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邂逅:我的美女领导》 1、 重获自由 走出县政府招待所那栋幽暗、密闭的小楼,薛家良感觉自己的确是自由了,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尽情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七天前,他被纪委的人秘密带到这里,说是协助专案组调查县长赵志华贪腐一案,谁知,这一查就是七天。 平水县水利重点工程塌方,造成五死十伤的重大安全事故,由此牵出县长赵志华贪腐问题。 为此,省市两地成立了专案组,省纪委副书记龚法成亲自担任组长。平水县主管该项工程的副县长和水利局一名副局长以及有关部门的多名干部卷入其中。 尽管协助调查有别于双规,但形式差不多,问讯和调查的方式也差不多。 在这期间,当事人是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沟通,更不能自由出入,几乎没有人身自由。 在一个经过特殊改装的斗室里,他一呆就是七天。 全天24小时处在大灯泡的照射中,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更不清楚哪是东南西北,如同置身于明亮的天宫里,有好几次他的意识都出现了幻觉,一会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一会昏昏沉沉、几近崩溃…… 他感觉自己处在精神分裂的临界点上,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专案组组长宣布对他解除调查。 听到这个消息,他慢慢聚拢起涣散的意识,看着组长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半天才问道:“我……没事了?自由了?” 组长表情庄严、声音镇定:“应该说目前没有太大的事,但不保证以后还会请你回来配合调查。” 其实,有没有事,他心里最清楚,专案组也清楚,之所以让他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他的性格。 最后的几天里,他们不再问他什么问题,而是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手段,打压他的锋芒。 他长出了一口气,闭上干涩的眼睛。 组长见他没有因为恢复自由而表现出欣喜若狂,也没有立刻从椅子上弹起夺门而出,而是依然镇静地坐在椅子上,不肯离去。 通过几天跟他的斗智斗勇,组长知道他不好对付,早就有心理准备:“怎么,你对我说的话不满意吗?” 他将身子往前出溜了一下,上半身倾斜在椅上上,两条长腿撑在前面,很舒服地伸了懒腰,将上臂抱在身前,闭上了眼,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不可能胡编乱造,如果你们对我不满意的话,请接着调查好了,别我出去没几天又把我抓进来,钝刀子锯齿人,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过天宫的日子,可以腾云驾雾、天马行空,异想天开,寂寞了想女人了还可以去隔壁串串门,找嫦娥逗逗闷子,不用天天熬夜写大材料,更不用天天陪领导喝酒,还有您这样高级别的领导陪着,一日三餐有人送到嘴边,谁想出去啊?” 组长最厌恶他这一点,死猪不怕烫,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近三十年的办案经历,他什么人没见过?耍赖的,哀求的,喊冤叫屈、寻死觅活的,还有消极抵抗、死不开口的,还真没有像他这样敢逞口舌之能的。 如果不是实在从他身上找不出新的突破口,也没发现他有明显的违法违纪的问题;如果不是平水县新来的县长,他曾经的得意门生侯明过问此事,他绝不会这么便宜他,不死也要让他掉层皮,因为他实在太难剃! “薛家良,你别不服气,我知道你是有名的笔杆子,人称第一支笔,是赵志华亲自调进来的人,深得他的赏识和信任,对你来说有知遇之恩。你曾经做过他两年的专职秘书,后来被他提为县府办副主任,成为他的大秘,如果他不出事,你很快就会成为县府办一把手。你们关系如此密切,你却没有起到提醒作用,而是看着他堕落下去,难道说你没有责任吗?” 听组长这样说,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您太抬举我了!不错,我的确做过赵县长的专职秘书,无论是专职秘书还是副主任甚至您说的大秘,工作性质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岗位特殊点,离领导近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优势,作为您这个级别的领导,可是不能将秘书神化,更不能妖魔化啊!秘书的工作,只是辅助领导做好行政方面的服务工作,没有任何特权。尽管我和他的私交不错,但也只限于工作之外。至于您说提醒领导该干什么和不该干什么,别说我,任何一个秘书恐怕都做不到。” 薛家良不愧是高知骄子,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居然让组长无以答辩。 但组长毕竟经多见广,熟谙被调查人的心理,他很快调转话题,说道:“如果你认为这些都不算问题的话,那多报出的六百多的电话费,还有你超规格招待客商,能说不是问题?” 关于这六百多块钱的电话费,他已经跟专案组做了明确的解释说明,今年春季的经济洽谈会,他和老主任是主要的组织者,电话多,话费自然就多,赵县长特地批示补助了他们俩每人六百元电话费。 超规格招待客商也是有缘由的,当时客商跟他叫板,他才让酒店上了“陆海空”等一些大菜、奇菜,那天他差点喝死,结果还是没拢住那个客商。客商跑了,他却被人抓到了把柄。 这个情况专案组已经调查并且得到核实。 他非常明白,关键问题还是赵志华倒台了,接下来就是有人要搞“清算”,这些套数用脚趾头他都能想清楚。 没错,赵志华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们在工作上配合默契,私人感情也很好,从秘书到县府办副主任,他的作用,远远超过他的职务,甚至有人科学地称他是赵志华的“外脑”。 但是在领导身边工作,他有个原则,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插手的事情绝不插手,见到利益能躲多远就躲多的,更不能利用领导的信任干些谋取私利的勾当。正是因为他的洁身自好,某种程度上也保护了自己。 2、 地道的小人 组长见他不说话,又说道:“薛家良,我干这个职业也有二十七八年了,不客气地讲,凡是到我这里来报道的人,几乎没有完好无损出去的人,不死也要扒层皮,你是为数不多自己走出去的人。另外,你不要感到委屈,每一个人都有协助组织调查一些问题的责任和义务,何况你天天在赵志华的身边转悠,请你协助调查,是纪委工作的必要程序,也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要正确对待。” 薛家良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反问道:“如果组织真信任我的话,能让我失去好几天人身自由吗?您老是不是逗我玩儿呀?” 组长没有计较薛家良的无礼,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反而有些欣赏这个为人正直、背景干净且硬骨头的年轻人。 组长没有将这份欣赏带到脸上来,他的表情依然冷肃,说的话掷地有声:“薛家良,别跟我逞口舌之能,记住我下面的话,除非你这辈子都干干净净没有污点,否则再犯到我手里的话你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不会让你轻轻松松走出这个门的。祝你好运吧。” 薛家良一笑,吊儿郎当地说道:“迄今为止,这是您对我说的最有价值的话,我记住了,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 门口,早就有人将一个透明塑料袋交给他,里面是他进来时的私人物品。 他接了过来,高高地举到眼前,看着塑料袋上沾着的口取纸写有自己的名字,他冷笑了一下,撕下那个口取纸,沾到工作人员的衣服上,从里面掏出钥匙、钱包装进口袋里,这才走出这个“拘禁”了他七天的小楼。 看着薛家良消失在门口,组长拨通了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对侯明说道:“小侯吗?那小子走了,别说,尽管他脾气臭,通过几天的较量,我有点欣赏他了,无论是党性还是人性,他都经得住考验,对各类事物反应机敏,看问题尖锐,为人正派,不为眼前利益所诱惑,不被风向所左右,是个硬骨头。不足之处就是年轻气盛,欠磨砺。只要你稍加锻造,既可成器,将来可堪大用。” 话筒里传出对方欣喜的声音:“谢谢老领导替我考察他,您费心了,等忙过这段,我要登门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登门就算了,没空接待你,有事随时打电话,挂了吧。” 薛家良此时当然不知道贵为省纪委副书记、专案组组长的龚法成在背后对自己的评价。 他刚走出楼门口,一辆桑塔纳2000就驶过来停在他跟前。 他眯着眼,还没看清车号,一个迷迷糊糊的大圆脑袋从驾驶室车窗钻出,冲着他说道:“薛副儿,李主任让我来接你,上车吧。”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半天才看清是办公室司机张勇。 这辆车正是他平日里开的那辆专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车钥匙应该是在他办公室里,不知道张勇是怎么得到的钥匙?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哪个李主任?” 司机张勇没有像往常那样下车,而是隔着车窗,阴阳怪气地说道:“薛副儿,这才几天的时间呀?您怎么这么健忘?咱们县府办还有几个李主任,当然是李克群李主任了!” 县政府办公室一正六副,四个多月前,老主任年龄到限退休了,赵县长有意让他接任主任一职,就让他这个副主任临时主持办公室工作,先锻炼一段时间,然后顺利过渡。李克群也是县府办的副主任,排名在他的后面。 薛家良感觉到不对劲儿,听张勇的口气,似乎是李克群被扶正了? 张勇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年岁不大,油头滑脑,见利就上,以前自己主持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他天天围着自己转,恨不得给自己提鞋,就因为赵志华出事,他一反常态。如今,看见他后连车都不下了,而是隔着车窗跟自己说话,口气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敬。 薛家良最看不起这种小人,眼下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他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李克群让你来接我的?” “是的,难道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张勇斜着眼不客气地看着他。 无疑,在他被纪委带走的这几天里,办公室工作由李克群主持了,而且极有可能被扶正了。 他很想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问张勇,不想给他那么大的脸。 李克群虽然是政府办的人,跟赵志华和薛家良的关系很一般,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平时倒是没少巴结县委书记管春山。政府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向管书记汇报。这个情况赵志华和薛家良都非常清楚。 如今,赵志华倒霉,薛家良也被带走调查,县府办主任一职空缺,李克群是最得意的时候,管书记一句话,他就可以越过薛家良直接上位。 李克群上位,张勇当然不会再买他薛家良的账了,所以看见薛家良态度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他对薛家良的称呼也从以前的“您”,变成了“你”。 他冷笑了一下,上了车,看着车内曾经熟悉的一切,他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拉开前面的抠手,发现自己放置在里面的物品不见了,他又看了看车门处的储物盒,自己喜欢的几种光盘也没有了。 张勇见他东张西望,得意地说道:“这辆车被办公室收回统一管理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墙倒众人推,世态炎凉啊。 李克群一贯不被赵县长边缘化,这次终于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薛家良相信他为了对付自己,各种损招都使得出来。 县委和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到了。 就在他推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他突然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形象很狼狈,头发疯长了许多不说,几天不刮胡,快成恩格斯了。他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有股酸臭味。 3、 成心出他的丑 闻着自己身上难闻的味道,薛家良内心有些悲凉,之前那个整洁俊朗、干练洒脱、春风得意的政府大秘,在他身上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胡子拉碴,头发蓬乱、面色晦暗且毫无朝气。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胡子,下了车,摔上车门后大步走上单位办公楼的台阶。 迎面出来的两个人,他们居然没有认出他。 他低着头上了电梯,张勇紧随其后跑步挤了进来。 窄小的轿厢内,他目不斜视,视张勇为空气。 张勇斜了薛家良一眼,心说:哼,傲气什么?现在政府办是个人就比你吃香。 心里是这样想着,但是张勇没敢说出口,他知道薛家良嘴臭脾气臭不好惹,所以见好就收,嘴里故意得意地哼着小曲,扬头看着楼层变幻的数字,表情有些阴阳怪气。 薛家良懒得跟一个司机计较,那样反而抬举了这个势力小人。 三楼很快到了,原本薛家良可以选择爬楼梯,但他还是选择了电梯,自己这个样子还是少看见人好。 出了电梯,他掏出办公室的钥匙,他眼下最想做的就是刮胡子,梳梳头发,换身干净的衣服。 哪知,张勇在他背后说道:“薛副儿,李主任说让您直接去会议室,大家都在等你。” 他站住,回过身,犀利的目光盯着张勇。 张勇避开了他那鹰隼一般的目光,看了一眼走廊那间敞着半扇门的会议室,说道:“是……是主任交代我,让我安全把你接到会议室,我的任务才算完成,您看……”他无奈地摊了一下手。 难怪他一个司机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原来是李克群有交代,怕自己半路途中跑掉。 按以往他的脾气,肯定会讽刺挖苦甚至训斥他的无礼,但是今天他忍了,回过头,继续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张勇不再说什么,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薛家良掏出钥匙,这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打不开了。没错,就是这把钥匙。但的的确确打不开门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换锁了。 不应该啊?自己目前还是政府办的人,即便自己被逮捕也要等到正式批文下达的那天,何况自己只是协助调查了几天。 难道有人等不及,急于想把自己驱逐出政府办,他好搬进这间阳光和位置最好的办公室? 他的心突然愤怒地狂跳了几下,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张勇。 就见张勇把头转向别处,表情有些阴阳怪气,原来他早就知情。 想到张勇手里的车钥匙,他不再怀疑换锁的事实,他抑制住内心的愤怒,暗暗咬着后槽牙,仍然默不作声,往会议室走去。 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忌什么?说不定有人就是想让他在大家面前出丑呢?满足一下他们的幸灾乐祸也无妨。 他边走边用双手捋了捋头发,又在脸上搓了几下,立刻有了些精神。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叽叽喳喳地正在议论。 “在里面,让吃饱吗?” “这个,等一会他来了你问他吧。” “经历这一次的教训,你说他出来后还会那么傲慢吗?” “说不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知道大家在议论他,但是他没有迟疑,更没有站下偷听,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大步走了进来。 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抬起头,将目光聚焦在门口他的身上。 他看到了这些昔日同事们眼中的惊讶和略显尴尬的表情,他知道此时自己就是一个另类,一个怪物,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服酸臭不堪,还不如一个刑满释放人员。 他第一眼就发现平时老主任坐的那个座位仍然是空的,而且两边的座位也空着,李克群并没有坐在正位上,显然,这空着的几个座位,是留给什么人的。 李克群本来是在低头写东西,见大家停止了议论,他抬起头,蓦然就看见了他。 尽管刚才他没听到李克群参加大家的议论,但他低头嘲讽的微笑却被薛家良尽收眼底。 薛家良故意站在门口顿住了。 李克群出乎意料地连忙迎了过来,满脸堆着笑,说道:“薛主任,回来了,这边坐。” 薛家良发现,李克群的话和他笑,就跟薛家良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薛家良走了过去,看着几个空座,不知该坐在哪里。 李克群将他让在另一边的空坐上,说道:“提前没来得及跟你通气,今天这个会早就定下来了,就等着你回来开呐。小徐,给薛主任倒杯水。” 他的话让他听着很舒服,但是,从这谦卑的神态和热情的笑容中,他看出了李克群有种大功告成的得意。 办公室新来的干事小徐给他倒了一杯水。 尽管他很渴,却没立刻去碰那个杯,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什么会这么急,都不让我换身衣服,不怕我臭着你们大家啊?” 说完这话,他看了看大家。 没人接他的话茬,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人,也只是咧嘴无声笑一下,但很快就低下头,装作在本上写着什么。 从他进门到现在,除去春风得意的李克群,没有第二个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平时围着他转的几个人,也只是对他笑笑。 这还是他曾经的同事们吗? 答案显而易见,如今政府办不在是他薛家良的天下了,而是李克群的天下了。 平日里薛家良和李克群就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李克群效忠的是县委一把手管春山,而薛家良是县长赵志华的红人。 县长和书记始终就是针锋相对,自然而然,平水的官场就分成两个阵营。 李克群尽管面上对他很热情很客气,但内心里却很是幸灾乐祸,对他热情客气,是想堵住他的嘴,不想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让他在会上节外生枝。 本来,他几次跟领导要求,趁薛家良不在召开这个会,可是新来的县长不同意,薛家良是有名的嘴毒,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所以,李克群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百般小心和热情。 4、 得志的猫儿雄过虎 但自从见到薛家良的那一刻起,李克群心里就有底了,如今的薛家良,无论是从精神到外在面貌,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完全就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衣服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酸臭。 他如今已经不具备跟自己竞争的实力了!这从他刚才问自己的那句话中,已经透出无奈和服从。 李克群很得意,他懒得回答薛家良刚才的问题,而是冲着另一位副主任说道:“请贾部长他们过来吧,就说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很快,县委组织部贾副部长和常务副县长汪金亮以及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进来了。 薛家良没有抬头看来人,他知道来人肯定都会在第一时间看他,他端起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水,润了一下嘴唇,尽管这个茶叶很难喝,但他还是咽下了。 果然,汪金亮和贾副部长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谁都没说话。 等他们落座后,他偷眼瞄了一下。发现他的旁边坐着的是组织部干部科马科长,李克群的旁边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中间坐的是常务副县长汪金亮。 熟谙座位学问的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会议由常务副县长汪金亮主持,他侧头看了一眼李克群,问道:“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李克群连忙说道。 汪金亮咳嗽了一声,说道:“下面开会。今天召开政府办公室全体成员大会,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公布县委对政府办的人事任免,本来侯县长准备参加这个会议的,但下午市里有个会,他和罗书记都去市里开会去了,临时指派我主持。下面就请组织部的马科长宣布县委组织部的决定。” 薛家良这才知道平水县新来了县长,姓侯。 他一直在县政府工作,平时跟上级政府机关来往比较多,脑子里飞快地翻着上级市政府的侯姓人员,但是没有。 组织部干部科马科长宣布了县委对政府办主任的任命决定,果然,李克群上位。 接着,县委组织部贾副部长讲话,他说:“这次任命,是县府办全体同仁公开推荐组织部考察的基础上产生的主任人选,李克群同志以高票当选。这次公开推荐,是政府甚至是市委机关干部公开选拔的第一次,开了先河,得到了管书记的肯定,这种公开推荐要在全县范围内推广,让那些群众基础好、能力强的人走上领导岗位……” 公开推荐?而且高票当选? 听到这里,薛家良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克群的群众基础的确比他强,因为李克群压根就不怎么做事,不做事的人当然有时间搞人际关系。而他薛家良倒是忙得团团转,加之赵志华的重用和他的个性,他的人缘的确不如李克群。 但是搞公开投票推荐,却选在他被调查的时候进行,用心显而易见。 汪金亮代表政府,对李克群提出了几点要求,李克群也发表了简要的任职演说。 会议没有其它环节,只进行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其他副主任连表态的机会都没有,薛家良更没有,也许,根本就不想让别人做表态发言,尤其是他薛家良,谁都知道他说话不好听。 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高估了自己,俗话说得好,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此刻,他没有任何表情,他依然抱着双臂,眼皮往下垂着,目光看着面前的桌面。 直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判断大家都走了,他才抬起头。 这时,他看到赵县长以前的司机,他的好哥们程忠在门口往里望了一眼。 他的眼睛一亮,刚要跟他说话,就见程忠立刻装作路过的样子走了过去。 赵县长出事后,平水县官场上好多人都不同程度受到了牵连,作为赵志华使用多年的司机,程忠也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薛家良并不知道。能够再见到程忠,说明他也没事。 他站起身,刚要往外走,这时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新上任的主任李克群满面笑容、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 “哎呀哎呀我的亲弟弟啊,你看忙得我都顾不上跟你寒暄两句,这不,刚把贾部长他们送走,我就忙着跑回来了,还怕你走了呢。” 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李克群,听着他虚伪的话语,薛家良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我往哪儿走啊?我的办公室我都进不去了。” 李克群一拍脑门说道:“怪我,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是这样,你走的这几天,咱们政府办又分来两个新人,你知道,整个大楼就咱们政府办公室紧张,考虑到你那间办公室面积大,又是里外间,就将新来的一个人塞到你屋里,另一个塞到了别的屋子。首先声明,是暂时的,等忙过这几天,给他找好办公地点后马上就让他搬出,所以老弟就先将就两天。” 这时,小徐走了进来,他看着李克群说道:“李主任,有个叫薛家荣的打电话找薛主任。” 李克群忙说:“快接到会议室,不能怠慢,那是薛主任的姐姐,别说我惹不起,就是薛主任都惹不起她。” 很快,会议室的电话就响了。 李克群抬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薛家良去接电话。 薛家良感觉自己的自由似乎控制在他李克群的手里,真是七天河东,七天河西!在他主持政府办工作期间,李克群还不照样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他慢腾腾地起身,来到墙角的柜子旁,拿起话筒。还没等他说话,姐姐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薛家良,你老妈快不行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见她了!” 他就是一惊,赶忙问道:“妈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进去后,你妈就病重了了,以为你犯了滔天大罪,天天哭……” “去医院了吗?”他打断了姐姐的话。 5、 未婚妻的变化 薛家荣大声地说道:“你妈死活不去医院,说就在家等你。” 他火了,大声吼道:“薛家荣,你给我听好了,那也是你妈!她说不去医院就不去了?妈妈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你混蛋!敢这么跟我说话,实话告诉你,我们昨天就来医院了,我给你打了八百六十个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他的手机在第一时间就被专案组没收了,姐姐当然打不通了。一想到病重的妈妈,他摔下电话就往出走。 李克群跟了出来,说道:“薛主任,你要回家的话,让小张送你吧?”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李克群。 显然,李克群的话等于在告诉他,他已经没有专车了。纵观整个县府办,副主任有专车的也就是他薛家良一人,当时考虑到薛家良总是加班,还要每天回家照看老妈,他这辆专车是赵志华特批的。眼下,赵志华被双规,县府办有了新主任,作为副主任,他当然没有资格开专车了。 七天河东、七天河西,这些他统统认了。但一提到张勇,他心里就来气,他懒得看他那张小人的嘴脸,怎么可能让他送他?说不定半路给自己使什么损招呢。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如果我不属于被监视对象的话,就不劳烦他了。” 李克群连忙说道:“看你说的,你怎么变成监视对象了?我接到的指示是你照常上班,照常工作。” “那就谢谢了,暂时请假几天,回头我再给李主任您补请假条。”他出乎意外地冲他拱了一下手。 他少有的恭敬态度,让李克群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老人的病要紧,你尽管回,有事的话我再找你。” 薛家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迈开长腿大步走开。 当他经过打印室的门口时,内心忽然动了一下,久抑的心灵,突然像春风拂过,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推开了门。 他的女朋友胡晓霞正在复印机旁复印材料。看见他进来了,胡晓霞抬起头,问道:“请问你找……谁,天哪!是你啊,我差点认不出了?” 他走近她,笑着问道:“这么几天就认不出了?” “是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退后一步打量着他。 “哪样?”他紧跟了一步,挨近她问道。 胡晓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说道:“胡子拉碴,头发也长了,跟以前的你大不一样,是不是在里面……连胡子都不让刮?” 看到恋人关切的目光,他紧绷多日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内心有种感情也复苏了,他挨近她,伸手揽过她的腰,说道:“那倒不是,懒得刮,刮了给谁看?想我吗?” 听他这么说,胡晓霞就想挣开他。 “别动,快让我亲一下。”说着,就低头亲她。 胡晓霞奋力挣脱他,说道:“薛家良,这里是办公室……” 薛家良见她用力挣开自己,心里很受伤,没想到多日不见的恋人,居然对自己也这么排斥。他的热情骤然降温。 他一直认为运动员出身的胡晓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她不但人长得高大、结实,因为腿伤,从省网球队退役。薛家良几次想上她,但都没得手,一方面是她力气大的惊人,二是她坚决抵制婚前性行为,从这点上来说,胡晓霞又不傻,她坚守了应该坚守的东西,这一点,薛家良又有点喜欢她,也让他对她的身体充满了幻想。 胡晓霞偷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活。 薛家良有些不高兴,说道:“你看你,几天不见,而且我马上就走,你就那么舍不得手里的活儿?” 胡晓霞没有因为薛家良的不满而停下手里的活儿,她说:“主任吩咐下班之前必须把这些材料整理出来,不抓紧我就弄不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主任”两个字,薛家良听着特别别扭,他沉下了脸。 胡晓霞见他不高兴,就解释说道:“李克群当上了主任。” 薛家良突然问道:“公开投票选举主任,你参加了吗?” “参加了,但是我没投你。” 胡晓霞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一点不像其他女孩子,用不着去猜她的心思。 “是不是有人做你的工作了,不让你投我?” 胡晓霞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是大家说好了都投他,所以我就……没投你。” 薛家良何时听到过胡晓霞这么艺术地说过话?但他认为是她不忍心伤害他的自尊,才这么艺术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有些生气,大家说好了都投李克群,跟大家都说好了不投他薛家良有什么区别吗?谁都知道胡晓霞跟他薛家良的关系,她都把票投给了李克群,何况别人?这不是明显在孤立自己吗? “你生气了?” 胡晓霞见他不说话,就小心地问道。 薛家良赌气说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你手里的票,投谁是你的自由。” “前两天投票的时候,你还没出来,我以为……” 薛家良见她少有的支支吾吾,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以为什么?是不是以为我回不来了?” 她点点头。 薛家良差点崩溃,心说你还真承认呀?他忍住自己的不瞒,问道:“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胡晓霞说:“是没把握,因为听到的闲话太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都说什么?”薛家良问道。 “说你这次至少得判个四年五年的。” “啊?我犯了什么法了?这你也信?” “没全信。” 胡晓霞这句话倒是实话。 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给我记住,我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没干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嗯。” “再有,他们以后再当着你的面说我坏话,你作为未来的家属,可以不反击,但你可以转头就走,表示你对他们的不满。别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你如果还要跟着傻笑的话,你不是真傻是什么?” 6、你早晚是我的人 胡晓霞非常不满他总说自己傻,就反问道:“你总说我傻,你就真的那么精吗?” 听了她的话,薛家良就是一惊,他感到胡晓霞这句话问得太好了,简直让自己无言以对。 但是他没时间琢磨别的,他惦记着去医院看妈妈,就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装作不太认真地说:“反正不忒精。” “去你的。”胡晓霞愠怒地推开他。 薛家良感觉她似乎开始排斥自己了,就说道:“我去医院看妈妈,你跟我去吗?” 胡晓霞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薛家良知道这几天她可能听到的太多了,以至于怀疑自己的自由。他失去了给她解释的耐心,赌气说道:“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我再说一遍,我已经通过了审查,照常回来上班,刚开完会,姐姐来电话,我才知道我妈妈住院了。” 胡晓霞看着眼前一堆的复印材料,说道:“我不能跟你去了,得把这些活儿干完。” “好吧,你忙,我走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试探着强行吻了她。 这次,她没拒绝,她终于没再排斥自己。 薛家良的心踏实了不少。 真舒服!这几天的郁闷顷刻烟消云散。吻着女孩子那甘甜的香舌,他的手就钻进了她的衣服里乱摸。 胡晓霞赶忙挣开他,红着脸说道:“你又不老实了?” 他摸着她的脸蛋说道:“害什么羞,你早晚是我的人。” 她的脸更红了,转过身,连忙整理被他弄乱的衣服。 “哈哈。”看着她的窘样,薛家良得意地笑着走出打印室。 他跟胡晓霞处对象,当初还是赵志华做的媒。赵志华见薛家良年纪大了,正好胡晓霞调进来,就给他俩撮合。 薛家良开始不同意,胡晓霞不是他理想中的恋人,可他不同意胡晓霞,很难找对象。 尽管他才貌双全,个人条件出众,又是县长身边的红人。但在这个小县城里,没有哪个姑娘会把宝押在未来上。 薛家良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他所有的工资都给老妈看病了,还欠了债,他唯一的财产就是乡下那三间土房,又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谁愿意一过门就照顾一个瘫婆婆? 尽管经济条件不如人,但薛家良对自己未来的伴侣不想凑合,正所谓高不成低不就,一来二去,就晃荡到了30岁还没娶上媳妇。 娶不上媳妇,薛家良并不急,他坚信自己能找到理想的爱人,急得都是周围人,隔三差五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平水县城优秀的姑娘,见面的没见面的,几乎都给他提过。 其实,薛家良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是省城的家,人长得相当漂亮,薛家良一个计算机系的毕业生,跨科报考了银行货币学的研究生,和这个女朋友有很大关系。 这个女朋友的姑姑是货币银行学领域里有名的研究生导师,女朋友唯恐薛家良考不上研究生,就极力撺掇薛家良报考姑姑的研究生,期望姑姑能帮到他。 他听从了女朋友的建议,以高分考上了她姑姑的研究生,本来薛家良数学底子好,又是计算机专业,攻读这个专业如鱼得水。 正在薛家良对自己的未来踌躇满志的时候,女朋友的父母要求薛家良在省城买房,将来把家建在省城。 这一点薛家良办不到。妈妈为了供他上大学,把腰都累弯了,哪来的钱在省城买房子。 薛家良每年的学费都是自己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挣的,别说在省城买房子,就是在老家县城也买不起。 女朋友说他不在乎她,如果在乎她,说什么也会答应她家里这个条件的,后来她攀上高枝后就跟薛家良拜拜了。 失恋的薛家良一度心灰意冷,他几次想退学找工作,还有,女朋友都吹了,还跟着人家的姑姑上学?想想都别扭。 哪知,他的导师、女朋友的姑姑却鼓励他走出失恋的阴影,振作精神,无论受多大委屈、吃多大的苦,也要完成学业。因为这个领域里的研究生,无论是在省城还是京城,就业前景都是非常好的。 三年就这样过去了,薛家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他在头毕业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简历投到了京城几家银行和公司,其中他最向往的一家私募基金公司录取了他。 导师姑姑知道后劝他,让他暂缓就业,应该一鼓作气,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还给他推荐了她的导师全国著名的经济学家、著名博导吴教授,让薛家良报考吴教授的博士研究生。 薛家良当然高兴,如果考上吴教授的博士研究生,无论是就业还是个人的未来,都不用愁。 然而,就在他踌躇满志为读博做准备的时候,传来了妈妈病倒的消息。 妈妈是在一次的田里劳动时不小心晕倒的,后来诊断为脑部出血,落下半身瘫痪的毛病,生活不能自理。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毅然放弃了读博,准备回家乡就业,反哺妈妈。 导师姑姑了解他的情况后,知道这个得意的弟子不可能按照她期望的方向发展了,也是便通过关系,向平水县县长赵志华推荐了薛家良。 就这样,薛家良回到了家乡,顺利进入县府办,成了县长赵志华的秘书。 工科出身的他,在文秘这个岗位上同样做得出类拔萃,他利用所学,在电子办公和经济工作特别是招商引资方面,都给赵志华提供了很好的建议和帮助,成为赵志华得力的助手,深得赵志华的信任。 两年不到,就被提拔副科级秘书,兼县府办副主任,老主任退休后,更是让他主持县府办全面工作,如果赵志华不出事,薛家良接任主任一职是板上钉钉的事。 自命不凡的薛家良,尽管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但当赵志华给他介绍胡晓霞时,他的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说胡晓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傻乎乎,没情趣,不浪漫,不是他理想中的恋人。 7、大闹机关 赵志华说:“你理想中的恋人不也孔雀东南飞了吗?” 一句话,把薛家良打回了原形。 于是,他答应试试。 就这样,他硬着头皮试着跟胡晓霞交往,通过慢慢的接触,他感觉胡晓霞也不是那么傻乎乎没有情趣,除去脑子简单外,其它还都好,性格直率,大大咧咧,不扭捏,有话就说,从不藏着掖着。 赵志华曾说过:媳妇傻一点、简单一点好,省得天天纠缠你问东问西的。 说起来胡晓霞也算是个困难户,今年28岁,她找不到对象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身高。 她是网球运动员,身高一米七五,在运动员中可能不算高的,但在一般女人中就算高的了,和她年龄相当、身高相当的未婚男人还真不多。 为此,她的择偶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个头必须比她高。 薛家良正好符合她这唯一的要求,薛家良一米八的个子,而且身材挺拔,人长得英俊,又有高知学历。当赵县长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她痛痛快快就同意了。 在薛家良谈过的女朋友中,胡晓霞是唯一不跟自己讲条件的人,唯一不嫌弃妈妈的人,尽管她离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恋人相差甚远,但日久生情,薛家良对她渐生好感,薛家已经把胡晓霞当成自家人了。 妈妈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夸她不会使小性,不会长小心眼,更不会打小算盘,有什么说什么,跟这样的媳妇打交道心不累。 但就是这样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今天却跟他长了心眼,对他有所隐瞒,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走出办公大楼,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他那辆车的停放位置上看了看,停车位上没有车,是空的。 他叹了一口气,以前,只要他不开,这车就会停在专属的车位上,可是现在,这辆车已经被收回统一管理,也就是说,他以后没有专车了,他用车要向李克群这个王八蛋请示了。 这辆车,是赵志华特批给他的,方便他在单位和家之间的往来。这一点,让薛家良很感动,能够在这样一个照顾自己的人身边工作,即便自己的志向不在这,也是十分舒心的事,可是,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哼,老子也风光过,得意过,不亏了! 想到这里,他迈开长腿,大步走出机关大门口。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头顶上的乌云在翻滚,刮起一阵热风,眼看大雨就来临,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各种车辆也都亮起了灯光。 他连着拦了几次出租车,都因为里面有乘客没有停下来。 他等不急了,快步往前走去,前面有个路口,那里经常有三轮车停放,拦不到出租车,打了三蹦子也好。 就在这时,他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程忠,他开着政府办后勤处的那辆212老旧吉普车,冲他招手,示意他上车。 程忠出现得太及时了。 他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说道:“程哥,麻烦你把我送医院。” 程忠说:“我就是特地出来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 “大姐的电话是我接的,我当时正在办公室闲逛,知道你散会后肯定会去医院。” 程忠递给他一个剃须刀:“我的,赶紧刮刮胡子吧,别吓老人一跳。” 他接过电动剃须刀,毫不犹豫地打开开关,按在下巴上来回蹭着。 他们俩经常陪赵志华出差,薛家良有个习惯,总是忘记带剃须刀,每次都用程忠的,用他的话说,程忠有个爱干净的媳妇,程忠本人是军人出身,就是不烦媳妇,也能将自己上上下下打理的整齐干净,而且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身体健康,当了领导的司机后,把酒都戒了。 他倒是不嫌弃程忠,可是程忠每次都说他:你不嫌弃我,就不怕我嫌弃你?每当这个时候,薛家良便不再将剃须刀还给他,但是下次,他依然忘了带。 在薛家良印象中,这还是程忠第一次主动拿出剃须刀让薛家良用。 薛家良一边刮着胡子一边问程忠:“你刚才说在办公室闲逛?怎么个闲逛法儿?” 程忠笑着说:“我现在就是一个打杂的,没有固定岗位,这几天就开着食堂这辆破车跟食堂的人买菜。我刚才说你回来了,就到办公室闲逛,正好大姐来电话,我估摸着你散会后肯定要去医院,就提前把车开了出来,尽管破点,能挡雨。” 薛家良没有说感激的话,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程忠还告诉他,他今天被放出来,与姐姐大闹机关有关。薛家良被专案组带走后,纪委调查组的人去他家调查,母亲知道了儿子的情况后,急火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醒来后就说不出话了,意识模糊,清醒的时候,拒绝进食。 薛家良大吃一惊,说道:“我姐姐来机关大闹了?” 程忠点点头,告诉他事件真相。 原来,眼见老人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姐姐薛家荣急了,今天早上刚一上班,姐姐薛家荣就闯进机关,大声嚷嚷要见书记,见县长。正好被新来的代县长侯明看见。 当侯明得知她是薛家良的姐姐后,便将她请到县长办公室,问她有什么事。 薛家荣说:薛家良有罪就治他的罪,没罪的话就早点放人,政府也要讲人情,总不能让老人连死都见不到儿子吧。 侯县长得知这一情况后,劝走薛家荣后,就给专案组打了电话,不然他不会今天就被放出来。 说到新来的县长,薛家良问道:“这个侯县长以前在哪儿工作?多大岁数?” 程忠说:“他以前是澜兴县委副书记,今年四十岁整,据说是个潜力股,在澜兴刚当了三年不到的副书记,就来咱们这里当县长了,他以前在省纪委工作,是省纪委办公厅一名副主任。” 难怪,薛家良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原来是从省纪委起家的干部。 8、妈妈被唤醒 薛家良有一堆的问题需要程忠的解答,只是他开的太快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程忠说:“良子,我昨天跟你嫂子去看了伯母,这会就不跟你上去了,晚上没事的话我再来。” 整个平水县,只有程忠一人称呼自己“良子”,薛家良以前不觉得什么,经历了一系列的世态炎凉后,他感觉程忠这个不变的称呼是那么的温暖、书房。 但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内心感受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说肉麻话的人。他心里感激,嘴上却说:“早点回去,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程忠说:“我开车出来的确没跟任何人说,这在以前不算个事,但是现在不同了,任何人都可以管我,连那个混蛋势利眼都敢对我吆五喝六。” 薛家良知道他说的是张勇,他点点头就下车了。 见到母亲的一刹那,薛家良的心立刻绷紧了。 母亲的情况非常不好,脸色非常苍白,两颊深陷,人显得非常虚弱,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宽大的病床,几乎看不到她那瘦小的身体,如果不是吸氧机不断升起的气泡证明她还活着,薛家良真的以为妈妈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他紧张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把妈妈的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连着叫了好几声“妈妈”。 妈妈仍然闭着双眼,没有动静。 他抬头看着一边的姐姐,问道:“妈妈一直这么昏睡吗?” 姐姐薛家荣的眼圈红了,她说道:“有时候睁开眼睛,四处看看,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你,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小良,说真的,我这次真的害怕了,万一她等不到你,就这么睡过去,那该怎么办啊!她是那么疼你,仿佛这辈子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我也豁出去了,一大早我就去找你们县长去了……” 他看着姐姐,说道:“我听说了,姐,谢谢啊!” 姐姐沮丧地说道:“谢什么呀,事后你姐夫就埋怨我,说我瞎胡闹,不但帮不了你,反而会加重你的罪。不瞒你说,我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看见你的面,我这心才落了地。” 父亲生病去世的早,是母亲把他们姐弟俩拉扯大,供他们上学。 姐姐在十五岁的时候,按照爸爸临终时的交代,妈妈迫不得已将姐姐过继给了没有小孩的大伯家,为此,姐姐一直怨恨死去的爸爸,埋怨妈妈,说爸爸不疼她,妈妈也不疼她,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从过继的那天起,姐姐就不再叫妈妈叫“妈”了,反而跟大伯和大娘爹呀妈呀的叫得很亲。 薛家良早就习惯了姐姐对妈妈的态度,妈妈都不跟她计较,作为弟弟,就更不会跟她计较了。 姐姐除去赌气不再叫“妈”外,家里有什么活儿她还都会帮妈妈干。妈妈病后,家里责任田的活儿就都归姐姐和倒插门的姐夫了。 这时,薛家良感到妈妈的手动了一下,他看着妈妈,感觉她的脸渐渐泛红,眼皮也在跳动。 薛家良紧握了一下妈妈的手,俯下头,贴着妈妈的耳朵叫道:“妈妈,儿子回来了,儿子没事了……” 许是听见了儿子的呼唤,老人慢慢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到一起,当她看到儿子迷迷糊糊的脸时,她的眼睛在那一刻立即焕发出光彩! 她上下左右将儿子看了个遍,几次想举起手摸他的脸,却都因为力不从心放了下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薛家良握着妈妈的手,将妈妈的手举起,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磨蹭着,让妈妈感知到他的存在。 妈妈虚弱地垂下手臂,似乎很累,就闭上了眼,一会,又睁开了,不错眼珠地看着儿子,唯恐再一合眼儿子就不见了。 姐姐凑过来,大声说:“放心吧,你宝贝儿子平安无事了,一根汗毛都没少。” 妈妈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薛家荣给妈妈放好那只输液的手,然后看着弟弟,郑重其事地问道:“小良,你跟姐姐说实话,你真的没事了?” 薛家良用手拭去妈妈嘴角里流出的口水,说道:“我如果有事,这次就回不来了,别说你去县政府跟县长闹,你就是去市里跟市长闹也白闹。” 薛家荣说:“你姐夫说,人家要是想找你的毛病,怎么都能找出来,你就那么干净?” 他冷笑了一下,说:“我如果不干净,咱们家能这么干净吗?连一件像样的家具我都买不起,上次妈妈有病住院,欠你的八百块钱我还没还呢?你说我干净不干净?” 薛家荣逮着理了,说道:“对呀,我就是这么跟那个新来的县长说的。” 姐姐的话提醒了薛家良,他问道:“你还跟县长说了什么?” 薛家荣昂着头,大声说道:“我说我弟弟有没有罪我最清楚,这么多年,我没看见他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没穿过一身好衣服,家里穷得叮当儿响,三十多的大小伙子了,至今还没娶媳妇,这在你们机关还有吗?如果有罪你们就处理他,他活该,如果没罪就赶快放人,不明不白地把人带走十来天了,是杀是剐总得有个结果吧!” “他怎么说?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他对我态度始终都挺好的,他当着我就给什么人打了电话,还跟对方叫老领导。” “老领导?” “是啊。打完电话他跟我说,让我安心伺候老人,有困难就找他,还说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会很快回来的,让我放心。” 姐姐的嗓门很大,薛家良示意她小点声,怕她的大嗓门吓着妈妈。 姐姐还告诉他,单位除去程忠两口子来过,再没有人来医院了,就连他对象胡晓霞都没来医院看妈妈。 薛家良默默地点点头。 就在二十多天前,妈妈因为感冒住进了县医院一个单间,记得当时收的礼品,堆成了小山,来看望妈妈的人络绎不绝。 9、不是所有的人都势利眼 最后为了不让来人打扰到妈妈,薛家良特地让姐姐在门外守候,只许隔着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一看。 这才多长时间啊?屈指算算也就是二十天,世界就跟翻了个过儿一样,截然不同!截然不同啊! 薛家良感慨着世态炎凉,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变了?还有那个胡晓霞。要知道,他跟胡晓霞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从胡晓霞遮遮掩掩的态度中,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晚上,他打来热水,开始给妈妈洗手洗脸,又给妈妈全身擦了个遍,剪了手和脚的指甲。 妈妈似乎也有了精神,气色红润起来,醒着的时间也长了,似乎活力重回体内。 程忠带着妻子庄洁来了。他们给他带来了晚饭——饺子。 他接过饺子,闻了一下,说道:“我最喜欢吃小嫂子包的饺子了。”说着,用手拿起一个饺子塞嘴里,边吃边说:“还真饿了。” 程忠比薛家良大两岁,今年32岁,庄洁比薛家良小一岁半,所以薛家良总跟她叫“小嫂子”。 庄洁长得娇小美丽,性格温柔安静,加之比薛家良还小,开始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嫂子”来。有时叫小庄,有时跟着程忠叫小洁。 哪知,程忠不答应了,他抗议道:“一日为嫂,终身为嫂,比你小也是你嫂,小洁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 但薛家良怎么看她也不像嫂子,索性就叫“小嫂子”。 叫习惯了,程忠也不再抗议什么了。 庄洁见他不洗手就捏饺子吃,夺过饭盒,让他去洗手。 他乖乖地去洗手。 除去赵志华,在平水县政府机关,他跟程忠的关系是最好的,由于离家比较远,他三天两头去程忠家蹭吃蹭喝,每次程忠四岁的儿子摆碗筷时候,都会问爸爸是否给薛叔叔摆一份。 薛家良很喜欢这一家人。 程忠是个顾家的男人,给领导开车,上下班没准点,但凡他能做的都为妻儿做到了。 庄洁手很巧,会理家,小日子不是那么殷实富有,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他们俩都是赵县长比较信任的人,一个是专职司机,一个是大秘。赵志华最信任的两个人,这次却出奇地通过了审查。 程忠感慨地说:“我从专案组回来后,小洁告诉我,说你也被专案组叫走好几天了,当时小洁还替你担心,我说,他跟我一样,跟着赵县长,除去活儿比别人多干外,别的没占到多大便宜。” 两人都十分感慨,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奈于老人在病中,在庄洁的催促下,程忠才起身告辞。 薛家良送他们到门口。 程忠拦住他,说道:“别送了,老人身边不能离人。” 这时,一个长相可爱、说话声音清脆的小护士进来了,她笑嘻嘻地说:“没事,我可以在这多呆会,薛大哥,你去吧。” 这个护士他认识,叫宋鸽,是李克群同母异父的妹妹。 由于妈妈三天两头住院,薛家良跟这里的人都很熟,跟这个宋鸽更熟,这个女孩子对他有着特殊的好感,薛家良早就感觉到了,但是他可不敢异想天开,宋鸽比他整整小了7岁,今年刚刚23岁。 因为要给妈妈买她用的东西,他顺便送程忠两口子出来。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从他们前头走了过去。 薛家良借着路灯的光,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高个姑娘是胡晓霞,她走在大街上总是那么鹤立鸡群。 此时程忠也看见了胡晓霞,刚要叫她,被薛家良拦住了:“别叫了,我下午见过她了。” 程忠说道:“还是小霞的性格好,就是刀架在脖子上,照样嘻嘻哈哈不往心里去。”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这个恋人给人的印象的确是大大咧咧,哪怕遇到不高兴的事,一会就过去了。 但就是这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恋人,在投票选举主任的时候,居然把票投给了他的对手,现在薛家良都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跟程忠两口子分手后,他来到旁边的一个小超市,买了一沓尿不湿。 他给妈妈擦身子的时候,见妈妈底下垫的是姐姐缝制的棉垫,姐姐过日子节俭,舍不得给妈妈用尿不湿,就缝制了许多这样的棉垫。 薛家良感到棉垫在医院用有点不大雅观,另外天气热,唯恐妈妈捂出痱子。 薛家良回到医院,老远就听见病房有人高声说话,他小跑几步,来到病房,就见护士宋鸽正握着妈妈的手,妈妈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赶忙问道:“怎么了?” 宋鸽一见他回来了,连忙说道:“大娘,您看,您看,您的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完好无损吧?” 薛家良这才发现妈妈由于激动,脸憋得通红不说,表情有些惶恐不安。原来,她醒来后不见了薛家良,以为他又被带走了,激动地扯掉氧气管,又要拔掉输液针,被守在身边的宋鸽按住了手。 薛家良赶紧走过来,将妈妈按在病床上,护士宋鸽重新为她插上氧气管。又检查了一下老人手上的输液针,这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吓死我了。” 薛家良说道:“谢谢你啊。” “不谢,能帮上薛大哥,是我的荣幸。” 薛家良笑了,他将程忠送来的哈密瓜送到她手里,说道:“这个你拿去吃吧。” 宋鸽也不客气,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他,抱着哈密瓜笑着走了出去。 薛家良坐在妈妈旁边,说道:“是不是看不见儿子着急了?” 妈妈点点头。 “您放心,我不会再离开您了。” 第二天早上,薛家良见到了妈妈的主治大夫,大内科主任刘英。 刘英是李克群和宋鸽母亲的二妹,也是他们俩人的亲二妹,每次住院都是刘英担任妈妈的主治大夫。 薛家良忽然感到,不是所有的人都势利眼,从前妈妈住院都是单间,他被专案组带走的这几天里,想必全平水县的人都知道了,刘英肯定也听说了,但人家依然像从前那样给妈妈安排了单间。 10、由她去 薛家良详细询问了妈妈的病情,刘英这次告诉他,老人的病情这次很严重,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给老人做好准备。 薛家良就是一惊,以前,妈妈也经常住院,有的时候病情也很严重,但是刘英从未这样说过,让他给老人准备后事。 他不相信妈妈会有事,说道:“我妈妈她是老病号了,哪年不得往医院跑几次?哪次不是有惊无险?这些您都知道啊!” 刘英说:“家良,相信我,我是大夫,你又是克群的同事,我骗你干嘛?老人之所以挺到现在,我们大家认为这已经是很大的奇迹了,必要的精神准备你一定要有。” 薛家良默默地走回病房。 他一直在思考刘英说的“奇迹”,难道,妈妈是为了等他。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一热,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赶忙折返脚步,来到走廊东面的小阳台,迎着上午的朝阳,任凭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薛大哥,你在干嘛?” 背后传来宋鸽的声音。 他赶忙擦去眼泪,说道:“我透透气。” 他转过身,看见宋鸽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知道她下夜班了。 宋鸽说:“薛大哥,反正我回家也没事,要不这样,你去理发,我替你照看一下大娘。” 薛家良摸了摸头发,说道:“不用了,长点就长点吧,不像你们小年轻的要好儿。” 哪知宋鸽却说:“薛大哥一点都不老,我们几个护士都在私下议论您,说您是中国版的高仓健,您走在街上,保证回头率是最高的……”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头发,说:“我都高仓健了,说明老了……” 小姑娘急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一点都不老,我说的是气质像高仓健……” “呦呵,一大早就被赞美,薛家良,你这床陪得蛮滋润的呀!” 薛家良一看,胡晓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宋鸽认识胡晓霞,以前这个人曾无数次来医院探望薛母,有时还老人喂水喂饭,但是这次老人住院,她却一直没露面。 宋鸽偷眼看了一下薛家良,见薛家良脸色沉了下来,就低头笑着走开了。 “你怎么来了?”薛家良没好气地问道。 “我要是再不来,就有人把你捧天上去了。” 薛家良说道:“我如今是潦倒之人,也就是被一个不懂世故的小丫头吹捧一下,除去她,有谁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呀?” 胡晓霞知道他是因为她投李克群的票而对她有看法,就说道:“你别说了,我昨天晚上已经正式跟李主任提出辞职,我说还让我回学校当我的体育老师吧,天天坐在电脑前除去打字还是打字,我感觉都快坐残废了,我根本就不是坐办公室的料,更不是跟文字打交道的料。” 胡晓霞从省网球队退役后,最先分到平水县二中,当了一名体育老师,半年不到,在一次全运会上,被同样喜欢网球运动的赵志华发现,调到机关,组建机关业余网球队。 平时她就在县府办打印室工作,她长得大手大脚,的确不适合做文职人员。以前交给她的差事,有一半都是薛家良替她完成的。 薛家良对她说辞职的事不感兴趣,这话她都说了无数遍了。他问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昨天晚上我们几个跟李主任出去吃饭了。” “哦?给他贺官吧?”薛家良感觉自己这话酸酸的。 “哪儿啊,昨天快忙死我了,你走后,他又让我打一个文件,急用,结果打印机又坏了,我打的材料也忘保存了,他来拿文件我还没打完,他就冲我大发脾气,把我骂急了,我一摔键盘也跟他嚷了起来。” “你敢跟主任嚷嚷,他可是你们大家推选出来的。”薛家良不无醋意地说道。 胡晓霞说:“我知道你因为这事对我有意见,过多的话我也不想跟你解释。我来是有事通知你。” “什么事?”薛家良看着她。 胡晓霞说:“上午九点在礼堂开全县干部大会,副科以上的都参加。你手机干嘛总是关机,害得我刚上班就被李克群派来通知你。” 薛家良没有理会她的责问,而是问道:“什么内容?” “好像跟人事有关系。” 薛家良说:“我不去,我已经跟他请假了。” “如果是调整干部你也不去吗?” “不去。” 胡晓霞看着他,目光暗淡下去。 薛家良洞悉了她的内心,说道:“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胡晓霞知道他是个大孝子,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完成了李大主任交给你的任务了,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胡晓霞定定地看着他,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冒了上来。 薛家良没有理他,径直往病房走去,丝毫不管身后的胡晓霞,一切由她去。 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姐夫来了,给薛家良带来了换洗的衣服,说是姐姐说的,让他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理理头发。 薛家良这才想到,自从昨天从招待所出来后,他一直都没换衣服。 但是薛家良没有立刻出去洗澡,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上午快下班的时候,程忠来了,他进门后看到了薛家良的姐夫在,就说道:“家良,既然姐夫在,你跟我回家吃吧,让你嫂子给你改善改善。” 他看了看程忠,说道:“你家能洗澡吗?” 程忠说:“我家不但能洗澡,我还可以给你当搓澡工。” 薛家良拿起姐夫给他带来的干净衣服,走到妈妈跟前,尽管老人一直在昏睡,他仍然贴在她的耳根说:“我出去洗个澡,让姐夫陪你,别着急,我很快就回来。” 老人的眼睛动了一下。 到了程忠家,薛家良才发现,程忠妻子庄洁已经在厨房开始忙活了,他四岁的儿子正在看动画片。 看见薛家良来了,叫了声“叔叔”后眼睛就又不离电视了。 薛家良来到厨房,就见操作台整齐地摆着各种食材,有鱼还有鸡,庄洁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着。 11、降职使用 薛家良一直觉得,能娶到庄洁这样温柔贤惠、年轻漂亮的女人,是男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程忠复员后就分到了县政府,给领导开车,上班下班没有准点,庄洁一人带孩子,她从没因为程忠不顾家而有过怨言。也从没有因为家里的事而拖过程忠的后腿。 在男人眼中,庄洁具备了女人一切优良品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但人长得好看、细皮嫩肉不说,未曾说话先面带笑容,这样的女子,谁娶到家里都是福气。 尽管他们的经济条件一点都不富裕,但她却把这个家打理的简朴、温馨,整洁有序。孩子大人什么时候出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不知为什么,每次来程忠家里吃饭,薛家良总喜欢看庄洁干活,喜欢看她灵巧的手指,喜欢看她摆列有序的碗筷,喜欢看她洗得发白的抹布,喜欢看她用白白嫩嫩的手臂抹额头汗水的动作……是那么温馨、可爱。 可能,灵巧勤快的女人对未婚男人总是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吧。 薛家良跟庄洁说:“小嫂子,悠着点,别一下子管我够,把你累坏了我哥还不得削我啊。” 庄洁说:“是你哥的主意。他一大早就去早市买了这些东西回来,还让我尽量提前回来,给你做顿营养餐,说你这几天肯定嘴受委屈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别信他的,那是他想改善了,我在里面吃得饱睡得着,即便大灯泡照着,我照睡不误,馒头一顿吃三。” 程忠过来,将一条新毛巾塞到他手里,说道:“别吹牛了,里面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快去洗澡吧,别把我们家熏臭了。” 薛家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将脏衣服塞进袋子里准备带走。 程忠看见了说道:“那臭衣服就别往里塞了,一会让你嫂子给你揉几把,等干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薛家良听了这话也就不客气了,就将脏衣服放在洗手台上,他偷偷将内裤和袜子装进了袋子里,这些是绝不能让小嫂子给洗的。 这顿饭非常丰富,四个凉四个热。直吃得薛家良挺起了胸脯。 两人来到客厅坐下。 薛家良说:“老兄,说吧,他们把我踢到什么犄角旮旯去了?” 程忠说:“我把你叫家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听说,这次全县调整了二百多名干部,原先跟赵县长走得近的干部,不是被调离原单位,就是安排了闲职,其他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跟我不错的那些人,其中就有你。你这次被他们下派到枫树湾乡当副乡长。” 枫树湾乡是全县有名的问题乡镇,这次坍塌的水利工程就坐落在枫树湾境内,不过跟枫树湾乡没有行政隶属关系,这个乡是平水县出名的“老少边穷”地区,离县城一百多里地,而且全都是盘山路,历来派到那里的干部都有被“发配”的意味。 尽管薛家良有心理准备,但是他仍然没想到会把他发配到枫树湾乡,而且还是一个普通的副乡长。 以前政府办就是出去一个普通的科员都得是副乡长,何况他还当了四年多副主任,主持办公室全面工作这么长时间,居然只给他一个副乡长的帽子,典型的打击异己行为! 程忠又说:“我还听说所有被调整的干部,必须在明天到新单位、新岗位报道。逾期不报道的,就按自动放弃职务处理。你要是离不开,是不是把情况跟组织部的人说一下?” “我考虑考虑。” 薛家良考虑的结果就是既没去枫树湾乡报道,也没跟组织部打招呼。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李克群手里拎着水果进来了。 薛家良刚给妈妈洗完脸,正在给妈妈梳头,看见李克群进来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给妈妈梳头。 李克群了解他的脾气,径直走到老人身边,看着老人说道:“大娘,我是家良的同事,来看您了。” 妈妈的嘴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顺着声音搜索着,半天才看清了来人。 “怎么?老人不能说话吗?”李克群问道。 薛家良一边给妈妈梳头一边说道:“以前因为有病说话一直不太利落,这次病后就几乎不怎么能说话了。” 李克群将水果放在一边,说道:“家良,我是特地来看看伯母的,顺便通知你,去枫树湾乡报道。” “报道?报什么道。”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李克群故意一怔,奇怪地问道:“怎么?你那天没去开会吗?别说你不知道,我特意让小霞过来通知你的,这一点你可别赖账。” 薛家良仍然不慌不忙地说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也没懒账。那天她的确通知我了,是我离不开没去参加会议。” 李克群坐在了床边,郑重其事地说道:“是这样,组织决定,调你到枫树湾乡去工作,职务是副乡长,报道期限都过两天了。今天组织部来电话问我,我才知道你没去报道,这不,撂下电话就赶过来了,我这段时间太忙,不说百业待举、百废待兴,也是千头万绪,根本顾不上你。” 薛家良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给母亲一边梳好一个小辫,拿来镜子,给妈妈照着说道:“看看您像不像一个小姑娘?” 妈妈看了看,咧开嘴笑了,脸上也显得红乎乎的。 薛家良放下梳子,又开始给妈妈按摩。一边按摩,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李克群说道:“你刚才话的意思好像是我和老主任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才让你这么忙碌,才让你有百业待举、百废待兴的感慨?” 李克群听了他这话,就用手指着他说道:“你这个人,说话就是不给人留情面,我哪是那个意思啊!毕竟我刚接手办公室工作,许多情况不了解,我是抓缰摸不着马,对我来说,就是千头万绪。你这个高级知识分子就别跟我咬文嚼字了。” 12、被免到底 薛家良没再抓住他不放,就说:“既然你在百忙之中亲自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也请你转告领导,枫树湾我不去,让组织看着办吧。” 李克群听了他这话有些幸灾乐祸,但嘴上却说道:“家良,你这是何必呢?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不能一辈子总是走顺字,你不要觉得委屈,要说委屈,我比你还委屈呢,赵志华压制了我好几年,论资历,县府办说了老主任就得说我了,如今怎么样,我还不是照样当上了主任……”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嗨嗨嗨,你别在我面前得便宜卖乖好不好,你多委屈不是我给的,该找谁诉苦就找谁去。” 李克群说:“我找谁诉苦去呀?赵志华进了监狱,我总不能追他去监狱吧?我这不是在劝你吗?” 薛家良心说,你这哪是在劝我呀,你这分明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巴,他说:“我谢谢你,既然你愿意管我的闲事,那你就好人做到底,把我的话儿带到就行了,出了什么事找不着你,我后果自负。” “你们嚷嚷什么呐?老远我就听到了。” 宋鸽这时进来了,她笑嘻嘻地看着哥哥和薛家良说道。 李克群知道妹妹的心思,但他不可能让妹妹嫁给薛家良,再说,薛家良已经有了对象。就没好气地说道:“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宋鸽笑着说:“呦呵,李大主任,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政府办公室,我可警告你啊,不许吵到我的病人,小心我下你的逐客令。” 李克群狠狠地瞪了小妹一眼,说道:“没大没小。”站起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冲着他的背影高声说道:“不送!” 宋鸽呵呵地笑出声,说道:“你怎么惹李大主任生气了?” 薛家良说:“你在家也这么叫他?” “是的,谁让他总是在我面前冲大尾巴草鸡。” “啊?哈哈哈。” 他望着李克群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开心地大笑。 李克群在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后来他跟着妈妈嫁给了宋鸽的父亲,尽管他一直跟着妈妈和继父生活,但始终没有改姓,继父对他很好,一年后,妹妹宋鸽出生,兄妹关系很好,宋鸽毕业后的工作还是李克群给安排的呢。 下午,干事小徐来了,他通知薛家良,组织部已经撤回了对他的任命,让他明天去组织部报道。 去组织部报道,这是组织对不服从安排的干部的惩罚,也意味着将被边缘化。平水县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因为不服从安排而去组织部报道的。 这反而让薛家良放下了一切,他不再琢磨这些了,安心地在医院照顾妈妈。 又过了一天,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来了,说是管书记找他谈话。 薛家良明白,自己被踢出县府办,枫树湾没去报道,属于自动放弃职务,最后的归宿就是在组织部待命。所以组织部才来人通知他,他工作了四年的县府办,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薛家良说:“对不起,我母亲病重,离不开。” 马科长知道薛家良的脾气,严肃地说:“薛家良,平水有句俗话,叫光棍不吃眼前亏,你这样较劲,将来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薛家良说:“五天三道金牌,我从一个县府办主持全面工作的副主任,一免到底,现在变成了白板儿,什么都不是了,你说,我现在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较劲?” 马科长说:“我也是为你好,所以才亲自来通知你。” 薛家良阴阳怪气地说:“您的确高看我了,派个伙计来就是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这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吗?” 马科长很生气他的不知好歹,说道:“薛家良,你是在与组织为敌。” 薛家良一听很生气,打开房门说:“我母亲本来就是吓病的,你这样说让她听见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得起责任吗?出去!” “不识好歹!”马科长忿忿地走了出去。 薛家良关上门,就见妈妈睁着眼看着他。 薛家良赶紧满脸堆笑,柔声细气地说:“老太君,您醒了,这下睡的时间不短,该解手了吧?” 薛家良走到床边,提前将便盆放在凳子上,然后撩开被子,双手伸到妈妈的身下,双臂一用力,就将妈妈抱了起来。 妈妈太轻了,轻得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薛家良感到妈妈这盏灯,似乎快熬尽了。 抱着妈妈,坐在床边,嘴里还“嘘嘘”地吹着口哨,半天,妈妈才解出尿。 这时,护士宋鸽推门进来,她是给薛家良送茶叶来的。看到薛家良又在为妈妈把尿,就赶紧过来帮忙。 薛家良急忙冲她吼道:“远点,远点,不用你,躲远点!” 薛家良为妈妈把尿的姿势,跟所有的妈妈为孩子把尿的姿势一模一样,整个医院,只有薛家良这样。作为女儿的薛家荣只是将便盆放在妈妈身下,从来不曾这样过。 所以,薛家良的爱心,一直感染着这里的医护人员,包括宋鸽。 一个对妈妈如此用心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求之不得。宋鸽更加对薛家良上心了。 宋鸽小心地托着老人输液的手臂,看着薛家良将妈妈放在床上,又极其耐心地为妈妈擦拭干净,重新垫上尿不湿,盖上被子,这才端着尿盆进了卫生间。 随着一阵水流声,薛家良将尿盆冲洗干净后走了出来,见宋鸽盯着输液管发呆,就笑着说:“小同志,发什么呆?” 宋鸽双眼湿润了,说:“薛大哥,你真是个大孝子,我们在背后都在议论你。” “哦,议论我什么?” “议论你孝顺,就连薛大姐都说,只要你在跟前,老人的事她都插不上手。主任刚才还在教训隔壁病人的儿子,说让他向你学习。” 薛家良说:“你们主任言重了,为自己的妈妈,做什么都应该的。” 宋鸽说:“我哥也说,说你脾气在单位里最臭,可是你对老人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啊?” 13、回光返照 薛家良笑了,说道:“老人把我养大不容易,我脾气再臭,也不敢跟她臭呀,那还不得天打五雷轰?” 宋鸽咯咯地笑了,话锋一转,说道:“薛大哥,你说你女朋友该是多么幸运,找到你这么一个好人。” “好人?哈哈,在全县,恐怕只有你说我是好人。”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 “对老人好的人就是好人。”宋鸽歪着脑袋说道。 薛家良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诶——那可不一定,好多强盗杀人犯,他们对老人也很好的,你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被这点迷糊住。” 宋鸽脸一红,说道:“要找就找薛大哥这样的好人。” “哈哈,我有什么好?臭不可闻——” “反正你就是好。” 宋鸽说完,将手里的一包茶叶塞给薛家良,然后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手里的茶叶,自嘲地笑了一下。 无论如何,被女孩子崇拜还是感觉蛮舒服的。尤其是现在他被单位抛弃的情况下,还能有人这样瞧得起他,的确给他带来些许的安慰。 宋鸽对自己有意,他早看出来了,只是自己已经有了胡晓霞,再说,宋鸽跟李克群的关系,他可不想给自己找别扭。 薛家良忽然发现,胡晓霞自从上次通知他开会后,再也没来过。她是忙得顾不过来,还是有意在疏远自己。姐姐说自从妈妈住院后,她一直都没来过医院。 看来,自己对这个又傻又笨的未婚妻看走了眼。她一点都不傻,也不笨,又傻又笨的是自己。 薛家良忽然感到一阵彻头彻尾的悲哀。一个他没看上眼的傻丫头都在疏远自己,何况其他人?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妈妈忽然咳嗽起来,他赶忙走过去,用手托起妈妈的头,另一只不停地抚着妈妈的心口。 妈妈停止了咳嗽,她看了儿子一眼,眼角流出一滴浑浊的泪水。 当天夜里,薛家良趴在妈妈的身边睡着了,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头,一看,是妈妈。 妈妈正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 他将头又低下,并且把头埋得更低,以便妈妈不用费太大的劲就能摸到他。 他很享受妈妈的抚摸,说道:“我该理发了。” 妈妈笑了一下。 薛家良抬起头,看着妈妈,问道:“儿子是不是很邋遢?” 妈妈摇摇头,看着儿子,满眼流露出来的都是疼爱。 这对目光薛家良太熟悉了,从小看到大,他在妈妈的眼里永远都是出类拔萃的。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一酸。当全世界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抛弃你,那就是妈妈,妈妈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不管你变成强盗还是魔鬼。 他动情地将妈妈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儿……啊……” 妈妈艰难地开了口:“我……想吃……面片汤。” “太好了!您终于想吃东西了,好,我这就出去买。” 妈妈拉住他的手,说道:“你给我做。” “我?” 薛家良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妈妈笑着点点头。 “好,等天亮后我找地方给您做。” 妈妈摇摇头,说道:“回……家做。” “回家?” 妈妈再次点点头。 “可是您还在病中?” 妈妈说道:“回家,现在就走。” 自从妈妈病重后,她的语言功能受迫,一直说话不利索,可是今晚,话说得逐渐利索起来了。 “儿,答应……妈,妈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妈妈不想死在这里,不想进太平间的大抽屉,妈妈怕……怕被冷成冰,怕跟陌生的人住一个屋子,你要是真心疼妈,就让妈妈回家,妈妈想在自己家里土炕上,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薛家良知道,妈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忍住眼泪,哽咽着点点头。 妈妈见他答应了,又说道:“这就对了,不要哭,天下的父母,是不能陪孩子过一辈子的,你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薛家良点点头。 妈妈笑了,说道:“儿,一会回家,我不想坐汽车,我想坐大马车,当年,你爸爸就是赶着大马车把我娶进家门的,我还想坐马车回家,要我儿子把我接回家……” 薛家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掉在妈妈干枯的手上。 “别哭,是妈妈拖累了你,你为了妈妈,放弃了学业,丢了工作,陪了妈妈四年多,妈妈知足了,你也尽孝了……妈妈走后,哪儿的天高,你就往哪儿飞,没有妈妈扯后腿,你会飞得更高……” 薛家良把脸埋在妈妈的手里,泣不成声…… 早上,天刚蒙蒙亮,姐夫就按照薛家良的吩咐,赶着马车来了。 薛家良出来,围着马车检查了一遍,只见一床崭新的红花被褥铺在车箱内,被褥下面是厚厚的松软的草帘,他跳上车箱,试着坐在上面,感觉了一下,比较满意,他看了看驾辕的性口,说:“这性口老实吗?” 姐夫说:“老实,这是咱家的老骡子,听话,步岔保证走得又轻又稳。” 薛家良走到骡子面前,拍着他的额头说道:“活计,拜托你了……”话没说完,他的眼角又湿润了。 姐夫背过头去,他不忍看到这个骄傲的小舅子的眼泪。 病房里,宋鸽和另外一名护士,早就给母亲换上了自家的衣服。 母亲身上所有的管子都去掉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他的心就是一酸,知道妈妈在等他,等他带她回家。 在宋鸽的帮助下,他背起了妈妈。妈妈太轻了,他从来都没体会到像现在这么轻。 在他的记忆里,爸爸走后,妈妈就是他的天空,就是他的依靠,当年,妈妈捋草籽,供他上学,在他的眼里,妈妈有着无比的力量,可是今天,当他背起妈妈的时候,才感觉妈妈好轻、好轻。 几名医护人员目送着这对母子,宋鸽流出了眼泪。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知道,老人想吃想回家,这是回光返照现象,这一走,时日就不多了。 14、送别妈妈 当乡下人都骑着各种各样交通工具来城里上班的时候,一辆铺着干净被褥的马车,缓缓地驶出城里,行走在洒满朝霞的乡间路上。 薛家良一手撑着一把大黑伞,一手抱着怀里妈妈,他必须不停地低头呼唤着妈妈,唯恐妈妈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去。 还好,妈妈终于坚持到了家,姐姐早就做好又软又烂的面片汤焦急地等在家门口。 薛家良在姐姐和姐夫的帮助下,将妈妈背下马车,背进了屋子。 姐姐早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洁的小土坑上,铺上了干净的被褥。 妈妈看见了自己的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冲着儿子竖着大拇指,虚弱地说:“儿,办对了”。 姐姐含着眼泪,给妈妈盛了一碗面片汤,端到妈妈跟前,明明心里难受,却故意嘻嘻哈哈地说道:“这次我又惹你生气了,面片汤没等你儿子回来做,我怕你饿,就先给你做好了,这样,让小良喂你,就当是他做的行不行?” 妈妈呵呵地笑了,看着女儿,眼里闪出了泪花,半晌,居然硬生生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生的闺女,这个变不了!” 姐姐的眼泪刷地淌了下来,她端着碗的手开始抖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着叫了声“妈——如果你真疼女儿的话,咱就不走,永远都不走,熬死那个叫阎王爷的家伙。” 妈妈笑着用手指了指她,目光就落在了那碗面片汤上。 薛家良从姐姐手里接过了碗,他小声跟姐姐说道:“一边去,添乱!” 然后,微笑着哄妈妈说道:“老太君,尝尝她的手艺怎么样,我估摸着,也就是我上学时候的水平,她总是跟我抢功劳,赶在我之前做了面片汤,您老给她个面子,将就着吃,中午,我再亲自给您做。来,张嘴——” 他一点一点地喂着妈妈,眼看妈妈吃下了半碗,他不敢喂了。毕竟,妈妈十多天不怎么吃东西了。 姐姐很有经验地在他身后小声说:“喂吧,让妈妈吃饱……” 妈妈整整吃了一碗面片汤,断断续续地说:“还是……家里的……好吃,闻着都香……” 吃饱后,妈妈靠在儿子的怀里,嘴角带着微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薛家良抱着妈妈,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无声地哭了…… 程忠知道薛家良带着妈妈回家后,他预感到老人不好,当天下午就追到了薛家良的老家,老远就看见门口升起的白幡。 他将五千块钱默默地塞到他手里,说道:“良子,这些钱先用着,不够的话我明天再给你送来。” 薛家良紧握了下程忠的手,随后跟他抱在一起…… 母亲的葬礼显得有些冷清,单位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对此,薛家良不怨大家。自从赵县长出事后,和他走的比较近的那些人已经开始疏远他了。 胡晓霞是受几个人的委托来的,没呆几分钟就走了。 姐姐曾经挽留过她,说:“小霞,你就别走了,陪陪家良吧?”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手里还有好多材料没打完呢。” 姐姐还想说什么,被薛家良制止住,他看着胡晓霞,说:“回去吧,踏实工作。” 胡晓霞眨着空洞的大眼睛看着他,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半天,她才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直到母亲头七过后,胡晓霞也没来。 处理完母亲的事情后,薛家良回到了县城。 他没有去机关大楼,而是在洗浴中心泡了一个澡。泡着泡着,就想起了母亲半夜摸他头的情景……他薛家良从今以后,就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了…… 想到这里,眼泪合着水蒸汽就一块儿流了下来…… 他在街上吃了一碗刀削面,理了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点精神,但仍显憔悴、消瘦。 下午刚上班,他便出现在机关的大院里。 他这次没有选择做电梯,而是步行进了机关,上了楼梯,他再以这样一种方式,跟工作了四年多的地方告别。 刚走上楼梯,迎面又看见了张勇。 张勇老远就站在走廊的栏杆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呵,这不是薛大主任吗?您现在在哪高就呀?” 薛家良看都没看他一眼,上了楼梯,从他面前扬着头走了过去。 张勇弄了个大没脸,冲着他背后呸了一声,嘟嚷道:“牛什么牛,你现在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薛家良才不屑跟这种小人斗嘴呢。他走在政府机关的楼道里,目不斜视,径直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到了跟前,他站住了。 这扇门,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曾经是这里的常客,一天说不定有多少次进出这扇门。如今,尽管这房间里曾经的主人,已经沦为阶下囚,但这里却有着他许多值得回忆的时刻,那些高谈阔论,那些激扬的文字,那些彻夜不眠、推心置腹的交流…… 这时,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薛家良有些恍惚地敲了敲门。 “请进。” 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推门而进。 里面的一切都没变,还是那张老班台,还是那张转椅,只是此时坐在上面的不在是赵志华,而是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却比他精瘦一些的男人。 旁边还坐着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新来的副县长孙月恒,一个是水利局长,他们正在跟县长汇报着什么,见他进来了,新来的副县长主动跟他打招呼:“薛主任,上班了?” 他微微一笑,自己如今什么都不是,人家这是自己的脸。但是他懒得更正,冲他拱拱手。 坐在老板椅上的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看着眼前这个高个的年轻人,他站了起来,说道:“你是薛家良?” “是的县长,我就是薛家良。” 侯县长立刻从后面走出来,跟他握手,同时跟那两个人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吧,我要跟薛主任坐坐。” 那两个人夹着本就走了出去。 侯明把秘书叫进来,说道:“没要紧的事别让人打扰我们。” 15、辞职 秘书点点头出去了。 “请坐。” 侯明指着沙发说道。 这功夫,薛家良一直在打量着这位新任县长,就见侯明长得很标致,中等个头,身体保养得很好,很健硕,没有赵志华那种臃肿的感觉,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白色短袖衬衣,藏蓝色的西裤,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表情温和,目光深邃,待他热情。 难得有人对他热情,一个时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人们对他的冷嘲热讽。 他很自觉,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恭恭敬敬放在侯县长面前的茶几上,说道:“侯县长,我是来向您辞职的。” “辞职,为什么?”侯明惊讶地问道。 “我母亲去世前跟我说,让我往远处飞飞,前几天组织把我调到了枫树湾乡政府,又把我一免到底,档案退回组织部,但我始终认为我还是政府办的人,所以我决定向县长您辞职。另外,感谢您出手相帮,不然我可能连我母亲的面都见不着。我谢谢您!” 说完,他郑重其事地冲侯县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要走。 “站住!薛家良,敢情你是来向我辞职的?” 薛家良回过身,站住,说道:“是的。” “没有其它理由了吗?”侯明依然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看着他。 “没有了。我的情况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回来工作,就是因为母亲有病,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要重拾自己曾经创业的梦想。” 侯明离开座位,站了起来,拿起他的辞呈,看都没看一眼,重新坐在老板椅上。将那张纸放在桌子的左上角,说道:“薛家良,我来没几天,但我知道你曾经是赵志华得意的助手,许多事情尤其是全县的经济工作和金融工作,给赵志华出过许多良策,我认为,你在这里,照样能放飞你的梦想。”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我在这里没有舞台了,五天三道金牌已经把我一撸到底,再说,我本来就志不在此,这里,不少我一个混日子的人。” “哈哈,果真是薛家良,说话都带刺。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侯明笑意颇深地看着他。 “我已毫无价值。” 侯明还要说话,这时秘书进来了,说道:“侯县长,市政府电话,外线。” 侯明看了薛家良一眼,低头去接电话。 薛家良趁这个机会悄悄退出县长办公室。 “薛家良,回来,你给我回来……” 薛家良走到门口,再次冲侯明鞠了一躬,然后毅然决然地关门离去。 他大步走过接待室,走过会议室,走过他曾经熟悉的一道道门口,当经过打印室的时候,他没有犹豫,更没有停留,直接下了楼梯,走出机关大楼,径直赶往火车站。 半小时后,这趟直达省城的火车,载着心灰意冷的薛家良,驶出平水县车站,向着茫茫的前方驶去…… 薛家良辞职的消息,不到半天时间,就在整个机关大楼传开了。 胡晓霞有些失魂落魄,她显得心事重重。 这时,程忠推门进来,将一封信交给胡晓霞。这是程忠那天去薛家良老家,薛家良特意让他在今天转给胡晓霞的。 胡晓霞拆开,就见上面两行半劲秀的字,写道:“小霞,我辞职了,你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平水。我的路,前途未卜,你的路,会越走越宽,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薛家良。” 寥寥两三句,就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胡晓霞拿着信,慢慢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黯然…… 薛家良到达省城的时候,省城的天还很亮,夏天北方天黑的晚。 对于薛家良来说,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对这个城市的感情甚至超过家乡的小县城。这里,有他七年的求学生涯,有他的第一次恋爱,有他未竟的理想和抱负。 自从回到家乡工作后,他每一次来省城,都是一个匆匆过客,不是开会就是学习,要不就是跟领导来这里跑项目,跑资金,还有,就是来省城送礼。 如今,在下边县市要想办成事,光去市里跑动远远不够,还要到省城来跑,有些事,从上往下跑就容易,从下往上跑就难。他深知其味。 出了车站,他没有叫车,不是他喜欢在烈日下散步,而是他兜里没有多少钱让他打车。 以前来省城办事,他几乎没有做过火车,单位都是有专车跟随。 如今,无官一身轻的薛家良,再次登上省城的土地,他感到自己不再是匆匆过客,而是有一种融入其中的感觉。 这么想着,那种久违的感觉激动着他,步行,何尝不是一种心境?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穿行在热闹的繁华的都市的大街上了,仔细算算,也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吧,读研究生的时候他都没有时间闲逛。那时候年轻、朝气,恨不得心中天天都塞满阳光,是那样的无拘无束。 如今,这个城市早就不记得他青春的身影了,一转眼自己都30岁了,30岁,他一事无成,其他同学早就小有建树,不是开公司,就是生儿育女。 而他,这个学校里的高材生,而今混得却不如人。 尽管他没能实现当初的远大理想,但是他尽了一个儿子应有的反哺责任和孝心,这一点他从不后悔。妈妈常说,什么人什么命,你没那命,就得认命,人不能跟命争。 妈妈的话,尽管宿命,但却是他最好的宽慰良药。 好久好久都没仔细看看这个城市了,如今发展得越来越现代化了,高架桥、直冲云端的建筑、四通八达的道路,纵横交错,车水马龙,在他的眼里多了几许陌生。 突然置身于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用挂着面具,不用见了熟人假意微笑,而是身心放松地走在热闹的马路上。 记得最后一次来省城,是和赵志华一起来的,是会见一个客商,这个客商有意来平水县投资搞旅游,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赵志华出事了,客商再也没露面。 16、奥迪车里的神秘人物 后来,薛家良几次联系这位客商,要求他再次来考察,客商也答应再来一次,怎奈,管书记不但不积极支持,还增加了谈判的难度。也难怪,对于赵志华的项目,别人要是积极就怪了。 如今这年头,巴不得你倒霉的大有人在,怎么可能再将你的工作继续下去,除非你调到上级当领导了,还有权力,有权威,这样你未完的工作还可能得到持续和延伸,否则,全盘推翻,这就是中国特色,一个官一个令。 忽然,他看到这个城市最早的地标建筑——世纪商厦,那上面是个旋转餐厅,也是观景台,据说由九百九十九节台阶旋转而成,当然,也可乘坐电梯上去。 