就没了?这也太浪费了。 把那编绳一道带出去,拿剪刀剪开,连个珠子的碎渣子都没看见,亏大发了。 索性就拿那剪刀试匕首,一手握剪刀挥匕首斩下去,剪刀前半部分刀尖竟连一点响儿都没有就应声断了。 削铁如泥!顾婉眼睛亮了,没有比这个更适合送给秦志军的了。 等晚上秦志军回来,一家人吃过饭各自回房后,没管着三个小家伙还咦咦哦哦要跟她聊天,顾婉笑得神秘兮兮要给秦志军看个好东西。 秦志军心说这是给他备好礼物了,心里挺好奇媳妇儿给送什么的。结果她一脸雀跃的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断成了三份的剪刀。 “……” “这是送给我的?”秦志军飞快的组织了一回语言,想着怎么夸一夸这份礼物,说很特别? 顾婉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呢,你看看这个。” 从抽屉最里边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一双眼亮晶晶的,把东西递到秦志军手上。 “你试试。” 秦志军看她那意思,那剪刀是被这匕首斩断的? 怎么可能。 神兵利器什么的,也就是故事里听过。 他将信将疑握了剪刀柄挥着匕首斩了过去,然后发现,用力过猛了。 切豆腐一样,这是假剪刀吧?当真放了匕首拿手去试那剪刀的坚硬度。 亲自确认过后,终于知道手上拿的是件宝贝。 “婉婉,哪来的?” 顾婉会防备旁人,对秦志军竟没设防,等他问东西哪来的才反应过来,之前都没想过这个怎么回答,眨了眨眼,说了句。 “上午我去逛了逛废品站。” 秦志军:…… 当年结婚不许同房,顾婉就要求他,不问缘由。 他也不问了,看了顾婉一眼,还说道:“是不是和那回春丸一样,都是山洞里头拿到的?” 顾婉,很想夸一夸秦志军。 这么好的出处,她刚才都没想到,比废品站靠谱太多了。 傻笑了笑不说话,是与不是的,他说是那就是吧。 “以后出任务你随身带着吧,这东西小巧,带着也看不太出来。” 又想到这是新年礼物啊,笑着问他:“这礼物,你喜不喜欢?” 嗓音甜又软,还带着点点说喜欢吧,说你很喜欢的小期待。 秦志军自然是喜欢的,把匕首入鞘,抱了顾婉亲了一口,笑了。 “很喜欢!非常喜欢!” 从军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削铁如泥的利器。 原是跟自己媳妇儿撒撒娇的玩笑,竟收到了这样的好东西,他把东西一放,忽然抱了顾婉往空中抛了起来,顾婉被他吓得尖叫,他哈哈笑着接住,把人打横抱在怀里。 三胞胎本就看着这边呢,看妈妈突然飞到了天上,乐得兴奋的尖叫。 不止没被吓着,怕是还觉得好玩。 秦志军笑着把顾婉又抛了一回逗孩子笑,接住了直接抱到了大床上去,三个小的也就是还翻不了身,只能踢脚蹬腿学着尖叫或笑,一家五口闹作了一团。 115.115 初六一个早, 正准备往团里去的秦志军一下楼就看到江浩提着好些礼品跟他妈说话。他问了一下,才晓得这小子竟是上门拜年来的。 话说得特别好听,说这些年没少受秦志军照顾, 今年秦家二老在这边过年,他理应过来拜个年。 这就是秦大有一个早出去买菜了,他要是在,怕是又要往自己闺女身上联想。林春华是没发现什么,反倒是秦志军注意到, 江浩虽跟他妈说着话呢, 脚尖的朝向换了几回, 都是晓妹在的方向,视线也会有意无意看晓妹。 林春华在这边也住了大半年了,部队的一些事她也懂, 江浩这孩子她虽然还算熟,可他是秦志军的下属, 礼物她是万不肯收的,怕给别人拿了秦志军的短处。 只是招呼江浩坐, 端了待客的瓜子点心招待他。秦晓妹方才见家里来了客就去泡茶了,这会儿也端了茶出来,跟林春华说话还挺大方自如的江浩, 接茶杯时跟秦晓妹说一句谢谢反倒显得略局促起来。 看到这里秦志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年前他妈还让他给晓妹留心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是有意给她找个部队里的。江浩是他从新兵营里选出来的好苗子, 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在他手下差不多七年,他对江浩的人品是很认可的,只是到底事关妹妹一生的幸福,江浩家里的情况他还得再问问清楚才行。 部队里正月也没什么假期,江浩还得马上回团里去,见秦志军要走他自然是一起的,林春华把那些东西让江浩带回去,秦志军瞧着没有什么出格的东西,笑着道:“妈,没事,江浩这小子来拜年,东西你收下吧。” 他说了话,林春华才敢收,又让江浩中午跟秦志军一起回来吃饭。秦志军笑着说最近团里要忙起来了,中午可能不会回来,晚上带江浩回来。 等出了家门上了车,秦志军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转头看了江浩一眼,说:“自己说说吧。” 江浩一听秦志军这话,就知道自己那点心事被他看破了,不过这些天他理清楚自己对秦晓妹那点子心思后,这事也没准备要瞒秦志军,相反,他还想着从秦志军这里探探情况。 这会儿秦志军问了,他大大方方的就认了。 “团长,你妹妹有对象了不?” 秦志军挑眉笑看他一眼。 江浩就觉得有戏啊,腰板正了正,还整了整身上的军装,自荐道:“你看我怎么样?” 秦志军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小子,跟他妹妹说句谢谢都紧张,到他面前脸皮倒是够厚的。 也是相处得久了,江浩一眼就知道秦志军笑的什么,他也是没脸没皮儿的了,笑嘻嘻说:“我就在你跟前脸皮厚点儿,团长,帮我牵个线呗,我家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成家了,家里日子还成,我负担不重,要是能成,指定让晓妹过好日子。” 都不用等秦志军问,他自己利利索索把家里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样报了,家在镇里,有几间房,父母兄弟做什么营生,能想到的都说了。 诚意是足足的了。 秦志军笑着道:“成,晓妹要是愿意,我爸妈那头我去说。” 这就是同意了,也就是在车上坐着,不然江浩非得乐得跳起来不可。 在秦志军这里过了明路,江浩一兴奋话也多了,问秦志军道:“团长,你当初怎么追的嫂子啊,教我几招呗?” 秦志军被他这一问,想起了和顾婉结婚前的那些日子,小丫头娇娇软软的,脸皮儿还特别薄,只是回忆都觉心头悸动,那些浓情蜜意又溢满胸腔,心里又甜又软又幸福得不行。 江浩追着问他支招,秦志军会说吗?所有和顾婉有关的事,他都想独占着,哪肯跟人分享一星半点。 “我跟你嫂子那是两情相悦,你学不来的,怎么追女孩子你自己慢慢琢磨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荡漾得不行,唇角翘得不要太高。 特种大队对战士个人能力以及团队配合的要求都极高,不止是陆军这一块,其他兵种会的他们也必须得会,周扬这一年被扔在龙炎磨练,这会儿对于怎么打磨一支优秀特种兵队伍也颇有些心得,和秦志军商量着制定了一系列的训练计划。 两人还跟上头申请了从其他部队调不同兵种的优秀老兵过来对苍狼成员进行训练,正像秦志军和林春华说的那样,从正月里他们就忙了起来,到后边别说是回家吃饭了,好几天回不了家也是常有的。 这样密集高强度的训练,江浩也没把追求秦晓妹这事落下,总归是借着汇报工作等借口有机会就往秦家跑,没机会自己创造机会上秦家。 秦志军瞧着热闹,他挺看好江浩,所以也乐得配合他。私下里把这事悄悄跟顾婉说过,顾婉听了很是为晓妹高兴,她和晓妹原本就是同学加好友,这会儿知道她有了追求者,自然是为晓妹高兴。 出了正月,秦大有寻思是不是该回老家了,种了一辈子地的人,舍不得他那些田地。林春华说他死脑筋转不过弯,在这里勤快些两个月能把一年地里的产出和打零工的钱都赚足了,怎么就非要回去种那地不可。 这段日子一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处,现在林春华怎么还舍得秦大有一个人回乡下去,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真能把自己照顾得多好,生活质量跟在b市这头怎么比。 劝着秦大有,“你要真是心疼你那地,志刚左右也有地的,让他一并种了就是,他也好多些进项。” 就是顾婉也跟着劝道:“我九月就要上学了,到时候三个孩子妈怎么带得过来,爸您就在这边住着帮帮我们。” 她也没说晓妹,照她估计,晓妹今年怕是就要嫁人了。 最近她看着,晓妹脸上总是带着笑,身上也多了些精致的发卡、丝巾这些东西。她从秦志军那里知道江浩的事,只看晓妹反应就猜到江浩怕是没少在外边偶遇晓妹,心里也是乐见其成的。 别人劝还没什么,顾婉请他留下来帮忙秦大有就没有不应的,其实他提回去,主要还是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像老太婆那样能帮着做的事多,一大家子都住在老大家他怕会不会不太好。 说实话,三个孙子孙女他也舍不得,这一天天的但凡不出摊,他就是在家里推着那小婴儿床哄三个孩子。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哪里能不喜欢孙子孙女儿啊,何况这三个孩子都长得好,他平日里总爱抱着孩子,几个月大的娃娃,带得多了这感情自然是越来越深。 顾婉开口留他,秦大有也就留了下来,往老家打了个电话,跟秦志刚商量了他在b市,家里那些田地就都归秦志刚种。秦志刚再乐意不过,就是出把子力气的事,一年的进项却要添许多,对他来说也是大好事。 回去把事情跟王海娟说了,王海娟脸色不算好看,觉得公婆这是欺负她男人老实,一家子都出去赚钱了,就让她男人还在这乡下地里刨食。这个心结是年前就结下的了,一天天压在心里,今天又听秦志刚说公婆的地都给他种着,还挺欢喜跟得了多大好处似的,她心里就窝得慌,脸上神色自然也带了出来。 秦志刚看她脸色难看,微皱了皱眉,没有再跟她算今年多种这些田能多收多少粮食,卖给食品站能赚多少钱了。他打住话头,心里叹了叹,想着这几天就去县里走走,早些弄点小买卖做上,等赚的钱多了,王海娟心里自然就平衡一些了。 二月初三,贺敏一大早才七点多就到了秦家,顾婉还在二楼喂孩子呢,林春华也在上边帮忙,秦晓妹招呼贺敏在楼下坐着稍等一会儿。 贺敏心里头激动,坐也坐不住,在秦家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踱步,等楼上林春华一下来,她就笑着迎了上去。“婶子,我现在方便上去吗?” 林春华笑着说可以呀,结果走得近了跟贺敏一打照面,就咦了一声。“敏敏啊,你这好像白了不少呀。” 她原来肤色偏黑,现在看着不算很白,但也不黑了。 贺敏可算是找着倾诉对象了,眼睛都要笑弯了。“是吧,我也觉得我白了很多,特意过来谢婉婉的。” 林春华不知道养颜丸的事,还寻思贺敏白了怎么要谢顾婉呢,贺敏却没给她解惑,三步并两步的就往二楼去了。 贺敏会变白是顾婉预料中的事,不过普通药材做的养颜丸具体药效有多好顾婉不知道,现在算算贺敏吃了一个月,这效果已经是非常好了。看着贺敏因为肤色变好越发明艳的五官,顾婉很是替贺敏高兴了一回。 贺敏今天来一是为了谢顾婉,二个是想问问她,这药她还有没有了,她还想皮肤能更好些,不知道这药能不能多吃。 顾婉那回做的都给她了,见她还想要就笑着道:“我过几天再给你做些送过去,这个药对女子挺有好处的,有补气养血排毒的功效,常吃也没关系,而且这药吃了药效并不是永久的,或许半年,或许一两年,到时你还得再接着吃才行。” 因为养颜丹就是有效用年限的,一枚养颜丹有十年的效用,所以她估算着养颜丸的效用大概就是半年到一两年的样子。 皮肤能变得这么好,那药又没有副作用,别说半年一年要吃上一两个月,就是让她天天当补品吃都行。 两人高高兴兴说了一会儿话,贺敏就提了另一个话头。 还是为这养颜丸,她说道:“我哥那家药品公司你知道吧,他看我吃了这个效果这么好,托我问一问你,愿不愿拿方子跟我们公司合作。” 116.116 此为防盗章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 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 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 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 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 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 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 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 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 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到处都是谷子,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只他发现,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117.117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脸色难看, 把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番,林得旺老婆就叹气:“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些长舌头的嚼得多难听, 不知羞臊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劝道:“你也别气,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 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 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跟你说得差不多,没添那些难听话, 这嘴一多,每人都自己添几句, 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 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 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 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 她跟林春华道:“妈, 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118.118 此为防盗章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 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 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 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 你看着行就好, 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 你洗脸洗脚用, 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 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 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是太阳晒过的味道, 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 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起来洗漱的时候碰到正忙活的祝凤仙, 他也不急着去打水了,跟祝凤仙到灶房里,从口袋里拿了一叠昨夜里就准备好了的农家人比较稀缺的肉票糖票工业票给祝凤仙,道:“要在您家打扰一段时间,蒙你们这么细心的招待,这个算是我的一点感谢。” 祝凤仙哪里肯收,周靖一个公子哥儿,哪里懂得跟人推来让去,急道:“您实在不收,我这也不好意思在这住着,您就当是我给的房费。” 祝凤仙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周靖笑着去洗漱过关上门往秦家去了。 昨天就和秦志军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还不知道周靖送票卷那回事,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顾婉有点懵,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躺在不远的大扫帚。两岁多的牛牛已经兴奋的冲到了扫帚处,拉开扫帚露出歪在垫子上的麻雀。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鸟儿的,平日里大的孩子掏岛窝掏到还不会飞的幼鸟总是稀奇的捧着到处显摆。 牛牛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一只麻雀的头就拎起来打量,把顾婉吓得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把那麻雀接了过来,就怕那只是一时晕的麻雀被他捏疼了捏醒了回头琢伤抓伤他的手。 新玩具被抢了牛牛自然不干,踮着脚儿的要拿回来,顾婉举着手躲过,把地上另三只麻雀也拎了起来,哄牛牛道:“姑姑回家拿个东西装好再给牛牛玩好吧,这么玩回头它醒了就飞走了。” 牛牛闻言这才乖乖点了头,顾婉抱了他回家找了个买苹果时附带的网兜,把四只麻雀往网兜里一扔,束紧了口子拎在手上抱着牛牛又回了晒场。 牛牛这一上午就跟那网兜里的麻雀对上眼儿了,而顾婉一个多小时拍晕了三十多只麻雀,快、狠、稳、准,无一失手。 到现在,顾家晒谷场俨然成了麻雀们口耳相传的修罗场了,再没有不长眼来送菜的了。 顾婉盯着远处的大青山想,能避免妖化的话,半妖血统其实挺好的,想吃口肉容易啊,要知道不是年节不来客的话,农村人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两回肉的。 至晚间周靖和秦志军回来时,秦顾两家的餐桌上都多了一道肉菜,焖烧麻雀。 听这麻雀是晒谷场上拍的,一帮年轻的稀奇得很,周靖这是头一回知道麻雀也能吃的,还挺鲜,直说明天也要去晒谷场逮麻雀去。 秦志军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柔柔弱弱的顾婉是怎么拍麻雀的,可惜还不好外出。 一家人吃过饭,无人注意时他喊了秦晓妹推他回房间,打开五斗柜的抽屉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递给秦晓妹。 秦晓妹还真认得这个,她看供销社的王春香吃过,说是上海买的,是个稀罕货。 她一双眼中都是惊喜,抬头问道:“哥,这,大白兔奶糖啊,都给我吗?” 秦志军刚要说的话叫秦晓妹噎住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另一只空着的手掩饰的揉了揉鼻梁,道:“我寻思着这甜食也就是小姑娘才爱吃,你把这包糖拿去,跟顾婉一人一半分了吧。” 秦晓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后就噗的笑了出来。一脸打趣的瞧着她大哥,秦志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悄悄送过去吧。” 秦晓妹呵呵笑着应了,把糖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秦志军见她出去了才松了口气,林春华昨天夜里就把周靖带来的东西都塞进了他房间的柜子里,当时看到糖他就想起顾婉低血糖的毛病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当着人也不好送,今天一早又去了省城,到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倒真是没想到给自家妹妹也留些尝一尝。 秦晓妹拿了那糖到了顾家,直接进了顾婉房间。 119.119 此为防盗章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 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 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 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 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 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 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 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 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 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 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 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她不是真的低血糖,略抿了几口糖水,将心中的窘迫羞涩收拾了一番,见他似有些欲言又止,站起身低垂着头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120.120 此为防盗章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 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 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 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 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 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 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到处都是谷子, 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 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 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 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 只他发现,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 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 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 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见赵娟去一趟秦家回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赵老头只看了她一眼,那火没烧着他,他也只当没瞧见。 赵娟妈蹲下把一地的毛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捧回簸箕里放在了一边,自己进了屋里,见赵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拉了条椅子在赵娟边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这是秦家给你气受啦?嫁给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好的,之前你也同意去和马大脚他外甥相看了,怎么这两回放假你还往秦家跑上了啊。” 她不说马大脚外甥还好,一提这人原本生气不愿搭理她的赵娟一下子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大脚外甥,你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去相看的吗?说是二十五岁,看着比三十五还老气,个子比我还矮半块豆腐,你说他是钢铁厂的,我看他像煤球厂的,黑得光能看到眼白了,有你这么糟践亲闺女的嘛。” 她越说越恶心,马大脚那外甥她光想到对方那张猥琐的脸和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赵娟妈被女儿骂得一句也不敢还口,那男人有那么差劲,马大脚可不是跟她这么说的啊,她只说长相算不得好,应该不至于像娟儿说的那样吧。 她的闺女她了解,心气儿太高,样样都掐尖要强,什么事要是落了她埋怨,那也是有五分说八分的主儿,于是劝道:“娟儿啊,古话讲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你找个长得差些的,那不是更得捧着你嘛。马大脚外甥是钢铁厂的正式工人,怎么也比个没工作的瘸子强啊。” 赵娟听到这里越发的气,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就一口一个瘸子啊,他就是个瘸子也长得比马大脚外甥好看一百倍,要不是你那天一口一个瘸子的说,我能同意悔了这亲事吗?” 越说越委屈,这些天她因为后悔心里没少埋怨她爸妈,埋怨得多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如果不是爸妈她肯定不会悔婚,想到那天问同事兰姐打听的事,气得更狠了。 “什么什么也不懂你们就劝着我另外相看,我打听了,秦志军一个营长又是因公伤残的,怎么可能回来种田,等伤养得差不多部队领导肯定是会联系地方上给他安排转业的,他因公负伤职务也挺高,安排的工作能不如一个工人吗?反正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叫你坑没了。” 赵娟妈听傻了,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隐形人的赵老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杆。 “这、这咱也不知道啊!”赵娟妈肉痛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她眼光高,挑挑拣拣这都二十二了还没嫁,秦志军要是还能转业安排份好工作,那这门亲黄了不是亏大了。 赵老头坐直了身子,问赵娟道:“你打听准儿了?” 赵娟点头。 “我厂里刘香兰她老公就是转业军人,问她的肯定不会错。再有我今天去秦家,他家门外还停着一辆轿车,屋里的客人通身穿得不知多气派,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没他有派头。” 121.121 此为防盗章 她有些拘谨的打过招呼, 知道是她家志军这回出任务一起负了伤那个战友的弟弟, 就关心的问道:“你家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 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 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 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 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 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 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 听到问还有没有肉, 说是都卖了, 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 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就去找了祝凤仙,顾家屋子跟秦家一般格局,却是有个空着的房间。 她把情况跟祝凤仙一讲,祝凤仙哪有不愿意的,只怕慢怠了贵客。顾不得刚从地头回来,喊了王水英去做饭,领了顾婉打了两盆水就收拾起家里的客房来了。 顾家的房子还是年初刚盖好的,青砖瓦房,墙壁刷了白,比村里好此土坯房还是要好很多。 原本放在客房的一些闲杂物品被她通通搬到了自己屋里头,把家里还没舍得用的新铺盖也给换了上去,收拾完了乍一看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爽。 对于家里要来这么位贵客暂住,顾金盛也很是重视,祝凤仙收拾完了后他还特特去看了看,看过后让祝凤仙把铺在草席下的稻草抱走,擦干净床板换上冬天的垫被垫在下面。 祝凤仙愣了愣,谁家草席下铺的不是稻草啊,怎么要换被褥。 顾金盛黑着脸道:“听我的没错,城里的娃子哪里睡过稻草,别把人吓着了。” 祝凤仙听了,想想也对,把稻草都收了又细细擦过一遍床板,翻出一床八成新的棉被铺在床板上,上边再铺了草席,一手按下去柔软舒适。 顾金盛这才满意了,扫视了房间一圈对顾超道:“你去把你妹妹房里那套桌椅搬这间房里来,人家来家是做客的,怠慢了不好。” 又转头对顾婉道:“你就将就将就,要放个杯子镜子什么的就往箱笼盖上摆吧,让你哥帮你把两个箱子叠着放,这样高度也就够了。” 顾婉乖巧的点头,心情不知有多好,对于她爸的决定完全没意见,只希望秦家这位客人住得舒坦能在她们家多住些时日才好。 客房正对着她的房间,两者相隔不过五米,以她感知到的周靖的体质,还有比这更大的便宜吗?每天他来家里睡觉的时间她不出房门就能蹭到好处了,这心情美过了天降横财。 想到了什么,对顾金盛道:“这时节蚊子多,要么把我的床帐子也拆过来?” 顾金盛看她一眼,想了想点了头,儿子房里的床帐子是结婚那会儿买的,反倒是女儿,原来没有床帐,盖了新房才添的,入夏才翻出来用还是崭新的,确实是用她的最合适。 他一点头,顾婉就麻利的回去拆帐子了。 希望这位贵客能久住是其一,另有一点,打从那个胎记出来后,蚊子苍蝇这些农村常见的飞虫根本不会往她身边靠。 这几年村里通了电,可大部分人家都是不舍得用的,农村的晚饭吃得也就很早,今天因着农忙稍晚了一点点,不到七点钟秦志华就领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周靖到了顾家。 顾家人早早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了,一家人都坐在院里歇凉,往常歇凉都是黑灯瞎火的,一是为了省电二是为了免招蚊虫,今儿因着知道秦家的客人会过来,顾家厅堂的灯天一黑就开着了。 见到秦志华领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往这边来,顾家人就知道这是秦家的客人了,坐在矮板凳上的顾金盛见人来站起了身往前迎了两步,黑红的脸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了起来,直叫一旁的顾超和王水英看得咋舌。 “这就是周靖吧!”顾金盛笑得格外热情,又带着老农民的朴实。 秦志华也看得稀奇,喊了一声顾叔,对周靖道:“周靖,这是顾叔,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顾叔家里。” 周靖笑得一口白牙闪亮,热情的一边跟秦志华喊了声顾叔,一边就去握顾金盛的手,这么正式的见面礼节叫从没经历过的顾金盛一时有些手脚慌乱。 他右手拿着烟杆子,慌乱中就伸了左手,周靖看得一愣,不过也就一秒,他面上神色不变,快速的把左手也伸了出来,一双手握住顾金盛的左手,笑着道:“打扰顾叔了,这段时间我可要给顾叔您一家人添麻烦了。” 顾金盛见着年轻人说话做事是个场面人,且对他也很是尊重,笑得一张脸像菊花盛开,用他那半土半洋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同周靖寒喧起来。 “说得哪里话,我家和秦家交情不一般,志军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孩子一看就是城里好人家出身,就怕你住不惯我们乡下人家的房子。” 又指了顾家人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顾超,跟你差不多大,可没你出息,那是顾超他媳妇孩子,这是我老伴儿,你就叫婶子就成,边上那是我闺女顾婉。” 周靖顺着顾金盛的介绍大哥大嫂顾婶子的一一喊人,到顾婉时他挑了挑眉,再看看被顾家嫂子抱在怀里的小娃儿,原来带的是侄子。 这女孩子当真是胆小,人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呢,独她远远的退到了厅堂门边,拿他当洪水猛兽了。他冲她咧嘴笑了笑,颊边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小婉妹妹。”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122.122 此为防盗章 趁着秦家人外出时, 把行动不便的秦志军堵到了床上。 然而她的勇气仅止于此了,真正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时, 顾婉慌了。 想要退却, 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心怦怦跳得飞快, 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 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 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 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 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 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 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 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 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 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 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好在还有一丝清明,顾婉紧咬着牙关,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借此平息体内那种奇怪的欲望。 她只知自己的脸埋在秦志军颈间太过暧昩,却忽略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嵌在男人的怀里。 喘息一重,压在男人胸膛上的柔软就起伏开来,室内原本只有女人细细的喘息声,而后,男人粗重的喘息也缠入其中。 秦志军只觉得一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身体却又僵硬得连一根手指也无力动弹,脑中像有无数烟火绽放,极致绚烂。 顾婉今天来的目的至此也算阴差阳错的超额完成了,只她想起来,身体却软成了一瘫泥一般,无一处能着力。 她努力将脸侧了侧,小心不让唇贴着男人的肌肤,方才软软开口道:“秦……秦大哥。” 声音绵软,媚入骨髓。 秦志军只觉得自己的左耳似被细小的电流触击了一下,直颤到了心尖。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扶抱着顾婉离开自己怀中。 只这一抱,手掌触到女人手臂,只觉她连手臂都绵软得让他一双手陷进去就抽不出一般。 像是一种缠绵的挽留。 离了他怀抱的顾婉瘫软成泥,他无法,只得小心扶她躺在自己床上,低声道:“我去给你拿糖来。” 这一出声,方觉自己声音低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见到女人恍若无骨的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喉咙越发的干涩。 拄着拐杖到厨房拿了冰糖冲了糖水,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无他,农村一般大门不关,真要有谁这时候来家里,看到顾婉躺在他床上,她除却嫁给自己可就真没有旁的路了。 