还是上学的时候,他和室友余海东两人比赛往上爬,等爬到顶的时候,他们都累得要吐血了,但是登顶的成就感,在那个年龄段,是那么容易被放大被夸张,他们都感到了自豪和骄傲,仿佛一切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以后,他再也没有爬上过。有一次和赵志华来省城办事,闲暇的时候,他们俩去爬这个台阶,结果,爬了不到五层楼的时候,他们就都爬不动了。 仰望着前方的观景台,他又有了那时的冲动,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在县政府养尊处优了好几年,别说爬那个观景台,就是他喜欢的跑步都荒废了。 头两年没黑没白地整那些大材料,后两年事务性的工作多了起来,最后他代替主任主持政府办全面工作后,就更没时间锻炼了,以前引以为豪的腹肌,如今也松弛了许多。 想到这里,他有点儿失落,失落的是长期以来作为领导或是领导助手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有点儿茫然,茫然的是不知道此刻该何去何从,那些他曾经频繁穿梭的地方,往日违心巴结过的面孔,就像贴在车顶上的标签,流水般,倏倏地从眼前晃过;还有点儿刺痛,他宁可自己从未有过县政府的经历,宁可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过这个城市,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从没想过几年后,自己会以这样一个失落者的心态重回这个城市,这又让他感到伤感。 还是找个便宜的旅店先睡个觉吧,他现在太需要休息了。 以前来省城办事,他们不是住豪华的商务宾馆就是住省政府招待所最好的豪华酒店,现在,他可不敢住那些地方,能供他支配的钱很有限。 连车都舍不得打的他,只好迈开长腿,急匆匆地向前赶去。 就在他匆匆走在省城街头的时候,一辆奥迪车从他身边驶过,车里的人看见了这个似曾相识的高个男人,正背着包走着,不时地抬手抹着额头上的汗。 车里这个人觉得薛家良的身影很熟悉,连忙示意司机开慢点,等他回头看清那个人的确是薛家良后,他便掏出了电话,给平水县县长侯明拨了过去。 “喂,老领导,您有什么指示?”侯明的声音传来。 “侯明啊,我看见薛家良了,他不上班在省城转悠什么?” 侯明说道:“他呀,辞职了,两个多小时前,他来我办公室,冲我鞠了一躬,撂下一封辞职信就走了,我正好接电话,叫他都不回头。” “他辞职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满意对他的安排呗。” 侯明接着向这位老领导、省纪委副书记,也是赵志华专案组组长的龚法成汇报了平水县委对薛家良前前后后的安排情况。 龚法成想了想说:“小侯啊,这样对薛家良不太公平吧,毕竟我们没有审查出他什么问题。” 侯明说:“我也知道不公平,但是我刚来,还没完全熟悉情况,这次全县范围内的人事调整,都是管书记一手操办的,从前跟赵志华走得近的人,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打压。” 龚法成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这历来就是官场相同的套数,在每天、在每一个地方都在上演,一点都不新鲜。 侯明继续说:“之前他只是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就连前几天任命的政府办公室主任,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按说,政府办主任是县长的大管家,该由我说了算,但人家根本就不给你机会。我毕竟初来乍到,不好因为这个跟他闹意见,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他在我身边安的又一双眼睛。” 龚法成说:“你说得有道理。这次下去办案我了解了一下,这个管春山在平水县根深蒂固盘踞十多年了,从县长做到县委书记,非常强势,在他当县委书记的八年时间里,先后跟他合作的三位县长,结果都不太好,一位被选掉,两位被双规,所以你要吸取前车之鉴,多长心眼。” 侯明苦恼地说:“关键是我这心眼都不知道该怎么长?往哪儿长?来了十多天了,到我这里来汇报工作的人寥寥无几不说,没人敢跟我说真话,问什么都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 “哦?”龚法成感到有些惊讶。 侯明说:“就说那个高新技术产业园吧,以前是赵志华主动抓的,薛家良配合,自从赵志华和薛家良相继被带走调查后,那些正在洽谈中的项目就中断了,一是没有合适的人接着去谈判,二是平水这边根本就不积极,有的客商主动找来,都是爱搭不理的,这些客商有的是人抢着要,人家怎么可能在你平水县一棵树上吊死?就说目前园区里落地的这些项目大部分都是薛家良和赵志华亲自考察后引进来的,而且薛家良是这个领域里的行家,如果薛家良辞职了,平水县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明白的人。” “管春山知情吗?” 龚法成想不明白,一个地方主管,怎么能置当地经济发展而不顾呢? 侯明说:“我的领导诶——他能不知情吗?我今天去找管春山,真心真意向他寻求解决良策,您猜他怎么说,他说,这本来就是你们政府的事,我管多了,说我手伸的长,管少了又说我关心不够。似乎他还有一肚子委屈,跟我发了半天牢骚,说了赵志华好多不是,我不知道他是在控诉赵志华,还是在给我敲警钟。老领导,我现在感到,平水的水,一点也不平静,太深了不说,还暗流密布。” 17、驭人之术 “哪儿的水也不浅。”龚法成打断侯明的话说:“招商引资方面我不了解情况,也给不了你好的建议。对于薛家良,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会跟你说真话,而且会挽救你的那个什么高新区。你不能看着别人一棍子把他打趴下,怎么说薛家良也是你政府的人。” 侯明说:“这个我想过,您不是说他欠磨砺吗?另外我刚来就插手人事问题,怕老管反感。想等以后再施以援手,哪知,他倒真是硬骨头,出来后一天班没上,倒先辞职了,而且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龚法成知道侯明再耍驭人之术,他是想等薛家良彻底被打趴下再施以援手,那样就会得到被救助者的感激涕零和死心塌地。 但是这对于薛家良似乎不太适合,首先,薛家良是一个有脑子的人,怎么做他心里非常有数,其次,侯明错过伸出援手的时机了,薛家良辞职了。 这可能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问题。 想到这里,龚法成说道:“他年轻气盛,心傲志高,对这样的人,不能磨砺过了头,我还是挺欣赏这小子的,眼下在平水县,恐怕只有他敢跟你结盟。” “他太傲慢,我正接电话的空他就走了,怎么叫都不回来,难道还让我追出去拉他回来?”侯明说到这里仍然很生气。 “他傲慢是有资本的,你想想,薛家良是田教授的得意门生,如果不是他老妈瘫了,他就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吴教授的博士生了!吴教授是全国甚至国际都知名的经济学专家,多次参与国家有关经济政策的制定工作,薛家良是我们基层政府不多见的复合型人才,懂经济,懂金融,懂管理。一旦博士毕业,前途不可估量。他但凡有点辙都不会回家到政府机关当一个小秘书、一个小副主任,平心而论,他能看得起谁?另外,他的志向可能不在平水。” “这个,您说对了,他今天就跟我说,志不在此。老领导,您怎么把他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龚法成笑了,说道:“别忘了,我可是面对面研究了他七天七夜,就连他睡觉我都在研究他。我跟你说,我非常欣赏薛家良,就像当初欣赏你一样。其实薛家良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做纪检工作的,他有着纪检干部的一切特质:为人耿直、宁折不弯、不人云亦云,思维敏捷,反应灵敏、原则性强,敢于坚持真理,还有他不贪不奸,恪守底线,不落井下石……” 侯明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打断了老领导的话:“您等等,您是不是看上了他了,不过再怎么着您也不能挖学生的墙角?我明白了,明白您对我的良苦用心,不多说了,那您先给我拦住他。” “拦?我都离他好几里路了,上哪儿去拦。这样,你跟田教授联系一下,薛家良来省城,他一定会和田教授联系的。” 田教授,就是薛家良曾经的女朋友的同乡姑姑,薛家良回平水县工作,也是田教授帮的忙。 “好,我马上跟她联系。” 挂了电话,龚法成看了看车窗后面,薛家良早就被他的四个轮子甩没影了,此时,他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再说薛家良,他当然不会知道从他身边过去的奥迪车里,坐着审查了他七天七夜的专案组组长,更无从知道他跟侯明的通话内容。他只想快步赶到旅店,尽管已经是下班时间,但是大太阳依然毒辣,晒得他脊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终于在职工技术学院附近找到了一个价钱和住宿条件都比较满意的旅店。 他办理了入住手续,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旅店的正前方,就是公交车车站,从这里坐车不到十多分钟,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导师田教授家住的地方。 就像龚法成猜测的那样,他来省城,只有田教授这一个私人关系。 以前,他也跟赵志华来过省城无数次,但那都是工作关系,认识的人也都是省政府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甚至他都去过这些人的家里,当然,去这些人的家里,无非是去送礼,是为了打通某个关节。久而久之,跟这些人也混熟了,甚至有几个关系还很不错,互相也有往来。 但现在他不能去找他们,因为赵志华的问题,薛家良的身份也变得敏感了,如今这世道,不出事还好,出事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所以,这些人是不能投奔的,真要投奔,也只有田教授可以投奔,毕竟他们有着三年的师生情分。 省城的夜晚,绚丽多姿,薛家良不想精神疲惫地去找导师,他蒙头睡了一大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省城早已华灯初放,一片绚烂。 肚子咕咕叫,他才想起今天只在县城吃了一碗刀削面。 他知道,拐过旅店后面一条街,有一家小面馆,非常便宜,两块钱一碗。以前经常出来打牙戒。 他走出房间,刚来到前厅, 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薛大哥,你怎么在这?” 他顺着声音一看,是李克群的妹妹宋鸽。 只是眼前的宋鸽,跟在医院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柔顺飘逸的中长发,不再是藏在帽子下的风景,一袭浅绿色的连衣裙,突出了她青春的曲线。 她本来就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女孩,好看的眼睛,黑亮的眼珠,转到眼眶的任何部位都显得灵动俏媚,再配上一副象牙白色的宽边框的眼镜,俨然是一个“小博士”。 他打量着她,有些不认识似的。 也难怪,他平时见到的宋鸽,大都是穿着白大褂,头发裹在帽子里,即便是便衣,也是很普通的舒适型的,很少有过这样的妩媚动人。 但无论她打扮得多么成熟,一颦一笑还都透着稚气,在薛家良的眼里,她都是一个孩子。 “怎么,不认识了?”宋鸽捏着裙角,转了半圈,调皮地说道。 “是啊,你要是不叫我,我还真认不出,别说,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立马像大人了。” 18、教训宋鸽 宋鸽瞪着眼睛说:“原来你一直当我是未成年啊,薛大哥,你也太偏见了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倒不是,你在我眼里就是邻家小妹妹。” “我有那么小吗?” “最起码比我小很多。” 宋鸽听他这么说,就不再计较,说道:“你在这干嘛?”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来办省城办事,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离我要找的人近些。”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不想在宋鸽面前暴露自己经济拮据的事实,而是找了这样一个理由。 宋鸽没有在意他说的话:“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当官的出差,都是住豪华宾馆呢,原来也住这么便宜的地方啊。” 薛家良有些心酸,他转移了话题,说:“你还没说你在这里干嘛?” “我被医院派来学习,时间一个月,就在职工技术学院,我们也就住在这里了。真是巧极了,在这里碰见你,你在这呆几天?” 薛家良说:“这个,要视情况而定。” 宋鸽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晚上就可以找你逛马路了。”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 宋鸽的眼里立刻闪出光亮:“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不行,我要出去。” 他总觉得这个宋鸽跟李克群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李克群是有名的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宋鸽跟他完全不同,小丫头善良热情,阳光活泼,工作时间不到一年,病人和家属对她好评如潮。 也正因为此,宋鸽试用期刚过,就被转为医院正式职工,这和李克群、刘英有关,也和她自己的努力分不开。 薛家良和宋鸽摆摆手后就走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却在自己房间外走廊里的沙发上,看到卷在一起昏昏欲睡的宋鸽。 难道,这个丫头一直在等他? 他拨拉醒她,故意大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搞的?敢在这里瞌睡?遇到坏人怎么办?” 宋鸽见薛家良这样关切自己,很是高兴,故意说道:“我在等你,谁敢加害于我?” “你等我干嘛,我要是天亮回来呢?” “那我就等到天亮。” 薛家良一听,生气地走进自己房间。 宋鸽急忙跟在他的后面,说道:“万里他乡遇故知,我三生有幸,所以就想找你呆会,谁知你去了这么久?” 薛家良回头一看宋鸽不请自进,就说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跟屁虫了?” “现在。”宋鸽高兴地看着他。 薛家良换上一次性拖鞋,说道:“条件简陋,随便坐吧。” “很好啊,我两次来省城学习,这次住的是最好的,难道你以前出差都住高档豪华宾馆?” 薛家良回头,点着她的鼻子说道:“小姑娘,你的问题太多了。” 宋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有吗?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多。” 薛家良没再说话,感觉跟一个小丫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坐下看报纸。 宋鸽坐在床上,突然说:“薛大哥,你真的辞职了?” 薛家良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给我哥打电话,是他告诉我的。” “哦?你告诉他在这看见我了?” “是的。” 薛家良一听,拉下脸来。 宋鸽见他不高兴了,小心地问道:“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多事!” 宋鸽一时没理解他话的意思,问道:“什么?” 薛家良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我说你多事,女孩子这么麻烦多事是很讨厌的!” 薛家良摔下手中的报纸,就走进洗手间,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宋鸽在低头抹眼泪。 他慌了,连忙问她怎么了? 宋鸽没回答,站起身就走。 薛家良慌忙拉住她,说道:“你到底怎么了?如果因为我刚才说了你,那我给你道歉。” 宋鸽看着他,说道:“谁稀罕你的道歉,难怪人家都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目中无人,目空一切,自高自大,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高大无比。”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薛家良又说:“我问你,这些是不是你从李克群那儿听来的?那个王八蛋,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不会说我好听的。” 宋鸽瞪着他,说道:“薛大哥,你为什么总习惯骂人?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为什么不试着去尊重别人?难道学问高的人都爱骂人吗?” 薛家良心说,我开始也不是这样,是环境造就的,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尤其是和基层打交道的时候,你说话文绉绉的学生腔别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骂你假酸,如果你见面跟他们笑骂几句,反而比一本正经安排工作效果好。久而久之,习惯就这样养成了。 但是他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的,就说道:“我说话难听吗?” 宋鸽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极其认真地说:“薛大哥,你在我眼里不该是这样的人。” “哦,我在你眼里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孝顺、为人仗义,有学问,有担当,坚强,百折不屈,傲霜斗雪,靠实力吃饭的人……” 薛家良笑了,说道:“一,你电影看多了;二,你受李克群的影响太大了。” “我要是受他的影响,早就不跟你……” 说到这里,宋鸽急忙打住话头。 “跟我怎么了?我们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宋鸽的脸一红,说道:“你干嘛这么急于撇清自己,谁说跟你有关系了?我是在帮你寻找自身的不足。” “谢谢,我很好。” “好你干嘛还辞职,好你干嘛还把女朋友吹了?” “你都是听李克群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振作起来,重新做人。” 薛家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小姑娘,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对我打击报复,小小年纪,不兴这么记仇。好了,我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如果冒犯了你,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19、意外相遇 宋鸽笑了,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说道:“那倒不至于,是我可惜你这个人才,才对你说这样的真话,我相信,在单位,肯定没人当面这么说你。” 薛家良看着宋鸽,他很想说:有,只是这个人目前不知被秘密押解何方……唉,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干嘛。 薛家良故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要洗澡,累了。” 薛家良边说边将她推出房门。 宋鸽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明天陪我逛马路……” 第二天,薛家良在旅店吃了免费早餐后,便直奔田教授家里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给他开门的不是田教授,也不是她家的小保姆,而是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 薛家良看着侯明穿着田教授家的拖鞋,嘴里还吃着什么,一幅很随意的样子,就很奇怪,问道:“侯县长,您……您怎么在这儿?” 侯明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说道:“难道这个家就许你来,不许我来?” 薛家良尴尬地笑笑。进了门,换上拖鞋。 这时,田教授手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说道:“家良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你们……等我?” 薛家良更疑惑了。 田教授乐呵呵地说:“确切地说,是你们侯县长在等你。” 田教授是省内有名的经济、金融领域里的教授,许多省内的干部都读过她的在职研究生,侯明就是这么认识的田教授,加之田教授的师兄龚法成,他后来跟田教授的关系走得很近。 薛家良看看侯明,又看看导师,他更加迷惑不解。 田教授说:“别傻站着了,来,坐下,尝尝你们县长带来的西瓜甜不甜?” 他接过导师递过来的西瓜,没有吃,而是放在了桌上,看着侯明。 侯明当然知道薛家良目光的含义,他从田教授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开门见山地说道:“薛家良,你让我找你找得好苦。我放下一切工作回省城,就是找你来了。” 薛家良不知道侯明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也不好问,支支吾吾地说道:“县……县长,我……不是已经跟您辞职了吗?” “没错,你是向我递交了辞职报告,但你别忘了,我没批,你是趁我接电话的空儿偷着跑的。” 薛家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侯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转脸看着导师,就见田教授正在笑呵呵地看着他。 他故意转移话题说道:“您气色不错,没变样,依然这么精力充沛,年轻、优雅。” 田教授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笑了笑,说道:“家良,你就别转移话题了,你们县长等你半天了,从昨天晚上就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来了没有。这样,我去院里开个座谈会,你们俩好好聊聊,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中午咱们就在家里吃,我一会告诉保姆,让她好好弄几个菜。” 薛家良看着导师,说道:“老师,我来其实是……” 田教授冲他摆摆手,说道:“家良,你的事我听说了,老师了解你,了解你的为人,了解你的抱负,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委屈,都跟你们县长吐出来,别的我不敢说,小侯是你可以信赖的人,如果你执意辞职的话我也不拦你,下来咱们再讨论你今后的事,你说呢?” 薛家良听导师这样说侯明是可以信赖的人,就明白了导师的意思,而且导师也从侯明嘴里知道了他目前的处境,他不好反驳,说道:“好,我听您的。” 田教授又叫过保姆,嘱咐她中午准备四五个人的饭,然后拿着公文包就往出走。 薛家良和侯明送走田教授后,重新坐在沙发上,侯明给薛家良的杯里倒了一点水,薛家良赶忙起身致谢。 侯明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薛家良。 有了刚才田教授的一番话,侯明省去了拐弯抹角,他直奔主题,说道:“薛家良,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你看不到希望,那个时候再辞职也不会耽误去奔大好前程,怎么样?” 薛家良很欣赏侯明的直来直去,但欣赏归欣赏,他去意已决。就淡淡一笑,说道:“谢谢侯县长的挽留,平水已经容不下我了。” 侯明说:“薛家良,我知道你是为了反哺母亲才回到家乡工作的,的确,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甚至你的志向不在平水,但你别忘了,你在平水工作了四年多,这里,有些地方已经打下了你薛家良的烙印,比如高新区产业园区,据说你当初命名的是大数据产业园区,赵志华觉得这个名称有些费解,才改名叫高新产业园区。” 薛家良感觉侯明来的时间不长,了解的情况倒是不少。 侯明继续说:“我还听说,当年跑这个项目时,你跟赵志华有一段时间几乎常跑省城,尤其是你,为这个项目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不说别的,就是喝酒都喝了有一大缸了吧?哪个章盖下来,不渗透着你薛家良的心血?你知道吗?自从你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后,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园区几乎停工了。是,停工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将来有人要是说,薛家良当了逃兵,给家乡撂下一个烂摊子,这个罪名你背得起吗?” 薛家良知道他用的是激将法,园区停工是因为这个园区还没得到上级完全批准,如果等到所有的批文下来后再建,少说也要耽误两年的时间。赵志华急于施工,就选择了一条短而不好走的路,那就是先上车后买票。所以,园区自从破土动工以来,已经被上级部门叫停过两次了,停个一两天,检查组走后照常施工。都是政府机关,有些事心照不宣,没人举报,上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家良不是莽夫,不吃侯明这一套。他伸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在侯明面前,又抓了一小把自己慢慢磕着。 20、赵县长不是贪官 侯明继续说:“我知道你跟赵志华的感情,他对你有知遇之恩,据说你们的关系不像上下级关系,倒像是亲兄弟。如今,赵志华出事,你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有些人肯定也会对你有些不实的说法,这就是现实,就是社会,如果你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起,那我对你的能力真要持怀疑态度了。我想,就是赵志华将来知道你当了逃兵,我估计他也会瞧不起你。” 薛家良仍然没说话,低着头嗑瓜子。 侯明不死心,继续说:“你说,是你老母亲让你往远处飞飞,如果老人家知道你要带着平水县一块儿飞的话,她会支持你的,也会以你为荣的。” 薛家良在心里暗笑,当官的怎么都是这样?喜欢唱高调,如今,妈妈已经不在了,平水县爱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跟他薛家良有毛关系? 但是,侯明接下来的话却打动了他。 侯明说:“这样,我们今天不讨论你是去还是留的问题,我们探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样,有田教授的关系,你我往日又没有瓜葛,作为平水县的新人,我想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你能把你的真实看法告诉我吗?” 薛家良放下手里吃剩的瓜子,拍掉腿上的一个瓜子皮,坐直身体,认真地说道:“好,您想了解什么,只要我知道,言而不尽。” 侯明脱口而出:“谈谈赵志华。” 薛家良就是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他还以为侯明想摸清县委书记管春山在平水县的势力或者是让赵志华跌跟头的枫树湾水利工程内幕,然而这都不是,他要跟他谈一个被免职、被双规的前任县长? 不知为什么,提到赵志华,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您想知道他什么?” 侯明友好地笑笑,说道:“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随便聊。” 薛家良看着侯明白皙的脸庞和温润的笑意,说:“可以,但您得告诉我,为什么对这样的一个前任感兴趣?” 侯明心说,我哪是单纯对他感兴趣呀?但是他嘴上却说道:“尽管他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但是我发现,在我来的这段时间里,平水县有相当一部分干部百姓对他的评价还是蛮高的,这是我没想到的,一个贪官,临了还能得到百姓这么高的评价,我有些不理解,另外,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不是很忙,所以有时间看了一些政府的规划文件和他的讲话稿,我感觉他是个很懂经济的县长,也是个务实的县长。” 侯明说话的语调不急不慢,掷地有声,很少废话,更没有其他领导口中那种盛气凌人和官腔十足的派头,而且一口纯正的标准话。 尽管如此,薛家良还是反感他其中的一句话,他说:“如果这是咱们私人之间的谈话,那么我纠正你一句话,赵县长他不是贪官,或者说我不认为他是贪官,至于法律和历史如何界定他的功与过,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我不这么认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侯明坐正身子,看着薛家良问道。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追求自己私利的人,他对工作是认真的,他对平水百姓的心是热的,他一心想把枫树湾建成国家级旅游风景区,让这个养在深山的自然景观走向全国;他想在任上多做一些事情,让平水成为经济强县。没有谁比我更知晓他的雄心壮志。” 侯明看着他,不停地点着头。 薛家良继续说:“当然,他也有他的短板,那就是干工作雷厉风行,不管不顾,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过于追求令行禁止,有时听不得不同的意见,不善于跟党委一把手搞好团结等等,可以这么说,不光是他,也包括我,我们都太专注于gdp等硬性工作了,以至于忽视了许多其它软性的工作。” 侯明感觉他的话有所指,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指什么?” 薛家良说:“很多、很多……比如、比如……一些人情世故。” 侯明皱了一下眉:“人情世故也算失误?” 薛家良说:“可能在别处这不算什么,但是在平水县,如果你不懂人情世故,那么你很难融入到地方当中,很难跟周围人打成一片,因为你不跟周围人打成一片,就会有人跟周围人打成一片,那么,这时的你就是弱项,你就会缺失好多基础性的东西,这个基础的东西我指的是人文环境。” 侯明说:“尽管有些话你不便于明说,但是我能理解,换句话说,好事,还要干好,要让老百姓知道好。” “你干的每一件事,老百姓都知道是好还是坏,现在的老百姓,心里明白着呢,他才不会听你一面之词的忽悠呢,我指的是内部……平水县难的不是外部的经济发展,而是内耗,是决策层的内耗!” 侯明笑了:“薛家良,这屋里就我们两人,你没必要说话这么绕绕嗒嗒,有话直说,我是真心想跟你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比如当下最需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枫树湾水利工程如何善后?如何将事故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我来时听说那几个殉难的民工家属不满县里的补偿,还在闹腾。还有,如何继续科技数据产业园区的招商工作?怎么让我们招来的企业在这个地方安心扎根,开花结果?千头万绪,我必须找个明白人好好聊聊。你知道,我来了快二十天了,没人跟我说真话。” 薛家良注意到,侯明称呼高新区为“科技数据产业园区”,难道,他同意自己当初对这个园区的称谓?但他不希望改名称,现在大家已经叫顺了。 侯明的苦恼,薛家良能够理解。因为要想在平水干出点成绩来,的确很难。这个难不是工作本身的难,而是背后的内耗和扯皮难。如果大家都天天上班喝茶水看报纸,可能会一团和气,一旦你不甘于平庸,想干点事的时候,那些吹毛求疵的、找茬儿的、调歪正的都来了。 21、一山难容二虎 薛家良知道侯明不满意自己的模棱两可,但有些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比如前几位县长吧,可以说其中任何一位来到平水的县长,没有一个是甘于平庸的,都想造福这个不算发达的山区县,给老百姓干点实事,留下点念想。他们大多是在冲锋的路上,被背后的冷箭射死的,赵志华就是一例。 赵志华刚来的时候,也是一百个不服气,一百个不信邪,但仍然逃不出倒霉的魔咒。这可能是平水县的县长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当侯明道出心中的无奈后,薛家良当然理解,既然他们两有相同的感受,既然侯明真心想听听自己的意见,薛家良何尝不想把目前真实的状态告诉他,反正自己也辞职了,跟他说点真话也无妨,如果对平水、对当前的工作有好处,也算是自己最后对家乡的贡献吧。 他们慢慢地扯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两人从当前的经济工作、招商引资到平水县的几个重点工程,人文环境,历史沿革……等等,甚至还谈到了平水县未来的城镇规划、工业区、商住区的划分,以及产业结构调整等等。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以至于屋里电话铃响,两人都顾不上去接电话,直到保姆走进来接了电话后说道:“两位大哥,田教授来电话说中午就不回来陪两位吃午饭了,她和几位老教授留在会上用餐。” 侯明抬头看着保姆,说道:“好。” 薛家良也抬头看着保姆说道:“好。” “那就请两位入席吧。”小保姆向他们发出邀请。 尽管嘴上都答应着,但身子却没动。他们依然谈兴正浓。 薛家良也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赵志华被双规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再也没跟任何人这么深入细致地聊当前的工作上,心思再也没放在工作上,倒不是因为他懒政,实在是找不到同行者。 目前的平水官场,人们最忙的不是工作,而是重新站队,重新建立关系,有人想洗白自己,有人想弃暗投明,那些平日里紧跟在赵志华后面的人,更是诚惶诚恐,唯恐厄运来临。 平水目前最活跃的人,无非就是那些受赵志华打压的人,比如李克群、张勇之流,扬眉吐气四个字就跟写在脸上一样。 而书记管春山更像是一位绝世高人,居高临下、运筹帷幄,他平静地注视着平水县目前这个非常时刻,临阵不乱,胸有成竹,仿佛平水这盘大棋,始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平水县的历史上,确切地说是在管春山主政期间,政府一把手倒台这样的时刻以前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难说幕后导演不是他,只是薛家良心中的这个疑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侯明说的。 当小保姆再一次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侯明这才说道:“咱们吃饭吧,保姆也是要下班休息的。” 薛家良很兴奋,似乎找到了和赵志华当初那种海阔天空的久违感觉,他突然捂着肚子说:“哦呦,我还真的饿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洗完手,坐在饭桌上,侯明突然问道:“家良,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您说。” 薛家良大方地伸手抓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又夹了一筷子菜。 侯明笑了,说道:“先吃饭吧,看来是真的饿了。” 他也咬了一大口馒头,两人狼吞虎咽起来。 小保姆出来说道:“我在给你们拿酒,你们怎么吃上了?” 侯明看着小保姆手里的酒,问薛家良:“咱们喝点?” 薛家良看了看手中的一个馒头已经进去了一半,他一边嚼着一边说道:“算了,都快饱了。” 侯明怂恿说:“吃半饱了才好呢,说明肚子有底了,来,不多喝,一人一杯。” 薛家良见侯明爽快,不跟自己端架子,就放下了筷子,要倒酒。 侯明说:“我来。” 薛家良看着侯明优雅地打开酒瓶,长臂一挥,便给他和自己倒满了酒,然后端起酒杯,说道:“家良,来,我敬你,谢谢你肯跟我说了这么多。” 薛家良说:“您太客气了,我薛家良穷书生一个,没有那么多讲究,礼数不到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这次是薛家良满酒,侯明不再跟他客气。 薛家良举杯,说道:“县长,这杯酒家良敬您,敬您肯帮我,不然我可能连我母亲的面都见不着,那会是我终生遗憾。” 侯明拍了一下薛家良的肩膀,说道:“不算什么,咱们同为父母的儿女,我理解。” 重新落座后,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县长,您刚才说还想起一个问题,什么问题?” 侯明放下筷子,双臂抱在一起,放在餐桌上,说道:“是啊,我问一个比较犯忌讳的话题,也是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算咱们弟兄间的私房话,你别笑话我浅薄就行。” 薛家良已经感到他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了,就笑着说:“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您问吧。” 侯明说:“赵县长和管书记之间矛盾很大吗?” 薛家良说道:“一山难容二虎,一个总嫌自己的权力小,手伸得不够长,一个总认为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想种什么庄稼是自己的事,您说矛盾大不大?”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又将这个话题抛回来了。 好在薛家良没给他太多的尴尬,继续说道:“我认为他们有矛盾是正常的,这种矛盾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素质问题,是体制造成的。赵县长是一个事业心相当强的人,脑袋总在琢磨着干事,管书记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们到一起可想而知,想不产生矛盾都难。如果他们一个不是书记,一个不是县长,兴许会成为一对好哥们,但恰恰他们各执其政,各管一块,他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不愉快,好多人都断言,他们合作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事实上却合作了五年,应该说,双方都付出了很多努力……” 22、刀笔小吏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经常在想,如果上级发现他们合作不愉快,早点把他们分开就好了,也不至于落个……”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对两位父母官的评价如此中肯,他以为薛家良肯定会大力抨击管春山,歌颂赵志华,他非但没有,甚至连半句诋毁他的话都没说。 侯明显然对薛家良的回答不满意,他继续问道:“他们在一些重大决策方面有分歧吗?” “有,公开的,不公开的,这种情况多的是,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常常是县长批准的事,下边的人不敢立刻就去办,唯恐书记不同意,工作半途而废。这一点,不但领导郁闷,下边的伙计更郁闷。所以我刚才才说到内耗这两字。平水县的发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上不来,不是不如人,不是干部素质差,而是耽误在内耗上了。” 侯明点点头,这种现象在各级党政机关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本不足为奇,他继续着自己的探秘,问道:“春山书记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我刚才说了,是个说一不二、在平水县有着绝对权威的人,任何人想挑战这个权威,都是他以及他的势力集团都不允许的。您来了十多天了,肯定也没少跟他接触,时间长了您就知道了,我不想以我的小人之心误导您,误导您对搭档的看法,那样无论于你们个人还是整个平水县都是无益的。” 原来,薛家良不是没有个人的看法,他是不想说,不想误导他。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还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说道:“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力,我可不是偏听偏信的人。” “我再相信您也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正如小马过河,老牛说水太浅,松鼠说水太深。平水的水,只有您趟过才知道深浅。” “哈哈,薛家良,没想到你一个‘刀笔小吏’,摇身一变,成哲人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刀笔小吏,是他在辞职信里的自我称谓。 他说:“我不是哲人,也不是刀笔小吏了,如今我只是一个自谋生路的人。我这个人脾气难,嘴毒,但不负责的话我很不会说,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侯明笑了,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他知道,仅凭一次谈话,薛家良是不会信任他的。他换了一个话题说:“以你看,当前平水最大的问题和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稳定人心,其次才是什么枫树湾、高新区以及其它的什么工作。” “技术园区的工作为什么是其次?我知道,你当初为这个园区没少费心血。” 薛家良说:“人心是一切工作的前提,枫树湾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了,目前停工已经一个多月了,必须尽快复工,赶在上冻前完工,这是在和时间赛跑。高新科技产业园区的工作尽管也很紧迫,但毕竟不像水利工程那样赶时间,这些人,有一部分是我招来的,一部分是赵县长招来的,说白了,都是平水招来的,是平水给了他们这么多优惠政策才把他们招来。那些通过人情来的企业,如果没有优惠这两个字做前提,人情再怎么深厚,他也不会来的。如果说一点个人因素都没有也不现实,我出来后听说,有些人觉得我和赵县长倒台了,怕在这个地方挨治,趁着还没怎么投入就溜掉了。” 侯明非常欣赏薛家良这一点,不往自己头上揽功,不吹嘘自己的功劳。看来,老领导的确没看错薛家良。 “薛家良,可是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认为科技数据园区的工作应当是当务之急的。对了,说到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之前申请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区,很快就会批下来了,借着园区停工这事,我通过省里的关系了解了一下,现在仍然再走程序。” “还在走程序?慢死人了。我当初还担心这样先上马会不会不好?现在看来志华县长的决定是对的。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最早入住园区的企业都已经开始生产了,时间真的是效益啊!” 侯明说:“没办法,我们政府的办事流程就是这样。跟你和老赵相比,我算是幸运的,前期最困难的工作你们做了,我等来了一个现成的。” 侯明说:“这个园区的行政级别是副处,主任由一名副县长兼着,副主任也就是园区的行政二把手,我主张公开推荐,准备回去后跟老管建议,这也是借鉴了公开推举政府办主任的做法,搞公开笔试和面试,层层选拔,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干部选拔的透明度。你看怎么样?” 薛家良心说管春山不会同意的,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收买人心、扶持亲信、派送官帽的机会的,再说,李克群扶正,是管春山私下早就许诺给他的。另外,同是正科级,政府办主任只是机关里的一个科室,所谓的公开推荐,实则是作秀,是找了一个美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推翻从前赵志华对政府办主任人选的决定,因为组织部已经考察过薛家良,如果不找个合适的理由,李克群即便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而高新区就不一样了,统领着四个乡一个区,党委政府机构健全,也是一级党委和政府。这一点,曾做过澜市党委副书记的侯明不是不懂吧?也许,侯明正是想用不可能的建议,从管春山那交易到什么? 但碍于自己已经辞职,且话多无益,薛家良没有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淡淡地说:“是个好主意。” 侯明似乎看出了薛家良的不信任,他强调:“既然这个主意是我提出了,公开选拔的是政府这边的人,就要严格按照公开选拔的规则进行。这一点绝不含糊!怎么样薛家良,敢不敢试试。” 对于他的特别强调,薛家良的心没有动,他平静地说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想,我已经是走了的人,平水以后不会再和我有半点关系。” 23、再出大事 侯明说:“我听说,可高新区当初是你和赵志华力主建立的,似乎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并不积极。” “那是他们短视!”说到这里,薛家良有些激动:“您不信就等着瞧,这个园区将会给平水带来稳定的财政收入,而且已经显露头角,它会是平水县新的经济增长点。鉴于我在那个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想给您一句忠告:要吸取前任的教训,上任伊始,别急于走出自己的节奏,先学会配合,步调一致,然后在不知不觉走出自己的节奏。这也是赵县长做得不足的地方。” 此刻的薛家良,没有了任何顾忌,完全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他一方面希望多给这个新任县长提供一些资料和信息,另一方面也希望侯明能按部就班,把他和赵志华未竟的事情办好。 侯明举起杯,说道:“薛家良,谈了这么多,这是我最想从你嘴里听到的干货,来,干杯!” 他们越聊越投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直到侯明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期间,侯明已经挂了好几个无关紧要的电话,但见到这个电话后,他立刻站起身,走进书房接电话。 薛家良知道,领导都有隐秘电话,不便旁人听到,这个他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侯明手里拿着电话就从书房出来了,他表情严肃,全然没有了刚才激扬文字的兴奋,他看着薛家良说道:“我恐怕要回去了,不能跟你聊了。” 薛家良起身,说道:“领导有事就去忙,听我胡咧咧了大半天,您借鉴着听就是了,也别被我的话所左右,那都是我的片面之词,一己之见。” 侯明谦逊地说:“通过跟你的谈话,我不但了解了平水县当下的真实现状,也知道了该从哪儿下手抓工作,谢谢你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这一切。怎么样,你是跟我一块回去还是在省城多放松几天?” 薛家良知道侯明初来乍到,想在身边聚拢一些有用之才,但他的确去意已决,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就不回去了,晚上约了人。” 说到这里,薛家良不由自主就想到在旅店意外遇到的宋鸽。 侯明站了起来,说道:“薛家良,我侯明是爱才之人,我劝你先不要急于对自己的未来下决定。” 薛家良故意说:“我已经辞职,单位里已经有人传开了。” 侯明看着他,坦诚地说:“是的,你趁我接电话的功夫就走了,李克群是听见我大声喊你他才进去的,他看到了你辞职信,我的秘书也看到了,机关里肯定有一部分人知道了,但是我还没正式向党委汇报这事,我一天不正式汇报,你的辞职信就是废纸一张,别人的传言也只是传言。” 薛家良赶紧抱拳,说道:“我薛家良只是一个刀笔小吏,不值得您这样重视。” 侯明板起面孔,认真地说道:“你再考虑考虑,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不会再留。但是有个问题,一来你30出头了,再重新创业或者是走入另一个职场,你会不适应,再有,世上没有哪个职场比官场更能施展男人的雄心和抱负,也许,你一觉醒来后就会发现,你更高的天空不是在远方,而是就在你的家乡,平水。” “谢谢您了!”薛家良不想跟他争辩什么,向他拱手致敬。 当侯明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说道:“天舜集团的钱义刚才被市经侦局的人带走了。” “啊?”薛家良惊得张大了嘴。 侯明看着他吃惊的样子,说道:“本来我还想去这个企业调研呢,日期都排好了,看来平水的还真不平静。” 薛家良送走侯明,他陷入了沉思。 天舜集团是平水县老牌的乡镇企业,改制后,就成为家族企业了,无论改制前还是改制后,平水县的的各任领导,乃至市、省级的领导,都对这家企业都给予了最大的关注,这家民企也享受到了政府各种优惠政策。 这个企业的创始人钱天舜无论是在当年还是现在,都是平水乃至全市的风云人物,平水县官场的人都公开称呼他为“钱老”或者“老爷子”,他的办公室里悬挂着两位国家领导人的书法。 据说,赵志华来到平水后,不买他的账,结果,这位钱老爷子愣是把最高办公厅一位主任请到了家里,这下,赵志华可是慌了,连夜跑去拜码头,据说钱老爷子都不拿正眼看他。 自从,赵志华就跟受了胯下之辱一样,别扭了好长时间,从此也就跟天舜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三年前,老钱去世,他的大儿子钱义接管了集团大权,今年50岁,天舜到了他手里正赶上房地产业兴旺的好时候,企业迅速壮大,一跃成为省内的知名企业,并且横跨地产、交通、贸易、餐饮等多个行业,其中,地产是天舜集团的重头戏。这几年平水县开发的较大楼盘,差不多都是天舜集团的作品。 无论是管春山还是平水县的各级官员,都跟天舜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天舜出事,那将是一个重磅炸弹,所引发的的巨大震动,将远远超出赵志华。 薛家良的脑袋快速运转着,好在自己跟天舜集团没有任何瓜葛,也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天舜集体给领导送礼的同时,顺便扔给一两张购物卡,而且面值不大。 但他已经很知足了,要知道,那些跟自己平级的人,很少有这种待遇的,天舜的人到各个职能部门办事都是一路绿灯,这些绿灯不全是金钱买来的,许多人都是慑于天舜黑白背景的威力,不敢不开绿灯,更别指望在天舜吃拿卡要了,除非不怕丢饭碗。 坊间就曾流传有的部门领导,亲自将批文送到天舜。薛家良能得到天舜一两张面值不大的购物卡,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但是他每次都会以各种理由,回送给钱义一些保健品或者是其它礼物。 蓦地,薛家良忽然想,钱义被公安带走,跟赵志华案有没有关联呢? 24、何去何从 这时,房门被打开,田教授回来了。 薛家良赶忙接过田教授手里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他看着田教授脸色有些发红,就说道:“您中午是不是喝酒了?” “啊?你看出来了,是不是脸特别红?” 田教授神情很兴奋。 薛家良说:“不是特别红,有一点点,红的恰到好处,显得您精神特别好,脸色特别滋润、年轻、漂亮”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会忽悠我。”听学生夸自己,田教授也很高兴,她坐在沙发上,用手拢了拢两鬓有些花白的卷发,说道:“小薛,侯明走了,说说你的打算吧,你真的要辞职?” 薛家良给导师倒了一杯水,说:“是的。” “那你准备做什么?” “先找个公司打工,养活自己,然后再从长计议。” “你能伏下身给别人打工?” 薛家良笑了,说:“我怎么不能?” 田教授说:“据我所知,一朝为官,终身难改。” “什么难改?” “官气难改,包括你的思维方式、行事方式等等,都会打上了官员的烙印。”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有吗?我充其量就是一个大跟班儿的,我的思维方式应该还形不成定式。” 田教授说:“我接触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一边嘴里抱怨和历数这个体制内的种种不是,一边却在舒服地享受这个体制带给他们的种种特权,他们从未想过要离开。你怎么说辞职就真的辞职了?” 薛家良笑了:“老师,您太睿智了,的确如您所说,我也不止一次听过体制内的人甚至是领导干部抱怨这抱怨那的,但他们没一个人肯放下所得辞官自谋出路的。我之所以敢,是我比他们更有辞职的优势吧。” “辞职还有优势?”田教授反问了一句。 “是啊,我的辞职优势就在于,我离开官场,自信能混出个人模狗样儿,他们辞职可能连饭都吃不上,这就是我辞职的底气所在。我就是去澡堂当搓澡工都能养活自己,可能比别人还干得好。何况我本身还有一技之长,别的官员却却不行,他们养尊处优惯了,辞职后,兴许都养不活自己,所以他们不可能辞职。他们还有着太多的欲望没得到满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了家族,为了这些鸡犬,他们放不下。而我却没有,我现在是光棍一根,而且本来就志不在官场。如果我不辞职,官场就多个平庸之辈,创业场上可能就少个业内精英。” “哈哈。”田教授大笑,说:“你呀,还是老样子,自信。” “也就是您这么看待我,在别人眼里,我就是自大。” 田教授说:“我早就说过,你的性格,不适合做官。如今你辞职了,我感到很欣慰,学子带着社会实践回归,那是不得了的事情。我建议你继续上学,读博。吴教授的研究生今年已经招满,我再给你看看其他教授。”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您看我,都这岁数了,还能上学吗?” “怎么不能?好多人都是参加工作一段时间后继续读书的,再说你岁数也不大呀?” 薛家良挠挠脑袋,说道:“我现在当务之急先脱贫,这几年妈妈生病,欠了一些外债……另外也想先解决我的个人问题,我也到了该过正常人生活的年龄了。所以……我还是想先工作,至于读博,以后看形势发展吧。” 田教授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可惜了,我感觉你的脑袋瓜就应该是搞经济的料,不过眼前生活也是个问题,我只是建议,对你的去从不干涉。如果你暂时不想继续读博,省城银行系统我倒是有些关系,你要是想专业对口进银行的话,我能帮到你。” 薛家良说:“我既然辞职离开了体制,就不准备再进另一个体制了,我准备下海,将来创建自己的公司,我本科学的是计算机,这是我从始至终最感兴趣的专业,后来跟您读了研究生,提升了我许多理念,我将来创业的话,还是想从兴趣开始。” 田教授说:“如果自己创业,研究生学的东西帮不了你什么,还是你本科学的东西能帮到你,如果你重回体制,研究生的专业能帮到你。不过,如果你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我也尊重你,只是,你没有资金,你拿什么下海?” “我先打工,然后有了一定资本,再创建自己的公司。” 田教授感觉薛家良已经有了打算,就问道:“你去哪儿打工?”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同学就注册了一个公司,后来我考上研究生,公司的事就都归他了,他现在做得不错,我想先去他的公司打工,然后积累一定经验后再单干。” 田教授认真地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薛家良笃定地回答:“是的,我考虑好了。” “既然你把什么都想到了,那还来找我干嘛?” 田教授看着这个曾经的得意弟子,不满地说道。 薛家良笑了,说:“我来是想看看您,向您汇报一下我的想法,我这个想法从来没跟人说过,您不但是我学术导师,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人生导师,跟您磨叨磨叨,听听您的建议,我的心里踏实,另外,您也能帮助我分析其中的利弊。” “唉——可惜你并没有按照我的建议去做。”田教授失望地说道。 薛家良说:“我暂时不想读博,不意味着我将来不想,我只是想先养活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排除以后继续读书。” 田教授不想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她太了解这个学生的性格了,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真心想让你继续读书,你不知道,我们国家不缺经济学家,但缺接地气的经济学家,我当初推荐你上吴教授的博士生,就是基于这种考虑的,而且现在你也有四年多的基层工作经验,这也给你加了分,比你硕士毕业时更有竞争力。当然,人各有志,我不便强求,只是你需要老师的时候,尽管开口。” “谢谢,我会的。” 薛家良起身,再次给导师的杯里续上水,说道:“老师,侯明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田教授见她问这个问题,就神秘地一笑,说道:“是一个神秘人物告诉得他。” 25、此次要投奔的人 薛家良一听,立刻问道:“神秘人物?谁呀?” 田教授微笑着说:“目前不便于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 薛家良一听,就不再问了,因为田教授尽管是教授,但她在省城跟官场上的一些官员联系也很密切。 不再问,不等于不想知道,他就拐弯抹角地说道:“您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侯明?” 田教授说:“他呀,老相识了。他是中央政法大学毕业的,法学硕士,特招进了省纪委,后来被下派到基层任副书记,就是这个时候,为了更好地做基层工作,不当门外汉,他就读了我的在职研究生。” “原来他是双学位?” “是啊,我也是昨天才听说他调你们那里去当县长,我还很高兴,刚想把你托付给他,谁知你却辞职了?” “我辞职的事,您是听他说的吗?” “是啊,他昨天下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调到平水县当县长去了,问你最近跟我联系没有,我说没有,我这才知道你辞职了。谁知,今天一大早他就来我家等你了。我看出来了,他挺赏识你,也是真心想挽留你。” 薛家良更加迷惑不解,也就是说,侯明在给田教授打电话之前,是不知道他跟田教授的关系的,应该还有人了解情况,也许,就是田教授说的那个神秘人物。 “我又没跟他共过事,他赏识我什么?”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个你就要问他了。家良,侯明一大早找到我家,你一点不动心?” 薛家良说:“老师,说心里话,人都有虚荣心,尽管我辞职,也希望单位对我进行挽留,我没想到他直接来您这等我,我的确很感动,也感觉很有面子,我很知足,也很领他的情。但是,我还是想换个活法,我性子直,做事爱较真,好抱打不平,厌恶假大空,瞧不起不学无术投机钻营的人,另外,我也厌倦了那些写不完的政府材料,与其说我不适合官场,不如说官场排斥我。所以,不打算吃回头草。” “可是我听说这几年你做得不错呀?” 薛家良说:“那是我和赵志华王八看绿豆,对眼了,他能包容我的缺点,能扬长避短地使用我,而且不拿我当跟班的看待,有什么事特别是经济工作中遇到问题,喜欢跟我讨论,我呐,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有什么说什么,我的建议他听,我欣慰;他不听,我理解。所以我们俩就跟两个齿轮一样,互相弥补。但是您懂得,他只是县长,上面还有书记,而且他跟书记天生就是一对冤家。” “这个我懂,在基层,尽管县委书记是处级干部,但手里的权力却是最大,相当于土皇帝。你是县长的人,县长倒霉,当然没有你好果子吃,弄不好会成为别人发泄私愤的牺牲品。但是家良,我敢打保票,侯明会比你原来的县长高明。” 不知为什么,田教授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从她的眼中感到一丝神秘。 他说:“我知道,上午我跟他聊了半天,我们很说得来,有些观点非常一致,凭感觉,他是一个开明的县长,是一个务实的县长,也是一个能摆正自己位置的县长。赵志华在后期,为了抗争管春山,太意气用事,也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这些我都清楚,但作为领导的跟班,是不能左右领导的,他拿我当回事的时候,我是回事,不拿我当回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但这并不损伤我们俩的感情,他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在工作上和生活上非常照顾我,多亏了有他,我才踏踏实实照顾了我母亲四年多。” “你妈妈有福气啊,有你这个大孝子。我都不敢奢望临了能有她这样的福气。” 田教授说到这里,打量了一下自己这间偌大的屋子。 薛家良知道她唯一的女儿在国外读书,后来就定居在国外,家里只他和老伴,老伴在省气象局工作,是省内权威气象专家。 看到田教授眼里出现的落寂神情,薛家良赶忙说道:“将来您退休后也可以去国外定居的。” 田教授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薛家良看了看表,已经快到下班点了,他不能再赖在导师家吃晚饭了,就说道:“我得走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您。” 田教授说:“别走了,陪我吃晚饭吧,你叔叔去外地开会去了。” 薛家良说道:“我……晚上约了人。” 田教授听他这么说,干脆地一挥手:“既然约了人就走吧,你要是没地方住就来家里住吧。” 田教授家尽管很大,而且是四室,但两位老人都是做学问的,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小保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来家里住的,就说:“我有地方住,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出了教授家,薛家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刚刚开业的新世纪电脑动漫科技商城,想进去看看,哪知,他刚一迈步,正好一辆轿车驶过来,吓得他赶紧缩回身子。 这个车子急刹车后,并没有立刻驶离,反而停在了他的面前,薛家良等待着司机的发泄,哪知,车窗降下来后,他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薛家良?还真是你啊!” 话音刚落,车门打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微胖男人走了出来,薛家良定睛看去,这个就是大学期间和他一同创业一同注册公司的同学、也是他此次来省城要投奔的人——余海东。 薛家良兴奋地给了他一拳,说道:“余海东,你小子从哪儿冒出来?” 余海东也不客气地回了他一拳,说:“什么叫我从哪儿冒出来,这话该我问你,你要去哪儿?” 薛家良指着对面的动漫商城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余海东骄傲地抬了抬眼镜,说道:“这个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你想怎么参观就怎么参观。” “哦,听口气是你开的?” “当然了。” 薛家良这才注意看了看,果然,上面高耸着几个霓虹灯大字:良海公司。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可是当初他俩给公司共同起的名字,取自他们各自名字中的一个字。 26、当年的约定 薛家良的目光,没有过分停留在那几个霓虹大字上,一闪而过,他不想给余海东造成心理压力。尽管他的内心非常的失意。 他说道:“你小子行啊,骨架扩张了,走到销售前端了?” “要生存,就要扩张,要占领各个层面,如今,不进就是死。” 余海东一副成功者的口气。 薛家良松开他的手,后退了半步,打量着他,说道:“海东,我也就是有半年没见你的面吧,你看你这块头,是身体随着业务扩张呢,还是业务随着身体扩张?” “哈哈哈。”余海东大笑,随之又给了他一拳:“当了四年多的父母官,怎么说话还这么损?” 薛家良被老同学的笑声感染了,也笑着说:“我有吗?我不就问问你,还能往横里长吗?你看你,当年是回头率多么高的一介风流书生、倜傥学子,如今,个头没往高了长,倒向横里发展了!” “去你的,我这都减了好几斤了。说正经的,是不是又来省城开会 ?” 余海东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本想说是找你来的,当看到眼前的老同学一身名牌衣服,亮闪闪的腕表,高档名牌腰带,还有他背后的那辆进口的豪华轿车,他竟然一时不知什么好,扭头看了看别处,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开会这种事以后和我没关系了,我辞职了。” 余海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说道:“什么什么,辞职?我没听错吧?”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除非你耳背。” 余海东看着他说:“老同学,你可真会玩儿,有几个当了官还辞职的?” 薛家良讨厌他这个腔调:“爱信不信!”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就走。 余海东赶忙拉住他,说:“好好好,我信,我信。这样,既然你辞职了,那就叫无官一身轻。走,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余海东说着,就拉开了副驾驶座边的车门。 四年的官场生涯,让薛家良在不自觉中就有了一种矜持,他没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而是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咱们还去老地方,旋转餐厅?” “随便,今天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 他们没有再像当年那样比着齐爬上旋转台,而是直接坐着电梯上来了。 找到一处靠边的座位,两人点了菜,一边聊着,一边俯瞰着省城夏夜的璀璨风光。 余海东不但跟薛家良一起创办学生公司,他们俩还是室友,并且毕业后一直保持联系的同学。在高新区产业园区招商中,余海东还给他介绍了两三家生产电子产品的关系客户,落户到平水县的高新区。 以前薛家良来省城办事,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跟余海东聚聚,两人天南海北乱侃一气。 这次显然不同了,余海东还是那位成功的人士,而薛家良不再是政府官员了。 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薛家良,在大二的时候,就在学习崭露头角。不但勤工俭学,还和余海东悄悄创办了一个两人的公司。为此他们搬出寝室,在外租了两间地下室,面向社会招揽维修电脑、倒卖电脑耗材等小生意。 正在两人为将来创业做准备的时候,他们也迎来了毕业季,薛家良的女朋友执意让他报考了田教授的研究生,而余海东则选择继续创业。 最后,两人算完账后,余海东给了薛家良一笔钱,这家公司以后就归了余海东。 薛家良当时没要这笔钱,他说:“钱就算了,说不定哪天我混不上饭又回来找你了。”余海东说:“兄弟,这家公司永远都是咱们俩人的,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样,余海东毕业后没有回家乡,而是留在了省城继续创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薛家良便成为省内外知名专家田书韵教授的一名研究生。 谁也没想到,时隔多年,薛家良当时的话一语成谶,他辞职重新回到省城,尤其是看到对面余海东越来越发达的时候,他内心的感慨颇多。 几杯啤酒下肚,薛家良似乎找到在地下室和余海东创业时的感觉,他说道:“哥们,我现在特别怀念咱们住地下室的日子。我记得你当时接了一个电梯编程的单子,你说你心里没底,问我能不能搞定,我说没问题,我愣是两天没上课,到第三天的夜里搞了出来,结果人家还挺满意,给了咱们一笔钱,咱俩高兴死了,以为这是一笔大钱,现在想想,他们之所以用学生,就是因为省钱。” 余海东也说道:“是啊,那是咱们公司最值得骄傲的时刻,我现在还记得,拿到这笔前后,你第一个反应就是往银行跑,一半汇给家里,一半存在银行,晚上睡觉都揣着存折,还说怕丢了。” 薛家良指着他的鼻子说:“别说我,你也没好到哪儿去,我记得你第一笔钱去孝敬女朋友和未来丈母娘了?” “哈哈,你不也请女朋友吃大餐了吗?” “大餐?我哪舍得呀,等算账的时候,我们统共才花了二十几块钱!” 余海东喝干了杯里的啤酒,看着薛家良,认真地说道:“家良,你说实话,辞职后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读博还是工作?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个大的单位?对了,现在银行工作的人吃香,你也可以让田教授给你介绍省内的银行?” 薛家良就是一愣,他看着余海东,耳边依然回响着余海东当年跟自己的约定,但显然余海东忘记了,抑或根本就没忘,只是不想收留自己而已。 薛家良没有点破,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先转转再说。来,喝酒,不说这个。” 两人又喝干了杯里的酒。 接下来的酒喝得有些闷,其实,薛家良很想低低头,放下矜持,跟余海东挑明,自己就是投奔他来了,但话到嘴边,骨子里的那股傲气,终究没让他说出口。不过他不死心,他仍然希望,这话由余海东说出来。 但是没有,整顿饭下来后,余海东也没说这句话。 27、他没有等到那句话 此时的旋转观景台,带给薛家良的不再是心旷神怡和对在校时光的怀念,他感到胸口很闷,喝的酒有些多,想吐。 余海东又要了两瓶啤酒,薛家良说道:“再要的话你一人喝,我快顶不住了。” 余海东说:“至于吗,咱们两人也就是一人三瓶半还不到四瓶呢,你怎么就要高了。” 一阵恶心袭来,薛家良赶紧捂住嘴,说道:“对不起,我要出酒了……”话没说完,他就跑到卫生间,大口吐了出来。 吐完后,他用凉水漱了漱口,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本来是有些酒量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三四瓶啤酒就醉了? 也难怪,连日来发生的事,哪件事都让他心力交瘁了。心头有火,冷不丁再喝冷啤酒,酒犯心事,不醉就怪了。 他洗了把脸。 余海东在外面敲着门:“家良,怎么样?” 他走出卫生间,红着眼说道:“没事,就是这几天上的火太大,让你见笑了。” “哪儿的话,咱们兄弟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重新回到座位上,薛家良说:“海东,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晚上在旅店约了人,先走一步,不陪你了。” “别呀,这两瓶酒刚打开,怎么也得喝完呀?再说,要走咱们也要一块走啊。” 薛家良拎起自己的背包,说道:“不好意思,我跟别人定好的时间,现在已经过点了,咱们以后聚的时间多的是。” 薛家良边说边匆匆离开,进了电梯。 余海东望着薛家良的背影,他知道,凭着薛家良在计算机领域里的天赋,他真的来公司的话,那么很快他就会成为公司的老大。 因为薛家良对市场的敏感和业务能力,远在他余海东之上。他的确存了私心,他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他不敢向薛家良发出邀请,那样的话,自己打拼了多年的公司,有可能易帜换主,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看着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在心里说道:兄弟,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就是这一件事不能帮你,对不住了。 电梯里,薛家良闭着双眼,看来,余海东是指望不上了,他心里明明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但就是不说那句话。 也许,当初他不该不拿那笔“分家”钱,余海东肯定误会自己找后账来了? 薛家良庆幸自己没有主动说出投奔他的话,虽是落魄之人,必要的骨气还是要有的,他不会摇尾乞怜让余海东赏自己一碗饭吃。 回到旅店,他刚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叫道:“薛大哥,你去哪儿了?” 宋鸽从旁边的沙发处走了过来。 “啊?你喝酒了?” 宋鸽刚一走近他,就喊了起来,还用手捂住鼻子。 薛家良没好气地瞪着她说道:“嚷什么嚷!没见过喝酒的人啊?” 宋鸽脸一红,便跟在他的后面上了楼。 进房间后,宋鸽胆怯地说道:“对不起了——” 薛家良没理她。他边脱衬衫边往洗手间走,看见宋鸽还站在那儿就说:“你怎么还不走?” 宋鸽泪光莹莹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想等你回来跟我去逛省城的公园。” “没时间,自己去吧……”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宋鸽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光着膀子的后背,冷不丁贴在一团柔软上,薛家良吓了一大跳,刚想说什么,随之而来的心理悸动就僵住了他的身体,他嗓子眼发干,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渐渐地,他觉得后背有些潮湿。 这时,就听宋鸽哽咽着说道:“薛大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要是心里有气,就冲我发吧……谁叫我爱你呀——” 薛家良闭上眼,这个丫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克制着自己男性的冲动,转过身,看着滴着泪的宋鸽,说道:“宋鸽,你刚才说什么?” 宋鸽抹着眼泪,认真地说道:“我说我爱你。” “这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哪知,宋鸽抹着眼泪,大大方方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没开玩笑!我都爱了好长时间了,以前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不敢跟你说,现在我知道你跟她吹了,所以才跟你表达。” 薛家良一怔,心说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皱着眉,犀利的目光射向她,厉声问道:“谁说我们吹了?” 宋鸽知道这话刺痛了他,但她没有退缩,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而且你们单位的人都知道了,你跟那个高个儿的女的吹了。” 薛家良眉头紧锁,怔住了,一时无话。 如果说他辞职别人有可能知道,那么他托程忠转交给胡晓霞的分手信,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凭着他对程忠的了解,程忠就是看了信也不会往外说的,那么就是胡晓霞自己说的了。 只是,胡晓霞为什么这么急于撇清跟自己的关系,难道仅仅是因为委屈向别人倾诉还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薛家良冲宋鸽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宋鸽看着薛家良铁青的脸,一时心里没了底,那张脸上的表情太复杂了。她有些胆小了,后悔将这话告诉了他,但如果不告诉他,他仍然会以有女朋友为借口拒绝自己。 她小心地坐在床沿,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薛家良。 薛家良这时已经将脱掉的衬衫重新穿好,尽管旅店的房间很闷热,但他还是系上两颗纽扣,以表示自己在宋鸽面前的严肃态度。 “你刚才那话是不是听你哥说的?” 宋鸽点点头。 薛家良又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吹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薛家良看着宋鸽圆润的脸和那对圆圆的可爱的眼睛,说实在的,自己也是蛮喜欢她的,只是因为李克群,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为了让她死心,薛家良极其认真地说道:“无论我和她吹与不吹,咱俩都是不可能的。” 宋鸽一听急了,带着哭音说道:“为什么?你是嫌我学历低吗?我已经报了一个专升本的高自考了……” “no!”薛家良果断地摆摆手:“我找的是老婆,不是学者,学历高低我不在乎,胡晓霞也没有学历。我是说你和我不合适,再说一遍,我不、可、能跟你谈、恋、爱。” 28、男人的观念 “为什么?”宋鸽的双眼早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看就要凝成泪滴落下了。 薛家良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内心不忍说出太绝情的话,但他还要必须把话说明白,还要让她听明白,不给她留下任何可能的空间。 他狠着心,冷着脸,说道:“没有为什么?只有不可能!” “你……”眼泪终于从姑娘的眼里滚落下来。 薛家良瞪着酒红的眼睛,说:“我,薛家良,就是一个混蛋王八蛋,你懂了吧?好了,请回吧,我要洗澡了。” 宋鸽听后一跺脚就往出走,走到门口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薛家良说道: “不送!” 宋鸽赌气走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浑身似乎没了力气,他也懒得洗澡了,一下子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眼里就跟过电影一样,想着刚才和余海东在一起的画面,想着想在,他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和人比赛攀爬旋转观景台,直通云端的台阶,高得看不见尽头,他就这么一节一节地往上爬,同学们一阵嬉笑声过后,似乎都跑在了前面,只抛下他一个人,落伍的他,不知为什么,双腿异常沉重,别说爬上去,就是抬抬腿都非常困难,他想退回来,但见后面的台阶更加深不见底,陡峭如梯,如临深渊,眼见前不到头,后不到底,他突然心生恐惧,脚下一滑,便掉了下去,他惊得大叫起来…… 醒来后,他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薛家良看了看表,坐了起来,他拿起旅店的座机,想给程忠打个电话,白天听侯明说天舜集团的当家人钱义被经侦局的人带走,他想问问程忠听到什么消息没? 刚拿起话筒,他便放下了,他如今已经辞职了,平水县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关心这些干嘛?况且,现在已经是半夜了,程忠兴许正搂着漂亮媳妇睡觉呢,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 想到程忠搂着媳妇睡觉,薛家良不禁想到宋鸽从背后抱着他的情景,那柔软的棉弹温暖的感觉,那女孩子特有的气息……想想都让他热血沸腾、激情四射。 说实在的,他如果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冲宋鸽这一个举动,他就把她办了,管她是谁的妹妹。但他终究没对这个丫头下手。 也许,正因为是李克群的亲妹妹,他才应该办她!他恨恨地想。 李克群抢了他本该属于他的职位,如果为了报复他而把他妹妹办了,薛家良目前还做不到。毕竟宋鸽没有侵犯他什么,而且妈妈每次住院,都是她跑前跑后张罗,给薛家良减轻了不少负担,正因为如此,薛家良才不能乘机做坏事。 对于性,薛家良并不是门外汉,他早就和前女友偷尝了禁果,在他的传统意识里,只要男人要了女人的第一次,就应该为她负责。然而,女人却不这样想,前女友还是离开他攀上高枝飞了。 渐渐地,薛家良对男人跟女人发生关系就要负责到底的观念也就变了,他后来也有过逢场作戏的时候,只是变得不那么认真。 对胡晓霞他还是认真的,尽管胡晓霞不是他理想中的恋人,但胡晓霞毕竟是他打算结婚的人。现在想想没办了她,还真有些心不甘。 原以为胡晓霞大大咧咧,思想简单,心地单纯,可是,结果远出乎他的意料。一直自信聪明、看问题敏锐的薛家良,在胡晓霞这个问题上很有挫败感,这个挫败感高出了对余海东的判断。 如果说余海东拒绝他来公司,是出于利益的考虑,那么胡晓霞疏远自己又是为什么?仅仅是如今自己落魄了吗? 好在自己主动跟她提出分手,如果自己让一个傻丫头甩了,那他还真是连做人的脸面都没有了。 他曾信誓旦旦地以为前女友又是给他找导师、又是将女儿之身托付给他,和她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哪知,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贞操,照样抛开他跟了别人;胡晓霞也一样,一个他开始根本就没看上的呆头呆脑的傻丫头,居然在投票选主任时,把票投给了别人?在自己主动提出跟她分手后,她不但没有一丝惋惜,反而很快就向外扩散了这一消息,跟他撇清了关系划清了界限。 是女人傻还是他薛家良傻? 还有,那个余海东,曾经共同创业的室友,亲如手足的兄弟,明知他落难,明知他在求职讨饭,就是不说那句话,揣着明白使糊涂,装傻充愣。即便薛家良硬着头皮主动说出投奔他的那句话,余海东也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他,这个,比写的还准。 看来,这世上最傻的人不是别人,是他薛家良。 仅仅十多天的时间,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变了。 也罢,我薛家良不是孬种,更不是白痴,一切从头开始。拿破仑曾经说过:“我只有一个忠告给你——做你自己的主人。” 从今以后,他必须要做自己的主人,不再依附任何人,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他依附的了,他要从头做起。 想到这里,他捏了捏旁边钱包。 这里不足一千元,这钱,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程忠两口子晚上去看他,硬塞给他五千元钱,让他给母亲办后事用。 他知道程忠也不富裕,心想等开了工资还给他们。但现在已然辞职,工资下个月将会停发。他要在断顿前,必须找到工作,不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既然投奔余海东的梦想破灭,他就不得不精打细算,在找到工作前,要节约每一个铜板。 想到这里,他坐起来,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很快拟好一个求职简历,投给几个省内知名的软件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信箱。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他伸了个懒腰,关上电脑,走出房间,在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深呼吸了几口气,活动着四肢,又原地跳跃了一会,为即将到来的艰苦生活,做好心理和身体的准备。 第二天早上在餐厅,他没有看到宋鸽,心想这女孩子可能受到了伤害对自己死心了,才不再刻意见自己。 死心好,省得烦他。 一连几天,薛家良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先后到几家公司面试,不是人家嫌他年纪大,就是嫌弃在没有连续的从业经历,中间断层好几年。 眼看兜里的钱夹越来越瘪,他就有些焦急。 29、求职偶遇 这天中午,他来到肯德基快餐店噌冷气,打开电脑,就见一个邮件弹出,原来是他投递的一家蓝天软件公司回函,让他下午两点去公司面试。 他看了一下表,已经一点多了,他匆忙关闭电脑,拎起包就大步冲出门。 他本想坐公交车,但是看了看时间,唯恐迟到,一咬牙,还是向出租车招了招手。 他抬头看了看楼顶上耸立的“蓝天软件公司”几个大字,整整衣襟,用手理了理头发,然后挺胸抬头走了进去。 工作人员将他领到二楼一间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纯水,微笑着说:“请您稍等,田总马上就过来。” 薛家良礼貌地冲她点下头,坐在椅子上。 田总?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忽然心里一动。这家公司的老总分明姓何,一个海外华人开办的连锁公司,而且有硅谷背景,他之所以投奔这家公司,就是看中了老总的硅谷背景,怎么变成田总了? 他立刻起身,看着对面墙上的公司简历和公司分布地图。 “薛家良,原来还真的是你啊?” 正在他聚精会神专注看公司简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回头,就是一愕。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苗条、漂亮的女士,一身职业装束,身前挂着胸牌,头发挽在脑后,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在她微笑的神态里,毫无顾忌地流露出对自我的欣赏,这从她高挺的胸脯、简单的饰物和脖子上挂着的“副总经理”的胸牌中就能看出来。 能把职业装穿得如此优雅漂亮,说明她是一个非常有品位的女人,也是一个懂的如何将物质消费变成一种精神享受的人,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非常懂得该要什么的女人,更是一个聪明透顶的女人! 他之所以能刚一见面且在瞬间就洞悉这个女人的内在,并不是他薛家良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源于对这个女人的了解。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家良的初恋——田琳。 他没有说话,在经过短暂的愕然中,快速平复了神态,多年的官场历练,他对如何保持镇静、处事不惊、临阵不乱,已经做得炉火纯青。 田琳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走近后打了他一巴掌,怪嗔地说道:“怎么啦?傻了?” 也许是她这个毫无芥蒂的一巴掌,让薛家良放松下来,他说:“傻倒是没傻,就是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 田琳一边说一边请他入座。 他没有不拿自己当外人,而是坐在了所有求职者该坐的位置上。 田琳知道他的个性,也不强求,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语气尽量平和、亲切,笑容尽量温和、温暖:“说说你的情况。” 薛家良没被她内在的怜悯所打动,他公事公办地说道:“简历上都有。” 田琳说:“我说的是你最近几年的工作生活情况。” 薛家良看着她,他不会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和求职有关吗?” 田琳的脸有些微红,多年的职业风雨,让她很快掩饰了过去,笑道:“薛家良,你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 薛家良不想跟她谈求职以外的话题,他垂下目光。 田琳有些尴尬,起身坐在办公桌侧面的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个让既爱又恨的男人,他还是那样,不卑不亢、目光犀利、说话不留情面。真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混的,难怪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一切都是性格的过。 一对昔日的恋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薛家良忽然拎起包,站起身就走。 “站住!” 田琳生气地大声喝道。 薛家良站住,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还有什么事吗?” “薛家良,你干嘛来了?” 薛家良知道她想说什么,就提前截住她的话,说道:“对不起,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也就是说你不打算来我们公司了?” “是的。” “就因为我?” 薛家良不想回答她这么幼稚的问话,就冷笑了一声。 田琳走到薛家良面前,打量着他,讥讽地说道:“薛家良,你牛什么?当年牛,我会认为你是年轻气盛,现在你别忘了,你可是三十出头了,仍然一事无成,人,不是靠牛就能成就一番事业的,牛是要有资本的,你有什么资本?” 听了她这话,薛家良想起她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攀上她的上司远走高飞的事就心里憋屈,他挺了挺胸脯,说道:“没办法,生就骨头长就的肉,我这副臭皮囊改不了了。” 田琳知道斗嘴永远斗不过他,就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说道:“薛家良,我珍惜你是个人才,尽管你有多年没有从事软件工作,但我坚信,凭着你脑袋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很快就能东山再起,所以,我才特地让人力资源部通知你,希望你能加盟蓝天公司,重现你校园奇才的风采。” 薛家良看着田琳,她挨自己很近、很近,甚至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名贵的香水气息,除去香水气息之外,他还闻到了那曾经熟悉的属于她的气息,他曾经为这种气息痴迷过,陶醉过……但此时,这种气息,已经不属于他薛家良了。 田琳见薛家良注视着她,她也抬头看着薛家良,她在研究他目光里的含义,是挑战?嘲讽?还是瞧不起?无论怎样,这对目光里,永远都不可能有屈从。 薛家良往后退了一步,皱下眉头,目光变得深邃凝重,他沉声说道:“谢谢田总看得起。再见!” 薛家良说完继续往出走。 就听田琳在背后气急败坏地说道:“薛家良,你装什么装,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就不能放下你的臭架子吗?” 薛家良转过头,笑着说道:“那要看在谁面前,在有眼不识荆山玉人面前,我只是一副臭皮囊,不过我很庆幸我还有一副臭皮囊。” “你是自恋!”田琳狠狠地说道,已然没了刚才的职业优雅和风度。 薛家良似乎打定主意要报当年她离他而去之恨,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恋过我自己之外的人,应该也算是王八绿豆之恋。” 田琳脸“腾”地红了,她看着薛家良,厉声说道:“薛家良,你是男人吗?” 30、癞蛤蟆天鹅之恋 薛家良听田琳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小气了,他有些尴尬,说道:“那我收回这句话,是癞蛤蟆和天鹅之恋。” 田琳知道薛家良是不肯轻易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她太了解他了,尽管嘴很臭,但心地正派,而且对计算机有着常人无可比拟的天赋。 也正因为如此,她看到薛家良投寄的求职简历后,他认定这个薛家良就是当年的那个薛家良,所以当天晚上就去了姑姑家,得知了薛家良的近况,今天一上班,就安排属下通知薛家良来面试,由于薛家良没留电话号码,只能给他回复了邮件。 此时,田琳看着昔日的恋人,还是那么骄傲、不羁,当年,就是这一点吸引了她,尽管薛家良出身农门,但是他凭着天赋,一两年中,愣是成为校园出类拔萃的人物,创办了全校第一家学生公司,不但养活了自己,还能反哺家人。 而本来就不喜欢计算机专业的她,误打误撞报考了这个专业,凭借美貌,成功击败各个对手,成为薛家良的女友。直至毕业,她成功让薛家良跨专业报考了姑姑的研究生。 本来,这一对校园恋人是可以走到底的,但是,她却离开了他。 她借口说父母逼他在省城买房子,从而达到和他分手的目的。其实,她心底另有隐情,这个隐情她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薛家良。 薛家良见田琳怔怔地站在那儿,一时没话说,就冲她点了一下头,算作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次,田琳没再往回叫他,她太了解他了,宁折不弯,别想把他叫回来。 薛家良头也不回地走出蓝天公司的大门,他料到楼上会有一双眼睛注视自己的背影,就故意挺胸抬头,迈着大步。 等他走出大门口,拐上人行道的时候,他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感到了内心的虚弱,放慢了脚步。 看到一家快餐店,他很想进去喝一杯冰镇可乐,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因为来的时候已经浪费了一笔打车的钱,他不能再为自己的奢侈支出了。 想他薛家良,在政府办工作几年,何时为了区区一杯可乐算计过。赵志华知道他总是在夜间写材料,也知道他最爱饮料,特地吩咐宾馆给他的房间配备了一台冰箱,不定期地供应他可乐和茶叶。 今非昔比啊。 他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导师说得对,他的思维方式已经打上了官场的烙印,带着这个烙印他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快到旅店门口,他看见一家银行的自助机,他算了算,自己应该还有一笔工资收入 。 果然,卡上多了一笔钱,尽管这个数字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变化了,但每次都是如约而至,尤其此时,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的心中立刻有了一种底气,这种底气给他带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很奇怪眼下能有这种感觉,难道,真的如导师所说,他已离不开体制内的“舒服”的生活了? 已经有两三天没去导师家了,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是怕导师问起他找工作的情况。 旅店很清静,好几天都没看见宋鸽了,估计是她在刻意躲避自己,因为他把这个丫头伤得够呛。 薛家良刚要上楼,前台服务人员叫住他,告诉他有人给他留言,让他回电话。 薛家良接过服务人员递给他的字条,一看那个熟悉的号码,就知道是程忠,只是,程忠怎么知道他的落脚处。要知道,连田教授都不知道他住哪儿?肯定是宋鸽这个丫头走了嘴。 果然是宋鸽。程忠告诉他,今天偶尔听李克群跟别人聊天说起他,他混得不怎么样,住在一个破旅店里,程忠就记住了这个旅店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这家小旅店的电话号码。 程忠还告诉他,天舜集团的老总钱义,被市经侦局的人带走后,第二天就神奇般地被取保候审,但是没过两天,就被抓走了。” “哦?” 程忠又说:“家良,还是回来吧,侯县长现在都没把你的辞职信往上递呢。据说管书记曾问过这事,县长说你只是请假外出了,并没提辞职的事,所以管书记也不好再说什么。” 薛家良知道侯明的良苦用心,就说:“谢谢侯县长,我明天再给他打电话,别为我瞒着了。” 程忠又说:“看在你我多年的情谊上,我劝你回来上班,也可能,不久的将来平水不是现在这个平水了。” 薛家良知道他话的意思,就说:“何以见得?” “钱义进去出来又进去,有人坐不住了,这两天明显就慌了。天舜在银行所有的账号都被冻结,而且今天又把那个财务总监带走了,谁能说平水的形势不会变?” 程忠给别人的印象总是笑呵呵老好人的样子,多一句话不说,更不谈政治,任劳任怨,是领导的好司机。但是在他薛家良眼中却不是这样,他们俩无话不说,有时还向薛家良通报一些他不知道的情况。 放下程忠的电话后,薛家良反复在脑海里琢磨程忠说的话。他所说的“有人坐不住”这话里的“有人”,显然是管春山,甚至还有党政部门等一干人。 