秦志军离开的这一会儿,顾婉渐渐缓了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时,见他进来怕他再靠近自己,忙道:“你,别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声音又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狠狠怜惜过一般。 秦志军不自在的撇过头,把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僵立在床榻一米开外不敢动弹。 顾婉巾着床边绕到小方桌的另一头,对秦志军歉意的道:“秦大哥,你的腿不好站着,你回床上坐着吧。” 秦志军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顾婉,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僵硬的拄着拐杖回到床沿坐下。 不同方才的激情暧昩,此时房间里尴尬得空气都似要凝固了。 还是秦志军先道:“我冲了糖水,你低血糖快些喝了,往后随身带着糖果会好些。” 顾婉垂头,见他将自己的异状归结为低血糖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免了她想理由去解释了。 她端着糖水,小口小口的啜饮,齁甜齁甜,也不知他放了多少糖进去。 喝糖水的间隙,她悄悄抬眼觑他,心里想着身具灵根的人大约都是钟灵毓秀,得天地眷顾的,生得真好。 秦志军哪里察觉不到小姑娘一眼一眼打量自己的视线,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安放。 见首长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顾婉出声道:“秦大哥,我听我爸说,你不愿娶我吗?” 没错,这就是顾婉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寻的借口了。 秦志军看着顾婉,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说过不想娶她拖累她,可刚才,那样抱过了…… 祝凤仙是没想到秦志军会给顾婉买衣服的,这时候一般是要结婚了男方会给女方买身衣裳,所以她是又觉突然又觉欣喜,看来志军对小婉也是很喜欢的。 还别说,女大十八变,她这闺女这段时间越长越漂亮,不怪秦志军上心,祝凤仙心里没由来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来。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惊呼道:“哟,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123.123 此为防盗章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 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 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 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 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 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 半头上交了食品站, 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 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 每斤要卖到八毛五, 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 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 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 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 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 咸肉就咸肉, 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 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就去找了祝凤仙,顾家屋子跟秦家一般格局,却是有个空着的房间。 她把情况跟祝凤仙一讲,祝凤仙哪有不愿意的,只怕慢怠了贵客。顾不得刚从地头回来,喊了王水英去做饭,领了顾婉打了两盆水就收拾起家里的客房来了。 顾家的房子还是年初刚盖好的,青砖瓦房,墙壁刷了白,比村里好此土坯房还是要好很多。 原本放在客房的一些闲杂物品被她通通搬到了自己屋里头,把家里还没舍得用的新铺盖也给换了上去,收拾完了乍一看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爽。 对于家里要来这么位贵客暂住,顾金盛也很是重视,祝凤仙收拾完了后他还特特去看了看,看过后让祝凤仙把铺在草席下的稻草抱走,擦干净床板换上冬天的垫被垫在下面。 祝凤仙愣了愣,谁家草席下铺的不是稻草啊,怎么要换被褥。 顾金盛黑着脸道:“听我的没错,城里的娃子哪里睡过稻草,别把人吓着了。” 祝凤仙听了,想想也对,把稻草都收了又细细擦过一遍床板,翻出一床八成新的棉被铺在床板上,上边再铺了草席,一手按下去柔软舒适。 顾金盛这才满意了,扫视了房间一圈对顾超道:“你去把你妹妹房里那套桌椅搬这间房里来,人家来家是做客的,怠慢了不好。” 又转头对顾婉道:“你就将就将就,要放个杯子镜子什么的就往箱笼盖上摆吧,让你哥帮你把两个箱子叠着放,这样高度也就够了。” 顾婉乖巧的点头,心情不知有多好,对于她爸的决定完全没意见,只希望秦家这位客人住得舒坦能在她们家多住些时日才好。 客房正对着她的房间,两者相隔不过五米,以她感知到的周靖的体质,还有比这更大的便宜吗?每天他来家里睡觉的时间她不出房门就能蹭到好处了,这心情美过了天降横财。 想到了什么,对顾金盛道:“这时节蚊子多,要么把我的床帐子也拆过来?” 顾金盛看她一眼,想了想点了头,儿子房里的床帐子是结婚那会儿买的,反倒是女儿,原来没有床帐,盖了新房才添的,入夏才翻出来用还是崭新的,确实是用她的最合适。 他一点头,顾婉就麻利的回去拆帐子了。 希望这位贵客能久住是其一,另有一点,打从那个胎记出来后,蚊子苍蝇这些农村常见的飞虫根本不会往她身边靠。 这几年村里通了电,可大部分人家都是不舍得用的,农村的晚饭吃得也就很早,今天因着农忙稍晚了一点点,不到七点钟秦志华就领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周靖到了顾家。 顾家人早早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了,一家人都坐在院里歇凉,往常歇凉都是黑灯瞎火的,一是为了省电二是为了免招蚊虫,今儿因着知道秦家的客人会过来,顾家厅堂的灯天一黑就开着了。 见到秦志华领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往这边来,顾家人就知道这是秦家的客人了,坐在矮板凳上的顾金盛见人来站起了身往前迎了两步,黑红的脸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了起来,直叫一旁的顾超和王水英看得咋舌。 “这就是周靖吧!”顾金盛笑得格外热情,又带着老农民的朴实。 秦志华也看得稀奇,喊了一声顾叔,对周靖道:“周靖,这是顾叔,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顾叔家里。” 周靖笑得一口白牙闪亮,热情的一边跟秦志华喊了声顾叔,一边就去握顾金盛的手,这么正式的见面礼节叫从没经历过的顾金盛一时有些手脚慌乱。 他右手拿着烟杆子,慌乱中就伸了左手,周靖看得一愣,不过也就一秒,他面上神色不变,快速的把左手也伸了出来,一双手握住顾金盛的左手,笑着道:“打扰顾叔了,这段时间我可要给顾叔您一家人添麻烦了。” 顾金盛见着年轻人说话做事是个场面人,且对他也很是尊重,笑得一张脸像菊花盛开,用他那半土半洋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同周靖寒喧起来。 “说得哪里话,我家和秦家交情不一般,志军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孩子一看就是城里好人家出身,就怕你住不惯我们乡下人家的房子。” 又指了顾家人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顾超,跟你差不多大,可没你出息,那是顾超他媳妇孩子,这是我老伴儿,你就叫婶子就成,边上那是我闺女顾婉。” 周靖顺着顾金盛的介绍大哥大嫂顾婶子的一一喊人,到顾婉时他挑了挑眉,再看看被顾家嫂子抱在怀里的小娃儿,原来带的是侄子。 这女孩子当真是胆小,人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呢,独她远远的退到了厅堂门边,拿他当洪水猛兽了。他冲她咧嘴笑了笑,颊边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小婉妹妹。” 这一天早上醒来,天空终于露了晴,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还靠着大片的山,往深处去是不敢的,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这东西味道鲜美,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有那比较熟的,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124.124 此为防盗章  顾婉近来忐忑难安, 吃不下睡不香。 虽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 前些年破四旧对这些妖鬼玄说打击得尤其厉害。可顾婉还是觉得,她很可能被一只狐狸精附身了。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 不过短短七八天, 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 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 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 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 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 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 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125.125 此为防盗章  好, 什么都好, 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 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 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 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 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 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 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 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 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 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 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 回来这些日子, 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赵娟愤愤回到三家湾,唇抿着,一张脸崩得死紧。她是长条脸,五官本就不出众,骨架子又大,笑着的话面部柔和些能增几分甜美,可这么一拉下脸子就成了驴脸。 126.126 此为防盗章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 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尽管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在自己房间里, 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 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 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 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 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桌椅都没有了,她只有在床边枯坐。 她听着院里几人寒喧了几句,顾金盛就说要领周靖看看房间,看缺什么的也好补上。 秦志华自然陪着进去,瞧见屋里干净整洁,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靖看到床上那被褥挑了挑眉,他今天看见秦志军的床,草席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寻思了半天那稻草里能不能藏跳蚤,顾家倒是给他备了被褥。 再看桌子上摆了个崭新的搪瓷茶缸,釉面光滑细腻,杯身上是伟人头像和红色语录,旁边放着个红色大铁皮开水壶。 他冲顾金盛谢道:“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叫顾叔顾婶费心了。” 顾金盛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的道:“就怕你住不惯,你看着行就好,一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拎桶水来,你洗脸洗脚用,今天来得匆忙你先将就用用,明天再去给你买两个新的盆来。” 顾金盛又再三说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这才留了周靖休息,自己回屋去了。 秦志华走了后,顾家人陆续回房,不多久灯都熄了。 夜色静谧,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钻进屋里。周靖躺在顾家新铺的床上,空气中有丝丝缕缕似兰非兰的淡淡香气。 他嗅了嗅枕头和被子,是太阳晒过的味道,并没有那种似兰非兰的幽香,却不知那香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起来洗漱的时候碰到正忙活的祝凤仙,他也不急着去打水了,跟祝凤仙到灶房里,从口袋里拿了一叠昨夜里就准备好了的农家人比较稀缺的肉票糖票工业票给祝凤仙,道:“要在您家打扰一段时间,蒙你们这么细心的招待,这个算是我的一点感谢。” 祝凤仙哪里肯收,周靖一个公子哥儿,哪里懂得跟人推来让去,急道:“您实在不收,我这也不好意思在这住着,您就当是我给的房费。” 祝凤仙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周靖笑着去洗漱过关上门往秦家去了。 昨天就和秦志军说过,今儿他陪他去省人民医院看一下腿伤恢复情况。 顾婉今儿的任务除了做饭带好牛牛和晒谷子,再就是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两个搪瓷脸盆,早上顾金盛掏了三块钱给顾婉交待她买脸盆的时候,王水英还不知道周靖送票卷那回事,背了顾金盛小声嘀咕。 “爹这可真是大方啊,咱家可就我们结婚时有两个搪瓷脸盆,一家人都用的木盆子呢。” 顾超横了他媳妇两眼,“不懂事儿别瞎叨叨,能叫周靖跟咱共用这些东西吗,城里人可讲究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讲究法。 确实是大方,今年分田到户后不计公分了,男人靠打点零工赚钱,女人就是做点家务活带带孩子种种地,零工不是天天有,顾金盛这样的师傅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收入,顾超现在还是学徒,一个月到手不过八九块钱。 家庭月收入不过二十块左右,他一下掏出了三块钱买搪瓷脸盆这样的奢侈品。 青湖村算是个大村,村里就有供销社,逢着谁家杀猪了扣除上交食品站的份额,余下的肉也是摆在这供销社门口卖的。 六十来平方的一间平房,靠墙摆着高到顶的木柜货架,中间留了两米宽的富余,然后是一排玻璃货柜。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闲钱添置物品,所以整个供销社就一个售货员,是支书家的大儿媳妇,叫王春香。 顾婉进去的时候,王春香正埋着头织毛衣,瞧花色是件男式的,她隔着柜台笑着喊了声春香嫂子。 王春香听这软娇娇的声音,抬头见是老顾家的闺女顾婉,笑着道:“是小婉啊,这是要买点什么呢?” 不得不说村里售货员的态度可比乡里和县里的好太多了,顾婉指了指摆在靠墙货架上的搪瓷洋脸盆道:“麻烦嫂子给我拿两个脸盆。” 王春香心说这读过初中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讲话斯文又好听,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她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拿了两个脸盆摆在玻璃柜台上给顾婉看,一面问道:“买一对,有亲戚结婚吗?” 这时候卖的洋铁盆大都是白色搪瓷底漆着大红双喜字和大红花,一块四毛五一个,着实不便宜,乡下人大多用的木盆子,买这搪瓷脸盆的多是亲眷结婚添个嫁妆。 顾婉笑笑,只说是自家用的,看了看俩个脸盆没有磕碰掉漆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块钱递给了王春香,王春香接过钱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一毛的找给顾婉。 回到家里扫地洗衣忙活了一会儿牛牛才醒,顾婉喂他吃了锅里温着的蛋花粥,这才抱了他往晒谷场去。 顾超已经到了晒场,独轮车停在一边,他拿了大扫帚把铺在地上的竹编晒垫来回扫了两遍,见足够干净了才把谷子往晒垫上倒。 见顾婉来了,顾超把空筐子放上独轮车,逗了逗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推着车走了。 这一片铺着好几家的晒垫,牛牛摇摇晃晃的满场跑,倒不用顾婉管。 她拿了大木耙把堆成堆的谷子推开,又反复耙了几遍直到谷子均匀的铺在晒垫上才罢。 接下只用在晒场这看着粮食别叫鸡鸭鸟雀偷吃了就行,这时节麻雀很多,不过站了几分钟就有五六只麻雀落到了自家地头,她发出呼喝声去赶,那麻雀胆儿肥得扑棱几下翅膀挪开十几二十厘米重又落下来继续吃谷子。 牛牛看到麻雀群兴奋得歪歪扭扭就往晒垫上冲,麻雀被他惊得四散飞起,有几只就落到了顾婉两米开外的地方。 顾婉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脚边的扫把就掷了过去。原只是想把麻雀赶走,却不曾想三四只麻雀就那么被她扔过去的大扫帚给拍晕在晒垫上了。 127.128 此为防盗章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 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 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 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 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 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 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 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这毛栗子浑身是刺, 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 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 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 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 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 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 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128.128 此为防盗章  “大嫂, 你去哪?” 许是她声音小,又或是王水英走得急, 顾婉并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 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 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 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 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 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 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 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 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 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 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 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 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 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 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 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 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 她拎个小篮子, 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你们春华婶子气病了,好个赵家,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顾婉只如以往一般将之当成邻里的八卦听听便过。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顾金盛夫妻往秦家去了一趟,回来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宣布,顾婉的亲事定下来了。 不是秦志华,换成了秦志军。 “小婉,妈知道这样委屈你了,志军的腿妈问过,养好了以后走路可能不大好看了,但这孩子人品性情都好,又肯上进,你嫁给他除了面上没那么风光,实实在在的吃不了亏,他们老秦家一家子都会对你好。” “你也别怪爸妈,咱做人得知恩,六九年那会儿,要不是你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子,你们兄妹两个都活不下来,那时候的年景太差了,你奶奶为什么把着钱不肯拿出来让我带你们上医院,因为年景差,粮不够吃,就指着手里的钱上黑市里再弄点儿才保得住命,自家血脉相连的亲人都不肯冒这样的风险,你秦家叔婶咬着牙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让我拿去救你们的命,这样的恩情,咱们一辈子都得记着,你嫁过去,往后我让你大哥也帮衬着你们,咱也算是报答了秦家当年的恩情了。” 顾婉脑门嗡嗡的,听祝凤仙道。 “也不用定亲了,咱俩家知根知底的,早年也说过结亲的事,算是口头定过亲了,我跟你春华婶子商量商量,你们直接结婚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志军现在也需要个贴心人照顾。” 顾婉看着自己爸妈,满心满脑都是,要丢大丑了。 她不敢忤逆爸妈,当然,瞧他爸妈的样子,她说什么也没用,这事儿就这么拍板下来了。 顾婉吃过早饭没像往常那样做家务,而是回房里去了。她嫂子王水英看了她背影一眼,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哪个姑娘不想嫁得风风光光的,摊上这样的事小婉不定多难受。 顾婉从小不吭不哧,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身体变得一碰见秦志军就犯那丢人的毛病,爸妈安排她嫁进秦家是再好不过的。 至少秦家大伯和春华婶儿她都熟,离家也近。 到底嫁给秦家老大还是老三,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说实话,俩人她都不熟。 可她这个丢人的毛病,真要跟秦志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可怎么得了。 顾婉忽然一怔,不对啊,还是有差别的。 嫁给秦志华的话,她要是没控制住往秦志军身上扑,那她可就是没有伦常,跟头些年斗破鞋似的得被人骂成淫6娃6荡6妇了。 可要是嫁给秦志军的话,万一没控制好,她往自己丈夫身上扑,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毛病? 总归她是没胆子拒婚的,当时说秦志华时她没敢说不,现如今换秦志军也是一样。 不说她妈会不会抽她,那好歹能想象出反应来,可她爸会有什么反应,她是真不敢想。 且只能二选一的话,似乎是秦志军更妥当啊。 再说秦家。 先是秦志军受伤,然后三家湾那边赵家又打发媒人来悔亲,林春华这些日子本就担忧焦虑,听到那媒人的话心里一口气堵住差点就倒了下去,整个人都老了几岁一样。 想着儿子本就这样了,还要因为被退亲叫满村里人同情指点吗?越想心窝子越疼,直到今天早上顾家俩口子上门劝解,说着提到把顾婉嫁给秦志军,秦家夫妻俩人心头压了一段日子的阴霾这才算去了一些。 祝凤仙嘴皮子辣心地却好,早年被顾老太太欺压得太狠了,两个孩子眼见着都要不行了,他们夫妻俩商量后把家里仅剩的钱都送了过去让先救命,做这事情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这事顾家两口子一直记着,这些年得点好东西都不会忘了她们家。 原本定了把顾婉给老三,这事还没透给三儿知道,老大就出了这样的事。这当口老顾两口子过来商量要把顾婉嫁给老大,林春华当时是真哭了,这世间,种了善因终能得善果,她自己受什么都不怕,大儿子腿伤了,婚事再受打击她是真的不舍得。 他这些年在部队打拼,二十六岁了也没顾上成个家,林春华对长子是有愧疚的,只是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顾家夫妻愿意,顾婉那孩子是不是愿意呢? 老俩口商量着还是要摸摸顾婉的想法这事才好定下,毕竟以后是顾婉和自己儿子过日子,她心里要是存了怨气,俩人的日子也难过得和美。 可顾婉是什么人,最是温顺听话的,打小儿就没敢跟自家爸妈摇过头的人。 又想通了些许,觉得秦志军给自己做丈夫,总好过做大伯子。 等林春华从菜园回来顺路送了棵白菜给老顾家,似不经意的言语上试探顾婉的意愿时,顾婉已经没什么抵触的心理了。 把林春华高兴的,回家去就没忍住跑到秦志军屋里说道去了。 “志军啊,老赵家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你,自有人识得你的好,妈跟你说,你的亲事定下来啦!” 秦志军疑惑,赵家人悔婚,生怕他们秦家纠缠,特意让那媒婆把事情捅到他跟前了,这当口,哪个愿把女儿嫁给他? 他抬头看他妈一眼,知道爸妈这些日子为他操碎了心,心中实是有些愧疚,只是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去拖累一个人,于是劝道:“妈,我这腿能治好的机率很小了,说实话,眼下我不想结婚。” 林春华哪里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鼻子就有些发酸,半掩饰的走过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斥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可跟你说,这亲事啊姑娘也是乐意的,就咱家隔壁顾家的姑娘,叫顾婉。” 顾婉…… “妈跟你说,这是个好姑娘,妈是看着她长大的,可中意她做咱家媳妇,老顾家人都好,你往后可好好待小婉,不能叫她受半点委屈知道吗?” 从听到顾婉俩个字,耳边就响起那天大巴上坐旁边的大婶那声“顾家的小婉”,他妈后边说了什么他是一点没听进去,脑中浮现出一双洇着水光的杏眼,记忆鲜活了起来,是大巴车上跌进自己怀里那个小姑娘吗? 他有些不太确定,部队呆了十年,统共没回来几次,他对村里人尤其是比他小几岁的都很陌生,可是同村同名连回家的路都相同,说是邻居,这都对得上。 林春华见他怔忡,只道他是意动了,满意的笑了起来。 拍拍他的肩道:“你只等着做新郎倌,凡事自有我跟你爸给张罗好,我这就跟你爸说说去。” 说罢,不等秦志军反应过来,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129.129 此为防盗章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 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 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 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 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 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 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 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 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 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 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祝凤仙客气的一路送出了院门外几米远才回。 周靖无语,说好的来看看我住的地方的呢? 顾婉近来忐忑难安,吃不下睡不香。 虽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前些年破四旧对这些妖鬼玄说打击得尤其厉害。可顾婉还是觉得,她很可能被一只狐狸精附身了。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不过短短七八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臀翘了,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130.130 此为防盗章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 风向刚变, 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 他到她店里看过, 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 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 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 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 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 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 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 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 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 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 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在山里转了两个多小时出来,顾超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变成了满满的崇拜,亲眼所见比想象的更让他震憾,他拿了根棍子也试了几回,回回连山鸡的羽毛都沾不着,当然有顾婉在后边补棍子那些东西也没跑了,现在他背后的背篓草叶下藏了三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王水英和祝凤仙都知道他兄妹俩去干什么去了,早饭特意做得晚些,这会儿锅里的红薯粥还是温热的。王水英最是激动,顾超一进院子她就要去扒开背篓看东西,嘴里问顾超:“打到东西了?” 顾超点头,示意她进屋再看,等一家人看到那半背篓的山鸡和兔子都激动坏了,最激动莫过于顾超,连比带划的把顾婉怎么打野物的讲得唾沫横飞,顾婉等她们兴头了一会儿了,才拉了拉祝凤仙的袖子,小声道:“妈,我想给春华婶子那边送一只去。” 王水英心说昨天才送了一只,今天又送?不过转而想那是小姑子以后的婆家,东西又是小姑子打的,也是应当。 祝凤仙倒是明白,口里应着应该的,脸上笑开了花,对王水英道:“昨天志军去省里,给咱家买了一斤的喔喔奶糖,上海产的,我都不舍得吃,等会儿拿两颗你给牛牛拿热开水冲了喝,还给咱小婉买了件衣服,好看的很,怕是不便宜。” 王水英听到还有这么一出,看了眼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子,笑着打趣起来:“妈,咱们小婉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小模样可人疼得很。” 顾婉脸皮薄,经不起她嫂子这样打趣,拎了一只山鸡就往外走了,嘴里说道:“我先送东西过去。” 王水英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子是她见过的脸皮子最薄的姑娘了。 顾婉听到她哥说嫂子道:“小婉怕羞,你别总打趣她,她早饭还没吃呢,叫你说得就往外跑了。” 再后边是王水英的应和声。 秦家今天挺热闹,一家人竟是都在家,见顾婉提了山鸡过来几人的反应不一。 秦志华秦志刚眼里是看到鸡肉的热情夹着些不好意思,秦晓妹是双眼锃亮的兴奋,秦志军的注意力不在那只山鸡上,只看到顾婉没有穿上他买的裙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秦大有和林春华下意识觉得不好,林春华道:“你这孩子,昨天送了一只过来,今天怎么又往这边送,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家吃呀。” 