在平水,没有谁比管春山跟天舜集团走得更近了,某种程度上,都不是一个“近”字,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甚至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据说当年管春山这个书记还是钱老爷子去省里给他跑下的,后来,管春山和几任县长合作出现问题,上级几次有意要调走他,都是钱老爷子去市里省里活动,才没把他调走。两任被选掉的县长不甘心,以各种形式向上级反映管春山的各种问题,但都没有撼动管春山。 这次是不是要有所不同?因为管春山最大的金主出现问题,最该慌神的就是他管春山了。 在维护天舜利益方面,管春山也不含糊,多次力排众议、甚至往上跑指标,给天舜谋取了巨大利益。 这有点像美国竞选总统的套数,总统竞选成功,出资者也都能得到相应的好处。 31、不为所动 天舜的触角已经伸到平水各个党政部门。天舜集团所在地的城关镇党委政府的一二把手,甚至整个班子成员,都要天舜看着顺眼才行,如果天舜看着这个人不顺眼,过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滚蛋。 薛家良知道,程忠之所以给他透露这个消息,其实还是希望他回去,说不定哪天平水县城换了大王旗,但他已经厌倦了官场上的世态炎凉,更厌倦了写不完的大材料,真不如让他干点具体的事情。 就因为这一点,赵志华给他的待遇超过了所有的副主任,甚至比主任的待遇都高。机关里他有单独的办公室,宾馆里,也有他的独立休息室,或者是写作室,如果他写得不顺利,还可以抱着到任何风景秀丽的的地方,反正只要他能把材料写出彩,赵志华一切都由着他。 他时常想,写这些政府大材料,不比软件编程轻松,软件编程还可以率性而为,突然的灵感就有可能是惊爆业内的产品,而且还能换来可观的经济价值,而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党八股,只是为了取悦和讨好某些人,并不能为人类的生活服务。 不能不说,这些角度各异、立意鲜明、做法独特、流光溢彩的各种经验材料,让赵志华已经平水县政府工作不同凡响,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和嘉奖,被评为全市十佳县长。 赵志华执政县政府工作以来,的确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赢得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称道的政绩,最大手笔还是高新区和枫树湾风景区的建设,不仅争取到了省、市两级政府在政策上的支持,还争取到了数目可观的资金,这在偏远的基层县中几乎是不多见的。 相比之下,管春山却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 坊间就流传这样一句话:管书记卖帽子,赵县长搂票子。 赵志华在平水的这几年,财政收入达到了历史最好水平,再也没有出现拖欠教师工资的现象,而且在全市的排名中,跳跃式地上升。 官场早就有传言,说赵志华有望接任管春山,成为县委书记。这让赵志华不但有资格和管春山平分秋色的资本,也膨胀了他个人强势的性格,动摇了管春山在当地的影响力。 哪知,在他仕途的关键时刻,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断送了他大好的前程,也连累了他薛家良。 其实,论内心来讲,薛家良始终不相信赵志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在仕途的野心,远远高于对财富的渴求,但铁证如山,赵志华受贿事实已经被认定,本人也供认不讳。 官场,就像一个竞技场,虽然没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但却有着充分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其凶险程度,一点都不比战场厮杀弱。 尽管在这场厮杀中,他不是最大的受伤者,但从赵志华身上,他看到了心寒。想赵志华给平水带来的效益和他受贿的几十万元根本不成比例,但却颠覆了他的命运。 薛家良的同学余海东就曾经说过他,以你薛家良的聪明才智,你不该每个月只拿两千多块钱。尽管余海东向他关闭了大门,但是他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回来的这几年,所挣的工资刚够给母亲看病,还欠了债,而余海东的个人财富却不是数字能说明问题的了。他唯一比余海东多的就是一张硕士文凭,这还和平水县没有关联。 所以,他不为程忠的话所动,第二天,继续出去找工作。 当他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就看见跟宋鸽同房间的那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两盒药从外面进来。 她看见薛家良下楼,就冲他大大方方地说道:“薛大哥好。” 薛家良冲她点微笑了一下,等他走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唉,那个宋鸽我这两天怎么没见到他。” 女孩子站住,说道:“她呀,病了,这不,我刚给她买药回来。” “病了?几天了?” “闹了两三天了,昨天下午就没上课。” “她得的什么病?怎么不去医院?” 那个姑娘一笑,说道:“您别忘了,我们就是搞医的,上什么医院?买点药吃吃就过来了。” 薛家良一时无话。 那个姑娘冲他神秘一笑就跑上了楼。 薛家良走出旅店,来到附近的小吃街,他吃了早点,旅店的免费早点实在太难吃了,这几年跟着县长出差,他的胃口已经养刁了,反正昨天发了工资,吃吃早点还是花不了几个钱的。 吃完后,他从路边的水果摊买了两三样水果,回到旅店,敲开了宋鸽住的房间。 宋鸽裹着一个被单,无精打采地开开门,见门口站着薛家良,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淡下去,淡淡地说道:“你来干嘛?” 薛家良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挤进房门,看着桌上摆着的早点,他说:“你不上课,窝在房间泡病号,这可不好。” 宋鸽的脸色差极了,昔日那个活泼伶俐、俏媚乐观的小姑娘,此时却是眼睛浮肿、面色潮红,嘴唇干裂,精神极差。 薛家良感觉她不是装病,放下水果,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又试试自己额头的温度,说道:“看来你不是逃课,还真有点发烧,走,我带你去医院。” 薛家良刚要转身,宋鸽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薛大哥,谢谢你,我就说你不可能对我那么无情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有我的……”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哽咽着抽泣起来。 薛家良再次感到了姑娘那炽热的体温,不过这次他没有心猿意马,因为他知道她在发烧。 他转过身,故意向后退了一步,赶忙摆手说道:“哎哎哎,我说丫头,这可是两码事,你病了,而且我又知道了,不能不管,我们俩还是老乡,人生四大幸事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你可别多想!” 宋鸽的神情黯淡下来,她垂下了头。 薛家良知道她在意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忍,但又不能给小丫头造成错觉,就说:“对不起,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嘴臭,说话直来直去,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这一点不用你哥告诉你,你就该了解了。” 宋鸽仍然低着头。 薛家良不忍心伤害心地单纯的宋鸽,就走近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不想让你误会……” “我知道,你就是想斩断我对你的感情。”小姑娘闷声说道。 32、敢对老男人下手 薛家良扳过她的身子,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则坐在一个矮凳上,看着宋鸽说道:“宋鸽,我知道你个好姑娘,心地善良,通情达理,聪明伶俐,得有个更高标准的男人才配得上你,我真的不配……” “为什么……”宋鸽含着泪花说道。 “听我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说我孝顺,天下的子女都会孝顺自己的父母,这不是我独有的优点。再有,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说话尖酸刻薄,别人很难跟我相处,更要命的是我明明知道自己没有牛逼的资本却还在单位愣充牛逼,整个政府机关都放不下我了,我甚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管是县长还是书记。另外,我这人不善于与人合作,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比周围的人多喝了几年墨水就自命不凡,这是极其浅薄愚蠢的,所以我活该倒霉,活该一辈子都不顺,这是我的宿命。你这样善良单纯的女孩是驾驭不了我,我浑身长满了刺,靠得越近,越容易伤到,反之,我也不会对正常女人上心的,因为我不是一个性格健全的人,我是一个潜在的性格分裂症患者。” 听他在自黑,宋鸽反驳道:“不对,你和那个高个的女人谈恋爱,难道她就能驾驭你,她就不正常吗?” 薛家良淡淡一笑,说道:“你真是个孩子,我只是打了个比喻,她是什么样的人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今天跟你说这样的话,就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这辈子,你是我唯一说这话的人,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因为你是个好姑娘。” 宋鸽似懂非懂地说:“我明白,你这样自黑,无非就是想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不是自黑,事实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不信回去问你哥。” 宋鸽当然知道哥哥对他的评价,但她认为那是哥哥不如他,每当听到哥哥贬低薛家良的时候,她就会取笑他,是不是嫉妒薛家良。 此时,她当然不会将这些告诉给薛家良的,因为她知道他们俩向来不和。 宋鸽看着薛家良,目光坚定地说道:“薛大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你了。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正常的平凡的女人,可能不会让你有新鲜刺激的感觉,但是我相信,大多人的人生都是平凡而正常的。打小我妈妈就告诫我,女人,不要要求太高,平凡一点好,容易满足和幸福。我高考的时候,按照分数也是可以报医学院的,但是我感觉,要是报了医学院成为大夫,就要不断地学习,光有5年的本科是不够的,还要上研究生,我感觉我的人生太累,所以就报了一个培养护士的学院,为此,哥哥说我不求上进,自甘落后。刚才听了你的一番话,我感觉他说对了。不过,如果你嫌我过于平凡的话,我可以继续上学……” 薛家良连忙说道:“打住、打住,宋鸽,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改变你自己,那样我就会有负累感,我良心会不踏实。不要逼我好吗?你该找一个同年同辈的人,去追求属于你们这个年龄段人的幸福,我已经是一块朽木了,行将就木之人,不值得你这样……” 薛家良话还没说完,宋鸽就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说:“薛大哥,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难受。我宋鸽认定你了,你一天不结婚,我就要追求你一天。” 薛家良再次举起两只胳膊,说道:“小孩子,烧糊涂了吧,怎么胡说八道起来了。” 宋鸽撒娇着说道:“我都不嫌你大,你就不要总是嫌我小了,何况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小丫头了,早就成年了。” “哈哈。”薛家良为她这句风趣的话逗笑了:“你在我面前就是小孩子,小丫头。我告诉你,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难道没人告诉你这一点吗?” 宋鸽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将身子更紧地贴近薛家良。 薛家良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就故意嘲讽着她说:“我说丫头,难道你妈妈没嘱咐过你,别轻易招惹男人,小心吃亏。” 宋鸽的脸红了,她毫不示弱地说道:“我妈妈还真没告诉过我,倒是我哥嘱咐过我,让我离你远点,说你不是什么好人。” 薛家良举着双手说道:“你看是不是?还是李克群了解我,为了避免上当吃亏,你还是听你哥的教诲吧。” 宋鸽看着他,晶亮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她说:“我不听别人的,只听自己的,按照自己的感觉走, 薛家良赶紧摆手,企图躲开她。 哪知宋鸽突然抱住他,嘴就亲上了他的。 薛家良被她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仅张着两只手臂不敢放下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边躲闪着她一边大声嚷道:“嗨,你干嘛?想以身相许是不是?” 后半句话说出后他就后悔了。 宋鸽抬起头,红着脸,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我就以身相许了,怎么着吧……” 说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上了他…… 尽管薛家良屡次拒绝她,但不代表他此时对异性没想法。 姑娘滚烫的唇吻上了自己,薛家良没法做到无动于衷,他的心脏腾腾地跳着,努力保持着镇静,对她的吻不回应。 宋鸽见状,索性坐上他的腿,更加抱紧了他,整个身子贴了上去,伸出舌,滑进他的嘴里…… 薛家良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强行亲吻,他的心底涌起一股热浪,随即周身一热,便抱住了她,和她吻在一起。 宋鸽见他终于回应了自己,心底就是一阵激动。 薛家良感受姑娘柔软的身体,他几乎失控,但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感情,他推开她,看着她被自己吻红的嘴唇,半天才严肃地说道:“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宋鸽一怔,随即脸就红了,调皮地说道:“什么行为?反正够不上强暴你吧?” 薛家良一听,几乎背过气。 他看着宋鸽,说道:“你说你一个小丫头,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一个老男人下手,你就不怕我吃了你?我已经跟你说了,我薛家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鸽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说道:“求之不得。” 33、无法无天 天! 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小丫头都敢欺负自己!他薛家良也是一米八的大个子,难道怕她一个小姑娘? 想到这里,他真相把她摔到床上压在身下,以实际行动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但他还是忍住了下半身的冲动,毕竟,自己比她大那么多,真要是发生点什么,他说不清楚,没人会认为是她先招惹的他,他最近够倒霉的了,还是小心为妙。 这样想着,他一把抛开宋鸽,迈步就朝外走。 哪知,宋鸽快速挡在他的面前,说道:“薛家良,我一直认为你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低头,原来……你竟是这样……这样……” 宋鸽欲言又止。 “我什么样?” 不知为什么,宋鸽咬咬牙,下定决心要刺激他,就说道:“胆小鬼!真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背后喳喳你,原来你只是长了一张铁嘴、臭嘴,胆子却比老鼠还小。” 薛家良尽管知道她用的是激将法,但还是被她激到了,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敢这样欺负自己,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狠狠地指着宋鸽说:“宋鸽,我佩服你的胆量,是不是你们老李家的人都喜欢欺负人?如果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薛。” 薛家良说完,伸出手臂,一下子就把宋鸽拉进怀里,一手抱住她的后腰,一手抓住她的脖子,低头就亲住了她的嘴唇。 宋鸽知道自己惹恼了薛家良,她有些后悔,本来,她在薛家良的印象中是不错的,薛家良也多多少少是喜欢自己的,但这种喜欢绝对和恋人不同。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喜欢,但眼前的薛家良,分明就是一头猛兽,一头被她激怒的猛兽,此时,她再想逃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许是宋鸽唇上传来的热烫,让薛家良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摸了摸宋鸽的脸,说道:“到底谁是胆小鬼?听听你的心跳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乘你在病中办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走了。” 薛家良说完毫不犹豫就走了出去。 宋鸽看着房间的门被他重重关闭的一瞬间,她落下了眼泪。 可以说,她很早就开始暗恋薛家良了,有一年暑假,薛家良被哥哥请到家中吃饭,正好放假回家的宋鸽,就被薛家良深深地吸引了。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棱角有致的脸庞、鼻梁高而饱满,嘴唇干干净净,性感无限,尤其是他那一对深沉忧郁的眼睛非常迷人,只要定定地看上你一两秒,保证秒杀所有青春女孩子,加上机智幽默的谈吐,举手投足间的洒脱不羁,是她那些青涩的追求者所无法比拟的。 于是,爱恋就这样深深植入宋鸽的心中,每次回家,她都会以找哥哥为由,到县府办去看薛家良。只是,这样一个大龄男人,看见她,总拿她当孩子对待,不是摸摸他的头就是拍拍她的肩,无论怎么跟他套近乎,他就是对自己没有一丝的男女之情。 后来,随着薛家良母亲住院次数的增多,见到薛家良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当她得知薛家良已经有女朋友的时候,小姑娘心里难受了好长时间,但对他的暗恋有增无减。直到她听说薛家良辞职并且跟女朋友分手了,宋鸽那颗本未泯灭的爱恋就像遇到干柴的火焰,快速升腾起来,只是对于她的表白,薛家良无动于衷,而且还毫不客气地打击了自己,使她伤心欲绝。 她在心中反复分析为什么自己引不起薛家良的注意,同室的学员给她分析道:一般大龄成熟的男人,对爱情的渴求更趋向实际、直接,不再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所以她这种稚嫩型的小姑娘是没有吸引力的,她的浪漫甚至比不上熟妇一顿可口的饭菜,身世不幸的他,可能更喜欢体贴温柔成熟的女人。 要想拿下这个老处男,必须来点狠的,要敢于豁出点什么。 刚才,宋鸽还在想,一个女孩子,能豁出的只有自己的身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兴许这样才能得到他。 谁知,机会还真从天而降,薛家良居然拎着水果来看自己了。但是,薛家良毕竟是薛家良,面对年轻貌美姑娘的主动,尽管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宋鸽对薛家良更爱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心上人亲吻过的嘴唇,脸不由得红了…… 薛家良从宋鸽房间里出来,刚走出旅店大门,他还来不及平复心中的燥热,就见一辆奥迪车停在他的面前,他没有抬头,而是准备绕过这辆车过去,哪知,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冲着他喊道:“家良。” 薛家良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就见程忠从车上下来,再一细看,这辆车,正是赵志华做过的那辆奥迪车。 薛家良站住,说道:“程哥,你怎么来了。” 程忠说:“来找你的。” “找我?” “是啊。” 薛家良说:“什么事?” 程忠说:“到你房间去说。” 薛家良想了想,就带着程忠走回自己的房间,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说道:“程哥,这里条件不好,只能喝白水了。” 程忠四下打量了这个房间,说道:“唉,我们平水县政府有名的大才子,就住这么一个破烂的地方,昨天给你打电话我还想,咱们没少来省城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旅店,还以为是新建的高级酒店呢?没想到居然是个阴暗、潮湿,一进门就霉气扑鼻的地方,而且连茶叶都没有。” 薛家良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就说:“茶叶有,软包的,不如不喝。” “是不是茶叶还两说?反正粉碎了你也不知道是树叶还是茶叶,是不是?” 薛家良笑了,说道:“程哥,今非昔比,以前咱们来省城,多高级的酒店都敢住,那是不掏自己腰包,如果我还住那样的酒店,恐怕一晚上我的口袋就空了,拿什么还你的账?” 程忠一见薛家良说这个,赶紧说道:“对不起,我就是想故意刺激你几句,你还当真了?” 薛家良知道他找来一定有事,就问道:“你又重新开那车了?” 程忠说:“没有,这车有人开,是侯县长带来的司机,都跟了他好几年了。今天他的司机有事请两天假,侯县长就让我临时替个班。” “这么说侯县长也来省里了?” “是啊,我送他到省府大院后,就来你这里了。” 34、诱人的条件 薛家良知道,如今在基层,要想干成点事,光有市级领导支持还不够,有时还需要跟省里搞好关系,得到他们的支持,这已经成为基层官场的共识了。侯明在其它县当过县委副书记,他当然知晓这一规则。 程忠又说:“是他让我来找你的,并且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今天必须把你接回去,否则的话我也别想回去。” 薛家良笑了,他不以为然。 程忠说:“兄弟,你别笑,是真的。” 薛家良说:“我一介草夫,何来县长这么看重?” 程忠说道:“这个,我也说不清,反正他来的这段时间里,也是各种的不顺心。昨天下午他就把李克群叫去,说秘书科写的材料不理想,让李克群亲自执笔。结果李克群昨晚熬了一通宵,刚才我看他在车上一边看材料一边摇头皱眉,改了半天,最后不改了。他跟我说,必须把你请回去,不然要个材料都没人写。我听说,准备要在全县招笔杆子。” 薛家良说:“我不可能回去给他写材料。” 程忠说:“他也不可能让你去写这些材料了,我在路上就跟他说,实际上你早就不写这些平常材料了,除非政府工作报告这样重要材料,就连县长亲自向上汇报的材料也只是把把关而已。他说,如果单单把你请回来写材料就大材小用了。我感觉他要重用你。” 薛家良笑了,说:“不可能,我是被管春山打压的人,县长重用我,除非他想在人代会上被选掉。” 程忠说:“据我观察,这个侯县长不简单,一方面对管春山惟命是从,一方面坚持自己的主张,也许,管春山这次遇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对手。” “何以见得?” 程忠见薛家良来了兴趣,就说道:“前几天我听说上级要咱们加快枫树湾水利工程进展速度,在上冻之前完成任务,管春山想让李克群兼任枫树湾工程基建处主任,被侯县长委婉地顶了回去,他说办公室这摊子任务艰巨,而且李克群刚刚主持工作,自己也刚刚来,他还要依仗李克群帮他熟悉工作,尽快进入角色呢,尽管他说得面面见光无可挑剔,但我总感觉他不是那么信任李克群,多半是不想让他插手枫树湾工程。他来的这段时间,已经召开两次有关枫树湾工程汇报会,对这个工程,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薛家良点点头,想起他跟侯明的谈话,感觉他要比赵志华有心计,而且性格绵里藏针,不像赵志华那么强势、那么容易冲动。 衡量一个官员是否成熟,不能光看业绩,还要看他的政治素养、政治智慧和政治作风,这三样不具备的话,你就是再有瞩目的政绩,也不能说你是一个成熟的官员。 成熟官员的终结目标是全身而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善终,完美收官。试想,如果你连自己的政治生命都无法保证的话,何谈政治抱负?你连舞台都没有了。 程忠跟薛家良碎碎念念说了很多,一直聊到快中午了,薛家良问道:“你中午怎么安排?” 程忠说:“县长给我的任务就是让我来找你,他如果用我,就会打电话。”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中午我请你,去吃小吃,旁边有个面馆不错,更主要的是价格便宜。” 程忠说:“你是不是穷得叮当响了?”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我工资卡上新到了一笔工资。” 程忠趁机说:“尽管工资不高,但我还是觉得领这笔钱踏实,旱涝保丰收。” “温水煮蛤蟆。”薛家良补充了一句。 程忠知道薛家良不完全是因为工资少辞职,更主要的是他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他们俩刚吃完从面馆走出来,程忠就接到了侯明打来的电话,让他和薛家良去省招待所旁边的一家商务宾馆找他。 当程忠告诉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说:“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程忠一瞪眼睛说道:“他指明道姓点到你,不去怎么行?你今天不跟我回去都行,但这会要跟我去见他,不然我没法跟他交差。”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回旅店取车,然后直奔侯明说的那家宾馆。 见到侯明的时候,就知道他中午喝了不少的酒。以前面容清俊、气质斯文沉稳的他,此时却满脸通红,看见薛家良后朗声笑着跟他握手,还用力捶了薛家良一拳。 “薛家良,我说你这老弟真不够意思,明明知道我中午有酒局,也不来帮场?” 薛家良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呵呵地笑了两声遮掩过去。 程忠给他俩沏好两杯水后,退出房间。 薛家良打量着这个房间,可是比自己住的高级多了,沙发松软适度,十分舒服,他都想躺在上面,舒展一下僵硬的四肢。 这几天旅店那张小板床,硌得他浑身难受,睡一宿觉就跟开一天矿那么累,非常不舒服。 侯明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薛家良,仍然是省略了所有铺垫,开门见山地说道:“怎么样薛主任,回来吧。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位置。县长助理,暂时兼高新区第一副主任,全面主持高新区的工作,主任由新来的副县长孙月恒兼任。” 薛家良刚起端起杯喝了一口水,他还没细细品尝一下宾馆里的高级茶叶,听了侯明的话就是一愣,抬头痴痴地看着他。 侯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温和地看着他,说道:“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薛家良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一个被县委一免到底的人,居然一跃成为县长助理,而且主持高新区全面工作。 他眨着眼,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头天晚上,我已经私下请示了市领导。” 薛家良明白,县长助理其实就是一个内部馅饼,不在县领导的编制之内,只要县级党委决定了,市里一般不做干涉。 薛家良被免职前,他的职务只是政府办常务副主任。 35、何德何能 35、何德何能 深知平水官场生态的薛家良,试探着问道:“您的这个决定,上会研究了吗?” 侯明岂不明白薛家良话的意思? 他所谓的上会研究,就是提交县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常委会谁说了算,当然是管春山啊? 管春山在平水县的常委会上,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常委会研究大小事的时候,常委们还不都是看他的脸色表态? 人事问题,向来是党委一把手说了算,更何况涉及到他薛家良,这个名字如同赵志华的名字,只要听到,他管春山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会警觉起来,薛家良是他打压报复泄愤的第一人,怎么可能由着侯明提拔他? 哪知,侯明却果断地说道:“如果你同意,我回去后就提议召开会议研究,我刚才说了,昨天晚上我已经跟市里有关领导沟通过这事,我今天是特地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薛家良听明白了,他这是从上往下走,这样兴许上会讨论的时候,阻力会小些。 薛家良抑制住内心的惊喜,说道:“县长,家良何德何能,让您如此看重?” 侯明一摆手,说:“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我欣赏你的为人,还是那句话,我需要你,高新区需要你,平水需要你。我对你没有其它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把高新区搞好,给我搞成平水的硅谷,寈州市的硅谷。”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您高估了我。” 侯明说道:“甭管高估还是低估,我看好你,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我明天上午回去,你明天早上答复我就行。” 其实,薛家良完全当场就可以做出答复,但他没有,既然侯明都不急着让他表态,他就暂且考虑考虑。 侯明喝了酒,明显露出疲惫,薛家良不想耽误他休息,便起身告辞。 侯明让程忠送他。 在回去的路上,薛家良跟程忠说了侯明对自己的安排。 程忠惊讶地说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他让你回去给他当大秘呢。这下好了,可以扬眉吐气了,政府办主任算什么,县长助理是直接对县长负责的,中间没有任何障碍;还有,让你去高新区,太出乎意料了,尽管给你安了一个主管,但真正的主管还是县长本人。”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程忠是很少参与政事的,最近怎么了,频频对政事发表自己的看法,看来,人在逆境中很难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多多少少都会有怨言的。 薛家良说:“连你都感到意外,说明没有多大的准谱,目前,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真到了会上研究,指不定会是什么情况呢?” 程忠说:“那就不是你考虑的事了,你需要考虑的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头靠在椅背上,说:“你说得对,但是我不希望侯明因为我跟管春山闹掰,我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再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是省城最大的软件公司,全国连锁。” 薛家良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是虚荣心吗? 程忠看了他一眼,有些着急地说道:“公司再大也是公司,政府的官再小也是官。让我说你还是别考虑了,岁数也不小了,没必要折腾了,据我所知,搞计算机你这年纪都算大的了,你跟那些小年轻的比一点优势都没有,不说技术如不如他们,你就是熬夜都熬不过人家,再别说你离开这个领域都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过去那点经验早就过时了。即便有公司要你,也只是给人家当个熟练工,放着堂堂的政府官员不做,给私企老板打杂,要是我说什么都不干。” 薛家良笑了,说:“你怎么了解得这么透彻,是谁给你灌输的?” 程忠笑了,说道:“只要我说的是事实,谁灌输的不重要。” “哈哈。”薛家良笑着下了车。 程忠交给他一个小方盒,薛家良接过一看,是一款崭新的手机。 “什么意思?” 程忠说:“县信用联社为庆祝存款突破十亿元大关举办了一个联谊活动,这是侯县长当场抽得的奖品,侯县长说他用不着,头下车的时候交给我,让我处理掉。我琢磨他之所以让我处理,肯定就是想让我处理给你,因为你手机一直无法接通,自尊心又强,他不好直接说给你,所以我就妄自揣摩了领导的心思,处理给你吧。” 薛家良说:“我不要。我有手机,只是没充电在办公室,我没充电而已。” “行了家良,就当是哥们我给你的还不行吗?” 薛家良想明天要答复侯明的事,就收了手机,装进背包,说道:“那我谢谢程哥的好意。” 薛家良望着程忠开着车消失在车流中,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整个人都轻盈起来。不管他能否顺利回去任职,他的心里仍然掩饰不住被重新重用的喜悦心情。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上了楼,从宋鸽房间经过的时候,他停住脚步,不知这个丫头退烧了没有? 他很想敲门进去看看她,但是想到她对自己的举动,还是忍住了没去敲她的门。 回到房间后,薛家良打开手机包装盒,发现里面有一张手机卡和两张充值卡。他不知这是侯明特地给他准备的还是县联社偷偷塞到领导手机里的,估计是前者。 六点左右的时候,薛家良新开通的电话响了。目前知道这个新号码的人只有侯明,兴许程忠都不知道。 果然,这不是程忠的电话号码。 接通后,侯明的声音传来,他说:“薛家良,以后咱们单独联系的时候就用这个电话,我这个号码也是私人号码,你的那张电话卡也是私人号码,是我让司机特地给你选的。” “谢谢侯县长,您想得太周到了。” 侯明又说:“晚上如果没有安排的话,我让程师傅去接你,帮我撑个酒场,我中午喝了不少,晚上恐怕应付不下来。” 薛家良没有犹豫,说道:“好的,您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打车过去,这个点有点堵车。” “就是我住的酒店,包间号1206。” “好,我马上就到。” 36、原来你是纸老虎 等薛家良赶到宾馆的时候,侯明宴请的客人已经陆续到齐了。 这些人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其中省财政厅主管预算的赵副厅长他没见过,但听说过,他主管的两个科室负责人薛家良认识,以前跟赵志华来省里,没少请他们,都是实权派的财神爷。 席间,薛家良听出来了,侯明是在为枫树湾水利工程来跑后续资金的,省里年初的时候就答应给拨款,只是拨了一半,另一半迟迟不到账,为此,赵志华也要过多次。 士为知己者死,薛家良这顿酒也豁出去了,加上一段时间以来发生了这么窝心的事,也需要找个机会宣泄。 他在劝客人喝酒的时候,也拿出了看家本领,跟他们轮流喝,直喝得天昏地暗。 散席的时候,赵副厅长红着脸,拍着侯明的肩膀说:“老弟,放心,明天一上班我就安排拨款的事。” 侯明的脸也喝得通红,他握着赵副厅长的手,故意沉着脸说:“您是叔儿,错辈儿了,真该罚您!” “哈哈哈。” 那位副厅长笑得有些站不住。 侯明又说:“拨款的事,我今天跟您说了,就不再惦记了,您不拨都没关系,以后我都不找您了,直接去家里找婶子要……” 赵副厅长一听,又是一阵大笑。 薛家良这时就注意到,侯明在跟赵副厅长握手的时候,似乎往他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赵副厅长继续笑着,很自然地将手里的东西握住,然后坐上车离去。 看来,都没喝多。 薛家良不但装作没看见,他还打着掩护,跟另外两个人拉拉扯扯说着话。 以前赵志华来省里,没少请这些人吃饭,也给他们意思过,也托市里的人请过这位副厅长,但是这位副厅长一直以各种借口婉拒了邀请。看来,侯明在省里的确有些关系。 也难怪,侯明以前在省纪委工作过,又是省城的家,父亲就是省财政厅退休的老干部,他跟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熟人好办事。 客人走后,侯明提议去宾馆的康体中心放松放松,醒醒酒。薛家良同意。 俩人泡完澡后,来到贵宾休息室,泡上一壶茶,遣走服务生。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话题还都是当前工作,劝薛家良回来的话,侯明没再说起。 当程忠把薛家良送回宾馆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了。 尽管酒醒了不少,但还是醉意很浓。 当他再次经过宋鸽门前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开门,一看表才知道太晚了,两个女孩子可能睡了。 就在他要走开的时候,门开了。 宋鸽探出头来,轻声叫了一声:“薛大哥进来吧。” 薛家良站在门口,说道:“我刚回来,想看看你好点没?” “好多了,不怎么烧了。”宋鸽说着闪到一边。 薛家良站住没动,说道:“太晚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宋鸽说:“我正想找你,帮我看看电脑。” “电脑怎么了?” “我正在看室友给我拷回来的课堂内容,用着用着突然就蓝屏了。” 薛家良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薛家良打开桌上放着的笔记本,他发现这是一款刚刚上市的适合女孩子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看来,宋鸽还是蛮受家庭宠爱的。 他打开后,果然屏幕一片蓝。 他在键盘上轻抚了几下后说道:“你着急用吗?” “也不是太着急,就是正在看室友给我拷回来的讲义。明天再修也行。” 薛家良说:“我明天一早可能就回去了,还是今晚给你修吧,不过可能要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样,我拿到我房间去修,明天一早给你送过来。” 宋鸽说:“没关系,我今天睡了一天了,你就在这里修吧,我还能跟你学习学习。” 薛家良看了看表,便坐下,修长的十指熟练而麻利地掠过键盘,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他在敲打了哪个键,只能看见他两只手在键盘上一次次掠过,动作轻快、优美。 随后电脑出现了一串串她看不懂的数据和英文字母,几乎看不到手指的动作,那不是一般的熟练,修长的手指轻轻动作,弹奏出美妙悦耳的乐曲。 宋鸽在他背后看呆了,她惊叹他动作的熟练,惊叹他打字的速度,更惊叹他对电脑熟知的程度,原来只是听说他在大学读的是计算机专业,知道他会编程,但从未看到过他操作电脑,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在心里就更爱了。 渐渐地,姑娘的眼神就从电脑屏幕上转到了薛家良的脑后。 他浓密的头发,都是立着长的,脖颈处被剃得干干净净。 宋鸽还从来都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尽管他皮肤不白,属于那种麦色皮肤,但却干干净净,身上没有男人那种烟草刺鼻的味道,不像哥哥,她跟哥哥说话,永远都是站得远远的。 这样的男人,从里往外透着魅力,哪怕他说话尖酸刻薄,哪怕他脾气臭的不可理喻。因为,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具备这样的秉性。 妈妈早就以亲身经历告诫他,找对象,千万不能不能找那些嘴里抹上蜜的男人,靠不住。而薛家良,嘴上永远不可能抹蜜,他不抹火药就是开恩了。 想着想着,宋鸽的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后背上,抚摸着他结实坚硬的肩骨。 薛家良不为所动,灵巧的双手依然在键盘上忙碌着。 宋鸽胆子渐渐大起来,小手就抚上他的后脖颈,又对他脑后两个发圈来了兴趣。 “住手,你要是再不老实,我马上撂挑子走人!” 薛家良低声吼道。 宋鸽吓得一哆嗦,手就乖乖地拿开了。 要说对异性这样亲昵的动作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在这夜深人静只有男女两人独处一室的时候,谁要是能做到柳下惠那样,他就真的不是人了。 何况眼下的薛家良还是半醉状态。 薛家良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了,他回过头,见宋鸽尴尬地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样。 薛家良笑了,心想,连眼睛都不敢跟我对视,凭什么你个小丫头就敢挑衅我个大老爷们? 他感到有些好笑,就说了一句:“原来你是纸老虎啊。” 宋鸽一听这话,忽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她伸出手,再次放在薛家良的肩上。 薛家良笑了,没理她,手继续在键盘上忙着。 怎奈,身后宋鸽的气息不停地呼在他的脖子处,让他心猿意马,多次打错了字。 要命的是,他的这些变化都被宋鸽看在了心里,姑娘的脸上渐渐露出喜悦之色。 看来,她对于薛家良来说,并不是空气。他还是能感知自己的,既然能感知自己,就说明他在内心并没有拿他当小丫头看,而是女人。 薛家良的双手渐渐停止了动作。 屋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宋鸽轻轻地给他揉着肩膀:“这样舒服吗?” 薛家良没有回答。 宋鸽继续揉着,身体完全靠在了他的后背上,他僵硬地坐着,身体挺直。 “薛大哥,我爱你……” 宋鸽说着,就弯下身,从后面吻上了他的脸,他的唇…… 薛家良尽管屡次拒绝她,甚至拿话伤她,但那是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对于宋鸽,他讨厌不起来,他也不是没有想法。 此时,他再也无法抗拒心的召唤,尽管他的双手仍然僵硬地停在键盘上,但他的头却自然而然地扭过去,追随着她的唇,跟她吻在了一起。 37、要干坏事了 宋鸽更紧地搂住他,几乎是趴在了他的肩上,香津浓滑的舌跟他缠绕在一起,由开始的主动变成了被动和顺从…… 在薛家良老练的亲吻中,她本能地向他的怀里倒去。瞬间,她就被他箍在一个有力的怀抱里,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 薛家良抱住温软的宋鸽,贪婪地攫取着她的美好,另一只手就毫不客气地覆上了她的身前。 这个动作,瞬间就让宋鸽悸动了一下,她很想推开他的手,但她没有,第一次感受心爱男人的爱抚,她的身体有了异样的冲动。 在他覆上她身前的那一瞬间,薛家良也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丫头长得不胖,但这里却不瘦。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的脸上泛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着,清纯的目光,夹杂着妩媚,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情难自禁地再次低头吻住她。 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 夜色如此静谧,在远离父母家人的地方,她终于沉浸在心上人的怀抱里,以至于全身都变得焦灼起来,大脑也有些晕眩感。 这跟那天他吻她的感觉完全不同的,那天他是被动的,是被逼的,但今天则完全不同,对于他的轻薄,她一点也不紧张,也不觉得窘迫难受,她原本伤感的心绪,仿佛随着他的触碰和亲吻,得到最温暖的安抚。 他抱着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捧着她的脸蛋,深邃的眼眸里闪着丝丝光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嘴里呼着酒气说道:“我要干坏事了。” 她的脸就是一热,同时就感觉有个东西腾地触到她,她的手便滑落下来…… 瞬间,薛家良的身体就是本能地一紧,立刻僵住了,仿佛血液突然停止奔腾,他猛地抬头看着她。 只见姑娘的脸红得似天边的晚霞。 看着自己暗恋许久的人,终于有了回应,姑娘的的心慢慢沉溺在他的怀抱里,当他说出那几个字后,几乎同时,她伴随着他身体的冲动,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薛家良的心头仿佛有滚烫的潮水在涌动,激荡着他干渴的心灵,随即双臂一用力,弯身将她抱起来,压在了下面。 还没容他进行下面的动作,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薛家良一惊,这才想起宋鸽还有个室友没回来,他惊愕地抬起身,那个趾高气昂的家伙立刻缩回了头。 “咯咯、咯咯——” 没想到身下的宋鸽不但不紧张,反而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薛家良看向她,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脸都被吓白了,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废话!” 薛家良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再次做到电脑前,深呼了一口气。 宋鸽从床上起来向门口走去,当她从他身后经过的时候,亲昵地拍了一下他。 薛家良就是一激灵,再看宋鸽,欢快地跑到门口去开门。 薛家良感到自己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输了点什么。 “哎呀亲爱的鸽儿,我没吵到你休息吧,今晚我太幸福了……” 一个甜腻的声音突然响起,又突然中断。 薛家良知道,一定是宋鸽的室友发现了屋里的他。但是他没有抬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宋鸽说:“李姐,薛大哥是我请来帮我修电脑的。” 这个李姐见过薛家良,还是她告诉他宋鸽病了。 李姐说道:“我认识,薛大哥,辛苦你了,我头走的时候,鸽儿的电脑就坏了。” 薛家良扭头,冲她微笑了一下,他感觉这个姑娘的话里有话,好像是在说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修好。 他说:“我刚喝酒回来,如果早点跟我说早就修好了。” 两个姑娘听了薛家良这句自相矛盾的话偷偷笑了。 薛家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这个李姑娘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怀疑,他没有意识到他越描越黑。 李姑娘说道:“哎呀薛大哥,我又没怀疑你们别的,的确是我走的时候她的电脑就坏了。” 薛家良就是一怔,心说,如今的丫头们怎么都这么敢说话! 他站起来,说道:“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李姑娘一看,说道:“一点都不晚,我俩经常12点以后睡觉。薛大哥,你还是赶紧给她修好吧,这个丫头,离不开电脑。” 薛家良看着宋鸽,说:“已经好了,等所有系统都自动安装完毕,你重启一下,就ok了。我也累了。” 薛家良转身就走,宋鸽叫住了他,说道:“薛大哥,我明天想跟你一起回去。” 薛家良有些为难,说道:“你不上课了?” “我请假,都出来快三个礼拜了,有点想家。” 李姑娘也说:“是的是的,我都回去两次了,她一次还都没回呢。”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明天是搭朋友的车回去,可能会走很早。” 宋鸽见他为难,就说:“你要是不方便我就不回了,周末再回。” 有了刚才亲昵的举动,薛家良不忍驳回她,就说:“这样,如果明天起的不太早的话我就叫你,如果太早的话你就自己回吧。” 宋鸽点点头。 第二天,薛家良就被一阵电话叫醒了。是侯明。 侯明仍然是开门见山:“薛家良,你不必告诉我你考虑的结果,你只需告诉我,是否今天跟我回平水?” 薛家良笑了,他赶忙坐起,说道:“县长,其实我昨天就有答案了,倒不是因为您给出的条件,是您的诚意打动了我。我已做好准备,跟在您身后,冲锋陷阵。” “薛家良,你可真够滑头的,让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躲在我身后,有这样的吗?” 薛家良也笑了。 侯明说:“既然如此,那就收拾收拾,我们启程。下午要开常委会。” “好,我处理几份邮件就回。” 薛家良这几天有个习惯,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他关心投递出的求职简历是否有回复。 他预感应该有田琳公司的邮件,但他错了,除去两封让他今天去面试的邮件外,没有田琳公司的任何邮件。 他很快回复了那两家公司,关上电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 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好后,拎着皮包,回头默默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他没有招呼宋鸽,径直来到前台,结清房款后,大步走出这个陪伴他多日的小旅店。 程忠已经在旅店门口等他了。 看见他出来后,赶忙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包,放进后备箱,喜笑颜开地说道:“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听了他这话,薛家良有些心酸,他使劲拍了一下程忠的肩膀就上车了。 回去的路上,他和侯明谈论的话题仍然离不开当前平水的政府工作,薛家良感到,侯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不动声色就把平水摸得一清二楚,这一点让他很吃惊。 细想想也不奇怪,平水先后有三位县长不得善终,任何一个后来者都会小心行事。 到了平水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门口的外面,侯明要求下车,他对薛家良说:“你先找个地方呆半天,我下午开完会后跟你联系,保持电话畅通。” 找个地方呆半天,从这句话中,透出了侯明的自信。 38、世事难料 薛家良发现,尽管侯明表面谦逊、温和,但说话办事有着一种内在的底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自信。 这一点跟赵志华有些不同,赵志华的自信从来都不需要掩饰。 程忠看着薛家良,说道:“你去我家吧,我给你钥匙。” 薛家良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宾馆那间宿舍可能早就易主了。 薛家良拿着程忠的家钥匙,打开了他家的房门。 他换拖鞋的空儿,就发现墙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居然装着自己上次在他家换下的衬衣和裤子。他摘下来,发现叠得整整齐齐,还有一股好闻的洗衣皂的香味。 薛家良很喜欢这个简单、干净、舒适的小安乐窝。面积不大,两居,尽管是老式小区,住在这里,丝毫感受不到陈旧气息。 这里是工商局最早的职工宿舍,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多少本单位的职工,大多是各个单位的头头脑脑们,所以物业管理的非常好,整个小区郁郁葱葱,干干净净。小区的气质就跟程忠家的气质一样,干净、安宁,清爽。 薛家良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在外奔波,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确有些累。 这时,传来开门声。薛家良看了看表,离庄洁下班还有二十分钟,难道是她得到消息提前下班了。 房门打开后,果然是庄洁。 庄洁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套裙,时尚而不失优雅,一头长发被一根黑色皮筋束在脑后,如果你不了解,你很难判定这是一个四岁男孩的母亲。 许是淡泊的心境,让庄洁的人和皮肤犹如少女,她永远都是微笑的,认识这两口子这么长时间,薛家良就没有听到他们吵架,更没有看到过庄洁有愁眉不展的时候,脸上永远都挂着微笑。 “嫂子,这么早就下班了?” 薛家良正经的时候会跟庄洁叫嫂子,不正经的时候就会叫小嫂子。 今天人家男人不在家,薛家良是无论如何不能跟庄洁开玩笑的。 庄洁微笑着说:“是你哥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让我买点菜,中午给你改善改善。” 薛家良接过庄洁手里的东西,说道:“我哥心疼我这几天漂泊在外,其实,正是因为有了这几天漂泊在外的经历,我才特别想吃家常凉面。” “真的?” “那还有假。你想,我在外头顿顿吃街边那些肮脏小吃,而且我这几天心火也大,特别想吃一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麻酱凉拌面。” 庄洁说:“我也是有这种想法,你跑了这么多天肯定火大,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所以就买了手擀面。” “太好了,还是小嫂子了解我!” 庄洁冷不丁看见薛家良放在茶几上的电脑,说道:“对了家良,看见你的电脑,我想起一件事,你帮帮忙,给我们家的电脑安个软件,我想炒股。” “你要炒股?” “是的,我听学校几个老师说,这几天股票大涨,好多人都解套了。” “啊?真的?” 薛家良一听,赶紧打开电脑,因为一直是熊市,加之这段时间他无心打理,已经快把股票的事忘记了。 还好,自己的两三只股票都有不同程度的涨幅,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他毫不犹豫全部卖出。卖出的钱足够还程忠借给他的五千块钱,还有结余。 做完这一切后,他松了一口气,猛一抬头,正看见庄洁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的屏幕看。 薛家良这才想起她也想炒股的事来,就说:“你的性格不适合干这个。” 庄洁笑了,说道:“你哥也这么说我。” “那我还给你按软件吗?” “呵呵,看着办。” 薛家良没给庄洁按软件,程忠也很快回来了。 下午,程忠两口子上班走了。薛家良躺在沙发上,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看着表,还差八分钟不到三点。估计这会常委们都应该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夹着记录本往会议室走了。 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 每次常委会,委员们都是各怀心事走进那个决定全县工作和干部命运的会议室。 只是今天,他的命运也在他们的手中了。 薛家良不知道接下来侯明将怎样说服管春山,说服常委们接受他对他的安排意见,在管春山的影响下,又会有几个人举手同意。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是他对侯明没有信心,实在是侯明刚来,还没领教过管春山的厉害。只要管春山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从每个人的脸上过一遍,与会者就都知道该保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了。 他在平水的影响力,绝对是至高无上的。 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躁和不安,他打开了电视,选了一档最无聊的节目催眠,看了半个小时后才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就到了五点。直到程忠给他打来电话,让他马上下楼。 薛家良的心脏立刻不安地跳动起来,因为他知道,就在自己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的命运已经被人决定了,结局如何,他一无所知。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到洗漱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反复告诫道:冷静,冷静,尽量不去想那个未知的结局。 就在他上车的一刹那,他从侯明的脸色和表情中,就印证了自己的担心。 侯明的脸色并不太好,表情冷肃,凝重,只跟他点了一下头,目光就又投向了窗外。 薛家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莫名地跳了几下。管春山极有可能否决了侯明对薛家良的提议。 侯明初来乍到就提拔干部,这等于在挑战他县委书记的权威,何况提拔的人还是他管春山致力打压报复的人。管春山有多种理由驳回侯明。 对县管干部,县委书记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可以轻易决定其任免和去留。就是对市管干部,县委书记的建议权也有一定分量,因为上级组织部门和上级党委往往会尊重县委书记的意见,何况薛家良这样一个小人物,管春山更有着绝对的决定权。 此时,薛家良不敢再看侯明那张冷肃的脸,也不想再研究事情的结果,他的脑子快速运转着,想着该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 (亲爱的书友们,小书明天上架,万望继续支持。常委会最终的研究结果是什么?薛家良又将面临怎样的挑战?他将何去何从?他如何在众多出色的女性中,为自己挑选一位理想的伴侣?这些都会在后续的章节里表现出来。) 39、峰回路转 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程忠小心地驾着车,驶出小区,驶上县城的中心大道。 等薛家良坐稳后,侯明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家良啊,平水的水,的确太深了,怪我对形势估计得不足。” 薛家良听后,心里就是一“咯噔”,无需侯明再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侯明说完这话后,再次把脸转向了车窗外,望着街道两旁掠过的行人和绿化树,脸色更加深沉、凝重。 薛家良没有听到他的下文,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常委会上,管春山肯定驳回了侯明的提议,所以他才觉得在薛家良面前丢了面子,因为他是那样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过。 薛家良快速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后路,但他嘴上却说:“没关系,您不用为难,我既然跟您回来了,既然您看我还有点用,我就不走了,让我干什么都行,打杂、跑腿、沏茶倒水、搞卫生,我都能干,跟定您了。” 侯明并没有听出薛家良的“口是心非”,随即他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瞬间开心的表情让薛家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侯明说:“同志,你想哪儿去了?情况没那么糟糕,在牺牲了局部利益后,咱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半。” 达到一半?薛家良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 原来,在下午常委会召开前二十分钟,出于对县委书记管春山的尊重,侯明敲开了管春山办公室的门,管春山也刚好午睡后洗完脸。 他给侯明开开门,见侯明手里拿着笔记本,就知道这位县长在会前找自己可能是因为开会的事。 不管他有什么事,能在开会前来自己办公室,说明他眼里还是有自己的。 果然,侯明谦逊地说:“管书记,我有个想法,想在开会之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就这样,侯明从平水政府当前的工作形势和工作需要,阐述了想重新安排薛家良的理由。 这个过程中,管春山一直低着头,认真地倾听着,这是他一贯的表情。 每当有人跟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他看似都是这样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绝不会中间插嘴打断你的话。如果你指望在汇报中途,从他的表情中揣测出他内心的真实态度,那就错了。因为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此刻,侯明不必费心去观察管春山的表情,也不去费心地揣摩管春山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他早就料到管春山对自己这个提议不会感兴趣,甚至会不高兴,但他料定管春山不会全盘否定,顶多就是目的减半。 侯明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甚至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敢公然插手人事问题,他是做足了思想准备的。 正因为自己刚来,管春山摸不准他的脾气秉性,又因为这是政府本身的事情,说白了是县长后院的事情,县长想给自己找个助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让这个县长助理去抓什么工作,那就是政府班子研究的事了。 管春山在侯明来后的三四天里,不就给侯明任命了一个大管家吗?谁不知道这个大管家其实就是安插在县长身边的眼睛,尽管侯明刚来不熟悉人事情况,但作为书记的管春山,做做表面文章、假模假样征求一下县长本人的意见总可以吧? 但是管春山连这个过场都没有,这也从某种程度上拉开了侯明跟他的距离,甚至跟他心生缝隙,但管春山认为这样做值得,因为什么也比不上在县长后院安插眼睛意义长久。 管春山最近已经摸清了侯明的背景。他父亲原来是省财政厅一名主管预算的副厅长,一辈子清廉,口碑极好,目前早已经离退,他本人在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后,就被招进省纪委工作,师从纪委副书记龚法成,如今龚法成可是省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接二连三拿下一个又一个贪官,这两年,经他手查处的处级以上的官员就有六七位了,此人也就成了省内外有名的黑脸包公。 显然,龚法成是侯明的靠山,而薛家良通过什么关系靠上的侯明,他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薛家良显然是得到了侯明的青睐。薛家良辞职的事,侯明早就知道了,但是管春山不明白,为什么侯明始终没有正式向他汇报这事,现在想来,侯明是故意扣下薛家良的辞职报告,因为薛家良是侯明接下来要打的一张牌。但侯明的背后是龚法成,所以,管春山想到了一个词:投鼠忌器。 薛家良天生就有一副反骨,他不但有反骨,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种顽劣。这种顽劣让他藐视一切权威和不公。这一点让管春山什么时候看到他什么时候不舒服,加上赵志华,真的有种眼中钉肉中刺的感觉。 赵志华如今板上钉钉成为自己手下的败将,并且将不复翻身。而薛家良,自己本来可以在任意时候踩死他,岂料,薛家良居然敢放弃铁饭碗辞职,这一点让他始料未及,看来,这个小子还挺有种。 更让管春山始料未及的事,本来管春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薛家良,但他最近把主要精力都用在忙乎天舜的事上了,暂时将薛家良辞职的事放在了脑后。 哪知,侯明出手太快了,毫无征兆,居然跑在自己跟前要对薛家良委以重任,这不能不令管春山严肃对待。 显然,这是侯明对自己插手政府办主任一事的反击,他在笼络人心的同时,也是在向自己发出挑战,也可以说是宣战。 只是,眼下不宜与侯明闹甭,这个时候和他闹崩,没人会说侯明的不是,赵志华事件后,上级市委书记已经找他诫勉谈话了,很严肃,跟他搭档的县长频繁出事,与他的政治影响很不好,官场上说什么的都有,仿佛他就是一个冷面杀手,一言不和,就起杀心,就会置对手死无葬身之地。 坊间传闻,赵志华出事后,市委考虑过派机关一个职务相当的人下去,但这个人一听说去平水,直给领导作揖,怕跟管春山搭班子被他办了,已经到了谈他色变的地步。 40、侯明不是善茬 管春山听到这个传闻后,当然是直呼冤枉,他跟市领导多次诉说无奈,他已经感觉出来了,领导不大相信他了。 但是,官场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玩人的人,管春山就是属于这种人。 他已经习惯给别人挖坑下绊子,不这么做就不是他了。所以,在侯明来后,就给他提了个政府办主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侯明当时唯唯诺诺的点头同意,不想没几天就杀了过来。 最难收拾的赵志华也没这样立竿见影过。看来,这个侯明不是善茬。 侯明早就跟他说完了薛家良的事,见管春山仍然垂着眼皮,还在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知道这位搭档走私了,就又重复了一句:“关于对薛家良的安排,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管春山这才抬起头,看了侯明一眼,他当然不会提薛家良辞职的事,有些事彼此做到心照不宣就是了,没必要点破。 他说道:“侯县长想找个助理我没有意见,薛家良当这个助理我也没有意见,但是让他兼着高新区副主任不行。原因有三。一是那些企业大部分都是薛家良招来的,早就有人反映他跟这些企业老板不清不白,尽管这些是传言,但从保护干部的角度来看,还是少让他跟这些人接触。二,薛家良是笔杆子出身,没有管理经验,配合领导招招商还行,真要独当一面管理一个区还显稚嫩。三,他性格狂傲,不好领导,天生抗上,我担心这么大一个高新区交给他将来恐怕给咱们捅娄子。假如侯县长想重新启用薛家良的话,我的意见还是让他去枫树湾,这次不是枫树湾乡政府,而是枫树湾水利工程基建处,这段时间,上级对这项工程三令五申,让我们赶快整改,加紧施工,确保上冻前完工。所以,还是让他去抓这项工作吧,至于你以后交办给助理什么工作,我就不掺和了,由你们政府内部决定。” 侯明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也爽快地说道:“好,我尊重你的意见,就让薛家良去枫树湾水利工程基建处。” 其实,只要管春山同意薛家良县长助理这一件事,侯明就达到了目的,至于如何分工,分他什么样的工,是政府内部的事。但侯明不想把事做得嘀嘀咕咕,况且,侯明的本意也是想让薛家良去收拾水利工地这个烂尾工程,因为除去薛家良,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了。高新区副主任,只是侯明向薛家良表达的一个意愿,说明自己对他的诚意,他明明知道管春山不会同意。 至此,侯明达到了目的。 接下来的常委会上的讨论研究也没有什么大的阻力,只有汪金亮在会上质问道: “我听说薛家良已经写了辞职报告,既然他不满意县委对他的人事安排,并且以辞职相要挟,干嘛还要委以重任,要知道,我们平水最不缺的就是干部。另外,如果开了这个头,再有其他干部效仿怎么办?”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侯明。 就连管春山都抬起眼睛,看着侯明。 侯明并没有急于解释。 组织部长这时说道:“我也听到传闻,说是薛家良辞职了?但组织部没有看到任何有关薛家良辞职的书面东西,更没有收到他的辞职报告” 汪金亮立刻看着侯明,说道:“这个问题恐怕要请侯县长回答。” 侯明放下笔,说道:“我只收到了薛家良的请假报告,没有收到他的什么辞职报告,不知汪县长这话从哪儿听来的?有何证据证明薛家良辞职的事?” “这……” 汪金亮没想到侯明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不承认事实,他脸尴尬得通红,看着县委书记管春山。 管春山收回目光,不说话。 侯明也看了一眼管春山,又扭头看着涨红了脸的汪金亮。心说,管春山可是比你老道多了,无论刚才在他办公室还是眼下的会上,他从始至终都不提薛家良辞职的事。 汪金亮不甘心,他又看着管春山,说道:“我明明听说薛家良辞职了,要不把李克群叫……” “别无事生非了!” 管春山打断了汪金亮的话。 汪金亮干张着嘴,他不解地看着管春山,硬生生把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了,侯明是有意袒护薛家良,即便有人证明他亲眼看见了薛家良的辞职信,但是侯明就是不承认,谁能逼着他拿出薛家良的“请假条”验明正身?谁又去当这个裁判? 侯明从始至终表现得都很平静,他脸上挂着笑,不再说话。 在举手表决的时候,管春山首先举起手,大家都很奇怪,以为他绝不会同意侯明对薛家良的安排意见,可他都举手了,别人就更不想得罪新来的县长了,也都纷纷举起手表示同意。 汪金亮是最后一个举手的,他有些懊恼和垂头丧气。 就这样,会上形成了决议。 其实,管春山之所以满足了侯明一半的要求,他是不情愿的,尤其是薛家良,但是没办法,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侯明闹不愉快。 这是侯明上任以来第一次跟管春山正面交锋,他也见好就收,温柔地完成自己第一次反击。说到底,水利工程基建处主任是个临时差事,总有完工的那一天,如果薛家良争气,再任命他什么职务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令侯明没有料到的事,在举手通过对薛家良的任命后,管春山又抛出一招,他钦点了一个平时跟他走得很近的乡长,到高新区当这个副主任。这一点侯明始料未及,这不但让别人搭了快车,而且还断了薛家良重回高新区的后路,也堵死了侯明对高新区政治渗透的后路。 此时,他只能举手同意,作为等价交换,他也必须要遵守这一规则。 侯明暗自思忖,这只老狐狸,出手还真不含糊! 一次平常的常委会,居然成了研究人事工作的会议了。 只是侯明觉得,平水人事布局,就像一只无形的大网,被管春山编织的密不透风。 要想破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急。 41、你死我活 侯明眼下最要紧的是要站稳脚跟,寻找突破口,将来做一支破囊之锥,他就不相信,平水的天,就是他管春山一人的天。 侯明之所以有这样的目的,是因为他太清楚跟管春山合作的风险了,跟他合作,如同与狼共舞,某种程度上就是你死我活,已经有三位县长给他交了学费,他不能再重蹈他们的覆辙。 只是管春山可能没有想到,侯明也是有备而来,甚至是带着杀心来的。 侯明简单地将常委会上的经过跟薛家良说了一遍,最后我问道说:“怎么样薛家良,敢不敢接受挑战?”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管春山全盘否定了侯明的建议,他心理的期望值比这个结果低多了,即便他什么都不是,他也不能再走了,如果真要让他在高新区副主任和枫树湾基建处选择的他,他自己都会选基建处。 这是个烂摊子不假,但出于感情,他还是想把这个事情做完、做好,毕竟,他薛家良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属于他自己的政绩。 他说道:“县长,有您的支持,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怕。只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 “给我配个副手,其它的没了。” “你有人选了吗?” 薛家良看了一眼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程忠,说道:“有,不过我要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好,你看上谁,我就给你谁。” 薛家良扭过头,这才发现车子已经驶出了城区,他一怔,说道:“咱们去哪儿?” “枫树湾工地。” “这个点了恐怕到那里天就黑了吧?” 侯明说:“早就想去看看,一直没有时间,今天正好散会后没有安排,也可以在路上跟你交换一下意见。” “您就下指示吧。” “没什么指示,你比我更了解情况。如果说指示的话,只有一个,就是如期、安全、顺利完工,你干得漂亮,我脸上有光,反之,我脸上无光,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家良明白。” 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 他们曲曲弯弯上了盘山路,快到枫树湾水利工地的时候,薛家良让程忠停车。 他带头下车,站在盘山路的转弯处,指着不远处说道:“县长,这下面就是枫树湾水库。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全貌。” 侯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远眺着被青山环绕着的水库,辽阔、壮观。此时,太阳开始西沉,映照的水库波光粼粼,一片碎金闪烁。 “没想到这大山里还有这么美丽的景色,真是养在深山人不知。” 薛家良说:“咱们接着往前走。” 等他们沿着盘山路下到底的时候。薛家良又让停车。 他给侯明拉开车门,说道:“这里看又是一个景别。” 侯明仰起头,望着远处耸立在山之巅的水利大坝,说道:“真壮观。” 薛家良说:“当时就想依托水库,把周边地区打造成一个旅游风景区。这个项目跑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腿都跑细了,所以,有时上项目不能光等批文。高新产业园区就吸取了这个教训,一边在建,一边跑手续。” 侯明点点头,说道:“我看过图纸,规划得很详细,也很科学,真要形成旅游胜地,见到效益,还要假以时日,但不得不说这个规划很超前。” 薛家良说:“县长,请允许我对您个人表示一下崇拜。”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我刚来,什么事还没干,有啥让你这个大才子崇拜的?” 薛家良说:“您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前任的工作保持尊敬并继续实施,这很让人崇拜。” 其实,薛家良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怕说出后令人倒牙,那就是对前任信任的人还委以重任这句话。只是薛家良还没太学会当面奉承领导,刚才那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通过几次的接触,侯明已经大致掌握了薛家良的个性,此时,他也猜测到了他没说出的那半句话,就笑着说:“许多工作都坏在一个官一个令上,造成许多半拉子工程,劳民伤财,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干的,只要是对这一方百姓有益的事情,我不管是哪任上的规划,都会接着干下去。” 他们又驱车来到不远处的水库下游。 薛家良站定,说道:“县长,前面就是枫树湾景区水利工地,这里的老百姓也跟这里叫二道河,是因为大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弯,由此叫二道河,也是出事的地方。” 借着暮色,侯明看到,这里是枫树湾水库大坝的外侧,果然,河流在这里拐了一个巨大的弯,建设者正是利用这个弯,再搞一个二水库,并且作为旅游景区,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枫树湾水库的主要功能就是供寈州市区居民生活用水,平水县想借助水库搞景区建设,只能另辟一个小水库。 如今,工程已被上级勒令停工,工地上只有几个看守的人,大坝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以警示人们注意危险。 如果不知情,外人很难想象这冷清的工地,孕育着一个县长曾经的宏伟计划。可惜,这个县长最终断送在这个宏伟庞大的规划上了。 薛家良继续介绍说:“这其实是一个综合工程,有水库的续建工程,如泄洪洞、输水洞及大坝加固工程;还有附近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坡耕地水土流失综合治理试点工程;下游河段防洪治理工程;以及二水库旅游观光工程,其实,真正作为景区建设的工程所占比例不是太大,说白了,这其实是一个惠民工程。” 侯明听着他的介绍,默不做声,他的目光在远处的工地上眺望着。 薛家良仍然在介绍:“这个工程刚上马的时候,县领导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但是在前期走访调查论证的过程中,枫树湾水库下游的老百姓一直叫好,最后赵县长执意要上,甚至在会上跟管书记拍起了桌子。我参与了前期调研,这样既可以降低每年水库汛期泄洪可能对下游村庄造成的损失,还能用旅游带动相关产业,造福一方百姓。对平水县来说的确是个好项目,可惜,没想到出了人命……” 42、头上有反骨 侯明点点头,他看着脚下的大坝,心想,这需要多少勇气和担当甚至资金才能支撑起一个县长的宏伟抱负?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居然一颤。 薛家良注意到了他的冷战,说道:“这里风大,温度低,别感冒了。” 侯明注意到,薛家良的口气有些凝重而低沉,少了玩世不恭,这和他所认识的薛家良似乎有点区别。 薛家良的目光投向远处,说道:“县长,我不得不跟您说句实话,其实,我对高新区不太感兴趣,管春山不同意我去高新区,把我发配到这里,其实正中了我的下怀。” “哦?”侯明收回目光,盯着薛家良,这一点他的确没想到。 夜色中,薛家良的脸没有太多变化,他平静地说道:“其实,这里不但寄托着一个倒台县长的愿望,也有我个人的愿望,我的家就在水库下游,自小到大,我见过无数次下游老百姓深受水库泄洪之苦的场面。守着水库,并没有享受到水库的好处,天越是干旱,水库越是不放水,下游的庄稼眼看着被旱死,有时为了抢水,几个村的村民经常发生械斗,可在雨季农田不缺水的时候,水库怕溃堤还要泄洪,下游往往又遭受洪涝灾害,所以,我打内心里是支持赵县长建这个二水库的,更支持他建二水库旅游景区。” “您让我去当高新区当副主任,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跟您提这个要求,只是我没好意思,我想作为县长助理,我做好高新区的工作之余,如果主动要求监管这个工程的话,您应该不会反对。” 侯明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薛家良居然跟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这个薛家良的确不是软蛋。 薛家良继续说道:“您不知道,这个工程启动有多难。不但上级批文不好拿,就是同级、同僚给你设绊,都够你忙活的了。赵志华曾经一度想放弃,我就想办法激他,我激他也不好明说,我拿我自己做比喻,我跟他说,管书记说我这个人天生有反骨,我不否认,我骨子里的确有这么一种心态,跟皮球一样,越是想淹死我,我越是往上蹦。小时候打架就是这个毛病,打不过别人也要打,不会服软。要么不惹事,惹上事就不怕事。志华县长当时听了后,没说什么。大概他的确想在任上为老百姓做点事,也大概是不想失去我这个铁杆追随者,打那以后,他就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地往前拱卒,终于拿到了批文,但是没钱,那时,我们几乎天天泡在省里,真的是为一个公章喝死的心都有!这个项目总算是在今年艰难上马了,没想到还不到半年,就出了这事。” 薛家良的语气缓慢、悲怆,就像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侯明反问道:“你说,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官员,为什么还会受贿?” “这个,我一直怀疑,我甚至找过宾馆那个服务员,是她在给县长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的那笔巨款,但是赵县长被抓走的当天她就失踪了。后来想想,甭管是别人陷害的还是怎么的,他终究还是让送礼的人进门了,终究还是收下了人家的礼物,这一点,他自己供认不讳,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呢?只是可惜了,他的确想把这件事做好……” 侯明感觉薛家良的潜台词,就笑着说:“没关系,还有你、我。” 薛家良说:“我不算什么,也没那么高尚,等您将来离开平水,我仍然会辞职。” “为什么?” 薛家良笑而不答。 侯明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以后的事,谁能说准。他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管书记说你有反骨?” 薛家良抬头望了一下天空,说道:“是啊,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过,无论是私下还是公开场合都说过,有一次在酒桌上,还当着市里的领导说,把我说急了,我仗着酒劲就反驳道,即便我真的有反骨,那也是陈胜吴广级别的。当时说完这话我就愤然离开了酒桌,打那以后,他就没敢再公开场合说过这样的话了。” “你真的有反骨?”侯明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说:“有,但是我的反骨不是政治上的反骨,我是反感有些人,对上一套对下一套,我看不起他们。我这个人不成熟就在这,我不会掩饰,志华县长多次批评我,有一次他可是把我骂惨了,好几天我都抬不起头来。” “啊?说说看?” 侯明来了兴致。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脑袋,说:“那是年初,老主任退后时间不长,上级要一份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材料,我之前跟秘书说了怎么写,也给他拉了提纲,可写出来后是驴唇不对马嘴,我一生气就把材料给他扯了。” “扯了?”侯明瞪大眼睛,看着暮色中的薛家良。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说:“按他们说我是扯了,其实,我是从他订的书钉上扯下了其中一页。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大家都知道,只要你写的材料让我改,让我把关的话,你就别把材料订上书钉,我最讨厌在给我送交的材料上订上书钉。要么我就扔回去,要么我就让送材料的人给我卸掉书钉。” “哦,你脾气还真不小啊!”侯明好奇地问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为什么跟您唠叨一些我的琐事,就是怕您听到一些不实之词,所以我就把我做过的丢人的事都告诉您。” “啊?哈哈哈,好。你尽管说,你都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了。” 薛家良说:“这件事就是我做得最大丢人的事。我对声音极其敏感,这个毛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可能是我搞软件的时候,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意外响动往往影响我的构思,影响我的灵感,这也是赵县长在宾馆特意批了我一间宿舍的原因。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明知没有经济实力也要出来租房住,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在课外学编程了,学校宿舍没有我思维的空间,我这个人不抽烟,思维非常容易被分散,哪怕墙角的蛐蛐叫都能赶走我的灵感。所以我讨厌翻纸页的声音,我喜欢看完一页后轻轻扔到旁边,无声无息。” 43、被县长骂惨了 薛家良继续说:“那天下午,小于将写好的产业结构调整的材料送来让我看,我一看上面订着的书钉就是一皱眉,当时没说什么,因为材料急等着要,我当着他的面就开始修改,说心里话,刚看开头我就不满意,越看心里就越起急,这样的材料就是送上去丢人不说,还会被打回来,好不容易改完一页了,我看下一页的时候没翻过去,又自动弹回来了,我一生气,直接扯掉,把材料往他面前一扔,说:回去重写!他红着脸捡起材料就走了。哪知,我得罪人不说,还给县长惹了事。” “给他惹什么事?”侯明问道。 “那个小于是县委宣传部长老梁的外甥,小于调到政府办上班,就是他一手运作的。那天,我正在志华县长的办公室说事,老梁的电话就到了。他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说道,薛家良到底有什么背景,他怎么这么牛!随随便便就敢撕秘书写的材料?我主管宣传这么多年也没撕过任何人写的材料,你当县长这么多年撕过吗?他写得好,以后所有的材料都让他一人写算了。你是县长,我尊重你,才跟你说,要不然我非把这事捅到春山书记那儿去,让他给评评理。你真该好好管管你这个大秘了,他太嚣张了,恃才傲物,目空无人,这样对你这个县长影响也不好。” “说完,都不等志华县长出声,就啪地摔了电话。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县长放下电话后,两眼瞪着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就一五一十把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一听,怒不可遏,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摔,指着我鼻子骂道:薛家良,你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机关里哪个人不比你有背景,但哪个人像你这样狂妄?别说你没什么背景,就是有背景早晚也会毁在自己手里!我待见你,不等于别人待见你,你有什么资格撕秘书写的材料,别人写的再狗屁不是,那也是别人的劳动,他要是比你写得还好,我要你干嘛!你跟周围人把关系搞这么僵,就是在给我惹麻烦,你懂不懂?你这样为人处世,让我怎么放心把办公室交给你!” “呵呵,那天他可把我骂惨了,从那以后,我的性子收敛了许多,我主动找到小于,跟他道歉,没过两天,人家就调走了,也就是那次,我多多少少认识到,我性格的确有缺陷。” 说到这里,薛家良低下头,用脚踢飞了一粒石子。 侯明“哈哈”大笑,他叉着腰,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家良,你没那么糟糕,你这个性格尽管有些直,但我还是蛮欣赏的,不光我欣赏,有一个人比我更欣赏你。” “谁?” 侯明一怔,这才知道自己说走嘴了。 “是田教授吗?”薛家良问道。 “啊……哦,哈哈。” 侯明用笑掩饰了过去,因为龚法成明确交代过,不让他在薛家良面前暴露他。 薛家良说:“田教授说不上欣赏,只能说不讨厌我,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薛家良,你这个性格不适合从政,你说话不会绕弯,直来直去,不喜欢的人和事马上就在脸上或者嘴上表露出来,不会隐藏自己,这在官场是大忌。你这个性格在学术界可能还能混,因为搞学术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是在政界,估计你会吃大亏,这也是我这次辞职的原因之一。” 薛家良看了侯明一眼,说道:“呵呵,我扯远了,还是说眼下这个工程吧。” 侯明的目光眺向远处,说道:“眼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不能给平水留下一个烂尾工程,这个项目本身不错,你要给我打起十倍的精神,做好这一切。” “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光有实干精神是不够的,首先要会干、巧干,善于干,有实干精神的干部不在少数,但会干、能干且能干好的干部却不多见,我希望你是其中那个少数里的人。” 薛家良感到,侯明不亏做过副书记,做起人的思想工作是这么入脑入心,他的话让人听着这么舒服,服气。 侯明又说:“你估计,这个景区包括所有的配套设施完成后,多少年能实现预期目标?” 侯明这样的担心薛家良理解,他说:“这也是最初书记和县长争论的焦点所在。,我认为不出三年,这里就会产生效益,当然,宣传必须到位。” 侯明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这里这么偏僻,而且道路都是曲曲折折的盘山路,这么短时间就能见效益?” “没问题,这里山清水秀,即便是现在,都有许多城里人来这里观光郊游、野餐,尤其是节假日,好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来,我姐家在下游村的路边,经常有游客敲她家的门,要求住宿吃饭。这里要是开辟出景区,配套实施再跟上,三年见效益不是诳语,另外,这里有大片的天然枫树林,每当秋后,层林尽染,美不胜收。再有一个问题就是这里下游的百姓,不必年年为水库泄洪而遭受损失,也不必为干旱没水灌溉而着急了。” 薛家良点点头,:“有道理,只是这条路雨季安全吗?要知道现在的游人大都是开着私家车,有没有发生泥石流的可能?” 薛家良说:“大的泥石流还没发生过,滑坡到时有发生,这条路刚拓宽的时候,发生过大的滑坡事故,尽管年年加固也不行,这里的土石山,比较容易发生滑坡事故。” 侯明说:“也要把问题想足,别说泥石流滑坡,就是掉下个石块砸了游人的车也不好啊。” 薛家良说:“是,这个工作已经在计划之中,并且已经和交管局有过沟通。” 今晚是晴天,这里的天空璀璨无比,满天的星光,反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让人有种天上人间的感觉。 侯明说:“还是山区的夜晚好,不闷热,这要是在城里,保证是一个桑拿的夜晚。” 薛家良一看表,都九点快十点了,县长还没吃晚饭,这个点了,不可能回城里去吃了。 他赶忙掏出手机给姐姐薛家荣打了过去,让她准备一顿三个人的晚饭。 44、另眼相待 姐姐薛家荣接到电话后告诉他,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他们回来吃呢。 薛家良这才知道是程忠给姐姐打的电话。 在机关,属他俩配合最默契,他俩曾经是赵志华身边最得力的人。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热。 看了看前头倒背手走着的侯明,他放慢了脚步,等程忠走到他跟前说:“程哥,刚才在车上当着县长我没说明,我是想私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怎么样,来跟兄弟一块干吧。” 程忠说:“家良,尽管你没明说,我也知道你说的是我。按说我也没有理由不跟你干,我要跟你嫂子商量,因为一旦跟你来这里,又会跟从前一样,不能按时回家了,所以我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薛家良感到程忠不像他这么积极,不过他理解。 薛家良的老家薛家庄,就在水库下游的村庄。 薛家良没有领侯明直接去姐姐家里,而是先领侯明到了自己家的宅院。 当薛家良进屋打开电灯的时候,映入侯明眼前的家让他吃了一惊,“家徒四壁”这个词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的了。 六七十年代的旧家具,斑驳的漆痕,老式的土坑,另一间屋子大概是薛家良的卧室,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被褥罩在一个干净的被单里。 尽管这个家贫穷得有些寒酸,但却有着庄户人家特有的干净。 正屋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并排摆着两个黑色的相框,显然是薛家良的父母。只是他的父亲这时候看起来比他母亲要年轻许多,想必是去世早的原因。 正面的墙上,贴满了薛家良从小学到高中的各种奖状,满满的一墙。能够看出,老人很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而骄傲。 这时,在侯明身后的薛家良:“是不是让您吃惊了?” 侯明实事求是地说道:“是啊,难以想象,这就是我们薛大秘的私邸。” 薛家良说:“县长,不怕您笑话,我都三十了,穷的现在都娶不上媳妇,那点工资只够给妈妈看病的,我的家真的是一贫如洗。我不是跟您抱怨,我这次辞职也是真心不想干了。” “我省城一个搞it的同学来郊游,我请他来家里吃农家饭,他看了我的家后就讥笑我说,凭你薛家良的天赋,就是业余时间编个小软件,鼓捣个小游戏啥的也能养家糊口,何至于这么困难?他哪里知道,我哪儿有业余时间啊!不过,我的确搞出个软件来,就是现在咱们用的这套办公软件,很简单的程序,很实用,易操作,按照市场价的话,少说我也能挣个一两万吧,可是没人给我,就是给咱也不能要啊!就这还有些人还说我的风凉话,说我想捞资本,想出风头。” 侯明扭过头看着他说:“所以你刚才说,等我走后你还会辞职?” 薛家良低下头,说:“是的,我要脱贫,要娶媳妇,说起这些,我挺对不住妈妈的,临死都没让她老人家用上儿媳妇,也没让她抱上孙子……” 侯明说:“机关那么多人呢,他们哪个也没辞职,哪个也没打光棍,你娶不上媳妇,跟穷没有关系,主要是你心太高,这讨媳妇呀……” 侯明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门外进来的薛家荣打断了。薛家荣是特意过来跟侯县长赔不是来的,她说自己那天太莽撞,请县长多多原谅。 侯明说:“我还要请你原谅,是我关心属下不够,不知道老太太当时病重。” 吃过晚饭,侯明他们走了,薛家良留在了家里,他不能总住在程忠家吧。 第二天,县政府召开了科室主任以上的办公会,会上,由县长侯明宣布了对薛家良的任命。 常务副县长汪金亮看了李克群一眼,李克群尴尬地低下头。 当薛家良再次走进县政府机关的时候,他整个人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不再是刚从专案组回来的那个颓靡的样子。 干净的白衬衣,蓝黑的西裤裤,脸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新理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且意气风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仍然是司机张勇。 这次的张勇再见到他时,完全是另一副态度了。 老远就冲薛家良伸出手,点头哈腰地说道:“薛主任,不对,是薛助理,您可回来上班了,大伙儿整天念叨您,盼您快点回来。” 薛家良装没看见张勇伸过来的手,目不斜视,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了。” 张勇尴尬地把手缩回,赶紧给薛家良把门打开。 薛家良微微点了下头,以示感谢。 上了楼,他碰见了打印室另外一个女孩子,这名女孩看见薛家良后惊喜地说道:“薛主任,你终于回来了,这下好了,又有人给我们修电脑了。” 薛家良笑笑,说道:“我先去报道。” 薛家良来到侯明的办公室,敲门,信息科的副科长俞同从里面开开门,看见薛家良后说道:“薛主任,县长正等你。” 薛家良认识俞同,想必他现在是侯明的秘书。 薛家良走进侯明办公室,正好看见李克群在侯明办公桌旁看着侯明签字。 看见薛家良进来后,李克群往上推推近视眼镜,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家良,可把你盼回来了。” 薛家良在心说,跟真的一样,兴许盼着我倒霉吧。 他客气地握住李克群伸过来的手,说道:“请李主任多多关照。” 李克群说:“你各个方面的经验都比我丰富,我刚才还跟县长说来着,办公室的工作还是由你来挑头,我给你打下手。” 薛家良赶紧冲他抱拳说道:“李主任谦虚了。” 侯明签完最后一个字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指着沙发说道:“请坐。” 薛家良和李克群便坐在沙发上。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对你的任命我不再重复了,你当前的主要工作就是枫树湾水利工程,尽快施工,争取在立冬前完工。另外,协助我做好其它工作,按时参加县政府党组成员会议。” 45、故意耍威风 薛家良表态:“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保证完成任务。” 侯明又说:“李主任一会就会把政府领导班子成员的分工印发下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谢谢,现在没有。” 李克群说:“家良,你的办公室已经给你腾出来了,还是你原来的办公室,你原来开的那辆桑塔纳2000,仍然归你使用,如果机关没有合适的司机,你可以另找,你原来在县宾馆的那间宿舍还给你留着呢,你可以随时去住。” 听李克群这么说,薛家良内心起伏。 