顾婉悄悄去看秦志军,他也正看她,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别过眼去,对林春华道:“给秦大哥补补身体。” 林春华听到这话可是高兴坏了,顾婉能想着秦志军比给她山珍海味都叫她高兴,她忽略了顾婉手上的山鸡,拉了她到八仙桌边坐下说道:“他一个大男人的补什么,你要多补补才是,你先坐着,婶儿给你泡杯麦乳精喝啊。” 她这话一出,秦晓妹和秦志刚秦志华兄弟两个羡慕坏了,一个个去看林春华,林春华没顾上瞧,转身去拿麦乳精去了,只给兄妹三个留了个后脑勺。 顾婉被这样热情的林春华弄得有些尴尬,把手上的山鸡递给晓妹示意她接过去,秦晓妹见过顾婉打山鸡,大大方方的就接了往厨房放。 不一会儿林春华抱了两筒麦乳精出来,拿了个干净的杯子过来,开了其中一罐往杯子里挖了两大勺,等她端了开水壶往里一冲热水,浓郁的奶香混着香甜的味儿飘散了满屋。 林春华把那杯麦乳精端给顾婉,一边盖麦乳精盖子一面说道:“婶子这儿有两筒,一筒小婉你等会儿带回家泡着喝,这筒刚才开了的我放志军屋里,平时你过来玩的时候叫他给你冲着喝。” 顾婉哪里敢受,捧着手上的杯子猛摇头。 林春华只笑眯眯一脸慈爱的催她喝,直叫旁边的秦志刚和秦志华连带刚从灶房回屋的秦晓妹心里头都发酸了,妈,您儿子(闺女)在边上呢,能看见吗? 林春华看不见,她忙着看顾婉呢,要说小婉生得越发好了,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现在瞧着顾婉也有了这样的心情,是越看越满意得不得了。 秦志军见他妈喜欢顾婉,眼里的笑意更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家人陆陆续续的都表示有事先后出去了,没眼色的秦晓妹也被林春华支使去湖边洗衣服去了。 顾婉觉得她也应该赶紧走了,但,她还想留下跟秦志军说声谢谢,心里告诉自己麦乳精也还剩几口没喝完,浪费不好,可她捧着麦乳精垂着头,迟迟没把杯子往嘴边送。 秦志军见小丫头快把桌子盯个洞出来了,笑着问:“怎么没有穿新的裙子,不喜欢吗?” 顾婉忙抬头去看他,摇头,“不是,很喜欢的,谢谢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双颊因着紧张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秦志军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道:“把麦乳精喝完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自己先回了房间。 顾婉听他的话下意识的抱起杯子,剩下的麦乳精被她一气儿喝了,看着秦志军开着的房门,有几分犹豫,进不进去? 131.131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 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 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跟你说得差不多,没添那些难听话, 这嘴一多, 每人都自己添几句, 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 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 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 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 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 她跟林春华道:“妈,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 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 你好好想想, 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他是不愿娶赵娟,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她目前只对两个人会有这种奇怪反应,一个是秦志军,另一个是周靖。她抬头就见那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因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会很奇怪,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周靖见她头微垂,颊生红晕,修长的脖颈也是淡淡的粉,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一刻竟觉得她分外漂亮。他点了点头往里走,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快步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跑回了自己房间,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着点儿。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极好的。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洗了自己的衣服,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132.132 钟道长看到他眼色忙帮着描补, 说是他追了很久的一个邪修,跟一脸担心的秦大有夫妇说:“如今末法时代, 那样的邪修数十年不见一个, 你们不用担心。” 给秦大有夫妇定了心,知道想撬开秦志军的嘴不是那么容易,见天色晚了就先告辞离开了。 顾婉在厅里时当着两老还挺淡定, 回了房里面上还是带出了担忧来。秦志军知道现在这情况瞒着她反是不好了, 就把那天的事如实和她说了,很是庆幸的道:“好在有你赠的匕首,不然还真有些危险。” 顾婉点点头,把老道送的三块玉符拿了出来,说:“道长说这是能护身的, 我原本觉得平安三个还太小了, 这种戴在脖子上的东西怕不安全准备等他们大些再让佩戴, 今天知道了这事我觉得还是让他们现在就戴着的好。” 秦志军也觉得这种护身符还是不离身的好,帮着顾婉一起给三个小家伙戴好塞到衣服里边,那玉牌本就在顾婉身上放了多时,贴身佩戴并不冰凉, 反倒是温温的, 小家伙们也不抵触。 把护身玉符给孩子带好,顾婉叹道:“其实道长人是当真不错的, 我若真是从他师祖手上得了这匕首, 告诉他也就是了, 可我确实不认识他说的那么个人。” 旁的不说, 他们这一个小家五口人,人人都得了道长一些恩惠,只是那匕首本是在她空间里的,并不是从旁人手上得到的。 三宝的周岁一过,秦志军和顾婉又都各自忙碌起来,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是寒假了。 钟道长那之后还来过两趟,后边不知怎的就没再来了,顾婉问秦志军,秦志军说他大概是放下这事了。 这话着实低估了钟道长,因为年根儿底下,钟道长再次来了秦家,这回不止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师侄,说是带了师祖的画像过来。 画不是在客厅打开的,而是叫了秦志军移步到二楼书房去看,顾婉因着好奇也一起跟了上去。这师叔侄二人对这幅画,或者说是对画中人极虔诚,那画用锦盒收着,打开画卷前师叔侄二人还对着那画合掌拜了拜,口唇翕动也不知默念了些什么,然后才小心在书桌上展开了画卷。 顾婉原以为钟道长说的师祖应该是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道,入目却是一个穿一身暗青色道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顾婉的心漏跳了一下,然后就见钟道长指了那女子身后的桌案上道:“你看,我师祖画像上这把匕首是不是和你那把一模一样。” 秦志军去看那画中的匕首,虽画得不大,却能看出匕首鞘上雕刻的图形和他手上那把当真是一样的。 顾婉看的却不是那匕首,是桌案另一侧放着的小小丹炉,那东西,分明是她空间里的那个丹炉。 她再去看那画中女子,心里生出一个猜测,喃喃问道:“钟道长,你师祖生于何时,年龄几何?” 钟道长眼一亮,道:“清朝,师祖现如今具体年龄我不知了,曾听我师父说过,这张画像上画的是师祖一百零五岁时的模样,那时师祖修为在炼气九层多年不得寸境,不久离开山门出去寻找机缘,之后就再没回来了。” 秦志军都没法想象,百岁出头的人会是二十岁的模样,钟道长像是看出他的疑虑,笑着说:“师祖精于丹道,不止是修炼用的丹药会炼,还曾为她自己炼过一炉定颜丹,所以容貌始终保持在二十多岁。” 顾婉心里越发确定了,那所谓师祖,恐怕是她的前世,也就是当年初入空间看到的那封信的执笔人。 钟道长这番亲自回山门带了师祖画像出来,原就是为了取信秦志军的,可秦志军的东西实则是顾婉给的,顾婉有秘密他知道,顾婉不说什么,他那里自然更不会漏出半个字。 钟道长见此,心里方才想着,难不成当真是废品站买的? 他叹了口气,道:“也罢,师祖当年是寿元不多才急着出门找机缘突破,这么多年了,人若还在不至于不回师门看一眼,只怕……” 他后边的话没说,顾婉却知道,钟道长要是想寻他那位师祖的下落,怕是不能了,信中说她年一百五十寿元将近时留下的那封信,那就是修为没能成功突破,寿元尽了。 她与普通半妖不一样,不止是血脉传承,还是灵魂转世,也就是说,钟道长那位师祖若还活着,这世上就不会有她顾婉出现。 钟道长和他师侄终是带着那幅画走了,顾婉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微微的怅然,原来她和钟道长一门还有那么奇妙的缘法。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不曾想,不过三天钟道长就又来了,这回他不找秦志军,神神秘秘的直接找了顾婉,看着顾婉,兴奋得双眼都发亮。 “小师叔,你是我小师叔对不对?” 老道一上来说第一声小师叔时就对着顾婉行了大礼,把顾婉骇得往旁边躲了一下避过了他这一拜。 “道长您这是怎么说的?” 钟道长笑嘻嘻道:“小师叔别瞒我,回春丸,我去年在李济川那里就见他在做这东西,一应药材除了年份不对,与当年师祖留下的回春丹丹方是一模一样的。我当时原就要问他这方子出处,老小子给我打太极,说是要保密的,让我找大首长问去。那时正好师侄联系我说发现了邪修,我追那邪修就追了近一年,这才拖到了现在才问。” 顾婉眉头皱了皱,找到她这里来,就是问到了,说好的保密呢? 她是不知道,道门早八百年就已没落了,老道那一门却因着昔日那位师祖留下不少改良丹方颇有些建树,早些年也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钟道长和他师兄这两位门中辈份修为最高的,在顶层领导那边的地位是很超然的。 单那柄匕首是巧合,再加上回春丹钟道长可就不信了,他师祖的东西还真没什么人有本事抢夺,只可能是赠与或传承了,顾婉有回春丹丹方,钟道长才认定是传承。“难怪前两年我想收你为徒你都不肯,原来早有了师父。” “道长你当真是想错了,我有师父的,方才你还提到过,叫李济川。至于回春丹方,即是您师门的传承我也不瞒您,是意外所得,并不是拜了您师祖为师。” 寻常人能和这么位道长攀上交情指定是乐意的,可顾婉自己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索性一并否认了。好在钟道长也是个正直的,并不是贪图她什么,只当她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她认与不认老道都乐呵呵的拿她当自己人,找到可能是师祖的传人,老道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不几日,赵敏打了电话过来说就要年末了,公司这边养颜丸今年的账目都交了上来,让顾婉这隐形大老板到公司一趟结算下分红。 这隐形大老板真不是瞎说的,别看养颜丸九月才上市,可这东西是真赚钱,效果好又是独一份儿,连个能竞争的都没有,价格是由他们公司说了算的。 方彦那脑子,按药材年份和成色,给养颜丸做了三种包装,普通装 、金装 、至尊装 ,普通装的298元一瓶,金装598元、至尊装1998元,是真敢开价啊,不管事的贺敏看到账目的时候都傻眼了。 卖得最多的不是普通装的,竟然是金装的,就连那天价一样的至尊装 ,推向市场短短几个月竟然也卖出了八百多瓶,一百六十万的营业额,听着这数字很惊人,实则在他们公司铺有渠道的三十个大城市,每个城市总共也就只供应了二十来瓶,因为方彦说,物以稀为贵。 每个城市都有一批金字塔尖的人物,有底蕴的家族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也并不曾真的伤到根本,所以那所谓的至尊装,一个城市每月只供四五瓶,反成了最最抢手的,往往还没摆上货架就已经叫打过招呼的关系户拿走了。 加上金装和普通装,半年不到仅养颜丸这一项就创造了八百多万的营收,普通装的养颜丸,药材成本不过十元,大批量成本更低,加上人工包装和渠道费用,顶了天也没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净利润六百万出头。 这其中华宇制药获利三百六十万,顾婉的顾氏药业获利二百四十万。华宇那边投资了几个项目,可全公司所有的营收加在一起,三个股东分一分,最大股东方彦的收益都还比顾婉的收益略低些,所以贺敏才打趣她是隐形大老板。 华宇那边的账目为顾婉也备份了一份的,她可以带回去细看,所以顾婉过去的时候只大略翻了翻就直接跳到报表最后一页看总金额了,那后边一连串的零看得她都愣住了,眼睛跟着那数字,心里默数着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一个多月前还羡慕秦志华赚钱能力的顾婉,那心怦怦跳着好半晌没缓过来。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三个合伙人,问:“怎么这么多?” “你看着多,我们这几个月一共在三十个大城市上架了这养颜丸,八百多万的营业额摊在每一个城市里也就是不到三十万,这是养颜丸刚上市,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东西的效用,你且看,明年、后年,往后一年会比一年多,且会是一个极恐怖的增长。” 萧宇飞给顾婉解释着,他自己也笑得嘴都没合上,也就这房子是新式建筑没有贡案,不然他真想把顾婉摆上去供起来,财神奶奶啊,他现在再也不觉得方彦是偏着顾婉了,他完全相信了方彦当初那句给七成他们都赚大了。 顾婉只要了四成,太厚道了,他心里对顾婉这位财神爷的好感值那是蹭蹭蹭的井喷式上涨。 他学人家经商,仰仗的是外家的人脉,可这一刻萧宇飞真正庆幸靠上了方彦和顾婉这样两棵大树,方彦的眼光和能力,顾婉那方子,他这是抱住金山了。 真不能不感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他这运气逆天了。 他觉得他运气逆天了,顾婉拿着方彦递过来的二百四十万分红的转入她账户里的汇款凭证,觉得她运气也逆天了好不好。 她接过那汇款单,拎着放了财务报表的公文袋,头一回沉不住气的去了苍狼驻地找秦志军了。 这是顾婉第一次到驻地找他,秦志军听得小战士报告风一样就刮出办公室,亲自迎他媳妇儿去了,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等在门卫室见到顾婉,看她有些不在状态秦志军心里就有些发紧,拉了她的手就问:“怎么来这里了?跟我去我办公室说。” 当着站岗的小战士就牵着媳妇儿走了,顾婉还在自己突然就变成百万富婆的巨大冲击在,也没留心被她秦大哥牵了手,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心里迫切要告诉他的那些事,还真没法当着人说。 秦志军现在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配套还挺不错,他牵了顾婉进了办公室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关了门给她倒了杯热水,才在一边陪坐着问她怎么过来了。 顾婉也不说什么,打开那公文包就把报表拿出来,直接翻到最后一夜叫秦志军看。 等秦志军看明白了,没比顾婉淡定多少,把那报表从第一页仔仔细细看了一回,金装 、至尊装 ,这价格和成交量刷新了秦志军对这时候华国人民收入的认知。好半晌点评了一句:“媳妇儿,你这合伙人押对了!” 133.133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 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 是不是没吃好啊, 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 却又没法说破,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 她忽的想起什么, 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 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 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 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 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 明年的话, 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周靖不妨被一根掰直的鱼钩戳了眼,他家世好,从小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巴结讨好、谄媚勾搭、欲迎还拒,哪一款儿没见过,长相平庸不过是靠两件廉价衣裳包装一下就觉得自己沉鱼若雁了不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向秦志军。 秦志军倒不知相看时瞧着大方爽利的赵娟还有这样的作态,心里觉得自己当时大概眼瘸了,他不在意她怎么行事,左右是个相干的,可上回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这时候又一副什么才忘了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上家里来干佬以? 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冷声道:“我想,上次我妈和我的态度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娟脸上的笑凝了凝,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秦大哥,悔婚那事我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连我也迁怒了,当时相看的时候你也看中我的不是吗?那说明我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地方的,你不能因为我爸妈背着我让媒人来说了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亲事吧。” 周靖原本漫不经心的看点八卦,听到这女人的话身子微微坐正了些许。他挑眉看向秦志军,前几天说跟顾婉明年结婚,这又是哪一出? 秦志军倒不知赵娟还会纠缠,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秦晓妹的房门,顾婉就在那里面坐着,担心她听了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想到这里,声线更冷了几分,纠正道:“你还是叫我秦志军或者秦同志合适。” 顾婉叫他秦大哥他听着就很顺耳,可听赵娟这么叫起来他就很是腻歪,私心里也不愿意顾婉以外的其他女人也这么叫他了。 赵娟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把那袋苹果往桌上一放,挺直背脊微扬了扬下巴,笑容满面元气满满的道:“那么秦同志,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先从朋友做起可以吗?” “不可以!” 一道娇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赵娟循声看去,秦志军房间对面那间房里出来两个姑娘,走在后边那个她见过,是秦志军的妹妹。 说话的是走在前边的女孩,穿着一身乡下最寻常的棉布衣服和黑色布鞋,赵娟只看了一眼,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这女孩穿得虽然差,那张脸却生得极娇媚,且还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那种娇小身型,她心里暗啐了一声,狐媚样儿。 看打扮就能知道出身不怎么样了,生得好看两分又怎么样,拿什么跟自己比。她话中含了两分隐晦的挑问道:“不知你是哪位?” 周靖只瞧她神情就把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嗤笑,这位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在顾婉面前膨胀得这么厉害。 她就是穿上贵女的衣裳,站在穿着寒碜的顾婉面前也只有被颜值吊打的份儿好不好。 周靖不知道这女人傲的什么,看穿着打扮大抵是觉得家世比顾婉强,不知道男人先看的从来都是容貌和风姿吗?顾婉就是穿得寒碜,容貌风姿也能甩她八百条街。 只是他笑话没看完,就听顾婉道:“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甜软,却叫她说出了掷地有声的气势来了。 原先秦志军表现得不太愿意娶她,她是没有半点立场的,可那天他说了,他们明年就结婚。那这就是自己的人了,自己的准老公和人形大补丸当然要看好,谁都不能染指。 顾婉兀自儿护食,不知道被她抢先开了口的秦志军听得这话,一颗心抑不住的狂跳,喜悦难以自抑的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唇角压也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顾婉是极漂亮的,或者说诱人,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转,且她似乎像含苞初放的花儿,一天娇美过一天。 周靖动了心,哪怕秦志军说那是他的未婚妻,他也只是管得住自己的行为,可一个男人不由自主被女子吸引,从来是因为管不住心。 如今被顾婉这么突然的塞了一大口狗粮,那滋味就像是尝了满嘴酸溜溜的新醋。 赵娟不知道她着意想要吸引注意力的俩个男人现在一个初初品味到恋爱的怦然心动,一个尝了满嘴酸味狗粮,她只是不信。 也不理会顾婉了,只转过身质问秦志军道:“怎么可能,你为了唬我也别拿婚事做借口,我爸妈让媒人上你家来才多久,你就定了亲?” 她说话这般不客气,秦志军可跟她讲不着什么风度了,淡淡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唬你?我二弟有对象了,所以我回来相看一个准备快点结婚,好不耽误了弟弟的婚事,跟你也就相看时见了一面,你家既然见我伤了腿不愿结亲了,无媒无聘,我怎么就非你不可了。我妈第二天就去顾家提了亲,所以我现在有对象了,你再这么往我们秦家跑,不妥当了。” 134.134 此为防盗章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 而后惊呼道:“哟, 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 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 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 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 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 再看桌上的糖果, 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 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 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 裙长只到膝盖, 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 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在山里转了两个多小时出来,顾超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变成了满满的崇拜,亲眼所见比想象的更让他震憾,他拿了根棍子也试了几回,回回连山鸡的羽毛都沾不着,当然有顾婉在后边补棍子那些东西也没跑了,现在他背后的背篓草叶下藏了三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王水英和祝凤仙都知道他兄妹俩去干什么去了,早饭特意做得晚些,这会儿锅里的红薯粥还是温热的。王水英最是激动,顾超一进院子她就要去扒开背篓看东西,嘴里问顾超:“打到东西了?” 顾超点头,示意她进屋再看,等一家人看到那半背篓的山鸡和兔子都激动坏了,最激动莫过于顾超,连比带划的把顾婉怎么打野物的讲得唾沫横飞,顾婉等她们兴头了一会儿了,才拉了拉祝凤仙的袖子,小声道:“妈,我想给春华婶子那边送一只去。” 王水英心说昨天才送了一只,今天又送?不过转而想那是小姑子以后的婆家,东西又是小姑子打的,也是应当。 祝凤仙倒是明白,口里应着应该的,脸上笑开了花,对王水英道:“昨天志军去省里,给咱家买了一斤的喔喔奶糖,上海产的,我都不舍得吃,等会儿拿两颗你给牛牛拿热开水冲了喝,还给咱小婉买了件衣服,好看的很,怕是不便宜。” 王水英听到还有这么一出,看了眼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子,笑着打趣起来:“妈,咱们小婉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小模样可人疼得很。” 顾婉脸皮薄,经不起她嫂子这样打趣,拎了一只山鸡就往外走了,嘴里说道:“我先送东西过去。” 王水英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子是她见过的脸皮子最薄的姑娘了。 顾婉听到她哥说嫂子道:“小婉怕羞,你别总打趣她,她早饭还没吃呢,叫你说得就往外跑了。” 再后边是王水英的应和声。 秦家今天挺热闹,一家人竟是都在家,见顾婉提了山鸡过来几人的反应不一。 秦志华秦志刚眼里是看到鸡肉的热情夹着些不好意思,秦晓妹是双眼锃亮的兴奋,秦志军的注意力不在那只山鸡上,只看到顾婉没有穿上他买的裙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秦大有和林春华下意识觉得不好,林春华道:“你这孩子,昨天送了一只过来,今天怎么又往这边送,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家吃呀。” 顾婉悄悄去看秦志军,他也正看她,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别过眼去,对林春华道:“给秦大哥补补身体。” 林春华听到这话可是高兴坏了,顾婉能想着秦志军比给她山珍海味都叫她高兴,她忽略了顾婉手上的山鸡,拉了她到八仙桌边坐下说道:“他一个大男人的补什么,你要多补补才是,你先坐着,婶儿给你泡杯麦乳精喝啊。” 她这话一出,秦晓妹和秦志刚秦志华兄弟两个羡慕坏了,一个个去看林春华,林春华没顾上瞧,转身去拿麦乳精去了,只给兄妹三个留了个后脑勺。 顾婉被这样热情的林春华弄得有些尴尬,把手上的山鸡递给晓妹示意她接过去,秦晓妹见过顾婉打山鸡,大大方方的就接了往厨房放。 不一会儿林春华抱了两筒麦乳精出来,拿了个干净的杯子过来,开了其中一罐往杯子里挖了两大勺,等她端了开水壶往里一冲热水,浓郁的奶香混着香甜的味儿飘散了满屋。 林春华把那杯麦乳精端给顾婉,一边盖麦乳精盖子一面说道:“婶子这儿有两筒,一筒小婉你等会儿带回家泡着喝,这筒刚才开了的我放志军屋里,平时你过来玩的时候叫他给你冲着喝。” 顾婉哪里敢受,捧着手上的杯子猛摇头。 林春华只笑眯眯一脸慈爱的催她喝,直叫旁边的秦志刚和秦志华连带刚从灶房回屋的秦晓妹心里头都发酸了,妈,您儿子(闺女)在边上呢,能看见吗? 林春华看不见,她忙着看顾婉呢,要说小婉生得越发好了,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现在瞧着顾婉也有了这样的心情,是越看越满意得不得了。 秦志军见他妈喜欢顾婉,眼里的笑意更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家人陆陆续续的都表示有事先后出去了,没眼色的秦晓妹也被林春华支使去湖边洗衣服去了。 顾婉觉得她也应该赶紧走了,但,她还想留下跟秦志军说声谢谢,心里告诉自己麦乳精也还剩几口没喝完,浪费不好,可她捧着麦乳精垂着头,迟迟没把杯子往嘴边送。 秦志军见小丫头快把桌子盯个洞出来了,笑着问:“怎么没有穿新的裙子,不喜欢吗?” 顾婉忙抬头去看他,摇头,“不是,很喜欢的,谢谢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双颊因着紧张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秦志军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道:“把麦乳精喝完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自己先回了房间。 顾婉听他的话下意识的抱起杯子,剩下的麦乳精被她一气儿喝了,看着秦志军开着的房门,有几分犹豫,进不进去? 她和秦晓妹约定好的大青山之行也因着连续六七天阴雨不曾成行。 这一天早上醒来,天空终于露了晴,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135.135 此为防盗章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 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 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 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 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 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 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 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 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 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赵家姑娘, 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 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 就是相看了一回, 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顾婉听他说什么赤狐族长之女,契约兽,灵气,纯阳之体,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意思。 男子与她不知相伴了多少岁月,对她的秉性是极了解的,接着道:“你若一时不好与他太过亲密,时常在他附近呆着多少也有些助益的,三丈之内越近越好,但此法比之双修助益甚微。” 顾婉闻言眼睛一亮,三丈之内,那就是近十米的距离,这个却是不难的。 男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这世间有灵根者不多了,何况还是纯阳之体,九小姐,听我一句劝,不过是个男人,能得你选中是他之幸,有用的话抢过来便是了。” 顾婉下意识摇头。 那人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叮嘱道:“我魂力不多了,九小姐切记,赤狐印未消之前,切莫嫁给凡人男子,届时恐怕你会害了凡人性命。” 男子声音渐说渐低,至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赤狐印?我身上那个胎记吗?为什么会害了人性命?是我会妖化吗?” 顾婉一连发问,只是脑中却再无声音传出了。 136.136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得了她这边的态度, 欢欢喜喜的请了村里会给人做媒的一个老婶子帮着走一趟上坚村。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 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 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 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 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 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 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 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 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 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 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 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 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 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137.137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没应, 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 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 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 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 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 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 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 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 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 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 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 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 就是相看了一回, 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 算不着定亲了, 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顾婉听他说什么赤狐族长之女,契约兽,灵气,纯阳之体,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意思。 男子与她不知相伴了多少岁月,对她的秉性是极了解的,接着道:“你若一时不好与他太过亲密,时常在他附近呆着多少也有些助益的,三丈之内越近越好,但此法比之双修助益甚微。” 顾婉闻言眼睛一亮,三丈之内,那就是近十米的距离,这个却是不难的。 男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这世间有灵根者不多了,何况还是纯阳之体,九小姐,听我一句劝,不过是个男人,能得你选中是他之幸,有用的话抢过来便是了。” 顾婉下意识摇头。 那人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叮嘱道:“我魂力不多了,九小姐切记,赤狐印未消之前,切莫嫁给凡人男子,届时恐怕你会害了凡人性命。” 男子声音渐说渐低,至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赤狐印?我身上那个胎记吗?为什么会害了人性命?是我会妖化吗?” 顾婉一连发问,只是脑中却再无声音传出了。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肯定不便宜,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138.138 此为防盗章  林春华次日去顾家, 跟祝凤仙把这事儿说了说, 也是怕他们会介意。 祝凤仙听后把手一摇:“嗨, 咱们俩家什么样的关系,我能挑这个理儿?这事不用问我家老头,他一准儿跟我一个意思,人姑娘家年龄这么大了是不好叫一直等着, 你就赶紧的张罗去吧, 我就等着吃你家志刚的酒了。” 林春华得了她这边的态度,欢欢喜喜的请了村里会给人做媒的一个老婶子帮着走一趟上坚村。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 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 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 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 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 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 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 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 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 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 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祝凤仙客气的一路送出了院门外几米远才回。 周靖无语,说好的来看看我住的地方的呢? 139.139 此为防盗章  她和秦晓妹约定好的大青山之行也因着连续六七天阴雨不曾成行。 这一天早上醒来, 天空终于露了晴, 顾婉吃过早饭背了背篓拿了把剪子就出门会了秦晓妹往山上去了。 青湖村除了有个大青湖, 还靠着大片的山,往深处去是不敢的,但外边村人时常走动的地方是没什么危险的,毕竟野物也知道要避着人。 两人略过最外围往稍里边一点去, 外围连六七岁的毛孩子都能满山打转, 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 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倒是采了不少鸡油菌, 这东西味道鲜美, 摘回去就能添一道好菜。 进山太深, 两人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顾婉发现几棵野毛栗树,八月份, 可不正是野毛栗熟的时候嘛,俩人兴奋的冲那树奔去。 转了一圈, 发现足有五棵野毛栗树, 秦晓妹兴奋的就去找大树枝子。 俩人没有手套, 这毛栗子浑身是刺,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找了两根两米来长的树枝,人站得远远的去钩打栗子, 有那比较熟的, 敲打几下就落下来了。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能敲落的都敲下来了,还有那打不下来的估计是还不够熟,敲下来也是浪费。 两人寻了大片的叶子把篓子里的鸡油菌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到一边地上,又找了不少叶子垫在篓字四周,这才小心去捡一个个的毛栗子。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了,只是秦晓妹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犯了难。 “小婉,毛栗子可沉,咱走得太远了,这还怎么背回去。” 顾婉也锁了眉,尝试去背那背篓,蹲下身咬着牙本已经准备使出十二分的力道,不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背篓背了起来,自己倒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往跟前的地上栽去。 呃……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背篓放下,走到秦晓妹那框背篓前试探的去背她那框。 …… 轻松背起了。 她好像又发现了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继皮肤身材之后,她的体力也出现异常了。 她垂了垂眼,作出一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把背篓放下,冲秦晓妹道:“好像勉强也能背得了。” 秦晓妹:“……” 我看你不是很勉强的样子。 顾婉不敢去看秦晓妹的表情,道:“要么,我把我的鸡油菌放你背篓里,你把你的野毛栗放些我背篓里,咱回去再分。” 秦晓妹张大了嘴,“你不是在逞能吧,背一下子是吃得消,咱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呢。” 顾婉也不敢说她其实不觉得重,只好说:“累了就歇歇,走慢点吧,要不只能在这里砸了板栗再走,这个有点难度,山石松散,再加上连下了几天的雨就更不成了,还真砸不了。” 两人重新调整了背篓里的东西,背了背篓往回走,顾婉偶尔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歇上一歇。 俩人在大青山上走着,不知此时青湖村的平静将被打破,确切的说是老秦家。 青湖村上空,大队长的声音通过村支部那个有些年头的大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庄: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请秦大有到村支部接电话…… 反反复复喊了四遍才关了扩音大喇叭。 林春华彼时正在大青湖边上蹲着洗衣裳,听到这广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边的媳妇子帮她看着点,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边一群洗衣服的妇人就又八卦起来。 “一准儿是他大儿子打电话过来了。” “春华这往后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说林春华,刚到村支部大队门外就跟自家扛着锄头从地里来的男人碰上了,夫妻两个进了村支部,大队长笑着说明了电话是部队来的,让他夫妻二人坐着等几分钟。 夫妻俩个屁股底下长了针似的,哪里坐得住。 林春华心里琢磨着志军这是不是打好结婚报告就要回来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纪了,也是盼着儿子们早些成家立业好让她能抱上孙子。 好在也没让她夫妻二人等多久,电话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大队长笑了笑端着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秦大有夫妻。 “喂。” 电话是林春华接的。 她本以为是志军打来的电话,却不料话筒的另一端并不是她的儿子。 “您是秦志军的母亲吗?” 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不能轻薄了她,不能吓着她。 半晌,他低声说:“婉婉,想去山上,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140.140 此为防盗章  扛着锄头匆匆赶回来的林春华一进了院门就听到这句话, 再看到村里最爱八卦的两人组, 只觉得脑门突突的跳。 她把锄头往院墙角落一扔,边往里走边道:“这是赵家的姑娘吧, 咱俩家有什么亲事需要你认啊?” 赵娟听得声音回头, 看林春华面上没有一点客气和煦的神色,垂了头叫了声婶子。 林春华没应, 先看了看张荷花和王茶花,笑着道:“这也晌午了,你们不回去准备做晌午饭啊?” 张荷花有些讪讪,毕竟一开始也不晓得秦家被人给退了亲啊, 撞见这事还让林春华开口逐客是有些尴尬,王茶花就没这意识了,她笑着道:“我家的饭都是儿媳妇做, 我说你也早早把几个儿媳妇娶进门来,早点享享清福。” 张荷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林春华也知王茶花一惯看不懂什么眉眼高低的,也不意她们现在就走,别听了一小半不清不楚再到外边乱传一气更麻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 咱们这把年纪的,可就盼着抱抱孙子喽,我家老大这腿养养好就得成亲了, 到时我也能享享儿孙福。” 说完, 她看向赵娟道:“我头先在外边听人说我家志军对象来了, 赵家姑娘,你可算不着我家志军的对象,毕竟就像你爹妈说的,就是相看了一回,也没过礼也没下定的,算不着定亲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你认不认的。” 赵娟一张脸叫她说得乍红乍白,好不难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喜欢秦志军,相看那天就看上了,秦志军高大俊朗,身上有军人的阳刚硬气,就是秦志军瘸了她也还是喜欢。 可她没料到自己带着礼物上门,表示自己还是要嫁秦志军时会被秦家婶子这么说,在她想来,她不嫌弃秦志军,还愿意嫁给秦志军,秦家人应该对她心存感激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儿子伤了腿前程没了,赵家凉薄马上毁婚让她迁怒是其一。 这其二嘛,本来秦志军有对象这事也还没来得及传出去,退也就退了,到底就亲近的几家人知道,偏她一个姑娘家大张旗鼓的从进村就跟人说她是秦志军的对象,还引得张荷花王茶花在这里看了个全场,不出今天下午,满村人都能知道她家志军被退亲了。 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什么前程没了,腿也瘸了,连亲事都黄了,比这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她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娟道:“别说亲事本就没定,就是定了,你们赵家这么势力的作派,我也要不起这样的亲家,这也中午了,你赶紧回吧。” 这就是直接张嘴赶人了。 秦志军冲自己妹妹招招手,低声耳语几句,秦晓妹点点头进了他房间,将桌子上那几包糕点和罐头都拿了出来递给了赵娟。 赵娟是个要强的,被林春华一点情面不留的赶客,见秦家人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没脸再说什么,接过东西狼狈的走了。 林春华平时算是个性子好的,今天倒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给臊走了,不过张荷花想想倒能理解,最出息的儿子摊上这样的事,这人刚回村里赵家人转天就过来说亲事不作数,难怪她没给那姑娘好脸。 她笑着对林春华解释道:“那姑娘进村来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坐在老槐树那边呢,她上来问路问到你们家了,我就多嘴问了下是不是你家的亲戚,那姑娘就说是志军的对象,我这才给她带了路领着到你家来,这不是当时只有志军在家嘛,我寻思着到底还没结婚吧,志军腿又还伤着,就多留了会儿。” 她这么一解释,话倒是说得漂亮了。林春华也是个和气人,不会真跟谁扯得不痛快,就笑着感谢她想得周到,又道:“也就相看时见过那么一面,当时我看着姑娘还行,也想我家志军早些定下来。哪料到志军这腿伤了,我们回来第二天上午,他们家就巴巴的喊介绍人来赶紧撇清,方才也是听老田头跟我说志军的对象来家里了,我进院子就听到她那样说话,能不气嘛。” “这人的口舌哪里肯饶人的,我志军这会儿不走时运伤着了腿,再叫外面乱传他亲事黄了算怎么回事。” 张荷花表示理解,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今儿算是看着的,回头村里要有那起子嚼瞎话的,我见着了肯定帮着说清楚,没有定婚走礼的算哪门子亲事,谁家结婚前不相看几趟呢。” 王茶花也在边上附合,她不是完全没有眉眼高低,她只是反应上比旁人慢一些。 林春华要的就是她们这话,笑着端了自家晒的花生出来,跟俩人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现在就能享到儿孙福,即是不急着回家做饭的,就在我家坐坐喝杯茶。” 秦晓妹挺有眼色的,见她妈去端花生,自己就拿了两个杯子泡了热茶端了出来。 茶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茶,是碎茶叶沫子,但在乡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来了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招待的。 可即便如此,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和王茶花张荷花走得近的妇人也把这事听了个十二三分,什么叫十二三分呢,十分是张王二人听到看到的,还有那两三分是传播过程中不知怎么加上去的。 林春华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秦家秦志军在青湖村又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热门。 等到下午三四点多顾婉抱着刚睡醒闹着要找妈的牛牛去找她大嫂时,就见大青湖边四五个在洗东西的妇人说起秦志军的对象说得有声有色的。 “我听说啊,三家湾那闺女是县城印刷厂的工人,她爸妈看秦志军这腿要瘸了就请了媒人上门说这门亲不作数了,可这姑娘是个好的,人今天在秦家可是放话了,说她爹娘那么做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她不认,秦志军就是瘸了她也还是要嫁给他!” 那妇女说得绘声绘色,把王茶花给她学的赵家那闺女的语气神态都学了个三分像,几个人听得哈哈的笑。 “你说那闺女图啥呀,秦志军在部队是官,这部队呆不了了还不如个农民呢,腿还瘸了。”有妇人这般说道。 头先学话的那个就冲她几个挤眉弄眼的道:“你不懂了吧,小姑娘就喜欢那俊哥儿,秦志军生得好啊,又人高马大的,只是脚有点跛嘛,又不是瘫了,可不影响什么的。” 她旁边的妇女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拿半湿的手就去拍了下那个妇人,指着她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几个人又笑作一团。 顾婉没有再听下去,抱着牛牛走开了。 第一次跌到秦志军怀里是个意外,今天早上这次却是她有意为之,可她敢这样行事的前提是她在半年后会嫁给秦志军。 如果秦志军跟三家湾赵家姑娘的亲事没黄,那她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子可就是不要脸了。 赵家姑娘有高中文化,还是个工人,又是秦志军自己相中的,现在人家对他的腿也不介意,父母不同意也要嫁,更是情深义重了,他应该会很感动。 原本笃定自己会嫁给秦志军的顾婉现在不确定了,她有些难过无措,不能嫁给秦志军的话,她要怎么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别的和秦志军一样对她有益的人。 她正自想着,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九小姐,转过多少世了,你行事还是没有狐族的风范啊。” 顾婉吓了一跳,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是成年男子的,可她身边只有懵懂的小侄子,顾婉觉得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低声问:“谁?” 牛牛懵懂的看着自己姑姑满脸紧张,当然,话都还说不利索的牛牛也不懂什么是紧张。 “无需害怕,我在你识海中,你要跟我对话只需要在心中说即可。” 顾婉哪里敢跟他对什么话,惊慌的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手里抱着孩子一时腾不出来。 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曾是赤狐族长之女,我是你的契约兽,生生世世与你共生共存,不能伤害于你的,此界灵气稀薄,你如今肉体凡胎不曾修炼,你未入修炼之门我每次清醒都需燃烧我自己的魂力,所以时间有限。上次清醒勉强给了你一些狐族传承,此番我是要告知于你,秦志军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纯阳之体不止对人修大有裨益,于狐族女子而言亦是大补之物。你想要血脉融合得更快更好,他是最佳选择,你是狐族,无需讲究世俗界的这些规矩。” 顾婉听他说什么赤狐族长之女,契约兽,灵气,纯阳之体,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意思。 男子与她不知相伴了多少岁月,对她的秉性是极了解的,接着道:“你若一时不好与他太过亲密,时常在他附近呆着多少也有些助益的,三丈之内越近越好,但此法比之双修助益甚微。” 顾婉闻言眼睛一亮,三丈之内,那就是近十米的距离,这个却是不难的。 男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这世间有灵根者不多了,何况还是纯阳之体,九小姐,听我一句劝,不过是个男人,能得你选中是他之幸,有用的话抢过来便是了。” 顾婉下意识摇头。 那人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叮嘱道:“我魂力不多了,九小姐切记,赤狐印未消之前,切莫嫁给凡人男子,届时恐怕你会害了凡人性命。” 男子声音渐说渐低,至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赤狐印?我身上那个胎记吗?为什么会害了人性命?是我会妖化吗?” 顾婉一连发问,只是脑中却再无声音传出了。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妈,顾家厚道咱不能不厚道,顾家的女儿比我小很多吧,我去当兵那会儿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要是腿没伤着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样子娶人家那不是坑人吗?”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141.141 此为防盗章 想要退却, 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 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 心怦怦跳得飞快, 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 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 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 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竟觉得口干舌燥, 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 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 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好在还有一丝清明,顾婉紧咬着牙关,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借此平息体内那种奇怪的欲望。 她只知自己的脸埋在秦志军颈间太过暧昩,却忽略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嵌在男人的怀里。 喘息一重,压在男人胸膛上的柔软就起伏开来,室内原本只有女人细细的喘息声,而后,男人粗重的喘息也缠入其中。 秦志军只觉得一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身体却又僵硬得连一根手指也无力动弹,脑中像有无数烟火绽放,极致绚烂。 顾婉今天来的目的至此也算阴差阳错的超额完成了,只她想起来,身体却软成了一瘫泥一般,无一处能着力。 她努力将脸侧了侧,小心不让唇贴着男人的肌肤,方才软软开口道:“秦……秦大哥。” 声音绵软,媚入骨髓。 秦志军只觉得自己的左耳似被细小的电流触击了一下,直颤到了心尖。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扶抱着顾婉离开自己怀中。 只这一抱,手掌触到女人手臂,只觉她连手臂都绵软得让他一双手陷进去就抽不出一般。 像是一种缠绵的挽留。 离了他怀抱的顾婉瘫软成泥,他无法,只得小心扶她躺在自己床上,低声道:“我去给你拿糖来。” 这一出声,方觉自己声音低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见到女人恍若无骨的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喉咙越发的干涩。 拄着拐杖到厨房拿了冰糖冲了糖水,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无他,农村一般大门不关,真要有谁这时候来家里,看到顾婉躺在他床上,她除却嫁给自己可就真没有旁的路了。 秦志军离开的这一会儿,顾婉渐渐缓了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时,见他进来怕他再靠近自己,忙道:“你,别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声音又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狠狠怜惜过一般。 秦志军不自在的撇过头,把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僵立在床榻一米开外不敢动弹。 顾婉巾着床边绕到小方桌的另一头,对秦志军歉意的道:“秦大哥,你的腿不好站着,你回床上坐着吧。” 秦志军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顾婉,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僵硬的拄着拐杖回到床沿坐下。 不同方才的激情暧昩,此时房间里尴尬得空气都似要凝固了。 还是秦志军先道:“我冲了糖水,你低血糖快些喝了,往后随身带着糖果会好些。” 顾婉垂头,见他将自己的异状归结为低血糖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免了她想理由去解释了。 她端着糖水,小口小口的啜饮,齁甜齁甜,也不知他放了多少糖进去。 喝糖水的间隙,她悄悄抬眼觑他,心里想着身具灵根的人大约都是钟灵毓秀,得天地眷顾的,生得真好。 秦志军哪里察觉不到小姑娘一眼一眼打量自己的视线,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安放。 见首长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顾婉出声道:“秦大哥,我听我爸说,你不愿娶我吗?” 没错,这就是顾婉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寻的借口了。 秦志军看着顾婉,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说过不想娶她拖累她,可刚才,那样抱过了……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142.142 此为防盗章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 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 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 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 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 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 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 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 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 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 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 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 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秦晓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婉已经手起棍落收获山鸡一只了。看那只山鸡一边翅膀血肉模糊,顾婉讪然,一激动用力过猛了些。 省人民医院门口,秦志军换好药后和周靖出来,问周靖能不能送他去一趟百货商店。 周靖点头,“当然可以,顺路的事。” 到了百货商店,秦志军示意他在车上稍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他自己独自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商店还是很热闹的,商品也比供销社丰富很多。一楼是日用百货,秦志军也不看其他,直接去了卖糖果点心的柜台称了一斤喔喔奶糖和一斤水果硬糖,又叫售货员给推荐有什么好吃些的糖果。 售货员见他买东西利落爽快,面上的笑容真诚许多,指了柜台上的金币巧克力和另一种彩色糖果包装的东西道:“这是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和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味道很好就是价格稍贵。” 秦志军无所谓价格,想着巧克力顾婉怕是没吃过的,让各称了一斤。 糖果和上海产的金币巧克力都要糖票才能供应,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却是不需要票,但价格很贵,统共三斤糖票十五块钱,他倒半点不见心疼。 拎了售货员给包好的糖果,秦志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了售货员服装区在哪里,售货员指了二楼,他谢过缓步往二楼去。 他如今走路已经无需拐杖,只是右腿微跛,走快了就比较明显。 二楼有各种服装和布料,秦志军略过了布料直接走到了女装区,不同于这时候大部分人穿的灰、蓝、黑,这里的衣服色彩更加亮丽。 他是一年四季都穿军装的,其他服装几年也买不上一次,所以给人选衣服这还是头一回。 把货架上的衣服一一看过去,指了一条黄色鸡心领短袖连衣裙问售货员道:“同志,那条黄色连衣裙怎么卖?” 售货员听到黄色连衣裙,就知是最近刚从上海进来的新款了,这一批货中最打眼也是最贵的一条。 她拎了那衣服出来道:“这是刚从上海过来的,是我们这批货里最漂亮的款,不过价格也贵,48元一条,不用票。” 48元,确实很贵了,这时候比较流行的的确良也不过一块七一尺,做一条裙子大概二十多块钱加十几尺布票。 秦志军虽不常买,但对消费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不过那条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两厘米宽的米色布料拼接,非常好看,顾婉穿上的话应该很美。 想到此就要掏钱买下,售货员见他动作就知这生意是成了,看秦志军年龄,笑着道:“给媳妇儿买的吧,要什么码的我给你拿去。” 媳妇儿,秦志军听得耳根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对象买的,尺码……” 他说到这就有些犹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和顾婉身形相似的人道:“跟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同志身材相当,您看看穿什么码?” 那售货员看一眼后,笑道:“那拿小码就中。” 秦志军有些拿不准,想着要是小了的话再换货太远不方便,便问道:“中码的大得多吗?怕买小了的话大老远要换不是很方便。” 那售货员听了,笑道:“两个码号相差不会很大,你说的在理,大一点好办,小了却是麻烦。” 能安安生生的卖了,她也不愿意去给人办理换货。 最终定下了要中码,拿了裙子秦志军又想到平时见顾婉她都是穿布鞋,有心想在柜台里给她选一双精致的凉鞋,却不清楚码号,鞋子不比衣服,大一点可就不好穿了。 周靖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有些好奇他买了什么,问秦志军他却只是笑笑,说一句随便买了点,有说等于没说。 因着去了百货商店耽误了些时间,回到青湖村时已是将近七点了,林春华不在家,秦志华跟他说锅里给他们温着饭菜,他去灶房看了,除了土豆丝还有半海碗的红烧鸡块。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他妈买了招待周靖的,俩人吃完饭,周靖要往顾家去的时候,他想了想喊住了他,“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趟顾叔家,也顺道儿看看你住的房间。” 周靖:…… 他来这么久了,这位今天想起要看他住的地方了。 等秦志军回房一趟出来,周靖看到他手里拎着白天从百货商店提出来的两个袋子,明白了。 敢情特意跑一趟百货商店是给顾婉买东西去了。 祝凤仙坐在院子里歇凉,见秦志军和周靖一块上家里来了就有些纳罕,秦志军打回来后因着腿伤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欣喜地招呼人去屋里坐,见他没有拄拐,又问道:“志军啊,你这腿是大好了?” 一进屋里就去端茶杯拿茶叶,秦志军忙拦住了:“婶子太客气了,不用泡茶,我今儿去省里顺路到百货商店给您和婉婉买了些东西,送过来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把装着一斤喔喔奶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这是上海产的,说是还不错,婶子您放家里当个零嘴儿吃吃。” 祝凤仙一听是上海货,哪里肯收,这年头糖金贵着呢,一年就定量供应那么一点糖票,家里用的白糖都不舍得多买了,哪敢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推着就要让秦志军拿回去。 秦志军哪里会拿回去,问祝凤仙顾婉在不在家。 “在的,就在房里,我帮你喊喊她。” 说着就去敲顾婉房门,顾婉实则一早听到了秦志军的声音,听祝凤仙喊便出来了。 只是她也不敢靠秦志军太近,只是远远的叫了声秦大哥,低垂着头,声音娇软,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婉乖巧,让他的心猛一下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撞进了心里。 这样绵软又容易害羞的丫头,昨天对上赵娟说是他的未婚妻时,像一只探出爪子的奶猫,秦志军的脸上现出宠溺的意味。 这样的顾婉让他想把她变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不愿让旁人看见,比如旁边的周靖。 知她害羞,当着祝凤仙和周靖他也不再靠前,而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我今天去省里,顺路去给你买了条裙子,你回头自己拿进去看看合不合身。” 顾婉愣愣抬头看向他,没有想到他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志军看她表情,忍不住弯了眉眼,把装了裙子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跟祝凤仙道:“天也不早了,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顾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秦志军往她身边错身而过时,俩人间隔不足两米,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秦志军笑意更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出去。 祝凤仙客气的一路送出了院门外几米远才回。 周靖无语,说好的来看看我住的地方的呢? 他心里一个咯噔。 他本就是心细敏锐的人,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越发看得分明,周靖看顾婉的眼神有好奇,有兴味,分明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生出了兴趣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注视,周靖回头见是秦志军,诧异道:“秦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秦志军笑了笑,道:“来看看晓妹怎么捕麻雀,医生也说要适当走动对恢复有益。”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到处都是谷子,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只他发现,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林春华被他说得眼圈就红了,一掌拍在秦志军手上,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你说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呀,小婉多好的姑娘,她自己也乐意的,等她进了门妈待她好,待她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好,一丁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着,好吗?” 说着,快速拿手背擦掉滚下来的泪,难得强势了一回:“这事由不得你,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等着结婚,你那里还有什么票没,我跟你爸明天就去县里置办聘礼去。” 秦志军看看父母这一个月不到就似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里亦是愧疚。 他爸妈是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老好人,临老了为了他生了这样的私心。 