薛家良被调查组放出来的那天,李克群正式上任,他狼狈地被张勇接到会议室,接受大家的观瞻。他的办公室被占,车辆被收回。这一切,李克群当时都懒得跟他解释。 如今,失去的待遇又原封不动地回来了,真应了那句老话,此一时彼一时。 薛家良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李克群,不冷不热地说道:“让李主任费心了。” 李克群满脸堆着笑,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你还跟我客气吗?” 这时,侯明桌上的手机响了,侯明看了一眼,拿起手机,向里间走去。 他们见县长躲进里间去接电话,知道电话内容保密。李克群说:“先跟我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吧。” 薛家良跟着李克群来到自己原来的办公室。 李克群说:“我昨天得到消息后就让人把办公室给你腾出来了。” 薛家良看着前面矮墩墩的李克群说道:“多谢关注。” 薛家良用手抹了一下桌面,已经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他来到里间的休息室,立刻闻到一股不洁的味道,用手捂住了鼻子。 床,依然是他的那张床,只是床单皱皱巴巴、脏兮兮的,他的被褥则被扔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 薛家良皱了皱眉头。 李克群知道薛家良生活比较讲究,说道:“这样,我让人把这间卧室粉刷一遍,再给你换张新床,新来的小伙子在里间住来着,我让他搬走了,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搞卫生。” 薛家良不置可否,捂住鼻子屏住呼吸,说道:“年轻火力壮,脚出汗多。” 李克群给张勇打电话,让他马上安排粉刷薛家良办公室的事。 薛家良没有拦着,事实上,就是李克群不提出粉刷,他也会提出的,因为他实在忍受不了别人在他床上睡了这么长时间,且臭气熏天。 走出里间,李克群从兜里掏出那辆桑塔纳2000的钥匙,说道:“我一早就让他们把车子洗干净加满油了,你随时可以开。” 薛家良接过钥匙,这才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李主任,想得太周到了。” 李克群看着薛家良,听他这话不像是客套话,一边用手往上推了推眼镜,一边说道:“家良,以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包涵,毕竟我刚开始接手办公室的工作,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李克群话说得很诚恳,怎奈薛家良不为所动,他嘴上却说:“李主任,今天又不是过年,你干嘛总说那些好听的话?你是老兄,又是政府办主任,你总这样客气,让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克群知道薛家良这话也是客气话,他心里明镜似的,薛家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这时,刚才那个打印室的女孩子跑了过来,她站在门口,说道:“薛主任,薛主任,你要是不忙的话,快去给我们看看那个复印机,又出毛病了。” 还没等薛家良表态,李克群就拉下脸,对那个女孩子严肃地说:“薛主任是给你们修设备的吗?复印机坏了该找谁找谁,惯得你们!” 薛家良一看,李克群很有主任派头,有些话比他还能说出口。 那个女孩子知道李克群是故意当着薛家良的面耍威风,就脖子一缩,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让张勇去找人来修!不像话,我不管以前你们是怎么操作的,记住,从今往后,有关设备的事,不能再找薛主任了。去吧。” 那个女孩子红着脸赶紧跑了。 李克群说得对,因为胡晓霞的缘故,打印室的设备一出毛病,他们不是找维修人员,而是找薛家良修。薛家良腾不出手的时候,才找专业人员来修。 其实,今天就是李克群不这么说,薛家良也不打算给她们修了,倒不是他忙,而是不想见胡晓霞。 李克群走后,薛家良拉开自己的抽屉,首先拿出充电器和备用电池,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原来的手机,充上电。 不知程忠跟庄洁商量得怎么样了。他便打电话把程忠叫了过来。 程忠一进屋,立刻捂着鼻子说道:“怎么有股酸臭味?” 薛家良说:“已经开了半天窗子了。” 他让程忠坐下,问他昨晚跟庄洁商量的怎么样。 程忠说:“家良,你就是不打电话我也准备过来找你。我昨天晚上回去后跟你嫂子商量了,她倒是没死乞白赖表示反对,但有些不大同意,你知道,以前好多年我回家都是没准点,孩子顾不上,家顾不上,她倒也慢慢习惯了,可是这段时间我突然闲了下来,而且按时上下班,他们娘俩已经离不开我了,所以我想了想,我怎么干也是那么回事,还是在机关瞎混吧,过正常人的日子,挺好的。” 薛家良理解程忠,他说得是事实。 原来给赵志华开车,下上班没点,家里任何事他都顾不上,庄洁也习惯了。现在情况显然不是这样了,再把他从这种安逸的日子拉出来,不适应的可能不是程忠,而是庄洁。 还有一个问题,程忠是志愿兵转业,他的编制尽管在机关,但却不是公务员序列,也正如他自己所说,怎么干也是那么回事。 赵志华出事后,程忠也看透了好多事,万一哪天他薛家良倒霉了,程忠仍然要受到牵连。作为程忠,他这样想问题一点都不过分。 尽管程忠拒绝了他的邀请,但薛家良一点都不生气,作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的丈夫,一个稚子的父亲,程忠也该尽尽家庭责任了。 46、主动投靠 薛家良说道:“程哥,对不起,我只为我自己着想了,没设身处地为你和嫂子孩子想,你说的对,还是过正常人的日子吧。” 程忠不好意思地说:“家良,别怪哥,按说这个时候哥该帮你一把,只是……”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不用解释,家良又不是混蛋。对了程哥,我昨天在你家把我的两只股票卖了,你告诉我账号,我给你把钱打过去。” 程忠说:“我听你嫂子说了,那是正在上涨的股票,你如果是因为还我那5000块钱,大可不必,我又不等着用钱。” 薛家良说:“你日子也不宽裕,再说我这人背着饥荒压力大,你告诉我账号,我股票的钱今天就能划拨了。” 程忠了解薛家良的性格,他便将卡号写在他面前的日历上,薛家良撕下后放进电脑包里。 这时,传来两声敲门声,秘书科年轻的秘书娄朝晖站在敞开的门口处。 程忠一见,就说:“家良,我走了,有事招呼我。” 薛家良点点头,看着门口的娄朝晖说:“小娄,找我有事吗?” 娄朝晖有点吞吞吐吐,他不好意思地说:“薛主任,我的确有点事想找你,不知该不该说。” 薛家良笑了,看了看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年轻秘书说道:“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娄朝晖一屁股坐在靠墙边的一边椅子上,说道:“薛主任,我知道县委对你重新任命,所以才来找你,我想跟你一块下去。” “哦?你是说跟我一块去枫树湾基建处?” “是。” 薛家良笑了,问道:“周科长舍得放你?” 小娄说:“别提他了,我就是受不了他什么都不懂还总是指手画脚的做派,我来这里上班一年多了,这话我谁都没对说过。” 薛家良点点头。 说起来他还是娄朝晖的伯乐呢。 有一次他跟赵志华下乡,偶然得知这个中文毕业的本科生,在基层乡政府做报纸收发工作。薛家良就跟他聊了几句,对娄朝晖的印象不错,就向赵志华推荐了他,没过几天,就把他调上来从事文秘工作。 所以,在机关,娄朝晖是为数不多跟薛家良关系比较好的人。 秘书科的科长周云龙,是常务副县长汪金亮的的表弟,人自然就霸道。 这是第一个投靠自己的人,薛家良内心很欣慰,就多跟他说了几句:“你的才华我知道,不然当初也不会建议领导把你调上来。你肯放弃机关的安逸生活愿意到偏僻的地方受苦,就是因为不想受周云龙的气吗?” 娄朝晖说:“是的,在他手下干,没有出头之日不说,我心里也憋屈。” “哦?跟着我干你就不憋屈了?” 这话说出后薛家良感觉自己很卑琐,他明明知道小娄会说出相反的话还这样诱导他。 但是此刻,薛家良太需要增强信心了。 果然,小娄说:“跟着薛哥干我从来都没有憋屈的时候,尽管谁都知道薛哥脾气不好,但你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更不会给人剜坑使绊子,跟着你干我踏实,安心,心情舒畅。”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小子,真会说话,是不是嘴上抹蜜了?” 小娄也不好意思了,说道:“我……从来没当面奉承过谁,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 薛家良点点头,娄朝晖是个本分、踏实的人,工作态度好,文笔也不错,别周云龙强多了。现在政府主要材料都堆给了他。如果娄朝晖真的跟自己走了,这不是拆李克群的台吗? 这时,薛家良的旧电话响了,他没想到,刚换上电池电话就进来了。 小娄站起来说:“薛哥,我不打扰你了,我的事你想着啊?” 薛家良点点头,说:“我个人没意见,最终看领导怎么决定。” “只要薛哥肯要我,领导肯定会同意。” 薛家良笑笑,接通了电话。 是俞同,俞同让他过去一下,县长找他。 薛家良放下电话后就往出走。 刚拐过走廊,就看见前面管春山的秘书大步走在前面,直奔侯明的办公室。 他不由放慢了脚步。 按说,书记的秘书找县长,应该先跟县长秘书接洽,但是他没有,而是直接去敲县长的门。 俞同赶紧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说道:“何秘书,找县长有事?” “哦,俞秘书,是管书记让我来叫县长,他们要出去。” “去哪儿?” 何秘书居高临下地看了俞同一眼,语气里就有了不屑,谈谈地说道:“我跟县长说吧。” 俞同一见何秘书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有些尴尬,给他推开了门。 这时,俞同看见了后面的薛家良,就冲薛家良招招手,让薛家良先到自己办公室等。 薛家良进了他办公室,站在靠墙里侧的椅子旁,说道:“安排你伺候县长了?” 俞同自豪地说:“我不是被安排的,是侯县长从几个名单中挑的我。” 薛家良说:“县长有眼力。” 这时,就听县长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俞同明知道是何秘书出来了,他故意坐着不动,眼睛盯着门口。 直到脚步声走远,半掩着的房门也没人推开,俞同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薛家良暗暗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对面县长办公室说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俞同醒悟过来,说道:“当然,当然。” 薛家良敲开侯明的门。 侯明的脸色不太好,正在往手包里塞手机。 薛家良说:“您要出去?” 侯明沉着脸说:“是啊,提前不说,该走了还告诉我,让我跟他一起去市里,去汇报天舜集团的事,难道我侯明就该在办公室傻坐着?什么工作都没有?就等着他随叫随走?” 薛家良一笑,说道:“正常。” “正常?他也是从县长走过来的,难道他当县长的时候,都是这样被人临时吆喝?” 薛家良说:“您知足吧,这已经是不错的了。志华县长有几次都是他已经在半路上了,才通知他去哪儿哪儿,搞得志华也是怒气冲冲,但为了工作,大部分时候还是硬着头皮去追他。” 47、财务总监失踪 侯明睁大了眼睛,说道:“管春山平时都是这样对待搭档的?一点都不尊重对方吗?” 薛家良说:“一点都不奇怪。” 侯明一听,放下手里的包,说道:“坐下说。” 薛家良没有坐,说:“您……不走吗?” “他已经到了楼下的车里了,才通知我跟他去市里,我刚才就跟他秘书说了,我说处理一下手边的事就出发,让他们先走,不急。小事尚且如此,何况大事?” 薛家良说:“您心里明白就是了,千万别把气生在明处。就是换做赵志华,他也是发通牢骚后,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侯明站起来,走到窗前,目视着那辆豪华奥迪车驶出大门口,说道:“我目前还没有跟他叫板的资本,哪敢不听话呦——” 薛家良发现侯明的腮帮子咬动了几下,问道:“您刚才说是为天舜集团的事?” “是啊。他昨天跟我磨叨过,想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保释钱义。” 薛家良一听就张大了嘴巴,说道:“看来咱们这位书记还真不避嫌啊,谁都知道他跟天舜集团的关系,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市里给他求情?” 侯明冷笑了一下,说道:“也许他有底气,说不定市领导也要给他面子呢?” 薛家良没想到,侯明尽管来的时间不长,居然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他说:“想必他已经想好了充足的理由了。那您更应该去了?” “是的,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赶快重组基建处班子,立刻投入工作。” 薛家良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刚才没机会跟您汇报,我昨天晚上就拟好了一个名单,您过目一下。” 哪知,侯明却说:“我不看了,你立刻给李克群,告诉他,凡是涉及到的单位和个人,无条件配合。另外,你明天尽快召集人开会,就在政府里召开,我参加。” 侯明特地强调了基建指挥部的会议在政府召开,显示了他对这项工作的重视。他在用这样的方式,给薛家良打气鼓劲。 薛家良当然领会领导的意思,他马上说道:“好,我马上就筹备。” “对了,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认识一个叫常美玉的人吗?” 那怎么不认识?平水县谁人不知常美玉,是有名的冷美人,可以这样说,钱义有多大影响,常美玉就有多大影响。 薛家良说道:“您问她干吗?” “她被放出来没两天,现在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 “是的,本来她属于监视居住,没想到愣是在公安的眼皮底下失踪了,我总有一种预感,平水还要出大事。” 侯明说完就走了。 看着侯明走出办公室,薛家良也机械地走了出来,他不知侯明凭什么这么说。不过从内心来讲,他还真希望平水官场最好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个常美玉是天舜集团的财务主管,也是集团第一副总。 她19岁就跟着钱义,没名没分、无怨无悔,钱义从老爷子手里接管天舜集团的时候,常美玉已经是天舜集团的主管会计,后来晋升为财务总管,掌管着整个集团的财务大权。 在平水县的民营企业中,大多是财务一支笔,只有在天舜集团是财务两支笔。 所有的支出就是签字了还不行,还要经过常美玉同意,即便是钱义的儿子来报销发票,常美玉都必须亲自逐笔核对,有时往往钱义签字的票据到她这如果不符合规定她都不给报销,是集团出了名的铁管家。 这个铁管家在集团内外没有朋友,平时下班回家,生活简朴,为人严肃,鲜有交际应酬,但凡她参加的应酬,都跟集团生意有关。 钱义非常听她的话,钱义曾不止一次对外界说过,他这辈子就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他父亲钱天舜,一个是常美玉。 钱天舜的话他不敢不听,常美玉的话他不能不听。他说,天舜集团今天的家底,常美玉有一半的功劳。 常美玉无论在钱义眼里还是在集团内部的影响力都是举足轻重的。外界都知道常美玉的是钱义最信任的人。 也正因为她对集团认真负责的态度,钱义的老婆由最初排挤她到慢慢接纳她,对她跟钱义的关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这个正牌老婆都很少迈进集团大门了,她跟外界说,有常美玉在,钱义不敢胡来。 常美玉掌握着集团各个部门的财务情况,她的失踪,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薛家良忽然想到她的失踪是有很深含义的,她是不是去串供去了。 如果想从天舜捣鼓出点事,必定要过常美玉这一关,对天舜各个分公司的情况,没有谁比常美玉更清楚的了,钱义都不行。 这个常美玉,一年恨不得365天,天天呆在单位,集团的人都知道,钱义走十天半月的天舜能照常运作,常美玉走一两天就会运转不下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常美玉舍得离开天舜?而且是在钱义被经侦局带走的情况下。 薛家良想,侯明初来乍到,跟钱天舜没有任何关系,但侯明却让薛家良关注常美玉失踪一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义这次被经侦人员带走,据说是天舜一个分公司的事。这个分公司是北京某个连锁贸易公司的加盟公司,由于违规经营逃避公司监管且偷逃税款被北京公司举报。作为法人的钱义当然要受到牵连。 如果这个案子就是一个单纯的违规经营的经济纠纷案件,这么多天了钱义还不被放回,而且常美玉还失踪,这一切都不像案件本身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薛家良就回到自己办公室。看见张勇正在跟两个师傅交待粉刷墙壁的事。 他拿了自己的手机、充电器和电脑就走了出来。 开着车,来到县宾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 他第一个任务就是掏出手机,给一位私交打电话。 这位私交是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的大队长,是他的高中同学郭寿山。 48、与日俱增的爱 郭寿山人长得瘦高瘦高的,名字里又有一个“瘦”音,从小他们就都叫他“瘦猴儿。” 郭寿山接到他的电话第一句就是:“什么事把你薛大人惊动了?” 薛家良说:“你这只猴子,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郭寿山说:“我听说你辞职下海了,又听说你意外高升了,怎么着,我看这猴子的称号应该给你才对,翻云腾雾,一会折腾来一会折腾去的。” 薛家良说:“去你的,找你有事。” “我知道,你没事不找我。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倒是爽快,但薛家良却说:“就想跟你聊会。” “那好,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反正现在也到了吃饭的点儿了。” “算了,你要是请客就过来,你要是不请客就别来了,我现在穷得叮当响。” “哈哈。我就知道你找我不是想跟我聊会,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该不是跟我打听天舜集团的事。” “怎么,有很多人跟你打听这事吗?” “能跟我打听的都是普通人,县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官们都不跟我打听,都走上层路线去了,就你这个不小不大的官才跟我打听。” 薛家良直奔主题:“我听说常美玉回来后就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可不是我们经侦的事,应该归刑侦管了。” “钱义不是你们抓的?” “不算是,只能说是我们遵照市局的指示抓的,而且只负责抓,其它一概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概不知。” “听说他要取保候审?” “这个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有钱什么办不到,别说取保候审,就是杀了人兴许都无罪释放。” “我说你怎么这么说话,这可不像一位公安人员说的话。” “行了,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说的这话比你平时说的好听多了。” “去你的。那个常美玉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你不能一点都没听说吧?” “她本来是监视居住,而且有什么事随叫随到,谁知,这两天突然找不到她了。” “也可能人家没有刻意失踪,只是出去透透风而已。” “家良,你一向看问题犀利,你想想,能有这么简单吗?” 话说到这里,薛家良也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常美玉失踪,一是串供,一是往上活动去了。她主管着天舜的财务大权,她想怎么使用权力,完全她自己说了算。况且,跟着钱义风里来雨里去的,早就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甚至磨推鬼的道理。 还真让薛家良猜着了。 三天后,钱义回来了,他是在常美玉的陪伴下回来的。 据说,天舜向北京公司上缴了一笔天价罚款后,北京公司同意不再追究天舜集团的法律责任,偷逃的税款如数补齐。 钱义一回来马上住进了县医院的特需病房,一天24小时专门有两名保镖把守,谢绝一切探望的人,没有常美玉的口谕,就是集团副总,都不得入内。 当然,常美玉是自由出入。 钱义出来后,管春山明显松了一口气,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这天,管春山居然带着四大班子成员,冒着酷暑,视察了天舜集团的建设工地。 薛家良没心思关注天舜的事,枫树湾工地在他和指挥部新班子成员共同努力下,复工了。 复工这一天,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开工仪式,县长侯明做了战前动员。 他对新中标的来自省城具有一级水利施工资质的员工们鞠躬说道:“这个工程,是我们平水县的百年大计,倾注了我们平水县广大干部和群众的心血,我侯明在这里拜托大家了,希望你们严格按照技术要求施工,安全施工,给我们的百姓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身着整齐工服的建筑工人们,在公司领导的带领下,高呼:“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由于是雨季施工,又有前车之鉴,薛家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连几天吃住在枫树湾工地。 尤其是这几天天气预报说青州西北部山区将有特大暴雨,他就给指挥部所有班子成员下了死命令,一天24小时班子成员不得回家,轮流值班,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请假。 侯明先后两次视察工地,给他们鼓劲。尽管雨季工程进展不快,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进行着。 但是老天爷似乎专门跟薛家良作对,一连几天的暴雨,不但严重阻碍了施工进程,而且还给薛家良的带来了灾难,这个灾难产生的心理阴影,几乎伴随他一生。 这天下午,天阴得很沉,天气预报说有大到暴雨。 宋鸽却出乎意料地到工地看薛家良来了,她开着家里给买的那辆香槟色的两厢小轿车。 薛家良接到她半路上打来的电话后,内心非常焦急,要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盘山路,一个女孩子开车他怎么放心? 他劝她回去,但是宋鸽说已经走了多一半的路程了。 薛家良赶忙嘱咐她开车不能打电话,他在路口等她。 自从省城分别后,薛家良再也没有见到宋鸽,宋鸽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约他,但薛家良都没有时间跟她见面。 在省城,薛家良跟她有了比较亲热的接触后,姑娘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她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薛家良的影子,她觉得自己爱得好投入,几次给薛家良打电话,不是被薛家良以工作忙搪塞就是他借口正在山路上开车,反正都是说不了几句话就挂了。 姑娘相信薛家良是爱她的,只是碍于他们俩的年龄和李克群的原因,他才不敢放心大胆地接受她的爱。 好不容易盼到学习结束,终于可以见到心上人了,这时她听哥哥说,薛家良被发配到了枫树湾水利工地,反正从哥哥的嘴里,她就从来都没听到他说薛家良的好话。 宋鸽认为这是哥哥的嫉妒心在作怪。 能让哥哥嫉妒的人,势必比哥哥强,这一点宋鸽深信不疑。 所以,今天正好是上午班,两点交接班后,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上一件略显老气的连衣裙就上路了。 49、爱,再次被拒绝 那个时候国内还没有普及车载导航,她提前做足了功课,反复看了地图,大致了解了去枫树湾的路线,开着她那辆模样很卡通的小汽车,伴随着赏心悦目的风景,想着就要跟心上人见面,她一路喜不自禁。 当她小心地驶出一个长长的隧道时,她老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下道路口处等她。 一身天蓝色的工装,映衬他的身材越发挺拔高大,手里还托着一个红色的安全帽。 她的心儿就是一阵欢快的跳动,身子也随之飞了起来,不由得加快车速,飞到爱人的身边。 她将车停在他的身边,降下车窗,高兴地看着他。 几天不见,薛家良的脸被晒成了深麦色,人也消瘦了许多,更显清矍、干练。 见惯了他在机关一成不变的着装,宋鸽觉得他这身天蓝色的工装,映衬他特别得帅气,加上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洒脱,姑娘是越看心里越爱。 有了上次省城的热吻和亲近,宋鸽更加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尤其是喜欢他骨子里的那股傲气,还有那股不羁和洒脱。 她高兴地看着他,一股欢快激动的情绪,由内往外荡漾,心儿狂跳起来。 “你怎么调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我开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车……” 与宋鸽激动、灿烂的心情相比,薛家良却显得冷静和严肃,他一把拉开驾驶室的车门,沉着脸说道:“下车!” 宋鸽以为他想在这跟自己说话,就说:“这里太热了,你上车吧。” 哪知,薛家良一把将她拉下来,然后拉开后门,将她塞进去关上车门,自己则坐进驾驶座,调整好座椅的前后位置,开着车,掉头,直接驶上她来时的路。 宋鸽纳闷地问道:“你怎么往回开呀?” 薛家良闷闷地说道:“我不往回开往哪儿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也不请我下车喝口水,我连大坝都没看上一眼就把我赶回去,太不够意思了……” 姑娘满腹的委屈。 薛家良却严肃地说道:“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我心领了,但是你不该来这里,一般的男司机都不敢贸然闯进这条公路,眼下正值雨季,公路两侧经常发生滑坡,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这个……” 姑娘一时语塞,她知道薛家良是担心她的安全,心里的委屈就消了许多。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来的路上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因素啊?” “到处是危险!滑坡、泥石流、洪水,这些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前些日子只下了两天的雨,路上就有多处滑坡。” 宋鸽感觉薛家良有点夸大事实,但又不好驳斥他。 “还有,你来这么远看我,家里人知道吗?”薛家良看着后视镜里的宋鸽问道。 “不知道。” “那就更不应该了,你说你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把我置于何地?” “……” 薛家良见她不说话,就又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许单独来了。” “那你就来找我,你找我,我就不找你了。” 宋鸽说道。 “不可能!”薛家良语气坚决地说。 “为什么?”宋鸽提高了声音。 “没有为什么,我早就跟你表态了,我们没有可能。” 宋鸽从后视镜里看出薛家良表情相当严肃,不像在给他开玩笑。 她内心就是一凉。难道薛家良真的不对自己上心?不可能啊?他是那样地吻过她,那样地抚摸过她,而且……还在自己耳边说过那句让她说明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脸热心跳的话。 她今天来,不完全是因为想他,她还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昨天晚上,妈妈回到家,说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让她挑个时间去见面。她这才跟妈妈和爸爸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 爸爸和妈妈很高兴,执意问是谁,在哪儿上班,家庭是什么情况,她抿嘴一笑,说过几天再告诉他们。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就想跟薛家良商量商量,再公布家人。 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擦亮眼睛,别看错了人,不要像她当年那样,也不要像哥哥那样。 哥哥李克群是三个月前离的婚,由于他们婚后感情不和,一直打打闹闹、分分合合的,后来,最终还是离了婚。 所以妈妈再三嘱咐女儿,不论对方什么条件,一定要嫁对人。 宋鸽调皮地告诉妈妈,她看上的人,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精品男人,让妈妈相信她。 只是她没有告诉妈妈,这个人目前还没完全同意跟她处对象,不过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薛家良是爱她的,他之所以还没有接受她,一是可能忘不了他原来的对象,二是年龄差距,再有一个就是哥哥李克群。 从哥哥的口中,她知道他们俩不是一路人,不过这在她眼里,这些都不是问题,更不该成为他们相爱的障碍,关键是她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爱意,向他敞开心扉。 想到这里,宋鸽说道:“我找你来是有事要说。” “说吧。” 薛家良语气冷淡,没有一点滋味。 “我妈……的同事要给我介绍对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常。” 仍然是平静冷淡的语气。 “不过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薛家良没说话。 宋鸽见薛家良不表态,就说道:“我告诉他们你就是我的意中人。” 薛家良听到这,猛然刹住车,回头看着她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爱你!这还用问吗?” 看到薛家良阴沉的脸,宋鸽心里有些难受。 薛家良回过身,继续开着车,向前驶去。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可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是你的菜。” “为什么?”宋鸽急了,声音有些哽咽。 “说过无数遍的话我不想重复了。” 宋鸽见薛家良态度如此决绝,她一时乱了方寸,眼泪竟然流了出来。 薛家良看了她一眼,心有不忍,说道:“你的情我领了,但我们真的不可能,还是乖乖地回家相对象吧……” 50、突遇险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脚急刹车,轮胎摩擦路面时传出的刺耳声音,响彻山谷。 坐在后面正在低头抹眼泪的宋鸽没有丝毫防备,在惯性的作用下,她一下子就往前扑去。 薛家良一手扶着方向盘,控制着方向,一手伸出,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宋鸽,宋鸽的身子才没冲到前面来。 车子停稳后,宋鸽这才看清,右侧山坡刚刚塌陷了一大片,泥土和石块侵占了多半道路。 她刚才从这里过的时候还没有塌方,看来,薛家良没吓唬自己。 由于刚才的山道是个死弯,拐过来后看见障碍后,车子也就到了跟前,薛家良下了车,车子的左轮已经到了悬崖的边沿。 宋鸽惊魂未定,她抬头望向左侧的山坡,这一看立刻吓傻了,一些飞石裹挟着泥土再次飞落下来,她尖叫一声,抱着头缩在薛家良的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薛家良握住档位的右手用力一板,脚下一用力,车子快速往后倒去,哪知,就听后面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薛家良这才从后视镜看见一辆大卡车已经驶到了跟前。 好在宋鸽的车子小,灵活,薛家良减轻油门的压力,车子既躲开了飞石,也没有撞到后面的大卡车。 后面的卡车司机反映也足够快,他适时地踩住了刹车。 与此同时,轰隆隆一阵石块飞落到左侧的山崖下。 躲过了石块,并没有躲过危险,薛家良鸣笛,示意卡车司机倒车。 好在卡车后面再无车辆,卡车司机和薛家良慢慢将车倒在安全地带。 “好险!” 薛家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跳下车。 后面的卡车司机也跳下了车,他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道:“是不是前面塌坡了?”。 薛家良点点头。 他抬头看着侧面的山坡。就见山坡上的树木、杂草,随着泥土一同倾泻下来。 宋鸽抓起薛家良扔在前面座位上的安全帽,跳下车,跑到他跟前,给他戴上。 薛家良回头一看,大声喊道:“回到车里去,小心砸着你。” 宋鸽一看,吓得立刻钻回了车。 后面又陆续驶过来几辆车。 众司机纷纷停车来到跟前,查看路况。 薛家良掏出电话,他跟交管局取得联系,让他们派清运车过来。 这时,天空又阴沉起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今晚预告傍晚有大到暴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困在这里危险不说,也不是个事。 薛家良小心地来到塌方的地方,他抬头仔细查看着,泥石块堆在了路上,占去一个车道还多,他感觉稍加清理宋鸽的小车就能开过去。 想到这里,他走回来,跟后面的卡车司机借了一把铁锹,开始清理障碍。 又有几个司机扛着工具过来。 这是一条通往外省的供给线,这些常走山道的司机们非常明白,在山道上滞留的越久,越不安全。 在清理的过程中,山坡上始终有飞石滚下,薛家良明白,一时半会不会有大的塌方发生,因为这个地方已经塌陷了,暂时不会再有大的塌陷。 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清理出半个车道,薛家良将铁锹还给这位司机,跟大家说:“我已经打电话报告给交管局养护站了,他们马上就到,请大家再等等,兄弟我先走了。” 薛家良猫着腰,钻进宋鸽的小车,他系好安全带,又让宋鸽系好后面的安全带,在司机们的关照下,开着车小心翼翼地驶过障碍区。 宋鸽的眼泪早就被吓干了,她一边揉着刚才被撞疼的脑门,一边在心里美滋滋的,关键时刻,薛家良还是想到要保护她。 有了刚才的惊险,两人谁都不说话了。 雨下一阵停一阵,薛家良小心地架着车,终于驶出山区,两人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的险情考验,薛家良语气缓和了许多,他说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以后千万不能来了,你的胆儿也太大了吧。” “这条路为什么不整整?” “这条路去年刚刚扩建的,可能资金的原因,两侧加固山坡的工作一直没做完,补补停停,停停补补。” “那你以后来来去去的要多加小心了。” “我再说你,没说我!” 宋鸽一听,不敢反驳他,就怯怯地说道:“好吧,我不来了。” 雨下大了,雨刷不得不开到最高档。 此时,天已完成黑了下来。 薛家良将车停在路边一个小卖部的灯底下,他掏出了手机,给指挥部的娄朝晖打了电话,询问工地上的情况。娄朝晖告诉他,雨下大后,工人们就收工回工棚了,现在已经开晚饭了。 薛家良不放心,再次嘱咐娄朝晖,让他精心,叫上指挥部其他人员再去查看一下工地,排除一切隐患。 娄朝晖说:“我和刘主任还有三位监理刚刚从各个工段回来,您就放心吧。” 薛家良这才放心地重新开车,继续前行。 到了薛家庄,薛家良把车停在路边姐姐家的门口。说道:“我家到了,你在车上等我,我下车拿点东西。” 宋鸽说:“都到你家了,还不让我去看看?”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车上有伞吗?” “没有。” 薛家良掏出电话,让姐夫送两把伞出来。。 姐夫披着雨衣,手里拿着两把雨伞出来了。 他一看薛家良带回一个姑娘,连忙打开雨伞,给她撑着。 姐姐拉亮院子里的电灯,站在屋门口迎接着他们,等他俩走近,姐姐才认出宋鸽, 她高兴地说道:“是宋护士啊,大老远的你怎么来了?” 宋鸽也不拿捏,说道:“我去水库看他,没想到半路下起了雨。” 姐姐一听,偷眼看了看弟弟,又看看宋鸽,似乎明白了什么。 说实在的,她很喜欢这个姑娘,妈妈住院期间,得到了宋鸽悉心的照顾,她高兴地说:“好,好,太好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给你们做饭去。” 薛家良冷冷地说:“不用,我们回城里吃。” 51、你这是在逼爱 薛家良转向宋鸽,说道:“你先在我姐家坐坐,我回家拿点东西。” “我跟你去。”宋鸽说道。 薛家荣说:“黑灯瞎火的,踩一脚泥,让他自己去吧。” 宋鸽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本想不让她去,但想了想忽然说道:“好吧。” 宋鸽没想到他同意了,高兴地拿过伞,跟在薛家良的身后。 等宋鸽来到薛家良的家后,她也惊呆了。 看着眼前的家,宋鸽怎么也不相信薛家良的竟然是这样的一贫如洗。 因为每天他妈妈住院,他都要求大夫,给妈妈用最好的药,哪知,他的家竟是如此、如此的贫寒。这个大孝子,把钱都给妈妈看病了。 薛家良观察着她的吃惊表情,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穷?我现在穷得都养不起自己了,哪有……” 不等薛家良的话说完,宋鸽突然扑到薛家良怀里,抱住了他,说道:“我不嫌弃,我养你。” 薛家良被她的话逗笑了,说:“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你怎么养我?我又怎么让你养?” 宋鸽一时回答不上来。 薛家良说:“唉,孩子就是孩子,竟说不成熟的话。” “我没有……” 薛家良打断宋鸽的话,说道:“暂停,我说丫头,你这是在逼爱,逼爱懂吗?挺大个姑娘,怎么不知羞?” 宋鸽的脸腾地红了。 她尴尬地站在屋当中,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也感觉自己这话有点过分,他走到她身边,说道:“小丫头,醒醒吧,你是被我迷住了双眼,我薛家良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浑身长满了刺,你离我越近我就有可能扎到你。我再说一遍,真的不合适,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每天乖乖去相亲吧。” 听薛家良再次拒绝自己,宋鸽的双眼充满了疑惑和迷茫,她说:“你不爱我吗——” 薛家良很想婉转地回答,但想了想,狠狠心,说道:“不爱。” “那你在省城……干嘛接受我的爱……”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也有点尴尬,说道:“我说丫头,你要是连爱和不爱都搞不明白,还谈什么对象?” 宋鸽不死心,以为薛家良屡次拒绝她是另有隐情,她说道:“薛大哥,你拒绝我是不是你还在想着那个女高个?” 薛家良一愣,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 宋鸽脸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说道:“我跟你说实话吧,那个女高个有可能成为我嫂子。” “你嫂子?李克群?” 薛家良反问道。 宋鸽红着脸,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就是觉得。” 宋鸽之所以这样说,是她发现有一次哥哥单独跟胡晓霞吃饭,另外,有一次哥哥回家看妈妈,妈妈催促他快点走出离婚阴影,早点再婚。 哥哥当时高兴而且很自豪地说道:“您就别操心了,反正这次我要找能提高下辈人高度的女人结婚。” 因为哥哥个子不高,在男人中算矬人了,所以前嫂子也而不高,这次哥哥突然这样说,让宋鸽就想到了哥哥单独跟胡晓霞约会吃饭的情景。 宋鸽当时就插嘴道:“哥,你是不是看上薛大哥的女朋友胡晓霞了?” 哪知,哥哥当时就瞪着眼看着她,说道:“什么薛大哥,你只要一个哥,那就是我。另外,你记住,胡晓霞已经不是薛家良的女朋友了,他们已经吹了。” 妈妈也关切地问谁叫胡晓霞。哥哥就遮掩了过去,还再三嘱咐她不许乱说。 至此,宋鸽断定胡晓霞跟薛家良吹了后,有可能跟哥哥好上了。她当时还为薛家良抱不平。 只是,薛家良听了她这话后说道:“小姑娘,第一,她爱成为谁的嫂子就成为谁的嫂子,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第二,我不同意咱俩处朋友,跟她也没有关系,是咱俩真的不合适,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话。” 就这样,薛家良再次拒绝了宋鸽。 雨下得很大,枫树湾河的下游各个险段都上了人,薛家良想请宋鸽吃饭,宋鸽摇摇头,从薛家良手里接过车钥匙就回家了。 那天,薛家良没太在意宋鸽的神情。 薛家良来到单位。 防汛期间,县委和县政府的领导都是双人双岗,作为县长助理的他,也是有一份责任的。 果然,副县长孙月恒和他的秘书、司机还有办公室的人都在自己的值班岗位上。 孙副县长问了他一些工地上的情况,突然问薛家良会打牌吗。 薛家良说:“您还有这爱好?” 孙月恒说:“我有个毛病,在机关睡不着,非得熬到后半夜才能睡着。” 薛家良理解,不光他,好多领导夜间值班的时候都有这个毛病,就说:“我只会跟电脑打,不大会跟人打。” 孙副县长说:“跟电脑打就会跟人脑打。” 于是,孙月恒叫了司机和秘书,加上薛家良正好凑齐四人。他们躲进接待室,悄悄摆开了牌局。手机都放在手边,以备随时接打电话。 薛家良的牌打得出神入化,跟孙月恒配合默契,只把司机和秘书打得落花流水。 孙月恒牌技还真不怎么样,如果不是薛家良撑着,恐怕只能靠对手失误得分了。 一直打到了12点,孙月恒有了乏意,他伸着腰高兴地说:“这是我有史以来玩牌玩得最心花怒放的一次,薛家良,明天不走的话夜里接着玩。” 第二天的雨依然下着,比夜里小了好多,只要不下暴雨或者是大暴雨,防汛的压力就没那么大。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如果白天雨还继续的下的话,估计水库就要开闸泄洪了。 上午,薛家良参加了县长办公会,在会上汇报了工地情况,下午,侯明让他跟着去高新区搞调研。 在县里又滞留了一天,哪知,到了晚上又下起了大雨。 陡然,就增加了人们防汛的思想压力。 这天晚上是侯明值班,侯明似乎是天生为夜里生的,他精力充沛,薛家良跟着他转了城区几个易涝点,又慰问了坚守防汛第一线的人员后,过了半夜,才回到单位。 52、贬损前女友 薛家良看着外面飘雨的天空,心头也阴了起来,哪怕不发生洪灾,总是这样下雨,也耽误工期啊,另外,一旦路上再发生塌方,工地上运送物资的车辆也过不去了。 还好,天亮后,雨停了。 薛家良一骨碌爬起来,撩开窗帘,就见天空的云彩已经露出了白色。今天无论如何,他要回工地了。 一早,他到食堂去吃饭,在通往食堂的走廊里,意外遇到了胡晓霞。 自打他重新回来上班后,不知是胡晓霞忙还是在故意躲他,反正他们没有再见面。 李克群上次训斥了那个女孩子后,打印室的设备再出现故障也没有找过薛家良,薛家良也没有去过打印室,以前,他总是被胡晓霞叫去给她们修设备。 薛家良低着头朝前走,他不打算跟胡晓霞说话,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个脾气,在别人面前都不会装,在她面前不用装。 就在跟胡晓霞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胡晓霞站住了,她看着薛家良,叫道:“薛家良。” 薛家良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冲她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继续往前走。 哪知,胡晓霞提高了嗓音,说道:“连句话都不跟我说吗?” 听了这话,薛家良放慢了脚步,前后看了看没有别人,他尖酸刻薄的本相就露了出来,看着胡晓霞,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你肩负着提升一个家族身高的重任,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胡晓霞的脸腾地红了。 薛家良由此判定宋鸽说的是真的。 本来他说完这话想走,但觉得有点意犹未尽,没办法,是她自找,原本他们可以谁都不搭理谁,是她偏要往枪口上撞。 他这么想着,本来的面貌再次显露出来,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了胡晓霞一遍,继续说:“不错,的确个子很高,原来有我比着,没显你有多高,现在换了参照物,的确是鸡立龟群。” “你——”胡晓霞的脸都气白了,她扬起手中的包子就要扔向薛家良。 薛家良一动不动。 胡晓霞最终没能扔出手里的包子。 薛家良说:“怎么了?舍不得?这两个包子是不是给那只龟买的?以前没见你这样关心过我啊?看来是要当温柔小女人了?我说胡晓霞,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你要是真的看上了那个王八蛋,早点跟我说呀,干嘛还等我主动提出分手啊?是不是早就在我眼皮底下勾搭上了?这绿帽子你是不是早就给我戴上了?” “你!”胡晓霞的脸被他臊得红一阵白一阵的。 薛家良全然不顾胡晓霞的感受,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步走开了。 尽管羞辱了胡晓霞,但是他的心里并不感到痛快,他一直认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胡晓霞,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难怪她接到他那封分手信没有任何反应,原来她等的就是这一天。 想想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薛家良所能追忆的仅仅是他从专案组出来后,才发现胡晓霞明显回避自己、疏远自己。 最突出的就是妈妈住院,她不但没专程来医院探望妈妈,甚至妈妈去世她迫不得已才露了一面。这就间接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所以,他在递交辞职报告前夜,将写给胡晓霞的分手信让程忠带了回去,他之所以采取这样一种方式,就是避免见面说分手时的尴尬。 现在想来,在投票推荐主任人选这个问题上,胡晓霞就已经公开表明了对自己的态度。 他当时问她:是不是有人做你工作不让你投我?胡晓霞当时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很艺术地说:是大家商量好了都投李克群,所以她也就投了李克群。 当时他还以为胡晓霞是形势所迫才没有投他,现在想想是自己幼稚了。 从这个回答中完全可以看出,胡晓霞真实的性格并不像她表面那样大大咧咧,她的大大咧咧只是在他薛家良面前才这样,为什么在他面前才装得这样,原因就在他薛家良自己身上。 他一直认为胡晓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直以来在胡晓霞面前他都扮演着聪明者的角色,自以为是地主宰着胡晓霞,最后,却被这个头脑简单的人耍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没有了吃饭的兴趣了,他转身就往回走。 这时,就听有人叫他:“家良,不吃了?” 说话的是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 马科长比薛家良年长,尽管他曾经到医院找过薛家良,但薛家良并不记恨他,他那是为了完成任务。 薛家良停住脚步,说道:“我忽然想起点事,一会再来吃。” 马科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不错,守得云开见天明。” 马科长对他态度的转变,也代表了大多数人。 曾几何时,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几乎是一夜之间都离他远去了,加之后来他的职务被一免到底,更没人敢跟他靠近,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好像他就是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世事弄人,就在薛家良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他突然又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原来那些离他远去的人,又以各种理由开始跟他靠近,不是这个今天给他接风,就是那个明天要给他压惊,他感到好笑。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他早已看透了世态炎凉,面对各种各样的邀请,都以枫树湾的任务急迫为由婉拒了。 他没时间跟这些人周旋,一头扎到了枫树湾,组建班子、重新招聘建筑公司……他不能辜负侯明对自己的信任和拯救,尽管他知道自己是侯明手里的一枚棋子,但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别人的棋子?侯明不是吗?市委书记不是吗?省长不是吗? 尽管他婉拒了这些人的要求,但有些人还是起哄搭帮到枫树湾跟他聚会,似乎,过去那种疏远的友谊又回来了,在推杯换盏中,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 到现在薛家良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被侯明看中并力保,这始终是个谜。 53、怪异的四人关系 薛家良快走到前面办公大楼的后门是,程忠迎头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拎着两份凉皮,看见薛家良后说道:“家良,你嫂子做的凉皮,让我给你带了一份。” 薛家良笑了,说道:“正好我还没吃饭,最爱吃小洁做的凉皮了。” 程忠一听,就把手缩了回来,生气地说道:“我说过你多少遍了,别小洁小洁的叫,要叫嫂子,小洁是你叫的吗?”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道:“我错了,要叫嫂子,小嫂子。” 程忠笑了,将凉皮递给他。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吃完了程忠带给他的凉皮,就到了县长侯明的办公室。 侯明正在收拾东西,他告诉薛家良,马上要去市里开会,明天要去省委党校学习,时间大概两周。 侯明又交代给他几件事,最后又嘱咐他一定要注意施工安全,排查一切隐患,绝不能再发生任何安全事故。” 薛家良保证说:“您放心,有关安全方面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们几个人实行的都是人盯人、人盯事的策略,保证不会再发生大的事故了。” 侯明严肃地说道:“小的也不行。” 薛家良笑了,说:“砸个脚、破个皮还是时有发生的。” 侯明说:“一定要严把进货关,要层层检验,不合格的建筑材料绝不能用,谁的关系也不行。” 薛家良说:“也许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不好打交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领导为这个找我,他们不愿触我这个霉头。” 侯明边往外走边说:“这点你还真说对了,我就亲耳听到过这种议论。” 他忽然又说:“李主任还没来吗?昨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说处理点私事,怎么现在还没来?” 薛家良没吭声,因为他没有看见李克群的必要,另外,似乎李克群也在有意避开他。 送走侯明后,薛家良回到办公室,他没有马上回工地,而是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侯明头走时交代的几件事。 他重新复出后,大多时候都是他直接下到有关单位,现场办公。很少召集人到单位会议室开会,即使涉及到多个部门的工作,他也会把会议安排到其中一个单位开会。他之所以这样,就是不想像过去那么高调做事。 经历了这么多,他没有理由不低调。 一连两天,他都因为工作留在县里。 这天晚上,他回到宾馆后,就给侯明的秘书俞同打了个电话,得知县长晚上正在参加党校学员班的联谊活动,他就向俞同简单介绍了一下县长给他布置的工作完成情况,让他方便的时候汇报给县长。 第二天,薛家良来到机关,他本想让李克群派辆车将自己送回去,但李克群没在办公室,只有张勇在给他拖地。 他回来有两三天了,很奇怪居然没看见李克群。他懒得搭理张勇,来到楼下院子里,希望能看到可以搭乘的车辆。他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一辆这样的车。 这时,就看见程忠开着那辆老旧的212进来了。 他探出车窗,问道:“家良,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有没有回枫树湾的顺路车。” “你的车呢?” “我是搭车回来的。” 薛家良没告诉他自己是跟宋鸽一块回来的。 “今天没会,又都在防汛,估计下边来办事的人不多。你跟李克群要车呀?” “他没在,懒得打电话给他。” “这样,你要是不嫌弃车破,我把东西给食堂卸了,我送你。” 薛家良笑了,说道:“破什么呀,又不是没坐过,只是你有时间吗?” “我把东西卸下后我的工作就完成了,其它的工作要看我高兴做还是不高兴做了。” “哈哈,那好,我上去拿东西,一会在门口等你。” 等薛家良背着电脑包走出机关大院的时候,程忠正好也开着车出来了。 坐上车后,程忠扔给他一个袋子,说道:“这是你上次拉在我家的衣服。你嫂子已经给你洗好熨好了。” 薛家良看了看说道:“转告嫂子,就说我谢谢她。” 连日来的阴雨天,让空气变得异常潮湿、闷热。 薛家良解开两粒扣子,说道:“这车你经常开,应该修修空调。” 程忠说:“我跟李克群说过一次,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我跟你一样,懒得跟他去哈。对了,我听说李克群的妹妹住院了。” “宋鸽?什么病?” “不知道,我听张勇说了那么一句。” 薛家良这才想起,那天从枫树湾回来的路上的遭遇,也许是在他家下车的时候她淋了雨。宋鸽本身是医院护士,她姑姑又是医院内科主任,有个小病不是话下。 这样想着,他就没往下问。但想起宋鸽的眼泪,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牵挂的。 其实,他并不讨厌宋鸽这个姑娘,相反还有点喜欢她,但是想到她那个城府极深的哥哥,他就没有跟宋鸽发展下去的兴趣了,他公开跟她讲的是两人的年龄差距,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克群,他怎么能跟李克群做亲戚? 自从妈妈去世后,他反而对自己的婚事没有那么紧迫了,因为再也没有人催促他结婚了。原来为了能让妈妈看到自己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他跟胡晓霞还真是认认真真地发展,只是…… 如果真如宋鸽所说,胡晓霞跟李克群好了后,他跟宋鸽就更没有可能了,他们四人的关系也太怪异了吧。 不知宋鸽得的什么病?尽管他没有对宋鸽动情,但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牵挂,尤其是她的那句“我养你”。 他想给宋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看了看旁边的程忠,算了,还是回到工地后再说吧。 程忠小心地架着车,路上,他不时地扭转着方向盘,躲避着路上掉下来的石块。 程忠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今年是不是雨水勤?这路两边的山坡,以往没有这么多滑坡的地方。” 薛家良看了看两旁的山坡,说道:“和雨水勤当然有关系了。” 这时,前面一块飞石突然落下,滚在路中间。 程忠一个紧急刹车,才没有撞上石头。 54、程忠遇险 “好险!” 程忠吓得额头立刻冒出了汗。 薛家良下车,将石头移到路边,养护工人看到会清运走的。 又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程忠才将薛家良送到工地。 薛家良想留程忠吃中午饭。 程忠连车都没下,说道:“下次吧,我得早点回去,小洁中午去参加同事的婚宴,我要赶回去接祺祺。” 薛家良说:“中午不是不接吗?” 程忠说:“是不接,但是今天下午幼儿园就放暑假了。”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不再留他,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看着他掉头,直到他驶上盘山路,驶进隧道,他才回过头。 娄朝晖和指挥部另外两个人走了出来。 薛家良没有回帐篷,而是带着他们向附近一处工地走去。边走边询问这两天工地的情况。 也可能是见惯了领导们在会议室听汇报,也可能是见惯了底下人是怎么糊弄领导的,所以薛家良个人非常不喜欢在会议室听汇报这种形式。 当工作需要在会议室汇报的时候,往往汇报出来的工作就改变了本来的真实面貌。 他曾经发过誓,假如有一天自己当领导,除去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绝不坐在会议室听汇报,绝不让下边的人糊弄自己。 他喜欢现场办公,这些日子,他集中开会的地点大部分都是在现场,除非下雨的时候。他非常推崇这种办公形式,省却了长篇大论、虚与委蛇,杜绝了假大空。 然就在他正在带着指挥部的人查看工地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县委办公室的电话,他不知道县委办找他干嘛,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县委办公室主任打来的,他说刚才接到一位过路司机打来的电话,说是挂有县政府通行证牌子的212车辆,被突然滚落下来的泥石流淹没了,让他就近速到现场查看情况,县里也马上派人去现场…… 薛家良的头“嗡”地就大了,他都没有听完电话,立刻就扯着嗓子对周围的人大喊:“快,带着家伙,跟我去救程忠!快!”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安全帽,抄起附近的一把铁锹就跑。其余的几个人也都抄起各种工具跟着他跑。 薛家良急红眼了,他拼出吃奶的劲儿向公路上跑去,全然不顾脚底下有什么,直到被脚下的一截钢管绊倒,整个人朝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嘴啃地,脸上沾上了好多尘土,他顾不上这些,爬起来继续向公路跑去。 这时,娄朝晖开着工地上的一辆皮卡过来了,他在薛家良的后面不停地按着喇叭,薛家良根本就没听见,还是一个劲儿地朝前跑。 他在心里默念着:程哥,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挺住,兄弟我来了…… 车上的人冲他喊:“薛主任,上车,上车。” 薛家良看见了娄朝晖开的皮卡,没等车停稳,扒着车帮就跳了上来,他拍着车顶大声喊道:“快给我开!” 出事的地方离工地不算远,就是薛家良和宋鸽遇到塌方的那个拐弯处。 前面,已经有几辆车被堵住了,过路司机和两三个身穿工作服的公路养护工,正在利用各种工具扒着泥石堆。 薛家良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他跑到跟前,眼前的情景让他一下子腿就软了。 连续几天降雨,这个高高的山坡,再次发生大面积的滑坡,山坡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山沟,倾斜而下的土石,完全覆盖了整个路面,路边水泥砌筑的护栏都被冲了下去。 程忠开的那辆212吉普车,正好被倾覆而下的泥石流淹没了,过往的司机,正是从扒出的车辆通行证才联系到了平水县委办公室。 车顶,已经被石块泥土砸变了型,敞开的车窗,已经灌满了泥土石块。 但程忠并没有在驾驶室里,他被埋在不远处的泥石下面。 薛家良拼命地扒着泥土,跟疯了一样,全然不顾石块割伤了自己的手。 这时,一个一直跟在他旁边用双手卖力刨泥土的人,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谁车上有药箱有绑带,快点准备出来。” 薛家良感觉这个人说的有道理,他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二十多点的年纪,个子不高,人长得精精瘦瘦、白白净净的,双手泡泥土的动作不紧不慢,非常专业,比他胡乱刨的有效果,他当时还以为这个人是过路司机。 终于,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被掩埋的程忠露出了半拉脸,他满脸是血,耷拉着脑袋,人已经昏迷。 薛家良脱下衬衣,他用牙使劲扯,终因双手颤抖得厉害,没能撕破衬衣,这时,一个过路司机递过来一个急救包,那个小个子跪在潮湿的泥土上,往程忠头上缠绷带,旁边的人仍然在挖掘着他周围的泥土。 薛家良双手捧住程忠的头,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程忠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血流得太多了,薄薄的几层绷带,立刻就被鲜血洇湿了…… 等大家将程忠完全挖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此时,对面的车道也堵上了车辆,救护车来了根本到不了跟前。 薛家良扯着嗓子,冲着对面堵的车破口大骂:“这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停的车!赶快给我挪开,不然我特妈的给你掀到沟里去!” 然而,这辆车已经无处可挪,因为后面被堵了好几辆车,就是薛家良真的敢掀,恐怕也掀不过来。 中国司机的素质此刻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娄朝晖淌着汗说:“别骂了,我绑了一个担架,我们把他抬出去。” 薛家良低头一看,就见有几个老乡抬过来一个担架,是临时用倒下的树干绑的。 薛家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站在土堆上,轻轻抱过程忠的头,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程忠拖了出来。 众人将程忠轻轻放在担架下,薛家良一步跨到担架前头,和娄朝晖两人抬着程忠就往前面跑去。 怎奈,路上堵满了车辆,当跑到最后的时候,正好停着的是一辆面包车。 55、生死救援 薛家良往山下的山坡看了看,还不见救护车的影子,他等不及了,将担架交给旁边的人,就快步向那辆面包车跑去。 到了近前,他才看清这是辆考斯特,心想正合适。他砸开车门说道:“师傅,有重伤员,麻烦你掉头,帮忙送到医院。” 那名司机降下车窗,迟疑了一下说:“我们……不太方便。” 薛家良说:“前面道路塌方,过不去,救人要紧,拜托了!” 那名司机说:“真的不方便,你去找找别的车吧……” 那名司机的话还没落音,薛家良一把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冲他喊道:“你特妈的良心长在狗肚子里了,人命关天,你给我送一趟怎么了?马上掉头,不然的话我让人把你的车掀沟里去!” 那名司机还要说什么,就见从出事地点跑过来一个人,此人身手敏捷,他一步跳到薛家良旁边,低声喝斥道:“不许在这撒野,躲远点!” 薛家良看着来人,他认出来了,就是刚才跟自己一起挖程忠的那个小伙子。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眼下,谁挡横谁就得去死。 他一拳挥过去,满以为会把这个人打得满脸花,哪知,他刚伸出的拳头不但没打到对方,反而被人家死死地攥在手里,动弹不得。 这时,似乎车箱里有人说话,前面这名司机回过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好吧,把人送上来吧。不过你们的人要帮忙,拦住后面驶过来的车,我这个车大,不好掉头。” 薛家良一听,赶忙冲司机拱手作揖,他顾不上说好话,赶忙冲他带来的那几个人嚷道:“拦住后面的车,别让他们过来!” 就像司机说的那样,这辆考斯特面包车比一般的车身长,在这条山路上掉头实在是不太容易的事。 司机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揉着方向盘,好不容易把车掉过来,这名司机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薛家良等人将程忠抱进车,在里面人的帮助下,将程忠放在地板上,他跟着上来,坐在地板上,让程忠靠在自己的怀里。 娄朝晖扒着车门也要上来,这时,已经坐在副驾驶室的小伙子擦着手上的血迹说道:“别往上挤了,坐不下了。” 说完,他关上车门。跳上车,命令司机立刻开车。 薛家良顾不上看车内的人,他不停地叫着程忠的名字,唯恐程忠就这样睡过去。 这时,一双皮鞋上沾满泥土的人走了过来,他半蹲在程忠跟前,他察看了一下程忠的伤情,忧虑地说道:“附近有医院吗?” 薛家良看了面前这个人,五十多岁,头发稀疏,但却梳理的整整齐齐,他顾不上研究他的身份,焦虑地说:“没有,就是卫生院也要驶出山路。” 这时,前面那个小伙子又递过来一卷绷带,说道:“再给他包扎一下吧。” 那个年长的人说:“咱们车上有止血药和消炎药吗?” 那个年轻人说:“有,恐怕作用不大,血流得太多了。” “我们可以给他敷点药,重新包扎一下吧?” 年长的人在征求薛家良意见。 薛家良犹豫不决,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 年长的人说:“我当过兵,略微懂得一点。” 薛家良点点头。 等他们把绷带解开的时候,年长的那个人看到了程忠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他连忙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小瓶,把两个不同的玻璃瓶里的白色粉末的东西都倒在了程忠的头上的伤口处,然后利落地给他重新缠上绷带。 他们把随身带的绑带都缠在了程忠的头上。 可能是这些药粉发挥了作用,程忠头上的血往出洇得慢了,当他们驶出大山,仍然不见救护车过来。 考斯特司机将一个警报器放在车门的上方,拉响了警报器,一路驰骋。 薛家良说:“前面十字路口有个卫生所。” 那个年龄大的人此时已经坐在了车座上,说道:“卫生所恐怕处理不了这么重的伤口,还是直接去医院吧。” 薛家良抬头看了看那个诊所,已经上了锁,估计是去吃午饭了。 那个司机根本没有犹豫,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车子从那个诊所前呼啸而过。 尽管上了止血药,但缠在他头上的绷带依然完全被血湿透了。薛家良心急如焚,不停地朝前嚷道:“快,开快点!” 一路上,他不停地叫着程忠的名字。 那个年长的男子也不停地摸着程忠的脉搏,脸上神情肃穆。 薛家良看着怀里的程忠,他有些无助地说道:“老同志,麻烦您给我们县医院急诊处打个电话,让他们做好手术准备。” 旁边那个年轻人立刻掏出电话,询问了问号台医院急诊的电话后,便给医院打了电话。 等这辆车紧急停在医院急诊处大门时,早就有医护人员等在门口,医护人员从薛家良怀把程忠抬了出去。 薛家良顾不上对这辆车上的人道歉,跳下车就跟了过去。 他跟着到了手术室门口,眼看着手术室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他无力地扶着门框,慢慢瘫软下去。 就在他快要瘫下去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又开了,一个护士说道:“伤者的家属进来一下。” 薛家良立刻打起精神,颤抖着问道:“是我吗?” “刚才送进来的。” 薛家良一听就进了门,看见门口的病床上,程忠居然睁开了眼睛,他抬着头,在看着门口的方向。 薛家良一看程忠苏醒过来,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头,带着哭腔说道:“程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送我……” 程忠摆摆手,薛家良发现他的手惨白惨白的,跟他的脸一样惨白。 程忠的嘴唇动了动。 薛家良把耳朵放在他的嘴边。 就听程忠断断续续地说道:“兄弟,哥……不怪你,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娘俩就拜托你了……” 说完,程忠又昏了过去。 他还要说什么,就听有人说道:“赶快抢救!” 56、追悔莫及 然而,程忠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他的伤势太严重了。 自从跟薛家良说完那话后,他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医生已经竭尽全力了。 庄洁抱着程忠的遗体,几次昏厥过去…… 薛家良后悔莫及、悲痛欲绝…… 侯明听说程忠的事后,连夜赶回,当他在医院看到满身血污的薛家良时,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从电话里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侯明看到,薛家良周围,只有枫树湾工地的两三个人围着他,他并未看到县政府的工作人员。 他问道:“李克群没来吗?” “县长,我在这。” 正说着,李克群气喘吁吁,满脸大汗地跑过来,他说:“我知道后就立刻安排通知程忠老家的亲属,并安排县政府做好接待工作。” 侯明眉头一皱,他不明白李克群干嘛那么快通知程忠老家的人,甚至都不和自己通个气。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问道:“程忠的妻子现在怎么样?” 李克群指了指薛家良。 薛家良痛苦地说:“正在抢救室。” 这已经是庄洁第三次昏厥了。 侯明走进抢救室,庄洁单位的两个同事正守在她的身旁,侯明向她们道了一声:“辛苦了。” 庄洁已经苏醒过来,她满脸泪痕,两眼红肿,本来很漂亮很快乐的一个人,此时就跟霜打了一样。 看着满脸泪痕的庄洁,侯明说道:“庄洁同志,你要坚强,程忠走了,还有我们大家,你要为孩子而活。” 庄洁听侯县长这么说,就用手捂住嘴,把脸背到一边,掩着嘴抽泣。 薛家良这才问道:“祺祺哪?” 旁边一位老师说道:“在幼儿园老师那里。” 侯明对李克群说道:“你马上安排两个女同志,去照顾孩子,另外,这里不能离人,要全天候守护。” 李克群抹了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 此时,就见庄洁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不要……告诉孩子,就让他跟着老师吧……” 薛家良说道:“好的,听你的。” 侯明又叮嘱了大夫几句,对李克群说:“你安排人,无论是医院还是程忠的家里,都不能离人,另外,马上下通知,一个小时后召开办公会。” 李克群赶忙躲到一边去打电话去了。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道:“你吃晚饭了吗?” 旁边的娄朝晖说道:“县长,薛主任连中午饭也没吃。” 侯明看着他,说道:“你去换身衣服,吃点饭,半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 薛家良木然地点点头。 侯明跟娄朝晖说:“小娄,照顾好你们薛主任。” “是,县长。” 侯明走出后,薛家良仍然木木讷讷,他整个人,就跟被抽了筋、没了魂魄一般。 娄朝晖小声说道:“薛主任……” 薛家良抬起手,打断的他的话。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庄洁身边,说道:“嫂子,让两位老师先陪着你,我回去开会,散会后我再过来。” 庄洁看着薛家良身上自己男人的血迹,眼泪又抑制不住流了出来,她哽咽着“嗯”了一声。 薛家良又跟娄朝晖说道:“小娄,你留在这,照顾嫂子。” 娄朝晖点点头。 薛家良就近回到宾馆宿舍,他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床上,走进洗漱间去洗澡。 当密密匝匝的水流从喷头倾注下来的时候,薛家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悲恸地哭出声…… 二十分钟后,薛家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出现在侯明的办公室。 侯明的秘书正在收拾他们刚刚吃完的泡面,看见薛家良进来后小声说道:“县长在里面打电话。” 薛家良点点头,默默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此时,他的头痛欲裂,抱住了头。 侯明从里间出来,看见薛家良哈着腰、抱着头坐在椅子上,问道: “是不是还没吃饭?” 薛家良抬起头,皱着眉头说:“哪吃得下啊?” “两顿不吃了,那还行。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垮的,小俞,还有方便面吗,给薛家良泡一碗。” 薛家良赶紧起身,冲侯明痛苦地说道:“县长,您就饶了我,我心口这个地方,堵得难受,求求您,真的咽不下……” 薛家良说着,眼圈就红了。 侯明见他这个样子,就没再强迫他吃面,说道:“现在这屋里就咱们两人,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听他的话音似乎已经有人先他报告了,就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侯明皱着眉头倾听。 见薛家良不说了,他抬头问道:“没了?” 薛家良说:“还有,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我面前没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那好。另外,我怀疑是有人渎职造成程忠没能得到最快、最有效的抢救。” “哦?” 侯明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我接到的电话是县委办打给我的,可是当时在场的司机说,他们明明是给我们政府办打的电话,另外,既然县委办给叫了救护车,为什么我们这一路上都没见到救护车?”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一是当时政府办有人将这事推给了县委办,二是有人故意说错了方位……” “薛家良,别不把人往好处想!” 侯明突然提高了嗓门说道,以至于吓了薛家良一跳。 薛家良不知为什么侯明突然不高兴了,说道:“我……”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刚才的话到此为止,不要在别处说。” 薛家良不理解侯明为什么这么说,但这的确是他心里的疑虑。 这时,秘书俞同进来了,他走到侯明面前说:“管书记在会议室。” “他?他也来参加咱们的会?” “是的。” 侯明看了看表,显然还不到规定的开会时间,他站起身来,跟薛家良说:“我先过去,记住,一会开会的时候你给我少说话。” 薛家良听了这话很不高兴,本来就是有疑问的事情,为什么不弄个水落石出?而且侯明还叮嘱他少说话,少说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刚才那套话不要在会上说。 57、借题发挥 管春山来参加政府的办公会,显然是冲着程忠的事来的。 这个会议所有政府班子成员全部参加。 侯明主持,他首先感谢管书记在百忙之中放弃休息时间,莅临政府班子会议,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谢。 管春山打断他的话,说:“事发突然,我正在市里给领导汇报工作,得到消息后马上赶回来了。冒昧来参加政府班子会议,甚至都没来及跟侯县长打招呼就来了,我也是想直接听听汇报,想了解一下事情经过。侯县长,开始汇报吧。” 不知为什么,管春山往正中间一座,立刻成为会场的主角。 尽管侯明心里别扭,但是他还要表现的自然。 薛家良首先汇报了事情的经过。他记住了侯明的嘱咐,没有涉及自己有疑问的问题。 然后就是李克群汇报。 李克群放下笔,抬头看了看管春山,又看了看侯明,说道:“今天上午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就听说了这件事,当时得知已然叫了120,而且薛助理也就近赶去救援,就没再过问这事,以为就是一般的交通事故,没想到这么严重,竟然死了人!” 侯明想起了薛家良的疑问,他刚想问李克群当时在干什么,还没等他问,管春山替他问了: “你当时在哪儿?” “我……”李克群迟疑了一下,他看着薛家良,暗暗咬了两下腮帮子,声音低沉地说道:“不瞒大家说,家里突然出了点事,小妹……病了,我安排完工作后就回家处理小妹的事,后来在医院得知程忠已经去世,我才开始安排一些相关的事宜。” 薛家良一听说宋鸽病了,就抬头看着李克群,李克群正狠狠地看着他。 此时,薛家良满脑子都是程忠的事,他没有细想宋鸽得的什么病,也许是她昨天晚上淋了雨,就是一般的感冒发烧而已。宋鸽本身是护士,又有刘英这样的大夫,所以他根本就没把宋鸽的“病”放在心上。 管春山看着李克群,又问道:“程忠出车,你知道吗? 李克群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不知道。” “办公室其它副主任知道吗?” 听到这话,李克群立刻挺起身子,大声说道:“我问过,没人知道他干嘛去了。知道这个事后,我就纳闷,程忠怎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并且还出了事。他干嘛去了我不知道,谁派他去的?我也不知道,对这件事,我一概不知!” 薛家良已经洞悉到李克群和管春山的意图了,他压不住内心的火气,说道:“我的确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让程忠送我去枫树湾工地,因为我当时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可以搭乘的顺风车。如果是因为程忠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去送我,就给他扣上私自出车的帽子,我认为那就是陷害!再说了,我薛家良有权让一个司机送我,因为这不是私事,这个大概用不着跟你李克群请示吧。” 李克群偷眼看了管春山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有权力要车,但是早在一周前,办公室就重新制定了车辆使用规定,这个规定明确指出,任何一个司机,没有派车单不得私自出车。这个规定张贴在各个办公室,程忠在没有派车单的情况下,擅自出车,他目无组织纪律,所以才有了这次天灾人祸。” 李克群越说越有理,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他说道:“再有,我也给薛助理提个意见,即便你要车不是去办私事,即便当时你没有找到我,给我打个电话有怎么了?毕竟这一块是我在负责,我有权知道车辆的去向。如果大家都跟程忠一样,随便什么人都能叫走出车,万一哪个领导用车我却没车可派,这种情况又该谁负责?手里握着方向盘就是老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以后这么多车辆我怎么管理?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下次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再有,办公室之所以出台了这个用车规定,目的也是便于管理,而且这个规定,也是经过侯县长批准后才实施的。” 李克群的目的显而易见:程忠私自出车,后果自负。 薛家良听他说到这里,再也受不了,他腾地站起,指着李克群的鼻子说道:“李克群,我今天告诉你,你休想往死者的头上泼脏水!我问你,为什么现场司机给政府办打电话,你却推到了县委办?为什么我始终没有看到派去的救护车?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在蓄意谋杀!” 李克群也急了,他也腾地站了起来,冲着薛家良喊道:“你血口喷人!” 侯明偷偷看了管春山一眼,就见管春山低垂着双眼,双臂抱在胸前,对于他们的争吵他表现得无动于衷。那表情就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侯明一听,薛家良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说出了不让他说的话。 他敲着桌子,严厉地说道:“坐下,你们俩都坐下!成何体统?我连夜赶回来,管书记也放弃休息时间,我们坐在这里,就是听你们俩争吵的吗?不像话!” 李克群听县长这么说,首先坐下。 薛家良见李克群不再说话,也气呼呼地坐下。 侯明看着他俩,严肃地说道:“事情已然发生,互相指责,互相诋毁,互相推卸责任有用吗?现在还没到分辨责任的时候。如果吵架能解决问题,如果吵架能让程忠能活过来,那我和管书记也加入你们的行列。当着管书记的面就公开吵,成何体统!太不像话了。下来,你们俩每人给我写出一份检查,俞秘书督办这事,检查不深刻别想过关。下面,请管书记作指示。” 管春山本来想看一出好戏,没想到被侯明四两拨千斤给化解了,而且也没让大家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把球踢到了他这里。不得不说,龚法成这个得意弟子的确高明,比赵志华、薛家良这两个草包高明多了! 58、茅头所指 管春山不好再说什么,事实上,在这样一种氛围下,也的确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什么话都不说就违背了他临时决定参加这个会议的初衷了。他咳嗽了两声,镇定地说道: “刚才听了薛家良和李克群两位同志的互相指责,我很有感触,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长期以来,我们有些同志在工作中,善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善于制造摩擦,善于给自己的同志挑毛病。我很奇怪,在这样一种悲痛的氛围之下,你们还能吵起架来!还有这么理直气壮埋怨别人的不是!自己有问题不检讨,却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这是一个很恶劣的行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提高了音量,说道:“我建议,等程忠这件事过去之后,政府班子内部要召开一次民主生活会,开展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不要骄傲自大,恃才傲物,唯我独清,既然是自己的问题,就要敢于承担,这才是一个干部该有的品德和素养,而不是出了问题往别人身上推,甚至嫁祸他人。” 就是傻子都听出了管春山这话的矛头所指。 他又说道:“我今天冒昧来参加政府这个会,就是想针对这件事谈几点个人的想法。一,要安抚好死者家属,不要节外生枝;二,这次事故该这么定性就怎么定性,尊重有关部门的结论;三,给死者家属一笔额外的人道主义补偿;对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人员,要在公开场合提出严厉批评甚至处理决定,以儆效尤。我暂时提这么几点要求和建议。看侯县长还有什么要求。” 管春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的了,程忠的死,跟单位没有关系,是他和薛家良个人行为,如果这样定性的话,一是对程忠不公平,二是程忠的家属也会少了许多待遇。 薛家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全然不顾侯明严厉的目光,管春山的话音刚一落地,他立刻就站了起来,说道:“我不完全同意管书记的结论。据我从现场了解到的情况,程忠是属于见义勇为而死的,他的车被埋后,他已经爬出了驾驶室,因为那个塌坡地点正好是个急转弯,他为了后面驶过来的车辆避免发生意外,还没站稳,就向驶过来的车辆发出警告。就在这时,发生了第二次滑坡,把他埋在了下面。我的意见是不能给他所谓的人道主义补偿,而是应该按见义勇为对待,甚至追认他某种荣誉称号。” 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引来了大家的交头接耳。 这时,一直没捞到发言机会的常务副县长汪金亮说话了:“薛家良,你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为自己、为程忠开脱吧?事实已经证明,一个私自开着公家车去办私事的司机,路上遇上了灾难,不追究他的责任,还给予他的家属人道主义补偿,这已经给足了你们的面子,见好就收吧,干嘛还要得寸进尺,愣往见义勇为上靠,还要追认一个违反规定破坏规章制度的司机某种荣誉称号?你是被他的血吓出精神病了还是处心积虑想洗清自己的责任?” 侯明很厌烦汪金亮这副阴阳怪气的神态,想必是一个小时前他通知开会的时候,有人告诉了管春山,他们临时统一了调子,他就奇怪了,但凡政府这边有个风吹草动,管春山准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无论他想干什么,总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网罩在自己头上,让他无所适从,无处破局,疲于应付,最后服服帖帖地匍匐在这张网下。 此时,他扭过头,没好气地对坐在旁边的汪金亮说:“就事论事,不要扯其它的!” 尽管侯明的声音很低,但却相当严厉, 汪金亮就是再怎么不把侯明放在眼里,此时这个气氛,侯明这种少有的严厉,也足以震慑他几分。 汪金亮不言语了,李克群突然发问:“薛家良,你说程忠是见义勇为死的,有证据吗?要知道,事实胜过雄辩。” 薛家良还真被他问住了,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证据,我眼下拿不出来,日后我会给你的。” 管春山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能因为你日后的证据,而让死者不能入土为安吗?” “这个……”薛家良无言以对。 管春山看着侯明说道:“侯县长,你说呢?” 侯明尽管相信薛家良的话,但此时薛家良拿不出任何证据,他说:“这样吧,先入土为安,如果真有证据证明程忠同志见义勇为,我们再调整程忠的待遇,再追认他为烈士的称号不迟。” 侯明直接点出“追认程忠为烈士。” 此时,会场上已不再是薛家良和李克群的对决了,而变成两位主官的对决。只是侯明不像薛家良那么浮躁而已。 管春山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看着薛家良说:“我们大家等着你的证据。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你没有证据证明程忠是见义勇为而死的,那么一切按有关规定办,这件事该是什么性质就是什么性质。” 管春山说完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 汪金亮见管春山走了,他也看着薛家良,故意逼他说:“请问,这样的证据你什么时候找出来,明天程忠和他老婆的家属就都到了,到时我们怎么跟他们交代?” 不等薛家良回答,侯明正色地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做好家属接待、安抚工作,还有妥善处理好程忠的后事,没必要今晚要较个短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程忠因公殉职,这一点,我们对外、对程忠的家属必须是这个口径。” 哪知,李克群却高声说道:“这个,我有不同的意见,程忠的确违法了新近制定的规章制度,而且这个新的规章制度也都送给县长和几位副县长审阅并签字了,他的确是在没有派车单的情况出的车。” 59、嫂子,对不起 侯明没有想到,平时看似唯唯诺诺的办公室主任李克群,居然敢公然反驳他!显然,他的屁股是坐在了管春山那边。 没容侯明说话,新来不久的副县长孙月恒发言了。 他说:“我来时间不长,对程忠不太了解,我以下的发言对事不对人,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倾向。我听了金亮县长和克群主任的发言后,不得不承认,你们俩说得很有道理,我想说的是,我们没必要这样跟一个死者这样较真吧?理由有二:薛家良是县长助理、枫树湾工地负责人,大小也算是个领导,他有为自己叫辆车的权力;其次,即便这名司机没有派车单,但他出车不是去办私事,是送县长助理去工地上班。派车单只是一个形式,是个约束,具体问题还要具体分析。如果都以制度说事的话,是不是以后侯县长和几位副县长用车,都要有办公室的派车单不成?没有派车单就不能出车了吗?” 孙月恒来的时间不长,看不出他是谁的人,他除去干好自己分管的那块工作外,很少和周围人发生交集。开会的时候更是很少发言,今天的发言可以说字字千斤。 听了孙月恒的发言,李克群神色有些尴尬,他憋了半天才说道:“那他出车总得跟我说声吧?” 孙月恒看着他,问道:“跟你说就不叫违反制度了吗?那么请问,你用车又跟谁说呢?当然,这是话赶在这了,我刚才就说了,我的发言不偏不倚,对事不对人。我来没几天,你李主任对我很照顾,我知情。我只是就事论事。” 除去汪金亮,其它几名副县长的发言也都倾向孙月恒的发言。 渐渐地,薛家良赢得了众多支持者。 侯明看了看时候不早了,明早还要赶回省党校。 他再次布置了当前的工作,着重强调了各条战线安全生产的重要性,要在全县开展一次安全生产大检查活动。杜绝一切安全隐患,特别是危化品的管理,对不合格的企业和单位,要勒令整顿,必要情况下要停业整顿,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办事。 然后,他又详细布置了程忠家属的安抚工作,一切都本着让死者入土为安为宜。 散会后,薛家良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呆坐在会议室。 干事小徐进来要关灯锁门,猛然看见薛家良木雕一样还在坐在哪儿,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道:“薛助理,您没事吧?” 薛家良抬起头,冲他摆摆手,他刚要站起来,一阵眩晕立马袭来,他摇晃了两下,赶紧用手撑住桌子。 小徐没敢向前来扶他,因为他听到关于薛家良太多的负面议论,似乎他就是一个恶魔。 待平静下来后,薛家良慢慢走出会议室。 小徐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等他出来后才进去关了空调,熄了灯,锁上会议室的门。 薛家良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他来到楼梯口,俞同走了过来,说道:“薛主任,你去哪儿?县长让我送您回去休息。” 薛家良冲他摆摆手没说话,无精打采地下了楼梯。 他茫然地走出机关大楼,来到街上,漫无目的,似乎心里隐约有那么一种牵挂。 他再次来到医院,医护人员告诉他,庄洁已经回家了。 他打车去了庄洁的家。 他在楼下站住,呆呆地往楼上望着,那个亮着灯光的一隅,曾经是一个温暖欢乐的三口之家,如今,这个家的天塌了,温暖欢乐不再,而他薛家良,就是这个家的罪人。 是他,断送了程忠的生命,是他,让一个风华正茂年轻美丽的女人失去丈夫,让一个四岁的幼童失去父亲,他就是过早没了父亲,他深知没有父亲的孩子一生的际遇。 他把这个家毁了,毁了这对母子的幸福,还毁了程忠的名声,差地让他落个私自出车、不遵守规章制度的名声。 他追悔莫及,不知庄洁知道这一切后又该有如何反应? 他必须鼓足勇气,面对来自庄洁的指责、谩骂,哪怕动手打他,他绝不还手、不还嘴。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来到三层那个熟悉的房门口,刚要举手敲门,眼泪却在这时流了出来。 是啊,他曾无数次敲开过这个家的房门,来这里蹭吃蹭喝不说,有时还把脏衣服扔在这里,他没有回报给这个家什么,反而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可重建的灾难,如果此时他敲门的话,那个妻子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他无法面对那个温柔贤惠的嫂子,无法面对那个稚气可爱的孩子。 他慢慢转过身,沉重的双脚,移开了门口。 就在他正准备下楼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庄洁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身子虚弱地倚在门框,默默地看着他。 可能是庄洁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给他开了门。 多么善良的女人! 他也默默地看着她,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仅一天时间,这个美丽的女人,就形容枯槁,憔悴得不成样子,如同一朵被霜摧残的花朵。 他没有挪动脚步,他是在这样一个短促的时间里等待,等待着女主人对自己的态度,这种等待,无异于一种宣判。 此刻,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也许,这个家,将永远拒绝他入内。 他们俩就这样默默地对望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钟,但对于薛家良来说,无异于一个世纪那么久。 庄洁慢慢地垂下头,扶着门的那只手无力的松开,她默默地转回身,没有关门。 薛家良的眼睛又湿润了,他一阵激动,这个家没有排斥他。 他挪动着双腿,走了进来,在他关上身后的门时,就见庄洁手扶着头,身子几乎要瘫软下去,她的另一只手连忙扶住了墙。 薛家良见状,一步向前,双手扶住了她,哽咽着说道:“嫂子,对不起……” 庄洁抬起手,向后边的他摆了一下手,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地坐在了餐桌的椅子上。 60、无从发泄 看见庄洁坐在餐桌旁,薛家良不由自主地想起程忠跟他说的话,他说:良子,赶紧找个媳妇结婚吧,你不知道有个女人坐在餐桌边等你是多么幸福的事。当时他还怪程忠向他显摆他的幸福。 现在,看到庄洁坐在餐桌边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生疼。 他搀着她的双手没有移开,而是握紧了庄洁的手,他感到这个女人的手原来是这样的冰冷,这样的小,小得不盈一握。 他动情地说道:“嫂子,你放心,今后我薛家良哪怕去喝西北风,也不会让嫂子和侄子挨饿。 听了这话,庄洁抬头看着他,红着眼睛说道:“兄弟,谢谢。” “嫂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程哥,我要是不让他送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嫂子,我都后悔死了……” 薛家良说到这里,眼泪就滚了下来。 庄洁看着,拉他坐下,含着眼泪说:“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都知道了。” 薛家良将头埋在庄洁的手里。 庄洁说:“谢谢你为他争取的一切。” 薛家良一听,抬起头,问道:“我为他争取什么了?” 庄洁说:“我都知道了,你们刚才开的会。” “这么快你就知道了?谁告诉你的?”薛家良警觉起来。 庄洁说道:“下午陪我的张老师,她未来的侄女婿是政府办新分去的小徐。” “哦——”薛家良恍然大悟。 张老师是庄洁所在学校的语文老师,她的丈夫也是大兵转业,现在是民政局副局长,跟程忠和庄洁是老乡,程忠和庄洁都是外地人,他们之所以留在平水,完全是托了这位老乡的关系,所以两家平时走得很近。 没想到这个老实本分的小徐,居然敢泄露政府办公会的秘密。 庄洁见薛家良忽然表情严肃起来,说道:“你不要怪他,不是他主动要说这些的,是张老师套出来的。你放心,张老师年纪大,她会有分寸的,这些话只是跟我说说,不会传出去的。” 薛家良这才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关于人证的事,我会想方设法调查的,该你和孩子得到的待遇,我必须让你们得到,还要还程哥一个清白。” 庄洁摇摇头,说道:“你的心我领了,你程哥天上有灵的话也会理解你的,记住,不要为我们刻意去争取什么,得到多少,也会失去多少,你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他给领导开了那么多年的车,整天给领导拎着钱包的人,但凡有点贪心,我们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什么都不要争,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 说到这里,庄洁又低泣起来。 薛家良心就是一阵绞痛,他说:“嫂子,我来,还有县领导交给的一个任务,就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县领导一定会答应的。” 庄洁摇摇头,说道:“告诉领导,我……没有任何要求,人都没了,再多的要求管什么用?” 薛家良低下了头。 庄洁擦了擦眼泪,说道:“家良,你从始至终都陪在你哥的身边,你告诉我,他临终前,就没说点什么吗?”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震。他的耳边清晰地响起程忠那微弱的声音:“兄弟,哥……不怪你,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娘俩拜托你了……” 想到这里,他说:“哥临走的时候,让我替他照顾好你们娘俩。” 