坚决不肯娶顾婉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在舌尖转了转开口就成了:“给我半年时间,也给顾家人半年时间,半年后,她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 一直垂头坐着的秦大有,这时候拍了拍老伴的手,示意她别急。 看着儿子道:“好,就半年,半年后,顾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顾婉也乐意的话,你就好好把婚结了,觉得委屈了姑娘,这一辈子你就竭尽全力对她好。” 林春华想说什么,秦大有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嘱了秦志军好好休息,夫妻俩人就出去了。 “不是,这早半年跟迟半年有什么意思啊,老顾家要是会反悔,他就不会主动上门来提这桩亲事,要知道,咱家一开始也不是说的志军娶小婉,他们就是报咱当年的恩情,也犯不着换人,老顾家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春华等回了自己房间就小声冲秦大有抱怨起来。 秦大有摇摇头道:“缓一缓也好,志军说的其实没错,老顾家仗义,咱不能不厚道,给半年时间,也不说定婚,就说让志军养养腿,也让两个孩子相互了解一些,要是处得来再谈婚嫁。” 见老妻还是愁容不展,又道:“老顾的品性你也知道,现在提了让女儿嫁过来,半年后也不会反悔的。” 林春华想着也是,只是现在关乎到秦志军的事,到底就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头先脸上的喜气是没有了。 天黑后秦大有上顾家找顾金盛说道这事,顾金盛直说秦志军这孩子人品端方,太过实诚,好一番夸赞不提,又道既是他觉得再等半年,跟自家小婉多些了解再谈婚事也成。 143.143 “孝不孝顺的我没想, 你们以后能把日子过好了我就宽心,六斤到b市你也不用惦记, 你大嫂是个好的, 你自己这边理顺了再来接。” 对着王海娟还有几句交待, 对自己儿子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老太太气性也很大, 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不待见你。 顾家人都来了, 顾超肩头扛着半麻袋东西, 手上还提了个桶快步走在前头, 跟林春华打了个招呼, 就问秦志军道:“妹夫,车上还好不好放东西?” 秦志军对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大舅哥很客气,说能放得进, 问是什么?接过他肩头扛的麻袋就往后备箱去,顾婉自然也跟过去。 “就是自家做的倒蒸红薯干和花生,那天看平安几个拿红薯干包着花生挺喜欢吃的,就给提了些来,里边都套了干净的袋子, 桶里是鸡蛋,放了米在里头,这样不怕磕碎了, 回去蛋拿出来, 米也能煮了吃。”他把桶放进后备箱, 有些不好意思, 跟顾婉说:“小婉,你给家里那么多,家里眼下就给得起你一点自家的出产,我这几天找志华了解了一些,今年也到市里闯一闯,以后有钱了再给你和外甥买点好的。” 顾婉笑了,说:“那哥你加油啊,你这么说了我可是要等着的。” 顾超就也笑了起来,说:“成,说话算话的,你等着就是。” 顾金盛和秦大有站在一处,祝凤仙和王水英牵着牛牛和平安几个说话,见六斤也坐在车上,问林春华这是把大孙子一起带b市去吗? 秦志刚被揍这事满村里也没人知道,就是祝凤仙也并不知情。林春华避重就轻说帮着带几个月,等老二家的不忙了去接回来,祝凤仙就笑说挺好的,小兄弟几个玩得也好,六斤也是要跟爷奶亲香亲香。 要赶时间,一番话别后大家就各自上了车,秦志军那俩战友原就说好了一起回的,也早早在车里坐着了。六斤等车门关上才后知后觉要跟妈妈分开,哭得惊天动地,之前被王海娟放到外婆家后吃了多少苦头,小孩子不大懂事,却也记住了离开妈妈很可怜。 王海娟红着眼圈跟着车子小跑了几步,秦志刚因着身上的伤没敢大动,可这样的场面像一个个大嘴巴子抽在他脸上一样,从前还觉得自己没一点问题,经了他妈那顿痛骂,再看妻儿分离的场面,心头真正认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等把六斤哄住了,林春华问顾婉:“听志华说你哥也想做点生意?” 顾婉点头,说:“工厂招工我哥没条件,打零工不是个长久的,我自己过好了希望家里头也能过得稍好些,初二回家跟他说了说三弟原先摆摊子的事,让他跟三弟取取经,年前取了三千块钱,其中两千我私下里给我大哥了,家里还有盖房子欠的外债没还清担不起那个风险,这两千就给他做本钱去试一试。” 林春华觉得顾婉这样做是没错的,小叔子小姑都能伸手帮衬,自己的亲哥帮一把也很应该。 回到b市是初九晚上了,其它行李不急着收拾,那一桶卧在米里的鸡蛋却是早些拿出来才行,林春华拿到一半却在桶里发现个大纸包,拆开来看是一沓子钱和一封信。 她是不识字的,因着鸡蛋是顾家送的,忙叫了顾婉下来。顾婉见东西是从放鸡蛋的桶里拿出来的,再看那码得整整齐齐还没拆银行封圈的两捆钞票就晓得是她私下给顾超的两千块钱,拿了那信看了起来。 顾超信上说,原先看着秦志刚开店他心里就特羡慕,收了顾婉的钱心下却不安,说顾婉虽赚了些钱,买那么多东西估计也花费不少,给家里的家电就是好大一笔钱,没得他当哥的还从妹子手上拿两千块钱走,这些天特意找秦志华打听过,他是从摆小摊子做起的,当时手上总共也就百来块钱的本钱。 考虑了两天,他想着也先从小摊子做起,没什么大投入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能赚到钱再一点点做大,另外和家里人商量过,想把顾婉送的冰箱洗衣机转手卖了去,因着这是顾婉送的,卖了换钱总觉不太好,当面没好意思问,所以写在了信里。他想着,要是小摊子做得好,往后要往大了做,卖了两样家电的这笔钱就能用上。 顾婉的钱叫她自己好生收着用,说原该是兄长给妹妹做靠山的,妹妹有本事他当哥的也不能落下了,不然还怎么给妹妹倚靠。 林春华等她看完了,才问是怎么回事,怎么放鸡蛋的桶里头还夹带那么多钱。听顾婉把顾超的意思说了,林春华把那些钱都塞给了顾婉,说:“你哥这品性是没得说,恐怕是怕还给你你不收,这才悄悄塞到桶里边。” 钱都拿了回来,顾婉也只得拿到楼上收了起来,原本对顾超并不熟悉的秦志军,看到那信的内容对这大舅哥的好感值上升许多,别的不说,人品端方有志气,对婉婉也有疼爱之心,秦志军心下是替自己媳妇高兴的。跟顾婉说:“他要自己去闯一闯更好,往后日子长着呢,关键时候帮一帮,你这哥哥原先没看出来,人是不错的,也值得相帮。” 顾婉把那信和钱都一并妥帖收了起来,说实话,哥哥这样争气她心里高兴,在婆婆和丈夫面前也很赚了脸面,脸上的笑意都没落下去过。 晚上歇下的时候,林春华把这事跟秦大有说了,说:“亲家公在村里口碑是很好,可定了婉丫头给咱做媳妇的时候我其实觉得他太过封建古板了,儿子儿媳都看得比女儿重,替婉丫头心疼着。不过现在看,他有一点是好的,儿女都教得好,你看婉丫头,再看看顾超,品性都是很好的。” “其实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去年老三生意做起来了以后帮了老二很多,他没吃到多少苦头用着老三的资源就开起了店,今天看顾超给他自己做的规划,踏踏实实的,我想着咱们老二是不是就缺了打磨少了历练,才会有点微小的成就心就飘。” 老太太亲眼看了一回王海娟受的那罪,同样是女人,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她对二儿子是极度失望的,心里觉得还是自己没把儿子给教好,就看她手上有上好的伤药,却硬是让秦志刚生生疼了三天到临走才扔给他,显见是气得狠了。 秦大有劝了她一回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打的打了该骂的骂了,你也替不了他过日子。又示意她六斤还没睡着,不好说老二的不好叫孩子听了去,虽然人还小不见得能记事,但总归是不好。林春华这才收了声,抱了六斤哄着睡觉。 休了十几天的探亲假,秦志军一回b市就忙了起来,顾婉也赶着还没出正月十五,忙着备礼给自家师傅还有江家、周家、方家、贺家拜年去。 她们家出去拜年那场面,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庆,婆媳俩个后边跟着一串儿的娃娃,到哪家都是收一打儿的红包回来。似方子君那样有孩子的,顾婉给小米儿回个丰厚的还好说,方贺两家家里也没年龄小的孩子,给的红包光摸厚度顾婉都收不下手,哪见过这样给压岁钱的呀,结果人家一句这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这当妈的,叫她推都不好推了。 正月十五没到,三胞胎包括六斤都小有积蓄了,顾婉给他们每人一个带锁的小匣子,压岁钱都给收在里头。 顾婉跟秦志军学开车有段时间了,现在自己开着车出门已经没问题,找方子君走了关系弄了个驾驶证,驾驶证是打了电话跟人打了招呼,顾婉开车和方子君一起去拿的,拿到驾驶证回到车上她开车那架势叫方子君看得那个羡慕,想想几年前顾婉刚来那会儿,在b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两三年功夫,房也有了车也有了,就是生孩子都跑赢了多少女人,一胎就生两儿一女。 “你这命啊,真是好得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看你现在赚钱这速度,也真真切切叫我看到了知识的力量啊,你说我也好好读书了呀,比着你就差了那么远,我现在改去学中医药还来得及不?”她笑着打趣。 顾婉也由得她打趣了一通,从后座扔起两个礼品袋递给方子君说:“子君姐你可饶了我,我给你和江姨一人准备了两瓶养颜丸,你嫁给周扬大哥就已经快站在人生巅峰了,就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方子君听是养颜丸就乐了,打开一看是她心心念念没抢着的至尊装,喜笑颜开道:“成成成,你这礼物送得贴心我就口下留情了。” 她是这几天看顾婉开着车问起来才晓得养颜丸的生意有她一份的,那之前在商场里也是买了养颜丸的,只买到金装的,至尊装没抢到。知道是她的生意,她也不跟顾婉客气,也不舍得客气啊,至尊装的多难抢啊。 这是顾婉从方彦公司里按成本价拿的,一是送给方子君和江慧,最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王海娟。她拉了方子君陪她逛了趟百货商场,选了全套护肤品和彩妆买下,比她自己梳妆台上的都要齐全。去了趟邮局把在家就已经写好的纸条和养颜丸护肤品等仔细打包寄回了青湖村老家才和方子君一起回了大院。 她能帮王海娟的不多,想到那天和姜小艳站在一处相形见拙的她,顾婉想着能让她变得更美总是没错的,不止是给秦志刚看,更是希望王海娟在变美以后整个人能更有自信活得更精彩些。 不几天,秦志军从部队归家,说三天后要出任务,任务时间两个月。私下里让顾婉帮忙配制能供数百人使用的武修炼体丹药,顾婉就知道他这所谓的任务实则是往秦岭的基地里去了,也不说什么,走了师父李济川的路子弄到大量药材,制药也是在李宅完成的。 赶在秦志军走的前一天把东西给了他,私下里和秦志军商量想去看看之前上边奖励下来的那处宅子,收拾收拾考虑搬到那边去。 “孩子渐渐大了,现在的房子住着会有些拥挤,而且我需要有个专门的房间能制药以及存放药材,不然每到要制药的时候太不方便了,尤其要的量大的时候,为了遮掩配方总是需要多买或少买些药材。现在大院里一些人知道我能赚不少钱,买个四合院不足为奇,再说交回春丸方子也有近两年了,风头也早过了。” 秦志军想着也是,让顾婉也别着急。 “等我任务回来陪你一起去看看,主要这样的宅子多年没人住了,要住进去可能还需要修整一番,古宅还是要请专业人员修整比较好,才不破坏它的价值 。” 144.144 这一个年过了, 改变最大的莫过于王海娟,可林春华受的触动也不小, 操心完儿子儿媳她就想着自己闺女了, 都是当娘的, 你想想啊, 她自己养大的儿子都靠不住, 怎么放心得下未来的女婿。 等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回房, 林春华就抱着六斤上二楼找顾婉去了, 秦志军已经出任务去, 二楼就是顾婉带着三宝住。四个孩子凑一块根本用不着大人管, 自娱自乐就很开心的了,尤其是六斤,要不是爷爷奶奶每天都要念叨许多回不许他们四个爬楼梯他早想上来找哥哥了。 这会儿林春华跟顾婉说:“年前你说叫晓妹学服装设计, 当时听说是在大学里学的我就觉得这事不成,大学哪里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可志刚和娟子俩的事这些天一直就在我心里,我这些天琢磨着你说的没错,女孩子还是要有点本事才行, 你读书多,给妈出出主意,看晓妹这事怎么弄, 不一定要拿大学的文凭分配工作什么的, 趁着她现在还没结婚生孩子, 让她学点本事我也能放心些。” 顾婉听是这事, 笑说:“妈你这个想法很对,其实不管男人好不好,女人都要自己立得住才行,学了本事赚了钱不一定就靠这个养家了,自己有能力就会更有自信有底气。晓妹趁着这个时候学最好,等有孩子以后想学点东西就更艰难很多,像我能陪几个孩子的时间都有限,不瞒妈说,我前两天已经请同学帮忙托她在美术学院的老乡找上届的学生买旧书了,估计这两天就能给我,到时让晓妹先看看是不是感兴趣能不能学得进咱们再商量。” 林春华听顾婉不吭不声的都已经在办这事了,心里那个高兴啊,说:“晓妹有你这么个为肯为她打算的嫂子实实在在是她的福气。” 顾婉道,“我这哪算帮了她什么,学习这种事还是都得靠她自己努力才行。” 林春华是知道自己闺女的,品性好人勤快,但没随到几个哥哥,没股子闯劲,就是乡下女孩子那种安安分分守家里头过日子的。以前林春华觉得姑娘家这样子就最好,可看看自家的两个儿媳妇,顾婉是进取型的,王海娟就是守旧型的,两人的人生观不同,婚后不过两年多,际遇也是天差地别。 林春华自己想想,要是婉丫头遇上娟子那样的事会怎样,先不说婉丫头这样的能不能摊上这种糟心事,就是摊上了那也不会跟娟子似的那么惨啊,一脚蹬了老二自己能把日子过得不知多美,只有老二自己哭死的份。 这么一琢磨,林春华就意识到改变女儿的人生观这件事迫在眉睫了,她自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拍了拍顾婉的手道:“事情就托给你打听打听,晓妹那里我也跟她多说叨说叨。” 想着顾婉白天还要上学的,也不打扰她休息,走到四个小家伙那边要抱了六斤下去。六斤和三宝玩得正高兴呢,见奶奶要来抱他走他一把就抱住了旁边平安的小胳膊,“和哥哥、妹妹、睡。” 他说长句还有些费力,所以说得一顿一顿的。 “对,对。” 平安、多多和甜宝小鸡啄米样的点头应和,连甜宝都去拉六斤的手,四个小的倒是团结得很。 林春华:…… 转头好笑的跟顾婉说:“这排行混乱的,叫平安和多多就是哥哥,叫甜宝就是妹妹,这些天老头子纠正了十几回都没用。” 顾婉看自家俩胖儿子占他们小堂兄六斤的便宜也是好笑,说:“一个个都鬼灵精的,哪里听不懂,就是不想听懂,放这上边睡吧,反正秦大哥也不在,能睡得下。” 林春华怕扰了顾婉睡觉,顾婉笑,“有这三个不怕多六斤一个,没事,妈回去歇吧。” 林春华想着六斤晚上睡觉也还算乖,交待了在大伯母房里要乖才下楼去了。 小六斤头一回在顾婉房里睡觉,顾婉睡前会给几个孩子讲小故事,把小六斤新奇得很,看看大伯母再看看小哥哥,躺在平安边上乖得不得了,一动不动就是一双眼睛里跟盛了星光一样亮。 平安几个的作息习惯被顾婉培养得很好,听完故事就会乖乖闭上眼睛睡觉的,六斤头一回听故事新鲜得越听越精神,可听伯母让睡觉,再看看哥哥妹妹都闭上眼睛了,也乖乖的闭了眼睛睡。 也不知道林春华是怎么跟晓妹讲的,第二天顾婉带了一套服装设计专业的教科书回来的时候,晓妹对待学习这件事的热情高涨许多,晚上洗了碗就回房看书去了。 这天晚上有个小状况,平时很乖的六斤今晚不肯让林春华给脱衣服睡觉,问了好一会儿才说想去楼上睡,林春华给他讲道理都不成,小家伙站在床边就是不上床,眼睛直往房门外看。 “这是怎么的了,白天玩一天了还不舍得你哥哥妹妹啊?”林春华现在被六斤带得也随六斤那边喊了。 六斤就咬了咬手指头,犹豫着还是说了,“要、小狐帽。” 林春华就迷糊了,什么小狐帽小兔帽? 想把人弄上来睡他抱着床沿儿就是不肯,林春华也没辙了,跟秦大有说:“要不我上去问问是什么帽子。” 她转身出了房门,六斤蹭蹭蹭就在后头跟上了,林春华怕他一上去就不肯下来,哄他先找爷爷去,她给他找帽子去。结果没找两步就看六斤胆大包天的扶着楼梯扶手上的一根根柱子试图爬楼梯跟上,这还了得啊,把林春华吓得不行,蹲下去跟他说这楼梯现在万万爬不得的,摔了就不得了了,到底还是把人抱了上去。 上楼敲了敲房门,顾婉的门也没锁,就让林春华自己开门进来。林春华抱了六斤进房里,六斤看平安三个已经躺床上了,大伯母手上正拿本书,就晓得是在讲故事了,眼睛发亮看着顾婉。 原本老老实实躺好听故事的三只,一见六斤上来了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右金、六斤的叫,林春华看把几个孙儿都弄起来了觉得不好,跟顾婉说:“六斤晚上不肯睡觉,就闹着要上你这儿,说要什么小狐帽,我原说自己上来问问是什么帽子的,结果一个错眼他就跟在后头想自己上楼梯,我才把人一起抱着上来了。” 顾婉看四个小的那互动,再听婆婆说小狐帽,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说:“昨天晚上我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了,里边有个叫小红帽的小姑娘。” 问六斤:“六斤想听故事?” “想。”六斤连连点头,很想往床上去的架势。 把林春华给愁得,“这可怎么好,就带了一晚上这还认准了要找你了,这再多带几天还怎么弄,这是志军出任务呢,等他回来怎么整。” 秦志军还得一个多月才回来,顾婉再带些时候也成,不过婆婆说的也有道理,小孩子会认人啊,带一天就知道认,这要带一个多月到时候怕要哭。她想了想把手上的书递给林春华道:“晓妹是认字的,要么让晓妹对着书上给他念故事?” 这是个办法,叫晓妹过来念过故事她和老头子再带孩子睡。问顾婉:“那你呢?没书怎么给平安他们讲?” 顾婉笑,“不要紧,我给平安他们讲得多,都记得住。” 六斤原以为被奶奶抱上来就能在上边睡了,结果还是要下去的,小脸上的欢快一下子就没了,委屈得不得了。只是因着之前有被他妈妈放到外婆家的经历,这孩子难过也不太闹腾,晚上能争取一回已经是难得了,一下子就低了头不说话了,由着林春华抱他下去。 顾婉想着他之前的性情,过来住了半个多月好容易开朗些不那么怯生生的了,别又跟之前那样可就不好了。她因着有了平安多多和甜宝,对着六斤心里就多了几分柔软,想了想问自家最喜欢充当哥哥的胖儿子:“平安想不想陪六斤哥哥和爷爷奶奶睡?” 平安听懂了,忽略了哥哥那两个字,想想六斤又看看多多和甜宝,犹豫了。 六斤弟弟他喜欢,可多多和甜宝他也喜欢啊,兄妹三个从出生起一天都没分开过的。 顾婉就说:“你们三个人,六斤只有一个人,这样好不好,平安和多多一人一天轮着下去陪六斤一起睡,愿意吗?六斤天天喊你们哥哥的,那你们是不是要照顾弟弟啊,你看六斤刚才是不是有点难过?” 顾婉最后那句做哥哥的要照顾弟弟平安听进去了,一人一天呀,那今天陪六斤,明天还是能陪妹妹的。这样算了算就点头,多多也说好。 顾婉笑,夸道:“平安和多多都是小男子汉,平安是大哥,今天平安,明天多多,好吧?” 小哥俩都点头,顾婉让多多和甜宝乖乖躺好,给自己和平安都披了件衣服把人抱楼下去了。 等和林春华说了让平安来陪六斤,平安也心大,说好了轮着下来睡他也没什么难过的,反而觉得新鲜,被顾婉一放到床上就蹦上了。把六斤乐得眼睛都亮了,一下就活泼了起来,喊着哥哥跟他一起在床上蹦。 林春华晓得大儿媳这是照顾六斤的情绪呢,这孩子没平安几个开朗,性子有些敏感,让顾婉安心上楼去带多多和甜宝,她晚上能把平安和六斤带好。 给平安和六斤都脱了衣服让躺好,她叫了晓妹过来给两孩子讲小红帽,自己和老头子就在边上坐在一道听,等晓妹讲完走了俩老才脱了外头披着的衣服躺床上带孙子睡觉,临睡前想着这婉丫头带孩子可真细致,怪道孩子喜欢。 时间一晃眼过了二十来天,秦晓妹从一开始看那些服装发展史和制版公式就打瞌睡,渐渐也摸到点门道了,本身就会做衣裳的人,结合着书上的案例试着做,有空去她二哥那家女装店里的时候,翻到一件衣服就要研究研究那衣服的版型,慢慢也找到些乐趣,等顾婉放学回来秦晓妹就主动跟她说想深入学一学这门技艺。 她的用功顾婉其实也看在眼里,为她的事心里也琢磨了些日子,等晓妹自己说想学了,顾婉就把自己想的办法说了出来。 “无所谓文凭只是想学好这门手艺的话,我想了想你靠着课本自学能领会的东西还是有限,还得有个老师教才成,而且服装设计也得有画画的功底,你看是不是先去报个绘画班,专门学一学画画,然后咱们访一访看看美术学院那边哪位教授不错的,看能不能私下里交一笔学费让她给你上上课。我高中的课程当时就是单独请了老师,按课时付钱,我到老师家里上课的,这个钱给得够的话老师能额外有份收入,咱能学到知识,不比在学校里头学到的差,你想想,在学校里头老师一个人要教几十个学生,教你的话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对一教学。”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很好的,只是秦晓妹有些愁,大学里头的教授啊,一听就是特别特别高级的,给她一个人上课得给多少学费才成啊。顾婉听了让她不用担心这个,学费她给出。 秦晓妹哪里肯,就是秦大有和林春华也说没这个道理,秦大有道:“不说你给了晓妹许多钱,就是不够的话我和你妈手上也有钱,晓妹学手艺这个不好让你这当嫂子的掏钱的。” 顾婉笑笑,说:“也成,这个不是最紧要的,我先给晓妹找个好点的绘画班去,等画画的基础打好了咱再到美术学院访一位教服装设计的老师。” 大院里头不少家长给孩子报了一堆的特长班,尤其是准备考艺术类专业的高中生,顾婉找了方子君这个做老师的一打听就打听着了,给晓妹找了个离大院不远的培训班上课。 三月中旬,邮递员送来好大一个邮包,是老家那边寄过来的。 林春华也不认得字,晓妹和顾婉都出去上课了,家里只有老俩口带着四个孩子,她们也没拆,等傍晚顾婉和秦晓妹都回来了,林春华才拉着她们去看那个箱子。 收件人是顾婉的名字,看寄件信息,顾婉笑道:“是二弟妹寄来的东西。” 听是王海娟寄的,林春华就让秦大有来开箱子,打开箱子里头都是一袋袋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每个袋子上都贴了名字,顾婉一个个拿出来,有公公婆婆的,晓妹的,她的,还有四个孩子的,除了秦志军和秦志华两个男人的她不方便买,家里老老少少都有。 顾婉打开自己的那个袋子,里头是一套春款套裙,袋子里头还夹了一个信封,她没先看衣服而是拆了信看。 林春华其实一直记挂二儿媳现在跟老二的情况,不识字也伸长脖子看,问顾婉:“娟子信里说的什么?” 顾婉看了一遍,说:“先给您和爸问了好,问你们近来身体好不好,六斤在这边听不听话。我上回给二弟妹寄了四瓶养颜丸和护肤品化妆品回去,包裹里放了张纸条,告诉二弟妹其中两瓶养颜丸托她带给我大嫂,其它是送给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怎么使用,我让她去趟市里找家有卖化妆品的柜台,或是试用或是给营业员点钱让人教教她。她这回来信就是回复了我这些事情,然后说她现在女装店都是自己在管着,去看了看市里的女装店怎么挂货怎么摆放的,每天在店里没顾客的时候就学着搭配,慢慢也有些技巧了,现在一切都好,说等她那边一切进入正轨再物色到合适的店员就过来接六斤。” 信很长,足足写了四张信纸,却是只言片语都没提秦志刚一句。顾婉想着二弟妹这回怕也是伤透了心,就是老太太逼秦志刚认清自己心思那一回让她回避了,可女人多敏感啊,男人生了外心,言行间不自觉都会带出来一些的,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 顾婉学校的图书馆里除了专业类的书籍也收藏了不少其他的书,她原先就翻到过一本诗集,中唐一位诗人有一首《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 夫妻间相濡以沫生死不离的有,反目成仇变成世上最熟悉陌生人的也有,夫妻情份其实是最经不起消磨的东西,二弟妹对秦志刚不见得有恨,但是经此一事心有隔阂再难一如往初是肯定的了。 145.145 此为防盗章  也不预把她吓着, 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 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 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 心下意外, 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 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 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说的巧克力, 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 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 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 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 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 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 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站在顾婉身后同样看到秦志军坐轮椅的王水英,也不说坐回院子里剥毛豆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往外走。 “大嫂,你去哪?” 许是她声音小,又或是王水英走得急,顾婉并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家大嫂去了哪里了,本来在地头干活的祝凤仙这会儿挽着裤脚鞋底还带着一脚的泥远远的往这边跑,眼见着过了自家门也没进,径直往秦家去了。 她嫂子扛着锄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家,原是给她妈报信去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她拎个小篮子,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王水英原本还心疼自家的鸡和蛋,听得祝凤仙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顾超也是唏嘘,要说秦志军可算是他们村里这个年龄段最有出息的了,前段时间都还说谁嫁了他就是官太太的命,大好的福气,这转眼就出事了。 小声问道:“这志军的腿就这么治不好了吗?” 祝凤仙叹着气摇头。 “你大有伯跟我说,志军这腿想恢复是难了。” 第二天一个早,送秦志军回来的军用吉普开走了。老秦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大多是拎着几个蛋去探望的。 坐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的顾婉偶尔抬头,总能看到村里人出入秦家,只是十一点钟左右时,秦家来了位面生的老太太。 怎么说面生呢,顾婉确定那不是青湖村的人。 等到晚上吃完饭,出去串门子回来的祝凤仙气得捶了桌子,顾婉才晓得,中午那位面生的是三家湾的媒婆。 “你们春华婶子气病了,好个赵家,瞧着志军是个营长有大好的前途,他们就想攀上来,前些日子听着人受伤了,一个早打听准了,赶着中午呢就急忙让媒人过来说那亲事不作数了,说是反正连定亲都没定,也就是相看了一下。人怎么能这么势力凉薄呢!” 146.146 此为防盗章  今天身上虽然穿了背心还缠了布条, 但跑起来还是不雅,偏偏还担心后边的秦志军靠近。 一段要走二十分钟的路, 她先是小跑后是快走, 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家。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 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 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 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 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 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 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 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 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 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 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 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 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岂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一直没吭声的顾金盛道:“都吃饭吧,小婉跟志华的事,秦家一天没上门提亲,你们就也别到外边瞎说。” 他向来严肃,祝凤仙虽嘴巴子厉害,但全家人最怕的反倒是不常说话的顾金盛。 见他发了话,都乖觉的应了,一个个捧着碗低头吃饭了。 周靖笑道:“谢谢婶子挂怀,我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得好好养着。”林春华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干巴巴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家里忽然来了贵客,可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人家,林春华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再炒几个鸡蛋。 这都半晌午了,乡里食品站的肉怕是早就叫人抢光了,想着村尾田老三家前天才找支书批了条子杀了头猪,半头上交了食品站,还有半头是留在村里卖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了。 村民家里杀的猪不要肉票,价格要比食品站贵一毛多一斤,每斤要卖到八毛五,林春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三块钱,琢磨着称个三斤多好待客。 风风火火跑到田老三家,一家子人都到田里去了,只有七十多岁的田老娘在家里坐着,听到问还有没有肉,说是都卖了,就自家留了不到二十斤,问抹了盐腌起来的中不中。 林春华早也料到了,这个天肉不用盐腌起来还真放不住,咸肉就咸肉,就着蒜苗炒也极香的。央着田老娘给匀了三斤,又拿了半副小肠准备烧个汤。 周靖此来却不是单纯的探望,他对秦志军道:“你为了救我大哥伤了腿,就这么自己去申请退伍多可惜,来之前我外公叫我给你带个话,你的退伍申请他给压下了没有批,让你现在只管先在家养着,这一趟本来我妈是要来的,只是一个是我大哥需要人照顾,二个是我妈留在京市给你找一位医生。” 秦志军听闻自己的退伍申请竟然被压下了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部队呆了十年,他对部队的情感极深,要说离开他是真舍不得,可医生也说他的腿伤得重,完全恢复不大可能的了,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转念想到周扬外公如今的地位,若他老人家有心,他的腿纵然是跛了,他恐怕也能给他做个妥善安排。 只是离开了训练场和曾经的兄弟,旁的他倒看得不重。 只是周家人这样上心,他心中不由感动,笑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我跟周扬做了六年的搭档,是战友袍泽也是兄弟手足,相信换了你大哥处在当时那个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救下我的。你跟阿姨说说,还是别费心给我找医生了,军区总院最权威的大夫会诊了也没有办法,我退伍了也没关系,往后换一种生活能多陪家人也是不错的。” 他对于自己的腿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周靖却道:“这位钟大夫不一样,昔年在战场上救过老首长的,一手医术了得,只是他不喜名利,少有人能找得到,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没有找到钟大夫之前,我定期送你去省城治疗,你这伤,真这么回村里不管它怕是要耽误了的。” 言下之意,这是要长住了。 周家的背景秦志军是知道一些的,周扬只兄弟二人,如今让周靖为了他要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都窝在青湖村,秦志军是没想到周家会这么安排的。 但周靖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为了他长住在乡下算怎么回事,他沉吟一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家为了我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感激,不过你看我们乡下的条件着实不太好,要么这样,我自己定期去省城复诊,阿姨如果找到了那位钟大夫,你再接了钟大夫过来?” 周靖摆摆手,道:“不用,我妈下的命令我可不敢打着折扣执行,乡下挺好的,正好体验生活,只是要给你家人添些麻烦了。” 周靖就这么在青湖镇住了下来,秦家只有四间房,秦大有夫妻住了一间,秦志军一间,秦志刚和志华兄弟俩一间,秦晓妹一间,却是再没有多的房间好给周靖住的了。 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林春华就去找了祝凤仙,顾家屋子跟秦家一般格局,却是有个空着的房间。 她把情况跟祝凤仙一讲,祝凤仙哪有不愿意的,只怕慢怠了贵客。顾不得刚从地头回来,喊了王水英去做饭,领了顾婉打了两盆水就收拾起家里的客房来了。 147.147 此为防盗章  顾婉近来忐忑难安,吃不下睡不香。 虽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 前些年破四旧对这些妖鬼玄说打击得尤其厉害。可顾婉还是觉得, 她很可能被一只狐狸精附身了。 自打前几天她左胸口处隐隐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狐狸胎记来, 不过短短七八天, 皮肤变得光滑水润起来,胸大了, 臀翘了, 腰也诡异地细了两三圈。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 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 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 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 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 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 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卖票的是李大庆媳妇,拿着票本正准备开始收票钱的,见顾婉这样索性直接往最后面一排来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大车人都看着呢,顾婉不能让自己身上落下不好的名声,见李大庆媳妇问,索性就伸出手求助。 “大庆婶儿,您拉我一把,我不知道是晕车还是低血糖,刚才想起来到前头跟您商量换个座儿,大庆叔一转弯我就给摔了,现在头发晕起不来。” 她因着靠秦志军太近浑身无力,这几句话说得艰难,看着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李大庆媳妇听了忙架起她扶到前边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了。 一车子看热闹的这才了然,敢情是晕车想换个座,转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啊,就说顾家这闺女老实,不是那爱和后生勾勾缠缠的。 顾婉趴在售票员座前的扶手上装死,险险的躲开了秦志军又把自己给洗白了。 离开秦志军一定的距离过了几分钟,她身上那种筋酥骨软又身上发热的异状就退却了,只是到底丢了人,装病也得装个彻底才是。一直到通往她家的那个路口前,她都趴着装晕车。 等车一停,李大庆媳妇扶了她下车,同下车的还有跟她家同路的秦志军。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志军在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等车子在乡村公路上晃晃悠悠开走了,他才抬脚上前想问她一声用不用帮忙。 顾婉见他抬脚要过来,一脸惊恐见了鬼的模样,半点没有刚才晕车低血糖的虚弱样,拔腿就跑,活像背后追着的是恶鬼。 秦志军:“……” 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色中恶鬼了,想到刚才车上的插曲,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怪小姑娘怕他,还是不跟在后边吓人家了,另择了条回家要绕远些的路走了。 顾婉隔着院子远远瞧着,她爸妈倒没跟旁人一样在秦家屋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秦家院门往屋里去了。 她也没再关注,进了灶屋张罗着做晚饭了。 今儿她爸跟大哥都到镇上给人盖房子去了,早上煮粥时她妈就捞出了晚上吃的饭。 等她架起大锅蒸上饭,正切大白菜时就听院子里母鸡撕心裂肺的咯咯狂叫,探头透过窗棂往外看,是她妈扑住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反剪着拎了母鸡一对翅膀就要往外走。 王水英跟在边上小心的问了句:“妈,咱家就这只鸡能下蛋呢,您这是……” “我抓只鸡给志军养身子,你别跟前瞅着,剥你的豆子去。” 她在这家里惯是个一言堂,才不用考虑儿媳妇想什么,又琢磨着只有一只老母鸡是不是还少点,嘴里叨叨着得再拿些鸡蛋才成。 提着咯咯惨叫的老母鸡就进了灶房,鸡蛋收在一个大黑陶罐里,她拎个小篮子,揭开陶罐盖子就往篮子里数着装鸡蛋,不带停顿的往里放了八个。 顾婉偷偷瞧一眼她老妈微红的眼和已经见了底的陶罐,乖乖,她妈可真舍得,连最宝贝的牛牛的口粮也舍得给出去了。 天擦黑了祝凤仙才回家来,她前脚到家,后脚顾金盛领着顾超也回来了。 顾婉和王水英忙着摆饭,祝凤仙就坐在桌上跟顾家父子两个把事情说了,不时还拿袖子去揩眼泪。 “志军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农村兵想出息多不容易啊,他就一路做到了营长,都说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哪晓得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呢,老秦家俩口子都是多好的人,这好人怎么就没个好报呢。” 148.148 此为防盗章  对顾婉而言, 比被秦志军那样抱过了更严重百倍千倍的事是她可能变得不人不妖。眼下最紧急的事,是回去看看胎记颜色有没有变深一点。 她不是真的低血糖,略抿了几口糖水,将心中的窘迫羞涩收拾了一番, 见他似有些欲言又止,站起身低垂着头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 秦志军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知道什么了…… 是说知道了往后出门随身带糖,还是说,接受了他不娶她。 想到后者,他心头莫名觉得沉闷的堵。 人已经走了, 只是房里还有几缕他方才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暖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若她真的不嫁了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轻握了握拳, 掩去心底那点淡淡的失落。 顾婉回到自己房中, 闭紧了门窗脱下了衣裳,裹胸的布条缠太得紧, 一圈圈拆开后娇嫩的肌肤被勒出一圈圈红痕来。 只得等那红痕消去才能确定胎记的变化了, 尽管是炎热的夏天, 也是在自己房间里, 可顾婉觉得赤着身子总是难堪,于是把布条放在一边,穿上背心直接套衣裳。 只是往常穿着略宽松的衣裳, 这会儿到了胸口处只能硬往下拉了, 背心本就遮不住什么, 轻薄的夏衫紧紧束在身上,顾婉觉得和不穿衣服一样羞耻。 看来除了束着胸,今年秋冬还得想办法新做两身肥大些的衣裳了。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布条勒出的红痕才退了,她脱了衣服去看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狐狸胎记,莹白的肌肤衬着浅粉的狐狸,已然不同于昨夜里看到的介与白和粉之间的色度。 顾婉高兴得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看自己身上这只粉色狐狸胎记也觉出一些美感来了,不再像是一个随时能钻出狰狞鬼怪将她吞噬的东西。 她细细将布条绑好,把衣服穿妥贴了,抹了脸上的泪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她猜得没错,秦志军对她融合狐族血脉当真是有助益的。 而爸妈和秦志军父母商量好了让她们半年后就结婚,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到看到传承记忆,身上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惊惶在这一刻消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只要常往秦家走动,半年后能嫁给秦志军,一切就都好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和带着牛牛刚从外边回来的王水英打了个照面。 原本要回自己房里的王水英,走了两步倒回来盯着顾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的伸出右手照顾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顾婉下意识就捂住自己脸颊。 指间幼滑的触感让王水英眼睛一亮,啧啧道:“小婉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白了很多啊,咱每天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怎么我的皮肤就黯沉粗糙啊,你这脸掐着比我家牛牛的脸都嫩呢。” 顾婉糯糯说道:“嫂子的皮肤也很好的。” 王水英听得笑弯了眼,别说,她嫁进来三年了,这小姑子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声音,就连她一个女人听了心里头也酥麻麻的。 又想到公婆给她安排的这门亲,心里就替顾婉觉得可惜了。 九点多的时候,秦晓妹把衣服提回家晾晒好了,就拿了一双做到一半的布鞋来找顾婉了。 两个小姑娘同一年生的,从小就走得近乎,只要有了空闲总是坐在一处的。 顾婉仍是绣鞋垫,她妈给她备了不少空白鞋垫,这活计很是能做一段时间了。 秦晓妹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关于他大哥亲事的一些话,纳着鞋子又不时的去看顾婉。 早在赵家让媒人来说亲事不作数那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里就听到了顾家叔婶说要把小婉嫁给她大哥,昨天又听到她爸妈的话头,大哥像是不愿意,说是不肯拖累人。 她和小婉自小就处得跟姐妹一般,如果小婉成了她大嫂,她肯定是很欢喜的。 只是大哥的腿听爸妈的意思是很难治好了,往后能走路也会有些跛,又怕小婉心里是委屈的。 一面很高兴最好的朋友真的变成自家人,另一面又觉得大哥现在的情况怕是会委屈了朋友。其实大哥的腿如果只是会有些跛,最多是不能继续在部队了,过日子也不差什么的。 秦晓妹极尊敬她大哥,觉得大哥是最了不起的哥哥,稳重、优秀、长得好看,对家人又好。 听她爸妈说话,顾叔说半年后还是会让小婉嫁给她大哥的,她很想问一问小婉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委屈。 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小婉,我那天听到顾叔跟我爸妈说,让你嫁给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顾婉点点头,“我爸妈跟我说了。” 秦晓妹见顾婉知道这事,且脸上没有一点抗拒或是忧愁的样子,心下就微微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义,顾婉在她心中份量虽不如自家大哥,可她也不想瞒着她什么,小心的问道:“顾叔有没有跟你说,我大哥的腿可能没法完全恢复了,以后部队肯定是呆不了。” 岂止是说,她妈还流了几场眼泪呢,遂又点点头。 秦晓妹见她也是知情的,放下心来,她真怕顾叔顾婶瞒了小婉,等小婉嫁过来以后再生了埋怨,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好朋友,她不想看他们任何一方难过的。 她往屋里望了望,低头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吗?” 顾婉自然一百个愿意的,唇角含着笑腼腆的垂了头绣她的鞋垫,秦晓妹看她这神色,就知她心下是愿意的了,喜得眉开眼笑,轻轻的拿手肘碰了碰顾婉的手臂,小声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就是我大嫂了呀。” 说着,又特特凑在顾婉耳边叫了声大嫂。 顾婉被她这口没遮拦胡闹吓得四下瞧了好几眼,见没人能听到她们这里的话才红着一张脸让秦晓妹别乱叫。 俩人说说笑笑凑得近了,秦晓妹耸了耸鼻子,问道:“小婉,你闻着什么香味没?很好闻。” 顾婉嗅了嗅,摇头。 “真的。”秦晓妹四下闻闻,最后定格在顾婉肩膀处,“像是你身上的香味,你用了什么这么好闻?” 顾婉侧头在自己肩侧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而此时,三家湾往青湖村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花的确良短袖衬衫,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手提着几个捆在一处的油纸包,一手用网兜提着一瓶桔子罐头快步进了青湖村口。 祝凤仙是没想到秦志军会给顾婉买衣服的,这时候一般是要结婚了男方会给女方买身衣裳,所以她是又觉突然又觉欣喜,看来志军对小婉也是很喜欢的。 还别说,女大十八变,她这闺女这段时间越长越漂亮,不怪秦志军上心,祝凤仙心里没由来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来。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惊呼道:“哟,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在山里转了两个多小时出来,顾超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变成了满满的崇拜,亲眼所见比想象的更让他震憾,他拿了根棍子也试了几回,回回连山鸡的羽毛都沾不着,当然有顾婉在后边补棍子那些东西也没跑了,现在他背后的背篓草叶下藏了三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149.149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撇了撇嘴, 道:“她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啊,你听人家传话儿肯定没听全, 我妈那天可当着荷花婶和茶花婶的面说了,两家没定亲, 不需要她认不认, 咱们家也不会跟她家做亲的。” 顾婉听到这,眼里亮起光来, 问秦晓妹道:“那你哥愿意吗?” “我哥?”秦晓妹想到她大哥那天的作为,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 那天我被那赵娟可气坏了,她一个劲儿误导荷花婶她们, 好像完全没有悔婚那桩事似的, 是我哥直接把话说破了,你是没瞧见, 我妈一发话我哥马上让我把那赵娟带的点心罐头叫赵娟拿回去,你可别寻思我哥是不是对那赵娟有意思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 我倒是看出来我哥稀罕你了。” 顾婉不知还有这事,倒是对自己这粧亲事放心很多,只是秦晓妹说秦志军喜欢她,她是没看出来的, 他是不愿娶赵娟, 可也不愿娶她呀。 小姐妹俩个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悄悄话, 月亮爬上天空时秦晓妹才回家去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到底是被秦晓妹留在这儿了。 顾婉关房门换了宽松衣服准备睡觉,躺到床上才想起秦晓妹来之前,她本是要去收白天晒在院子竹竿上的衣裳的,两人聊着天她倒是忘了,这会儿想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厅堂拐出大门时忽然心头怦怦乱跳,她忙收住脚,好悬在转角处刚跨出门槛时迎面一人走过来,若不是那反应让她警觉,差点就一头撞在了人身上,尽管如此,距离太近仍是让她双颊微热,那种身子酥软的感觉立刻涌出,顾婉心道不好。 她目前只对两个人会有这种奇怪反应,一个是秦志军,另一个是周靖。她抬头就见那人果真是周靖,忙咬牙强提起力气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大门门框上稳定住身形,因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会很奇怪,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周靖见她头微垂,颊生红晕,修长的脖颈也是淡淡的粉,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一刻竟觉得她分外漂亮。他点了点头往里走,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一抹熟悉的幽香,似兰非兰,正是昨夜床榻上寻不到源头的香气。 等到周靖回了房,顾婉站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力气,快步把竹竿上晾着的几件衣服收了抱在怀里跑回了自己房间,看来以后还得注意着点儿。 周靖回到房里,看到自己房间多了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他拿了脸盆毛巾等物到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水洗漱,瞧见顾婉窗户溢出暖黄的灯光,站定看了一会儿才倒了水端了东西回了自己屋里。 床榻上幽幽香气清且浅,已经淡到难以捕捉,他仰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白色的帐顶忽然弯唇笑了起来,今儿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极好的。 次日一早天光方亮,周靖就起身洗了自己的衣服,农家小院里有一架竹竿支起的晾衣杆,他把湿衣晾好时,院子一角的鸡笼里,一只公鸡引颈长鸣,接着远远近近有鸡鸣声相应和。 祝凤仙起床准备做早饭,见家里这位贵客竟是比她起得还早,颇为诧异。 “小周起得这么早,可是住不习惯?” 周靖做了几个运动前的热身动作,回道:“并没有,平时也是习惯了早起锻炼的。” 这话倒是不虚,他打小要么被外公往部队扔,要么被老爸往部队扔,作息和军人是一样的。 祝凤仙以为城里的孩子娇气,这小周倒叫她刮目相看,又见竹竿上晾好的仍在滴水的衣服,笑着道:“小周往后衣裳换了只管放着,婶子给你一并洗了就是。” 周靖哪会让人帮忙做这事,笑着推了。 这天的早饭,他被祝凤仙邀请了在顾家吃,他却不过,吃了一顿农家大灶煮的红薯粥,红薯香甜,粥香四溢。 祝凤仙今儿下米比平时舍得许多,粥煮得浓稠好喝,顾超私底下跟媳妇王水英笑言是沾了周靖的光。 只有顾婉,端了碗站在厨房里吃不肯上桌,顾家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家中来了客女子不上桌是很正常的事。 割稻子到了第三天,田里已经是收尾的工作了,翻晒谷子反倒是比较紧要,秦晓妹今天被林春华留在家里看晒谷场。 秦晓妹还是贪玩的心性,喊着今天也要一展身手捕麻雀。拉了顾婉去她家翻了筛子和麻绳,准备晚上也给家里添道肉菜。 顾婉到秦家的时候,秦志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或坐在轮椅上或坐在床上,今天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对拐杖。 顾婉看见他在院子里就顿住了脚步隔了两米站着,想到他叫秦晓妹夜里送糖,又觉脸有些热,不自在的把脸略侧了侧。 “大哥,我今天准备了好东西,你瞧好了,晚上还能再来一盆焖烧麻雀。” 秦志军嘴里应着,却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看顾婉,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昨天怎么捉的麻雀。 秦晓妹因着自家大哥昨天叫她送糖那一出,对秦志军和顾婉的互动尤为敏感,见大哥不着痕迹的去瞧小婉,偏半天矜持着没跟小婉搭一句话,她心里好笑,没看出大哥是个腼腆的。 她不再管他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拿了筛子和一捆麻绳就拉着顾婉往外跑了。 周靖等两人出了门,状似不经意的道:“秦大哥,我还没见过晒谷子捕麻雀,也跟去凑个热闹。” 秦志军笑着点头,就见周靖转身大步出去了,乍一看步子迈得挺稳,但速度却是很快,一会儿就出了院子不见了人影。 稻谷秦大有和顾金盛早上出发的时候已经先推到了晒场,周靖跟着到了晒场时正见顾婉和秦晓妹搬抬一筐足有百斤重的谷子要倒到晒垫上,他快步上前抢过那大筐,道:“这活计重,我来,是全倒在一堆吗?” 他一靠近,顾婉快速的急退了几步。 周靖见她脸色微红,不知她那是妖族血脉所致的对有灵根异性正常反应,只当她是害羞,眼里就有了笑意。 把谷子一筐筐分开倒了,顾婉和秦晓妹在自家晒垫上分头做事不提。 周靖倚在一棵树杆上看顾婉拿着他没见过的木制耙子推开谷子,来回走动着一遍一遍把成堆的谷子铺平耙匀。 她今天穿的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版型呆板肥大,偏这时候周靖看着她,怎么穿都觉娇俏好看。 林春华得了她这边的态度,欢欢喜喜的请了村里会给人做媒的一个老婶子帮着走一趟上坚村。 秦志军一个早跟周靖往省人民医院去复诊了,走之前把他妈此前塞到他柜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又都搬了出来,让林春华看着秦志刚婚事上用不用得着,让她自行安排去。 他二人一走,顾婉可就放飞了,问晓妹要不要到山上转转。 秦晓妹是一万个乐意,她早就闷坏了。 顾婉想到前些天吃的焖烧麻雀,目光在秦家院子角落里立的那把扫帚上遛了遛,她妈把家里唯一一只蛋鸡给秦志军吃了,牛牛可好久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为了给牛牛补补营养,不单纯只是她自己想吃,是这样没错。 俩人往大青山去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顺手抄走那扫帚,借了秦晓妹家一把斧头去,准备到山上砍一根手臂粗的树杆,应该也能顶用。 山最外围没什么可采摘的,顾婉找了棵顺眼的枝杆砍了拿在手上,秦晓妹一开始以为她拿斧头是要砍点柴回去,见她砍了一根就走了还有些疑惑。 顾婉笑笑,拿那树杆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按正常思维呢会以为她用来赶草丛里的虫蛇,可秦晓妹见她拍过一回麻雀啊,反应过来时一双眼锃的就亮了起来。 “小婉,你准备打麻雀?” 顾婉摇头:“麻雀肉少,咱试试看山鸡能不能打到。” 秦晓妹咽了咽口水,山鸡啊,山鸡可是好东西啊。鸡肉也就逢年过节能尝着那么几块儿,还从来没吃尽兴过,一碗鸡肉要从年三十摆到正月初四五,是给看不给吃的门面菜,一般也就来走亲戚的客人下两筷子。 往日里在山上常能看见山鸡快速飞过,今天特意来找反倒连只山鸡的影儿也没瞧见。 俩个一门心思找肉吃的,往里越走越深,翻过外围的五六座山的时候,草丛里动静明显频繁起来。普通的虫蚁倒没什么,这山里四脚蛇挺多,一有动静它窜得特别快,时常从人脚边滑过去。 俩人打小也是见惯的,倒不怎么害怕。 越往山里草木越葱笼,顾婉走着走着忽然右手一起一落,右手拿着的粗木棍呯一声砸在草丛里,棍身落下之处的草被砸成了断枝碎叶,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飞扑而起又被砸落回去,在草丛里挣扎几下不动弹了。 150.150 此为防盗章  秦晓妹力气确实不大, 见林春霞她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小心的把顾婉放下扶着她慢走。 她担忧的问道:“以前也没见你有低血糖这毛病啊, 是不是没吃好啊,回头让凤仙婶子给你炖点红糖鸡蛋补补吧。” 她并不太懂人为什么会得低血糖,只想着吃点补的肯定没错。 顾婉有些脸红,她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哪里是什么低血糖啊,却又没法说破,只好垂着头含混过去。 秦晓妹把顾婉直接扶回了顾家, 扶她在床上坐了就去找了那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喂进了顾婉嘴里, 一边说道:“难怪我大哥惦记着给你送糖,原来你有这毛病啊。”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什么,看着顾婉问道:“不对啊, 我都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顾婉红了的脸, 还有一句你该不会之前就这么晕过吧没再问出口,而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撞顾婉, 道:“今天亲耳听到了吧,我大哥说明年就跟你结婚的。” “嗯。”顾婉这次笑弯着眼眸点头了。 心里想着那个说是她契约兽的人说的话,赤狐印消之前不能嫁给凡人男子,今天早上看那胎记如今已经转为淡淡的玫红了, 明年的话, 应该能消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农忙就结束了。 顾婉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再发生跟周靖或秦志军靠得太近引出身体异样的反应,她见天儿的拿了活计跟秦晓妹在屋里做。 是牛牛的冬衣冬鞋需要改大一些了,她乐意做,王水英也乐得躲这清闲。 秦志军大多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她坐在晓妹房里照样能蹭足对血脉融合有益的气息。而周靖却是不好进秦晓妹房里的,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天上午十点多,秦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娟今天穿一件白底红花的泡泡袖小衫,配一条过膝的长裙,一双粉红色中跟水晶塑料凉鞋,这样一身打扮在大青湖村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她手上拎了小半袋苹果,踩着步子摇曳生姿的往秦家去了,一路伸长脖子张望的村民自是不少,她也不以为意,反倒颇为自豪。 走到秦家院外看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锃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时,她脸上现出一点诧异,脚步略慢了两拍。 进到院中,见秦志军在堂屋里坐着看书,她挂上自认最得体的笑容,道:“秦大哥,我来看看你。”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被林春华赶出去的事一般。 转眼见堂屋一边还有个俊美的青年,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上是一块她认不出牌子的表,沾了泥点儿的皮鞋看着很上档次,绝对比百货商店三十八块一双那种要贵很多,她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已经把这人跟门外停着的轿车关联了起来。 她冲周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她自觉含蓄又迷人的微笑,她时常对着镜子练习,觉得自己这样笑时最美,就连目光也是带着勾的。 周靖不妨被一根掰直的鱼钩戳了眼,他家世好,从小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巴结讨好、谄媚勾搭、欲迎还拒,哪一款儿没见过,长相平庸不过是靠两件廉价衣裳包装一下就觉得自己沉鱼若雁了不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向秦志军。 秦志军倒不知相看时瞧着大方爽利的赵娟还有这样的作态,心里觉得自己当时大概眼瘸了,他不在意她怎么行事,左右是个相干的,可上回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这时候又一副什么才忘了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上家里来干佬以? 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他冷声道:“我想,上次我妈和我的态度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赵娟脸上的笑凝了凝,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秦大哥,悔婚那事我不知情,你不能就这么连我也迁怒了,当时相看的时候你也看中我的不是吗?那说明我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地方的,你不能因为我爸妈背着我让媒人来说了几句话就否定了这亲事吧。” 周靖原本漫不经心的看点八卦,听到这女人的话身子微微坐正了些许。他挑眉看向秦志军,前几天说跟顾婉明年结婚,这又是哪一出? 秦志军倒不知赵娟还会纠缠,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秦晓妹的房门,顾婉就在那里面坐着,担心她听了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想到这里,声线更冷了几分,纠正道:“你还是叫我秦志军或者秦同志合适。” 顾婉叫他秦大哥他听着就很顺耳,可听赵娟这么叫起来他就很是腻歪,私心里也不愿意顾婉以外的其他女人也这么叫他了。 赵娟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把那袋苹果往桌上一放,挺直背脊微扬了扬下巴,笑容满面元气满满的道:“那么秦同志,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先从朋友做起可以吗?” “不可以!” 一道娇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赵娟循声看去,秦志军房间对面那间房里出来两个姑娘,走在后边那个她见过,是秦志军的妹妹。 说话的是走在前边的女孩,穿着一身乡下最寻常的棉布衣服和黑色布鞋,赵娟只看了一眼,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这女孩穿得虽然差,那张脸却生得极娇媚,且还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那种娇小身型,她心里暗啐了一声,狐媚样儿。 看打扮就能知道出身不怎么样了,生得好看两分又怎么样,拿什么跟自己比。她话中含了两分隐晦的挑问道:“不知你是哪位?” 周靖只瞧她神情就把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嗤笑,这位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在顾婉面前膨胀得这么厉害。 她就是穿上贵女的衣裳,站在穿着寒碜的顾婉面前也只有被颜值吊打的份儿好不好。 周靖不知道这女人傲的什么,看穿着打扮大抵是觉得家世比顾婉强,不知道男人先看的从来都是容貌和风姿吗?顾婉就是穿得寒碜,容貌风姿也能甩她八百条街。 只是他笑话没看完,就听顾婉道:“我是秦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你所谓的先做朋友,不可以。” 声音娇媚甜软,却叫她说出了掷地有声的气势来了。 原先秦志军表现得不太愿意娶她,她是没有半点立场的,可那天他说了,他们明年就结婚。那这就是自己的人了,自己的准老公和人形大补丸当然要看好,谁都不能染指。 顾婉兀自儿护食,不知道被她抢先开了口的秦志军听得这话,一颗心抑不住的狂跳,喜悦难以自抑的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唇角压也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顾婉是极漂亮的,或者说诱人,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转,且她似乎像含苞初放的花儿,一天娇美过一天。 周靖动了心,哪怕秦志军说那是他的未婚妻,他也只是管得住自己的行为,可一个男人不由自主被女子吸引,从来是因为管不住心。 如今被顾婉这么突然的塞了一大口狗粮,那滋味就像是尝了满嘴酸溜溜的新醋。 赵娟不知道她着意想要吸引注意力的俩个男人现在一个初初品味到恋爱的怦然心动,一个尝了满嘴酸味狗粮,她只是不信。 也不理会顾婉了,只转过身质问秦志军道:“怎么可能,你为了唬我也别拿婚事做借口,我爸妈让媒人上你家来才多久,你就定了亲?” 她说话这般不客气,秦志军可跟她讲不着什么风度了,淡淡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唬你?我二弟有对象了,所以我回来相看一个准备快点结婚,好不耽误了弟弟的婚事,跟你也就相看时见了一面,你家既然见我伤了腿不愿结亲了,无媒无聘,我怎么就非你不可了。我妈第二天就去顾家提了亲,所以我现在有对象了,你再这么往我们秦家跑,不妥当了。” 顾婉听了这话,此时明明离着秦志军和周靖都很远,心却仍是怦怦跳得飞快,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层层漾起,水润的眸子像浸入了星光一般。 原来是怕耽误秦志刚结婚就随意相了个对象就定了下来,根本不是她猜的什么喜欢、看对眼之类的。 虽然秦志军这么说出来赵娟可能听着要难堪死了,不过,她听着高兴。 秦晓妹越过顾婉走到桌前拎起那半网兜苹果塞进赵娟怀里,道:“你还是回去吧,上回拜你所赐我们家可没少被村里人嚼舌根儿,我哥有对象了,你也别再来了,不然坏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赵娟一张脸通红,怀里的苹果有一两个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月牙印,汁水染湿指尖。她冷冷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另外看上了人,还非要把锅推到我爸妈身上,呵。” 说完没等秦家人说什么,抱着她那半网兜苹果噔噔噔的走了。 他听到自己和顾婉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极致缠绵,凑得近了,他又闻到那次她跌进怀里时他曾闻到过的幽幽暖香,心怦怦跳得快要疯了,擂鼓一样响在耳边,他这时还能出神去想,不知道顾婉会不会也能听到。 151.151 此为防盗章  这么个年轻姑娘找秦志军, 几个老妇人眼里就有了点八卦的意味。 张荷花家跟秦家倒是离得不远,笑眯眯问道:“闺女你是秦家亲戚吗?我是秦家邻居, 倒没见你来过哈。” 赵娟呵呵笑了笑, 爽利的道:“不是,我是三家湾那边的, 秦志军是前段时间家里给我相的对象。”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可来精神了,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黑色长裤, 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再有手上沉甸甸好几封点心和罐头, 这姑娘条件不错啊。 有妇人道:“闺女长得真精神,你家啥时候给你相的对象呀。” “谢大娘夸奖,俩家是月初相看的。”赵娟圆润的脸带着笑,看着就叫人觉得喜兴。 圆脸盘子, 身材高挑,尤其是屁股够大, 是个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张荷花心说这林春华瞒得挺严实啊,又一想,月初那会儿秦志军腿没伤,大好的前途, 怪道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姑娘。 她热心的站起身道:“我跟秦家住得近, 领你去吧。” “哎, 那可谢谢大娘了。”嘴甜话儿不要钱,赵娟说得可痛快,跟在张荷花身后往村里走了。 槐树下几个妇人等人一走就议论开了。 “你说那姑娘知道秦志军腿伤了吗?” “知道的吧,这都有些日子了,能没得到消息吗?你瞧那闺女手上可不是拎了东西来探望的。” “不能吧,知道了还愿意?” “也说不好,小姑娘爱俊也不一定,秦志军生得可好,满村里找不到比他俊的。” 最爱凑八卦热闹的王茶花,抱上自家才一岁多的孙女儿就跟在了后面,准备去瞧个热闹。 那抹不开脸面的,照旧在那儿坐着,总归张荷花和王茶花回来了肯定会掰开了揉碎了的跟她们说道,总能知道的。 却说张荷花领着赵娟进了秦家,秦家这会儿却只有秦志军在,秦大有跟俩个儿子都镇上做活去了,林春华去了地里还没回,秦晓妹自然是在顾家。 张荷花一把年纪了,可不讲究什么不能进男人的房间那一套,她进了院就扯开嗓门喊了声:“春华,在家不?” 见无人应,领着赵娟进了大门,直接探头往东厢第一间房里看,正是秦志军的房间。 秦志军因着刚才顾婉的到来,心里乱着,也没靠在床上看书了,自己坐到了轮椅上,望着桌子出神。 这会儿见了来人,愣了一下招呼道:“荷花婶子,您怎么来了?” 张荷花满脸带笑:“志军好点了吧,婶子村口碰见你对象了,就给你领家来了。” 说着就往里走。 顾婉?秦志军下意识往门外看。 待见到跟着张荷花进来的赵娟时,他的眼里闪过失望,是了,顾婉是邻居顾家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荷花婶领着来。 只是赵家已经上门说了亲事不作数了,赵娟这会儿来是做什么?而且,她跟荷花婶说她是自己的对象,秦志军眼里有些疑惑。 一路上表现得很是大方,说起对象也坦荡荡没有一丝扭捏的赵娟,这会儿见了秦志军,脸上罕见有了一丝红晕。 她把手上拎的点心和罐头往桌上放,略有些羞赧的道:“秦志军,我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前俩天知道你回来了,但厂子里忙一直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你。” 秦志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张荷花看向赵娟,惊呼道:“哎哟,我说这闺女看着这体面呢,你还是个工人哪?不得了不得了,哟哟,志军,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这闺女本事的。” 又问赵娟:“闺女啊,你在哪个厂上班啊?” 赵娟听这大娘夸了自己一番又夸秦志军好福气,心里甜得裹了蜜一样,笑着道:“大娘你可别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县里印刷厂上班。” 张荷花激动了,县里印刷厂的工人,那可是出息了,往后这工作还能传给子女,要说以前这姑娘是高攀秦志军了,现在秦志军可是高攀人家了。 她转而对秦志军道:“志军啊,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可得对人家好啊。” 秦志军见赵娟一句不提赵家人悔亲的事,对荷花婶说的那些话也一副默认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 却说王茶花抱着孙女儿也不好就那么上赶子上人家里瞧热闹,她往秦家菜地那片儿拐了拐,想要碰上林春华,到时候说上一句,再上门瞧瞧就不突兀了。 菜地里却不见林春华的人影,问旁边地里的人,说是去看田里的水量去了。她让人见着林春华转告一声,就说秦志军对象来了,让她赶紧的回,自己抱着小孙女往秦家去了。 路过顾金盛家门前时,见秦晓妹坐在顾家院子里纳鞋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忙做出关心急切的样子道:“晓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可赶紧家去,你大哥的对象去你家里了,我去你家菜地那边喊你妈也没碰着人。” 秦晓妹听得这话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大哥的对象? 王茶花急了,叫道:“哎哟,我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哟,三家湾过来的,穿得可体面的姑娘,人还提着点心罐头上门的呢,你爸带着你俩哥哥在镇上做活,你妈不在家,你家现在可连个给人泡茶的都没有,可赶紧回吧。” 