泪水,再次从庄洁的双眼中奔涌而出,她伏在桌子上,悲恸地哭出了声。 是啊,这才是她的程忠,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娘俩。 薛家良的心都快碎了,他再次握过庄洁的手,说道:“嫂子,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人。” 很晚,薛家良才回到宾馆。 后半夜,他失眠了,一会迷迷糊糊,一会清醒如常,程忠那血流不止的头,让他惊怵不已,而管春山和李克群那冷酷无情的脸又让他不寒而栗…… 三天后的下午,办公室以程忠家属的名义下发了一个通知,明天将在县殡仪馆举办一个简短的遗体告别仪式,望程忠的生前好友参加。 薛家良这天因为工地有事,他头天就回去了。他是接到办公室小徐的电话得知的这个情况。 他当时以为小徐是代表政府办通知他去参加程忠的遗体告别仪式,后来才知道是小徐擅自告诉他的,不是李克群交代的。 薛家良又详细问了一下情况,得知这只是家属举办的一个很小范围的遗体告别仪式,不是以单位名义举办的,单位只有李克群出席,没有人代表单位讲话。 薛家良听说后立刻连夜赶回,他顾不上换衣服,穿着工装就来到了单位。 单位已经全部下班了,他给李克群打电话,李克群挂了,再打就关机了。 薛家良已经了解过了,今晚没有任何会议,也就是说李克群关机是真对自己来的。他已经料定薛家良找他没好事。 薛家良气得暴跳如雷,但挥舞的拳头却不知打向何方。 他给侯明的秘书俞同打了一个电话,俞同告诉他,县长正在参加晚上的讨论会,而且,有省领导参加。 侯明挂了电话。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无从发泄。 他刚要往出走,小徐从外边回来,他小声告诉薛家良,李主任正在县宾馆吃饭。 临了,小徐特意强调了一句,别说是他告诉他的。 薛家良知道小徐之所以告诉他这些,很可能是因为张老师一家人的关系。不然,小徐初来乍到,打死他也不敢掺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薛家良快步下楼,钻进车里,开着车就向县宾馆开去。 他大步走进宾馆的前台大厅,年轻漂亮的女领班一见他来了,赶忙上前满脸堆笑道:“薛主任,多日不见,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在心里说道,自己刚被免职的那会,老同学郭寿山来看望妈妈,他们出来吃饭,刚坐下,领班居然跑来对他说,政府办只有李克群有签字的权力,其他人吃饭一律是现金,要么就有李主任的批条。 61、大打出手 这才几天呀,这人的脸,怎么变化这么快! 他懒得跟女领班说话,阴沉着脸说道:“我找……李主任,李克群,他在哪个房间?” 女领班没有多想,就指着里面说道:“拐过去,最里面的那个包间,鬼谷子厅。” 平水县是有名的兵圣鬼谷子修行的地方,鬼谷子文化在这里盛行,县宾馆为了打旅游牌,各个包间的名称都和鬼谷子以及他的几位弟子有关,如庞涓厅,张仪厅,孙膑厅等。 薛家良径直朝里面大步走去。 他来到最里面的鬼谷子厅,这个包间应该是全宾馆最豪华的包间之一,刚才给李克群打电话,他没接,随后又关机了,想必是在这里接待贵客。 想到这里,他抑制住推门就进的念头,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他已经想好,如果李克群的确是有客人,他就把他叫出来,心平气和地问个明白,绝不跟他吵。 “请进。” 果然是李克群的声音,他肯定以为是饭店的服务员。 薛家良推开门,刚要说“我找下李主任”,立刻眼睛就呆住了。 只见偌大的一个包间,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女人他也认识,是胡晓霞。 可能他进来的太快,胡晓霞赶紧推开李克群,她顾不上看来人,低着头,急忙把上衣往下拉。 李克群没有看“服务员”,他倒是歪着头,看着胡晓霞的窘样咧嘴笑,刚想伸出手去捏她的脸蛋,手还没伸出去了,他的脸上就挨了一记重拳。 李克群被打得云山雾罩,眼冒金星,等他反应过来后才看清打他的人是薛家良。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抓起酒杯就向薛家良砸去。 薛家良躲过酒杯,再次抡起拳头,向他砸去。 这时,就见胡晓霞一下子把李克群拎到自己的身后,瞪着眼冲薛家良嚷道:“干什么你?怎么随便打人!” 薛家良看着胡晓霞,两眼冒火,指着她大骂:“我打的就是这个狗东西,怎么,你心疼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一个贱货!” 胡晓霞急了,冲他嚷道:“你血口喷人!我怎么贱了?” 薛家良指着她还没有完全整理好的衣服,说道:“你怎么贱还要问我吗?你自己睁开狗眼看看!” 胡晓霞的脸腾地就红了,连忙把衣服放了下来。 这时,躲在胡晓霞身后的李克群,肉烂嘴不烂地说道:“薛家良,你别逞能,我郑重告诉你,小霞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俩干什么你管不着,她现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打人、骂人、污蔑人是犯法,我要告你!” 薛家良指着他说道:“你别小人得志,要不是你利用那点破权力,给这个傻娘们灌了迷魂汤,她能看上你?就你长得还没三块豆腐高呢?癞蛤蟆还真吃上乌鸦肉了!不过我提醒你,这乌鸦肉可比不得天鹅肉,是酸的。” 坊间的确流传乌鸦肉是酸的说法。 “薛家良,你混蛋!” 胡晓霞急了,她叉着腰大骂薛家良。 “骂得好,小霞,揍她,给我报仇。”躲在后面的李克群小声说道。 哪知,这话被薛家良听到了,他冷笑着说道:“李克群,瞧你有点出息,让女朋友替你打架,你他妈的白长着三条腿了。我告诉你,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我,因为我天生就是个混蛋,跟混蛋打架,即便是女人也占不到便宜,不服的话咱们就出去试试。” 他这话胡晓霞真信。有一次薛家荣跟妈妈吵架,把妈妈气哭了,正好薛家良回来,他拎起棍子就要去找姐姐算账,还是胡晓霞给拦下的呢。 她就不明白,薛家良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骨子里怎么这么混!这也是她离开他的原因之一。 许是他们的吵闹声太大,女领班领着两个保安进来了。 一看这架势,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看着他们,大大方方地坐下,说道:“你们干嘛?看热闹吗?我和李主任两口子说点事,要不你们也坐下,一块?” 女领班看了看李克群。 李克群当然不希望自己在这丢人现眼,就说道:“我们没事,你们下去吧。” 女领班不放心地看看薛家良,又看看李克群。这才转身要走。 哪知,薛家良说道:“你等等。” 女领班站住,问道:“有事吗?” 薛家良义正辞严地说道:“有事。我跟你说:这顿饭属于李主任私人请客,你不许让他签单,更不许记在县政府的账上,这件事我要监督,否则的话我会连你们饭店和他,一起告到纪检会。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女领班尴尬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看胡晓霞,又看看躲在她身后的李克群,说道:“过来,坐下,我保证不再打你。刚才是我太冲动,既然你们俩已经谈婚论嫁,我向你们表示祝贺。” 他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李克群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说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是啊,我早就这么说的话,你还能挨一拳吗,来,我敬你们。” 薛家良又倒上一杯酒,不等李克群找杯子倒酒,又一口干了。 旁边的胡晓霞将自己面前的酒杯递给李克群。 李克群冲他比划了一下,也干了。 薛家良说:“本来我不是找你打架来的,但是你挂了我的电话,又抢走了我的未婚妻,这一拳,把我们之间的恩怨全了了。现在,言归正传。我问你,那个通知是怎么回事?” “哪个通知?”李克群一时没明白过来。 胡晓霞捅了他一下,说道:“遗体告别仪式。” 薛家良指着胡晓霞对李克群说道:“她说的对。” 李克群没想到这事这么快薛家良就知道了,而且找他兴师问罪。他早就想好了对策,说:“是程忠家属给我打的电话,让我跟大家说声。” “咱们县就一点说法都没有吗?” “这个,你不要问我,你得去问管书记,是管书记指示我,让我按照家属的意愿办的。” 62、被薛家良牵着鼻子 “这个,你不要问我,你得去问管书记,是管书记指示我,让我按照家属的意愿办的。” 薛家良见李克群这样说,又问道:“侯县长怎么说?” 李克群说:“我给侯县长打电话,跟他说了管书记的意思,他想了想说,让我出面,在告别仪式上代表单位讲几句话。” 薛家良进一步问道:“讲话稿写好了吗?” “写好了,我头下班就写了。” “给我看看。” 薛家良说着就伸出了手。 李克群犹豫了一下。 “快点!” 薛家良大吼一声。 李克群唯恐他再揍自己,就连忙拿过手包,从里面掏出一页纸,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发挥他一目十行的快速阅读本领,一两秒钟,就将讲话稿看了个大致。他特别注意到这样一句话:程忠在外出途中遇难。 薛家良一看,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刷刷两下,将这句话划掉,添上:因外出执行任务,不幸因公殉职。 李克群一看,立刻就跳起来了,他大声说道:“薛家良,这份讲话稿管书记亲自过目的,你这样改,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 薛家良说:“哦,是管书记授意你这样写的?” “当然!”李克群理直气壮地说道,现在,恐怕只有管书记才能震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哪知,他低估了薛家良,薛家良连公职都敢辞的主儿,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大不了再辞一次。 薛家良说:“你这个讲话稿侯县长知道吗?” 李克群说道:“不……不知道,他在省委党校学习,我没打扰他。” 薛家良说:“这样,你当着我的面,给侯县长打电话,如果侯县长认可你这个稿子,我什么话都不说,马上就走。” “真的?” “真的。但是有一样,你就当一次正常请示工作,别说我在这。” 李克群理直气壮地说道:“好,你说话要算数。” “我保证。” 李克群再次估计错了形势,他认为,既然是管书记通的稿子,侯明再怎么着也不会反对。 哪知,当李克群给俞同打通电话,让侯县长接电话时,侯明听了李克群的汇报后,他沉吟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道:“李主任,你能就拿不准的事跟我通气,我很欣慰。这样,你马上去做程忠家属的工作,遗体告别仪式推到周末等我回去举行。你只需要照我的话去做,下来的事我跟管书记沟通。我还有事,挂了。” 侯明说完,都不容李克群再说话,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李克群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上了薛家良的当,把事情办砸了。 但是,县长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你只需照我的话去做,下来的事我再跟管书记沟通。他的头上就冒出了汗。 胡晓霞递给他餐巾纸,他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 薛家良得意地看着李克群,说道:“走吧,我陪你去做家属工作。” 李克群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无精打采,他想了想,此时,绝不能跟薛家良去程忠家,不能再上他的当了,这要是传到管书记耳朵里,自己岂不是蠢到家了? 如果管书记只是认为自己蠢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以为自己倒戈就麻烦了。 他不能这样被薛家良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他捂着胀痛的半边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么晚了,你我都不要去了,我马上给他家打电话,传达侯县长的意思。” 李克群给程忠家打了电话,将侯明的意思告诉了庄洁,庄洁没有坚持自己原先的意见,表示听从县里的安排。 薛家良达到了目的,他站起身,又倒了一杯酒,看着胡晓霞和李克群说道:“刚才多有冒犯,请二位见谅。这杯酒,既是赔罪酒,也是祝贺酒,祝贺你们俩早日结成连理,早生贵子。” 他一饮而尽,放下杯就走了出去,全然不顾那对男女。 周五晚上,侯明回来了。 他回来的当天晚上,再次主持召开了政府办公会议。 这次,他特意亲自邀请管春山参加。 管春山开始推脱,不想参加,但耐不住侯明的热情邀请,况且,他也的确想知道侯明怎么善后这件事。 开始的几项议题进行完后,会议最后一个议程,照例讨论程忠的事。 管春山仍然坚持己见,他说不明白侯县长为什么推迟程忠的遗体告别仪式。 侯明微笑着说:“说一千,到一万,这是我来平水遇到的第一个比较棘手的事情,处理好了,各方满意,皆大欢喜,处理不妥,伤了家属的心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想为程忠争取到一些待遇。” 管春山冷着脸说道:“上次开会不是说过了吗?给薛家良三天时间,让薛家良寻找证据,如果有人证证明程忠的确是见义勇为死的,那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薛家良,你的证据找到了吗?” 说实在的,薛家良上哪儿找啊,当时情况那么急,他没有留下一个司机的联系方式,就连他们强行搭乘的那辆考斯特面包车他都没记住车牌号。 上次散会后,他就在省交通报自费登了一条广告,恳请知情司机出来作证。但茫茫人海中,那些过路司机能不能看到报纸还另说,只能将真相交给时间了。 侯明后来也安慰他,该程忠得到的东西跑不了,别在乎一时。另外,再三嘱咐他,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一冲动,好事也办坏了,即便程忠得到了该有的待遇,也会有人不服。 所以,薛家良听了侯明的话,安慰了庄洁,老老实实回枫树湾工地了。不想,小徐一个电话又点起他心中不平的火焰,让他失去了理智,对李克群大打出手。 这也是当时他不让李克群告诉侯明他在现场的原因所在,怕侯明责怪他不冷静。 事实证明,李克群不但没告诉侯明,谁都没敢告诉,那天晚上他跟胡晓霞吃的那顿豪华大餐,乖乖自己掏钱买了单。 63、情况出现逆转 因为他知道,薛家良是说得出办得到的主,他可不想因为这笔钱被薛家良举报。再者说了,他掌管县府办招待大权,慢慢充抵这笔开销还是不出问题的。 此时,薛家良见管春山点自己的将,就说:“我已经登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我相信会有人提供证据的……” 薛家良还没把话说完,就见管春山“啪”地一声,将手里的笔记本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大声呵斥道:“薛家良,你居然还登报了,你是真不嫌事情变大啊?唯恐天下不乱,居心何在?” 他的声音太大了,震得会议室都嗡嗡作响。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谁都知道管春山的威严,但却很少看到他在公开场合发怒,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这次就连汪金亮都惊得张着嘴,看着他。 侯明却是一副泰然的神情,他不动声色,低着头,默默地写着什么。 最得意的要数李克群了,他满以为,这次薛家良吃不了也得兜着走。所以他恨恨地咬着牙根,在心里说道:薛家良,给脸不要脸,你这次终于找上麻烦了! 薛家良也愣住了,他不明白,明明是管春山让他找证据,他登报找证据怎么了?交警经常以这种方式登报寻找交通肇事逃逸司机的目击证人。 于是,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没有错,交警部门经常以这种形式寻找事故的目击证人,合理合法。” “可是你这样做不合情理!” 管春山仍然很大声地说道。 薛家良梗着脖子说:“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有必要跟你解释吗?有必要教你吗?你现在连人都没成,有什么资格跟我对话!” 管春山说着,又是一拍桌子。 听他说自己连人都没成,薛家良的火腾地就上来了,管春山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等于把他父母都骂了! 他骨子里的抗上和顽劣此时表现得一览无余。 他立刻站了起来,指着管春山大声说道:“我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我怎么没成人?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告你污辱罪!” 管春山冷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就会这一招,动不动就想告这个告那个,我今天明确警告你,在程忠这件事上,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分明是你心里有鬼、有愧,才想方设法来提高程忠的高大形象,以掩盖你目无组织纪律的真实面目。我现在就以党委的名义,宣布对你的处理意见……” 管春山下面的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电话响了。 薛家良后来回忆,那天这个电话来得是那样得及时,铃声是那样的清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管春山的话里了,没人去接电话,直到电话响了五六声后,李克群才反应过来,他挪着矮墩墩的身材,快步跑到电话跟前,拿起了听筒。 “喂,哪位?” 这时,就听话筒里传出一个声音:“我是青州市委副书记惠一民,让管春山接电话。” 李克群立刻张大了嘴,没敢说话,而是拿着话筒,看着管春山的背影。 想必管春山也听到了,他皱了皱眉头,矜持地问道:“什么人?” 李克群小声地说道:“市委惠书记。” 管春山起身,接过电话,说道:“惠书记,您好,我是管春山,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惠书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这么晚能有什么指示?是这样,刚才省纪委曾书记的秘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几天前,他们路过国道枫树湾境段的时候,遇到一起塌方事故,你们县政府的一位司机受伤,是搭他的车送到你们县医院的,他因为急着赶路,没有等抢救结果,他想知道这名司机伤势怎么样?” “哦——”管春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薛家良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下,快速地编织着语言,然后声音沉痛地说道:“非常不幸,这名司机已经遇难。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派出最好的医生,也没能留住他的生命。” “那太可惜了。曾书记当时还跟着一块进行了包扎和抢救。另外,他指示我们要好好表彰这位司机见义勇为的精神。” 管春山又沉吟了一下,说道:“惠书记,您能说得详细一些吗?” “我说不详细,只能转达吧。曾书记的秘书说,如果不是这名司机,紧跟上来的另一辆公交车就会车翻人亡。那名司机不顾个人安危,赶忙向后面的车发出信号,就在这时,第二次塌方发生了,这次规模更大,以至于把那名司机和车辆全部淹没了。” “这是当时他们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有两位司机做见证人。曾书记指示,眼下,全省范围内都在搞‘打击腐败,廉政为民’的活动,还要注意弘扬这些正能量的典型事迹,配合这次廉政建设。所以,你们赶快整理个材料出来,媒体要介入,要宣传和弘扬这种精神。另外,省交管厅即将派人下去,实地勘测和调查。省里每年都划拨大量资金,为什么还发生这么严重的塌方事故?而且,这条路扩宽工程已经完工一年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塌方事故?这些,都要有个交待。所以,调查组到了你们那里后要密切配合。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管春山说:“听明白了,只是我有个疑问,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曾书记怎么才想起过问这件事?” “据他秘书讲,他今天晚上回家看报纸,偶尔看见刊登寻找枫树湾塌方事故目击证人的广告,这才让秘书给我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哦,春山明白,我们一定按照曾书记和您的指示办。” 管春山缓缓地挂了电话。 他慢慢地回过头,看着与会人员都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他忽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我们平水还真出了大英雄?” 其实,刚才电话里惠书记的话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对于事情的突发逆转,谁也始料未及。 64、追悼会如愿举行 正在剑拔弩张的薛家良更是如此,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身上的汗毛还都呲着,一幅战斗的态势。谁知,剧情突然急转直下,他懵了,看向了侯明。 全场只有侯明显得最镇静,他不慌不忙,端起水杯喝着。 汪金亮见形势超过预期,就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纪委书记还管这么细呀?死个司机他也掺和?” 侯明听了这话,扭头看着他,表情严肃,目光凌厉,有着明显责备的含义。 汪金亮感觉到了侯明目光里的威慑力,他尴尬地一笑,说道:“我的意思是那么大的领导,犯得上过问这么一件小事吗?” 管春山也瞪了他一眼,显然汪金亮这时的帮衬没帮到点上。 他的脑子快速地转着,突然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薛家良。 薛家良一看,管春山又冲自己来了,他本能地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反击。 管春山足足盯着薛家良看了十来秒种,声音低沉、但很有力地说道:“薛家良,出事那天你们搭乘的车是省纪委书记曾耕田同志的车,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薛家良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一时愣住了,半天才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那种情况下,我哪顾得上看他长什么样,把我们送到医院后,我就没管他们,直接就送程忠进了手术室。他后来怎么走的我都不知道。” “量你不敢隐瞒不报!” 不知为什么,管春山这句话让大家都想到了话里有话。 侯明放下手里的笔,说道:“这个情况的确始料不及,今天下午,曾书记还在给我们上廉洁课,讲了省内外最近查处的各种腐败案子。” 管春山说:“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好吧,言归正传。刚才的电话大家可能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是市委一民书记打来的。他转达了省纪委书记曾耕田同志的意思。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曾书记和惠书记的意思是要弘扬程忠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要树典型,对此我没有意见,在严打腐败的运动中,我们县出了这样的典型我感到很是欣慰。” 他顿了顿,迥异的目光扫了一下全场。就见大家都在低着头往本上记录着。 就连李克群都没敢抬头看他。 因为剧情太过逆转,大家一是无法适应,二是不想看他如何尴尬。 管春山正襟危坐,继续说道:“对此,县委办和县委宣传部要立刻行动起来,要把程忠的事迹在上级媒体到来之前宣传出去。这个回头我一会再跟其他领导沟通。但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提高了声调,说道:“尽管程忠属于见义勇为,但他违反规章制度、擅自出车的行为仍然不能提倡,人死为大,我在这里就不过多指责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了,但要对薛家良同志提出严厉批评,你明明知道办公室有车辆的使用规定,还擅自直接跟司机要车,并且在主管领导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司机送你去工地,以致酿成严重事故!” “还有,你目无组织纪律,公然顶撞领导,我听说还在饭店动手打了李克群,这些,我将在常委会上进行提议,给薛家良一定的处分,我们不能因为出了个英雄,就掩盖了其它问题。我们永远不提倡这种自由、散漫,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按规章制度办事的作风,不能助长这种硫氓习气在机关蔓延!” 相信管春山后面的话已经无人能听进去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李克群。 难怪李克群这几天右脸颊处有一块淤青,带的右眼角也青紫,原来是被薛家良打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打他,是因为横刀夺爱?如果是这个原因,处分薛家良似乎有点不应该,毕竟,这是他们的私事。 此时,李克群也没想到管书记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在这个公开场合下说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挨打的原因,是不光彩的,所以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这事,听管书记这样说,就把头低了下去,脸上一阵臊热。 侯明抬眼看了看李克群,又看了看薛家良,薛家良也有些臊,因为侯明曾经嘱咐过他,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容易冲动的人是不成熟的表现。 显然,两个人都表现出了羞愧之色,不知情的人们,开始在心里猜测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管春山讲完后,侯明接着讲了几句,大意是严格按照市委和省纪委曾书记的指示办,搞好对程忠见义勇为的宣传报道工作,做好家属的善后工作,定为明天上午十点在殡仪馆召开程忠同志的追悼会。 责成办公室连夜写好致悼词。 散会后,侯明叫上薛家良和汪金亮以及孙月恒等人,连夜对程忠的家属进行慰问。并且传达了政府会议的精神。 程忠的遗体告别仪式是在追悼会后进行的,突然提高了待遇和档次,这一点庄洁也没有想到。 侯明在追悼会上代表市委市政府致悼词,这个悼词写得让薛家良挑不出毛病。 追悼会上,薛家良意外看见了程忠四岁的儿子程庄祺。 想必庄洁不想再瞒着孩子了,她让孩子来这里送程忠最后一程。 亲属群里,最让大家动容的就是程忠的父母和年幼的儿子。 小琪琪脸上始终挂着挂着泪珠,懂事地站在妈妈旁边,接受着大家的握手、拥抱和问候。许多人都流下同情的泪水。 薛家良随着人流,走到家属旁,他没有和亲属们握手,而是一把抱起了祺祺,哪知,还没容他说话,祺祺哇地一声哭出了声:“叔叔,我爸爸还能醒吗?” 这一嗓子,让大家的心就是一酸,许多女同志都捂着嘴,流出了眼泪。 追认程忠为见义勇为烈士的申请报告没几天上级就批下来了,县委宣传部部长,带着县文明办和工会的领导,亲手把证书送到了庄洁的手中。 随后本地媒体就掀起了一股宣传程忠的热潮。 这件事过后,常委会讨论通过了书记管春山的提议,给薛家良记过处理,对此,薛家良无怨无悔。 周一刚上班,李克群和胡晓霞开始给大家发喜糖喜烟,原来他们上周末秘密登记结婚了。 65、拒吃女友的喜糖 周一刚上班,李克群和胡晓霞开始给大家发喜糖喜烟,原来他们上周末秘密登记结婚了。 在全省廉政建设活动中,他们没有大办酒席,只是家里人凑在一起办了四桌。机关一个人都没请,社会上的人也没请。 据说,这几天还是有不少人得到消息,悄悄送了红包转身就走的。 机关里还是有一部分人感到突然,纳闷他们俩怎么走到了一起。 有人把李克群脸上的淤青跟他结婚的事连在一起,就联想出,薛家良打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 新郎新娘送糖的这天,正好赶上薛家良在机关。 李克群本来想越过薛家良办公室,不给他送糖,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如果因为薛家良说出点什么不在行的话来,多扫兴。 但是胡晓霞却倔强地坚持要去薛家良的办公室,她说:“咱们俩是正大光明,怕什么?” 李克群一见胡晓霞这样说,也挺起腰杆跟在胡晓霞后面,走进了薛家良的办公室。 薛家良正在低头看文件,见胡晓霞衣着喜庆进来了,就没好气地问道:“啥事?” 胡晓霞拉过李克群的胳膊,说道:“薛主任,我们结婚了。” 薛家良看着胡晓霞。 此时胡晓霞在他眼里,不在是人高马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个傻丫头了,而是大智若愚,心怀韬略,看似简单,大大咧咧,实则心里有数,而且还蛮善于伪装,心计不比其他任何人差。至少这一步,就让薛家良跌破眼镜,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完成了蜕变。 想到这里,他看着胡晓霞,冷笑一声说道:“跟我有关系吗?” 李克群说:“我们这不是给你送喜糖来了吗?” 胡晓霞从纸袋中掏出一把喜糖放在他的桌子上。 薛家良本来就因为管春山给自己的处分窝了一肚子气,这下见李克群和胡晓霞结婚而且还给自己送喜糖,心里就更气了,他就没好气地说道:“拿走。” 胡晓霞一愣,没反应过来。 薛家良再次严厉地说道:“我让你把糖拿走,你聋了?” 李克群没想到薛家良居然这么不知道好歹,他说道:“薛家良,别不知好歹好不好,别以为你混别人就怕你。” 薛家良把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指着李克群说道:“滚,滚出我这个屋。” “薛家良你干嘛?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是不是男人?长点肚量行不行?”胡晓霞冲着他嚷道。 薛家良一听,眉毛倒竖起来,说道:“你说什么?我有病?我不是男人?我没肚量?告诉你,除去我有病之外,其它的我一样都没有。谁让你们进来的?我招你惹你了?大早晨的就来跟我示威,我应该向你们道喜、向你们表示祝贺对吗?做你的美梦去吧!你多余来我这,他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这是闻着臭味来的,自找的。滚!” 李克群唯恐又像上次那样跟他打起来,就来拉胡晓霞,说道:“亲爱的,咱们走,别跟他一般见识,没成人的人你搭理他干嘛?” 只这一句,就把薛家良多日的火气给勾了出来,他一直为管春山这句话耿耿于怀、咽不下这口气,此时,听李克群又来拿这句话羞辱自己,他一下子踢倒椅子 ,一步窜到李克群面前,薅住他的脖领,恶狠狠地说:“你把最后那句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胡晓霞一见,立刻挥起拳头就向薛家良砸过来,薛家良躲过,她的拳头落空,这时,就听李克群说道:“小霞,你靠边,没你的事,我今天就让他打,有本事他就打死我。” 薛家良听他的口气不再硬,举着的手反而落不下去了。 胡晓霞趁机从薛家良的手里拉过李克群。 李克群整了整新衬衣,说道:“薛家良,今天有两件事老子要跟你说清楚。一,我这个媳妇不是从你手里抢来的,是你自己弄丢的;二,别以为我李克群今天的位置是踩着你的肩膀上来的,你去组织部打听打听,赵志华根本就没打算重用你,如果他打算重用你,何必让你等了这么久?老主任头退休前,因为身体原因就告假了,那个时候你就开始主持政府办全面工作了,前前后后有半年多的时间了,任命一个主任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我今天明确告诉你,他就不想用你!你倒好,把账全记在我头上了。” 薛家良听他话里有话,就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拍着胸脯想想,你代理这么长时间的主任,赵志华为什么不给你转正?美其名曰让组织部考察,你去问问他跟组织部怎么说的……” 胡晓霞连忙制止李克群,不让他说出来,哪知李克群存心要打击薛家良,根本不听胡晓霞的劝,说道:“你别管,我今天要是不把话说出来,他一辈子都会把仇记在我的头上。” 薛家良紧逼着他,说道:“你今天只要把话给我说清楚,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李克群冷笑了一下,说道:“薛家良,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是我不可能跟你勾销恩怨,我妹妹现在还躺在医院的……” 胡晓霞一听他这话,立刻冲他吼道:“你胡扯什么?” 薛家良眉头一皱,说道:“你妹妹怎么了?” “我妹妹怎么了和你也没有关系!你问不着!” 薛家良被他气得冷笑了一声,说:“你说得对,的确跟我没有关系,赶紧说正事。” “我就知道你是这种态度,薛家良,像你这么冷酷无情、尖酸刻薄的人,我妹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跟你……扯上关系!” 薛家良不想听他扯别的,就摆摆手说道:“少扯的,快说正题。” 李克群舒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上次在饭店我就想告诉你,就因为小霞背后曾经嘱咐过我,不让我说出来,说你自尊心强,所以我才没说出来,谁知你不识好歹。今天,索性我也豁出去了,告诉你真相。这个主任不是我抢你的,是赵志华根本就没打算用你,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公开秘密,只是没人愿意告诉你而已。” 66、被人耍了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眉头拧在一起,凌着目光逼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克群脑袋一扬,说道:“当然是真的,这事组织部的人知道,老主任知道,就连死去的程忠都知道,没人肯告诉你罢了。还有,你知道为什么连程忠都拒绝跟你干吗?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太难处,容不得人。我再说一遍,我李克群没抢你的主任,没抢你的人,你从今往后不许再跟我耍混,否则的话我对你不客气!” 薛家良没有理会他的硬话,而是看着胡晓霞,压低声音说道:“他说的是真的?” 胡晓霞点点头。 “你早就知道?” “也不是太早,赵县长进去的时候才听说的……” 胡晓霞还想说什么,李克群一把拉过她,说道:“我们没权力告诉你,让你自己去琢磨去吧,我们走!” 胡晓霞被李克群拉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他一眼。 薛家良忽然觉得,胡晓霞临走的那一眼,满是同情和可怜。 他家良居然沦落到一个傻大姐都对他同情的份上!他一屁股坐下来,颓败得打不起精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主任知道?组织部知道?甚至连去世的程忠都知道? 难道,他被人耍了? 忽然间,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的真相,只有他一人蒙在鼓里!他就像一只小丑,丢尽了洋相? 不能,赵志华不可能耍他,耍了他,对赵志华自己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当时,薛家良可是他的铁杆同盟啊? 一定是李克群为自己开脱而胡说八道! 由于上午开办公会,下午薛家良又陪侯明去企业调研,他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才跟侯明请下假,买了几样水果,开着车直奔老主任家。 已经好长时间没来老主任家了,现在,这个门口对他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老主任家住的是一楼,他按响了门铃。 来给他开门的正是老主任本人。 他一见是薛家良,高兴得脸上立刻堆起了笑纹。 “家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薛家良将西瓜等水果放下,说道:“唉,早就该来了,只是这段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没心情来看您。” 他这么一说,老主任收住了笑,说道:“唉,我也是,前几天有点不舒服,听说给程忠开追悼会的事,你阿姨说我身体弱,没让我去。没去也合适,不然又要伤感好几天。多好的一个人啊……” 薛家良看着他,又往厨房望了望,说道:“阿姨呢?” “早上被女婿接走了,帮着照看孩子去了。” “您怎么没去?” “我有点不舒服,怕帮不了他们,反而给他们添乱。” “那您晚饭吃什么?” “我一个人好对付。” 薛家良灵机一动,说道:“要不咱爷俩出去喝点?” 老主任一听,想了想说道:“喝点就喝点!”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那就走。” “走就走。” 老主任痛快地答应着。 他们来到从前小聚的时候经常来的一家湘菜馆。这家湘菜馆坐落在县城一条不显眼的巷子里,但是生意非常好,湘菜做得非常地道,来晚经常找不到位子。 这次,薛家良他们来得早,客人还不多。他们挑了一个小包间,薛家良把老主任让到上位。 他先让服务员沏一壶老主任最喜欢喝的碧螺春,点了几样小菜,没征求老主任的意见,就要了一瓶好酒。 他给老主任先倒上了茶水,说道:“今天咱们来得早,您今晚又没有警察管您,咱爷俩痛痛快快喝它几杯,唠唠心里话。” 老主任显然也在兴头上,说道:“好啊,我正闷得慌呢,你这时候来对了。” 话题,很自然就从程忠去世聊到了薛家良被免职的事。 老主任说:“我听说你被免后,辞职了,是真的吗?” 因为侯明始终都不承认薛家良的辞职,所以薛家良也不能说有过辞职这回事,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都是瞎传,不过说真心话,我也的确心灰意冷了,跟了赵县长鞍前马后那么多年,我最后的结果被一撸到底不说,还被人耍了。” “被谁耍了?”老主任问道。 “我这么一说,您老也就这么一听,被谁耍了恐怕您知道。想我辛辛苦苦代理了主任这么长时间,最后竟然落个这么下场,要是管春山这样对我,我没得说,因为从始至终他就不待见我,看见我就是一脑门子官司,可是您说,为什么我追随的人也这样……对我?” “你指的是赵县长?” 薛家良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笑了笑,叹了口气,喝了口水。 老主任认真地说道:“不能说是耍,老赵这个人还是很欣赏你的,这一点你该清楚,他后来实际上也是被人家绊住马腿了,有些事不得不让他做出选择。人吗,关键时刻都是要自保的,牺牲局部利益,换取全局利益的平衡,如果换在你在他那个位置,你也会这么干的。从古至今,帝王将相都是这么平衡关系的,唐明皇是何等地宠爱杨贵妃啊,最后不也成了他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吗?” 薛家良看着老主任说道:“那他完全可以跟我明说啊,您退的时候,完全就可以另立新主任,我那个时候不会有意见,结果白使了我傻小子这么长时间,我还蒙在鼓里。” 老主任说:“这个,我理解他。是你的个性,让他退缩了,他开始的确是力推你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主持办公室工作这么长时间。我临退的时候,也是跟他建议让你来当办公室主任的。从个人感情来讲,他最信任的人还是你,没有其他人。我分析,之所以迟迟没把你扶正,可能还是因为你的个性,担心你跟周围搞不好关系,还有跟县委那边的关系,说白了,你们俩其实是一路人,他了解他自己,更了解你,所以,鉴于各方面的考虑,他在你这个问题上才犯了犹豫,这一犹豫,就犹豫了半年多。” 67、有那么糟糕吗 薛家良听着听着,这才问道:“这么说,他……是担心我跟其它部门和周围同事的关系搞不好?” 老主任说:“我的分析是这样的。他自己已经是处处受敌,再加上你的好斗,你想,他自己点的火都灭不过来,还有精力去给你去灭火吗?” 薛家良尴尬地说道:“您说句实话,我有那么糟糕吗?” 老主任笑而不答。 薛家良仍然看着他,说道:“从您的态度里,我似乎照见了自己有多糟糕了。” 老主任哈哈大笑,说道:“家良,我退休后看了很多书,但是对我受益最大的书有一本,我建议你看看。” “什么书?” “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 薛家良不以为然:“这个,我上学的时候就看过,没有什么感觉,印象中就是通篇的大道理和空洞的说教,有点居高临下。” “非也,你上学的时候读肯定会认为他是居高临下的说教,因为那个时候你正处于叛逆期,初生牛犊不怕虎,世界都不在你们的眼里。但有了一定的生活经历再看这本书还是很不错的。” 老主任接着说:“你性子直、急,平时说话爱挖苦别人,看看这个书真的管用。他说,因批评而引起的羞忿,常常使雇员、亲人和朋友的情绪大为低落,并且对应该矫正的现实状况,丝毫不会改变。尖刻的批评与斥责,总是无济于事……不但不会改变事实,反而会招致愤恨。我看到这里后,就觉得这话是冲你说的。” 薛家良就是一怔。是啊,他薛家良此时已经品尝到了这样的苦果。 老主任又说:“他在书里还举了林肯一个事例:林肯在伊利诺斯州的春田镇做了律师后,他喜欢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公开抨击他反对的人,但是像这样的事他只做了一次。 1842年秋天,林肯讥笑一个自大好斗的爱尔兰政客,这人叫西尔斯。他在春田的报上,发表了一封匿名的信讽刺他,使全镇的人轰然大笑。西尔斯平时非常敏感,此事让他盛怒不已。当他查出写信的人是林肯时,立刻跳上马要去找林肯决斗。 林肯虽然不愿意决斗,可是为了尊严他不得不接受挑战。他的对手西尔斯让他自己选用武器。林肯两条手臂特别长,就选用了马队用的大刀,因他向一位西点军官学校毕业生学过。到了指定的日期,他和西尔斯在密西西比河的河滩上,准备决一生死,幸好在最后一分钟,他们的同伴阻止了这项决斗。 那次对林肯来讲,是桩最惊人、可怖的事。可是这件事在林肯待人的艺术上,却给了他一个极宝贵的教训。他,永远不再写凌辱人的信,永远不再讥笑人家。从那时候开始,他几乎从不为任何事而批评任何人。” 薛家良依稀记得这个故事,他沉思了一下,抬头问道:“主任,我真的是那样不好相处的人吗?” 老主任答道:“这话分怎么说,你看着顺眼的人怎么都成,比如程忠,你看着不顺眼的人家怎么都不成,比如李克群。” “别提他!”此时一提李克群薛家良心里就犯堵。 老主任说:“你可能会怨恨他夺走了你的未婚妻,家良,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属于你,但也有可能不属于你,只有生咱们的父母,咱们生的儿女,这种隶属关系不可能改变,其余什么都有可能改变。” 菜上来了,薛家良一边给老主任倒酒,一边说道:“其实,我跟小霞是怎么回事,您当时也清楚,可是我没想到这个傻不拉几、缺心少肺的傻大姐也会跟我耍心眼,背叛我,我真的好失败。” 老主任端起酒杯,说道:“耶稣在教徒眼中是万能的主,他这样的人都被徒弟背叛和出卖,何况我们平凡的人。你不要为这事耿耿于怀,到处树敌,这不是一个智者处理问题的方式。”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我去拥抱他们?祝贺他们?给他们献花?” “你没必要这么极端,你不拥抱他们,但也大可不必与他们吵嚷,人家夫妻都做成了,你嚷嚷有什么用?” 薛家良看着他,一时哑口无言。 这恐怕是唯一毫不留情指出他弱点的人。但老主任退休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自己,想不到退休后,他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反而直言不讳。 薛家良举杯说道:“主任,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和将来,在机关、在平水,您永远都是我薛家良敬重的第一人,我敬您。” 老主任高兴地端起杯,跟薛家良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薛家良干了,他重新倒上酒,他不敢劝老主任喝干,知道他身体不太好,尽管他有量。 当年,学生出身的薛家良,刚来政府办报道,老主任第一句就问道:能喝酒吗?薛家良老老实实地说:能喝。老主任又问:能喝多少?薛家良答:一瓶啤酒。老主任打量着他说:长得这么高高大大的,一瓶哪行?啤酒,十瓶往上;白酒,一斤往上。当时就把薛家良吓傻了。 可是,随着参加酒场次数的增加,薛家良的酒量越来越大,由于薛家良写得行文漂亮、地道,老主任不敢把他培养成酒徒,政府一些重要材料还得指着他呢。这样喝酒的重任还是以李克群等人为主。李克群有时矫情,说一到喝酒的场合,老主任就保护薛家良,老主任的答复每次都是一致的:量才使用。 薛家良最初在县府办,的的确确过了一段快乐舒心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他都很怀念。什么时候这种快乐、舒心的日子没有了,那就是随着他对机关生活、人际关系的觉醒,这种日子就不再舒心快乐了,渐渐地,脾气也变了。 老主任这时说:“我听说你辞职了,就想打电话劝劝你,可想到你那个牛脾气,加上你的志向本来不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老人才回来,所以就没给你打。” 68、宋鸽自杀 薛家良说道:“您打也打不通。我从调查组出来后,办公室被别人换了锁,手机充电器和备用电池都在里面,那段时间一直关机。的确心灰意冷了,连志华县长都对我有看法,您说平水还能容下我吗?主任,您跟我说实话,他是真心看不上我还是压根就不想用我?或者他为了平衡关系,也想让李克群上位?” “都不是,我刚才就给你解释了,这个主要原因还是在咱自身的为人处世上,这就是我向你推荐的那本小册子的原因所在,也是今天答应出来跟你喝酒的原因所在。” “我还是不明白。” “你是装糊涂!家良,你的脾气的确该改改了,不然你跟新来的县长相处还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薛家良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有这么严重?” “有。”李主任笃定地看着他。 薛家良定定地看着李主任,他感到后背有点冒冷汗。 他知道老主任的为人,也知道老主任是老机关,上下通达、左右逢源,他能如此这样肯定,就说明他看到了未来的结局! 是纵观跟赵志华合作的四年多的时间里,他除去帮助赵志华做了许多实质性的工作外,对如何协调赵志华和管春山以及周围的人脉关系,他没有起到任何的积极作用,反而有时还把关系搞紧张了。 他跟赵志华其实是一种人,在政治上都不是太成熟的人。 他看着老主任,说:“主任,您刚才的话,把我吓出汗了,看来,我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老主任听了,满意地笑了。鉴于薛家良的个性,他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转移了话题,说道:“说起李克群和胡晓霞结婚的事,前几天我去医院找刘英给我开体检的单子,我看见他们俩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也没把他们往一块想。我看见胡晓霞捧着花,说是去看一个朋友,刘英当时不在,护士就让我坐在护士站等。后来听她们悄悄议论,说刘主任的外甥女也就是李克群的妹妹,因为恋爱上的事,一时想不开,喝安眠药自杀,我去的那天,好像已经抢救过来了。我才明白李克群和胡晓霞来医院,是来看他妹妹的,没多久,今天就听说他们结婚了。看来,谁跟谁在一起,都不是平白无故的……” 薛家良听着他的话,渐渐地就放下了酒杯,拧着眉头问道:“您……没听错吧?” “哪能听错?后来我一看刘英一时半会回不来,就走了。” “这是哪天的事?” 老主任想了想说:“程忠出事的前两天。” 薛家良呆住了。 难怪今天李克群骂他冷酷无情,尖酸刻薄,而且还提到了他妹妹,当时被胡晓霞打住了,原来…… 再仔细想想,程忠出事的前两天,不正是宋鸽开着车去工地看自己的那天吗?难道是自己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让宋鸽想不开…… 他突然不敢想了,恨不得立刻结束去找宋鸽。 他的确坐不住了,但是又不好马上说结束,因为老主任还在兴头上。始终都是不紧不慢,一边喝着,一边跟他聊着卡耐基。 薛家良好不容易才将微醺的老主任送回家,他老伴儿已经从女儿家回来,老主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薛家良,你小子骗了我,你今天不是特地来找我喝酒的,是来套我的话,不然你为什么没喝多?还能开车把我送回家,不行,你不能走,咱们接着……喝。” 老伴儿拉开他的手,说道:“你喝多了,家良没喝多,家良,我不留你了,不然他会一晚上都会抓着你的手,不让你走,跟你唠叨个没完没了的。” 人老了,又退休了,变得爱说爱道这个很正常。如果有时间,薛家良还希望听听他的唠叨,只是眼下不行,他要去找宋鸽。 薛家良只想快点抽身,他也故意咬着嘴唇说道:“您凭什么说我……我没喝多,我现在都……都站不稳……”说着,还故意摇晃了一下身子。 老主任老伴儿拍了薛家良一巴掌,说道:“别装了,快走吧,不然他真不饶你。” 薛家良赶紧向门口走去。 这时,就听老主任咬着舌头说道:“你……不、不能走,我还没……没喝够呢……” 薛家良出来后,直奔县医院而去。 他停好车,快步跑进了住院部,就见白日里喧闹的走廊,此时,只有几个陪床的家属在溜达,抽烟。 护士站里有两个年轻的护士在电脑前面正在打字,她们认识薛家良,见他进来了就主动跟他打招呼。 薛家良说:“我……我找下宋鸽。” “她……” 两个护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有事吗?” “是的,找她有点急事。” 另一个小声说道:“她没来上班。” “她怎么了?”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就知道她身体不太好,请了两礼拜的假。” “你们有她电话吗?” “有。” 薛家良没有宋鸽电话,她来枫树湾工地找他的那次,半路给薛家良打过,只是薛家良没有存上她的号码。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电话号码早就被自动清理出去了。 护士们给了她号码后,薛家良刚要想走,这时,刘英过来了,她今晚值夜班。 刘英看见他,说道:“家良,你在这干嘛?” 薛家良实话实说:“刘主任,我是来找小宋有点事。” 刘主任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她请假了。” “她……病了吗?” “没有,挺好的,你听谁说的?” 刘英这样说着,就严厉地看着两个小护士,那两个小护士赶忙低下头。 薛家良一见人家不想说,就说道:“哦,我随便问问,好,您忙,我走了。” 薛家良来到车里,他掏出护士给他的字条,按照号码,快速拨通了宋鸽的电话。 想了几声后,电话被挂断了。 他看了看表,眼下是夏天,她应该不会这么早休息吧,他继续拨。 69、是同情不是爱情 这次,电话接通了。 但是没人说话。 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道:“是小宋吗,我是薛家良。” “知道。” 终于,传来宋鸽微弱的声音。 薛家良心一动,在他的印象里,宋鸽从来都是欢颜笑语、伶俐活泼的女孩子,何曾情绪这样低沉过,一定是那天从枫树湾回来受了自己的刺激,他不禁有些内疚。 尽管他屡次拒绝宋鸽,但他并不讨厌她,他只想不跟李克群扯上什么关系,李克群如今跟胡晓霞结了婚,他就更不能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里,他说:“小宋,我来医院找你来了,她们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了?我能去看你吗?” 宋鸽那头沉默了。 “喂,小宋,你在听吗?” “是的,薛大哥,我没事,你不用来看我了,谢谢你,再见……” “小宋,别挂电话,我有话跟你说,我不方便去你家,你能出来吗,我去门口接你。” 宋鸽又沉默了。 薛家良压低声音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宋鸽又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 薛家良开着车,直奔宋鸽家住的小区,他刚驶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宋鸽穿着一件雪白的裙子出来,她的头发披散着。 薛家良刚要下车给她开门,宋鸽却没有理会,直接拉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这个丫头明显有情绪。 薛家良怔了一下,赶紧绕过来,开着车向城外驶去。 宋鸽坐在后面一动不动。 薛家良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她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本来很活泼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却心事重重、无精打采。 他开着车,继续往前行,一直开到高新区旁边的一条新修的公路上,这条路还没有跟开发区的接通,所以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 薛家良将车停下,没有熄火,车里的冷风还在吹着。他扭头看着宋鸽,问道:“凉吗?要凉的话我就把空调关了,女孩子都怕凉。” 他的声音少有的温柔和气,宋鸽说:“关小点就行。” 薛家良果真将冷风调到了最小,他又转过身子,说:“小宋,对不起,我前些日子遇到好多事,忙得我晕头转向、焦头烂额。你的事我今天才听说,我去医院找了你,她们说你请假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这个人说话有时的确很难听,如果是因为我那天的话和我的态度,让你有了轻生的念头,那么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个混蛋……” 宋鸽没说话,却低下头,暗暗抽泣起来。 薛家良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他便跳下车,拉开宋鸽另一边的车门,坐在宋鸽的旁边,一把将宋鸽揽在自己怀里,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嘴太臭,你打我吧……” 他拿过宋鸽的一只手,就冲自己的脸上打来。 宋鸽连忙抽出手,挣开他的怀抱,哽咽着说道:“薛大哥,不怪你,是我,是我太脆弱,承受不住……妈妈和爸爸快难过死了……” 说到这里,她又低泣起来。 薛家良再次将她抱住,说道:“小宋,我能要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跟我处朋友,男女朋友。” 宋鸽惊得抬起头,看着他,半晌才说:“不,你不是真心的!你是同情我,或者是觉得自己错了,想弥补我什么,我不会答应的。” “你不……爱我吗?”薛家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小丫头倒是比他大方,说道:“爱过。只是,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再错了。我二姨就骂我,说我这是在绑架爱情,是没有出息的表现,我不想把你绑在我的身上,薛大哥,我已经快走出来了,你就别把我往回拉了……” 这个丫头的话刺疼了他,他一下子抱紧她,低头就吻住了她…… 宋鸽开始并没有挣扎,就在她快要陶醉在薛家良的吻的时候,她猛然惊醒,推开他,说道:“这不是爱!薛大哥,你不是爱,你是在可怜我!” 薛家良猛然被他推开,感觉头有些晕,也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原因。他盯着她,说道:“小宋,我……我喜欢你。” “喜欢和爱是两码事。”小丫头毫不含糊地说道。 薛家良的头有些晕,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我真的喜欢你,愿意跟你处朋友,将来……将来我们还可以……结婚。” 宋鸽看着他,不停地摇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如果薛家良这些话在她轻生之前这样说,她该是何等的幸福和快乐,但他现在说,不是同情还是同情。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是喝多了才这样说。薛大哥,是我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不要你这样,你越这样,我会越羞愧,二姨早就把我骂过了,她说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努力去争取到,唯有爱情不能,因为爱是互相的,也是有尊严的,我的爱是卑微的,是没有尊严的,是一厢情愿的,所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薛家良再次将她抱住,在她的耳边说:“是我不好,没顾忌到你的感受,满嘴胡说八道,让你伤心了,今天,我才认识到,我是个混蛋,蠢蛋,而且是天下第一,没有第二……” 说到这里,薛家良感觉内心非常难受。 哪知,小丫头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她说:“薛大哥,有你这话我就知足了,我谢谢你邀我出来,跟我说这些话。好了,我们回去吧,出来的时候跟妈妈说了,太晚她该不放心了,我连手机都没带。” 薛家良感觉这个小姑娘忽然长大了,也变得沉稳了许多,也许,世上的人都比他薛家良成熟、稳重,只有他自以为穿着皇帝的新衣,看不起那个,看不起这个。 他松开她,说道:“小宋,对不起,我很失败,真的很失败……你不怪我,我很高兴,如果你不嫌弃一个失败者,那么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将正式追求你,直到你答应嫁给我。” 70、三重压力 他松开她,说道:“小宋,对不起,我很失败,真的很失败……你不怪我,我很高兴,如果你不嫌弃一个失败者,那么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将正式追求你,直到你答应嫁给我。” 眼泪,再次从宋鸽的眼里流出,她没再说什么。 薛家良将宋鸽送回家后,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刚才借着酒劲跟宋鸽说了那些话,的确有同情和赎罪的成分。 尽管说不上爱她,但他并不讨厌她,反而她身上的青春气息,带给他一种活力,如果宋鸽没有其它背景,他也许会和这个小姑娘谈一场恋爱,也或许会爱上她。 一想到李克群和胡晓霞,他的心里就跟倒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但看到宋鸽因为自己而轻生,这一点,似乎其它的一切变得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和目的,跟宋鸽说了刚才那些话。晕晕乎乎,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程忠家的楼下。 今天,自己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先是早上胡晓霞跟李克群结婚;后是知道了赵志华迟迟不任命自己的真实原因;然后宋鸽又闹了这么一出,三重压力,加之前段时间程忠的事,已经让他身心力竭,再加上他今晚喝了太多的酒,一时他竟无法支撑自己。 他晃晃悠悠地下了车,夜风一吹,晚上吃的东西喝的酒就往上翻,他赶紧跑到附近一个垃圾箱,一阵大吐……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倒干净后,他才摇摇晃晃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赶紧抓住旁边的树,背靠在树干上,闭上眼,只感到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稍微平静后,他踉踉跄跄地上了楼,按响了门铃。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妈妈,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薛家良一听,内心就是一阵绞痛,他用力闭上了眼睛,声音低哑地说道:“祺祺,是我,薛叔叔,开门”。 “薛叔叔,我正忙着帮妈妈换毛巾,你自己开吧。” 薛家良这才想到,他有这个家的钥匙,是上次程忠把他从省城接回来后,给的他钥匙,后来竟然忘了还给他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包,借着灯光,辨认出一把钥匙,开开门。 就在薛家良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祺祺手里拿着毛巾,正好从洗手间出来,叫了他一声,一溜小跑,就跑进了卧室。 薛家良想起他刚才说正给妈妈换毛巾,他探着头往卧室看了一眼,就见庄洁正躺在床上,额头上还顶着一块毛巾。 祺祺爬到床上,拿开另一块毛巾,把手中的这块凉毛巾放在妈妈的头上,还用手轻轻拍了两下。 “嫂子,你怎么了?” 没容庄洁回答,就听祺祺突然大哭起来。 薛家良感到很奇怪,就问道:“琪琪,怎么了,妈妈怎么了?” 琪琪回头看了一眼薛家良,脸上挂着泪,又回过头,冲着妈妈说道:“妈妈,对不起,是我不该说是爸爸回来了,我不知道是薛叔叔,我就是以为爸爸……以为爸爸……呜呜——” 薛家良的心又是一动,难怪他听不到庄洁的回答,原来,刚才稚子那无意中的一句话,勾起她的悲伤,她正在偷偷地哭泣呢,吓得孩子也哭了。 薛家良顾不上那么多规矩了,他走进卧室,看着头歪在一边哭的庄洁,抱起祺祺,说道:“妈妈怎么了?” 祺祺一边哭一边说道:“妈妈,妈妈头疼,让我给她敷凉毛巾……呜呜。” 孩子挣脱薛家良的怀抱,爬到妈妈跟前,一边给妈妈擦眼泪,一边哭着说道:“妈妈,以后,我再也不说是爸爸回来了……” 薛家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一下子伏下身,抱住了这对哭得泪人的母子…… 庄洁身上的温度烫着了他,他一惊,立刻挺起身,伸手摸了摸庄洁的额头,惊呼道:“小洁,你在发烧,要马上去医院。” 庄洁伸手冲他摆摆,哽咽着说:“兄弟,不用,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薛家良才不管她这话呢,他给祺祺擦着眼泪,说道:“男子汉,别哭了,妈妈不是头疼,是在发烧,她生病了,我们现在把她送医院好不好?” 祺祺点点头,说道:“好。” “那好,你去穿鞋,做准备,我来背妈妈下楼。” “兄弟,不用,我不去医院,我刚才已经吃了退烧药了,没事……” 薛家良不管她的絮絮叨叨,一把抱过庄洁,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一用力,就背起了她。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庄洁挣扎着要下来。 薛家良没听她的话,背着庄洁走出卧室。 他感到庄洁太轻了,许是这段时间她心力交瘁身体消瘦的原因,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背在了身上。 庄洁虚弱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便把头靠在他的背上,任凭他背着自己往门口走。 薛家良跟琪琪说道:“我先出去,你在后面关门。” 琪琪正在蹲着身子穿鞋,他仰着头,看着他和妈妈,点点头。 薛家良背着庄洁走出门,等琪琪也出来后,他再次掏出钥匙,一手将房门反锁上。 走出楼门口,薛家良用遥控器解开车锁,说道:“琪琪,去拉前面的车门。” 琪琪一路小跑着来到车门口,怎么拉也拉不开。 薛家良弯着腰,因为没给庄洁穿鞋,唯恐她光着脚着地,就说:“来,站在我的脚上。” 这么近地站在薛家良的脚上,庄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尽管她是嫂子,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庄洁其实比薛家良还小半岁。 但是不听薛家良的,似乎也不行,她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两手不由地抱住了他。 薛家良也感到了这位小嫂子的不好意思。其实,不好意思的岂止是庄洁,他背上庄洁的那一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庄洁柔软的趴在他的背上,怎不让年轻力壮的薛家良心跳加快甚至不好意思。 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抑制住对庄洁的胡思乱想,快速地背她下楼。 薛家良一手抱着庄洁,跟她面对面地站着,一手就拉开了车门。然后双臂一用力,就将庄洁抱起,放在了前面的车座上,又把祺祺抱进车,然后开着车直奔县医院急诊处。 71、薛版甜言蜜语 经过抽血化验等一系列的检查后,庄洁最后被确诊为病毒性重症感冒,由急诊处转到刘英科室的病房。 等薛家良办完所有的住院手续后,他抱着祺祺,跟随护士推着庄洁来到内科病房时,天已大亮。 薛家良一直陪伴着庄洁,并且跟接诊医生疏通关系,让庄洁住进了一个单独房间。要知道,这单间只有主任签字才能住进的房间,由于薛家良跟这里的医护人员早就混熟了,所以接诊医生才敢让庄洁住进预留的单独病房。 刘英查过病房后,她知道庄洁的情况,嘱咐这里的医护人员,单独安排一名护士,照顾好烈士的家属。 薛家良抱着祺祺出去吃早饭,等他领着祺祺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宋鸽身穿白大褂推着医疗车迎面过来。 他很奇怪,昨天还是病怏怏、无精打采的宋鸽,今天居然一大早就来上班了。 尽管她还有些憔悴,但明显有了精神。 宋鸽主动和他打招呼,说道:“薛大哥,你来这里有事吗?这是谁的小孩?” 薛家良说:“这是我同事程忠的儿子,祺祺,叫阿姨。” “阿姨好。”祺祺睁着两只清澈的黑眼睛看着宋鸽。 宋鸽摸着祺祺的头说道:“祺祺好。” 薛家良这才告诉她昨天晚上庄洁住院的事。 宋鸽尽管这段时间没上班,但她从电视里知道程忠的事迹,就说道:“薛大哥,你有事就去忙,祺祺由我来照顾。” 薛家良说:“你……上班了?身体没事了?” 宋鸽脸红了,低着头说道:“是的。” 薛家良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喝多时跟宋鸽说的话,他也极其不自然,说道:“你……该多休息几天。” 宋鸽抬起头,想必她也看出薛家良的不自然,就冲着薛家良淡然一笑,说道:“今天有两个护卫临时有事来不了,人手不够了,所以就来了,我已经没事了,谢谢薛大哥。” 薛家良用手点了点,想说什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他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很不……不让人放心。” 听了这话,宋鸽幸福得脸都红了,要知道,让薛家良说出甜言蜜语的话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句话,就是薛家良版的甜言蜜语。在宋鸽耳朵里,无异于滚烫滚烫的情话,一个劲儿地往姑娘心里钻,撩得她的心忽地就飞了起来。 宋鸽的神情变化薛家良看到了眼里,他心说糟了,这丫头肯定把他的话理解错了,他赶紧说道:“你忙你的,我去病房看看。” 他说完,领着祺祺快步走开了。 薛家良走进庄洁的病房,看见一名护士正在往滴管里注射药物,另一名护士正在看体温计。 “还烧吗?”薛家良问道。 “好多了。”护士说着,往本上记录下体温情况。 祺祺懂事地趴在妈妈跟前,摸摸妈妈的脑门,又摸摸自己的脑门,学着护士的口气说道:“好多了。” 薛家良笑了,说:“你能摸出来?” 祺祺认真地点点头,说:“差不多。” 薛家良很喜欢这孩子,聪明懂事,长得也好看,又故意问道:“那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摸出来妈妈发烧?” 祺祺眨巴着眼睛,想想说:“我没摸出来,是妈妈自己摸出来了,她说让我帮她物理降温,我才给她拿凉毛巾的。” 薛家良蹲下身,握着祺祺的小手,一本正经地说:“祺祺,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男子汉,是妈妈的顶梁柱,你要乖,要照顾好妈妈,你昨天表现得就很好,薛叔叔应该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祺祺咧开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躺在病床上的庄洁,听了这话,就把头歪向了床里边,她的眼里噙着泪花。 如果没有祺祺,她恐怕捱不到现在,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她和程忠的孩子。 昨天,本来都快烧糊涂了,听到门铃响,孩子以为是爸爸回来了,听孩子说了那句话后,她根本就控制不住,捂着嘴哭了。 孩子太懂事了,知道爸爸不可能回来了,就跑到妈妈面前,告诉妈妈是薛叔叔,不是爸爸。 说起来,这还是庄洁第一次当着儿子的面哭,很久以来,她都是一人偷偷流泪,不让孩子看见,所以孩子看见妈妈哭后才吓哭的。 程忠走了,这个家往日的欢乐和幸福一去不返,她今后将独自支撑这个家,每当看到年幼的儿子懂事地哄妈妈开心,她就心如刀割。她可怜的孩子,再也得不到爸爸的疼爱了…… 薛家良见庄洁的眼睛又 闪出泪花,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握着庄洁的手,说道:“小洁,坚强起来,今后你就是孩子的榜样,也是孩子的靠山。以后只要家里有事,不论大小,都要告诉我,不要拿我当外人。” 庄洁点点头。 薛家良扯过一张纸巾,替她拭去泪水。 这一幕,被刚到门口的宋鸽看在了眼里,她迟疑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 庄洁转过脸,看着薛家良说:“家良,你去上班去吧。” “那好,我带祺祺走。” “哪有带孩子上班的,就让他在这里跟我作伴吧。” 薛家良说:“一个孩子,总在医院里空气不好,还是我把他带走吧。” 庄洁听他说得有道理,说:“带孩子上班不合适吧,你那可是政府机关。” 薛家良说:“没事,我会注意的,再说程哥人缘比我好,我真要是忙不过来让别人帮照看一下就行。” 庄洁叫过祺祺,嘱咐祺祺好好听薛叔叔的话。 薛家良按响了床头的按铃,刚才量体温的那个护士进来了,薛家良掏出笔,从护士的袖口处扯下一条白胶布,沾在床头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我马上回单位,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护士笑着答道:“您放心去吧,主任有交代,让我们专人看护。” 薛家良带着祺祺来上班了。 72、山地高尔夫 薛家良给祺祺找来几张白纸,又找出一只粗笔,让祺祺画画玩,告诉祺祺,他出去一下就回来。 薛家良来到侯明办公室,侯明见他进来了,说道:“家良,我刚刚还问小俞你来没来,小俞说你屋门锁着。” 薛家良说:“是的,我刚到。您有什么事?” “你看看这个。”侯明递给他一份资料。 薛家良接过来,只看一眼,说道:“是不是京城龙熙集团想在咱们这建高尔夫球场的事?” “你知道这事?” “知道。” “也就是说之前他们来谈过?” “是的。前年年底、去年年初他们就来人谈过建设高尔夫的事,被志华县长给顶回去了。” “为什么?” 薛家良说:“志华县长当时最大的理由是,本县属于半山区,耕地面积比较少,高尔夫占用土地面积太大,另外,地下水资源匮乏,加上是管春山引来的项目,直接就给顶了回去。”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据老管说,这个高尔夫球场的项目,是他从惠书记手里要来的?” 薛家良说:“想在咱们这建高尔夫的人来过几个了,后来都没进行下去。” “哦,都是什么原因?” 侯明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薛家良说:“原因很多,但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两个,一个是土地资源,一个是水资源。我们县是半山区,土地资源有限,其次就是水资源更有限,可以说是匮乏,别看守着枫树湾水库,我上次不就跟您介绍了吗,这个水库旱季截水,雨季放水,一年大部分时间缺水有很多耕地是靠天吃饭。这两点无法满足高尔夫的大量占地和大量用水,其它的原因也有,但主要的还是这两点。” 侯明说:“这样,你把这个报告拿回去研究研究。” 薛家良说:“不用研究,他们这个报告我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就组织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还有本地和市里的专家论证过,一致、没通过。” 侯明笑了,说:“我认为这个项目可以助力咱们县经济发展,对gdp增长都有好处。” 薛家良说:“好处肯定有,但少于坏处。” 侯明说:“这样,你把这个报告拿回去好好看看,也许和去年年初的那个不一样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报告内容可能不一样,但高尔夫球场是一样的。只要是高尔夫,不管多少洞的规模,都存在我说的这个问题。” 侯明说:“高尔夫是一样的,可是大环境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借助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的东风,搞一个‘休闲产业园区’,正好和枫树湾景区连成一路,搞个旅游、休闲、观光走廊,前两年这些外部环境都没有或者是不成熟,现在就不一样了。另外,你还是没有动脑筋,只盯住高尔夫的短板,没有扩宽思路。” 薛家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不明白侯明的意思。 侯明站了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说道:“你说的这两个主要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我们可以跟他们提条件,比如,用最少的耕地,换取最大的经济价值。” 薛家良笑了,说道:“高尔夫多少洞、占多少土地,都是有标准的,是不能缺斤短两的。” 侯明笑了,指着他说:“我就说你没有动脑筋吗?谁说高尔夫只能在平原上打了?在山地仍然可以打,而且对那些高尔夫爱好者来说,在山地打高尔夫比在平原打更具吸引力、刺激力和兴趣力……” 不等侯明说完,薛家良就拍了一下巴掌,激动地说:“山地高尔夫?这个创意太好了!县长,您怎么想出来的?” 侯明说:“先别急着忽悠我,山地高尔夫和平原上的高尔夫历史一样长的,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想出来的。” 薛家良说:“这个情况我知道,我是说,我的思想和那些投资者一样,仅囿于我们通常说的那种平原高尔夫了,怎么没想到要依托我们的山地、丘陵优势,建一个山地高尔夫?” 侯明见薛家良跟他一拍即合,就自豪地说道:“就是啊,你以为我舍得把我们仅有的耕地给他们,让他们建高尔夫?”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县长,我的确看到了跟您的差距了,这下,您刚才说的可以借助申奥东风,搞一个‘休闲产业园区’,和枫树湾景区连成一路,在我脑子里就活了!” 得到薛家良的认可,侯明很兴奋,要知道,他的许多思路都很难和薛家良产生共鸣,这次难得在这么一个大问题上他们俩看法一致。 昨天晚上,当管春山将这个报告交给侯明的时候,侯明也想到了薛家良说的那两个大问题,但是,他没有立刻指出来,而是把这个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又在互联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一幅山地高尔夫的图片立刻吸引了他。 这种山地高尔夫在国内还不多见。 如果引进到平水县那就太好了,不但可以在管春山甚至惠书记面前交差,而且还可以在节省大量土地的情况下,建成高尔夫,的确会为本县gdp增长助力,还能拉动和促进计划中的旅游业。 那个时候,尽管国家还没有明确禁止各地建高尔夫球场,但由于高尔夫球场大量占用土地和大量耗费水资源,并且变相开发房地产,遭到了各地政府的抵制,甚至成为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但如果在平水建一个山地高尔夫,那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薛家良也很激动,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和侯明取得一致意见,看来,侯明对这个项目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提出的想法。 他问道:“您说,对方会同意咱们的建议吗?” 侯明说:“那就要看他们到底想不想发高尔夫的财了? 正在这时,就听走廊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侯明一愣,问道:“谁家的小孩哭?” 薛家良一惊,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73、居心何在 薛家良跑出来后,就看见走廊里,俞同正在跟祺祺说着什么,祺祺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找薛叔叔,我找薛叔叔。” “祺祺,叔叔来了,叔叔来了,不哭不哭。” 薛家良一边说着就一边跑过来,抱起祺祺,给他抹着泪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薛叔叔正在跟县长伯伯谈工作,谈着谈着就忘了时间了,打叔叔一下。” 他握住祺祺的小手,就往自己脸上打来。 祺祺一边抽泣着,一边懂事地往回缩着手。 俞同问道:“薛助理,这孩子……” 薛家良说:“你不认识,这是程忠的儿子呀。” “哦,我真没见过。来,让叔叔抱抱,叔叔跟你玩。” 祺祺抱住薛家良的脖子,不肯去找俞同。 这时,李克群和几个人听到孩子的哭声也出来了,李克群看着祺祺,问道:“这不是程忠的孩子吗?是你带来的?” 薛家良讨厌李克群这种冷冰冰的口气,他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这时,胡晓霞也从打印室走了出来,她看见了祺祺,上前说道:“祺祺,你怎么来了?还认识我吗?” 祺祺点点头,糯糯地说道:“阿姨好。” 胡晓霞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好孩子,想爸爸吗?” 祺祺听了这话后,就把脸埋在薛家良的肩膀上,眼圈就红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竖起眉毛,冲着胡晓霞吼道:“你有病啊!问孩子这个干吗?居心何在?” 许是薛家良的声音太大,胡晓霞一点防备都没有,她吓了一跳,半天才觉出自己这问话不合适,难怪薛家良冲她发火。 旁边的李克群见状,连忙拉走了胡晓霞。 薛家良抱着祺祺来到俞同的办公室,将祺祺放在桌子上,说道:“祺祺,让俞叔叔陪你玩会儿,薛叔叔跟县长伯伯谈点事,快谈完了,我就在你这个对门,好吗?” 祺祺脸上挂着泪水,点点头。 薛家良跟祺祺摆摆手,说道:“好,那叔叔过去了,一会就回来,你在这里等叔叔好吗?” 祺祺懂事地点点头。 俞同说:“祺祺小朋友,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机关好吗?” 祺祺看着薛家良走进的那个房门,他说道:“不好,我要在这里等薛叔叔。” 这时,对面的房门开了,侯明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袋开心果和几块巧克力,这是夫人给他准备的,怕他来不及吃饭。 侯明弯腰看着坐在桌子上的祺祺,说道:“你是程祺祺小朋友?” 祺祺看了他一眼,目光就看向了身后的薛家良,回答道:“我叫程庄祺。” “呦呵,你太可爱!既保住了我的面子,还纠正了我的错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同志该向你学习才是,来,这个是伯伯奖励给你的。” 祺祺没有伸手去接。 薛家良走了过来,说道:“祺祺,这是县长伯伯,想吃的话就吃吧。” 祺祺仍然摇摇头不要,说道:“谢谢县长伯伯,我不吃。” 侯明摸着他的小脑袋,连声说:“真乖。好,你在这里先跟俞叔叔玩,我跟你薛叔叔再说几句话好吗?” “好的。”小家伙点着头说道。 “真可爱。” 薛家良半天都在跟侯明讨论山地高尔夫的事,他们俩的思路渐渐靠近,最后在土地、税收等各个事项上达成一致。 侯明信心大增,他说:“家良啊,这半天过得太有意义了,我之前许多不成熟的想法,通过跟你讨论后成熟了,这样,我心里就有底了,就知道怎么跟对方谈了。” 俞同进来了,说道:“县长,中午您还有个宴会别忘了。” 侯明说道:“没忘,刚还在说这事呢。家良,中午跟我一块去吧,是省城光明电业集团,准备在咱们这里征两千亩山头,搞生态养殖。” 薛家良眨巴着眼睛说道:“电业集团?搞养殖?” “对呀,是不是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他们搞养殖主要是供应内部食堂和餐厅,不对外。另外,还可以当作福利发给职工,甚至可以搞关系。”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去不了,祺祺……” “哦,想起来了,那我就不指望你了,俞秘书,叫上孙县长,让他一起去。” 薛家良从侯明办公室出来,没有看见祺祺。俞同说道“祺祺被小霞抱走了,说是带他出去玩会。” 薛家良立刻皱起眉头,说道:“小俞,你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把孩子带走呢?这要是再出个什么差错,我们可谁都担当不起了。” 正说着,就听胡晓霞在门外说道:“好像世界上就你一个是好人似的,别人都不是好人。” 薛家良回头一看,就见祺祺满脸欢笑地被胡晓霞抱在怀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装盒,那是一辆电动小汽车。 薛家良故意说道:“祺祺,你怎么能随便要别人东西?” 祺祺一见薛家良阴沉着脸,眼圈又红了,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胡晓霞说:“祺祺,这是阿姨给你买的,就是妈妈知道了也会让你要的,别人管不着,你不用怕他。” 胡晓霞说得有道理,薛家良跟她在祺祺面前是一样的人。 薛家良看见祺祺眼里闪着泪花,就有些不忍,说道:“既然阿姨给你买了,你就玩吧。” 薛家良这才发现胡晓霞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儿童食品。 以前,胡晓霞跟着薛家良没少到程忠家蹭吃蹭喝,跟他们一家人很熟,薛家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中午,薛家良带祺祺吃了饭,又让他在宾馆宿舍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大觉,他躺在他的旁边,安心地看起了侯明给他的高尔夫的材料。 这个材料他的确看过,跟以前的差不多,几乎没有变化,也就是说,这个项目在被赵志华否了之后,这次被重新提起,恐怕要志在必得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薛家良带着祺祺去了医院,孩子见到妈妈后,说什么也不离开妈妈了。 薛家良晚上跟随侯明去出席一个晚宴,由于侯明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晚上薛家良没怎么让侯明喝,凡是侯明的酒几乎他都替喝。 74、江湖险恶 酒宴结束后,侯明问薛家良回哪儿。薛家良跟侯明说明了情况,他不放心庄洁和祺祺,就在医院门口下车了。 侯明让他转达对庄洁的问候。 侯明看着薛家良的背影,感觉这个人还真讲义气。一般人可能都避嫌,尽量不跟这样的女人来往,但薛家良似乎根本不考虑这些,尽自己的兄弟之情,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不过江湖险恶,以后要在适当时候提醒他注意。 薛家良晃晃悠悠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前面一个人影,心说糟糕,她怎么还不下班?真是怕见谁偏偏又见到。 但此时他已经无处躲藏,前面那个人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已经回过头,站住。 “薛大哥,这么晚还来了?” 薛家良不敢看宋鸽那双机灵的大眼睛,他躲闪着她的目光,说道:“有点不放心,你怎么还没下班?连班吗?” “不是,是我要求倒班的,怕别人照顾不好程哥家的嫂子。”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你身体刚刚恢复,怎么能吃得消?快点下班,换别人吧。况且她的情况也就是一个感冒,不会有大碍的。” 宋鸽见薛家良关心自己的身体,她很高兴,说道:“我没事的,歇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多干点。” 薛家良站住,打量着她,的确,昨天还是那么憔悴的一个人,今天就焕发了精神,倒是年轻好,年轻什么都能扛住。 “你是不是喝酒了?” 宋鸽捂住嘴惊叫道。 薛家良说道:“我哪天不喝酒?喝酒就是我的工作。” “都这么说,难道你们的工作就是顿顿泡在酒里?” 薛家良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李克群平常肯定也这样说过,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胡晓霞,他很想问问她对新嫂子的感觉,但又感觉自己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太像长舌妇,就没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 宋鸽捕捉到他欲言又止。 薛家良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想说,女孩子不要那么敏感。” 说完,他迈开长腿,向前面的病房走去。 宋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幸福地笑了。 “妈妈,薛叔叔来了!” 薛家良刚在门口露面,祺祺就跑了过来。 薛家良一把抱起祺祺,举过头顶。 “呀,酒味,真臭!” 小家伙嚷着,硬是从薛家良的托举中出溜下来,跑到妈妈跟前。 薛家良走到庄洁跟前,看了看,说:“感觉怎么样?” “烧退了,大夫说,再输两天液,等炎症消除后,就可以回家了。” 薛家良伸手摸了一下庄洁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说道:“怎么我比你的温度还高?” 祺祺说:“你喝酒了。” “你的意思是我喝了多大度数的酒,我的体温就有多高?”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薛家良笑了,说道:“如果我喝的酒的度数是100度,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就变成烤肉串了?” “反正有一年冬天,爸爸让我和妈妈都把脚伸到他的被窝里,他就说他喝酒了,体温高,我和妈妈的脚就都不冷了。可惜,爸爸没有了,我和妈妈没人管了……” 说到这里,祺祺就靠在妈妈床边,低下了头。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动,他看看庄洁,庄洁的眼圈渐渐红了。他又看看祺祺,就见祺祺撅着嘴,低着头。 他抱过祺祺,说道:“好孩子,你和妈妈还有薛叔叔,薛叔叔不会离开你们的,薛叔叔会照顾你们一辈子。” 庄洁拭去流出眼角的泪,说道:“家良,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薛家良说道:“那祺祺怎么办?他不能跟你在这里过夜,这里空气不好。” 庄洁说:“刚才张老师来了,要带他走,他不去。” “哦,你为什么不跟张老师去她家。” “我在等着你呀?” “等着我?” 祺祺点点头。 “真的吗?” 庄洁说:“这个倒是真的,他说小霞阿姨给他买的玩具放在你那儿了,他不放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臭小子,我还以为你离不开我呢。不过你睡觉可是要老老实实的,半夜可不兴把我踹到地下去。” 祺祺捂着嘴笑了。 庄洁说:“祺祺,你薛叔叔晚上还要加班赶材料,你就跟妈妈在这睡吧。明天让薛叔把玩具给你捎过来。” 祺祺看着薛家良,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薛家良口气坚定地说道:“不行,既然祺祺同学看得起我,我求之不得。祺祺,跟妈妈再见,咱们走。” 祺祺一听,高兴地扬起手跟妈妈再见。 庄洁想拦也拦不住了,薛家良抱起祺祺就往出走。 迎面碰上了宋鸽。 宋鸽一见,说道:“你要带他走吗?” “是的。祺祺,跟宋阿姨再见。” “宋阿姨再见,我要去薛叔叔家里睡。” 宋鸽看着薛家良抱着祺祺的背影,这个背影,怎么看怎么像一对父子,她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薛家良将祺祺放到医院,他就回枫树湾了,因为今天有一处工程浇筑,尽管他不完全懂这方面的技术,但是他要在现场看着,他相信自己只要往现场那么一站,所有的人就会格外精心。 等他晚上回到县城,赶到医院的时候,庄洁已经出院了。 他有些纳闷,不是说好了明天出院吗?怎么提前了? 薛家良开车直接到了程忠家的楼下,他往上看了看,屋里亮着灯。他忽然感到,有家的人真好。 容不得他感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按响了门铃,就听祺祺奶声奶气地说道:“是谁呀?” “你薛叔叔。” “你不是有我家钥匙吗?” “呵呵,好,叔叔自己开。” 薛家良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开了。 是庄洁。 “家良来了,坐吧。” 薛家良刚要说话,这时他看见沙发上还坐着胡晓霞。 薛家良看了一眼胡晓霞,没理她,说道:“嫂子,你怎么今天就出院了?不是说明天吗?”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叫小嫂子,也可能,随着程忠的离去,这个称谓也就不会再从他的口中出现了。 75、另有隐情 庄洁说:“我不烧了,总住着太麻烦了,搅得大家都牵挂着,让大夫开了一些药,就要求出院了。” 胡晓霞这时站了起来,说道:“嫂子,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记着给我打电话。” 胡晓霞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薛家良弯身去抱祺祺,让自己的后背冲着胡晓霞。 胡晓霞想跟他说句话,但看他的态度,就是她主动跟薛家良说话,估计他也不会说出多好听的话,她不想当着庄洁自讨没趣,就低头走了出去。 庄洁送胡晓霞出门,随后关上门。 “她怎么来了?” 薛家良问道。 庄洁说道:“是小霞来医院看我,正好赶上我要出院,她就跟办公室要了车,把我送回来了,我们也是刚到家,我刚给她倒上水,她还没容得喝你就来了。” 薛家良沉默了,胡晓霞跟办公室要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庄洁请薛家良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刚知道小霞结婚了,也知道你和李克群吵架的事。” 薛家良喝了一口水,说道:“她跟你说的?” “是的。” “还说什么了?” 薛家良漫不经心地问道。 庄洁笑了,说道:“其实,小霞这姑娘心地不坏,你不要怪她,按理,还是你先跟人家吹的呢。” “嫂子,她跟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庄洁见薛家良要急,赶忙说道:“不是她的原因,是我。我好奇她怎么跟李克群结婚了,因为李克群不符合小霞的择偶标准,所以就多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你们吵架的事。” 薛家良看着祺祺在玩胡晓霞给买的小汽车,沉着脸没有说话。 庄洁坐下来,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你是不是在心里怨你哥?” “怨?我为什么要怨他?”薛家良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庄洁说:“我听小霞说了,说李克群说的,就连程忠都不你一块干,其实,你哥有他的原因……” “嫂子,我哥当时跟我解释过了,他说你们一家好不容易过上正常家庭的生活,他按时上下班,你和孩子都离不开他了,他舍不得你们。这个我理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要提这个?” 庄洁脸红了,她表情有些尴尬,说道:“其实,你明明知道这话是你哥故意搪塞你的,对不对?” 当时程忠这么跟薛家良说的时候,薛家良的确感觉程忠说的这个原因有些站不住脚,但是人各有志,程忠就是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是不想跟他去枫树湾,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所以,他并没计较程忠什么。 此时,听庄洁这么说,他不由皱起眉头,说道:“嫂子,其实我哥没必要搪塞我,他哪怕就说两个字:不去,我也没撤。” 庄洁听薛家良这样说,以为薛家良还是怨程忠,就说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真实的原因,但是听小霞说,李克群拿这件事来打击你,我就想,你肯定在心里怨他。所以,就想告诉你真实的原因……” 本来早就忘了这回事的薛家良,听庄洁这样说,反而勾起他的好奇,说道:“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洁的脸有些红,她抬起头,说道:“本来,这种事,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跟第三个人说的,但是知道李克群用这话来打击你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为你哥跟你解释清楚。你哥得了一种病,有两年了,他没黑没白地跟着县长忙,自己的病也就看了几次,没有连续吃药,所以效果不是太好。后来,赵县长出事,他有时间看自己的病了,就去找了个老中医,慢慢有了效果,他的病也渐渐好了,这样,他更舍不得离开家了,他跟我商量的时候,其实是想过去帮你的,的确是我的原因,我说你刚见好,如果到了工地,肯定就不能坚持吃中药了,其实,就是这个原因,我才让他拒绝了你。” 薛家良皱起眉头,他从来都不知道程忠有病的事,就问道:“我哥到底得的是啥病?” 庄洁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进书房,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病历本,是在青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诊断的,上面赫然地写着两个字:阳痿。 薛家良就是一惊,他看着庄洁,半天说不出话来。 庄洁的脸微微红了,说:“所以,我不想让他的治疗前功尽弃,想再让他吃一段疗程的中医。” 薛家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庄洁尴尬地说:“这种病,怎么能跟别人说呢?如果不是怕你在心里有疙瘩,我不会跟你说的。” 薛家良说:“我哥……怎么得了这种病?” 这话说出后,薛家良也感到有些不自在。 庄洁倒是没什么,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大夫也没最终给出答案,大体上跟生活不规律、精神紧张、压力大有关吧。” “那……可是苦了嫂子你了……” 薛家良说完,眼睛没敢看庄洁,而是调开了目光。 庄洁轻声说道:“那倒没什么,他有没有病也不怎么着家,所以,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庄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完话脸有点红,但红得很漂亮,有一种别样的风韵。 薛家良的心一跳,赶忙调开目光,说道:“嫂子,就是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也不怨我哥。” “那不行,我不能让你对他有半点的怨气。” 庄洁固执地说。 “不会的。”薛家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嫂子,我听李克群说,我之所以好久都是代理主任,之所以没有被扶正,是志华县长根本就不想用我,他担心我跟其它科室以及周围的同事搞不好团结,更担心我惹是生非?李克群还说,这事,我哥知道,你听他说过吗?” 庄洁知道薛家良问这话的意思,他无非就是想弄明白。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庄洁想了想说:“家良,这事我知道,他跟我磨叨过。而且,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但是他担心你的脾气,了,所以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上次还跟我说,赵县长不在了,他想告诉你,又怕你不能正确对待,也就一直拖着没告诉你。” 76、丢人现眼 薛家良一听,拧着眉头问道:“这么说,李克群说得是真的?” 庄洁点点头。 “天!” 薛家良仰起头,痛苦地闭上了眼。 原来,还真如李克群所说,大家都知道真相,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他就像一只小丑,穿着皇帝的新衣在众人面前舞蹈,还自以为是,自以为美,自以为与众不同,到头来落个让众人耻笑的地步! 愚蠢,真是丢人现眼,愚蠢之极! 他突然抱住头,眼睛一黑,就无力地歪在了沙发上…… 尽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击倒了。 庄洁没想到薛家良的反应这么大,她赶忙晃动着他的肩膀,说道:“家良,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薛家良半天才睁开眼睛,看着庄洁,说道:“我没事,突然有点头晕……” 庄洁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摆摆手,站了起来,说道:“嫂子,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从程忠家出来,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穿行在城区内外的各个道路中,茫然而不知所措。 自从听了李克群的那句话后,他就去老主任那里求证,他没有想到的是,程忠还真的知道这事。想必他天天给赵志华开车,赵志华跟他议论过这事。但程忠从来都没有给自己透露过,他不给自己透露,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还是如庄洁所说,怕自己接受不了,另外,以后没法和县长相处。 这更令薛家良感到自己很可悲! 赵县长啊赵县长,你不该这么耍我啊?我薛家良跟着你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你这不是成心出我的丑吗? 他感到自己太特么可笑了,可笑的就跟光着腚跳舞还自美的人一样…… 薛家良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把自己灌醉了。 这一醉,就醉到了第二天上午快十点。 直到他的宿舍传来了敲门声。 起初,薛家良根本就没听到敲门声。直到声音越来越大,他似乎听到了敲门声。但是头晕得难受,刚要起来就又趴下了。 最后,房门被服务员打开,俞同走进来,看到房间地上满是酒瓶,屋里酒味熏天。 走进里间卧室,就见薛家良光着膀子,穿着裤子,斜着趴在床上,一只胳膊还耷拉在床下。 俞同捂着鼻子,扒拉醒他。 “薛助理,薛助理,醒醒,快醒醒,侯县长找你有急事。” 薛家良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翻身又躺下了。 俞同急了,接了一杯凉水,冲着薛家良的脸上就喷了出去。 薛家良一机灵,立刻坐了起来,他擦着脸上的水滴,大声喊道:“干什么,找死啊?” 俞同递给他一块湿毛巾,说道:“薛助理,侯县长找你有急事,快点穿衣服。” 薛家良看清了眼前的人,接过湿毛巾,擦着眼睛,说道:“几点了?” “快十点了。” “是晚上吗?” 俞同说道:“是白天的十点?” 薛家良一听,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立刻起床,直奔洗漱间。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一身衣服,踩上鞋就往出走。 昨天回枫树湾的时候,侯明就告诉他,让他头天晚上回来。今天龙熙集团要来人,洽谈在平水建高尔夫球场的事。 侯明还告诉他,对方差不多接受了他们关于建山地高尔夫的建议。今天派代表来,进行首次正式谈判。 紧赶慢赶,薛家良终于赶在对方代表前头,进了会议室。 上楼之前,薛家良征求俞同的意见,自己是先去见县长还是去会议室。 俞同见骄傲的薛家良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他很高兴,让他直接去会议室,县长正在接待龙熙的客人,这会他去不合适。另外,他提前坐进会议室,县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 薛家良对俞同的建议很满意。 俞同主动给薛家良打开会议室的门。 薛家良感到,原来,他对别人客气一下,还是有回报的。 县招商办、土地局、建设局等单位的人已经坐在了会议室等候。 薛家良进去后跟他们打过招呼,坐在写有自己名字的桌牌前。 他刚刚坐下,就见会议室的门被俞同和小徐分别打开,李克群前头带路,引导着客人就坐。 龙熙集团的几位代表,在侯明、孙月恒的陪同下,进了会议室。 薛家良带头起立,鼓掌欢迎。 这种情况,一般县长是不直接参与谈判的。 平水县政府这边的代表是孙月恒和薛家良。 侯明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出去了。他临走的时候,看了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没敢跟他的目光对视,而是低下头,打开笔记本。因为他之前和侯明探讨的一些有关高尔夫的构想,都输入到他的个人电脑里了。 昨晚回到宾馆宿舍后,他就把自己灌醉了,如果不是俞同,自己几乎误了大事。 俞同在路上告诉他,客人到了后,迟迟不见薛家良,俞同就去办公室找他,不在,又给他打电话,关机,他直接坐上车就到宾馆来找他。 薛家良仔细回忆着俞同说的这个过程,如果中间俞同稍微耽搁,那就有可能他出席不了今天的会议了。 想到这里,他对正在给客人倒水的俞同看了一眼,这个平常不显眼的人,今天在他的眼里,忽然很了不起。 第一轮谈判进行完毕。 除去土地价格外和基础设施建设外,其它都达成一致意见。但双方谁都知道,土地价格和基础设施,那是整个项目的重中之重。 侯明陪客人午餐。中途,管春山和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进来了。 薛家良一看,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就是龙熙集团的掌门人,龙熙。 他偷眼看了侯明一眼,就见侯明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热情地请龙熙和管春山入座。 薛家良不知道龙熙刚才在什么地方,但是从侯明的神情中他判断,侯明事先并不知道这位龙总突然出现,看来,管春山也没有提前告诉侯明。 尽管侯明在酒宴开始前有规定,只谈喝酒,不谈工作。但是两位当家人进来后就发生了变化。 77、逼他让步 龙熙伸出肥大的手,拍着侯明的肩膀,扯着嗓门说道:“侯县长,基础建设方面咱们各让一步,土地你就不要价了,谁不知道你那些山地,不是土石堆,就是泥洼地,晴天旱,雨天涝,说白了就是废地,废地你还想卖出宝贝价钱,不要太黑了。” 这话谁都听出来了,他是想要零土地价格政策。 侯明依然不动声色,将他那只肥腻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放在桌上,客气地说道:“伙计们口干舌燥一上午了,先用餐,咱们下午接着谈。” “你现在答应我,吃完饭就不谈了,直接签合同,怎么样?” 龙熙不肯让步。 侯明看了一眼管春山,有意将球踢给管春山,但又担心管春山真的答应他的要求。要知道,零土地价格的含义就是,他不掏钱,县财政就要将这部分钱全部承担下来,因为即便是荒山,那也都是属于农民责任田的范畴。 然而,管春山根本不看侯明,他面带微笑,低着头摆弄手里的酒杯,他并不给侯明解围。 场面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侯明明白,管春山这是在逼自己当场表态,想必他跟龙熙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侯明又看了看龙熙,就见龙熙微张着嘴,也在看着他,很显然,他在等着侯明的答复。 侯明莞尔一笑,说道:“龙总,你怎么也要给我个时间,让我跟管书记汇报一下再答复你啊?哪能让我就地表态?你这不是让我目无领导吗?” 管春山听后笑了,他抬起头,看着侯明和龙熙说道:“龙总啊,侯县长说得对,先让大家吃饭,你看咱们一来,大家都不动筷子了,我提议,咱们俩共同敬大家一杯酒,然后撤。” 龙熙点头称是。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薛家良也感到,管春山和这个龙熙配合如此默契,一定是在他们公开谈判的时候,他俩在私下也达成了某种共识。 此时,侯明没有把心里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他听了管春山的话后,站起来,说道:“同志们,咱们敬管书记和我们尊敬的龙总。” 龙熙喝干后,他看着侯明,还想说什么,管春山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咱们走吧。” 龙熙意犹未尽地看了侯明一眼。 侯明微笑着伸出手势,将他往出请。 侯明将两人送到门口后,他看了一眼在走廊里站着的司机,这个司机略微点了一下头就走了。 薛家良可以肯定,侯明并不知道龙熙也来了。 午宴结束后。 薛家良和李克群领着着客人去房间休息。 他忙里抽闲,给宾馆服务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服务员收拾一下房间。 平时,都是他自己收拾,在来不及收拾的情况下,才要求服务员收拾。 打完电话后,他才想起昨天手机没电了,跟俞同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没顾上换电池。刚才开会的时候才换上了电池,一下子有十多条短信,其中庄洁和宋鸽的最多。她们俩都是问候的短信,从昨天晚上,一直延续到现在。 目前在平水,恐怕只有她俩惦记自己吧。 庄洁是不放心薛家良,昨天晚上他带着那样一种伤感的心情离开她的家,打电话又关机,所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给他发短信,宋鸽也是。 他刚想给她们回短信,这时,俞同走了过来,让他去趟侯明的房间。 薛家良收起电话,大步向侯明的房间走去。 侯明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背心,他躺在床上,见薛家良进来了,就起来,来到外间的客厅,坐在沙发上,问道:“家良,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出什么眉目来了吗?” 薛家良微微一笑,说道:“那还看不出来,私下交易过了,我们上午的谈判只是走个形式和过场。” 侯明低着头,叹了一口气,用脚扒拉着拖鞋,说道:“是啊,龙熙来平水,他怎么也应该跟我通个气,这倒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薛家良说:“如果跟您通气就不是他了,这就是咱们这位管老大的风格。” “零土地政策,平水县有过先例吗?” 侯明关心得还是这个问题。 薛家良说:“没有。以前征地,也没涉及过山地,都是平原地带,更没有涉及到这么大面积的山地。” 侯明说:“如果管春山要是答应给他零土地政策,你说我答应吗?” “答应,干嘛不答应?” 薛家良说得十分干脆。 “哦?为什么?” 显然,对于薛家良的回答侯明有些意外。 薛家良说:“我们上午的谈判之所以进展不大,就是对方提出,除了在征地、税收上给予优恵外,还需政府补贴一部分基础建设的费用。如果条件满足,就在这里投资,如果条件不满足人家肯定要放弃。龙熙在酒桌上也说了,只要土地是零价格,在基础设施建设上各让一步。从口气中不难听出,管春山和龙熙已经达成了一致协议。” 侯明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但这是我主持政府工作谈的第一个项目,县财政状况你了解,尽管那些都是山地,但也都承包给农民了,补助老百姓的钱全部由县财政支出,想到本就不富裕的县财政,还要拿出这样一笔钱来,我们这不是烙饼裹手指——自己吃自己吗?” 薛家良何尝不理解侯明眼下的矛盾心情,如果不答应客商的要求,一是会和管春山闹不团结,二是有可能这个项目跑了。之前要是没有山地高尔夫这个规划,他跑就跑了,侯明本来就不稀罕高尔夫这个项目,但自从有了山地高尔夫的规划以及枫树湾景区的未来愿景,别说县长侯明,就是他薛家良都舍不得撒手。 薛家良给侯明沏上一杯龙井茶,放在他面前,缓解一下侯明的情绪。 侯明端起这杯茶,看了看,又放下,说道:“说真话,我还真舍不得这个项目,听你的,答应他,一切由家长说了算。” 78、另有对策 侯明将管春山定位于家长,这是赵志华所没有过的时候。这说明,侯明比赵志华更聪明、更懂得进退。 薛家良很同情这位新县长。 为了可预期的经济收益和整个县的经济发展,侯明做出的让步,既艰难,又值得。 薛家良非常清楚,这种妥协让步虽是为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但客观上却违背了国家关于招商引资不得有过度优惠政策的规定。 在这个问题上,国家有两条高压线不能碰:一是不能以各种方式白送土地,即减免土地出让金;二是对于要在当地投资的企业,不能减、免或返税。但在实际施政中,尤其是像平水这样欠发达的地区,所有的招商引资项目在这两条上都有突破。 何况,管春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其实,管春山这样做也是有情可原的。在基层,如果完全按照上级规定办事,恐怕什么事都办不成。 要办成一件事,特别是在招商引资跑项目、拉客户的过程中,有时需要打政策、法律的“擦边球”,甚至不得不走钢丝、打险牌,才能实现既定工作目标。 现在的问题显而易见,如果平水不给龙熙零价格土地,他肯定不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明确表示过了,有那么多的平原县市不去,干嘛来这里开山劈路? 所以,为了留住龙熙,为了未来的发展,尽管条件不平等,但也不得不答应。这也是侯明打算咽下这口气的原因所在。 但侯明不会甘心的,他沉吟了半刻,说:“我不会痛快地答应,得在基础设施建设上,再咬他一口。”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先别急于下嘴,等他来了,把钱花在咱们这里后,再咬不迟,我们有的是土办法让他把吃到嘴里多余的肉吐出来。这就叫敞开门招商,关上门打狗。” “哈哈哈。” 侯明一听,开心地大笑。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还不是被他们逼的,写到合同里的是规则,写不到合同里的也是规则,只不过有明、暗之分。” 侯明指着薛家良,说道:“好,说得好!薛家良,以后打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给我狠狠地打,使劲打!” 薛家良说:“不算事。” 侯明意犹未尽,说:“没想到你还能出这样的损招儿?” 薛家良说:“这几年没干什么有意义的事,倒是参与了不少的招商工作,来的这些人说他们是尊贵的投资者,实际上就是狼,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狼,哪儿给的肉多就往哪儿跑,有的时候地方真是割了鸡八上供——自己疼死了菩萨还不高兴,这就给地方关门打狗埋下了隐患。” 侯明点着头,说:“有道理,其实,在吃饭的时候,第一眼看见龙熙和管春山他们俩进来,我就就有这样一种预感,这个项目,管春山实际上早就了然于胸了,我们唯一做的就是让这个普通的高尔夫球场,变成了山地高尔夫球场,我甚至在想,可能像工程发包这样的具体事项,管春山说不定都要插手。” 薛家良感觉侯明有明显悲哀的情绪,这种情绪,在赵志华的身上经常出现。他说:“您这样想是对的,这种情况在咱们老管身上百分之百要发生,如果不发生就是不是他了。” 薛家良很同情这些县长们,就像田教授说的那样,县委书记尽管是处级干部,级别不高,但位置却相当于皇帝,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 的确如此,除了对干部的任用外,县委书记还程度不同地掌握着整个县的实际财权和涉及金钱的各种工程项目。 虽然县长是掌管行政和财政的主官,但实际上,具体的钱怎么用,用在哪儿,还有具体工作怎么做,达到什么结果等等,最终的决定权完全掌握在县委书记手中。 薛家良说:“我说一句不该说的,在这个问题上,您还是不要较真的好,明明知道被人当猴耍,也要心甘情愿地被耍,毕竟,山地高尔夫,是打上了您的烙印,这一点,无论是龙熙还是管春山都是认可的,这对于咱们接下来要搞的旅游规划是大有益处的,不看别的,就凭这一点,您也该心平气和。” 侯明点点头,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会心平气和的。” 下午上班后,管春山临时决定召开县委常委会,专题研究讨论跟龙熙集团合作的事。 这一点,又打侯明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没办法,他是县委书记,有权在任何时候召开常委会。 这样,身为县常委的副县长孙月恒也去开会去了。 会议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侯明有种被绑架的感觉,但他还是继管春山、汪金亮举手后,也举起了右手,同意龙熙所征山地零价格以及龙熙提出的其它条件。 他在举手的时候就在暗暗咬牙,想着薛家良说的那句话:敞开门招商,关上门打狗。 平水县满足了龙熙集团的一切要求,县常委会上,管春山提议:该项目有常务副县长汪金亮主抓,孙月恒协助。 言外之意,侯明和薛家良撤出这个项目。 侯明有些气愤,该怎么分工那是政府的事,管春山也欺人太甚了! 但考虑到自己目前还没有转正,头上还顶着一个代字,想到前两任县长的落选和赵志华的下场,侯明决定不跟他硬碰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前几任已经给他交了学费,他要吸取他们的教训,曲线救国。 所以,他也表态同意管春山的决定。 管春山也明白侯明的让步是有代价的。他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不然他不认识自己是谁。 在薛家良这个问题上,管春山已经让侯明尝到了甜头,他就不要得寸进尺了,只要侯明识相,他管春山也不会给他多大难堪的,毕竟,他的老领导是龚法成,尽管这个龚法成是纪委副书记,但是在省委书记的眼中就是一张王牌,他也是全国纪检监察系统一个典型的黑脸包公,得罪这样的人,不会有好处,所以,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79、被人当猴耍 晚上,县委县政府为庆祝和龙熙集团签约成功,举办了盛大的签约仪式和晚宴。晚宴由龙熙集团出资举办。早有准备的京城和本地媒体都把镜头聚焦到龙熙和管春山的身上。 管春山显得很是意气风发,他对着镜头,大谈招商引资、振兴平水经济的战略目标,是那么的胸有成竹。 临近半夜,薛家良才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宾馆宿舍。宿舍已经被服务员打扫干净,昨晚上被他扔得到处都是的酒瓶已经不见了踪迹,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柠檬清新剂的味道。 他进门便脱掉身上的衣服,直接走进浴室,因为昨天晚上独自喝了一晚上的酒,他连澡都没洗。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喷头下,闭着眼,任其流水冲刷着自己。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的大脑并不在工作状态上,内心始终有一种很郁闷的难以说出口的东西堵在心口窝上。也许,真正该改变的是自己,自己该换个处世态度了,老子不是说过吗,人到最后,嘴里硬的牙齿没有了,软的舌头却留了下来……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长时间地冲澡,直到他两腿站得麻木了,才睁开眼。 他用手在满是雾气的镜子上抹了一把,镜中自己的脸,部分清晰,部分模糊,他对着清晰又模糊的自己,暗暗说道:薛家良,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没有任何可以牛的资本,机关任何一个人都比你聪明,比你强,至少,人家不会让别人当猴耍,人家不会像你那么蠢。 别人的蠢,是假蠢,你才是真的蠢,是自以为是的蠢,你就是傲慢与愚蠢的代表人物,不遗余力地在任何人、任何场合主动暴露自己的愚蠢。你不屑于韬光养晦,不屑于卧薪尝胆,不屑于搞人际关系,自命不凡,自高自大,这是你最致命的缺陷。 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别说赵志华,就是侯明都会拿你不当回事,因为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但给领导消不了灾,可能还会给领导处处点火,真不知道侯明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还三番五次请你回来,这说明他比你更蠢! 可以说,今天一天薛家良都打不起精神来,只是机械地应付着,他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早上,他刚起床,就接到了庄洁的电话。 庄洁在电话里说,她前天晚上给他打不通电话,第二天给胡晓霞打了一个,才知道薛家良正在参加谈判。 薛家良闷声说道:“嫂子,对不起,我本想抽空给你回个电话,一直在忙。” 庄洁说:“家良,你晃晃悠悠从家里走了,连祺祺都担心你,晚上给你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谢谢嫂子,你还烧吗? “我没事,不烧了,刚才小宋来过了,她给我量的体温,又放下几包药才走。” 听庄洁这么说,薛家良才想起一直都没回宋鸽的短信。 “祺祺怎么样?” 庄洁说:“祺祺跟我在家玩呢,家良,你什么时候回枫树湾?” “如果县里没事的话,我想今天就回去。你有事吗?” “我想带孩子去看看……看看那个滑坡的地方……”庄洁的语气里有了明显的哽咽。 薛家良明白,他知道庄洁是想去看看程忠遇难的地方,他说:“过几天吧,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带你去。” “你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今天就跟你去。过几天,我就带孩子回老家了,祺祺的爷爷和奶奶想让我们趁着暑假回家呆些日子……” 薛家良想了想说:“也行,那你等我电话吧。” “好。谢谢兄弟……” 薛家良上班后,来到侯明办公室。发现侯明精神不太好,正在抽闷烟,办公室一股烟味。 知道他是因为昨天下午常委会的事。 他故意说道:“您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何以见得?” “我看您精神不太好。 侯明掐灭了香烟,抬头看着他说:“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薛家良信,自从知道赵志华对他态度后,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好,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忙才好呢,这样脑袋有的是时间考虑别的?” “你什么意思?” 薛家良说:“您不插手具体工作,可以腾出时间考虑别的,比如,调研,体察民情,再不行的话您就到我们枫树湾工地视察视察,看看风景,到水库钓钓鱼啥的,干嘛那么急于干点什么呀?” 侯明听着听着就笑了,说道:“还别说,你这话的确有道理,我刚才已经让俞同布置了,从今天开始,接着调研,平水那么多乡、镇、基层单位,还有企业,我刚去了三四个地方,争取在人代会前转完。”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就是。您今天要是没啥事的话,我就回枫树湾工地了。”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道:“原本是有事的,山地高尔夫既然开头了,就有许多工作要做,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唉,不说了,我没事,一会下乡,你不跟我下乡的话就回你的枫树湾吧。” 不知为什么,侯明的话在薛家良听来,有种悲凉的感觉。 薛家良告别侯明,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点东西后就往出走。 走到楼梯口,看见胡晓霞拎着包急急地跑下来。 薛家良没有回头,单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是谁过来了。 薛家良本不想给她让路,但想了想,既然自己决定换个为人处世的方式,他还是强迫自己往边上靠了靠。 但胡晓霞却没有超过他。 薛家良索性站住,回头看她。 胡晓霞一怔,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仍然没有超过他的意思。 薛家良有些恼,就说:“你着急你就先走呗!我给你让了道儿怎么也不过去?” 胡晓霞连忙摆手,说道:“不急,不急。” 这时,胡晓霞的电话就响了。她接通后说道:“马上就出来了,有什么可急的?” 薛家良听出是李克群的电话,就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这么急抢包子去呀?” 胡晓霞小声说:“他要我跟他去看钱义。” 80、鼠首两端 薛家良没往心里去,钱义在住院期间,四名保镖轮班昼夜把守,谢绝一切探望。谁都知道这是装样子,真想见他的人,保镖拦不住,但那些和钱义没有明确厉害关系的人,也就不去找事非要探望他,大部分都会等他出院去他家探望。 他漫不经心地问胡晓霞:“钱义还在医院?” 胡晓霞仍然小声说道:“昨天半夜出的院,我们这会去是为了赶早,省得碰上熟人。” 李克群选择一大早去看望出院的钱义,应该说是掐准了时间的。 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身子再次闪到一边,说道:“那你快走吧,别让人家久等。” 胡晓霞奇怪他居然这么通情达理给她让路,冲他一笑,刚要迈步下台阶,薛家良却冲她说道:“等等,你现在的夫君好歹也是科级干部,政府官员,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别轻易告诉别人。” 胡晓霞站住,看着他,反问道:“这会你知道了,你难道会害他?” 薛家良说道:“冲着你,我不会!” 胡晓霞满意地笑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一会便没影儿了。 钱义半夜出院,为的是不引起人们的注意,李克群得到这一消息并不难。 真是哈巴狗,你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要带上夫人?一个字:贱! 但他转念一想,最近李克群出席一些非官方的场合,经常带着胡晓霞,单位聚会就更不用说了,难道他真有这么贱?还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向世人宣布,他不但在争夺主任这个问题上打败了他薛家良,还在爱情方面打败了他,抢走了他的对象。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顿时不爽。 下到一楼后,迎面碰见副县长孙月恒从外面进来。 薛家良一看,他有些宿醉的神态,就笑着说:“昨天晚上没少喝吧?” 孙月恒看了看左右没人,说道:“昨天晚上散了后,老汪又把我叫走了,去的是外面一个烧烤摊,又折腾到了后半夜。” “是南城的大富豪烧烤吗?”薛家良知道汪金亮跟这个烧烤摊的关系。 “是啊,据说是他一个朋友开的,老板叫来两个陪酒的,把我们俩都喝多了。” 薛家良笑笑,说道:“喝点合适,不然以后有你忙的了,再想喝恐怕都没有时间了。” 孙月恒明白薛家良所说的忙,是指高尔夫项目跑手续的事,他伸头往旁边政府值班室看了看,里面只有政府办一个值班的。 孙月恒冲薛家良说道:“来一下。” 薛家良就跟着孙月恒走进了值班室,孙月恒冲那个值班人员说道:“你出去一下,我跟薛助理商量个事。” 值班人立刻走了出去,并且给他们关上了门。 孙月恒神秘地说:“家良,我正发愁呢,这还没怎么着,他提前早就找好施工单位了,让我在班子会上提出用这家单位。并且,昨天晚上还把那个人叫来了,我就是故意把自己灌多了。我现在是鼠首两端,不知哪头炕热。” 孙月恒是从市机关下来的干部,带着县常委帽子下来的,要说他不知道哪头炕热那是瞎话。他在上级机关,肯定在头下来的时候,早就把平水的一切摸透了。他之所以这样跟薛家良说,无非就是想两头都不想得罪。 他明明知道薛家良跟侯明的关系,才故意这么说的。 薛家良不是傻瓜,他微微一笑,说道:“哪头炕热只有睡过才知道。” “问题是我没睡过呀,我才来几天啊!” 薛家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表态,事实上,这个态,他是万万不能表的。他神秘地说道:“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让我告诉你。” “好,在平水,我还就是和你接触的多,也正想听听你老弟的意见。” 薛家良凑到他跟前,指着他的心口处,说道:“听自己的,这里感觉舒服就行。如果这里感觉不好,那肯定不能在这边睡。呵呵,县长,我还有事,得走了,等我回来咱们再细聊。” 薛家良一边说着一边就走了出去,不管身后的孙月恒。 鼠首两端,那是孙月恒的自嘲,其实,他这样跟自己说也就证明他是知道哪头炕热的,无非就是想用这样一种方式,将汪金亮的事捅给侯明,而且做得滴水不漏。 其实,在程忠这个问题上,孙月恒还是有正义感的。只是不知道他将来会选择站在哪个队列中。 薛家良坐进车里,刚发动着车,宋鸽就打来电话。 宋鸽说:“你终于接电话了?” 薛家良说:“是啊,这两天太忙了,前天晚上手机没电了。” “我知道了,别解释了。我今天倒班,没事,想请你下午去听音乐会。” “音乐会?哪儿举办的” “就是咱们文化馆在县礼堂举办的夏之歌音乐会,我跟妈妈特意要了两张票。” 薛家良的嘴瞥到了一边,他说:“你别逗了,一个小县城,能开什么音乐会?连十件乐器都凑不齐,还不是又跟各个学校搞联合,就这还敢叫音乐会?” “你……” 宋鸽没想到他这样贬损音乐会,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难道他就不知道吗,看音乐会是假,见他才是真。 薛家良忽然觉得不合适,赶紧说道:“对不起,我是话糙理不糙,全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还没见过哪笔钱是给文化馆买器乐的,我没有贬低你妈的意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能在有限的经济条件下,因地制宜,搞个音乐会,实属不易。” 宋鸽听他这么一解释,气立马就消了,说道:“那你去吗?” “不去,我还有事,马上要回枫树湾。” 说到这里,薛家良忽然说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跟我去枫树湾吧。” “太好了!” 宋鸽立刻高兴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但是你还有个任务。” “什么任务?” “哄孩子的任务。庄洁和祺祺也要去,他们主要是想去那里祭奠一下程忠。” “哦——那也行吧——” 宋鸽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其实,她是想单独和薛家良见面的,但薛家良能主动让她参加他的活动,这还是第一次,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薛家良说:“二十分钟后你在门口等我。” “好。” 薛家良首先去接庄洁。 庄洁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后,早就拎着一个小包,和祺祺在门口等候。 薛家良远远望见他们,母子俩都是素色衣衫。 81、大山深处的祭奠 薛家良看见这对孤儿寡母,心里就有些难过。 他将车停在他们跟前,跳下车,抱起祺祺。 薛家良在电话里已经告诉庄洁宋鸽要跟他们一起去。所以她和祺祺主动坐在后排座位上。 快到宋鸽家门口的时候,庄洁说:“家良,小宋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很喜欢你,我看你们俩很合适。” 薛家良说:“是她跟你说的?” “是。” “她还说什么了?” “就说这些呀。” 其实,有一句话庄洁没有说,那就是宋鸽想让庄洁劝劝薛家良,她哥和胡晓霞的事,影响不到他们。 但是庄洁知道薛家良的个性,她没有说这一层意思。 哪知,薛家良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说道:“我也觉得我们很合适,他哥抢了我女朋友,我抢了他妹子,这关系似乎能扯平一点。” 庄洁一愣,从后视镜看了看薛家良,她担心薛家良会对此玩世不恭,刚想说什么,就见薛家良已经减速了,宋鸽穿着一件橘黄色的连衣裙站在树下等他们。 薛家良一见她的打扮就是眉头一皱。 宋鸽上了车,不等薛家良发话,她就主动说:“我这衣服不合适,但我是从医院回来的,家里钥匙忘在医院了,想换衣服还得去医院拿钥匙。” 庄洁善解人意地说道:“没关系,这和你没有关系,这裙子很好看,和你的肤色很相配。” 宋鸽看了看薛家良。 薛家良斜着眼看了她一眼,说道:“凑合着吧,再去拿钥匙就太晚了。” 宋鸽这才放松了,她回过头,看着祺祺,说道:“祺祺,过来,跟阿姨坐前边来。” 祺祺说:“爸爸说,小孩子不能坐前边。” 宋鸽一怔,看了看薛家良,见薛家良板起了面孔,她吓得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 还是庄洁打破了沉默,她说:“小宋,你那天走得急,把体温表拉我家了,我给你带来了。” 宋鸽回头说道:“嫂子,我是故意给你留下的,放你家吧,方便。” 哪知,薛家良却说:“护士丢了体温表,跟战士丢了枪有什么区别,还自找理由,你回去怎么交的差?” 宋鸽不高兴地说道:“怎么都能交差,我们天天都有可能打碎体温表。” 薛家良说:“天天玩体温表的人,还能天天打碎,你们也太不专业了吧?看来,该好好整顿整顿你们。” “你说话别这么官里官气的,反正你不是我们领导。” “我有建议权。” 宋鸽说不过他,就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反正你横竖看着我不顺眼,也许我不该来。” “你说什么?” 庄洁听薛家良的语气严厉,就想着给他们打圆场,但是她看到了前面山坡上有一处很明显的滑坡痕迹,已经被铁丝网围住,她就紧盯着外面的山坡看。 薛家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庄洁的神情变得紧张,脸色惨白,他顾不上跟宋鸽打嘴仗了,说道:“嫂子,不是这里。” 庄洁回过头,“嗯”了一声。 车内的气氛,瞬间就变得低沉起来。 祺祺也扭着头,向后看。 终于到了程忠遇难的那段路。 那个塌坡的路段,如今已经耸立起钢筋铁架,工人们正在给这里浇筑水泥,加固山坡。 事故发生后,这条路所有可能出现的险段,都在加固。 薛家良把车小心地停在路边。 他抱下祺祺,说道:“嫂子,别往前走了,路窄,那里又是个急转弯,不安全。” 庄洁站在车边,她手搭在脑门前,向那个地方眺望着,眺望着,山风轻轻掠过她单薄的身体,撩动起她的衣角,她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那里,想心里祭奠着逝去的亲人…… 身边不时有车辆经过,这些司机都好奇地看着她。 薛家良跟宋鸽说:“你抱着祺祺,我去做个标识。” 他大步回到车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紧急停车的三角标识,放在20米远的地方。这才跑了回来。 祺祺牵着宋鸽的手,说道:“阿姨,我妈在看什么?” 宋鸽的眼圈红了,她说:“妈妈在看太阳。” “太阳有什么好看的,我去叫她。”说着,撒开宋鸽的手就往前跑。 薛家良一见就急了,急忙跑过去,抱住了祺祺,然后冲着宋鸽瞪着眼睛。 宋鸽感到很委屈,薛家良对庄洁母子的关心,远远超过她。 但此时她又不好说什么。 薛家良抱着祺祺,走到庄洁身后,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不时地看着过往的车辆,唯恐碰到庄洁。 这份细心,唯有爱人才做得出来。 宋鸽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她早就看出来了,薛家良对庄洁是有好感的,只是他本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作为他的女朋友,宋鸽是不能点破这一点的,否则的话,她可能会永远失去他。 那天,她之所以在庄洁面前流露出跟薛家良的关系,也是有自己的小心眼的。 本来,她已经对薛家良死心了,都是因为那天晚上薛家良约她出来,跟她说了那样的话,让她心底的爱情又复苏了。她始终相信薛家良是爱她,之所以他不肯接受自己,完全是因为哥哥和胡晓霞。所以才以这样一种方式告诉庄洁,让庄洁明白,他们才是一对。 庄洁一动不动站了很长时间,薛家良也不说话,就这样抱着祺祺,守护在她身边,直到庄洁低头抹眼泪。 “叔叔,妈妈在哭吗?” 祺祺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嘛,妈妈只跟他说,带他去看大山。 庄洁听了祺祺的话后,她转过身,抱过祺祺,哽咽着说:“祺祺,跟妈妈一起,冲着前面鞠三躬。” “干嘛要鞠躬?” 祺祺问道。 庄洁说:“照妈妈的话做。” 祺祺不再问了,跟妈妈一起,鞠了三躬。 薛家良嗓子里就是一阵生疼,他重新抱过祺祺,说道:“嫂子,咱们走吧,这里总过车,危险,我带你们去我工地看看吧。” 庄洁回过身,她眼里含着眼泪,看着薛家良,说道:“不去了,来这里看一眼也就心安了。你带小宋去吧,我和祺祺坐公交车回去,我看这路上通往县城的公交车不少。” 82、既将牵出大案 薛家良说:“那可不行,既然不去我单位,我就送你们回去。” 薛家良刚把祺祺放在后排座位上,他的电话就响了,他一边拿回三角停车标志,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薛家良,你在哪儿?” 薛家良听出来了,是同学郭寿山。 “我在山里,你个瘦猴儿,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 “在山里,快回来吧,有好戏看了!”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没急于上车,而是站在车的旁边,说道:“什么好戏?” “你听电话方便吗,如果不方便你就听我说。” “你说吧。” “钱义又被抓进去了?” “啊?真的?怎么可能?” 薛家良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他来的时候还看见胡晓霞跟李克群一块去家里看钱义。 “什么时候的事?” 郭寿山说:“刚刚。这次是市局奉省厅的命令,亲自下来抓的,一同抓走的还有常美玉,我们县局根本不知道,等人抓走后才通知我们。” 薛家良的确吃惊了,这钱义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在这段时间里,捉了放,放了捉的,他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一起车祸有关。” “车祸?” “哎呀,一两句说不清,等我一会有时间再跟你说,我们现在要开会了。” “嗨嗨,你不能把我吊在这儿呀?快点说!” 郭寿山小声说道:“管春山儿子,昨天晚上在省城开车撞死了人。你知道他开的是什么车吗?进口原装的高档跑车,车子的持有人是他儿子管超,是不是很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车祸每天都有发生,但这和钱义有什么关联? 郭寿山继续说:“他儿子本来是个大三的学生,哪儿有那么多钱买车?加上钱义被抓走,这里的猫腻,还用我说吗?好像还不是一般的车祸,是蓄意谋杀!抓钱义和常美玉的时候,直接给他们带上了手铐,要知道,以上可是没有过的,他是省人大代表,都是客客气气地把他请走的,这次不是,直接拿着省人大公函下来的。你说,这事是不是要闹大?好了,我该开会了,一会再说。” 薛家良惊讶得张大了嘴,竟然愣住了。 管超的豪车、谋杀、钱义和常美玉被抓,看起来没有表面上的联系,但又是那么的巧合。 他掏出手机,站在车边,直接给侯明拨了电话。 占线。 再拨,还是占线。 他又给俞同打了过去。 俞同接通电话后小声说道:“薛助理,有事?” “县长呢?” “正在接电话。” 薛家良一听,就挂了电话。 他上了车,面色凝重,表情肃然。 车里的人见了,谁也不说话,知道他有事。 驶出盘山路,到了薛家庄的时候,侯明的电话进来了。他看了看路边姐姐家,说道:“我一会给您打回去。” 薛家良停在姐姐家的矮墙外,按了两下喇叭,姐姐和姐夫探出头。看见是薛家良的车就走了出来。 薛家良说:“你们进去,我打个电话。” 他们下了车后,薛家良探出头冲姐姐说道:“姐,让他们进去喝点水,我们不吃饭。” 姐姐说:“已经到了饭口了,吃了再走吧。都是现成的,很快。” 薛家良摆摆手,就摇上车窗,开始给侯明打电话。 侯明已经知道市局来人,直接把钱义抓走的事,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侯明告诉了薛家良事情的经过。 原来,管春山的儿子管超,在省城上大学,今年头暑假刚刚毕业。但是他以找工作为由,仍然逗留在省城。昨天晚上半夜开车出去,在省城外环路上的一个寺庙附近,开车撞死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惯偷,叫刘四儿,他还有个哥哥叫刘三儿,他们一直活跃在平水县,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刘四儿被管超撞死后,躲在暗处的刘三儿全都看见了,他当时吓尿了裤子,随后报了警。 根据现场同伴提供的线索,警察赶到管超的住处,直接将管超连同他同居的女友一起带走。后经查实,管超开得豪华进口车,尽管车主是管超,但车款却是从天舜集团的账户划拨出去的。 这件事不但惊动了省公安,也惊动了省纪委。他们连夜突审管超和刘三儿。 审讯中,管超交代,他是不忍受害人的敲诈勒索,才开车将他撞死的。满以为一了百了,谁知,这个死者还有同伙。 后经审讯,死者的同伙,也就是刘四儿的哥哥刘三儿,才是这起事故的导火索。 刘三儿和刘四儿他们是个惯犯,常年在商场、大街、集市上作案,也多次被警方刑事拘留,但都因数额不大,被放了出来。 有一次,哥俩在商场瞄上一名贵妇——平水县土地局副局长周莹,并尾随她来到周莹的单位作案。借周莹开会的空儿,偷走了她放在办公室的名牌包。 得手后,哥俩迅速坐上出租车,跑到了郊外一个废弃的石桥下面。等打开这个女包时,两人都惊呆了,原来,里面有近百张的购物卡、银行卡、美容卡、健身卡,还有两万多元的现金以及女人的金首饰和珍珠项链等,还有两部手机。 从手机短信记录中,他们得知这个女人有个儿子在省城工商管理学院上学,并且知道了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个当官的,而且她本人也是当官的。由此就想出讹诈管超,以此获得更多的财富。 他们用这个手机,给管超打了电话,告诉管超,他妈妈的东西都在他们手上,识相的快点交出五万元,不然就把这些东西送到纪检会。 前几次的讹诈都成功了,并且数额一次比一次大。最后一次,管超出二十五万,准备了结这件事。但是刘四儿太贪心,居然没按照约定将东西送还,管超和前来取钱的刘四儿发生肢体冲突,随后,管超上车,开车撞死了他。 管超之所以起杀心,也不是临时起意,他之所以逗留在省城,据他自己交代,就是想解决这个家伙。 83、再次见到组长龚法成 这个家伙一天不解决,就如同悬在他家房顶上的一枚炸弹。 只是管超不知道刘四儿还有个同伙哥哥,每次来取钱的都是刘四儿一人,他哥哥始终在暗处没有露过面。 每次刘四儿都会选在偏僻的地方,这次也不例外,他选择山上一处寺庙附近,没想到这次管超起了杀心。 管超撞死人后,以为万事大吉,开着车就回城里了,哪知,天还没亮,他的房间就被公安砸开,他连同他同居的女友一起被抓走。 这一切,远在平水的管春山并不知情。 直到今天早上,省纪委的人敲开他的家门,将周莹带走协助调查时,管春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了解事情真相后,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大戏,往往都是由蠢货和小人物拉开序幕的,古有蒋干盗书,今有小毛贼敲诈勒索,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在很短时间内快速发酵升温。 第二天,周莹被双规,管超被逮捕。由于常美玉拒不交代,钱义和常美玉暂时被刑拘。 第三天,管春山以不影响上级调查为由,主动提出回避申请,暂时辞职。谁都知道他这是自保。 第四天,市委组织部来人,接受管春山的辞职申请,责令县长侯明暂时主持平水县的全面工作。 管春山辞职回家,不再来单位上班,但是他并没闲着,他坐着车,一直往市里和省里跑动,甚至还去了好几趟京城。 刚刚走了没多长时间的省专案组,又悄悄杀回来了,带队的仍然是龚法成。 这次和调查赵志华案有所不同的是,专案组居无定所,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平水的人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家宾馆,哪家酒店,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这次平水官场还没有人被带走调查,只知道天舜集团常有人被叫去问话,问话地点不定,有时是在车上,有时是在茶馆里,形式不定,地点不定,时间不定。 似乎,这件事除去周莹,平水县的官场再也没有牵扯到别人,就连天舜被叫走调查的人也都回来了,从不锻炼的管春山,闲下来后也有时间锻炼了,他开始在体育场跑步,还不时地和周围的人攀谈。 一时间,环绕在平水上空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薛家良再次见到龚法成是在驻军一个招待所里。 这天,他是接到侯明的电话后,徒步走出机关大门外,上了一辆军车。 等到了城外驻军某部的招待所后,他看见龚法成坐在接待室里面正在喝茶。 见到龚法成的那一瞬间,他的脸立刻变了颜色,本能地转身就走。 两名武警战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拦住了他,不远处还有便衣。 他的心就开始咚咚就地跳着。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侯明的声音:“家良,你跑什么,是我叫你来的。” 薛家良按捺住心跳,回过身,他看见侯明刚从洗手间出来,还在擦着手。 龚法成仍然在喝着茶,并不看薛家良,一幅稳如泰山的劲头。 薛家良看看龚法成,又看看侯明,结结巴巴地说:“县长,我……又……又怎么了?” 侯明笑了,走过来说:“你没怎么呀?” “那干嘛又把我抓进来?” 龚法成再也憋不住了,他“哈哈哈”地大笑,说道:“薛家良,想不到你就这点胆子呀?上次你那硬骨头劲儿哪儿去了?” 薛家良看着他,其实他心里有数,自己办没办违法乱纪的事,自己心里最清楚的了。他是用近乎本能的反应迅速刺探叫他来的真实目的。 他看看龚法成,又看看侯明,说道:“侯县长,您找我有事的话可以到旁边屋子去说,我……我怕他了,看见他,我腿就打哆嗦,审了我七天七夜,我……我有心理障碍。” 侯明也大笑了,走到他跟前,使劲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行了,行了,你就别跟我耍小聪明了。我跟你说,这是我的老领导,今天是他找你有事。” 老领导?龚法成是侯明的老领导?薛家良的大脑快速地转着,姐姐上次跟他说,说她当时找到新县长的时候,新县长当场就给一位老领导打电话,难道这个老领导就是他,龚法成? 侯明看着薛家良,仍然在笑,说道:“怎么了?是傻了还是吓住你了?” 薛家良摸摸脑门上的汗,说道:“都有。” 侯明再次哈哈大笑,说道:“我跟你说,我政法大学毕业后,就跟了龚书记了,他不但是我的老领导,也是你的伯乐……” “小侯。” 龚法成突然打断了侯明的话。 侯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嘴了,他看看老领导,又看了看薛家良。 薛家良听出来了,但是他来不及想别的,先顾眼前,他先要弄清龚法成叫他来有何事。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到底找我……为的什么?” 侯明说:“龚书记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薛家良惊呼:“天哪,怎么又要问讯我,我可上次都交代了,再也没有了!” 龚法成说:“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你必须要配合!” 薛家良一听这话,梗着脖子说道:“还必须?我上次可是把肠子和胃里的东西都翻过来倒干净了,再也没有可隐瞒的了。” 侯明解释道:“龚书记找你是为另外的事。” 侯明说着,就将薛家良按在龚法成旁边的座位上。 哪知,薛家良立刻弹跳起来,直吓了侯明一大跳。 薛家良说:“我可不敢跟他平起平坐啊!我不活了除非。” 龚法成和侯明都笑了。 侯明一下按住薛家良,说:“老实点,别调皮。” 薛家良听侯明这么说,知道不是对自己有害的事,就乖乖地坐在了龚法成旁边的沙发上。 龚法成扭过身子,对着薛家良说:“认识天舜集团的常美玉吗?” “认识。” “认识她的助理吴小娟吗?” “认……识。” “吴小娟现在在何处?” 84、被摄像头监视 薛家良很奇怪他为什么问这个人,平水县认识吴小娟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就说道:“这个我不知道,我只听说她辞职了。” 吴小娟是赵志华的老乡,有一次赵志华将吴小娟带到平水县宾馆吃饭,把薛家良叫去,让薛家良给她安排个工作,指明要去天舜集团的财务部。并且特别指出,这事薛家良不要亲自去做,更不要暴露吴小娟跟赵志华的关系。 薛家良当时就认为这个女人跟赵志华就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但给她找工作,不知为什么还这么多禁忌。 他不敢问,就让自己的老同学郭寿山出面。后来,吴小娟顺利去天舜集团上班,由于她人美,会来事,钱义让她在办公室搞接待工作,并没有如愿安排到财务部。 后来,天舜集团的财务主管常美玉,见钱义总是带着吴小娟外出,她吃醋了。就将吴小娟要到财务部,协助她管理财务,吴小娟聪明伶俐,又是省财经学院毕业的,很快就熟悉了业务,常美玉交给她的工作,她完成得都很漂亮。两人关系搞得也比较好,渐渐就赢得常美玉的信任。 再后来,赵志华被双规,吴小娟却离奇失踪,她只给常美玉留下一封辞职信说回老家照顾双亲就不见了。 为此,郭寿山曾经悄悄打听过吴小娟的下落,薛家良说他也不知道,当初是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后来就听常美玉亲自去吴小娟的老家找过她,老家说没有这么个人。 薛家良也奇怪这个吴小娟到底是何许人也,如果说跟赵志华是男女朋友,赵志华不愿公开跟吴小娟的关系,是怕别人诟病,但自从那次在宾馆见到吴小娟后,薛家良再也没有发现赵志华跟她来往过。她跟其他外地员工一样,住在公司简陋的单人宿舍。 龚法成说:“我们搬走了天舜集团财务部所有的电脑主机,包括常美玉个人使用的两台电脑已经她家里的私人电脑,但没有实质性的线索,在她的家里也没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叫她交出公司的核心账目,她说没有了,让吴小娟偷走了。这显然不对,即便吴小娟是间谍,她偷公司的账目也只是拷贝,不可能删除。所以我们怀疑,常美玉被放回来后,就在公司的账目上做了手脚。她料定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找到吴小娟,吴小娟手里是否有天舜集团真实的账目。二,常美玉的手里肯定有公司的真实账目,但这个账目在哪儿?吴小娟了解常美玉,即便她手里没有公司的核心账目,最起码也该知道常美玉的生活习性和平常的工作习惯,说不定会对我们有帮助。” 原来请他来是这么回事!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我有个疑点,凭常美玉的为人,她是不可能让吴小娟接触到公司核心秘密的,况且常美玉对吴小娟是有成见的,也许,吴小娟的离开,就是纯粹因为赵志华倒台,她在这里没有了保护伞,抑或赵志华委派她了什么特殊任务,赵志华一倒,她的工作也就没有意义了,我看,还是要从常美玉身上找疑点。” 侯明说:“你分析得跟我们分析的一样,问题是常美玉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薛家良看了看龚法成,戏谑地说道:“他们……有的是办法。” 龚法成没理会薛家良的话,表情严肃地说道:“据我们了解,常美玉交际面几乎没有,她没有一个来往过近的人,没有朋友,她就是一个工作狂,一天24小时都贡献给了公司,没有任何的个人爱好,女人喜欢的化妆品、美容、首饰什么的,她都不爱好,我们去她的住处,不但没搜出我们想要的东西,都没看见贵重的女人物品,首饰、高档化妆品及名牌衣服,这些一概没有。所以,吴小娟也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据说,常美玉今年春节下雪脚崴了,下不了地,吴小娟整整伺候了她二十多天,她是钱义之外,唯一跟常美玉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 薛家良点点头,常美玉的确如此,是平水有名的冷面女人,她的全部都贡献给了钱义,贡献给了天舜集团,是天舜集团名副其实二当家的,人称“铁管家。” 这时侯明说道:“薛家良你不是精通电脑吗?你去看看常美玉的电脑?”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龚书记手下,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估计问题不在电脑里面。” 龚法成也说:“按照我们的经验,大小公司都会有两个账本,天舜也有两个甚至多个,但没有意义。像常美玉这样的高级财务主管,他们都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就是自己有一本个人账目,这个账目钱义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么大的公司,会有许多支出无法写在账本上的,财会人员往往出于自保,他们都会留有一本个人的清白账。” 薛家良非常明白,找到常美玉的“清白账”就有可能扳倒管春山。 薛家良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关键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吴小娟!” 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能不能去问问赵志华?” 龚法成说:“已经安排了。” 薛家良就是一愣,说道:“安排了?你们提前并不知道赵志华、吴小娟和我的关系?” 龚法成笑而不答。 侯明也低着头微笑。 薛家良更加疑惑了,从进来到现在,他没有看见龚法成离开,也没见他给谁打电话,他怎么就安排人去问讯赵志华了?难道? 他猛然抬头,果然,就看见四周的屋顶上,有几个摄像头。这里说的话,隔壁房间全部收听到,难怪龚法成说已经安排去问讯赵志华了,肯定是有人听到后立刻就安排了问讯赵志华的事。 他满以为这是一次私人间的会晤,没想到还是被这个老东西以这样的方式审问了。 85、审讯室里的赵志华 他盯着摄像头,阴阳怪气地问道:“您老这是干嘛?既然是审讯,大大方方一点不好吗?” 龚法成说:“请理解,我们有纪律,何况我还是专案组组长。” 薛家良摊着两只手说道:“那也没必要非要营造这样一个私人会晤的轻松场面啊,还叫我们县长陪着。” 龚法成说:“这本来不是我的本意。你知道,我们在办案期间,是不能会晤私交的,何况我是领导。” 侯明在旁边说道:“理解吧家良。” 薛家良说:“我理解倒是理解,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费周折,您用大灯泡一照我,我不就什么都说了?” 侯明看了看龚法成,又看着薛家良,沉下脸,低声而严厉地说道:“薛家良,逮着理了是吧?” 薛家良这才没敢再出声。 龚法成笑了一下,说:“他有情绪,我理解,如果没有情绪就不正常了。我们这种工作,一辈子只认得两种人,一是有罪的,一是无罪的,正常情况下可能会没有朋友,即便有朋友,人家也早就躲远远的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名工作人员,他弯下腰,伏在龚法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走了。 龚法成看着侯明。 侯明说:“赵志华有口供了?” 龚法成点点头,他的目光转向薛家良,说道:“省一看那边传来赵志华的口供,他表述的和你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就是他跟吴小娟不是同乡,是在青州市一个娱乐场所认识的。” 薛家良略微吃了一惊。 龚法成继续说道:“吴小娟的确肩负着赵志华的使命,而且目的明确,就是接近财务中心,窃取天舜集团最核心的财务秘密,由于常美玉防范得严,她连钱义都不信任,更别说吴小娟了。吴小娟的工作没有大的进展,只是获得了几天舜集团偷税漏税的情况,这不是赵志华想要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赵志华也没拿他们偷税漏税做文章。至于吴小娟去了哪儿,他也不知道,他说,可能是吴小娟知道自己的事后,害怕了,偷偷跑了。” “赵志华想要天舜集团的什么东西?”侯明问道。 “他最想要的就是管春山的受贿证据。” 薛家良点点头,他知道,这也是龚法成目前想要的东西,只是他不便于说出口。 侯明长出了一口气。 龚法成说:“薛家良,想不想看看你们老领导?” 薛家良说:“他在省一看,我就是想也见不着他,现在不是还不能探望吗?” 龚法成笑着站了起来,说道:“跟我来。” 薛家良和侯明跟在龚法成的后面,来到隔壁,这里摆着好几台电脑、还有两三个大屏幕显示器。薛家良一眼就看出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在工作人员的眼皮底下。 龚法成来到一台电脑前,说道:“看看赵志华刚才是怎么说的。” 工作人员立刻将视频调出。 薛家良不错眼珠地盯着屏幕。这时,就出现了赵志华坐在特制的椅子上,精神有些颓败,身穿省城第二看守所的囚服,两鬓都白了,原先浓密的头发稀松了不少,发型也由背头变成了寸头,原先那种既威严、雷厉风行的县长,此时,变成一个低着头的罪犯。脸庞浮肿,眼皮也耷拉着,全然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这时,就听问讯人员问道:“薛家良给吴小娟找工作,他知道你跟吴小娟的关系吗?” 赵志华说:“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跟他说吴小娟是我老乡,让他给找个大点的公司上班,比如天舜集团这样大的企业,其它的任何情况薛家良都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薛家良的内心很不好受,无论赵志华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再去计较了,就像老主任所说,他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 想到四年多的相濡以沫,想到赵志华对他种种好,他的眼圈红了,他极力眨巴着眼睛,扭过头,转身就想走出去。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意外看到监视器里正在审讯的常美玉的画面,他突然就看见常美玉手腕上戴着一只珐琅手镯。 记得有一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他和赵志华还有其他几位主要领导,去天舜参加职工的联欢活动。在用餐的间隙,薛家良去卫生间,正好看见常美玉从另一侧的女士卫生间出来,他们共同在洗手池洗手。 他就看见常美玉不停地把戴着的珐琅手镯往上撸。因为常美玉人长得瘦,胳膊就细,那个硕大的珐琅手镯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薛家良顺口奉承了一句:“手镯很漂亮。” 常美玉说:“我不太喜欢首饰,这是我唯一的一件,只是我戴着有点大。” 薛家良发现这个珐琅手镯,的确是常美玉身上唯一的饰物。 此时,他突然想起龚法成说的话,去常美玉的家都没有搜出女人的首饰,那么这个手镯是不是有点非同寻常? 但是他没敢当时说出来。 回到隔壁那间休息室,龚法成问道:“看到赵县长有什么感触?我看你眼圈都红了?兄弟一场,还是有感情的。” 这一说,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是啊,很难受,心里堵得慌,特别堵,毕竟,我们在一起战斗了四年多,而且,他对我相当照顾,有时可以说是宠信……” “嗯,理解,请坐。”龚法成说着率先坐了下来。 薛家良这次没坐在他的旁边,而是坐在了侯明的旁边,他问道:“您刚才说,去常美玉的住处搜家,连女人的首饰都没搜出来?” 龚法成眉头一皱,看着他,点点头。 薛家良说:“我刚才看到她的受讯画面,回忆以前她的打扮,她的确是个不喜好打扮的女人,更不是傍上大款后的珠光宝气。可是您发现没有,其实她有首饰,而且一直戴在身上,很珍惜,就是洗手都不忍摘下来……” “珐琅手镯!” 龚法成和侯明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86、手镯里的秘密 薛家良点点头:“对!” 侯明问道:“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薛家良说:“我见过她洗手,她不但不忍摘下,就是连水珠都不让沾上,我突然想到,珐琅手镯并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如果不是古董,应该不贵,她的那个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就曾经给妈妈买过四个颜色的珐琅手镯,让她戴着玩。” “你是不是说……”龚法成说到这里,立刻对着桌上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无线耳麦说道:“检查常美玉的珐琅手镯。” 说完,龚法成站起来:“咱们过去看看。” 他们又重新回到那间监控室。 这时,就见审讯人员已经开始问讯了。 “常美玉,你胳膊上带的是什么?” 常美玉明显就是一愣,但是她仍然低着头,垂下的短发,遮住半边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 “在问你话,听见没有!” 常美玉说:“手镯,不值钱,北京故宫周边的旅游景点多的是。” 她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眼腕上的手镯。 薛家良注意到,她的这个珐琅手镯和他妈妈买的有所区别,就是更宽大一下。戴在她的细胳膊上,有些不协调。 审讯人员又问道:“你不是不喜欢首饰吗?” 常美玉:“是的,这是我姥姥留给我的纪念物。” 这时,就听龚法成对着监视器上边的耳麦说道:“把她的手镯拿下来检查。” 审讯人员站起身,拿起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放到常美玉面前的木板上,说道:“我可以看看你这个手镯吗?” 哪知,常美玉的脸突然变了颜色,抬头尖声说道:“干嘛?这个也碍着你们了吗?” 工作人员说道:“我想欣赏欣赏……”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这名工作人员立刻就按住常美玉的细胳膊,顺利将手镯摘下。 反应过来的常美玉拼命抵抗,但是她却动弹不得,不停地尖声大骂:“强盗,强盗,连一个不值钱的手镯都不放过,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 此刻的常美玉再也不是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了,而是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地乱喊乱叫,张牙舞爪的样子,想夺回自己的手镯。 工作人员低头看了一眼,打开手镯,看了一眼,严肃地说道:“你不是说是你姥姥留给你的纪念物吗?这是什么?” 常美玉还要说什么,这时,就听龚法成对着耳麦说道:“把她带下去,检查手镯。” 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两名女便衣,过来就把常美玉带下去了。 这时,那名工作人员拿着手镯,冲摄像头比划,激动地小声说道:“优盘,优盘!” 紧张的薛家良松了一口气,他发现,双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优盘里的内容很快就在电脑里出现了。 薛家良很想看看。 但他看见侯明转身走开了,他也就跟在侯明走开了。 那个手镯里,肯定有着平水官场全部的秘密,赵志华处心积虑要的东西一定在里面。 薛家良按捺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不情愿地走出这间屋子,他知道要守规矩,不该他看的不能看。连侯明都自觉地走开了,何况他? 他们刚来到隔壁休息室,龚法成就进来了。他手里拿着那个珐琅手镯,说道:“对不起,我现在要回省里,向省委汇报,不管你们俩了,你们自便。” 后来,薛家良才知道,优盘里的内容,全部是天舜集团长期和地方官员进行权钱交易的明细表,里面不但涉及到管春山,还有当地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甚至还有上层个别的主要领导。 案件重大,远远不是龚法成所能控制的。所以他顾不上跟侯明薛家良俩人告别,急匆匆地回省里了。 薛家良坐在侯明的车里,从部队出来后,一路上沉默不语,侯明也是如此。 他们俩各自琢磨着这件事又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平水县的官场,可能角角落落都会受到冲击。 半天,侯明才问道:“家良,想什么呢?” 薛家良说:“想志华县长,想优盘里到底是什么内容,这些东西将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嗯,我也在想,说说你的看法。” 薛家良说:“先说志华县长吧,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不再相信岁月是杀猪刀这种唯一的解释了,我感觉,仕途的灾难,就具有毁灭性的,是人生的杀猪刀,完全可以在瞬间就颠覆你整个人生。” “是啊,岁月是漫长的,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受的,而人生的变故,往往是毁灭性的。” 薛家良又说:“我也在猜测优盘里的东西,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恐怕,平水,又该不平静了。” 侯明说:“肯定会的,不然龚书记不会紧张成那个样子。我已经习惯平水的水不平静了,但是我不知道接下来的震动将会有多大,我心里有些担心,甚至怕。” 薛家良低声说道:“县长,我也是,不敢想。” 侯明又说:“我担心会殃及到过多的人,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不要有更多的人牵扯进去。” “您指的是哪级?” “都有。” 薛家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志华县长要是知道了,是不是自嘲枉费心机了……” 侯明道:“所以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他安排了吴小娟,哪知,什么作用都没起,还是把心思用在正路上的好啊。” 三天后,是八一建军节纪念日,有着悠久拥军历史的平水县军民,十分重视这个节日。每年都会在人民烈士广场举办大型的纪念活动。 届时,县直机关各个党政部门、各单位,各个驻军军种,各个学校,都要派出方队,聚集在革命烈士纪念牌前,召开盛大集会,缅怀革命先烈,发扬优良传统。 今年仍不例外。 尽管今年形势特别,有种大兵压境的感觉,但这个节日还是要举行纪念活动的。 大会召开前夕,作为目前主持平水县全面工作的县委第一副书记、代县长侯明,主持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会上,汪金亮提议邀请管春山书记出席会议。理由是管春山的爷爷是老红军。 87、管春山被公开带走 孙月恒当时就说道:“那他是以军属的名义参加还是以县委书记的名义参加大会?” 汪金亮说:“他一天不被免职,一天就还是县委书记。当然是以县委书记的名义参加了。” 侯明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说道:“我同意汪县长的建议。我们请管书记回来主持这个大会。他有权出席这个会议,既是军属,还是平水的县委书记,只是目前暂时避嫌而已。他不但要出席,还要讲话,大会筹备组要立刻给管书记拟好讲话稿,散会后,由我和主管党委工作的苏书记一道去管书记家,请他参加明天的纪念活动。” 晚上,侯明和县委副书记苏东杰一道,来到管春山家,管春山已经知道了常委会的决议,他很高兴地接待了他们。 他客套了几句后就答应了常委会的请求,表示明天一定准时到会。 第二天,革命烈士广场,军旗招展,军歌嘹亮。各个单位和驻军、机关厂矿、学校和社会各个团体组成的方阵,整齐划一,齐聚广场,在大会开始前,部队官兵们举行了拉歌比赛。非常热闹。 九点整,大会由副书记苏东杰主持,他高声宣布有请革命老战士、县委、县政府领导和驻军首长、社会团体代表到主席台上就坐。 管春山坐着他的专车,准时到会,秘书给他开开门,他健步走下车,来到等候他的人群前,热情地和驻军代表们握手。 他依然是主角,神情庄严,不怒自威。在他的带领下,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和驻军首长鱼贯而入,走上主席台,按位次坐好。 主持人拍了一下话筒,说道:“下面开会——” 会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齐聚主席台。 主持人说道:“我们今天在这里举行聚会,庆祝并纪念这个伟大的节日,下面,全体起立,向革命烈士默哀。” “刷——”全场起立。低头默哀。 等主持人宣布默哀闭,大会进行第一项的时候,主席台上出现了情况。就见两拨身穿便衣的人,从主席台两端走了上来,分别走到管春山和汪金亮的跟前,亮明身份后,立刻就将明晃晃的手铐戴到他们的手上,旋即被分头押下主席台。 全场鸦雀无声,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少顷,会场出现了骚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侯明叫过惊呆了的主持人苏东杰,跟他耳语了几句后,让他继续主持开会。 苏东杰音调颤抖着说道:“安……静,保持安静,继续开会。” 但是,人们已经无法专心开会了,在底下纷纷交头接耳。 直到侯明站起来,严肃地强调大会的纪律后,会场才逐渐平静下来。 会议按预定的议程结束了,然而,回到各个单位后,有的单位就发现,本单位、本部门的领导并未回来。他们的领导去了哪里,什么时候离开的,很少有人看见。 这种情况涉及到土地局、建设局、城关镇等几个单位的领导,尤其是城关镇党政一把手,都神秘失踪了。 台上发生了什么,台下的人知道,台下发生了什么,台上的人并不知道。 纪委之所以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管春山和汪金亮,想必就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吧! 一时间,平水县的官场用哀鸿遍野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也有人了两个字最形象的字来形容:沦陷。 这天早上刚一上班,胡晓霞就来到薛家良的办公室。 由于汪金亮被带走,薛家良和孙月恒一起,全面接手高尔夫项目的筹建工作。他正在改一份材料,准备让小徐去打印。 胡晓霞进来后,薛家良没有理她,倒是小徐冲她点点头。 胡晓霞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薛家良改好最后一个字后,拿着材料跟小徐说道:“快送打印室打印吧。” 胡晓霞一听,就说道:“给我吧,一会我捎回去。” 小徐一听,刚要把材料给她,就听薛家良说道:“你就那么懒得走那几步路吗?” 小徐脸一红,拿着材料转身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又低头写了起来。 胡晓霞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就说道:“薛家良,你怎么不问我干嘛来了?” 薛家良头也没抬,说道:“有事说事。” 胡晓霞有些生气,但是没办法,她头来找他之前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她说道:“我有事求你。” 薛家良鼻子哼了一声,放下笔,说道:“你也有事求人?” 胡晓霞尴尬得脸红了,说道:“薛家良,我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现在有难,找到你,你能帮就帮,不帮也不要落井下石,讽刺挖苦。” 薛家良一听,胡晓霞现在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了,就说:“还是没白嫁给政府办主任,说话都受到熏陶了,词儿用得挺顺,一溜一溜的。” 胡晓霞一听,站起就想走。 薛家良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又不求了?别意气用事,意气害死人。说吧,只要不是李克群的事,尽管说,能帮我肯定会帮。” 胡晓霞一听,顿了一下脚,带着哭腔说道:“不是他的事是谁的事?如果是我个人,用不着求你。” 昨天,李克群被带走接受组织审查,据说他违规给管春山的儿子管超的同学聚会报了饭费。 这几天,平水县官场人心惶惶,不时传来有人被带走的消息,这些被带走的人,有的是协助调查,有的是隔离审查,说法不同,结果也不同。 其实,在胡晓霞进门的那一刻,薛家良就知道她干嘛来了。 听胡晓霞这么说,薛家良故意问道:“李大主任怎么了?” 胡晓霞说:“怎么你还用问我?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薛家良一听就恼了,他扔掉手中的笔,说道:“胡晓霞,你什么意思,怎么他的事我就该知道?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他的事和我有关?” “他的事不是你举报的?” “我?” 88、他真的不可救药了吗 胡晓霞居然怀疑李克群的事是他举报的! 薛家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憋红了脸,半天才说:“胡晓霞你给我听着,李克群没有事便罢,他如果真有事,谁也救不了他。另外,我实话告诉你,我能监督他的,只有一件事,除去这件事,我看都懒得看他,就是你们俩吃豪华大餐的那一天,如果那笔钱是他掏的个人腰包,我什么话都没有,如果他胆敢把那顿饭费报销的话,我会给他好瞧的!” 胡晓霞见薛家良变了脸,她是深知他的脾气的,把他惹毛了可是不明智之举,别说他是县长红人,就是此时自己也有求于他的。她赶紧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少冤枉好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薛家良仍然瞪着眼。 “我是觉得你肯定听到了消息,谁知道你……你并不知情?” “我知情,能不知情吗?你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首先一点,犯错误的事别让我干啊。” 胡晓霞这才说道:“我知道他的错误,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下,这种错误到底能判多少年?” 薛家良不由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年头长,就像当初对待我那样,赶紧跟他划清界限,各奔前程?” 胡晓霞的脸腾地就红了,她尴尬地争辩道:“你……我有那么坏吗?再说当初是你……”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别解释了。不过我跟他不一样,好歹我还给自己找补回来半张脸,估计他比我要惨。” “为什么,就为了这么一次饭费,他真的不可救药了吗?” 薛家良一怔,才知道胡晓霞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的问题,我不清楚,怎么定性那是组织上的事。我不知道你来找我究竟让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帮帮忙,一是打听一下,他到底有多大问题,再有,能……能拉他一把就更好了。” “不可能!” 薛家良干脆地说道:“我不可能做到你说的那样,第一,专案组办案是有纪律的,在结案前,是不可能对外泄露任何消息的;第二,我就想帮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听,找谁去打听,你以为我是谁呀?第三,不存在拉不拉他的问题,我是薛家良,我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有多大本事能拉他?如果我真能拉人的话,当初我就不会进去七天七夜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胡晓霞尴尬得脸红了,她眼里含着泪水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冷笑道:真是傻糊涂了,瞧你求的这个人! 中午,宋鸽给薛家良打电话,想一块吃个饭。 薛家良本想回绝她,但想到李克群被纪委的人带走了,说不定宋鸽跟胡晓霞一样心里没底,他没有义务安慰胡晓霞,但他有必要跟宋鸽见个面。 这个时候,他不忍心拒绝宋鸽,就说:“晚上吧,我中午有安排。” 宋鸽见薛家良答应了,就高兴地说道:“那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们还从来没在一起吃过饭呢?” 薛家良说:“我晚上也有饭局,不过时间不会太长,顶多一个小时,你下班后就去宾馆我宿舍等我,我回来后再去陪你去宾馆的酒店吃饭不迟。” 这是薛家良第一次邀请宋鸽去他住的地方,宋鸽当然欣喜,她说:“我不知道你住哪个房间,再说了,我怎么进去?” “你到了后给我打电话,我让服务员给你开门。” 薛家良之所以感觉晚上这顿饭时间不会长,是源于同学郭寿山请他。 他跟郭寿山聚的时候,从来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快聚快散,他们俩很少在一起喝大酒,加之郭寿山老婆快临产了,郭寿山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敢在外逗留,薛家良就想,今天晚上的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薛家良最近的确忙,忙得不亦乐乎。 李克群被纪委带走后,办公室这一摊子事就都堆到他的眼前来了,侯明让他代管几天,他开始并没有答应,因为枫树湾还有一摊子事,再说,他代理主任,总觉得不舒服。 但办公室的工作不能没人管,他只能代理办公室的工作了。 中午,他和另一位副县长,接待了省教育局校园危房检查小组成员;下午,他代表县长,参加了一个由县团委和县企业家协会联合举办的平水籍大学生回乡调研总结报告会,会上,他代表县长讲了话,希望学弟学妹们学成后归来,报效家乡。 晚上,他谢绝了企业家协会会长和团委书记的邀请,赶到市区一个少数民族饭店,赴郭寿山的约会。 薛家良刚从车里出来,就见郭寿山已经站在一棵巨大的龙爪槐下等他。 薛家良走到他跟前,故意虚张声势地说:“为了赶你的场,我晚上推掉了两起饭局,你今天可要好好款待款待我。” 郭寿山没有像往常见到他那样嬉皮笑脸,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家良,今天,不瞒你说,不是我请客。” 薛家良正要往里走,听他这么说,立刻就站住了,说道:“不是你请客你叫我干嘛来,你知道我多忙吗……” 郭寿山赶紧冲他打了个手势,把他拉到墙边的阴凉处,说道:“家良,我没跟你说实话,怕说了实话你不来,但我必须还要让你知道,所以才在这里等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说,究竟给我剜了什么坑?小心我翻脸不认你!” 郭寿山四周看了看,说道:“你小点声,我能给你剜什么坑?还能害你?是这样,今天是……林老师请客,她怕你不来,所以……” “林老师?哪个林老师?” “就是高中给咱们当班主任的林老师,还能有几个?” 薛家良一听,脸色立刻变了,转身就走。 郭寿山一把拉住他,说道:“家良,你听我说,她请你不是私事,是公事。” 89、一辈子都不想见的人 薛家良生气地说道:“公事私事我也不想见到她。”说着,又要走。 郭寿山急了,低声说道:“薛家良,你还真是混蛋啊!再怎么着,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说还教过你,还请你吃饭?真是给脸不要……” 薛家良的火也上来了,恶狠狠地说道:“你敢骂我,找抽是不是?” “我看你是找抽,她请你不是为了自己,是公事。” “公事的话让她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谈,我不稀罕她这顿饭!” 薛家良说完,狠狠地瞪了郭寿山一眼,转过身去。 郭寿山见薛家良对老师还真是积怨难消,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出,就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央求道:“别生气、别生气,算我的事,是我求你还不行吗?” “滚!” 薛家良甩开他的手,继续转身。 郭寿山一把拽住他,气愤地说道:“薛家良,我现在特……妈的想抽你!” 这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呦呵,干嘛呐这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就不怕大家围观?” 薛家良和郭寿山听到声音后回过头,就见一个穿着鲜艳的沙滩裙的美女,亭亭玉立地站在他们的背后,正看着他们。 郭寿山赶忙松开手。 薛家良整理着被郭寿山扯乱的衣服,拢了拢头发,看着来人说道:“阮主任,这么巧,在这碰到你?” 美女灿然一笑,露出雪白标志的牙齿,说道:“我、还有我婆婆,在这都等了你半天了,我还纳闷,薛大助理怎么还不到,刚要出来望望你,就看见你们俩躲在一边拉拉扯扯的,是不是听说我在这就不想进来了?” 阮主任,邮政局办公室主任阮晓丹。一个风流、妖艳的女人,她的丈夫也是薛家良和郭寿山的同学,就是不同班,目前是中石油一名勘探小队长,一年有多半年时间不在家。 薛家良恍然明白了什么,他一拍脑门,说道:“对不起,忘了这层关系了。” 也可能在记忆中,薛家良有意抹去老师的影子,平时他跟阮晓丹接触,只拿她当阮主任看待,已经屏蔽了她婆婆是他老师这层关系。 薛家良忽然捂着鼻子,打趣地说道:“阮大主任真是有品位,出席这样一个小活动也要这么隆重和浓妆艳抹,不行,我要站在你的上风口处,不然熏我一跟头。” 薛家良跟阮晓丹很熟,领导有时不好安排的接待任务,他都安排到邮证局的内部食堂。 邮政局局长是个非常会搞关系的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关系搞得都非常好。局长本人不喝酒,但是手下却有两三位年轻漂亮的女将,一个是女副局长刘苹苹,一个是工会主席,另一个就是阮晓丹,她们既能喝酒又能歌舞,还善于交际应酬。有这些能干的女将,局长也乐得躲酒,就把招待的权力放给她们,只要找到她们三任何一个,保准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邮局本来就女职工多,美女多,上得台面的人不但长得美,个个都有两下子,不但县领导都喜欢往那儿跑,就是薛家良也喜欢往那儿跑,那里不但有平水县一流的美女,还有着平水县一流的厨师,一流的音响设备,一流的舞池,但从不对外。 阮晓丹喜欢用香水,薛家良跟阮晓丹本不陌生,所以他才敢这样说她。 阮晓丹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还不是因为你要来,才刻意打扮打扮吗?怎么,你该不会见了我就走吧?” 此时,无论如何,薛家良都不能走了,如果他执意要走,说不定阮晓丹会说出什么来呢,他这张嘴再能说,也说不过这个女人。她见过太多的场面,她是不会让薛家良溜走的。 薛家良支支吾吾说:“我哪是要走啊,我是想起车上有瓶酒。” “算了,你那酒留着自己闷吧。” 薛家良听阮晓丹这么说,就没去车上拿酒,其实,他的车上没有酒。 郭寿山捂着嘴偷偷笑了,此时,他不再担心薛家良溜号了,因为他遇到了对手,走不了。 “两位领导,请吧!” 阮晓丹很职业、很优雅地冲他们俩伸出纤纤玉手。 薛家良瞪着眼看着郭寿山。 郭寿山推了一下薛家良,说道:“我不是领导,他才是。” 薛家良说:“你错了,今天我们俩谁都不是领导,眼前这位才是我们的领导。” 进了包间,薛家良就看见林之华老师早就站在桌边,笑容可掬地看着薛家良,等待着薛家良开口。 薛家良一百个不情愿地走到她跟前,说道:“您好,请坐吧。” 林老师下意识地伸出手,满以为薛家良会跟她握手,但是她错了,薛家良只是帮他拉开椅子,请她上座。 林老师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家良坐,家良坐。” 薛家良说:“您老折煞死我了,那儿哪是我等之辈该坐的地方?” 林老师看着他,始终面带歉意。 然而,薛家良却很少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她,不是跟郭寿山说话,就是跟阮晓丹说话,即使跟老师说话,也是显得漫不经心,不冷不热。 这个林老师,当年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一个少年的心。 那个时候,县里对贫困学生都有补助,这个补助标准就掌握在班主任手里。 薛家良天资聪明,学习成绩好,但不属于老实的学生,淘气,爱折腾,喜欢在课下给老师挑刺,林老师教他们英语,她说普通话都有口音,教英语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薛家良课下经常模仿嘲笑林老师带口音的英语。 这些,自然就传到林老师的耳朵里了。加之她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农村学生,更不喜欢调皮捣蛋的薛家良了。她喜欢城里的几位学生,这几位学生的父母都是单位理头头脑脑,其中有一个学生的父亲是县食品厂的经理,有一次薛家良跟这个学生打架,林老师愣是让薛家良停课检查,而那个学生却照常上课。 对此,薛家良不服,把老师告到了学校,她这才撤掉了对薛家良的处分,但是薛家良在班里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90、抹不掉的耻辱 最让薛家良刻骨铭心的是临毕业那次困难补助。困难补助的数额最高五块钱。 以前的困难补助薛家良从来没享受过,好多城里学生都能享受这个待遇,但薛家良也认了,毕竟不是人人有份,你就是找老师评理,老师也有一百个理由把你打发回来。。 高中三年的最后一次困难申请,薛家良本不想写,但耐不住郭寿山撺掇,还是写了。等张榜公布的时候,薛家良傻了,全班所有同学都榜上有名,只差他一人没有。 这显然就是在羞辱他。他非常生气,憋着劲等上课的时候公开质问林老师。 哪知,林老师上课的时候,没等薛家良发问,她站在讲台上,首先对这次发放困难补助的规则加以解释说明。 薛家良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当时说的话。她说:由于这是最后一次领困难补助,所以就平均分配了,有的同学没有领到是有原因的。你有钱照六寸彩色大照片,难道还需要困难补助吗?不符合学校发放困难补助的精神。如果有谁不服气的话,可以去校长那里告我,不过我提前说明,我已经将咱们班的困难补助发放情况提前报告给了校领导,是校领导同意后才发放的。 薛家良当时臊得,恨不得脑袋钻进裤裆里,不但没有理由跟老师理论,还被她当众羞辱了一番。 他的确照过大照片,那是妈妈逼着他照的,原因是妈妈找了个相面先生,给他相面,看看他能不能考上大学。由于他住宿,最后一年又备战高考,几乎不回家,算命先生见不到本人没法算卦,就让薛家良到学校附近照了一张大照片,托人捎了回去。 没想到,阴毒的老师,居然用照片羞辱了他,他一时成了全班的笑柄。 这件事,薛家良终生难忘,也因此更加发奋学习,终于考上了省重点大学。 在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林老师跟每个考上大学的同学合影,到薛家良这,薛家良就是不跟她一块照,弄得她下不来台。 告别母校的时候,林老师用班费,奖给每个考上大学的同学一个笔记本和一只钢笔,并在扉页上给每个同学写上一句祝福的话。 只有薛家良没有领那份奖品。 后来,薛家良再也没有回过母校。 再后来,他听说林老师被调到特教中心当校长,好多同学都去看望她,他一次都没去。 回乡后,有几次陪着赵志华去县一中参加学校举办的活动,每当走进母校,留给他最深的记忆就是那张发放困难补助的大榜,这是他学生时期抹不掉的耻辱。也许,那个年龄段的记忆太深刻了,他无法释怀。 有一次,当他无意知道阮晓丹居然是林老师的儿媳的时候,他内心甚至有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因为他知道阮晓丹是注定要给她儿子戴绿帽子的。 许是对老师的冷谈,让阮晓丹看不下去,她说道:“薛助理,郭科长,你们听我说。今天这顿饭是你们老师请你们,我今天只是作陪的。” 郭寿山连忙说道:“我也是作陪,主要是老师请家良。” 薛家良瞪着眼睛看着郭寿山,说道:“你瞎说什么,我薛家良一农村野小子,何德何能让老师请?” 林老师这时才开口说道:“家良,他们说对了,今天,老师的确请的是你。” 薛家良这才把脸转过来,皱着眉头说道:“您是不是成心不让我坐着,要不我站起来?” 他说着,就真的要站起来。 旁边的阮晓丹一巴掌就把他打在坐上,说道:“听老师说话!” 林老师装作没看见儿媳轻佻的举动,她低下头,说道:“我今天有事求你。” 薛家良故意不看老师,而是看着她儿媳阮晓丹,说道:“有什么事还求我?” 阮晓丹瞪了他一眼。 林老师说:“的确有事,但不是我个人的事,是学校的事。这会先不说这个,我写了一份请示材料,一会你带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她说是为学校的事,薛家良对她有了几分敬意,看着她有些花白的鬓角,说道:“既然是公家的事,您打电话就是了,还这么大动干戈干嘛?” 不等老师说话,阮晓丹说道:“你老师想你了,想见见你,不行吗?” 薛家良很讨厌阮晓丹这个时候插话,他看她的目光就有些凌厉。 阮晓丹也感觉自己有些冒失,脸上有了尴尬之色,但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说道:“我也是像你这么说的,找自己学生办事,干嘛还这么隆重地请客,可是我家老太太说,自从毕业就没见过你,而且,她有一样东西要亲手交给你……” “不说这个,先吃饭吧。”老师打断了儿媳的话。 席间,薛家良大部分都是跟阮晓丹和郭寿山两人说话,很少跟老师交流。老师很少动筷,一直是微笑着看着他们说笑。 中途,老师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个学生病了。由于特教学生的特殊性,所有来这里的孩子都必须住校。 林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跟他们说:“家良,寿山,我得回去,有个聋哑学生发高烧,让晓丹陪你们吧。晓丹,把那个包递给我。” 阮晓丹起身,拿过一个红色的帆布包,交给婆婆。 林老师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的纸包,她没有打开,说道:“家良,这个......在我这搁了好多年了,每当我看到,就内疚,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别记恨老师,今天我把它物归原主。” 薛家良知道纸包里是什么,他平静地说道:“老师,您说什么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存在恨不恨的。” 林老师说:“家良,老师明白,当年伤害了你的感情,这么多年,我也经常反思自己,知道当年对你有些过分,尽管你说不记得什么了,但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疙瘩。今天请你来,老师也是想当面对你表示歉意。以后学校的事,还请你多多帮忙。” 91、美女有事相求 尽管薛家良还不知老师说的是什么事,但是他今天听教育局的人说,特教中心想要扩建学校食堂,需要资金。估计今晚就是这事。 薛家良说道:“您折煞我了,学校的事,您放心,我能管的,一定管到底,我管不了的,我往上给您呼吁,您看这行不行?” 薛家良尽管话说得诚恳,无可挑剔,但这话却是官话,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 老师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先谢谢你,你一定替老师费费心。” 老师掏出三百块钱,塞给阮晓丹,让她一会结账用。 阮晓丹又塞给了婆婆,说道:“这顿饭我替您请了,您赶紧回学校看您那些宝贝学生们去吧。” 老师没再跟她推让,就走出包间。 薛家良拿起那个报纸包就追了出去。他将这个纸包放进老师的车筐,说道:“这个东西,还是放您那里的好,我,真的不……需要。” 老师抬头看着他,说道:“你不看看是什么?” 薛家良又说:“正因为我知道,才不看。” “你知道?” “是的,我没忘。” 老师脸上再次现出尴尬之色,说道:“那你是不肯原谅老师了?” “你言重了。不过请您放心,学校的事,我会替您想办法的,但这个东西既然在您那里放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放您那儿合适。” 老师惦着手里的纸包,说道:“既然你不收,那我还带回去。家良,我那请示材料你……” “您放心,我记住了。” 就这样,送走了老师,三个人又回到包间。 没有了长辈在,阮晓丹也放开了许多。她拿过酒瓶,开始跟丈夫的两位老同学拼酒。 薛家良打趣她,说道:“你婆婆走了你倒欢实了,当着你婆婆的面怎么不敢这么喝酒?” 阮晓丹说:“你以为我不敢呀!还不是看在你们俩放不开的份上,不然我会故意喝给他她。来,干杯。” 喝干后,阮晓丹说:“今晚这酒喝着真舒服,没有压力,也心甘情愿。” 薛家良说:“这么说,你以前陪领导喝酒,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喽?” “当然,你知道的,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哈哈,阮晓丹,不要太聪明。” 郭寿山说:“你赶紧给你婆婆活动活动,挪个位置,别当这个学校的校长了,天天跟一帮不正常的学生,心里多犯堵。” 阮晓丹说道:“那可不行,全县没有谁比她更胜任这个差事的了。我公爹犯心梗去世后,她就把学校当成自己的家了。成了一个标准版的以校为家的好校长,我们家三口人,住在三个地方,各自为政,谁也不干涉谁,所以,我才不会管她的事呢?来,喝!” 三个人再次碰杯,喝干了杯里的酒。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郭寿山端起酒杯说:“家良,晓丹,喝了这杯酒,我也得撤,我那口子这几天是预产期,我要早点回去。” 薛家良一听,就捶了他一拳,说道:“我在路上的时候还想着你这事呢,结果喝起酒就忘了。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赶紧着,我也有事,咱们干了这杯就散。” 哪知,阮晓丹说:“他们走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酒。” 郭寿山偷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就是,家良这酒根本还没尽兴呢,晓丹好好陪陪他。” “去你的,你走你的,管我们的事干嘛?” 郭寿山偷偷看了一眼阮晓丹,诡异地笑了下,喝干了杯里的酒,就走了。 临走,他把薛家良叫了出去,手搭在薛家良的肩膀上说道:“哥们,你今天太过分了。” 薛家良瞪着眼珠子说道:“我怎么过分了?” “老师给你的东西,其实是你当年没有领走的奖品,你明明知道是什么东西,却不肯收下。” 薛家良说:“我现在要它何用?是让它时刻唤起我的耻辱,还是感谢她给我颁奖?” 郭寿山用手指着薛家良的鼻子说道:“你还记恨着她?” “当然!搁你头上你忘得了吗?但是有一点请你、请她放心,她的事,我一定帮忙,因为这不是她的私事。” 郭寿山搂过薛家良的脖子,小声说道:“要是她自己的私事,你是不是就不帮忙了?” 薛家良梗着脖子说道:“那就两说了,再有,她的私事,用不着任何人帮忙,她有那么一个能干的儿媳妇,什么都有了。” 郭寿山松开薛家良的膀子,说道:“你呀,真损!其实别看你嘴上这么说,你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好了,我要走了,你呢,也回去继续跟美女喝酒,我看她对你有意思,婆婆在跟前都不避讳,两眼死定定地瞄着你,现在我们都不在了,你要好好把握啊——” 薛家良捶了他一拳,说:“去你的吧,那是她的习惯,习惯盯着男人。再说我这个德行的人,美女不待见。既然你们都走了,我也撤,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记住,生了贵子或者贵女,想着给我报喜。” “好嘞。” 郭寿山美滋滋地走了。 薛家良回到包间。 他突然发现,阮晓丹一个人在喝闷酒。 “嗨!我说你还真有酒瘾,一个人也喝呀?” 阮晓丹抬起头,一对美目因了酒的缘故有些顾盼生辉。她纤纤细指,捏住小小的酒杯,说道:“来,干。” 薛家良说:“别干了,他们都撤了,咱们也走吧?” 薛家良的话音刚落,阮晓丹一把就把他拉坐下了,说道:“你们老师的事说完了,我的事还没说呢?”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你的事?你的事还用找我?” 阮晓丹根本不回避他的目光,说道:“不然呢?在你眼里,是不是我无所不能?” 