三家湾的,不是说亲事不作数了吗,怎么来家里了,秦晓妹忙转头看顾婉,就见她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就有些无措。 她刚刚才确认过好友的心意,现在就让她听到他哥前边那对象来了,这可真是。 赵家人之前悔亲本就不厚道,只不过他们家在相看后没往外说,也不存在丢脸叫人看笑话什么的。现在赵家姑娘自己来村里,还跟村里人说她是她哥的对象,秦晓妹心里就有些恼了。 顾家和秦家议亲还只是两边家长私下里说定,还没摆到台面上去,现在这样倒不好叫小婉掺和过去,她看了顾婉一眼,示意她安心,道:“我先回去照应着,晚点来找你玩。” 那边秦志军见赵娟态度不明,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她在自己房里呆着,有荷花婶在还好说,若是荷花婶一走到时可说不清。于是转着轮椅请两人往厅堂里去坐。 赵娟有心想要上前帮着推下轮椅,到底碍于荷花婶子在一边没好意思上前,三人到了厅堂,正好秦晓妹也回来了,后边跟着抱着孙女的王茶花。 她见着张荷花呵呵笑道:“我头前看到春华去菜地了,就转过去喊了喊她,没见着人,这不就找到了晓妹嘛。” 俩人都是打定主意瞧热闹的,谁也不说破谁的心思。 秦晓妹一边张罗着倒水,一边打量了赵娟几眼,看完后心里评价:没有小婉好看,没有小婉温柔,皮肤也没有小婉白。 这时候王茶花正问赵娟多大了,家里有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结婚。 赵娟看一眼秦志军,羞涩的低头笑笑。 秦晓妹气得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没脸没皮。 明明亲事都黄了,偏做这样子误导旁人,只是她心里气得要死,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去攀扯这些事情。。 这时就听秦志军严肃的道:“两位婶子,我上次回来跟赵家这位姑娘是相看过,当时相中了,不过我这腿伤了后,前天赵家已经请了媒人来说过这亲事不作数了,所以我跟这位赵家姑娘也不会结婚。” “啊。” 王茶花和张荷花都愣了愣,还有这事。 可刚刚那姑娘这话里话外都说她是秦志军对象,可没说亲事黄了呀。 起初在秦志军房里那位荷花婶子拿她们打趣的时候,赵娟心里也有点打鼓,见秦志军没说什么她才放下了心。 这会儿听秦志军语气淡淡的管她叫赵家姑娘,还把她爸妈悔亲的事拿了出来说,脸上的羞涩就退了个干净,面上阵红阵白的有些难堪。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调整了过来,重又挺直了背脊对秦志军道:“秦志军,这事我爸妈做得是不厚道,亲事黄了这事我不认,咱们当时相中了,那就中了,你就是瘸了我也还是乐意嫁给你。” 王茶花:乖乖,吃了口大瓜。 张荷花:这闺女说话也太虎了,这么多人在呢,就自己喊着要嫁男人啊。 刚才她还觉得这闺女性子爽利,说话喜兴,现在就觉得这是爽利过头了。 秦晓妹更气,一个姑娘家爹娘退了亲,她自己找上门来当着人就喊着要嫁,可她愿嫁她们家还不想要了呢。 她想要说些什么,偏偏她的年龄这样的场合在大哥的婚事上头什么也不好说,本来要递给赵娟的茶碗重重的就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力道不轻,啪一声震得碗里的凉白开都溅出了好几滴。 她平日里最是注重打扮,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好看,很是懂得扬长避短,今天在秦家气得不轻,腆着脸上了两回门本以为能挽回这门亲事,却两次都受羞辱,这会儿自然笑不出来。 三家湾村边有条小河,几个从地里摘了菜去河边洗的妇人迎面碰到沉着脸过去的赵娟,撇了撇嘴。 等赵娟走远了,就有人嘲讽起来。“家里就三间泥坯房,我瞧她妈几件衣服上还有补丁,你说她天天打扮得这样儿也不亏心。” 有妇女笑道:“呵,老赵家俩口子惯的呗,愿意给闺女当牛做马别人有什么说的。” “你说她得有二十几了吧,这还不嫁要在家做老姑娘啊?” 另一个讥笑:“瞧不上农村的呗,可人城里的也瞧不上她呀,头两年王家去提亲不是被嫌得不行吗,说她闺女多出息,是工人,我瞧着她就是工人那工资也不够她自己吃用的。且看吧,看她能不能找个镶金的。” 赵娟不知村里人嚼她舌头,她拉着张脸刚进自家院门,她妈正好端了一簸箕毛豆出来,见了赵娟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娟儿回来了,正好陪妈在院里把毛豆剥一下?” 赵娟本就心情不好,她妈偏这时凑了上来,赵娟扬手啪的一下就把半篮子毛豆都打翻到了地上,没好气的道:“剥什么剥,我往后的好日子都叫你搅和没了。” 说完也不理一地狼藉径自进了屋,厅堂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赵老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昏暗的屋里,烟锅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跟着隐隐现现。 152.152 此为防盗章 他一面说着, 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 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 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 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 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 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 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 到处都是谷子,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 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 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 筛子上压一块石头, 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 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只他发现,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 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 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 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 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林春华一句给小婉买台缝纫机,再买辆自行车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打断了。 153.153 此为防盗章 察觉到有人注视,周靖回头见是秦志军, 诧异道:“秦大哥, 你怎么出来了?” 秦志军笑了笑, 道:“来看看晓妹怎么捕麻雀, 医生也说要适当走动对恢复有益。” 他一面说着,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 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 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 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 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 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 到处都是谷子, 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 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 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 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 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 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 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 只他发现,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154.154.番外 此为防盗章  顾婉进秦志军房里的时候, 秦志军正把之前买的巧克力和水果硬糖用袋子分装了, 她没有走得很近, 而是在离他房里那张小桌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除了第一次她自己来的,这是她第二次进秦志军房间, 秦志军想着她腼腆的性子, 会抱着那只杯子在厅里再纠结一会儿的, 倒比他预想的要快几分。 也不预把她吓着,指了桌上的两个袋子道:“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 大的那袋你带回去吃, 平时也记得随身要带几颗, 免得在外面犯了低血糖没有甜食补充。” 顾婉抬眸看他, 心下意外,他都往家里送两回糖了,还给她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昨天那衣服和糖果不用说, 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说的巧克力,她听也没听过是什么,大概也是不便宜的,心里开始心疼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她看向他,小声劝说:“你别乱花钱,你上次给的糖还有很多的。” 还很想告诉他, 她压根儿没有什么低血糖的, 用不着那么精贵的糖果, 还那么多。 秦志军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钱袋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愉悦。 “似乎没见你带那糖出来,我怕你不喜欢奶糖,这次换了其他糖,你看喜欢哪种告诉我,以后挑你喜欢的给你买。” 顾婉一颗心像忽然掉进了蜜窝里被浸泡住了一样,被一种又甜又软的甜蜜裹住,明明没有靠近他犯那种奇怪的病,偏她这时就觉得身和心都软软的像是滚进了一团棉花云里一样无一处可着力。 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又甜又酸又软,似有什么一下一下又急又快的冲撞着心口,她下意识就去捂住心口,试图止住它一忽儿狂跳一忽儿紧缩的癫狂。 秦志军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杏眼中的眸子像浸了水色的星子一般,脸上的神情很好解读,那种感动感恩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好,怎么就感动成了这样。 他笑道:“这些都不值当什么,俩家说定亲事以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正好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顾婉愣住,有些不解。 秦志军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道:“以后,我这条腿应该是跛的无疑了,你真的不介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秦志军问这话,面上很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紧张,他怕听到不好的那个答案。 顾婉才明白他所谓的听听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不介意。”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能嫁给他多好呀,不用担心会妖变,他还对她特别特别好,当然,以后她也会对他特别特别好的。 这似乎是秦志军第二次提到他的腿,顾婉觉得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些,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秦大哥,我力气很大,而且我打猎还不错的,今天的山鸡是我早上从山里打的,所以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经常吃肉,我往山上走勤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秦志军有些瞠目,这丫头的意思是,她能养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腿会跛是他早就知道也从容接受了的结果,可近来他仍是介意了起来,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大抵都希望自己是完美优秀且强大的。跛足这样的残缺,到底让他在面对顾婉时失去了一些底气。 话问出了口,他是紧张的,只是他没想到顾婉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孩看他愣着,接着道:“不止是山鸡,今早还打到一只兔子了,偶尔还可以换些口味的。” 软软的,娇娇的一个人,却无比认真的在计划着今后要怎么养好他。秦志军忽然就很想把这傻丫头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脑袋,再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嵌进骨血里,牢牢锁在自己胸膛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重重悸动,拎了理智站在前方,问顾婉道:“你说,你进山打猎?那山鸡是你进山打的?” 他昨天不在,所以秦晓妹昨天在家里宣传的顾婉猎山鸡的绝技他根本不知道。 “嗯!”顾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像是,求表扬? 秦志军觉得自己快要被胸臆间充斥的甜软酸愁折磨死了,看着羞怯中带着点儿小骄傲等着自己表扬的顾婉,那许多纷乱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无奈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儿?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顾婉不知为什么,叫他这一声叹息说得红了耳根,她垂下眼睫,眼睛在足尖游移,轻声喃了一句:“没进深山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气就那么暧昧了起来,秦志军视线掠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玉白的手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白得像在发光,他喉咙莫名有些干。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忘了你有低血糖了?在山上犯了怎么办?” 顾婉啊了一声,愣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哪有什么低血糖。 “乖,以后不往山上去了,好不好?”他几步走到顾婉身侧,低头看着她,认真的道:“我腿就是跛了,也是能养得起你的,吃肉吃糖都没问题,别叫我担心,嗯?” 顾婉腿又软了,脸也烧了起来,那一声嗯好像会拐弯儿似的直钻进了她耳中,痒到了心里,酥到了脚底。 秦志军脸上扬起了极大的笑,他大抵爱死了顾婉这样羞涩的模样了,小丫头像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见她这样,他脑子一热坏心的凑得更近,顾婉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再无可退。 他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他两臂锁住的小小一方空间。 顾婉说话都磕巴了,嘴微微翕张着,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秦志军看着那张红润的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抵在墙上的右手紧握成拳。 祝凤仙正端了菜往桌子上摆,见她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捡柴去了吗?捡了这一上午,柴呢?从山上下来你跑什么劲,后面有狗撵你啊。”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 到了晚间,顾婉端了盆水到自己房间擦澡时,解开束了一天的布条,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的狐狸胎记颜色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一连好几天,顾婉连自家的院门都不肯再出一步,秦晓妹见她不来自己家玩了,就带着没做好的鞋垫半成品到顾家做活,倒也不耽误什么事,日子照常的过。 转眼七八天过去,这天秦晓妹快要回家时无意间提到说他大哥这趟回来探亲,她妈已经给相好了对象,明天一个早就回部队去了。 又拉拉杂杂说了不少他大哥对象的事,顾婉就都没听进去了,她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自己要解放了。 以往除了绣绣鞋垫,大部分时候都往山上去,摘点野菜拾点柴,河里再捡点螺蛳捞点鱼,乡下的姑娘哪哪儿都能找着活。 她虽是个好静的,可因为那样的原因七八天不敢出门,也着实闷坏了,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到山上捡柴。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婉大嫂王水英就笑着打趣她:“小婉你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天天坐在家里绣鞋垫,是不是妈打算给你说对象了呀。” 乡下姑娘出嫁,绣花鞋垫通常是送男方家人的,所以顾大嫂才有了这么一说。 顾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脸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话,脑袋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倒是祝凤仙眼里有了笑意,道:“十八岁了,也差不多是要边准备嫁妆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她这一说,倒叫一桌子除了她老伴顾金盛和两岁的孙子牛牛没反应,另三个都睁大一双眼看着她。 “不是,妈,你真给小婉看对象啦?”顾超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惊讶的问他妈,这一点声儿都没听到啊。 王水英和顾婉也都睁大了眼看着祝凤英,祝凤英想着这亲事要议的话也快了,跟自家人说了也没什么。 “你小妹的亲事,早些年咱家就给她说好了的,就咱隔壁老秦家。” “啥!”顾超夫妻同时惊呼出声,就是顾婉,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秦家当兵的秦志军?”顾超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顾婉听到秦志军三个字,激凌凌就是一颤。 “嗨,瞎说什么呢!”祝凤仙拿筷子头朝顾超脑袋上敲去,道:“我跟你爸能那么不靠谱吗?志军比婉婉大八岁呢,这都快大一轮了,是志华。” “秦志华啊,那还差不多,他比咱小婉大两岁吧,不过妈,秦家这亲怎么定的呢,老大老二还没结婚呢,给老三那么老早把亲定了,还有,这么些年了,您跟我爸嘴怎么那么严实呢。” 祝凤仙横自己儿子一眼,“你就知道人老大老二亲事还没着落?老秦家几个儿子可比你出息。” 想想自家儿子娶媳妇可费了老大劲儿,祝凤仙瞧着老秦家这一下子功夫,三个儿子的亲事都有着落了,能不眼谗嘛,又看儿媳妇就坐在边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接着道:“秦家老二自个儿处上对象了,这不是急着结婚嘛,没有说老大单着老二先娶的道理,你春华婶子这不才急着拍了电报把志军喊了回来嘛,听说前天已经相看好了三家湾的一个姑娘,等回部队打个报告就回来把婚结了,这么着志刚也能娶媳妇了。” 祝凤仙话头岔得快,王水英也听出来了,知道婆婆是说当年她爹娘因为聘礼的事拖着不肯让她出门子,面上就有些讪讪。 三家湾她知道,离她娘家不远,忙带了话题道:“不知道三家湾哪个姑娘有那福气,我原先听春华婶子说他家大儿子在部队可都已经是营长了,那姑娘嫁过去可就是官太太了。” “咳咳……” 顾超大声的清了清嗓子,媳妇儿当着他面羡慕别的女人,夸秦志军好,这他不爱听。 王水英只当没看到,祝凤仙也看不得儿媳妇眼谗别人,有意道:“那闺女家条件好,听说还是高中生,还是印刷厂的女工,嫁妆肯定也丰厚,也配得上志军了。” 高中生,还是个工人,王水英咂咂舌,顾超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一些了。 这年头的高中生可吃香,尤其女孩子能读到高中的不多,像王水英就只读完了小学,识了几个字便算完。 祝凤仙敲打完儿媳妇,又对自家闺女道:“六九年的时候,咱家太难了,小超那时候出水痘,偏偏小婉也染上了,俩个人都烧得厉害,我和你们爹想送你们上医院去,可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你奶奶把着钱不肯给,你们兄妹俩个高烧了两天差点就没养活,是老秦家厚道,借了一大笔钱让我和你爸送了你们住院,这才捡了命回来。” 这事顾超记得,就是顾婉也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祝凤仙接着道:“咱家没什么能回报秦家的,当时我跟你们爸就跟你大有伯和春华婶说,往后把咱家小婉嫁到他们老秦家去,算是报答他们活命的恩情。” 祝凤仙又道:“这话当时你大有伯和春华婶都笑着应了,不过后边也没提起,就昨天碰着你春华婶,她跟我说起他们家志军志刚的婚事时,许是想到志华了,又跟我提了提这事,咱们当年承了人的恩情,说出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小婉,往后嫁到秦家,你得勤快些,尤其要孝顺公婆,知道吗?” 祝凤英讲了这半天,却见自家闺女木呆呆的,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不是,小婉,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顾婉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她妈在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嫁给秦志华,那,秦志军岂不就成了她大伯哥,这一定会出大事的吧。 一张脸都吓白了。 祝凤仙看顾婉神色不对,眉毛就立了起来。 “不是你个臭丫头,能嫁进秦家你就得偷笑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的?” 顾婉见她妈神色不善,终于醒过了神,可不敢说不嫁秦志华的话,捧着碗摇头道:“没,没不满意。” 祝凤仙心说算这死妮子还识相。 就她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泥人性子,嫁得远了再碰到厉害的婆家能叫人给吃喽,就嫁到自家家门口有她和老伴照应着,再有林春华也不是那性子差的,她才放心些。 155.155.番外 此为防盗章  秦志军笑了笑, 道:“来看看晓妹怎么捕麻雀, 医生也说要适当走动对恢复有益。” 他一面说着, 已经走到了周靖身边站定。 不得不说, 秦志军和周靖的皮相都生得很好, 俩人站在一处就更加养眼了。 离得稍远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的晒垫铺着,两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媳妇子一边摊晒谷子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秦志军俩人身上瞄。 刚才还利落的耙谷子的顾婉, 听到秦志军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局促了起来,拿着耙子的手僵硬的不知道要怎么动作却又机械的动作着,好在谷子已经摊晒开了十之七八, 又耙了几下也就妥当了。 秦晓妹干完活就兴奋的去找了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和一根筷子高的小棍子,准备就绪拎着筛子准备设陷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现在村里的空地上都铺了晒垫, 到处都是谷子,麻雀最是不缺粮的时候, 她手上这个不足一平方的筛子哪里能有麻雀光顾。 可工具都备齐了就这么收手好没面子啊, 干脆选了自家晒垫的一个角落把陷阱给架了起来。 筛子倒扣, 用绑了绳子的棍子撑起其中一边,筛子上压一块石头,她牵了绳子躲在远处,只等麻雀进了筛子下快速扯动绳子就能扣住麻雀。 想法是美好的,奈何这些麻雀也精灵, 大片的谷子可以偷吃干嘛要往有危险的地方钻。 秦志军见他妹子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只他发现, 自家晒垫上还有麻雀落下, 顾家的晒垫却是清清爽爽, 麻雀打那边过都会绕道走。 他的这点疑惑在秦晓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鸟儿钻套子时拉了顾婉帮忙时解了。 顾婉气定神闲在那站着,秦家晒垫上离她两三米的麻雀她一把扫帚掷过去都能现场拍晕了,一只也没有逃出。 秦志军眼瞳缩了缩,那扫把破空掷出的速度太快了,就是他去投掷也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扫把能飞出那么快跟顾婉用的力道有关,且这准头厉害了。 周靖倒没多想,见顾婉一扫帚就能拍晕几只,一时技痒想自己上手试试,兴奋的走过去道:“我来试试。”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身侧,而原本说要捕麻雀的秦晓妹这会儿已经沦为捡麻雀和扫帚的小助手了。 顾婉一时未察听到他话音还没来得及避开腿就软了。 她定定站在那里,想着等有麻雀落下周靖去拍麻雀时或许就走开了,只有有半分钟缓冲能让她有点力气她就马上避开。 心下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秦志军拄着拐杖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有了累加,她腿软得微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再看看这一片晒谷场这么多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原本在晒谷子的两媳妇子,其中一个正是上回在大青湖边嚼秦志军色料的,之前晒完谷子看到她这边拍麻雀正驻足围观。 顾婉全身似要脱力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刺痛让她那股浑身绵软的劲儿退了少许,她像是找到了自救的法子,八个手指的指甲都朝自己掌心掐去。 周靖站在离她左边不足一米的位置,而秦志军站在她右侧,这时正好秦晓妹拎了那把被顾婉掷出去的扫帚回来,周靖往秦晓妹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要去接扫帚,恰停在顾婉身前。 顾婉再掐掌心也没了用处,身子晃了晃,脑子轰的懵了,绝望的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下要是当众被周靖抱了,不出中午她就能成村里妇女们的谈资,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秦志军就在边上,他会怎么想。 殊不知,秦志军虽离她略远一步,却一直暗暗看顾婉,她身形一晃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瞧她面色倒跟那天犯低血糖极为相似,她旁边站的可是周靖,秦志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中的拐杖一扔伸手扶住了顾婉。 从顾婉晃动身形到她被秦志军揽住不过一瞬,可秦志军抛掉拐杖一步跨到顾婉身边这个动作却很大,场中人都看向了俩人,顾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一路往脖子蔓延,一双手软软挂在秦志军的脖子上,慌乱的不敢去看人,只有心底生了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他,又想着他的腿会不会伤着。 秦志军低头轻声问顾婉:“身上有没有带糖?” 气息喷在顾婉耳侧,她晕得越发厉害了,原还强撑着在他扶抱下站着,这会儿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到了秦志军的身上去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摇了摇。 周靖都没反应过来顾婉是怎么了,秦志军又是怎么快速到了顾婉身边的,看着顾婉脸色通红绵软无力的挂在秦志军身上,他眉头微微拧起。 心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舒服,想问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立场,定定看了一会儿,问秦志军道:“她怎么了?” 秦志军看他一眼,眸光闪了闪,道:“婉婉低血糖方才没站住。” 周靖听到秦志军对顾婉的这个称呼,心说也太亲密了,他看一眼远处看热闹的妇女,三分玩笑七分较真的道:“你这么抱着她不合适吧。” 秦志军脸上做出宠溺状,笑着道:“无妨的,我们俩家已经给我和婉婉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就结婚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说给周靖听的,这小子对顾婉用心不纯。 倚在他身上的顾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秦志军说,明年就和她结婚了?他愿意娶她。 她抬眼看他,只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心里莫名有甜丝丝的喜悦散开,未察觉自己眉眼染了笑意和羞涩。 秦晓妹都没反应过来状况,她只是去捡个扫帚和麻雀而已,转头小婉就被她大哥抱在怀里了,还有,昨天送个糖还遮遮掩掩的人,今天自个儿当众说会跟婉婉结婚的了。 她错过了什么,哪里画风不太对? 秦志军见周靖听了这话愣住,喊了旁边站着的秦晓妹道:“婉婉低血糖人晕着,你扶她回去让她吃点甜的休息会儿,晒场我这里我先看着。” 虽想借这机会顺势绝了周靖的念头,可顾婉的名声更重要,把婚事点出来了,周靖应该不会再多想什么了。 “哎,哎,好。”秦晓妹连声应了,从她大哥怀里把人接了过来,见到伸长脖子冲这边瞧的林春霞时,她眼珠一转转身蹲下让顾婉攀住自己脖子,一咬牙把人给背了起来。 人都站不住了,这样她们总没舌根嚼了吧。 林春霞从秦志军突然扔了拐杖把顾婉扶抱住嘴就没合上,吃惊的,她前几天才吃了秦志军和印刷厂工人赵娟的瓜呢,现在顾家那老实巴交的闺女也有戏啊。 她兴奋的一把扯了跟她站在一处的张桂枝就往秦家人那边走,一边扬声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晓妹回道:“小婉低血糖刚刚晕了,我这就送她回去冲点糖水。” 说完,背着人走了,留了林春霞遗憾的砸吧嘴:“低血糖啊。” 原来穿着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胸脯那一处像是要被挤爆了一样,稍有点动作就晃晃悠悠的隔着衣裳也能清楚看到胸型,顾婉压根儿就不敢出门。 背着她妈悄悄的把自己一条秋裤裁成了布条,在胸部扎扎实实缠了好几圈,大热的天生生快把自己勒得要中暑了。 心惊胆颤过了几天,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昨天在秦晓妹家碰见他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大哥,顾婉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想要贴上去。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软。 现在想来她真是后怕又庆幸,幸好浑身发软,腿软得没有行动力,不然真干出什么丑事来的话她可没法活了。 为着这事她愁了一夜,想了半宿才琢磨着到书店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志怪小说能让她对狐狸精这东西多几分了解。 翻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三毛钱,跟她妈说去林子里捡柴禾,悄悄的摸到了村巴会经过的大路上。 从青湖村到县里要坐半小时的大巴,下了大巴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县里的新华书店,顾婉心虚的很,也没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写了狐狸精的书,只往那放着小说杂书的地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过去。 耗了一上午,倒真叫她找出了几本,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还有些短篇小说,她跟打地下战似的躲在书店的角落捧着书翻看,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些收获的,辟如狐狸精爱美色,文弱书生、俊俏和尚是她们的最爱。 顾婉觉得她大概找到了真相,目前在村里碰见别的男人都没事,只有秦晓妹的大哥才让她的身体生出异样反应来,一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书上还说,狐狸精为了修炼会吸食男子阳气,为了貌美会吃小儿心脏。 她看到这里着实吓得不轻,转念想想小侄儿天天在自个儿跟前晃着的,她似乎也没有生出想要挖心吃肝的恐怖念头来。 摊上这样的事,顾婉心里的惶恐就不消说了,琢磨着这几天要避着点儿秦志军,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足百米,看来要足不出户才行了。好在秦志军是当兵的,一两年也未必回来几天的。 把书放回书架,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挂钟,十点四十。 顾婉快步走出书店,回村的大巴一天只有两趟,错过中午十一点发车的这一班,就得等到下午四点半了。而她身上扣除一会儿买车票的一毛钱,一共就只剩了一毛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真要没赶着车就得在县里吃中饭,凭白多花钱。 一路快走到了车站,往青湖村去的大巴车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司机和卖票的是本村的一对夫妻,一车子都是熟人,可顾婉打小内向,见着人也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算是招呼了。 在最后排靠左看到了两个空位,她挑了最里边的位置坐好,坐了不过一两分钟,车里的乘客就都嚷嚷着赶紧发车了,都是要赶回村里吃中饭的。 开车的李大庆瞄一眼车上还剩一个空座呢,笑着往自己的驾驶位上一坐,道:“都别急,再等两分钟啊,两分钟再没人来就发车了。” 