薛家良没回答,而是冲她竖了竖了大拇指。 阮晓丹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娇嗔地说:“我的确有事请你帮忙,哪怕你真帮不上忙,我也不怪你,帮我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也行。” 92、女人跑官的优势 阮晓丹不愧经多见广,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薛家良想不听她说都做不到。 “来,我先敬你一杯。”她再次向他举起酒杯。 薛家良跟她碰了一下,两人又干了。薛家良拿过酒瓶,给她也给自己满上了酒。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她。 只见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一头时尚的短发,配上她标准的瓜子脸,显得既干练又妩媚,穿着粉颜色带花边的吊带连衫裙,修长白细的脖颈十分诱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着装。 看来,只要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一般情况下,阮晓丹都是职业装,就是参加晚宴,也是很得体的素色套裙,很少有穿着这么花枝招展的时候。 不过,这个花枝招展的裙子,的确将她的曲线暴露无疑,别有风情。 薛家良感到自己目光的猥琐,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他说:“有什么事请讲,能帮到你我一定帮。” “好,就等你这句话呢。” 阮晓丹说完,冲他妩媚地一笑,说道:“是这样,刘苹苹副局长要调走了,会腾出一个位置,局长有意从内部补充副局长的缺。他今天已经暗示我了。” 由于邮政局的职工大部分都是女同志,刘苹苹调走,肯定还会补充一位女副局长。 薛家良说:“既然他已经暗示你,说明他已经认可你了,就等着你上钩了?” “去你的,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据我所知,他不但暗示了我,还暗示了另外两个人,这两天我已经看出来了,她们俩格外的积极。” “你是说张兰?” “不光她,还有邮政储蓄的一个科长,也是女的。” “这个老东西,一下子放了这么多诱饵。”薛家良不无猥琐地低声说道。 范晓丹没听清他嘟囔了一句了什么,就问道:“你说什么?” “哦,我是说她们都不如你具备实力。”薛家良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喝干。 阮晓丹也喝干了,说道:“为什么?” 薛家良放下酒杯,蔑睨了她一眼,说道:“凭你跟局长的关系,女副局长的位子手拿把攥是你的。” 阮晓丹脸腾地红了,但是她却说:“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他手里的使唤丫头罢了,人家张兰才是他的心头肉呢,另外,那个搞储蓄的科长也很了不得,我们上半年的储蓄任务在全市增幅第二。所以,她们俩都比我有竞争力,唉——我是既没实力又没靠山,就是个傻干活的,卖苦力的。” 阮晓丹说完,娇柔无助地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又说道:“我之所以跟你说,就是想请你帮帮忙,局长我是指望不上了,他不会推荐我的。” 多么刚硬的男人,也经不住女人的软弱相求。薛家良徒生出一股豪气,说道:“我怎么帮你?” 范晓丹一听,立刻眼里放出光芒,她一下子抓住薛家良的手,说道:“你帮我跟县领导说说,如果要是为我说句话,我胜算的可能就大些。” “县领导你哪个不认识?还用找我?”薛家良不以为然。 阮晓丹说:“新来的侯县长我不熟,就见过他一面,以前认识的都白搭了,不是双规就是进监狱了。” 薛家良端过水杯,喝了一口水,说:“我跟他说话也不好使。” “谁不知道你是侯县长的红人?”范晓丹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薛家良差点将茶水喷了出来,说道:“你听谁说的?” 阮晓丹说:“所有人都知道,侯县长最器重你,你说的话好使、管用。如果你再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想帮我。要是不想帮我,就直说,我好想其它的办法。” 阮晓丹软硬兼施。 薛家良听后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 薛家良说道:“我笑你不开窍,这事还用求别人吗。” “你什么意思?” 薛家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道:“你说你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还不明白?放着自己的优势不施展,还这么大费周折求我?”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阮晓丹不耐烦地催促道。 薛家良看了看门口,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他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跟你说,这女人要想当官,可是比男人好办多了,如果要是漂亮女人想当官,那就得加个更字。办法有二,一是送,二还是送。” 阮晓丹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完全理解她的意思,问道:“怎么送?” “太简单了,一是把钱送上,二是把你自己送上,一切ok!” “去你的,说着就说着就就不正经了。” 薛家良凑到她跟前,说道:“这是最正经的话。如今,男人当官只有一个选项,女人当官就多了一个选项。两字,送和睡。” 阮晓丹白了他一眼:“这么说,你这个官是送出来的了?” 薛家良说:“我这不叫官,我是名副其实打杂的,我充其量是半块砖,哪里需要领导就把我往哪里搬,打杂的。再有,我和领导的关系那可是纯洁的关系,不再今天咱们谈论的话题之内,今天是说你,因为已经有人给你下诱饵了,就看你上不上钩了。” 阮晓丹再次握住他的手,说道:“我就认准你这只钩了。” 薛家良一惊,随后镇静地说道:“你认准我这只钩没用,我钩上没有食饵。” “你现在是县长的红人。大家都说你给县长当半个家,另外我听说,侯县长还有可能成为一把手,如果让他为我说句话,肯定管用,所以我今天找你是找对了。” 薛家良赶紧抽出手,不停地摆着,说道:“诶诶,这种话可不是你我能乱说的,超出咱们谈话的范围了。” 薛家良尽管脾气臭,但政治素养还是有的,那就是不该谈论的绝不谈论,不该说的话绝不说。他可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但鲜有人从他的话里跳出毛病。所以说,从这一点来说,薛家良又是蛮讲政治的一个人。 阮晓丹微微一笑,往他跟前凑了凑,说道:“总感觉你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还真有你的怕的?” “废话,我再天不怕地不怕,原则和政治也是要讲的,等你当了副局长后你就知道了。” “可是,你帮我,我当不上。” 她说着,两只勾人的眼睛就直直地看着他。 93、大胆表白 薛家良说:“凭你漂亮的长相,不用我帮你,相信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阮晓丹大胆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动心?” 薛家良一怔,说道:“我?哈哈哈,你真会说笑话。” 阮晓丹用手撑着下颌,看着他,眼神就有些迷醉。 薛家良躲避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表,刚要说话,阮晓丹突然抱住他的胳膊,凑到他的跟前,说道:“薛家良,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薛家良感到自己的臂膀贴在女人最软热的地方,他的心就是一跳,抑制住自己,故意斜着眼看着她,不以为然地说道:“干嘛,想给我介绍一个呀?” “你眼前的这个怎么样?” “耍我?” “如果你想,就拿去。” “你平时都是这么跟男人搞交易的吗?” 阮晓丹扬起下颌,说道:“不是,但想跟你交易一回。” “你喝多了,时间不早了……” 阮晓丹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盖在他的唇上,说道:“我是认真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 “呸,你骂我?”薛家良瞪着眼说道。 阮晓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整个上身贴在了他的身上,头凑近他,嗲声嗲气地说道:“人家哪是那个意思呀——” 她一边说着,就端起薛家良的酒杯,递到自己的唇边,喝了一口,抿在嘴里,将剩下的半杯酒挨在薛家良的嘴边,让他喝。 说真的,是男人,就无法拒绝这种明目张胆的撩逗。 薛家良直感到自己口发干,内心躁热起来,似乎有一把火要熊熊燃烧,压抑多年的热欲,如同爆发前的火山。 他看着她,这个女人绝对是一枝花,一枝妩媚的花朵,她的这种美和宋鸽、庄洁完全不同,宋鸽机灵通透,庄洁温暖贤惠,而她,漂亮得耀眼,性感得让人坐不住,任何一个男人对她都不可能没有想法。 他无法拒绝这口酒,慢慢张开了嘴,阮晓丹轻轻抬起杯,酒被薛家良吮干,没有咽下去,也像阮晓丹那样抿在嘴里。 阮晓丹伸出纤纤玉指,拿出一张面纸,伸到他的嘴边,为他轻轻的擦拭着,那轻触过脸颊的感觉,就如春风一般,温暖和煦。 薛家良不是木头,如何感受不到她的柔情蜜意?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阮晓丹看着他,尽管她今天的确够大胆,够开放,那是因为她早就喜欢这个阳刚英武的男人,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跟他没法比。 她借着酒劲,大胆表达自己的爱意。 眼下,薛家良是她仕途进步最合适的人选。那个侯明,她不是没有试探过,但是不灵,他根本不被自己的美色所动。薛家良是他的红人,如果薛家良肯帮自己,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公关薛家良,无论感情还是金钱投入,成本都是最低的。 这样想着,她就抿着这半口酒,闭上眼,慢慢凑到薛家良的嘴边…… 要说薛家良对美女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话,阮晓丹凑上来的香唇刺激了他,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他看出阮晓丹的企图后,一口咽下嘴里的酒,躲开了她。 正沉浸在激情即将到来之中的阮晓丹,不见薛家良的唇贴上来,反而听到了他喉咙里咕嘟咽酒的声音,她睁开了眼。 薛家良冲她摇着头,说道:“不行,我有心理障碍,你婆婆……” “别提我那个变态的婆婆。”阮晓丹咽下嘴里的酒说道。 “哦?” “她就是个变态的老太婆!他儿子变态,他弟弟变态,他们一家人都是变态……我早就写好了离婚协议书,等他回来我们就离婚。” 薛家良惊讶地张着嘴,他不敢问下去了。 阮晓丹眼睛红了,她含着眼泪说道:“这下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了吧?”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你们的世界我不懂,也不想知道。” 阮晓丹抱住了他,冰凉的唇吻上了他,说道:“我们在一起。” 薛家良感到了女人的可怕,他挣开她莲藕一般箍住自己的胳膊,站起来,说道:“晓丹,你喝多了,这样,你的事,容我考虑一下,能帮你,我尽量帮。再见。” 薛家良说着就要走。 “薛家良,你把我一个人扔下就走吗?” 薛家良回头,看着她,就见她酒晕明显,明显醉了。 是啊,把一个喝醉的女人丢下,不是他的风格。 他说:“那好,你也走。” 阮晓丹站起来,一时没站稳,薛家良赶紧上前撑住她的胳膊。 阮晓丹的确喝多了,身子软软地就附上了薛家良。 薛家良跟她保持一点距离,搀着她,说道:“在走廊里我可以搀着你走,一会到了前台和外面,你必须自己走,不然被人看到说不清。” 阮晓丹说:“我就是要说不清,呵呵,说不清……” 等阮晓丹摇摇晃晃走出酒店的时候,薛家良问道:“你怎么来的?” “我坐郭寿山的车。” “那我给你要辆出租车吧。” 哪知,阮晓丹踉踉跄跄走到他车边,说道:“你就不怕出租车司机非礼我?呵呵,我可是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呀——” 薛家良明明知道阮晓丹没有完全醉,但是没办法,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纠缠,便拉开后座车门,说:“好吧,我送你。” 阮晓丹拍了他一下,说道:“呵呵,这才是绅士该有的风度。” 阮晓丹说着,就拉开副驾驶座边的车门,并没有坐进后排座位。 薛家良知道阮晓丹在跟自己叫板。不过,他还真拿她没有办法。在心里就骂郭寿山,都是这小子给自己惹的麻烦。 按照阮晓丹指定的路线,薛家良将车驶进了一个小区的楼下。薛家良发现,阮晓丹并没跟婆婆住在一起。 他没有熄火,示意阮晓丹自己下车,哪知,阮晓丹就歪在前面不动。 薛家良捅捅她,说道:“诶,至于吗,这么几分钟就睡着了?” 阮晓丹抬起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什么。 薛家良下了车,打开车门,将他拉下车,哪知,阮晓丹的胳膊就势架在薛家良的脖子上,嗲声嗲气地说道:“送我上去吗……” 94、激情难抑 薛家良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和阮晓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左右看了看,还好,那边的石凳上,坐着一对恋人,他们只顾窃窃私语,顾不上看这边发生了什么。 薛家良狠了狠心,架着阮晓丹就往楼上走。 到了她家门口,阮晓丹拿出钥匙,好几次都对不上锁孔。 薛家良夺过来,打开门后,将她塞进门,哪知,阮晓丹一把就将他拽了进去,随后就抱住了他…… 阮晓丹真够大方的,她顾不上开灯,双臂就像两条蛇一样缠上了薛家良的脖子,嘴里喃喃地说道:“良,不要拒绝我……”然后嘤声就吻上了薛家良。 薛家良消极地应付着阮晓丹的热吻,他的眼睛并没闲着,借着窗子外面的灯光,观察着屋子里的布局。 “我要你专心地吻我,好吗?” 阮晓丹仰着脸,嘴对着薛家良的嘴说道。 薛家良本能是想拒绝,可是女人的热情,慢慢地俘虏了他的理智,赶走了他的犹豫,极限所至,他抱住她的头,闭起眼睛,热烈地回吻着她。 薛家良的回应,仿佛是发给阮晓丹冲锋的号令,更加大胆地贴上薛家良,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他。 她更加热烈地吻着他。狠命纠缠着他,就像久逢甘霖的土地,恨不得把薛家良吸干…… 薛家良感到阮晓丹太疯狂了,疯狂得有些吓人,就像山洞里的女妖,遇到了唐僧,要把他连骨头带肉吃干抹净才罢休。 此时的薛家良,仍然心存顾虑,担心往下进行的后果,他实在看不透阮晓丹,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阮晓丹的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今晚必须把他拿下。 美女都扑到自己怀里来了,他还有推出去的道理吗? 阮晓丹丝毫不理会他的犹豫,她浑身热得难受。一边吻着薛家良,一边开始抹下自己肩上的两根吊带,那个漂亮的沙滩裙就落下了脚下,随后被她踢开。 没有了多余的束缚,她更加紧地抱住他,并伸手去解薛家良衬衣的纽扣,直到薛家良坚实挺括的胸膛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 借着外面的灯光,阮晓丹愣住了。这是一个阳刚的男人,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还是个无比性感的男人,她不由得伸出手,抚着他强壮的胸肌,然后,将脸贴了上去,随后,吻,也落在了上面。 来自身前的柔软的热吻,就像某种发酵物质,更如同火上加油,瞬间就把薛家良的热火点燃了,他一下子就抱住了她。 当他们滚落到阮晓丹柔软的席梦思上的时候,阮晓丹在月光的照耀下,感觉自己就像一根长青藤,在阳光和雨水的滋润下,渐渐抽枝发芽,变成无数只手,缠绕在他那强健的身躯上,喃喃地说道:“柜子,床头柜子里有套……” 难得阮晓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个问题。 薛家良起身,拉开了床头柜。 窗外的灯光,无法照亮这只柜子里面的东西。 阮晓丹见他无从下手,伸过胳膊,在柜子里随便一摸,就摸到了要找的东西,然后塞到他的手里,动作相当熟练和准确。 就着拿套的动作,让薛家良的兴趣立刻全无。 一个老公半年都不家的女人,取套的动作不该这么娴熟和准确。理智,突然就从欲望的魔窟中逃了出来,他挺起上身,跟她拉开了距离。 “快点来呀,亲爱的……” 薛家良直起身,退到离床一步开外的位置,他镇静了一下自己,喘着气说道:“我……我下不了手。” “为什么?”阮晓丹惊讶地问道。 薛家良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因为你是我老师的儿媳。” “不许提她……” 阮晓丹尖着嗓子喊道。 薛家良说:“可以不提,但是我不能不想。对不起,我还有事,再见。” 薛家良说完,不等阮晓丹从床上起来,大步走出卧室,走出客厅。 就听阮晓丹在背后骂道:“薛家良,你混蛋,你别后悔。” 依照薛家良的脾气,听到这句威胁他的话,肯定是要反击的,但是这次他没有,跟这样一个女人较什么真? 他回到车上,摸出一瓶矿泉水,猛喝一口,漱了漱口,吐出,再喝,再漱…… 一连漱了三四次,他这才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才想起,他宿舍里,宋鸽还在等他。 他急忙回到住处,刚走出电梯,拐过一个转角处,来到宿舍前,刚要敲门,才发现房门虚掩着,他心想:这丫头,连门都不关?就不怕有坏人? 呵呵,这里怎么可能有坏人,这一层都是为外地干部准备的宿舍,因为县机关干部的周转楼,都被那些退下来的老干部占领着,外地来的干部,不是住在宾馆里,就是单独找房住,机关给补贴。 薛家良轻轻推开,就见外间的灯亮着,宋鸽没在,他又轻轻推开里间的房门,这才看见宋鸽趴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着了。 难怪她不关门,是怕薛家良回来后敲门她听不见。自己回来得太晚了,正常情况下人们早就休息了。 他轻轻把书从她脸上拿下来,放到旁边。 这是他这段时间正在研读的书《人性的弱点》,是老主任推荐的书,他反复看了好几遍了,的确受益匪浅。 薛家良又将床头灯调暗了些,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关上卧室门。 他走进浴室,脱下衣服,打开喷淋,一边冲着水,一边仔细刷着牙,想用这个动作把嘴里的酒气和阮晓丹的气味全部刷掉。 尽管他想赶走阮晓丹,但是阮晓丹带给他的那种女人的热情,又“腾”地点燃他的热望。 他闭上了眼睛,想着她的温软和娇嗲,一时间,身体骤然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背后的响动,猛然回过头,就看见宋鸽不知什么站在门口。 他吓得拿开手,这才忘记拉上浴帘,他转过身,愣怔怔地问道:“你怎么醒了?” 宋鸽立刻捂上了眼睛,扭头便跑回了卧室。 95、心甘情愿地给予 此刻的薛家良,已经箭在弦上了,刚才被阮晓丹撩引上来的激情正在无处宣泄,身体鼓涨得的生疼,加上宋鸽捂着脸跑开时的羞涩,就像一剂兴奋剂,强烈地刺激了他,抓过浴巾,关上喷头,就追了过去。 宋鸽已经趴在床上,用书蒙住自己的脸,心儿在乱跳。 按说,她是护士,见过男人的身体,但这次不同,这个是她心心念念想交付的男人,自然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愫。 薛家良追到卧室,他弯下腰,再次拿开她脸上的书,大手抚着她细瓷般嫩实的脸蛋,呼着粗气说道:“害羞了?” 宋鸽听他这么说,心儿更加剧烈地跳动着,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烫。 “睁开眼,该看就得看。” 薛家良在她的耳边说道。 她感到了薛家良说话时喷在自己脸上的牙膏味,是薄荷香型的,是那样的清爽,又是那样的撩人心魄,她慢慢就睁开了眼睛。 原以为睁开眼还会看到刚才那一幕,但是,她什么都没看见,薛家良的腰间早就围上了浴巾,她知道自己被他捉弄了。 “哈哈。” 薛家良笑了,故意逗她,说道:“还害什么羞呀,别忘了,你可是摸过……” “讨厌啦——”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宋鸽轻轻打了一巴掌。 这一下,打在他的大腿上。哪知,那个不争气的居然再次昂起首来,本来平平的浴巾变得突兀起来,这让薛家良顿时感到了尴尬。 宋鸽更是羞红了脸,她一下子坐起来,低着头说道:“我该走了……” 薛家良见她脸色绯红,那紧咬的小嘴,可爱之极。 自从跟女朋友偷尝禁果随后她远走高飞后,尽管他后来也有过一两次逢场作戏,但大部分时间里,他那原始的渴望一直被他非人道地压抑着,平时还好,但今晚,在经过了阮晓丹的激情撩引后,一直到现在,他都很难控制自己火山般的激情。 他走近她,再次喘着粗气,抬起手轻触着她光滑的脸庞,触过她那红润饱满的樱桃小口。 这种极致的撩动,让宋鸽心乱得不行。哪怕她被他多次无情地拒绝,哪怕她被他用刀子一样的语言伤害过,哪怕她遭到拒绝后痛不欲生甚至一下子吃掉妈妈半瓶安眠药…… 但是,当这个男人就这么雄性十足地站在她的面前时,她身体里那种从未被开发过的情愫如花骨朵般,慢慢地盛开了…… 薛家良等不了那么漫长,他一下子扯开身上的浴巾,说道:“想看就看吧……” 立刻,他那高大的身躯,健硕的体魄,有力的臂膀,鲜明的肌肉,还有那雄壮的另一部分,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她被迫抬眼看他,一对大眼睛,就像秋水一般,欲诉还休。 薛家良的喉咙里轻响一声,捧住她的脸,俯下身去…… 本想说“不”,没容她出声,这两个字就被薛家良吞进肚里去了。 她便像水一样,化在薛家良雄劲的怀抱中。 年轻女孩身上特有的清香,一下一下刺激着薛家良的嗅觉,他的大手就伸进她的凉衫里,一下就把两人同时引爆了…… “鸽儿,两个选择,一个是走,一个是留……” 宋鸽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薛家良停止了亲吻,他睁着一对红红的醉眼看着她。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宋鸽知道薛家良在男女问题上,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尽管他是出了名的臭脾气。 她抬头望着他英俊帅气的外表,一下子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说道:“薛大哥,我留……” 说出这话后,宋鸽眼里噙满了泪水…… 薛家良关上了台灯,抱起她,将她放下…… 这是一场无限欢愉的盛宴,彼此毫无保留的给予,将两人送上快乐之巅。 事毕,稍事休息后,薛家良把疲惫的小女人抱在怀里,温柔的问道:“鸽儿,你把你的第一次给我,后悔吗?" 宋鸽含着泪摇摇头:“不。” 其实,她一直都是含着泪,完成了自己人生的过度,她无怨无悔,哪怕薛家良不能娶她,她也心甘情愿。 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自己喜爱的人,她不后悔。 这泪,有身体带来的疼痛,有对他长久以来的爱恋终究得到回报的感怀……还有那么一点心酸……因为她这次来,实际是有求于他的。 薛家良见她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在他的臂弯里,他看着她,为她拭去眼角边的一滴泪。 他有些歉疚,开始他还是很小心、很轻柔,怎奈,终究是驾驭不住自己的激情,如脱缰野马般地狂奔…… “是不是很……难受……” 他话语温柔、亲切,有别于平时的他。 宋鸽默默摇摇头,伸出一条胳膊,抱住了他强壮的身体。 薛家良也紧紧地抱住了她,说道:“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宋鸽听话地点点头。 他们相拥着睡着了,直到半夜薛家良醒来。 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轻轻扒拉醒她,说道:“丫头,你不回家跟父母能交差吗?” 宋鸽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说道:“我晚上等你的时候跟父母说了,可能会晚点回去,也可能跟同学住。” 薛家良笑了,说道:“原来早在你的计划之中啊?” 宋鸽的脸腾地红了。她坐了起来,从床沿扯过薛家良围的浴巾,裹在身上,走进了浴室。 薛家良的确感觉出她有心事。 薛家良也起来了,他将床单盖住,扯过睡衣围在腰间,也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没有反锁,看来小丫头对自己是不设防的,也就是说她没有后悔。 薛家良走了进去,从背后抱住了她,双手覆在她的身前,吻着她湿漉漉的脖颈,说道:“鸽儿,你有心事。” 宋鸽握住他的双手,转过身,看着他说:“薛大哥,无论你将来娶不娶我,跟你做过的事,是我心甘情愿,我不后悔,你不要有压力。” 薛家良捧住她的小脸,说道:“我要娶你,上次就跟你说了。” 96、身心相通 宋鸽一听,百感交集,她伏在他的身上,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本来,胡晓霞在薛家良那里吃了碰,她就找到了宋鸽,让宋鸽来找薛家良,帮助一下李克群。 目前,代县长侯明主持县委和县政府全面工作。薛家良是县长身边的红人,在平水,没有谁比他更能让县长信任的了。 胡晓霞内心非常明白,这个小姑子,一直对她有偏见,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所以她没有直接跟宋鸽说,而是找到了宋鸽妈妈,让宋鸽去找薛家良帮助想想办法,即便他薛家良没有办法,县长也是有办法的,当初,就是薛家良的姐姐找了县长,薛家良当天就被放出来了。 宋鸽妈妈开始不同意宋鸽去找薛家良,她知道女儿单恋着薛家良,遭到薛家良拒绝后,她一时想不开,竟然一下子喝下半瓶安眠药。 那天,全家人都守在她的身边,哥哥李克群更是寸步不离,唯恐她再生意外。 当时,哥哥告诫大家,严格封锁她吃药的消息,二姨刘英更是叮嘱周围的医护人员,不得走漏消息。 当时她意识到,家里人这样做是为了她,因为谁都知道她跟薛家良不可能走到一起,二姨就曾毫不客气地说她这是在逼爱,是在绑架爱情,是愚蠢的表现! 宋鸽记得,就在同一天,程忠遇难,是在送薛家良去枫树湾工地上班回来的途中遇的难。薛家良在忙程忠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当时也住院了。 就在她一点点把薛家良从心里往出赶的时候,薛家良知道自己的事后,找到她,说要娶她。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的时候,李克群第一个反对,坚决不同意她跟薛家良的事,并且鼓动妈妈,要坚决制止他们,因为薛家良根本不配做他家的女婿。 当时她跟妈妈明确表示,自己已经是成人,选择什么样的人,是她自己的事。 她即将埋葬的爱情,再次死灰复燃,焕发出希望的生机。只是这次他想明白了,即便薛家良最后食言,没有娶她,她也不会再做上次那样的傻事了,因为她真切地感到如果自己不在了,最痛心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她不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样想的,宋鸽也是这样做的,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主动找过薛家良,她要给他充分的自由空间,顺其自然。谁知,平水县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哥哥也因为违纪报饭费被带走。 哥哥是妈妈的天,他被带走,等于妈妈的天就塌了一半。所以,看在妈妈的份上,她也要来找薛家良。 令她没有想到的事,居然跟薛家良发生了这样的关系,所以哥哥的事,她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太了解薛家良了,眼里不下沙子,肉里不下刺,她不想因为跟他有了这样的关系,而让他误解。 见她迟迟不开口,薛家良就捧起她的脸,温和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宋鸽仰起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不是为了你哥?” 宋鸽见心上人能透视自己内心,她不禁有些激动,说道:“你怎么知道?” 薛家良抚弄着她的脸,说道:“我跟你,身心相通。”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都那样了,能是假的。” “原来你……你喜欢我?” “喜欢。” “那我哥的事……” 薛家良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说道:“他的事,我也一直在关注,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能帮忙还会帮忙,但是别人找我不行。” 宋鸽一下子把脸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说道:“薛大哥,我怎么有种跟坐过山车的感觉,一会跌下去,一会又升上来,大起大落的……” 其实,她是想告诉他,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为了他,她拒绝了不少男孩子的追求,他的孝顺、坚毅和才华,让她情窦初开。 原以为她没有希望了,可是命运还是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他们俩这么快就默契的融合到了一起,身心俱融,她感觉自己是幸福的,能和自己痴爱的男人有过这一次,她觉得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有遗憾了,即使他和她以后不能在一起,她也无怨无悔! 薛家良知道怀里的小女人对他的真情,他知道她是单纯善良没有功利性的,今晚他把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他是这场仪式的亲历者和见证人,他要对她负责,负责到底。 只是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他想到了另一个需要他呵护照顾的女人,这个女人,他从始至终就对她有好感,但是以后,他是不能向她有任何表白的了,在之前,他在心里还有这样的一种憧憬,但今晚之后,他只能将这种憧憬深埋在内心。 因为他要了一个女孩子的第一次,并且还说要娶她,他不能食言。 想到这儿,他亲了亲她的长发,轻喊道:“鸽儿,放心,你是我的人了,以后,我不会让你再有大起大落的了!” 宋鸽抬起头,说道:“薛大哥,我必须声明,这是我自愿的,上次二姨就说我是在逼爱,是在绑架爱情,我不想用这个逼你,更不想绑架你,你仍然是自由的……” “真是好丫头……” 薛家良激动地再次把她抱在怀里…… 第二天上班,薛家良来到侯明办公室,侯明正在低着头看着什么,一边看还一边圈圈点点。 见薛家良进来了,说道“坐,我刚想找你。我先把这份材料看完。” 两三分钟后,侯明看完了这份材料,放在一边,说道:“你抽个时间,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约下龙熙,邀请他来做客。” “哦?” 自从管春山和汪金亮被双规后,龙熙再也没露过面。 侯明说:“我得到消息说,龙熙这个项目不想进行下去了,他想趁现在还没什么投入,撤走。” 薛家良问道:“撤走?是因为管春山的事吗?” 97、只要不进监狱就好 薛家良问道:“龙熙撤走?是因为管春山的事吗?” 侯明说:“是的,管春山、汪金亮被双规,他担心来到这里挨治,更怕咱们关门打狗,因为给他的优惠政策的确太离谱了,所以他才有这份担心。他正在别的山区县踅摸,还是咱们那个创意,建山地高尔夫。” 薛家良急了,皱着眉头说道。“他这个人怎么这样?我们都开始跑立项的事了?” 侯明倒是很镇静,不紧不慢地说道:“商人吗,他这样想也正常。家良,我们不能让这个项目跑了,我已经跟那个山区县的县长打了招呼,告诉他咱们已经开始立项跑批文了,即便县与县之间有竞争,但是针对龙熙这种行为,那名县长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对他表示出热情的。” 薛家良说:“既然他有去意,我们还留他干嘛?” 侯明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要留,必须要留,因为山地高尔夫是咱们的创意,再说,不能因为他有了去意,我们就抛弃他,其实,这是咱们的失误,管春山出事后,咱们就该主动约他,打消他的顾虑,既然招商,什么样的人咱们都得打交道,只要对平水有益的事,只要他把钱花在咱们这块地上就行。” 薛家良听侯明这么说,就低下头,说道:“也怪我,我的确还想过这个问题,但那个时候只想到怎么关门打狗,没想到要安抚他。” “谁也不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咱们谁都顾不上。” 薛家良说:“好,一会我就跟他联系,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目前想到的就这些。” 侯明说完,低下头,在看另一份材料。他看了两眼,见薛家良还在那儿坐着不动,就说:“你还有事吗?”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有件小事。” 侯明见薛家良吞吞吐吐,就问道:“什么事?” “想了解一下李克群的事。” 侯明一听,放下手里的材料,说道:“呦呵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你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了,是不是胡晓霞找你,你的心软了?” 薛家良脸红了,说道:“不是她,她的确照过我,但是被我骂了出去。是他……妹妹。” “他妹妹?” “是的,那个丫头对我……不错,以前因为李克群的缘故,我没往心里去,如今,他哥哥出事,想让我帮帮忙……” “哈哈。”侯明大笑:“没想到堂堂的薛家良,也为女朋友的事而低三下四求人了?” “县长……”薛家良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侯明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为了你早日娶到媳妇,我试试。不过,必须在不能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一切有碍于原则和违反纪律的事我可不干,别说你能娶上媳妇,就是娶不上媳妇我也不管。” 薛家良说道:“您可千万别媳妇媳妇的,还早呢?” 第二天下午,侯明告诉薛家良,李克群问题不是太大,给管超报销同学聚会是最大的问题,另外还有一些违规开销,不过金额不是太大,这也要得益于他当主任时间不长的好处,如果他真当个几年,问题可能远不止这些。 最后侯明认真地说道:“李克群就是平安出来,也不能在政府办干了,家良,咱们要重新物色主任人选了。这一点,你不要跟他的家人说道。” 薛家良知道,任何一个县长,也不会用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当办公室主任。这就是李克群甚至是他们这些人共同的宿命。 回到办公室,薛家良立刻就给宋鸽打了电话,让她晚上过来,别吃饭。他要郑重其事请她吃饭。 宋鸽很高兴,精心打扮后,就来到了宾馆。薛家良早就在宿舍等着她。 宋鸽见薛家良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薛家良没什么,一下子就抱住她吻起来。 吻着吻着,他的手就不老实了。 宋鸽嘤声说道:“不能啊……” “为什么?还疼?都过了一天了?” 宋鸽红了脸,娇嗔地说道:“那也不行,怕感染……” 薛家良一下子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结实的怀里,说道:“好,好,那咱们去吃饭。今天我正式请你。” 吃饭的时候,薛家良说:“鸽儿,你托我的事办了。还好,你哥的问题不是太大,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出来。” “啊,真的?他真的没有问题了吗?” 宋鸽高兴地抓住他的手。 薛家良说:“有问题,是问题不大,不够双规的条件。但可能会背个处分。” “处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进监狱的意思。” 薛家良一步到位。 宋鸽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进监狱就好,妈妈知道肯定会放心了,我马上告诉妈妈。” “别,你可不能照我的原话说出去,这是纪律。”薛家良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宋鸽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回家再告诉妈妈。” 薛家良感觉她真是个孩子,说道:“鸽儿,我说他问题不大,并不是他没有问题,具体怎么给他定性,是上边组织部门的事,这事,不要往外说,更不要说是我跟你说的,尤其是胡晓霞,你懂我的意思吗?” 宋鸽见他脸色严肃,就点点头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又过了三四天,李克群回来了,对于他的处理结果是: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经过政府党组会议决定,报请县委组织部批准,李克群不再担任办公室主任一职,被调到卫生局,当了一个科室的普通干部。 在平水县政府的诚挚邀请下,龙熙再次来到平水,作为项目负责人,副县长孙月恒和薛家良向他汇报了目前工作进展情况,征地已经开始进行,第一批土地补偿款已经发到农户手里,全部是从县财政支出的。 孙月恒说:“龙总啊,如果你这个时候反悔的话,可就把我们坑死了,县财政本身就吃紧,这些真金白银就扔进了水盆里了。” 龙熙知道孙月恒在点他,就笑嘻嘻地说:“平水政治环境发生了变化,我不得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98、软中带硬 薛家良说:“平水县的政治环境只能会越变越好,越变越规范,龙总来这里投资,哪一章哪一条咱们都有合同约束的,你有强大的法律做保护,还担心什么?真要毁了合约,恐怕受损失的不光是平水县一方,龙总也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薛家良这些软中带硬的话再清楚不过的了。 龙熙也爽快,他说:“我别的担心没有,就怕到时候你们关门打狗,我那个时候再想跑就真的跑不了了。” 薛家良和孙月恒听了哈哈大笑。 薛家良说:“这个项目,是你们龙熙集团的,也是平水县人民的,不是哪一个人的。侯县长明天就是调走了,还有后继者,这个项目仍然要进行下去。合约就是起到这个作用的。再说,我们没有理由关门打狗,这是双赢的事。如果龙总真的撤走的话,恐怕损失的不光是金钱,还有许多隐性的东西,我这话您不会不明白吧?” 龙熙用手指着薛家良,笑着说道:“薛助理,我就怕你威胁我。我知道你们是真心想留住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不然不会给我们那么大的优惠政策。你说的对,道上有道上的游戏规则,我如果破坏了规矩,可能也吃不开。这样,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提议我们再签个补充协议,电力配套设施不用你们负责了,我们自己办,你们只需做好征地和通往高尔夫的公路建设就行了。” 薛家良看了孙月恒一眼,立刻高兴地拍起巴掌。 龙熙说:“先别给我鼓掌,我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我龙熙富得流油,因为这个个合同明显是有倾斜的,那天,我从侯县长和薛助理的脸上看出来了,你们在忍,这可不是好兆头,真的不是好兆头,我似乎看出了未来可能发生什么事。” 薛家良笑着说:“您言重了。” 龙熙摆着手说道:“一点都不严重,我们这些人到了一起也都会互相交流的,我亲身的经历和朋友们的经历都告诉我,任何一项生意,都必须是双赢才有安全。如果你们是屈从于某种权威而在忍我,可想而知我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别说是侯县长,就是薛助理憋着劲整我,我也受不了的。我在别处吃过这样的亏,前期好像是自己占尽了各种便宜,但后期处处受制于人,被人关起来痛打的滋味不好受啊。” 龙熙的这话还真说到了点上。 好多投资商,为了最大限度地压榨当地政府,利用当地官员急于上项目、捞政绩的心理,以到别处寻找更好的投资地来要挟,逼当地政府就范,签订很多不平等的合同。 地方政府也没办法,不答应投资商的要求,他就会走,不在你这投资了,答应投资商的要求,往往还会落个“割了鸡八上供——自己疼死了菩萨还不满意”的结果。一旦客商落户了,再也撤不走了,这个时候,往往就是地方“反攻倒算”的时候了,各种奇招、怪招纷纷出笼,让投资者应接不暇、有苦难言,而且过程漫长,这一点也是让投资者有苦说不出,最后自认肚儿疼。 龙熙接着说:“你们政府让我白用地不说,还给我减免了各种税,我呢,痛快人说痛快话办痛快事,既然咱们双方都有诚意将这事办好,那么我也不能骑在你们头上拉屎对不对?其实,这里面我和管春山的事就不便于说了,毕竟朋友一场,我不想落井下石……” 孙月恒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跟他的事,我们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龙总有诚意,那么我代表侯县长表个态,我们全力配合,另外,绝对不会发生关门打狗的事,这一点,我以党性和人格保证。” 龙总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笑了,说道:“既然龙总诚意昭昭,我也表个态,全力为你们保驾护航,不会发生断路、堵门口等事件。我的权力没有孙县长权力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是当地人,将来会比孙县长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长,因为孙县长年轻有为,说不定几年后就被领导重用调到别处去了,我不会。所以我向您保证的话更有说服力。因为您说了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任何一桩生意,只有双赢才会愉快,这个浅显的道理谁都懂。” 龙熙哈哈大笑,说:“这就好,这就好,我这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作为我们投资商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心赚钱更实际的了,最怕的就是开头占了小便宜,后来吃了大亏。所以说良心话,这个合同签的时候我是不安心的。” 薛家良心说,虚伪,如果你开头不要这么多不合理的优惠政策,管春山就是再腐败,也不可能把老百姓的利益硬往你怀里送。这个时候你假装有诚意了,还不是因为管春山倒台了没人护着你了? 薛家良心里这样想的,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他嘴上说出来的话,面面见光,满口生花,只把龙熙说得心花怒放,满面生光,心服口服。 就连孙月恒都奇怪薛家良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以往的臭嘴毒舌,只把龙熙忽悠得笑不拢嘴,连连点头,还一个劲冲薛家良竖大拇指,到最后甚至非常后悔自己有逃离平水的想法,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跑到别处去投资,而是留在了平水,大有重新认识平水、跟薛家良相见恨晚的感觉。 龙熙激动之余,居然离开座位,坐到了薛家良的旁边,跟他勾肩搭背,完全忽略了副县长孙月恒。 孙月恒轻轻咳嗽了一声,在他俩称兄道弟、谈兴正酣的时候,悄悄溜出来换气。 他直接来到了县长侯明的办公室。 枫树湾党委书记段成,正在侯明办公室。 侯明一见孙月恒进来了,忙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孙月恒笑着说:“该谈的基本都谈了,而且还撬开了龙的嘴巴,有了意外收获。” 99、变化太大了 孙月恒就将龙熙的态度和决定跟侯明说了一下,侯明非常高兴,说道:“那你别在这呆着了,别冷落了咱们这位通情达理的客人。” 孙月恒说:“我在那儿反而是多余的人,没有用。” “为什么?”侯明不解地看着他。 孙月恒又将薛家良的变化和他跟龙熙称兄道弟的情况说了一遍,直听得侯明也是大眼瞪小眼。 侯明问道:“不会吧?薛家良我还不了解吗?他何时说话这样嘴上抹过蜜?再说,我最了解他对龙熙的态度了。” 孙月恒说:“是真的,不然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是感叹薛家良,怎么变化那么大,什么时候从他嘴里说过奉承人的话?别说龙熙是投资商,就是财神爷也好,也没见他这样过。那好话说的,我听了都起鸡皮疙瘩,把龙熙忽悠得快找不着北了,软话、阴话、软中带硬的话都让他说了个遍,龙熙一激动,把吃到嘴里的好处,主动吐出一点,电力配套设施他们自己承担,这样一来,咱们就省了一大笔钱啊。” 侯明也很高兴:“是啊,当时管春山答应他,我也是有一百个不服、憋屈,还担心以后别的投资商也照着龙熙的条件要,那我们就被动多了。不过这下好了,咱们总算平衡了一些,下来,我要宴请你跟薛家良,给你们记功。” 孙月恒知道眼下平水县的形势,知道侯明的影响力,也知道薛家良跟侯明的关系,他是个聪明人,就谦虚地说道:“主要是薛家良的功劳,大部分时候我就是倾听者、记录者。不过我听薛家良的意思,他似乎早就打算好要这么对付龙熙的,会谈刚一开始,那个龙熙就顺着薛家良的杆子往上爬了。” “哈哈哈。”侯明大笑,欣慰地说:“薛家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段成听着两位领导的谈话,这时在一旁插言道:“你们是不是对薛助理有误解,我感觉薛助理不像传说的那样不好打交道,反而我觉得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很敞亮,只要把心摆正,没有斜的和歪的,他从不用话臭人的。” 侯明说:“那要看是对谁了,他看着顺眼的人,怎么都行,他看着不顺眼的人,怎么都不行。” 说到这,侯明看了看表,对孙月恒说道:“差不多了,该安排中午饭了,咱们今天要好好请请这位龙总。段书记,今天中午你也参加,山地高尔夫这个项目,大部分都是在你们枫树湾乡的境内。” 段成说:“我听领导的。” 孙月恒回到接待室,就发现龙熙的手仍然搭在薛家良的肩上,两人谈得正欢。 孙月恒给薛家良使了眼色,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龙总,我去方便一下。” 龙熙说:“我也去。” 孙月恒一听,连忙拉住龙熙,说道:“龙总,你是真不怕我吃醋啊,这才多大一会,你们俩就擦出火花来了?连去厕所都跟着?甚至对我视而不见?” “哈哈哈。”龙熙指着孙月恒,开心地大笑。 薛家良来到侯明办公室,看见段成也在,而且看样子两个人聊得比较投机。 薛家良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侯明密集会见各个单位的主要领导,甚至班子成员。 由于受管春山的牵连,已经有好几个单位的一把手甚至二三把手都出现空缺状况。被专案组带走的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回来,像城关镇的一二、四把手,甚至经管科科长,被带走后,都是直接就双规了。 这些单位临时主持工作的领导,最近表现得相当积极,三天两头往县长办公室跑,汇报思想和单位的工作。 侯明很乐意接受这些人的汇报,甚至主动听取他们的汇报,有时在专门地点,拿出专门时间。他就说过,有时私下汇报形式是公开汇报形式所不能比拟的,比走访调研更能深度了解各个单位的情况。 过去那些不拿县长当回事的人,甚至在县长面前耀武扬威的人,最近明显态度大转变,尤其往县长办公室跑得勤。 这些人最近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说主办赵志华和管春山案子的人,跟侯明是师生关系。冲这一点,侯明在平水县干部中声望倍增。 也有任劳任怨,埋头耕耘自己一亩三分地、不被时事所左右的人,这种人的代表就是段成,段成本来就是被管春山边缘化的人,当年他也是从宣传部副部长的位置,下到枫树湾当乡长,后来是书记,在枫树湾已经有十一个年头了,他曾经跟管春山要求过,想回县城关镇,有没有职务都行,因为自己年岁也不小了。 管春山嘴上答应得很好,就是不办真事。其实,段成何尝不知道,这是在等着他送礼。 教师出身的段成,完全是凭自身能力做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不说两袖清风也差不多,根本没有钱送礼,这样的干部,在平水有一批。 他就属于有会议才来机关没会议从不在领导面前晃的人。他一年到头见不了领导几面,枫树湾地处全县西北处,管春山更是有好多年不去这个乡镇视察工作了。更多的时候,管春山就是一个家长,他很少到基层,更别说是枫树湾了。 他来机关跟领导汇报工作,简直是罕见。 但薛家良知道,这次不一样,是侯明主动叫段成来的。侯明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人,他要为自己找一个踏实、稳重,原则性强的办公室主任。何况,段成“镇边”多年,也该往城里调调了。 薛家良早就看出,眼下的侯明,在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扩大自己权力的影响力,触角伸向了全县各个领域和各个单位。即便来了新的县委书记,他已经占据了足够的政治资源和优势。 “段书记你好。” 薛家良主动跟段成握手。 见薛家良很客气地跟段成打招呼、握手,侯明会意地一笑,感觉薛家良最近心态的确平和了不少,而且跟人说话明显客气了许多,就连他平时看着不顺眼的人,他也能顾全大局了。 100、顺情说好话 侯明微笑着打量他,说道:“家良,你最近怎么回事,大家都说你变了不少,待人和蔼客气,连龙熙都被你忽悠得找不着北,自愿往出掏腰包。” 薛家良心说,不变不行啊,连我一向效忠的赵志华都这样对我,说明我自身毛病很严重,这样下去,有可能跟你侯县长都处不好,那样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哀了。 老主任的话,的确把他敲性了,让他认识到自身的不足。所以,这段时间,他有意识在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遇事不急于表态,而是静观其变后再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更重要的就是对人要客气,要点头微笑,而不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这是一个人最起码的外部包装,也是一个人最起码的素养,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无论如何,自高自大、自以为是、说话如同往出吐刀子的人都不是一个智者所为,都不能表示你比别人强,只能是比别人蠢。相反,你尊重别人、客气待人,收获的则是跟同事和睦相处,内心的坦然和平静,而不是剑拔弩张。这才是一个喝过高级墨水的人该有的素质。 但薛家良是不能跟侯明说明自己是受了刺激和打击才改变的,这是他内心最脆弱的秘密。他灵机一动,说道:“最近我脾气平和了,是因为我看到了平水的希望,看到了平水在您的领导下,尽管时间很短,但却在一点点变好。” 侯明差点没把自己喝进去的水喷出来,他看了薛家良一眼,见薛家良不是从前那种玩世不恭的口气,而且表情真诚:“你是不是从会议室出来后,忽悠人的余兴还未消?” 薛家良见他这样,赶快说道:“县长,当着段书记呢,您也可以访访段书记,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再说了,这话不完全是我说的,大部分干部都这么认为。” 段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在领导面前说好话的机会,他接过薛家良的话茬说道:“薛助理说这话绝不是忽悠您,现在下边的干部的确都这么说。平水,遭遇了从来都没有过的政治危机,但是您来平水时间不长,不说力挽狂澜,也是领导着平水平稳着陆,一点一点走上正轨,最大限度地化解这场危机,及时稳住了人心,凝聚了人心,及时安抚那些迷茫不知所措的人,让他们看到了出路,定下心来,把全县人民的思想统一到当前工作上来。这一点,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有的将军能攻城掠地,但不一定能收拾残局。因为后者比前者更需要领导水平和领导能力。” 侯明听了段成的一番话,心里也升腾起一种神圣感,他说:“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处于我这个位置的人,都会这么做,而且还会做得更好。” 段成摇摇头,说道:“话还真不能这么说,我不拿别人比较,就拿这次被抓进去的人比较,就能比较得出来。” 薛家良也点头说:“段书记说得有理。对了,您找我何事?” 侯明这才回过神,说:“快下班了,谈得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到吃饭的点了,咱们今天要好好招待一下龙熙,他现在是咱们最尊贵的客人。” 薛家良笑了,他岂不知侯明这话的意思?曾几何时,这个龙熙让薛家良和侯明恨得牙根痒痒,但又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正因为有管春山武断地干预,才有了薛家良“关门打狗”的未来想法。 搞定龙熙,并且还有了意外收获,侯明非常高兴。在酒桌上,他大尽地主之谊,跟龙熙频频干杯,谁拦都拦不住。 龙熙没想到这个知识分子县长居然也这样豪爽,对他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坦诚,他也很高兴,感觉侯明是个正派人物,不像管春山,慷平水之慨的同时,顺便达到自己的某种私利。 其实,像侯明、薛家良这样的官员,商人们是大喜欢的,因为讲原则,某种程度上就缩小了商人们的利益空间,相反,像管春山和汪金亮那样的人,是商人们最喜欢与之合作的,因为施舍一点小利,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空间,只是这样的人不太保险,只要他一出事,就预示着拔出萝卜带出泥,风险指数也是蛮大的。如果真把心态放平和,踏踏实实干点事,还是选择侯明、薛家良这样的官员,他们都是谋事者,而不是为己谋利的人。 管春山出事了,他龙熙不是没有受到惊吓,正因为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所以才心惊肉跳,所以才想撤资。 酒桌上,龙熙也很实在地表达了自己对侯明的赞赏,并且一再表态,山地高尔夫,必须在平水县,他龙熙,必须要和他们这样的官员打交道。 几天后,李克群背着一个党内警告处分回来了。所幸的是,他接任主任时间没多长,没有陷太深,问题不是太多、太大。 正如侯明所说,政府办主任这个位子他是不能继续坐下去了,他被调离政府办,降为卫生局一名普通干部。 李克群整个人都变了,木讷、呆滞,反应迟钝,有些魂不守舍,夜里做噩梦,整天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胡晓霞请假一周,在家陪他。 说来也巧,好像历史每天都在重演。 李克群出来的那天,代理办公室主任的薛家良,也是派张勇去接的他,还让胡晓霞跟着去了。但薛家良并没有让他立刻去卫生局报道,而是嘱咐胡晓霞,务必领他先去洗个澡,再理个发,平静一两天后再去上班不迟。 李克群出来的第二天,侯明主持召开了常委会,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列席了常委会,会上通过了侯明对段成的任命提议。但由于目前平水县人事工作处于冻结状态,段成暂时代理政府办主任职务,他仍然是枫树湾乡党委书记。等县委健全、人事工作解冻后,在正式明确。 101、阮晓丹透露的消息 至此,薛家良终于躲开了政府办这一摊子事,可以有更多时间抓枫树湾工地的工作,另外还能腾出精力,完成侯明交代的各种临时性的工作。 只是,目前的平水县,真的是千疮百孔。高新区新上任不久的由管春山亲自任命的那名副主任也别双规了,据他交待,为了得到高新区这个位置,他送给管春山10万元钱。 高新区主任是副县长孙月恒兼任的,常务副主任空缺,也忙坏了孙月恒,目前,县委和县政府班子成员,好多人都亲自兼着下面单位的一把手,比如副书记苏东杰,就兼着城关镇党委一把手。 侯明多次要求上级,快点给平水配齐班子成员,正常开展工作。 这天下午,全县所有的乡镇和县直单位都接到了通知,明天上午十点召开全县干部大会。 薛家良也接到了通知,他正在枫树湾工地。安排好工地的事后,晚上提前赶了回来。 半路上,他给侯明秘书俞同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县长已经去了青州市委。他就琢磨,明天的干部大会百分之百是县级班子人事任免大会。 挂了俞同的电话,他就给宋鸽打了过去,想让宋鸽晚上等她。 最近,只要薛家良有时间,他就有意识地和宋鸽多接触,以此来培养两人的感情。其实,主要是培养自己对她的感情,确切地说,是想跟她结婚的那种感情。 不巧的是,宋鸽今天晚上要值夜班。 薛家良就给郭寿山打了电话,刚响了一声,他忽然感觉不合适,就挂了。 郭寿山初为人父,自然出来喝闲酒的时间就少了。 上周,郭寿山孩子的满月酒,只请了同学和家人,薛家良当时正陪着市水利局的领导视察工地,没有赶回来,但他却让同学带去了礼金。事后他才得知,同学当时没带多余的钱,是阮晓丹替薛家良垫的份子钱。 只要是他们同学聚会,就少不了阮晓丹,她经常代表丈夫出席。 哪知,刚挂了郭寿山的电话,他却打了过来。 “家良,有事吗?” 薛家良说道:“没事,我正在回县城的路上,给你拨出电话后才想到你现在没有时间出来聚了。” “谁说我没有时间,我现在正琢磨联系谁呐?正好你的电话过来了,真是救星啊。这样,我安排,一会再电话告诉去哪儿。” “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家伺候媳妇孩子吧,我已经有安排了。” 郭寿山说:“我就不想回家,我丈母娘在我家,天天唠叨,我都烦死了,巴不得有应酬不回家呢,就这样吧,你等我电话。” 郭寿山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 据郭寿山讲,他非常烦他这个丈母娘,平时小两口很少因为家务事拌嘴吵架,只要丈母娘在他家住几天,小两口便经常吵架,有时还会殃及到郭寿山的妈妈。弄得郭寿山的妈妈都不敢来他家了。 郭寿山曾经“语重心长”地跟薛家良说过:找对象,不光要挑本人,还要挑她的家庭背景,尤其是要挑丈母娘,如果遇到一个通情达理的丈母娘,大家会和睦相处,风平浪静,如果是遇到一个事儿妈的丈母娘,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薛家良忽然就想,自己的丈母娘该会是什么样?难道真的是李克群的妈妈? 想起李克群,他心中就不爽。 据说,他去卫生局报道后就一直在泡病假,还跟局领导说薛家良是他大舅子。谁都知道薛家良现在是县领导的红人,所以人家也不好强迫他上班。 为此,薛家良特意给卫生局长打电话,告诉局长,自己和李克群没有任何关系,让局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千万别因为他的关系而对李克群有任何的违反规定的照顾,他薛家良不会领他局长这个情! 没过几天,李克群上班了。后来据宋鸽告诉他,李克群在家里还大骂薛家良,说薛家良不是东西,六亲不认。 其实,如果把宋鸽从他的家庭背景剔除开来,薛家良对她还是没有什么挑剔的,宋鸽的母亲是文化馆馆长,按照当地的风俗讲,也是个风流人物,宋鸽父亲是青州市师范学校音乐教师,每周回来一次。他一直暗恋宋鸽的母亲,两人好上后,才跟李克群的父亲离婚。 还有那个胡晓霞,一想到这层关系,薛家良就心烦。 这也是薛家良迟迟不愿见宋鸽父母的原因所在。虽然宋鸽代表妈妈曾经两次邀请他,他都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宋鸽是个好姑娘,她身上没有什么毛病,薛家良也越来越喜欢她了,但一想到她的家庭,他就烦不胜烦,都怪自己当初没有管住小半身,如今,睡了人家的女儿,怎么也要负责。 他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要跟李克群胡晓霞做亲戚,他的心里还真窝了一个大疙瘩,姐姐也曾经明确表态,她喜欢宋鸽,但反对跟这样的人家做亲戚。 这时,电话响了。薛家良以为是郭寿山,就接通了电话。 哪知,是阮晓丹。 阮晓丹嗲里嗲气地说道:“薛书记,走到哪里了?” 薛家良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道:“快出山了,怎么着阮局长……诶——你刚才管我叫什么?薛书记?是不是刚当上副局长,就想着有一天能当上青州市委书记了,这么快就敢封官许愿?要不就是傍上哪个大人物了?想提拔提拔我?” “去你的,一张嘴说话就这么难听,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刚才那个嗲声嗲气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春风得意般的口气。 “哈哈哈。”薛家良大笑。 自从上次差点跟阮晓丹发生点什么后,薛家良只见过阮晓丹一次,还是在侯明的办公室,他当时很奇怪,阮晓丹还真是本事,这么快就成了县长的座上宾了? 他见到阮晓丹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阮晓丹显得很大度,主动起身跟他握手,毫不隐晦跟薛家良的关系,并且给侯明介绍,说她是她丈夫这些同学的表同学。 阮晓丹的大方冲走了薛家良的顾忌,反而让薛家良感觉自己小家子气。记得他当时还纠正阮晓丹的话,说自己跟她男人是表同学,跟她只能是表表同学,因为跟阮晓丹的丈夫是同届不同班的同学。 那天薛家良才得知,阮晓丹已经是邮政局副局长的人选了,并且正式进入考察阶段。她是特地来向县长汇报思想工作的,希望得到县长的支持和肯定。 没过两天,便传来阮晓丹荣升副局长的消息。 102、薛式道歉 郭寿山一直在攒人,想给她去暖官,被薛家良拦下了,薛家良说还是等她丈夫回来后再进行这个节目不迟。 尽管话是这样说,郭寿山他们还是耐不住阮晓丹的邀请,以这个名义聚了,只是范围很小,薛家良没有参加。 话筒里又传来阮晓丹的声音,她说:“你直接来我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了。” 听阮晓丹的口气,一定又是这个郭寿山,将他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阮晓丹,变相让她做东。由于县领导经常到邮政局餐厅用餐,薛家良不想因为私人关系去那里,免得到时说不清道不明的。 薛家良明知故问地说道:“猴子说他安排,怎么又把这个事交给你了?” “我是你们的表同学,我安排也算正当防卫。” “不好,还是出来吧,我安排。” 阮晓丹迟疑了一下,说:“我今天晚上单位有应酬,你们在这里我方便,都能照顾得到,如果你们去外面,不让我知道还好,让我知道了,你说我心里能不长草?” 阮晓丹如今是副局长了,应酬自然就多了起来。听阮晓丹这样说,薛家良便不好拒绝了。 刚挂了阮晓丹的电话,郭寿山的电话就到了。 薛家良一脑门子气,说道:“猴子,你真没劲,你怎么把咱们小范围的聚会安排到阮晓丹那儿了?” 郭寿山说:“我就知道你得有意见,是这样,人家阮晓丹说过好几次了,说等你回来一定要请你,是为她婆婆请你,所以我才把这个事告诉了她,另外,她特地嘱咐我,说上次是她给你垫的份子钱,一定要借此机会要回来,怕你不还账。” “我有那么不堪吗?”薛家良生气地说。 “我说,你还真信呀?晓丹这样说,无非就是想打消你的顾虑。” “我有什么顾虑?” 郭寿山有些不怀好意,他“呵呵”笑了两声,说:“这个你得去问她。好了,从我们单位门口过的时候捎上我。” 郭寿山不说薛家良还真忘记了。 自从上次和班主任见面后,薛家良将班主任写好的材料递给侯明,侯明看了看,因为特教事业不同于普通教育,必须要格外重视,就从县长基金里批了这笔钱,并且是全款批复的。没多久,特教中心就将学校食堂改造完毕,剩余的钱,还粉刷了全校校舍。当然,老师几次邀请他去学校“视察”,薛家良没去。 薛家良和郭寿山先到了。 阮晓丹把他们安排到最里面的一间餐厅,她亲自倒好两杯水,一杯递给郭寿山,另一杯则双手端杯,恭恭敬敬地放到薛家良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薛书记,日后还请您多关照小女子。”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给薛家良行了个礼。 尽管是玩笑,但在路上阮晓丹就跟自己叫薛书记,薛家良就很认真地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越来越糊涂?” 阮晓丹看了一眼郭寿山,神秘地说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你明天就知道了。” 郭寿山说:“我说晓丹你别说半截话好不好,弄得我云山雾罩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家良去哪儿当书记?” 阮晓丹看了看门口,就见房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看着薛家良小声说道:“你回来是不是参加明天的干部大会。” 薛家良认真地说:“是啊?接到通知后我就提前回来了,怕明天赶不到” 阮晓丹说:“干部大会就是人事大会,据说明天市里组织部来人,要宣布新的领导班子,你薛家良明天就是我们的县领导了。” 郭寿山说:“等等,他现在就是咱们的县领导,干嘛要等明天?” 阮晓丹看着郭寿山说:“你傻呀,明天是名副其实的县领导了,县委常委,纪委书记。” 薛家良完全怔住了,说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阮晓丹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就不知道了,装呗。” 郭寿山也看着薛家良,说道:“就是,装呗。” 薛家良指着头顶说道:“我要是知道我就……” “行了行了。”阮晓丹打了他手一下,说道:“别说些不吉利的话了,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至于你明天究竟怎样,最终的解释权还是在上级组织部门那里。” “你先说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薛家良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阮晓丹看着他,娇嗔地说道:“干嘛?查户口啊?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信儿,具体啥情况还要以明天的会议为准。” 薛家良见阮晓丹不像在开玩笑,阮晓丹是有名的邮政系统交际花,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接触不到?尤其是当官的男人。 难道,她是听侯明说得? 这样想着,他就脱口而出:“是侯县长跟你说的?” 阮晓丹一听,立刻竖起柳叶眉,两眼瞪着薛家良:“薛家良,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去机关找过侯县长一次吗?” “是呀,我没说别的呀?”薛家良摊着手说道。 阮晓丹脸红了,说道:“你那话里的意思还用说吗?我又不傻。” 郭寿山听不明白了,他说:“晓丹,人家家良又没说别的,你干嘛翻脸呀?” “就是啊,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真是官大脾气长,怎么变得跟慈禧一样了。你说你明当了好人,把听到的消息告诉我,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阮晓丹仍然生气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当然明白她突然生气的原因,但当着郭寿山是不能说明的。 郭寿山也说:“晓丹,我承认家良嘴毒,但他刚才真的什么恶意都没有。” 阮晓丹瞪了一眼郭寿山说道:“你懂什么?我在他薛家良眼里是什么人,他自己最清楚。我上次就找了侯县长那么一次,让他遇到,结果你猜后来他怎么跟我说,他说,侯明,是平水历史上不多见的好县长,让我注意分寸,别把县长带坏了。现在想起来,我还生气呢,你说,他薛家良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跟谁近乎,谁就能变坏吗?那我又是谁带坏的?哼,我现在跟你说,我这个人就是心宽不爱记仇,否则的话,冲你这句话,我也要去勾搭侯明,带坏他!我就是当不了慈禧,也要当个妲己一样的女人,先把你薛家良扔进毒蛇窝!” 103、比脑袋都值钱的三个字 听阮晓丹恶狠狠地说完,薛家良和郭寿山“哈哈哈”大笑。 薛家良见阮晓丹真是生气了,就止住笑赶紧解释道:“我那天是因为喝多了,才说的那些话,你还记着呐?” “胡说,那天是上午,我是上午上班的时候找的侯县长,你分明就是成心恶心我,现在居然说自己喝多了,哼!” 阮晓丹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毫不客气地说道。 薛家良也郑重其事地说道:“那是以前的薛家良,以后的薛家良,再也不会逮着什么说什么了。所以,我不会为以前的那个家伙跟你道歉的。” “噗嗤”一声,阮晓丹笑出声。这个男人,太刚硬了,哪怕无关紧要的一声道歉都不肯说,而是用这种办法向她迂回表达了歉意。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对于薛家良来说就很难得了。只是阮晓丹无法知道,薛家良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蜕变过程。 一旁的郭寿山说:“晓丹啊,见好就收吧,薛家良同学跟谁道过歉呀,在他那里,对不起三个字比他脑袋都值钱。” 薛家良扭头看着郭寿山,说道:“你也胡说,这三个字我经常说,只是你没听到过而已。” 郭寿山走过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说,不错呀,升的够快的呀!今天咱们得好好喝喝。” 薛家良赶忙摆手,说道:“鉴于我真的不知情,就是晓丹自己都不敢保证这个消息的准确性,所以,趁他们几个还没来,我警告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这件事。一定,别说我到时翻脸不认人。” 郭寿山和阮晓丹互相对望了一眼。 郭寿山说:“看来他真不知道,晓丹,你这消息到底从哪儿听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阮晓丹把目光投向了薛家良,说道:“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了,至于真假,明天上午自然就知道了,到时薛家良再请咱们不迟。好了,他们也快到了,我去安排饭菜。” 阮晓丹说着就走了出去,包间内,留下了她那淡淡的香水气味。 “家良,现在这房间里就咱们俩,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不知道?” 郭寿山感觉阮晓丹的话不像开玩笑,但他不相信薛家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现在提拔干部,别说要投入点什么,就是什么不投入,领导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提拔你,而且还不告诉你,不图别的,还得图买个人情,哪有不知情的道理。 薛家良看着郭寿山目光里的玩味和研究,他再次重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安排是领导的事。 郭寿山说:“谁都知道你是侯明的红人,就是这次不进班子,你也会有变动。” “别听阮晓丹的,如果真如她所说,我本人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郭寿山见薛家良不像装的,就说:“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侯县长?” 薛家良说:“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我问县长,我能不能当官?知道的是我想证实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县长要官当呢。” 郭寿山想想也是。 薛家良嘱咐道:“一会他们几个人来,不要谈这个话题。” 郭寿山说:“他们这几个人,跟政界关系都不大,一是中学副校长,一个是信用社主任,还有就是开加油站的,前两个是我点的,后一个人是晓丹点的。我知道你不愿跟另外两个接触,就没叫他们。” 郭寿山说的“另外两个”,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都在政界,一个是市委机关普通秘书,一个是乡政府的副乡长。 薛家良现在不愿跟他们接触是有原因的,一是在他倒霉的时候,这两个同学离他远远的,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打,再有就是不愿意听他们打听事儿,这些人到一起,不叙同学情,只围绕着官场那点事说,他烦这个。 私人间的聚会本来是心情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进行的,业余时间就不要再琢磨官场上那些事了。这也是薛家良跟别人的区别所在。 有的人,上班是放松,反而酒桌上却要高度认真,把工作延续到酒桌上。 鉴于当前的官场形势,薛家良显然有些不入流。 郭寿山知道他的脾气,就找了几个他相对看着顺眼的人。他这一说,薛家良就知道今晚聚会都有谁了。 郭寿山说完后问道:“怎么样,这几个人对你的心气不?” 薛家良笑了,说道:“同学中,你是最了解我的。” 郭寿山说:“上学的时候我就了解你,不过家良,你也要试着改改。如果阮晓丹说得是真的,你还真不能脱离这些同学们,他们也是你的一部分资源,是你的人脉。”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心说:我要这些资源意义不大,除去给我找事外,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倒霉的时候,他们都躲得远远的,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些所谓的铁哥们和同学,除去郭寿山外,没一个敢公开露面的,唯恐沾上晦气。 郭寿山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有些人,明明知道是什么样,也要来往,毕竟,你以后的层次高了。” 如果在从前,薛家良就会脱口而出:搭理他们没用,到时他们就搭理我了。但感觉自己这话有点狂妄,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点点头。 这时,另外几位同学陆续进来了。尽管几个人和官场联系不是太紧密,但大家的话题还是集中在明天的全县干部大会上。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好像人人都是组织部长。 这可能跟目前平水县官场沦陷有关,无论是县级还是乡镇县直单位,空出的位子太多了,这些位子上的人,不是被双规就是被免职处分,自然大家就会关心这些空位子谁来坐的问题。 也有人谈到薛家良,说这次薛家良转正副县长是板上钉钉的事,以后再见面,就要喊他“薛县长”了。 为了“薛县长”这个话题,大家的酒又掀起一个小高潮。 104、美女深夜求救 薛家良嘻嘻哈哈地支吾了过去,没有人提起阮晓丹提到的关于薛家良任纪委书记的话题。 晚上这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头走的时候,薛家良没见阮晓丹进来,纵观整个过程,阮晓丹中途也就是进来了一次,酒没喝完就被人叫了回去。 薛家良跟郭寿山说,是否跟阮晓丹打声招呼。 郭寿山说:“晓丹有客人,你没看到她只进来一次吗,别打扰她了,对了,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薛家良一听,棱着眼睛说道:“我对她有想法?你可真能想,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别忘了,她是谁的儿媳?” 郭寿山神秘地笑笑,说道:“这个儿媳,我估计没人能管得住。” 薛家良和郭寿山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薛家良回到住处,他几次想给侯明打电话,想探听一下消息,但他还是忍了,如果真如阮晓丹所说,侯明早晚都会告诉他的,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告诉他? 薛家良感觉阮晓丹的话不像空穴来风。 前段时间,自己帮龚法成破案有功,缴获了常美玉的珐琅手镯,获取了管春山受贿的最大证据,一举扳倒了这个盘踞平水县多年的大蛀虫,老百姓奔走相告,鞭炮齐鸣。龚法成因此受到上级部门的嘉奖,而他薛家良也受到了龚法成口头感谢和赞扬,还说他具备了纪检干部某些专业素质,前后一想,感觉阮晓丹和龚法成的说法有了某种契合。 不过,他还真没奢望自己能进常委,就像同学们说的那样,弄个副处实职就满足了。如果妈妈活着,知道自己能当副县长,保准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乐开了。 看形势,副县长转正还真问题不大。 不过,干部任免问题向来是个敏感问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何况现在平水官场不亚于重灾后的重建,基层乡镇、县直单位,有多处领导岗位空缺,自己极有可能还被派到高新区任第一副主任,管春山钦点的那个副主任上任没多长时间,因为行贿管春山而被双规,侯明之前就曾提议薛家良去高新区任副主任,那个位置也是副处级。 不过明天的干部大会,应该不会涉及到基层班子,主要是健全县级班子的配置。 薛家良很想打电话找个人问问,但是,他翻了半天通讯录,除去侯明,他居然觉得无人可问。跟他同级别的官员也有几个不错的,但自从他上次出事他们跟他疏远外,薛家良从心里也就排斥了他们,尽管见面仍然嘻嘻哈哈,但就是不再说正格的。 他突然想起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据说他这次有可能晋升为副部长,那个贾副部长因为收受干部高级礼品而被调离了原工作岗位,降为政协一名普通干部。 这个马科长现在和薛家良走得比较近,他俩是不打不成交。薛家良发现,原来他跟自己是一路人,有时比他还教条,他现在都能想象出,如果薛家良问他明天会议内容,不管他是否知情,保证第一句话就是:这不是你我该打听的。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他就会说:跟着领导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想到这里,薛家良就放弃了“打听”的念头。他也想好了,如果想打听,只有一个人可以打听,那就是侯明,除此之外,打听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按目前平水的形势来看,每个干部都有可能职位变动,因为,整个官场都受到了冲击,会有一大批后备干部顶上来,这种时候,谁来任县委书记,都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可以重新组建基层班子,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时机。 不知谁来平水当书记。 薛家良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有短信进来,他一看是宋鸽。 宋鸽问:休息了吗? 薛家良搭:“还没。你在干嘛?” “刚送走一位病人。” “转院吗?” “不是。”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宋鸽说“送走”是什么意思,宋鸽尽管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她对工作认真负责,对病人也是体贴入微,“送走”每个病人,她都会难过一阵。他想安慰她一下,就在这时,阮晓丹发过一条短信:“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以为他们散席没跟阮晓丹打招呼,阮晓丹是兴师问罪来的,就给她拨了电话。 哪知,刚接通电话,没容他说话,就听阮晓丹嗲声嗲气地说道:“喂——老公,着急了?我还没完成任务呢,怎么你有事啊?” 薛家良一愣,再细听听,似乎是在歌厅里。 他笑了,心说,这个狡猾的女人,什么招儿都使! 他灵机一动,极其配合地大声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要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哪知,阮晓丹却说道:“什么?你说什么?妈妈病了?住院了?天哪,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犯病了,啊,心脏病复发?天哪!好好好,我安排一下,马上回家。对了老公,太晚了,可能我不好打车了,你要是能腾出手来就接我一下,不,我没在单位,在大富豪歌厅,对,就是这个。好,我马上就出去,你马上来接我。” 阮晓丹整个一个自说自话。 估计是她今晚接待的客人比较难缠,才想出如此妙计,但也没必要咒婆婆得心脏病啊。 这个女人,谁找谁倒霉! 薛家良继续给宋鸽发短信,刚发完阮晓丹的电话就到了。 “老公,你出来了吗,我现在往出走了。” 薛家良以为她刚才是故意说让接她的,为的是尽快脱身。就问道:“还真接你呀?” “废话,不接我怎么回去,快点!” 阮晓丹的口气恢复了正常。 他迅速给宋鸽发了一条短信:有个朋友喝多了,我马上出去接他。 不等宋鸽回信,他穿好衣服便下楼了。 新世纪初年的平水县,出租车还不是特别多,夜里十点后就几乎打不到车了。 这时,阮晓丹的电话又到了。“老公,我已经在歌厅门口了,你到哪儿了?” 薛家良说道:“过什么嘴瘾,既然已经逃出狼窟了,还老公老公地叫,不觉得牙碜呀?” 105、这一次他没有逃 “哈哈哈。”阮晓丹大笑,说道:“我说你快点好不好,我穿得少,外边太冷了。” 山区县的秋季来的早,昼夜温差大,比平原气温低好几度。 等薛家良开着车,来到大富豪歌舞厅门口的时候,就见阮晓丹穿着短裙,裹着一个披肩,站在寒风中正在瑟瑟发抖。 薛家良一见阮晓丹又换了一身礼服裙,而且穿着薄丝袜,心想,这个女人,没法不让男人对她有想法,穿这么性感,纯粹就是为了钩引别人。 这么想着,他嘴里就说了出来:“大晚上的,穿这么性感,就不怕碰上饿狼?” 阮晓丹顾不上跟他斗嘴,哆哆嗦嗦地说道:“快开暖风,冻死我了。” 薛家良说:“我的车还没清空调滤芯呢。” “管它呢,先来点热风再说。” 薛家良估计她是冻坏了,赶紧开开空调,立刻,有一股怪味出来,他赶忙打开车窗,等这股怪味散去后,才关上。 阮晓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薛家良说:“怎么没在局里的歌厅,又换到这里来了?你今晚接待的是什么客人?” 阮晓丹用纸巾擦着鼻子,说道:“别提了,累死我了,烦死我了,恶心死我了!如果我不是急中生智想到这样一个主意,估计天亮都别想脱身。” 薛家良扭过头看了看她,心说,你打扮成这样,估计也没想脱身吧。但他嘴上却说:“招待的是哪儿的客人?” “市局的一把手。” “啊!”薛家良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说道:“顶天上司,你敢半路逃跑,不想干了吗?我还是给你送回去吧。” 阮晓丹知道他是成心这么说,就没好气地喊道:“你成心是吧?我好不容易从狼窟逃出来,你还把我送回去,安的什么心?” 薛家良说:“那是你领导,不是大灰狼。” “领导才是狼呢,丫的,是一只喂不饱的狼,是一只贪得无厌的狼!吃了第一口还想吃第二口。交易完了就两清了,哪有一笔买卖还做一辈子的呀,以为老娘卖给你了,猪头,肥猪头,呸——” 阮晓丹狠狠地骂着,似乎有满肚子委屈。 薛家良吸着鼻子说道:“嗨,你是不是喝多了?” “都是那个老猪头灌得我,以为我是机器人,灌我酒,还得陪跳舞,陪唱歌,还不让我回家,丫的,他以为老娘卖给他了,凭什么官大就这么欺负人……呜呜……” 说着说着,阮晓丹居然哭了起来。 薛家良吓得不轻,知道她喝多了,忙说道:“嗨嗨嗨,怎么还哭开了?领导让你陪着跳个舞唱个歌喝个酒,那是你的荣幸,不然凭什么那么多竞争者,就你上位了,你是比别人有工作能力还是比人家长得好看?” “老娘我……我也付出了,俗话说的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了就拜拜,就不要再纠缠我了吗……” 薛家良故意说道:“啊?你这官还真是买来的?” “你不是说了吗,要么送钱,要么送人,只是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老猪头,既要钱还要人,要一次还想要两次,还追到我家门口来了。” 薛家良不能再问下去了。 “老混蛋,老猪头,他还真以为老娘稀罕他那个玩意呢,我一见就恶心,恶心得想吐,凭什么收了我的钱,还想收人,收人也行,一次就得了,他倒好,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交易完成,好合好散,可是这个老混蛋老猪头老不要脸的,还找到这里来了,肥猪,猪头……” 薛家良听她反复是这几句话,知道她是真的喝多了。 看来,阮晓丹这个副局长,还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到了阮晓丹家的楼下,阮晓丹却怎么也不下车,问道:“这是哪儿?” “你家呀,赶紧回家休息吧。” “家,哈哈哈,我哪有家呀?哈哈……家?” 没办法,薛家良下车,拉开车门,欲将她拉下车。 但是阮晓丹却吵嚷着怎么也不肯下车,非说这不是她的家。 薛家良赶紧关上车门,这深更半夜的,实在怕引起邻居的误解。 重新上了车,他就想把阮晓丹带到一家宾馆,给她开了一间房。 等来到宾馆,开好房间后,薛家良才搀着阮晓丹,走进了房间。 哪知,阮晓丹拉着他,不让他走,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一边亲一边哭着说道:“我就不让你走,就不……” 也许,今天阮晓丹穿得性感,也许,这是宾馆的房间,薛家良没了心理障碍,看着梨花带雨的阮晓丹,心生怜悯,这个看似风光、能说会道、善于周旋的阮晓丹,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薛家良一冲动,就抱住了她吻了起来...... 这一次,薛家良没有逃,他到底抵不住阮晓丹的多情诱惑,迷醉在她的温柔之乡了。 可能是阮晓丹今天晚上真的受了刺激,整个云雨过程,阮晓丹是哭着做完的。 薛家良见她流泪不止,心说,此时骑在她上边的男人是谁,她都不记得吧,也可能是张三,也可能是王二,管他呢,反正她亲历的男人太多了,数不清。 想到无数男人上过她,他便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横冲直闯,丝毫没有跟宋鸽在一起的怜香惜玉,直把阮晓丹抵得翻白眼,连连求饶……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阮晓丹疯狂了,薛家良也疯狂了,他完全放开了自己,在这个女人身上,尽情宣泄着,直到两人筋疲力尽…… 后半夜,当薛家良醒来的时候,旁边没有了阮晓丹,他一惊,这才发现阮晓丹坐在桌子边,对着墙上的镜子发呆,她的头发散落着,如瀑布般直滑,身上裹着浴巾,肩上还披着她那个羊绒披肩,房间里的空调吹送出暖风。 看来,她醒了有一会了。 薛家良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浴袍穿上,他边系着带子边走到阮晓丹背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镜中的她,说道:“你怎么了?” 阮晓丹抬眼看着镜中的男人,表情认真地问道:“薛家良,你喜欢我吗?” 106、一个女人的新婚梦魇 阮晓丹抬眼看着镜中的男人,表情认真地问道:“薛家良,你喜欢我吗?” 薛家良一怔,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放心,我只是问一下,我不会缠住你不放的。” 薛家良看着阮晓丹,她不像无理取闹纠缠不休的样子,反问道:“为何说这话?” 阮晓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说:“因为,我这是第一次和喜欢的男人做……” 薛家良看着她,不为她的话所动,表情沉静,目光疏冷。 阮晓丹不顾流到嘴角的泪水,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薛家良摇摇头。 “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只要你愿意说。” 阮晓丹低下头,喃喃自语:“我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死亡了,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骗婚。” “骗婚?”薛家良吃了一惊:“谁骗你的?” 阮晓丹抬起头,看着背后那个高大的男人,说:“你的老师,我的婆婆。” “她——”薛家良又吃了一惊。 “是的,就是她。”阮晓丹说道:“她早就知道她儿子是个同性恋者,对女人不感兴趣,还托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期望能够改变儿子对异性的吸引。我那个时候刚从一所邮电大学毕业,被招到平水县邮电局,当时急需一笔钱,而你老师答应给我这笔钱,我毫不知情,误打误撞就跟他结了婚。新婚之夜,你的同学我的丈夫,就跟我说了实情,他说:我跟你保持婚姻关系,但不干涉你的人身自由,只要你不闹出太大的事就行,如果你想离婚,随时通知我。听了他这话,我当时都懵了,好长时间都跟做梦一样。在我们新婚后的第三天,他就出野外了。” 天哪!打死薛家良,他也想象不出美丽风光的阮晓丹过得居然是这种日子,难怪她……有点看见男人走不动道。 心里这么想的,嘴里也就这么说出来了:“所以你就开始睡男人?” 话说出后,他担心阮晓丹会恼,因为他不是开着玩笑说出来的。 哪知,阮晓丹不但没恼,反而问道:“想知道我的第一次给了谁吗?” 不知为什么,看着阮晓丹突然变得诡异又玩世不恭的表情,想到老师那永远阴鸷、功利的目光,他突然摇摇头,不想知道老师这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阮晓丹盯着镜中的薛家良,突然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胆小鬼,连个过往的故事还是美女第一次的故事不敢听?” 薛家良知道,眼下如果不让阮晓丹说出来,唯恐她无从宣泄,就说道:“可以听,但不是因为故事本身,只要你说出来心里好受就行。” 阮晓丹低下头,她慢慢转过身,把头靠在他的身上。 薛家良感觉她身体在发抖,就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非常凉。 薛家良忽然感觉她很可怜,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半天蹦蹦跳跳,夜晚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给她又拿过一件浴袍,披在她的肩上。 她幽幽地讲述道:“第一个睡我的人,是我们局长……” “现在这个?”薛家良问道。 “不是,前任,也是我老公的舅舅,你们林老师的亲弟弟。” “什么?你跟他!”薛家良再次吃了一惊。 阮晓丹仍然平静地说:“我当时就是一名的普通的接线员,说实在的,媒人给我介绍老公的时候,我并没有看上他,觉得他有点窝囊,长相也而不太好,我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也是看中了他舅舅的权力。” 薛家良最瞧不起女人势利眼,女人一旦势力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要命的是,这一切居然是我婆婆一手导演的。”阮晓丹眼里噙着泪,继续说道:“她的理论是,我的第一次给了他们家的人,这也许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了第一次后,就有了第二次,她不许我接触其他的男人,她的手里至今还有我跟他弟弟时的证据,并且扬言,如果离婚的话,就把我的丑事公布于众,让我滚出邮电局。我父母都是下岗工人,父亲还身患重病,急需手术治疗,我只好屈从了。哪知,好景不长,局长突发心梗意外去世。而这时的我,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掌管后勤财政大权。如果他不死的话,我这次竞争副局长可能不会费劲,没想到老天这么早就把他收走了……” 说到这里,阮晓丹的眼泪低落下来,薛家良不知道她这眼泪是流给自己的还是流给她的舅公的。 “我的靠山就这样没了。”阮晓丹继续说:“现在这个局长来了后,对我也不错,我的权力原来多大现在仍然多大,他对我也有意思,还没容我跟他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他就被张兰俘虏了……” “就是那个工会主席?”薛家良问道。 “是的。张兰跟领导好上后,从我这里夺走了职工福利这一块权力,对周围的人防范得很严,不许任何人女人靠近领导,天天跟同事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我是她第一个要防范的人。我因为工作关系,经常跟领导一起出差或者应酬,她不干,所以每次领导有事都会带上我们俩人,在单位招待客人也一样,都是我们一同出席。她本来是工会主席,管好工会的事也就罢了,非要掺和办公室的事,这次竞争副局长,据说她胜算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我不甘心,你不是有单位领导这张牌吗,我可以往上走,找能管住局长的人拉关系。于是,我第一个目标就是你。” “我?” 阮晓丹看着他,说道:“是的,就是你。我希望你能在侯县长推荐我,让侯县长压我们局长,给我说句话。但是你没拣我这茬。” 薛家良辩解道:“不是我不拣茬,是我作用有限。” 阮晓丹似乎并不怪他,说道:“你说的也是也不是。指望不上你,我就故意在晚上给侯县长打电话,约他出来,他说他回住处了,我说那我去你的住处找你吧,我有事想单独请示县长。但是侯明不上钩,他说太晚了不方便,让我第二天去他办公室。我选择在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去的。这个时候机关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侯明可能没有那么多禁忌。侯明非常守信用,他在等我。” 107、发出警告 “你真的去找他了?”薛家良担心地问道。 阮晓丹怨忧地看着他,说道:“你不管我,我当然要自己出马了。” “那后来呢?” 阮晓丹说:“当我说出来由后,他沉思了一下说,这是你们系统的事,我说话恐怕不管用。不过他也没完全回绝我,她肯定了我的能力,说可以试试。让我回去等消息。我心里很高兴,只要他答应试试,就有戏。那天我穿得很性感,故意离他很近,头发和手有意无意地挑弄他。我知道我打动他了,因为他在极力躲着我,他在拉抽屉拿烟的时候,我看见抽屉里有一张他们全家福的照片,我就拿出这个照片看着。他夫人长得很漂亮,女儿也很阳光。侯明从我手里拿过照片,放进抽屉。他平静了许多,说他马上要出去。我在最后做了一个动作,抱住他,想吻她,但是被他拒绝了。” 听到这里,薛家良的目光从阮晓丹的身上调开了,他不再看她。 阮晓丹接着说道:“过了两天,市局的一把手来我们单位调研,想起你说的话,女人当官有两大优势,而男人只有一个优势,所以我要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借接待一把手的机会,要搞定自己的事。那天中午,我主动来到一把手休息的房间,没人发现我去了领导的房间,因为领导的房间都是我安排的,我有意把领导的房间安排在其它的楼层,不跟调研组的其他人在一起,并且房间位置隐蔽。我以汇报工作为由,得到他的允许,来到他的房间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跟你说了……后来侯明在一次座谈会上看见我,跟我说,他因为工作忙,还没顾上我的事,我当时冷冷地看着他,说,不用县长操心了……” 薛家良打断阮晓丹的话,问道:“等等,你说市局一把手,是不是今晚这个肥猪?” 阮晓丹说:“是的。我当时是带着一笔钱去的,不多,两万块。但是没想到他收了钱还要人,我很鄙夷他。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有求于他呢?你不是说过,不送钱就送人,结果我两样都送了。我之所以讨厌他,并不是我过河拆桥,就是因为他的贪婪,交易完成了,他还死缠烂打,反正我现在也达到目的了,我在不犯错的情况,他是免不了我这个副局长的,而且明年他也该退休了,所以更懒得搭理他,才让你冒充我老公,编了婆婆住院的谎言来骗他。” 听完她的讲述,薛家良很是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给阮晓丹出这馊主意,害得她既送了钱,又赔了人。 听到这里,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你不好好当办公室主任,争竞什么呀?女人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当什么官?” 阮晓丹看着他,反问道:“过日子?我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薛家良一时语塞,忽然想到她房间抽屉里的那些工具,就说道:“你不寂寞就是了,也算报复了你婆婆,凭你的姿色,想睡什么样的男人睡不上?” “可那不是我要的!”阮晓丹大声说道:“我想要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守着他,从此不会再对任何男人上心。” 薛家良讥笑道:“你也是嘴上这么说,见了帅哥,照样控制不住……” “没错,我是跟不少的男人有过关系,但我从心里就没瞧得起过他们,当然,侯明例外,那是唯一对我不动心的男人。