说是两分钟,顾婉虽然没有手表也知道绝对不止。村人催促着,他见时间着实不早了,这才发动了车子,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上了车,几个嗓门大的冲李大庆道:“这下满了,赶紧开吧,不然回去做午饭不赶趟了。” 李大庆吆喝一声好咧,汽车轰轰开动起来,顾婉看着大步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的青年,心里哀嚎天要亡她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最怕碰着的秦志军。 最后一排是五人座,偏最中间坐的是个体胖的大妈,秦志军这一坐下,手臂就挨着了顾婉的手臂。 手臂相触的地方像是自带电流一样,顾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那种筋酥骨软又很想往秦志军身上贴的感觉又来了。 秦志军侧头,见是昨天到自家找妹妹一起做活计的小姑娘,见她面颊通红,面上有惊慌之色,想是自己坐得离她太近让她不自在了,就把手往身前挪了挪,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顾婉没去注意秦志军的动作,一心想着她得赶紧走,这满满一车都是村里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丑,回到家里她爸妈能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站起来就想走,秦志军疑惑,这刚发车她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也不好奇旁人的事,腿往边上侧了侧给顾婉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顾婉尽可能的挨着前排座椅背往外挪,可两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着实太窄,她一动,自己的腿窝就碰到了秦志军的膝盖,她那本就绵软的膝盖一下就弯了,恰好大巴车驶出汽车站停车场时一个大转弯,她一个没站稳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秦志军的腿上,又因转向的离心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体被甩得向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秦志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因顾婉整个人往左侧摔去,他原本只是去扶她的左手,却扶在了腋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掌下陌生的绵软触感秦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哪里的时候,手像被烫着一样飞速缩了回去,却见小姑娘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眼里洇着泪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婉悲愤,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老实在那坐着呢。 秦志军边上坐着的胖大娘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是顾家的小婉吧,有没有磕着哪儿呀。” 她这么一喊,半车人的注意力都叫她拉到了车后,就都见到顾家那个小闺女顾婉坐在一个高大的青年腿上的模样,不少知道顾婉的人眼里就带出了诧异。 顾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急忙要起身,奈何与秦志军在一块儿,她手软腿软,浑身无一处不软,臀部离开秦志军的大腿不足十几厘米就又跌回了秦志军身上。 秦志军就受折磨了,手上那绵软的触感还未消,姑娘臀肉又重重砸在了他腿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趾头尖。 心里鄙视自己太过龌龊,又见那姑娘难堪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想要去扶她一把,偏小姑娘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流氓两个大字,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156.156.番外 此为防盗章  他听到自己和顾婉的呼吸交缠在一处, 极致缠绵, 凑得近了,他又闻到那次她跌进怀里时他曾闻到过的幽幽暖香, 心怦怦跳得快要疯了, 擂鼓一样响在耳边,他这时还能出神去想, 不知道顾婉会不会也能听到。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不能轻薄了她, 不能吓着她。 半晌, 他低声说:“婉婉,想去山上, 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 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 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 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样的顾婉, 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 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 他的自制力,在顾婉面前好像都碎成了渣。 平复下亻本内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他拿了桌上大袋的糖果递给顾婉道:“一会儿把这个和外面那瓶麦乳精一起带回去吧。” 之所以没在昨夜送去,是怕东西最后不一定能留在她手中,回来这些日子,顾家人的生活规律他也略有了解,凤仙婶子这个点大概就去湖边洗衣裳去了,而顾叔大多时候在地里头伺弄,顾超不做活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小婉大嫂会带着牛牛到处串门。 顾婉摇头,“真不用了,你留在家给婶子用来待客送礼都很体面的,我吃浪费了。”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娇软,还多了两分说不出的媚意,声音带勾,挠得秦志军藏在鞋里的脚趾踡了踡,又想要往她那边靠去。 趾尖崩紧,到底定定站住了,声音几分暗哑,说:“就是给你买的,没让你吃了才是浪费。” 把那个没吐出口的乖字咽了回去,小丫头萌软得时常叫他觉得那是一个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精致娃娃。他红了耳根,到底太过暧昧,明明是个端方的性情,怎么见着顾婉就成这样了。 顾婉心脏骤缩,她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明明他都走开了。 她羞得不行,拒绝的话已经不会说了,折中道:“你把小的那袋给我吧,大的那袋给婶子她们。” 只想快点儿走了,再呆下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秦志军笑了起来,见她羞涩就又忍不住想要撩拨,带着笑意说:“小的那袋也是你的,那袋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每天身上放几颗备着,免得你总不上心。” 说完,还特意拿了几颗硬糖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朝着顾婉笑。 顾婉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觉得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隔着安全距离站着,只是说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要犯病了。 秦志军提了提那袋子,示意她拿着。 顾婉哪里敢过去,她只一犹疑,秦志军已经拎了袋子几步过来了,他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想要把袋子套进她手中。 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可那绵软的手一握在手中,相触的手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他的心有那么瞬间可能忘记了要跳动,秦志军的动作放缓了下来,他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很大,因着常年训练肌肤呈麦色,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就显得格外娇小,指节纤长肌肤莹润,他下意识的悄悄揉捏了一下,捏起来肉肉的,手感要命的好。 肌肤相触那一刹,电流自顾婉指间瞬间窜到了胸口,激得她轻轻的打了个颤,一瞬间那种细微的酥麻从头皮窜到趾尖,偏秦志军还去揉捏她的手,她身子不争气的一下子软了下去。 秦志军反应得很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女子身体软得没了骨头一般,被他揽住全凭他勒在她腰间的手固定着,右手上的袋子被他松开,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而托住她的肩背,指尖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重重按向自己肩头。 泰半身子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女子的馨香充斥在鼻间,秦志军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双臂收紧,将顾婉紧紧的箍进自己怀中,刚才就很想要这么做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理智有了行动。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起来,胸腔起伏间肌肤的摩擦让秦志军连思考也不能了,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 顾婉又羞又气,偏她头被秦志军按着,手也被他整个圈在了怀里,她还没有力气,可他分明是在轻薄她。 她急坏了,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制止他,一开口就成了破碎的喘息口申吟,耳边他的喘息变得更重,顾婉管不了那许多,张开嘴就对着秦志军在她口边的脖子咬了上去。 秦志军要疯了,女子的唇软得不可思议,又热又软,咬着他肩膀却没多少力道,更像是极轻的啃噬,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下就有了反应。 把顾婉从怀里拉出来,左手仍旧箍着她的腰,右手托在她脑后就要去找方才的罪魅祸首,却见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的泪痕,姑娘卷翘的睫毛都湿了,水意沾在上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眼里有羞急和害怕。 他吓到她了,秦志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扶着她脑后的手移到了脸侧,粗粝的拇指指腹小心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心慌意乱的小心哄道:“别哭,婉婉别哭。”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哪怕再轻再小心,也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红。他不敢再去给他拭泪,这姑娘真的是个豆腐做的人儿,怎么这样娇嫩。 不哄还好,这么一哄顾婉的泪掉得更凶了,秦志军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上的欲念一下子褪了下去,只有满心心疼和慌乱。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秦志军要心疼死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暗暗的想,顾婉在他怀里多犯几回这毛病就好了的。 他哄不好她,又不能松手放开她,急得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顾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挂上了他的脖子,见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慌。 秦志军看到她的神色,好想一巴掌把犯浑的自己拍死,小丫头怕他了。 他把顾婉放到床上,立起枕头让她倚靠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青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细致的剥开糖纸将里边一粒青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送到了顾婉嘴边。 “婉婉,吃糖就能好些了。” 顾婉很绝望,她不想吃糖,她想吃秦志军。 狐狸精的本能比她人族的意念更强,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秦志军放在她唇边的手,试图将他往身前拽,可惜她现下用不上半分力气,就成了她去握秦志军手的样子。 秦志军身体不争气的酥麻,可他一时不敢再唐突了顾婉,很怕看到她哭。 顾婉是真想哭了,心里两个意念搅得她快要疯了,一个是看着秦志军好想要吃却够不着的焦灼渴望,一个是管不住自己急哭了的慌怕。 秦志军不知道,只以为她是要构那颗糖果,于是帮着把糖喂进了顾婉口中,狐狸精顾婉退而求其次,想吃秦志军送到面前的手指,在他手送上来时就要张嘴含住,然而从小受根深蒂固的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教育的顾婉理智到底占了上风,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不肯做出放浪形骸的举动来,两方拉锯的结果是顾婉的唇只无意蹭到了秦志军的指尖。 秦志军呼吸窒了一下,收回的指藏在了身侧,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食指刚才被她唇瓣碰触到的地方,心尖颤了颤。 他坐在床侧不走,顾婉体内那种奇怪的反应就不会消。 秦志军不知道个中情由,且他走不动,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离开顾婉身边,多看一眼又一眼,觉得就这么坐在这里看她到地老天荒也是好的。 “婉婉,你喜欢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婚约。” 他专注望着她,眼里是炙热的深情,他喜欢这丫头,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起于何时,又缘于何处,就突然那么浓烈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 也希冀着顾婉能如他一样,心悦于他。 顾婉心跳得很快很快,俩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秦志军眼里热烈又压抑的情感一点不加掩饰,他,很喜欢她。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你往哪里找去,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我正好也在,听了一嘴,跟你说得差不多,没添那些难听话,这嘴一多,每人都自己添几句,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她跟林春华道:“妈,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157.157.番外 此为防盗章  趁着秦家人外出时, 把行动不便的秦志军堵到了床上。 然而她的勇气仅止于此了,真正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时,顾婉慌了。 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因着靠近秦志军,顾婉只觉身周都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那种异样再度袭来, 心怦怦跳得飞快, 是本能,又是窘迫和慌乱, 脸胀得通红。 秦志军因着腿伤需要休养,原本靠坐在床头看军事杂志, 此时杂志被他在手中攥得有些变了形, 只他面上仍旧撑着镇定。 “你是, 顾婉吗?” 顾婉此番来是为了弄清楚和秦志军多接触是否能对她觉醒血脉有助益, 此时筋酥骨软已是站立不住,却不敢让秦志军瞧了自己的丑态。 唯有一手撑在架子床的床沿, 尽量神情自然的坐下, 虽然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床沿这行为极为不妥,却也好过软倒在地。 只是这一坐下,与秦志军俩俩相对, 秦志军对她的影响就更大了,心中哀叹失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她眼中不自觉已带出了一丝媚意来, 胸口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看着眼前的男人, 竟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顾婉将唇紧紧抿着,坐在床沿的屁股竭力往后挪了挪,这才把和秦志军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点。 “你怎么了?” 秦志军觉得此时的顾婉,与那天在大巴上的情状颇为相似,记得那日她似乎说是低血糖。 不由坐直身子担心的问道:“你低血糖吗?” 顾婉见好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随着他的动作又回复原状,瞪大着一双眼看着秦志军说不出话来。 秦志军见她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张着嘴喘息,想来是很难受的,顾不得医生交待的伤腿尽量别动,抬脚就想下床去给顾婉找冰糖去。 他本是好意,可他下床时位置一变,离顾婉不足三拳,顾婉本就是强撑着歪歪坐在那儿的,哪里经得起他靠得那么近,借以支撑全身重心的手一软,整个人就栽进了秦志军怀里。 温软的女子忽然跌进怀中,秦志军动作猛的顿住,浑身所有的肌肉这一刹那都紧紧绷了起来。 顾婉的脸埋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烫得秦志军头皮都酥麻了,鼻间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似兰非兰,说不出的好闻。 顾婉一入秦志军怀中,那种极力想要贴近对方的焦灼得到了缓解,只是男子的气息就在鼻端,肌肤相触,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直想以自己的肌肤去亲去蹭,想要找到更舒服的感觉。 好在还有一丝清明,顾婉紧咬着牙关,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借此平息体内那种奇怪的欲望。 她只知自己的脸埋在秦志军颈间太过暧昩,却忽略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嵌在男人的怀里。 喘息一重,压在男人胸膛上的柔软就起伏开来,室内原本只有女人细细的喘息声,而后,男人粗重的喘息也缠入其中。 秦志军只觉得一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火热,身体却又僵硬得连一根手指也无力动弹,脑中像有无数烟火绽放,极致绚烂。 顾婉今天来的目的至此也算阴差阳错的超额完成了,只她想起来,身体却软成了一瘫泥一般,无一处能着力。 她努力将脸侧了侧,小心不让唇贴着男人的肌肤,方才软软开口道:“秦……秦大哥。” 声音绵软,媚入骨髓。 秦志军只觉得自己的左耳似被细小的电流触击了一下,直颤到了心尖。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扶抱着顾婉离开自己怀中。 只这一抱,手掌触到女人手臂,只觉她连手臂都绵软得让他一双手陷进去就抽不出一般。 像是一种缠绵的挽留。 离了他怀抱的顾婉瘫软成泥,他无法,只得小心扶她躺在自己床上,低声道:“我去给你拿糖来。” 这一出声,方觉自己声音低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见到女人恍若无骨的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喉咙越发的干涩。 拄着拐杖到厨房拿了冰糖冲了糖水,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无他,农村一般大门不关,真要有谁这时候来家里,看到顾婉躺在他床上,她除却嫁给自己可就真没有旁的路了。 秦志军离开的这一会儿,顾婉渐渐缓了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时,见他进来怕他再靠近自己,忙道:“你,别过来。” 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声音又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狠狠怜惜过一般。 秦志军不自在的撇过头,把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僵立在床榻一米开外不敢动弹。 顾婉巾着床边绕到小方桌的另一头,对秦志军歉意的道:“秦大哥,你的腿不好站着,你回床上坐着吧。” 秦志军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顾婉,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僵硬的拄着拐杖回到床沿坐下。 不同方才的激情暧昩,此时房间里尴尬得空气都似要凝固了。 还是秦志军先道:“我冲了糖水,你低血糖快些喝了,往后随身带着糖果会好些。” 顾婉垂头,见他将自己的异状归结为低血糖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免了她想理由去解释了。 她端着糖水,小口小口的啜饮,齁甜齁甜,也不知他放了多少糖进去。 喝糖水的间隙,她悄悄抬眼觑他,心里想着身具灵根的人大约都是钟灵毓秀,得天地眷顾的,生得真好。 秦志军哪里察觉不到小姑娘一眼一眼打量自己的视线,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安放。 见首长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顾婉出声道:“秦大哥,我听我爸说,你不愿娶我吗?” 没错,这就是顾婉为自己今天来这一趟寻的借口了。 秦志军看着顾婉,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说过不想娶她拖累她,可刚才,那样抱过了…… 还别说,女大十八变,她这闺女这段时间越长越漂亮,不怪秦志军上心,祝凤仙心里没由来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来。 她好奇拿起秦志军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惊呼道:“哟,这么漂亮的料子啊。” 说完把那裙子拿了出来拎在手上看了看,颜色比的确良的还亮丽,鲜艳却不扎眼,是很柔和的黄色,也不知这料子叫什么,摸在手上柔软舒服。 “这得不少钱吧,在咱县里没瞧过这么好的衣裳啊。” 周靖打眼一瞧,可不是好嘛,风向刚变,他小姨今年初就捣腾起服装生意来了,他到她店里看过,类似的衣服没有五十拿不下,再看桌上的糖果,估计秦志军小一月的津贴都在这儿了。 再看因为祝凤仙的话有些羞涩站在那里的顾婉,灯下更是肤如凝脂,美得像是胧了一层光晕。 心说这要是他对象,他也会想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惜不是。别人的话只要还没结婚他都还能争一争,可秦志军的话他也只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顾婉也是。 衣服拿回房后,哪怕马上就要睡觉了她还是忍不住换上了,裙长只到膝盖,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她很不习惯,但低头看身上漂亮的连衣裙,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顾家没有大穿衣镜的,她房里有一面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圆镜,顾婉捧着镜子上上下下的照,像是不认识镜中的姑娘,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把裙子换下仔细的叠好,连裙身上的褶皱都小心的一一抚平了,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这样美好的东西是她人生中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美到让她根本舍不得穿上,只想要好好珍藏。 这一夜入睡前,顾婉想,往后余生,她一定要对秦志军好,非常非常好。 天光刚亮,她就早早起了床,打开衣箱时那件黄色连衣裙被妥贴的安放在箱子的左侧最上面一层,她弯了弯唇拿了右边的土布衣服穿上,把箱子仔细盖好,往常放在箱子盖上的茶杯昨天夜里就被她移去了窗台。 洗漱完不等吃早餐,她拿了昨天那根粗木棍又要出门,顾金盛从外面进来,应是刚去了趟地里,见她这架势,问道:“去山上?” “嗯。”顾婉点头。 顾金盛黑脸膛上难得有了笑意,点头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叫你哥陪你一起,小心点,不能往深处去,外围转转就回来吃早饭。” 说罢就大声喊了顾超,让陪着他妹妹去山上转转。 顾超听到去山上眼睛都亮了,昨天妹子可拿了四只山鸡回来,一只送去了秦家,他们自家昨天炖了一只,还有两只卖到食品站去得了四块多钱。 顾家人起初是完全不信文静内向的顾婉能从山里猎东西的,哪怕有那次打麻雀的先例在,毕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顾婉的说法是她从十五岁多力气就在慢慢变大,一开始怕被人知道了叫人笑话,还是那次发现力气大打麻雀也很有准头,想着给家里添点肉菜才试着去山上打山鸡。 任谁也不会把家人往怪力乱神上去想,她这样解释大家也就信了,有这样一手本事对家里来说可是大好事,就是顾金盛看顾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他向来冷着脸,不是不喜欢顾婉,而是天性上就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待摔盆打幡的,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把儿子和女儿分得很清,在顾家真要给小辈在他心里排个重要性的话,先是顾超和牛牛,然后是儿媳妇,最后才是顾婉。 158.158.番外 此为防盗章  等到了地头就被林得旺老婆拉到了一边, 问她:“你家志军是不是订了亲又被退了?” 林春华脸色难看, 把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番, 林得旺老婆就叹气:“你是不知道, 现在那些长舌头的嚼得多难听,不知羞臊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把外头传的乱七八糟的话给林春华学了一遍, 劝道:“你也别气, 只当听不到吧。” 林春华气得脸色发青,就问这话头是谁传的。 林得旺老婆说:“村子里到处都是嘴, 你往哪里找去,起头是几个妇女拉了王茶花在问, 我正好也在, 听了一嘴, 跟你说得差不多,没添那些难听话, 这嘴一多, 每人都自己添几句, 传着传着可不就歪了。” 林春华听王茶花没有在里面搅事,心里还是记了她的好,谢了林得旺老婆斩了颗白菜拿回家里后, 坐在自家堂屋的长凳上气得直捶自己心口。 末了进了秦志军房里, 苦口婆心的又劝他赶紧娶了顾婉,也好叫村里那些人闭上嘴。 秦志军想起两次见顾婉, 两次都把人家抱了个满怀, 心里最初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 她跟林春华道:“妈,你容我好好想想后面的生活怎么安排,娶了人家,我总要能给人家好日子过才行。” 林春华见他态度软了,心里高兴了起来,连声应好。“是不能委屈小婉,你好好想想,妈不催你。” 让林春华喜闻乐见的事不止这一桩,另一桩就是从儿子回来后好些天没往家来的顾婉,现在又常来找晓妹一起玩了,她觉着,比往常来得还要勤些,每每顾婉来了,她总是格外热情一些,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往顾婉手里塞。 顾婉跟秦晓妹见天玩在一处多少年都是这样,而且也基本是坐在顾家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转眼七八天过去,顾婉观察自己身上的胎记,颜色确实有变化,心里不知多高兴,这种方法安全妥当还可以长时间使用啊。 时间进到八月底,青湖村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了。云阳县79年冬天分田到户,今年是分田到户后的第一次丰收,村人们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这大半年哪家都把分到的田地当成亲祖宗侍候,老天也赏饭吃,田里的稻谷长势极好,想到这打出谷来除了每亩上交五十斤公粮,其它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谁心里都是火热的,通身都是干劲。 牛牛太小,顾婉的任务是在家带着牛牛以及做一家人的午饭送到地头去。 孩子还小,习惯了被人抱着满村转,不过九点在家里就呆不住了,顾婉只得带着他满村的转,村口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在顾婉身边停了下来。 顾婉坐过大巴,轿车却没见过几回,这时候家里有辆自行车都是有钱的了,像她们村的村巴,那是沿途三个村五个人合伙买的,所以轿车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顾婉怕生,好奇的看了两眼就要抱了牛牛走开。 “你好,请等等,我想跟你问个路。” 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白衬衫黑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顾婉头一回见。 单凤眼,说完话冲顾婉笑得很是阳光,一口白牙尤其显眼。 男孩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婉近前,顾婉前一刻注意力还在男孩晃人眼的白牙上,下一刻忽然变了脸色惊惶的快速后退了两步。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心脏酥麻了一下,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诧异看着男孩。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灵根的人不多,纯阳之体更是千年不遇的吗?竟叫她又碰上了一个。 周靖见这姑娘怀里抱着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敢再靠前,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说自己的长相向来能招得女孩子往前贴,把人吓得连连后退的倒是少有。 又见那姑娘怀中抱着孩子,打量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只叹农村的孩子结婚也太早了,心里觉得大概这是个有夫之妇,所以才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他对着顾婉笑得阳光,一口白牙几乎被太阳折射得闪起了亮光。 “我想问下,这里是青湖村吗?” 顾婉见他不再上前,听他问路便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湖村。” 周靖耳朵酥了一下,这胆子小得像兔子的女人声音有点勾人。 搓了搓手指,止住了想要捏捏自己耳朵的冲动,问道:“那你知道秦志军家怎么走吗?” 顾婉讶异,将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问道:“你找秦志军是?” 男孩听她这话,就知自己找对地方了,笑道:“我哥是秦大哥战友,我这是代我哥来看看秦大哥。” 哦,顾婉了然。给他指了路,可村道复杂,周靖听着觉得真不太好找,问顾婉能不能给带下路。 顾婉犹疑了一下,她对于特殊体质的男人,是又爱又怕的。 多接近有益,又怕自己出丑,想了想道:“要么你开慢些,我在前面给你领路成吗?” 周靖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是怕他,笑着道过谢自己上了车。 顾婉领着一辆龟速行驶的轿车往村里走,有上了年纪没去田里的老人见了都要问个稀奇:“婉丫头,你这领的谁呀,开着的这是轿车吧。” 顾婉就都回道是村口碰到的秦志军的朋友。 等一人一车到了秦家门口,周靖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提了不知多少东西出来,这才合了后备箱跟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知道秦家人今天除了秦志军都往田里去了,只得进了秦家厅堂提高声音问道:“秦大哥,你在吗?” 秦志军出来得挺快,拄着拐杖出来的。 顾婉瞧见愣了愣,这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略退后几步跟秦志军保持距离,就道:“你有朋友来看你,我给领过来了。” 秦志军不及问,就看到了跟在顾婉身后进来的少年,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是不认识。 周靖见那村姑对秦志军也避着,心说原来不是只怕他,离顾婉几步处站定,笑道:“秦志军大哥吗?我是周扬的弟弟周靖,代我哥来探望您。” 秦志军听是周扬的弟弟,这才恍然,怪道他觉得面熟,笑着招呼周靖去坐,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皱了皱眉头道:“我跟你哥的交情,你来我家提这些东西做什么?” 周靖半点不生份的把东西往桌上放,笑道:“您跟我哥交情好,可这是我妈我外公张罗的,您呐,还是收下吧。” 顾婉见他们聊上了,把牛牛放下去找杯子泡了两杯茶,就对秦志军道:“秦大哥,那你们聊,我去田里一趟把春华婶喊回来吧。” 秦志军笑着谢过,顾婉忙抱着牛牛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秦家厅堂不大,就秦志军一个她小心避着些还好,现在不大的屋子里两个会对她有影响的人站着,顾婉腿有些发软。 秦志军看她见到自己就急忙避走,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些天他常能听到她就在自家院子里呆着,可八天了再没打过一个照面,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柴? 顾婉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拿捡柴做的借口。本来打算回来先往山上绕一圈捡点柴回来,叫秦志军给吓得忘了。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道:“柴,忘……忘山上了。” “你怎么没把你自个儿忘在山上。”祝凤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拿起腰间围裙擦了擦手就又往灶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