我后来以我们局长的名义,邀请过他多次,检查工作也好,联络感情吃饭也好,但他再也没来过。” 薛家良立刻瞪圆了眼睛,指着阮晓丹说道:“阮晓丹我再次警告你,侯明是咱们平水的救星,是我薛家良敬重的人,你不能毁了他,平水人民还指着他呢?” 阮晓丹昂着头说道:“你还跟我说不让我靠近赵志华、赵志华是好县长之类的话呢?结果怎么样,赵志华还不是照样完蛋,而且还完在管春山之前?” 薛家良立刻没脉了,他支支吾吾说:“侯明跟他……跟管春山不一样!阮晓丹,算我求你,以后但凡侯明去你们那里吃饭,或者是应酬,你都不许对他心怀不轨,要好好保护他,不许他被人算计,不许他喝高。咱们平水要想改变面貌只有他能做到,他有这个能力!” 薛家良见阮晓丹瞪着眼看着自己,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晓丹说:“薛家良,你现在从里到外都了解我了,你打算怎么跟我相处?” 薛家良一愣,连考虑都没考虑就说道:“平安无事,和平相处。” 阮晓丹看着他,说道:“如果我离婚,你会要我吗?” “不会。” 薛家良连磕儿都没打,就否定了阮晓丹。 阮晓丹很失望,但她很欣赏他这个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不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她问道:“薛家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放……荡?”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在这方面……的确有一点,但却不失自尊,有点功利但不下贱。” “你真这么看我?” “真的。” 阮晓丹的眼圈红了,她一下子抱住了薛家良,有些哽咽说道:“我知足了。” 薛家良没等天亮,就离开这个房间了。 他其实还想问阮晓丹,她究竟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他要升为纪委书记?但是他没有问,再有几个小时,一切都会揭晓。 他早早就来上班了,侯明还没有来,秘书俞同正在县长办公室搞卫生,见到他后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家良说:“昨天下午接到通知后,晚上就回来了。” 俞同看了看门外,含着笑,但小声地说道:“薛助理,提前给您道个喜。” “道喜?给我?” 薛家良愣住了,这是继阮晓丹后第二个说给自己道喜的人。 俞同小声说道:“不是给你还给谁?” 薛家良看着他,半天才说:“什么意思?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透,别弄得我上不去下不来的。” 俞同笑了,更加确认薛家良的确不知,就神秘地说:“我就知道你还不知情,因为县长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你要高升了,县常委,纪委书记,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县领导了。” 薛家良瞪大了眼睛,天,这个阮晓丹,还真是神通啊! 108、喜讯双降 俞同见薛家良的吃惊表情,就暗自得意,毕竟,是他第一个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人。就说道:“以后,还请老兄多多关照啊!” 薛家良慢慢松弛下来,故意说道:“你先别说这话,先告诉我,这是真的假的?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别说你不知道,县长也是昨天晚上去市里,才知道的。” “县长什么时候去的市里?” “下午快五点了,据说市里因为平水县班子的问题,专门开会研究的,特邀省纪委龚书记参加的。” 薛家良在心里快速地掐算着时间。侯明快五点去的市里,那么阮晓丹应该不是从侯明嘴里听说的,也可能是那个市局的局长带给她的消息。 薛家良不认识那个市邮政局的局长,他怎么认识自己? 不过也难怪,市里召开常委会,专题研究平水县班子的问题,难免走漏消息。何况,现在的会议一散,就没有秘密可言了。平水县是青州市最偏远的县,如果不刻意打听,或者是别人刻意告诉,根本就接触不到市里的人,各种小道消息很难到达这里。 薛家良看出俞同的心思,故意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 俞同的话还没容说出,走廊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就听侯明说道:“小唐,去看看薛家良来了没有?” 小唐,是侯明从原单位带过来的司机。 薛家良一听,赶忙走出来,说道:“我在。” 司机小唐这才止住脚步。 侯明进来后,看了薛家良一眼:“昨天晚上回来的?” 薛家良笑着说:“是。” “一夜没休息好?” “您怎么知道?” 侯明沉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你脸上写着呢,是不是又喝酒了?” 薛家良有点手足无措,“嘿嘿”地笑着说:“是喝了一点。” 侯明瞪了他一眼,说道:“昨天晚上回来怎么不跟我联系,你还真沉得住气啊!” 薛家良说:“我这次走的天数长,同学的孩子办满月酒我没赶上,给他补了个份子。” 薛家良说得有些似是而非。 侯明才没时间去琢磨他话的真假呢,就说道:“一会市委的人就到了,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刚给我打了电话。薛家良,这次我可能没有福分享用你这个助理了?” 薛家良一听,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问道:“您……什么意思?不要我了?” 侯明哈哈大笑。 薛家良发现,今天的侯明,精神非常好,着装干净利索。灰黑色的短款夹克,里面是雪白的衬衣,淡蓝色的领带,新理的头发,一丝不乱,笔直的西裤,一尘不染的皮鞋,整个人往那儿一站,有一种特别的神采和自信。 侯明没有立刻回答薛家良的问话,而是跟秘书俞同说道:“段主任是不是在会场?” 俞同说:“是的,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县委那个大会议室都准备好了,热水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使用。” 听俞同这话,薛家良就心里琢磨,段成是政府办主任,怎么反下为上,去收拾县委会议室了?难道侯明的职位也有变化? 侯明这时又问道:“政府的接待室布置好了吗?” 俞同说:“昨天晚上就布置好了。县委那边也布置好了,领导们来用哪个都行。” 侯明点点头,说道:“好,你去这几个地方分头看看,别有什么疏忽。” 俞同说声“好”,就出去了。 侯明接过司机手里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把司机也打发出去了。 他翻开本子的其中一页,说道:“家良,这是我昨天面见领导,记录下的县委班子成员的名单和政府班子成员名单,你看看这个。” 薛家良走到办公桌边,从侯明手里接过笔记本,一看,就见上面赫然写到:县委书记:侯明。 薛家良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高兴得说道:“天哪,上级领导太英明了!这下平水有救了!” 侯明微笑着说:“别激动,往下看。” 薛家良快速地看着: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潘建强。无疑,这是上级重新派来的县长。 苏东杰和组织部长还有县委办公室主任都没变,还是原来的。孙月恒晋升为常务副县长,接替汪金亮一职。而他薛家良,则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 薛家良故意表现出吃惊,说道:“县长,怎么还有我……我能成吗?” 侯明笑了,说道:“你能不能成,不是我说了算,是有人钦点的你,那个人早就跟我说,说你具备一名纪检干部所有的品质,忠诚、干净、有担当。如果我不用,他就会把你调走。” 薛家良知道他说的是谁,就说道:“我当初跟他硬碰硬,针尖对麦芒,没想到他老人家不记仇。” “记仇?你前脚从调查组出来,他后脚就给我打电话,把你夸成了一朵花。说你正直,做人做官有底线,其实,你一直都认为我是你的伯乐,其实不然,他才是你真正的伯乐。” 薛家良又是一惊,他有些懵,想说什么一时说不出。 “没想到吧?”侯明问道。 薛家良摇着头,说道:“真的没想到,我一直认为他是我的梦魇,做噩梦都能梦到他,那个折磨我呀!当然是精神层面上的折磨,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哈哈哈。”侯明开心地大笑。 薛家良问道:“研究咱们县的班子,龚书记也拿主意了?” “是啊,因为赵志华和管春山的案子都是他办的,这样市委特意邀请他出席了会议,听了他对平水干部队伍现状的剖析,也征求了他的意见。别看他是我的老师,他还真没推荐我,只推荐了你,特地点名让你来当这个纪委书记。” 薛家良明白,凭龚法成的原则和为人,他是不可能推荐侯明当县委书记的,但他推荐一个底层的纪委书记还是不会遭人诟病的。 侯明打量着他的神情,说道:“怎么样家良,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吧?” 薛家良谦虚地说道:“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109、政坛上的两匹黑马 侯明打量着他,说道:“怎么样家良,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吧?” 薛家良谦虚地说道:“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侯明急忙拦住他,说道:“你可千万别在龚书记面前说这话,他特地打电话嘱咐我,让我不要干涉你们纪委的工作,不要给你有其它分工,更不要让你去抓经济工作,尤其是招商引资。” 薛家良笑了,问道:“那让我干什么?除去这些工作,我还能干什么?” 这位即将上任的县纪委书记,显然一点打算都没有。 侯明笑了,说道:“等你上任后就知道该干什么了。不过按照当前咱们县的形势,整顿队伍、健全班子、凝聚人心是当务之急的,等干部大会后,我们就要着手进行这项工作,没有比散漫的队伍更令人悲哀的事了。我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就想,接下来要搞一次全方位的干部考察,这个工作不单单是组织部的事,纪委要全面配合。等各单位班子健全后,纪委就要上了,要搞一次全面教育活动,你下来琢磨琢磨,可以向上级纪委讨教招术和办法。以后涉及到干部任免、奖励、典型人物的宣传时,县纪委一定要拿出意见,杜绝带病提拔,杜绝带病宣传和奖励,这一点必须严格把关,把好第一道关,这也是龚书记的意见。” “行,您在后面指挥,我在前面冲锋就是了。” 薛家良知道,必要的态度是必须要表明的。 哪知,侯明说道:“估计以后我想指挥你就难了。” 侯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纪委是在党委领导下工作的,您指挥我是正当防卫。” “这你还不清楚?有人在背后给你撑腰,我不敢委派你其它工作。不过薛家良,咱们可要说好了,其它工作尽管不会明确你主抓,但需要你配合的必须配合,比如经济工作,比如招商引资,比如以后跟龙熙的合作……” 薛家良说道:“这还算问题!” “分谁看,在有些领导眼里这就是问题。”侯明说道。 “想想以前我对他的戒备、抵触、偏见,呵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是感慨多多!”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 “以后有时间再感慨吧,我们要集中精力,开好上午的大会。” 侯明正了正脖子上的领带,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此时,他有一种春风得意般的神采。 “一会在会上,我该怎么做?”薛家良将笔记本还给侯明。 侯明说:“我会有一个简短的就职发言,你也要准备几句话,表个态,其它看上级的要求了。” “嗯,我明白。”薛家良说道:“县长,我有个请求,让我把枫树湾的工作做完吧,马上该验收了,这个时候交给谁我都不踏实。” 侯明说:“我当然没意见。不过我听说,省纪委委托省党校,要举办一个专门培训班,培训基层纪委干部,你是纪委这支队伍里的新兵,肯定会有你。所以,你在安排好手头工作的同时,还有有随时去上党校的准备。” “好,我会安排好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了,侯明又长出了一口气,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立刻,一股清新的微凉的晨风就吹了进来。 薛家良也走到另一扇窗前,看着早晨清澈的天空,深深吸了几口清爽的空气,说道:“我忽然感觉,平水的天,都干净了,空气都是清新的了。” 侯明也望着外面的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任重道远啊,你知道,这支队伍让他们带散了,带坏了,要想重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等你培训回来后,我们立刻就要着手干部调整工作,利用冬闲,整顿、培训干部,争取让每个干部都得到一次新的受训机会,卯足干劲,让明年的工作上个新台阶,让全县有个新气象,让老百姓看到新的希望。”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也是信心倍增。 接下来,薛家良第一次以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的名义,参加了全县的干部大会。 大会上,青州市委副书记代表市委,宣布了对侯明、潘建强、孙月恒和薛家良等同志的任命决定。 等上级领导宣布完毕后,大会主持人有请薛家良坐到主席台上来。 早就坐在前排等候的薛家良,听到主持人请自己到台上去,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记事本,在全场干部目光的注视下,健步走上主席台,也是他人生的舞台。 来到台上,他面向全场,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向下面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面向主席台鞠躬,立刻,台上台下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似乎在告诉人们,薛家良是一匹黑马,一匹不死的黑马! 对这匹黑马的横空出世,人们当然是议论纷纷。 有的说,他天生就是命好,跟了第一任县长倒霉后,又跟了第二任县长,在被县委一免到底的时候,触底反弹,一跃成为县长助理,再到现在的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他的沉浮过程,跌宕起伏,比小说还精彩,还有戏剧性! 也有的说,薛家良命不好,初入官场,就倒霉,他的仕途以后也不会顺利。还有的说他败也县长,成也县长,别看侯明县长重用他,就他那个脾气,又当上了纪委书记,将来在工作中,跟侯明的摩擦肯定不会断。 由于薛家良的横空出世、意外上位,博得人们的高度关注,人们似乎较少关注侯明的上位,似乎对这位在代理县长期间就成功得到提拔而且原地就任县委书记的人,似乎多了认可和顺从,也许,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也许,薛家良的确出乎人们意料之外,刷新了人们对干部提拔固有程序的认识。 也有民间评论员总结说,侯明在代县长期间,直接被上级市委任命县委书记,这不但在平水历史上没有,在青州市的历史上也没有,如果说薛家良是平水县的一匹黑马,侯明就是青州市的一匹黑马。 110、我就是一杆枪 有人说,薛家良当纪委书记,是侯明刻意所为,根据目前平水县的形势,侯明需要这样一杆枪,这样一杆指向干部队伍中的枪。 也有人说,薛家良当纪委书记,可能是平水官场的幸运,也可能是平水官场的灾难…… 一时间,平水上上下下,对于薛家良的意外上位,议论纷纷,甚嚣尘上。有人害怕,有人担心,有的人表示忧心忡忡。 这些都源于薛家良的个性。 民间评论员们发挥超能想象,更是把薛家良的未来都描绘出来了,说:侯明之所以让薛家良当这个纪委书记,而不是副县长,有侯明对薛家良重用的意思,也有侯明看中薛家良个性意思。换句话说,薛家良就是侯明手里的一杆枪,一旦薛家良犯脾气不听指挥了,他们的关系就会土崩瓦解,薛家良的下场有可能是“良弓藏”,也有可能被打入冷宫…… 这种深入骨髓的剖析,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成为官场人私下统一的认识。 对此说法,在两天后召开的全县纪委工作大会上,薛家良是这样答复的,他说:“有人说我是杆枪,我个人表示同意这个说法,这个说法太贴切了!纪委这个部门,就是我们体制为自身量身定做的一把枪,一把利剑,专门刺向自身上的毒瘤,让我们的肌体更健康,更强壮,永葆青春!” 薛家良这个公开表态,轻而易举就平息了人们私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和议论。因为,私下的议论,永远抵不过正大光明的表态,你不说我是谁谁的枪吗?我就公开承认,我就是枪,就是利剑,就是要做正义的利器! 薛家良这个讲话,就连当时代表县委县政府出席会议的侯明和代县长潘建强都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肯定,两位主官,都表示要坚决支持纪委开展工作,为纪委一切工作开绿灯。 自从,坊间的各种议论慢慢平息了。 不久,薛家良就接到了去省委党校参加基层纪委干部培训班的通知。 他布置好手头的交接工作,跟侯明汇报后,就去枫树湾工地了,因为枫树湾水利综合工程将在一周后全面验收。 等他从工地回来的时候,天已大黑。 纪委副书记卜月梅悄悄给他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他,书记和县长都在纪委等他。他们在私下打赌,看他回来后是奔单位还是去别处。 侯明和潘建强的家都在外地,这段时间工作忙,两人几乎吃住在单位。目前他们俩人倒是很团结一致,看不出任何不和睦迹象,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薛家良相信侯明的水平,他会和县长搭好班子,唱好平水这台大戏的。 薛家良接到卜月梅的短信后笑了,卜月梅就是不来短信,他也是要回单位的,因为明天就要去省党校报道,尽管工作已经跟卜月梅交接完毕,但单位里还有一些随身带的东西要拿。 卜月梅原来就是县纪委一名副书记,是一个风姿绰约、沉稳老练的机关干部,今年三十六岁。目前还行,积极支持薛家良的工作,在生活上也能关心照顾薛家良,处处以老大姐的身份自居。她以前很不得志,自从薛家良当上纪委书记后,他大胆鼓励卜月梅开展工作,卜月梅也不辜负薛家良的期望,跟薛家良配合得很好,成为薛家良得力助手。 薛家良掏出电话,给宋鸽打了过去,本来他出来的时候,约宋鸽一块吃晚饭的,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得他都忘记还有宋鸽这么个人。要不是接到宋鸽的电话,他都忘了去省城学习这事还没告诉宋鸽。 宋鸽听说后,语气里有些失望,但没办法,薛家良的工作为大。 回到单位后,俞同早就等在门口,看见薛家良后,他告诉薛家良,书记和县长都在后面的机关食堂等他。 薛家良没顾上去楼上办公室,直接去了食堂,进去一看,哪里是书记和县长两个人在,全体班子成员差不多都到齐了。 但是他发现有一个人没在,那就是宣传部长梁大年。 不过,据说他也干不长了,侯明正准备跟上级建议,让他提前退二线,调到政协或者人大,因为现在的平水,太需要一个积极向上、充满激情和朝气的宣传部长了!而不是像梁大年那样整天眉头紧锁、怨天尤人、老气横秋、不思宣传大计的人。 最近,薛家良明显感到周围人对他的巴结和逢迎。他知道,大家不是看中他这个纪委书记,以前的纪委书记根本就没人搭理,形同虚设,没人拿当回事。现在之所以突然对纪委书记另眼相看,有这样几个原因。 一是侯明的关系。坊间就说,拍领导的马屁,不如拍他的马。显然,薛家良就是侯明的马,而且还是一匹黑马,给薛家良的面子,就是给书记侯明的面子,在这个讲站队、讲关系的时代,所有人都必须清楚这一点。 二是薛家良的性格,之前的纪委书记唯唯诺诺没人看得起,但这个纪委书记必须要看得起,因为他百不论,真要被他盯上,就是麻烦事。 三就都传闻薛家良认识省里的大人物,他之所以得到侯明的庇护,就是沾了这个大人物的光。所以,今天的薛家良,不再是往日的薛家良了,必须另眼相看。 薛家良有点受宠若惊,好看的浓眉舒展开来,走进大家,故意说道:“侯书记,潘县长,今天,过什么节?”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小卜事先没给你通风报信?” 薛家良故意说道:“报什么信儿,我不知道?” 潘建强说道:“肯定报信了,不然你怎么就直接来食堂了?” 薛家良说:“是俞秘书告诉我的,我就来了。” 侯明说道:“我还以为小卜会提前告诉你呐。今天我们大家在这里,为你送行。” 薛家良冲大家弯腰抱拳,连声说道:“谢谢,谢谢,太隆重了!” 常务副县长孙月恒说:“我们也是起哄,本来书记和县长想单独进行,没想到被我们闻出风声,于是,接下来就是一涌而来,主要是想借你光,给肚子开开荤。” 111、被忽视的忧郁 这段时间,县委出台了一个新规,其中就有一条规定:严禁机关干部中午在外就餐,更不许饮酒,必要的招待除外。 大家听了孙月恒这话后,哄堂大笑。 哪知,薛家良并不领情,他在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后,小声跟孙月恒说道:“给我送行都舍不得去饭店,他俩真抠。” 这话让侯明听到了,他说:“薛家良,你倒跟潘县长一个调儿,潘县长不同意在食堂给你送行,我说咱们这么一大帮人,出去吃影响不好。另外定个规矩,以后只要是内部招待,都在食堂解决。这个规矩就从今天开始,从你这个纪委书记开始。你也别觉得委屈,咱们日子穷,就得穷过,平水的家底大家最近也都清楚了,真是透了底儿了,伸手要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我们还有那么多计划之中的事要干,要勒紧腰带,凡是万不得已的招待,我们就不要安排在外面,食堂搞好点也一样招待贵宾,这个问题段主任你要琢磨琢磨。我要短期见到成效。” 段成赶紧站起来说道:“好的,好的。”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是谁还带头鼓起了掌。 侯明赶紧摆手,说道:“过了,过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小俞,开酒,咱们也要速战速决,也不能将薛家良晚上的时间全部占用了,谁知道今晚有没有人在等他。” “哈哈哈。”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尽管侯明有话在先,怎奈这是第一次县委和县政府新班子成员们在一起聚餐,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虽然是机关食堂,菜品质量丝毫不逊色于酒店厨师的水平,连螃蟹大虾都上了,但价格肯定会比酒店实惠多得多。 段成端着酒杯跟薛家良碰杯的时候,薛家良说:“您一接手,这食堂的面貌就改观了,饭菜口味提高不是一两个档次。” 段成说:“书记和县长都下了指示,装修食堂,另辟雅间,以后再来客人,如果不是太重要的客人,就在食堂接待了,新请来的厨师,还在试用期,你多提意见,我们还改进。” 薛家良连声说道:“客气了,客气了。” 本来薛家良回来的就晚,所以侯明规定,不管大家尽不尽兴,这顿饭局一定要控制在九点之前结束。 等薛家良回到办公室,看见侯明的办公室亮着灯。 他走进侯明的办公室,这个县委书记办公室,不是原来管春山用的那间办公室,是原来县团委办公室改装的。 侯明今天才搬过来。薛家良也是第一次来他的新办公室。 他打量着四周,说道:“不错,新书记、新气象。” 侯明笑着说:“你还不如说新北京、新奥运呢。” 侯明站起来,打量着这个简朴的新办公室,说道:“其实老管的办公室是最不错的,一水的红木家具,但是我这个人有洁癖,是思想意识上的洁癖,怕想起他,所以才同意他们给我装修新的办公室。这满屋子的家具,可能抵不上老管一个写字台。” “您必须要换,如果不换的话,我们进去跟您汇报工作都别扭。” 侯明说:“我也是那么想的,其实这个办公室没花什么钱,都是普通的办公用具,跟大家的一样。” “看出来了。” 侯明话归正题:“你明天就去党校报道了,枫树湾验收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薛家良说:“全部安排好了,也都跟段主任交接了,这两天让他跑勤点,您就放心吧,那里每个工程点,都是我亲眼看着做的,再也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了。” “你办事,我没有不放心过。” “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薛家良问道。 侯明说:“别的没什么,就是最近人事上的事我比较头痛,有时间你回来一趟,或者我去找你,我们仔细梳理一下,两会前干部就要调整到位。” “好的。您如果回家,就给我打电话,咱们晚上聚。” 薛家良回到他纪委书记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跟他原来的那个差不多,常委们的办公室都是套间,供领导临时休息用。 他早就是享受了常委的待遇,要说赵志华对自己还真不错。 赵志华的案子已经结了,判了六年。目前已经转到省监狱。 薛家良想利用学习的空隙,该去探望一下老领导了。 走出机关大楼时,已经十点多了,这么晚,自己又喝了酒,他就没再给宋鸽打电话,直接回到宾馆的住处。 刚打开门,他就看见沙发上居然有宋鸽背的小包,看来,这个丫头跟这里的服务员混熟了,在没有他指示的情况下给宋鸽开了门。 果然,宋鸽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薛家良轻手轻脚进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后,宋鸽已经醒了。 薛家良撩开被子钻了进去,这才看见宋鸽早就准备好迎接自己。 尽管他们早已彼此拥有,冷不丁一下子赤着身相见,宋鸽的小脸还是羞得通红,如同一只刚刚成熟的水灵灵蜜桃,随着薛家良手上的动作,慢慢红遍全身,并且轻轻战栗…… 薛家良见她这样,就坏笑着说:“怎么还哆嗦开了?” 宋鸽嘤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 “带着电……呢——” 薛家良立刻悸动起来,他喘着憨气低声问道:“是不是想我了,才钻来我的被窝……” 宋鸽红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是他的这句话,提醒了她找他来的目的。这是,面对薛家良多情问话,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在心里也在问自己,是究竟想他,还是有求于他? “说,是不是想我了?” 薛家良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仍然在问。 其实,他是知道答案的,宋鸽夜里睡在这里,而且又是经过他开发出来的女人,不是想难道还有别的? 但他必须要问,问的过程,也是调动彼此爱慕程度提升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人们常说的前奏。 前奏是什么?就是接下来那一记强有力的贯穿! 宋鸽羞涩地点点头,但眼里的那一抹淡淡的忧郁薛家良并没有注意到。 “想我干嘛?”他还在问,声音急迫,明显快把持不住了。 这次,宋鸽没有点头,更没有回答,而是红着脸,伸出手…… 112、极致之巅 薛家良就是一阵激动。 她那温热的小手带给自己的感觉太强烈了,那蓬勃万丈的豪情,再也压抑不住了,一记强有力的贯穿,他们便淹没在彼此激情的空间里。 宋鸽感觉这个男人特别得棒,没多少时间,就把自己推送到了高高的缥缈的空间里,亦真亦幻,飘忽不定,她想用力抓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抓不住。她想大声喊出来,但唇被他封堵着,只能任由自己被他带到了极致之巅…… 薛家良也感觉自己太棒了,他鼓足干劲,恣意挥洒着自己强壮的体力和旺盛的激情,最终陶醉在那美妙的时刻里…… 大汗淋漓过后,他退下来,躺在枕头上,顺势将她抱在身上。 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宋鸽身上的激情也渐渐消退,房间也安静了下来,宋鸽依偎在心上人的怀抱里,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也许,唯有这种时刻,她才感觉薛家良的爱,是那么的真实可信,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踏实的。 半天,薛家良才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想什么呢?” 宋鸽轻声说道:“在想你去学习的事,也不提前跟我说声。” 薛家良说:“接到通知后,急于处理手头上的事,哪有时间跟你说。之前倒是知道有这么个消息,但是不知道是哪天,所以也没跟你说。” “可是……我要想你怎么办?”宋鸽的声音有点哽咽。 薛家良感觉今晚的宋鸽有点不对劲,尽管她很快就被自己调动起来,但总觉得她的内心似乎有事,就说:“没有多长时间,再说我中途肯定还会回来,另外你想我,也可能去找我。” 宋鸽“嗯”了一声,说道:“你不会见到漂亮姑娘把我甩了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是去党校学习,有很严的纪律,哪儿有什么漂亮姑娘?估计是一群泥做的爷们。再说,我对漂亮的女人不会动心的。” “那你对什么样的女人会动心?” “可爱的、贤惠的,通情达理的。” “谁这么完美?” 谁这么完美?听他这么说,薛家良的脑海里不禁闪出一个娇俏的身影。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看那娘俩了,最近,他感觉庄洁在有意躲避他,有好几次他打电话说去看祺祺,都被庄洁以他们不在家为由打发了。一次不在家,两次不在家,怎么总赶上他打电话时他们就不在家? 也许,庄洁这样做很对,毕竟,男人不在了,薛家良如果再像以往那样去得那么勤,唯恐会传出什么闲话。所以,再后来,薛家良只是隔三差五打电话询问一下家里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就不再提出去她家看他们娘俩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宋鸽知道他思想开小差了。 薛家良回过神,说道:“优点不可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如果那样的话她就不是凡人了,就是天上的仙子了。” 宋鸽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那我呢?有什么优点吗?” 这话说出后,宋鸽内心有一种悲情的东西在蔓延。 “你吗?我马上告诉你……”薛家良的话没说完,忽然腾身而起,再次将她覆在身下…… 宋鸽承受着他的猛烈和疯狂,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太……疯......” 事后,薛家良闭上眼睛,他也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想做而且就做了? 宋鸽用手抚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说道:“万一我要怀孕了怎么办?” 薛家良仍然闭着眼,说道:“好事,我薛家良也该有后了。” 眼泪,顺着宋鸽的眼角滴落到枕头上,她满足地亲了他一口。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她怀不了孕,她提前做好了措施准备,她办过一次傻事了,被姨大骂她绑架爱情绑。恰恰是薛家良正是听到她自杀的消息后,才主动向自己求爱的,她不知道他是真心地爱自己,还是弥补自己的愧疚。所以,她是万万不能再用孩子来绑架爱情了。 想到哥哥的贪欲和得寸进尺,她反而有点不敢爱了,怕自己扼杀了这份弥足珍贵的爱。 宋鸽含着眼泪,手轻轻地划过他的身前,她说:“听你这样说,我太幸福了!只是这次……应该不会吧……” 薛家良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再次抱过她,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他感到她眼角的湿润,说道:“你哭了?” “是,幸福的。” “呵呵,傻丫头。” 气氛慢慢活跃起来,宋鸽抹干眼角的泪水,说道:“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吧,我闭着眼听。” 宋鸽知道他太累了,但此时不说,就有可能错过时机,耽误了哥哥的大事。 她硬着头皮说道:“我哥他……他想让你帮下忙,想进局班子……” “不可能!” 薛家良回答得非常干脆。 宋鸽一时语塞。 薛家良说:“他刚受到警告处分时间不长,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启用的,对此,组织上有专门的规定,一年内不得提拔和重新启用。他在机关任职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想官想得脑袋迷糊了?” 宋鸽听他这么说尴尬地脸热了,她还在为哥哥争取,就说道:“他知道这个规定,但是他说,他受到的是一般的警告处分,不再你说得那个条款之内,单位领导可以根据情况,酌情重新安排职务或者重新得到重用。” “哼,他倒很会钻空子?” “薛大哥……”宋鸽说着,就付在他身前,说道:“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也是考虑再三才和你说的,我妈妈她……她很依仗李克群,因为……” “好了,别说了,我想想吧,先睡觉,太累了……” 说到这里,薛家良就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不大一会,便传来他匀称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113、纠结的爱 宋鸽睡不着,她心里很纠结,愁肠百转。 想想最近两次和薛家良亲密接触,两次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尽管她是那么全身心地爱着薛家良,但毕竟还是掺杂了其它成分,她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如果让薛家良感到她是个功利的女人,那自己就丢死人了。 下班时,哥哥和胡晓霞来看妈妈,正好宋鸽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哥哥听到了她的电话,知道她要跟薛家良约会,就借机跟她说,卫生局最近要调班子,他想进班子,让妹妹去找薛家良,让薛家良帮帮忙。眼下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这次几乎错过,那他在想从官场上站起来,指不定猴年马月了。 宋鸽以前很喜欢哥哥,哥哥也没少照顾她,但最近哥哥总是利用她,想想哥哥以前是那么反对她跟薛家良来往,甚至封锁了她为情自杀的事情,怕薛家良知道找来,现在随着薛家良的高升他的犯错误,他的态度就大变样了。 她有点讨厌哥哥的厚脸皮,郑重其事告诉哥哥,她跟薛家良八字还没一撇呢。哪知,哥哥却不正经地说:大家都知道你跟他好上了,别蒙我了! 宋鸽脸就红了。 哪知,胡晓霞也在一边帮腔说:“是啊,机关里有好几个人看见你们约会了。” 尽管胡晓霞成为了她嫂子,但她就是无法接受她。如果不是她的原因,薛家良说不定早就跟自己确定关系了。就是因为她的原因,薛家良迟迟才不肯说那句话。所以她对胡晓霞,总是没好脸。 她爱薛家良,从心里爱,没有任何目的的爱。但现在居然把这份爱当做工具了,她有些心酸,也很难为情。如果薛家良因此而厌烦她,甚至跟她断绝关系,她都怨不了了他,因为她现在很难说爱是纯粹的了。 上次,薛家良已经帮了她了,如果不是薛家良,李克群说不定还会在里面呆更久呢。 这次,宋鸽本不打算答应哥哥,但耐不住妈妈的劝。妈妈说:好歹是要做一家人的,如果这时候不拉你哥一把,错过这个机会就有可能永远都错过了,要不你把家良叫家里来,我跟他说。 宋鸽知道薛家良不会同意来家里的,她迟疑了好几天也没跟薛家良张口。要不是薛家良打电话,她还不会跟他说呢。 本来宋鸽已经跟同学约好了,但哥哥却让她推了同学的聚会,去找薛家良,还说他如果回来的晚,就让她在他房间里多等等,也算给他践行。 哥哥的话显而易见,宋鸽那一刻心就凉到了底。 她知道,如果这次薛家良满足了他进班子的欲望,接下来,他还会让薛家良给他办更多的事。以薛家良的性格,他们即便结了婚,早晚也会离婚的。 哥哥,是妈妈的一切,由于爸爸只醉心于他的音乐事业,平时不怎么回家,一周才回来一次,家里好多事还要指望着哥哥做主。 记得李克群当时就笑了,掏出一款新手机,送给她。 她没要,因为她刚买了新手机,这个情况胡晓霞知道,她不可能再要哥哥的新手机。 她感觉哥哥和嫂子在利用她,利用她跟薛家良的关系。所以才答应去试试,但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她最后一次去求薛家良。 宋鸽觉得自己爱得好累,好辛苦,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如果爱情,只有爱情,没有那么多的附加条件,轻轻松松和心上人谈一场恋爱,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如今…… 想到这里,宋鸽叹了一口气,一滴泪水,从眼角淌出。 许是她的叹气声,惊动了薛家良,薛家良醒了。 他扭头一看,见宋鸽没有睡。他侧过身,把手臂搭在她的身上,说道:“不睡觉叹什么气?” 宋鸽默默抹去眼角泪水,闭上了眼睛。 薛家良知道原因,就柔声说道:“对不起,我又困又累,晚上又喝了太多的酒,你刚才说有事,我记住了。” 听他这么说,宋鸽心里更加难过和纠结。她用手抚着她的两道浓眉,冲他笑笑,说道:“没事。” 薛家良抚着她的脸,说道:“鸽儿,别逼我,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容我好好想想,好吗?” 宋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抱住薛家良就哭了,说道:“不,不想了,咱们不办了,我快受不了了……” 薛家良能想象得出,这个小丫头心里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他说:“别哭,一切交给我,好吗?” “你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认为我很功利?”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会呢,你对我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尤其是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所有人都离我远去了,唯有你,还傻了吧唧地喜欢这我。” 宋鸽喜出望外:“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但是想到家族对她的利用,她的神情立刻又暗淡了下来,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今晚的目的了,你还这么认为我吗?” 薛家良感觉到她的单纯可爱,就说:“是的,我对你的认识不会改变。不过你那个哥哥的确让人讨厌,总是给咱俩出难题。他的官瘾太大了,走火入魔了,眼下这个形势,他居然想到让你来跟我说这些,不过你放心,冲着你,我也试试,但有个原则,必须不能违反有关规定……” 宋鸽捂住他的嘴,说道:“别说了,我心里清楚……”说着,便吻上了他。 她知足了,薛家良能这样理解她,她真的知足了。凭薛家良的脾气和跟李克群的关系,他能把话说到这份,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宋鸽欣慰地笑了,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薛家良说:“当然在乎了。客观地讲,你哥这次真的很可惜,也有点冤枉,这也是组织上仅仅给了他一个最轻的处分。其实,他是办公室主任最合适的人选,他协调和平衡各方面关系的能力比我强,另外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吃话,谁说什么他都不当面驳斥,心里有一定之规。当办公室主任这段时间以来,总的来说还不是太过分,如果不是管超,他应该没太大的事。” 宋鸽听后就是一阵心跳,她不相信地抬起身,看着薛家良,问道:“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因为我的关系?” 114、智擒小偷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我真的这么认为,也许在场合上,我不会说他多好听的话,但实事求是地讲,我就是这么认为他的。” “天哪,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哥哥知道,肯定也高兴。” “我说你给我听清,我可不是为了让他高兴,当着他,我仍然没有好话给他。” “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事不能急,让他好好工作,干好自己的本职,到时候,领导会考虑他的。记住,千万不能把我这话告诉他,你可以转化成你自己的话说给他听。” “我知道,我知道。” “傻样儿。” 薛家良双手捧过她的脸,由于兴奋,宋鸽此时的表情,就像一朵娇羞的睡莲,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真想再把她压在身下,但是太晚了。 他说:“你该回去了,太晚了。” “我今晚可以不回去,我跟家里说同学聚会,晚了就睡同学家了,明天一早接班。” 宋鸽隐瞒了哥哥让她来这里等薛家良的用意,那样的话,薛家良说什么也不会帮他的忙了。 “哈哈,鬼东西。” 薛家良将她包裹在身下…… 由于头天晚上已经说好,第二天五点多,纪委的司机就等在县宾馆的楼下。 宋鸽还在睡,她也太累了,薛家良夜里折腾了她好几次。 薛家良把她扒拉醒,告诉他自己该走了,司机已经来了。 宋鸽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亲着他,说道:“我会想你的。” 薛家良说:“电话联系。” 薛家良提着一个装有自己日常用品的手提箱,便走了出去。 宋鸽披着浴袍,来到窗前,就看见黑暗中有两束汽车光。 就见司机接过薛家良的提箱,放进后备箱,他们上车后,便驶出宾馆。 不知为什么,从昨天晚上开始,宋鸽感觉自己像是背上了什么沉重的包袱,尽管这种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尽管薛家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却快乐不起来。 她不知自己以后情路是否依然坎坷…… 薛家良完成报道一切手续后,他便让司机回去了。 司机走后,他放好自己的物品,便出门了。 今天他有个任务,就是要去趟田教授家。 自从上次离开省城后,薛家良还没有见过导师,只是回来后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目前的情况。但这次调整,他还没顾上跟导师汇报。 正好报完道也没事,他把司机支走后,便坐上了公交车。 在下一站倒车的时候,薛家良站在人群后面,等着下一辆公交车的到来。 他习惯抱着臂膀站着,向车来的方向眺望。 这时,他感到了身后有些异样,立刻警觉起来。 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换了一个抱臂的姿势,同时臂下的手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但他的目光依然毫无防范地继续望着车来的方向,还若无其事地踮起脚尖,似乎整个注意力都在等车上。 这时,他隐隐感到右侧的口袋有了异常动静,说时迟那时快,早就准备好的左手突然发力,顺着臂膀往下一滑,就从衣服外面抓住了一只手,同时抬起右肘向后顶去,右腿也使劲往后蹬去,就听“啊呦”一声,后面的那个人被击中,右肘完成打击后,右手也和左手一起,顺势抓住了伸进口袋里的那只贼手。 薛家良会两下子 当初在编一款打斗的游戏时,他曾经在校外的一所跆拳道馆学习过一段时间。 后面的人疼得想弯下腰,但却弯不下去,因为他的手,还依然被薛家良从外面死死地抓在口袋里。 他扭着这只胳膊,转过身去一看,居然愣住了。 这分明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瘦小、单薄,已经深秋了,他身上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运动衫,看样子像捡来的校服。此时,正疼得龇牙咧嘴地看着他,眼泪似乎疼出了眼泪,但他忍住,不敢大声叫唤。 他们的异常已经引起周围人的好奇。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尤其是那双略显忧愁的眼睛,忽然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向周围的人们说道:“没事没事,这个孩子太淘气,想跟我过两招儿。” 听了他这话,周围的人都对薛家良投去异样的目光,并纷纷远离了他们,还相互窃窃私语。 这时,车来了,薛家良没有上去,等这拨人上车走了之后,他才把那个孩子的手从兜里拿出。 此时,那只脏兮兮的手,仍然攥着他的手机,倒不是他不想丢开,是手被薛家良的大手有力的攥着,他丢不开。 “小子,这算不算人赃俱获?”薛家良举着他的手问道。 那个男孩憋红了脸,羞辱、悲愤、不屈,一起涌上来,他梗着脑袋说道:“今天算我倒霉。” “哦,哪天你不倒霉?” 薛家良饶有兴趣地问道。 “最近总是不顺……” 薛家良看着他,就发现他的脸、耳朵、脖子,甚至侧脑门处都有淤青,有的地方还结了血痂。 他冷笑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刚开始学这一行?技艺不太佳,被人打成这样了?” 小伙子一扬头,说道:“不是,自打我弟弟被人撞死后,我的成功和失败各占百分之五十,以前几乎是百分之百。” “哦?”薛家良觉得这个瘦小的毛贼有些可怜,眼下车也没来,他就多问了几句:“你弟弟是怎么被人撞死的?” 那个孩子眼圈就红了,他倔强地说道:“干嘛要跟你说?” “因为你被我人赃俱获抓住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 “呦呵,听着你这口气好像你还有理了?你先告诉我,你多大了, 我看看够不够判刑的标准。” 那个孩子脸涨得通红,但仍然倔强地说道:“你别蒙我,我都进去好几次了,说真的,我不想出来,最起码里面有饭吃,但就是因为罪行不够,都是拘留我十天半个月又把我放出来了。” 薛家良故意嘲笑他道:“这么说,你还真进去过呀?我以为你也就是被人抓到后,一顿拳打脚踢完事了,想不到你还去过那么高级的地方。” 115、美得让他震撼 薛家良故意嘲笑他道:“这么说,你还真进去过呀?我以为你也就是被人抓到后,一顿拳打脚踢完事了,想不到你还去过那么高级的地方。” 那孩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红着脸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薛家良就是一愣,随后说道:“呦呵,骨头还挺硬的!但是孩子,我不杀你,也不剐你,我要你学好,做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不要做一个人人都喊打的人。” 那孩子看着他,慢慢眼圈就红了,说道:“你别教育我了,我对这个社会死心了。” 薛家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才长了几根蛋毛,就对这个社会死心了?那什么样的社会不让你死心?是外国的社会吗?我告诉,像你这样小偷小摸的人到了外国你知道会是什么待遇吗?” “不知道。”孩子老老实实地回答。 “即便你不够判刑的年龄,也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有个国家叫新加坡,你听说过吗?”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有条法律,专门对付你们这些淘气但法律无法制裁的混小子的,那就是鞭刑。知道什么叫鞭刑吗?就是用特制的鞭子抽屁股,你知道一鞭子下去有多厉害吗?” 那个孩子摇摇头。 “一鞭子下去,必须要皮开肉绽,见到脂肪油。抽鞭子的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根据罪过大小决定抽你几鞭子。但最多抽三鞭子,三鞭子下去,不死也残了。而且你一旦挨过鞭子,即便是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终身的疤痕,就跟林冲发配时脸上烙的那个字一样,走到哪儿都能被人一眼认出,终生都会背着这个耻辱。” 那个孩子脸早就白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你怎么处置我?” “拘留所估计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我不会把你交给警察。这样,我就用普通牛皮鞭子抽你三鞭子,咱们俩就两清。” “不行!”孩子急出了眼泪:“我没犯那么大的法,再说,我行窃未遂,你真把我打残废了,我还怎么给我弟弟报仇。” “那你告诉我,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那孩子想了想,说道:“被人开车撞死的。那个人的爸爸是县委书记,这么多天过去了,还不见杀人偿命,我总是到法院喊冤,他们跟本就不理我。等我把我弟弟的仇报了,看到坏人被枪毙了,你抽我多少鞭子都行。” 薛家良一听,立刻皱起了眉,问道:“你弟弟在哪儿被撞死的,那个司机姓什么?” “在燕城边上的海禅寺,司机姓管。” 薛家良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这个小子,这个小子个子不高,属于发育不正常的人,如果是刘三儿,显然比实际年龄瘦小了好多,俨然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怀疑地说道:“你是不是叫刘三儿?” 那小子一听,撒丫子就跑。 薛家良迈开长腿就追。 刘三儿见薛家良紧追不放,就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薛家良根本跑不过刘三儿,他一溜烟似的就没了影儿。 薛家良扶住电线杆,大口喘着粗气。 真是该好好健健身了,以前靠着自己腿长,一直是学校的田径健将,现在倒好,跑了没多远,不但没追上那个小兔崽子,自己还落身喘。 刘三儿在那件事出来后,就被收容了,没想到放出来后,他还滞留在省城,等着看仇人被枪毙的那一天。 大多数人逮这些小毛贼都是一顿暴揍。但不知为什么,自从薛家良见到刘三儿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是个苦孩子,绝对不是那种生来就偷的孩子,一定是遭到了某种不测,才和弟弟流浪街头,靠行窃为生。然而,当他自作聪明窃取了管春山妻子的包后,厄运随着贪婪而降临,刘四儿做了管超车轮下的冤魂,由此牵出县委书记管春山贪腐受贿大案,管春山和妻子都被双规,管超可能还会被判死刑。 这样想着,心里就放不下刘三儿了,他希望能碰见刘三儿,最起码能让他吃顿饱饭,甚至可以把他带回平水,安排他就业,让他学好。 他左顾右盼着再次回到刚才那个站台,坐上了公交车。 下车后,他在老师家附近超市买了几样新鲜水果,便直奔老师家走去。 他按响了门铃。 给他开门的是小保姆。小保姆笑吟吟地说道:“薛大哥,你怎么来了?阿姨不在家,出差了,晚上才能回来。” 薛家良说:“叔叔呢?” “他们一起去了。” “去哪儿了?” “杭州。” 薛家良放下水果,说道:“那好吧,我过两天再来。” 小保姆问道:“你来省里办事了?” “我来省党校学习来了。” “要不你给阿姨打个电话。” 小保姆说着,就要给他拨电话。 薛家良说:“别打扰她了,回来后你跟她就说我来了,是来学习的。” “好吧,我马上去厨房给你做饭,你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再见。” 从老师家出来,薛家良没有坐车,他记得对面是省城最具特色的文化广场,广场的旁边,有一道街,叫家乡滋味坊,街道两边都是小吃店,荟萃了全国各地的特色小吃。 他穿过马路,步入文化公园。走到公园西侧的展馆前,他看见展馆上悬挂着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国家民俗地理摄影巡回展览。 还是国家级的摄影展览。 薛家良尽管不懂摄影,但他很欣赏这种写实的艺术模式。 他走了进去,看了介绍才知道,这个展览从上周就开始了,本周末结束,是在全国巡回展出的。 驻足在这些高端摄影作品前,薛家良被震撼了! 这个摄影展,有别于他看到的那些摄影展览,反应的内容,全部是祖国各地风土人情和奇特的地理自然风貌。雾凇、北极光、雄起的秦岭山脉,雅鲁藏布大峡谷、长白山、红土地、九寨沟、海岛风光…… 正在他怀着对这些地方神圣向往的时候,突然,一张照片映入他的眼帘,居然是枫树湾水库! 只见一潭碧水,倒映着周边的崇山峻岭,四周山上,层林尽染,大片大片的红叶,构成了整幅作品的主要色调。那深沉的红、湛蓝的天、洁白的云,似乎都是为了衬托这大片的红。 他久久地凝视着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不过的了。但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这么美,尤其是跟这些名山大川放在一起,美得让他震撼,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凑近跟前,看到下面简单的几个字:平水县境内枫树湾水库。摄影:公然。 116、初识公然 公然?他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个公然到过枫树湾?看时间应该是今年的秋天,也就是说没多长时间。 他发现,不但这幅作品,所有的摄影作品一律没有题目,但都会仔细标明时间地点,有的甚至详细到地质地貌风土人情的介绍。 也许,起了题目的照片,只能叫照片了。只有不起题目的照片,才能发挥观者的想象力。 地理民俗摄影作品不配题目太好了,多么好的题目都会将无限风光圈在相框中,没有了想象的自由空间。 这些作品和一般的艺术摄影不同,但给人的视角冲击力却很大,每幅照片都能抓住观者的眼球,冲击观者的视觉神经。 他又发现了几张公然的民俗作品照,比如草原的叼羊游戏,大西北的婚俗……等等。 呵呵,真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他一张一张直到逐幅看完。在心中无限感叹山川河流的壮观、地貌风土人情的多变,以及摄影师的高超技艺。 他掏出手机,又走回那幅枫树湾的照片前,对着照片反复拍了好几张后。才走出这个展馆。 他不由得在心里想,这张照片要拿回去给侯明看,保证他对枫树湾景区建设会更有信心。 相中一个既干净又比较火的小店,要了一大碗香菇担担面,他刚要低头吃,就听有人说:“快看快看,小偷!” 薛家良扭头一看,就见外面走过一位年轻的姑娘,她背后背着一个双肩包,双肩包似乎很重,此刻已经被一个小个子男孩打开,那个男孩一路小碎步,又轻又快地紧紧跟着姑娘走,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姑娘后面的背包,眼看就要得手,就在这时,姑娘突然转身,飞起一条腿,居然一脚把这个小偷踹飞。 就听这个小偷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薛家良看出,这个姑娘用的是跆拳道的招式,同时也看清了这个小偷不是别人,正是他要找的刘三儿。 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跑到刘三跟前,护住了他,嘴里连声说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姑娘几乎同时跟薛家良到了刘三儿跟前,她一见薛家良衣着正派,不像不三不四的人,就杏目圆睁,说道:“他是你什么人?” 薛家良说:“他……他是……我侄……” 此时,躺在地上的刘三儿,以为薛家良是管超那边派来灭口的人,嚷道:“我不认识他!” 这时,过来一对老夫妻,那位阿姨站住,看了看刘三儿,又看看薛家良,说道:“早就看出他们是一伙的,刚才这个小的在汽车站偷东西,就是这个老的打的掩护。” 薛家良一听,心说,我有那么老吗?但他此时有口难辩,急忙说道:“不是,不是的,我也是刚刚认识他。” 姑娘一听,眼里立刻射出凌厉的目光,她看了太多有组织、有计划的小偷集团的报道,有人从街上或者是贫困山区骗来这些孩子们,他们有的残疾,有的无父无母,组织者让他们白天行窃,所得的钱财都归这个头儿所有。 此刻,姑娘认定薛家良就是这样的人,她严厉地说道:“原来你是他们的头目,嗨!” 话音刚落,姑娘就飞起一脚,照着薛家良踢了过来。动作之快,是薛家良始料不及的。 薛家良甚至都听出她的腿带起一阵风声,迅疾向他飞来。 前文说过,薛家良也练过几天跆拳道,他看出来了,这位姑娘有些基础,他立刻将身子闪到一边,地上的刘三儿一见,连忙躲在薛家良的身后。 薛家良成功躲过这一脚后,他顺势抓住了她的脚,哪知姑娘紧跟着又是一个下劈腿,他已经感到了她脚的力量,赶忙躲开。 姑娘见薛家良连着躲过自己两招,显然气坏了,一个弓步冲拳,手掌立马就伸向了他的喉咙,这是典型的弓步锁喉,薛家良急了,说道:“你干嘛,至于招招要我命吗?” 姑娘说:“我让你伤天害理,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这披着人皮的狼!” 话音落地,姑娘的拳头又过来了。 薛家良说:“你要是把我打急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姑娘一听,更是生气,心说我还怕你不成! 姑娘不怕,薛家良可是怕,因为他知道,他那半瓶子甚至是一瓶底醋的水平,哪是眼前这个姑娘的对手,姑娘动作干净利索,而且招招充满杀气。 他急忙躲闪,面对这样一个杀气腾腾的跆拳道高手,他只能智取,灵机一动说道:“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国家干部,不信你看我的证件。” 这招果然灵。 姑娘停止了攻击,说道:“把证件拿出来,如果我发现是伪造的,你今天就去该去的地方报道,而不是住进垃圾箱和水泥管里。” 操!薛家良暗暗骂了一声,心说你还真以为你是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了。但他知道自己那两下子,只能对付瘦小枯干的刘三儿,在真正的跆拳道对手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他乖乖掏出身份证、工作证让她看。 姑娘接了过来,打开工作证看。 趁这位姑娘低头看他工作证的机会,薛家良开始打量着她。 就见姑娘一头柔顺的头发被一条蓝白条纹的发带束成一根长马尾,她身穿一件牛仔半大风衣,里面的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跟风衣一样颜色的紧身牛仔裤,牛仔衣服扎堆穿而且穿得这么有韵味,他才是第一次看到。苗条健美的身材,加上清新自然的着装,是那么和谐好看。脚上是一双军式的皮鞋,难怪踢起人来毫不脚软。 再看她的长相,白白的皮肤,圆润的额头,由于她低着头微皱着眉,仔细辨认证件的真假,所以露出的后脖颈光滑而细致。长长的睫毛,高挺的小俏鼻,饱满的双唇,一看就是天生丽质,不是那种化妆品装饰出来的美女。 就在薛家良不错眼珠打量人家的时候,姑娘这时突然抬起头,她刚要开口说话,看见薛家良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两道天然没经过修饰的柳叶眉一蹙,低声喝道:“看什么?” 117、被美女验明正身 薛家良说:“在看你……” 姑娘目光一凌。 薛家良接着说道:“在看你看的东西。” 姑娘瞪了他一眼,再次低下头,工作证上赫然盖着平水县委的钢印,而且还有照片,跟身份证上的一模一样,她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挺拔、衣着中规中矩的男人,尤其是他眉宇间那股特有的英傲之气,怎么看也不像坏人,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包庇这个小偷,就问道: “你真的是平水县的?” “当然,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是纪委书记?” “那还用问,我今天是来省党校报道学习的……”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地上的刘三儿喊了一声:“妈呀,他是坏蛋,是来杀人灭口的——”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 薛家良刚想去追,姑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跟一个小偷过不去?” 薛家良看着跑得没影儿的刘三儿,皱紧眉头,回过头说道:“你别管闲事行吗?” “不行,我必须管,不许你伤害那个孩子。” 薛家良有口难辩,说道:“我没有伤害他,我是想保护他,你如果真的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追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一听,感觉这里蹊跷,她二话没说,就往前跑去,去追刘三儿了。 薛家良在后面紧紧跟着,大声说道:“把证件还给我……” 姑娘说:“等我验明正身后再还你不迟。” 薛家良追上她,气喘吁吁地说道:“验明证件还不行,还想验我正身,请问你怎么验?” 姑娘连一红,不客气地说道:“如果你想耍流氓找错人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分明是你找我……” 姑娘突然站住,微微喘着气说道:“住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薛家良赶紧抱拳,说道:“好好好,我认倒霉。碰上你这么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姑娘说:“你还真说错了,从小到大,我还真没管过别人的闲事,但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刘三儿由于刚才跌倒的时候崴了脚,又受到了惊吓,加上他两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跑着跑着,就瘫软了下去,扑通,就栽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一个饭店包厢的软座上了。 再看,刚才那一男一女正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 中间长条的桌上,摆着水饺和面条,还有一大盆家乡菜——猪肉白菜炖粉条。 许是那肉香味,刺激了他,他立刻起来,拿起桌边的筷子,就冲粉条上的一块红烧肉伸了过去,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全然不顾坐在对面的那两个人。 姑娘看了一眼薛家良,两人会意地笑了。 此刻,姑娘已经对薛家良解除了误会。她刚才听了薛家良介绍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对这个小偷也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对薛家良也表示赞赏,因为薛家良刚才跟她明确表示,要挽救这个孩子,要给他教育,要给他饭吃,不能让他流露街头,作乱社会。 姑娘也将自己的证件让薛家良看了,薛家良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身材苗条、长相漂亮、气质不俗的人,居然是中国民俗地理杂志社的摄影记者——公然,同时,她还是一位自由撰稿人。 原来这个姑娘,就是枫树湾那幅作品的作者——公然。 就在他感叹姑娘会起笔名的时候,对面的刘三儿醒了。 “喂喂喂,慢点吃,今天知道你失两次手,肯定还没吃饭,所以特地要了你们东北的家乡菜。” 刘三儿根本顾不上说话,他低着头,只顾吃,那架势,的确像三四天没吃饭一样。 这时,薛家良才拿起筷子,示意姑娘吃。 姑娘端起饮料,说道:“薛书记,刘三儿,刚才下手有些重,请多多包涵。” 薛家良说:“不客气,要不是这小子,我们还不会相识呢,我刚看了你的摄影作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作者本人了,实在是幸运。” 对面的刘三儿不说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但他听了这话后,抬起头,看着薛家良说:“你不是来灭口的吗?” 公然看着刘三儿问道:“刚才在街上你就说他是灭口的,他为什么要灭你的口?” 刘三儿刚要说,就见薛家良夹起一个饺子放进他的嘴里,说道:“好好吃饭,别乱说。” 刘三儿吐出这个饺子,说道:“我就要说,我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何居心!阿姨,他是个坏人,是被人派来杀我的,你要替我做主。” 姑娘看着薛家良,满眼狐疑。 薛家良笑了,说道:“就我连你都追不上,能杀了你吗?你见过杀人不带武器的吗?” “你会功夫。” “我那功夫还不如女人呢。”薛家良说道。 这时,公然看着薛家良,微蹙着眉,问道:“薛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不然我就报警。” 薛家良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在车站碰到他偷我手机,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那他怎么知道你是平水县人?” “你刚才念工作证他听到了。” “他听到后就认为你是来灭口的,这又怎么讲?” 薛家良刚才只是给公然介绍了跟刘三儿相识的过程,并没有跟她提及到管超撞死他弟弟刘四儿的事。 刘三儿见薛家良不回答,他就说道:“他是平水县当官的,我弟弟就是被平水县当官的撞死的,他就是来找我灭口的。” 薛家良瞪着眼睛说道:“小兔崽子,打过心慌了是不,吃饱了就咬人,属狗的?” “你别吓唬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这个孩子我不会让你领走的。” 刘三儿听到公然这样说,他的眼泪立刻下来了,流浪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这样护着他。 薛家良看了看,说道:“这样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吃完饭咱们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说。” 118、故意隐瞒的事情 三个人吃完饭,公然又让服务员将剩下的东西打包,让刘三儿拿着。 他们来到文化公园一个凉亭处坐下。 刘三儿怎么都坐不下了,他吃得太多了。 公然将那个沉甸甸的双肩包放在座位上,看着刘三儿,冷静地说道:“刘三儿,你说。” 刘三儿就把管超撞弟弟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 公然看着薛家良问道:“那薛先生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薛家良在旁边笑而不答,他看着刘三儿:“让他自己说。” 刘三儿说:“他是平水县的,管超的爸爸就是平水的县委书记,他们都是当官的,他来省城,不是来找我是干嘛来了?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我死了,就没人跟他们家讨命了。” 薛家良双手抱在胸前,说道:“刘三儿,你的确聪明、机灵,侦查和反侦查的能力水平高,但你入错了行。我是平水县的不假,是当官的也不假。但是有一样你没侦查出来,那就是管超的爸爸和妈妈都已经被逮捕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刘三儿还是平水县的大功臣,如果没有你到土地局偷了管超妈妈的包,说不定他们贪污受贿的事大家还不知道呢。” 刘三儿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来杀我的,不是姓管的派你来的?” “不是。” 公然听到这里,问薛家良:“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没跟我说姓管的贪污受贿这事啊?” 薛家良微微一笑,说道:“请理解,这些事……不好说。” 公然明白他故意隐瞒的事情的性质,他的确不好公开说这些,就又看着刘三儿说道:“薛先生说的是实话,我完全相信他。在你睡着的时候,他跟我说,之所以没有把你交给派出所,就是想帮你,我看你应该跟他回去。” 刘三儿说:“我跟他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薛家良说:“你刚才还说,在平水,你一次都没失手过,没有失手,就没人认识你,凭什么跟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刘三儿回答不上来了。 “这什么?我跟你说,我要给你一份工作,你好好工作,凭劳动养活自己,你要学好,不能再干人人喊打的偷偷摸摸的事了,不然你一辈子都做不了正经人,都过不上正常人的日子。” 刘三儿耷拉下眼皮,说道:“我的日子早就不正常了。” “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有可能跟你弟弟一样,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靠小偷小摸发家致富、娶妻生子的,何况你,满脸被人打的青紫。” 刘三儿低着头,半天才说:“我没上过几年学,什么都不会,能做什么工作?” “你有两只灵巧的手啊,这么高难的技术你都掌握了,什么技术也在不话下。”薛家良一边说着,就一边伸出两根指头比划着。 “可是,你为什么帮我?”刘三儿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我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 薛家良不是回答不上来,是他无法说清为什么帮他。 为了改变他悲惨的境况?为了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的目光?还是他悲惨的遭遇?这些,怎么能跟他一个孩子说清? 他想了想说:“因为我是一个孤儿,除去一个姐姐之外,在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我有时感觉很孤单,非常孤单,就想找个弟弟来疼爱,他陪着我,我陪着他……” 说到这里,薛家良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刘三儿听了这话后,眼圈也红了,但是他仍然不相信薛家良,说道:“你真有这么好的心眼?” 薛家良伸手握住了他那脏兮兮的小手,说:“好不好的往长了看。我以后管你吃管你穿,但前提是你必须学好,学一门生存的手艺,将来长大后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公然也伸出了手,握在他们两只手的上方,说道:“我也是孤儿,你们算我一个吧。” 薛家良看着衣着讲究长相靓丽、但神情高冷的公然,说道:“你就别跟我们凑热闹了。你是孤儿,谁信?”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道:“请问,什么才叫孤儿?” 薛家良说:“无父无母。” 公然说道:“我就是无父无母,且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这算吗?” 薛家良看着各方面条件和气质都很优越的公然,说道:“算是算,但是你怎么会是……到底是什么情况?” 公然看着薛家良,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冰冷,她说:“你只需记住我是孤儿就行了。” 这时,刘三儿抽出自己最下面的手说:“我有父母。” “你有父母为什么还让你们小哥俩出来偷东西?”薛家良问道。 刘三儿说:“我爸爸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赌博,把家里的房子和院子都输了,妈妈就一个人离家出走了,我和弟弟跟着奶奶过,后来奶奶也死了,我们俩就跑出来了。” 刘三儿说得很平淡,他的话感染了薛家良和公然。 就这样,三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的手握在了一起。 公然最后问薛家良,打算怎么安排刘三儿,毕竟他要去党校上课学习的。 薛家良说:“一会我给县里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来,先把他带回去,给他找份简单的工作,等我回去后再安排其它的。” 公然点点头,表示同意。由于她还有事,要先走。 刘三儿一看公然要走,急忙拉住她的胳膊,说道:“姐,我跟你走。” 公然知道刘三儿不信任薛家良,就说道:“不行啊,我下午还要出席一个活动,你放心,他的身份姐已经考察过了,他不会害你的,也不敢害你,有我呢。” 刘三儿说:“他不害我命,但他要是把我骗到医院里,卖了我的肾怎么办?” 公然笑了,说道:“不可能,除非他不想活了。这样,我给你留下我的电话号码,一旦他敢做坏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刘三儿不情愿地说:“好吧。” 公然掏出笔,就把电话号码写在了他脏兮兮的掌心里。 119、谜一样的姑娘 刘三儿手心有些痒,他边躲着她的笔边说:“你给我张名片不就齐了,写在手上我一洗手就没了。” 公然说:“我离开后,你最该办的事就是背我的电话号码,记在心里,另外,不能告诉任何人,一旦我知道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别人,我就不管你了,随便谁卖的肝卖你的肾。” 公然写完,又掏出手机,跟薛家良互相留了电话后就走了。 薛家良给郭寿山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自己认下一个弟弟,让他今天赶到省城,把这个孩子接回去,交给娄朝晖,等他学习结束后再做具体安排。 郭寿山不耐烦地说:“你怎么竟是这些没有来路的人?先是吴小娟,现在又出来个弟弟?我说,你救助我一下行不行,我现在都快被老婆和丈母娘折磨死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还有老婆和丈母娘呢,我想让他们折磨都折磨不了,别说那么多了,你来就是了。” 挂了郭寿山的电话,薛家良又给娄朝晖打了一个电话。 娄朝晖倒是没郭寿山那么多牢骚,他表示,先让刘三来工地,干点零活,这里有吃有住,如果他愿意,再给他认个师傅学点建筑手艺。 薛家良同意他的安排,再三叮嘱娄朝晖,一定替他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刚挂了娄朝晖的电话,就见刘三儿扑通一声跪下了,冲着薛家良“咣咣”磕了两三个头,只把脑门磕得沾满了泥土。 薛家良说:“嗨嗨嗨,你这是干嘛呀?” 刘三儿说:“我一直认为我在做梦,认为你没安好心,现在我才明白,你既不想杀人灭口,也不想卖我的肾,你是好人……” 说完,他就匍在地上,抱住头,哭开了。 薛家良搀起他,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掏出纸巾给他擦着脑门上的泥土,说道:“你听着刘三儿,我知道你生下来也不是小偷,我不管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但从今往后,你要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一会跟他们回平水,以后平水就是你的家,你也不小了,少说也有十七八了……” “我今年二十一。” “什么,你21岁了,怎么长这么小?”薛家良吃惊地问道。 “从我记事起,就没吃饱过,营养不良。” “你上过学吗?” “上过,上到初三就歇了,奶奶没有了,父母都不要我们了,我跟弟弟就出来闯江湖了。” 薛家良说:“21岁,是大人了,你该像个男人一样地活着,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走正道,学一门手艺也行,搞销售也行,做个小买卖也行,但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养活自己,偷偷摸摸的事不许干了,即便你将来再见到你的父母,也让他们看看,你刘三儿不是孬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有你们,我活得照样很好!怎么样?” 刘三儿眼圈又红了,说道:“我愿意跟着你。” 就这样,这个惯偷刘三儿,在经历了人生种种不幸后,意外遇到了薛家良,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晚上,郭寿山和娄朝晖一起来了,刘三儿一见郭寿山开的是警车,他下意识就要跑。 早就观察到他表情的薛家良,一把拽住了他,说道:“跑什么,他们都是来帮助你的,这个叫郭叔叔,这个是娄叔叔,跟他们回去,等着我。” 送走了刘三儿,薛家良这才回到党校宿舍。 由于跟他分到同一间宿舍的室友家在省城,这个室友就不住在这里。这样,这间学员宿舍,就成了薛家良一人的天下了。 薛家良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遇到的事,真跟做梦一样,让人有点不相信是真的。尤其是脏兮兮的刘三儿,瘦小枯干,21岁还不如十七八岁的孩子长得高。他那忧郁的眼神以及悲惨的身世,深深触动了他。 在想刘三的时候,脑海中始终有一个美丽的倩影挥之不去,那就是公然。 今天简直就是他奇遇的一天。不但遇到流浪的刘三儿,还遇到了一位天鹅般美丽清傲的姑娘。 公然,高挑的身材,不得了的功夫,她的热心肠是掩盖在她疏冷、平静的外表之下的,薛家良回忆着公然的每一个细节,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让人感觉她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尤其是她看你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警觉、那么清傲,让你想跟她套近乎都做不到。 她气质不俗,穿着不俗,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没有父母的人,跟刘三儿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她却说自己是孤儿。 薛家良猜测,她始终背着的那个看似非常沉重的双肩包,肯定装着 她的摄影器材。尽管薛家良没有看过,但拿出任何一件,都会价值不菲。这样昂贵的器材,不像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所能买得起的。看她的年纪,也就是二十四五岁左右,这是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龄,这么一个年龄的姑娘,怎么玩得起这个烧钱的爱好?无论怎样,薛家良就是不相信公然是孤儿。 不过,这个姑娘心眼不错,本来对他跟刘三儿横眉冷对的,当听刘三儿说自己是来灭口的,说什么也不让薛家良带刘三儿走,直到她验明正身后才相信了他。 呵呵,谜一样的姑娘…… 第二天,薛家良精神抖擞地往教室走去,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跟他一样,朝着同一目标走去。 早晨,他刚睁开眼,就接到了公然发过来的短信,她询问刘三儿的情况。 薛家良告诉她已经来人把刘三儿送回平水了,暂时安排在枫树湾工地,让他学着干些零活,磨磨他好吃懒做的臭习气。 公然问:你怎么知道他好吃懒做? 薛家良说:21岁的人了,不好吃懒做怎么还不能养活自己? 公然:他有苦衷,另外,没有家人引导,又拉着一个弟弟,他没路可走。 薛家良:他有的是路可以走,比如去工地打短工,到澡堂子当搓澡工,怎么都能生活。就是好吃懒做,总想动动手指就不劳而获。所以,我要从骨子里改变他! 公然见薛家良还用了个感叹号,担心他会用极端手段改变刘三儿,忙回道:不可操之过急,要感化,给他温暖,让他自己认识到错了才行。 120、培训班上的贵妇人 薛家良一看公然还真把自己当成监督人了,就回道:放心,随时欢迎你监督! 公然没再回信。 薛家良盯着屏幕等了半天也不见公然再回信,就开始起床。 省党校住宿条件还可以,两个人一房间,房间也比较洁净。 薛家良不是洁癖,但他尤其在意床是不是干净,还算满意。被褥和枕套有一种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跟他一个宿舍的那个人家就在省城,他只来宿舍看了看,告诉薛家良,他回家住,这个宿舍就归他一人享用了。 薛家良感觉自己很幸运,他很害怕跟人合屋住,尤其是怕对方打呼噜、放屁或者吧唧嘴巴的声音,如果再遇到一个说梦话的,那他就算倒霉透了。 洗漱完毕后,他去食堂吃了早点,然后背着电脑包便往一个小阶梯教室走去。 这是第一次来党校接受培训。以前跟赵志华来过,赵志华学习,最后的论文甚至学习心得都是他给写的。只不过赵志华住在党校,他和司机程忠则住在离党校不远的宾馆里。 就在薛家良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扭头一看,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高挽着头发,一条硕大的珍珠项链带在咖啡色羊绒衫的外面,肩上披着一条黑色的羊绒披肩,脸上摸了一层厚厚的粉底,看底色,这位女士皮肤并不黑,自然肤色就不错,非要抹上更白的粉底,反而有画蛇添足的效果。 他便闪到一边,示意女士先走。 这时,门被前面进去的人弹回来,差点撞到这位女士,薛家良长臂一伸,挡住了门,再次点头示意让她先走。 女士居高临下地很矜持地冲他点了一下头,便走了进去。 薛家良到的有点晚,有利地形都被别人事先占据了。他只好选了一个靠近墙上电源的地方坐了下来。因为他有个习惯,习惯用电脑做笔记。这是上学的时候养成的。 这时,就见那位女士从后面走到后前面,又从另一行的前面走到后面,她微皱着眉头,见没有理想的座位,就有些不高兴,但是没人给她让座。 最后,她只好坐到了薛家良的旁边。 薛家良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她,但没有抬头。因为这是纪检干部培训班,不知哪儿出来一个贵妇人,多少和这个班的气氛有些不搭调。 薛家良打开电脑,连上电源。 旁边的女士看着他,小声问道:“你是哪个市的?” “青州市下边县的。” “哦,哪个县?” “平水县。” “哦,你是平水县的,你是不是叫薛家良?” 薛家良一愣,扭头看着她,这个人自己没见过:“您是……” “嗨——咱们是一家人,我是青州区纪委的。想不到你这么年轻?” “呵呵,您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知道你这个名字,听我家先生提起过你。” 薛家良更加狐疑,说道:“您先生是……” 那位女士打量着薛家良,神秘地一笑,说道:“回头再告诉你,先上课。” 这时,进来一位老师,他手里拿着一个花名册,说道:“欢迎大家!我姓周,大家叫我周老师就可以了,现在,我点一下名,叫到哪位同学就请哪位站起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通过点名,薛家良才知道,青州市只来了四个基层纪检书记,他旁边的这位女士名叫辛玉莲,是青州市区纪委书记。辛玉莲,薛家良忽然意识到,是不是市委尤书记的爱人。 原先他听侯明说过,说尤书记内举不避嫌,让自己老婆当了青州区纪委书记。难道,果然是她? 难怪骨子里有一种先天的优越感。 点完名后,周刘师看了看表,说道:“咱们纪检讲究的就是求真务实,一切形式从简,所以,咱们不搞什么开班仪式,但会搞结业仪式,为什么不搞开班仪式而要搞结业仪式,就是希望你们每一个学员,都要珍惜这段时间的学习,我听说,你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刚刚走上领导岗位从事纪检工作的,有的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所以,这次学习对大家来说尤其必要。由于时间紧,课程多,下面,我们就有请第一位老师,也是我们的领导,省纪委书记龚法成给大家授第一课,大家欢迎!” 薛家良一听,兴奋地使劲鼓着掌。 这时,一个身材宽阔高大的男人,深色夹克,深色西裤,深色皮鞋,迈着有力的步履,健步走到讲台上,他在台上站定,并拢双腿,站直身体,然后恭恭敬敬向台下的学员鞠了一躬。 全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薛家良感觉的手都拍疼了,周围的掌声渐渐平息下来,他还在那儿拍着巴掌呢,旁边的辛玉莲看了他一眼,他才住了手。 就在前不久,也就是薛家良成为县纪委书记后,省里也进行的部分人事调整,原省纪委书记曾耕田被中央组织部任命为省委副书记,龚法成接替他为省纪委书记。 自从上次在部队见过龚法成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当然也没有打过电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给他打电话。但在心里,他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他,而且很感激他,因为据侯明讲,这次是他在青州唯一点名推荐的人。 龚法成坐定,环视一下全场,他说:“都是新面孔啊,年轻人居多。我很欣慰,我们纪检干部队伍在逐渐年轻化……” 说到这里,薛家良用余光看见辛玉莲低下了头。 龚法成继续说:“很荣幸给大家上第一课。我有个问答题,我想请大家用一句话说明,你是怎样认识纪检这个组织和工作的?如果有谁想好就请举手回答。好,这位同学——” 前排有个学员站起来,他说:“检查和处理党员干部违反党纪的行为和案件。” “好,请坐下,后边那位同学——” “对党员领导干部履行职责和行使权力情况进行监督。” 又有几名同学举手发言。 121、婉拒市委书记夫人的邀请 课堂上的气氛渐渐被调动起来,先后又有两三个同学发言。 龚法成说道:“请注意,我是让大家用你们自己的语言你们自己的认识来回答,而不是让你们背我们的职责。也就是说,你对纪检委这个组织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哪位同学发言?” 沉默,大家开始交换意见。 这时,坐在薛家良前面的一个身穿浅米色风衣、留着很时尚发型的人举起手。 薛家良一看,是他只见过一次面的室友,一个打扮得很文艺的年轻人。 他说道:“纪检工作就是六亲不认!回答完毕。”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龚法成也微微一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既有玩味,又有赞同。 这时,又有个同学站起来说道:“纪检的工作就是向一切违法乱纪行为开火!” 由于他们俩说得铿锵有力,还做着斩钉截铁的动作,大家都笑了。 龚法成又看了一圈,似乎对大家的回答还不是太满意,应该说大家的回答也对,但总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总感觉还差那么一点火候。他再次环视了一下全场,目光就落到了薛家良身上。 薛家良一看,知道他盯上自己了,就是他不举手,龚法成也有可能叫到他,怎么也不能让他冷场啊。想到这里,他举起了手。 龚法成立刻伸手示意:“请这位同学回答——” 薛家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认为,我们的纪检监察组织,就是一把手术刀,是指向我们内部的一把手术刀,专门医治自身疾病,铲除病灶和毒瘤。” 他说完后,全场立刻安静了,台上的龚法成率先为他鼓掌,同学们这才给他热烈鼓掌。 薛家良没有坐下,他又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我是这支队伍里的一个新兵,是我看到一篇题为《我们的职责》文章中有这样的说法,原话我记不住了,大概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许多同学立刻交头接耳,有的人看过这篇文章,作者正是讲台上的省纪委书记龚法成。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很诚实。” 薛家良说道:“我不敢盗版。” 同学们都笑了。 龚法成这才说道:“我们之所以办这样一个班,就是对刚刚走入领导岗位的新兵进行培训,所以我才出了这样一道题考考大家,也是想知道在座的各位,在你们心目中是怎样认识我们纪检工作的……” “我们之所以有这样一个监督机构,就是为我们自身量身定做的这样一个组织,就像一把手术刀,作用就是刮骨疗毒,切除病灶和毒瘤!尽管有时会很疼,甚至鲜血淋淋,但为了我们自身肌体的健康,这只手术刀必须存在,必须发挥作用,这是我们敢于正视自身问题、敢于解决自身问题,甚至不惜在自己身体上动手术……” 龚法成的课讲得很好,很生动,没有对纪检监察章程和意义的图解,但却如同入门讲座,用形象生动的语言,诠释了这个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行,而且跟各个国家相同的组织进行了比较。 台下的薛家良十指并用,将他的讲课几乎一字不拉完整地敲在电脑上。 课间休息的时候,龚法成向他这边走来。 薛家良以为是来找自己的,赶紧站了起来。 哪知,旁边的辛玉莲也站了起来,龚法成跟辛玉莲握着手,说道:“你怎么也来参加培训了?” 辛玉莲说:“我也是这个位置上的新兵,又听说你要亲自给学员们授课,就报名参加了。法成,你瘦了,要多注意身体。” 龚法成说:“瘦点好,有钱难买老来瘦吗?老尤还那么忙吗?” “他呀,一天到晚也见不着他的人影。” 龚法成说道:“忙好,忙了充实。” 辛玉莲说:“他是充实了,老太太有病他都没回去看看,还是我和女儿回去了一趟,我就跟他说,我们代替不了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也知道,他的确抽不出时间,就差睡觉都工作了。” 龚法成意味深长地说:“再怎么忙,也不差那一会,还是要多回去看看老人。” 薛家良几次想跟龚法成说话,但他发现龚法成并不看他,甚至根本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更没有将他介绍给辛玉莲。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跟辛玉莲很熟,跟尤书记也很熟,听口气有点像老相识见面的感觉。但薛家良并没有感到老友重逢的真诚,相反倒是出奇地客气,甚至辛玉莲在龚法成面前极力粉饰丈夫一心为公。 这又是为什么? 上午课程结束后,薛家良关闭电脑,刚站起身,就听旁边的辛玉莲说:“小薛,你中午去哪里吃饭?” 薛家良一愣,他们在报道的时候就收到了学员守则,其中就有一条:不准在外面吃饭,不准在校园内喝酒。他心想,辛玉莲是领导夫人,自己又是多年的领导,来党校学习应该不是第一次,她能不知道这规矩? 他不解地看着辛玉莲,说道:“不是都在食堂吃吗?” 辛玉莲神秘地一笑,说道:“跟我去外边吃吧,我请你,党校的伙食太差,饭菜难吃死了。” 薛家良在脑子里快速转着。市委书记夫人请自己,不去那叫给脸不要脸,去吧,这明显就是违反纪律,况且,龚法成今天整整讲了半天课,他中午可能也会在食堂用餐,被他知道第一天就违反纪律,那还了得? 但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拒绝,就婉转地说:“今天是开班第一顿正餐,伙食应该不会太差,要不这样,咱们先去食堂看看,如果不合您的胃口,咱们转头就走,我再陪您出去吃不迟,您看怎么样?” 辛玉莲想了想,说道:“那行吧。” 薛家良背着包,等辛玉莲起身后他才站起来,跟在她后面往出走。 辛玉莲在半路上问道:“小薛啊,今年多大了?” 薛家良说:“已经31岁了。” 辛玉莲扭头打量着他,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122、特殊室友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面相老。” 辛玉莲说:“那是长得成熟,你小孩几岁了?” “呵呵,我还没结婚。” “啊?你还没结婚?”辛玉莲吃惊地问道。 薛家良说:“是的,我穷,没人要。” 辛玉莲说:“谁都是从穷日子过来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一个大姐过继给了大伯,父母都不在了。” “哦?按说,你这条件,应该是好多姑娘上赶着追求你啊,是不是条件太高啊?” “唉,一言难尽,您请——” 他们说着就来的了食堂门口,薛家良给她打开门。 辛玉莲矜持地围着餐台转了一圈,她再看薛家良的时候,就见薛家良已经拿着两个餐盘走到她面前,说道:“就在这吃吧,龚书记也在这里吃呢。” 听他这么说,辛玉莲便抬头搜索着龚法成,在最里面的那个桌子上,坐着龚法成和党校校长还有一名副校长,他们边吃边聊,看情况比他们来得早,都快吃完了。 辛玉莲从薛家良手里接过餐盘,夹了一两样素菜和一个小花卷,端着餐盘,就往龚法成他们那边走去。 薛家良仍然在往餐盘里夹食物,但他却在用余光观察着辛玉莲。 就在辛玉莲刚走到龚法成他们桌前时,就见龚法成和另外两位校长站了起来。 薛家良很快就发现,他们站起来不是为了迎接辛玉莲,而是他们吃完了,站起来准备离开。 就听龚法成冲辛玉莲说:“我们给你腾地方,你慢慢用。” 他说着,拿着餐盘就走开了。 薛家良赶紧低下头。 他没有和龚法成打招呼,龚法成和两位校长陪着他走出食堂。 薛家良捡好所需食物,端着托盘,故意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 “小薛,过来。” 辛玉莲招呼他。 他端着餐盘就走了过去。 坐下后,薛家良左右望了望,说道:“龚书记他们呢?” “吃完走了。” “这么快?您跟龚书记好像很熟?” 辛玉莲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他、我,还有我家那口子,还有一位同学,我们四人当年是经贸学院的同学。另一位同学留校任教,我们三个人一同被分到当时的计委办公室,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经贸学院教授,是不是田教授?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薛家良没敢问。 “呵呵,难怪您敢要出去吃饭,原来跟龚书记是老相识了。” 辛玉莲无奈地笑了一下,低头开始吃饭。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和辛玉莲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辛玉莲吃得很少,也很仔细,统共夹了两根青菜,她一点一点地摊开,确认没有虫后才吃进去。 回到宿舍,薛家良发现他那个室友躺在床上,旁边的椅子上,搭着他的那件浅米色的半大风衣。 薛家良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又住进来了?” 那个室友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我中午就不回去了,在这歇会。” 他打量着薛家良,说道:“你是青州市的?” 薛家良答:“是下边一个县的。” “我叫白瑞德,燕城发改委的,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混日子的,来,握个手,认识一下。”他说着,就冲薛家良伸出了手。 薛家良总感觉这个白瑞德有点女里女气的,无论是衣着还是他这双白白净净的手,还有说话的腔调,感觉跟个二尾子(平水县的土语,意为中性人不男不女)差不多,他笑着说道:“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见过又怎么了?加深一下印象不行吗?” 薛家良感觉他的口气有些矫情,像个姑娘家,就伸出手,跟他的手挨了挨就松开了。 忽然,薛家良笑这说道:“白瑞德,我记得哪部外国小说里有这个名字。” 其实薛家良知道是哪部小说,他故意藏拙才没直接说出这部小说的名称。因为他在课堂上,已经看出这是个有点玩世不恭的人。 果然,白瑞德说:“那是《飘》。” 薛家良故意拍着脑门说道:“对,是飘,就是飘,你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故意起的?” 白瑞德说:“故意起的呗,我又不真的姓白。” “但我听点名的时候,老师也叫你白瑞德?” “是啊,我已经改名叫白瑞德了。” “啊?姓还能改呀?” “姓,只是符号而已,怎么不能改?况且我追求的女孩子喜欢白瑞德这个人,我从此就改名叫白瑞德了。” 薛家良半晌才说:“哥们,佩服,我们那儿有句土语,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白瑞德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他指着薛家良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我那不叫改姓好不好?我妈妈姓白,我姓白不行吗?” 薛家良笑了,他感觉白瑞德说话的时候,脸居然还红了,而且声调里还有了女孩子撒娇任性的意味,指向他的手指瞬间就变成了兰花指。 天!正常一点的女孩子,恐怕不会喜欢他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吧? 再看他的衣着,纯白色的高领衫,深咖色的西裤,米色的尖头皮鞋,再配上他那件搭在椅背上的浅米色的风衣,怎么看怎么不像坐机关的打扮,更不像个纪检干部。尤其是右手中指上还戴着个戒指,更不像机关干部了。 薛家良见白瑞德有点不高兴,就赶紧说道:“对不起,我好奇了,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没什么,说明你有文化,还知道白瑞德这个人物,好多机关里的人都不知道。” 薛家良感觉这个人并不难相处,还是很给人面子的。他忍不住说道:“rhettbutler。” 白瑞德听后一怔,这个人跟自己还有点共性,还会说英文,而且发音也很纯正,就不高兴地说道:“什么班特勒,我叫白瑞德,不是什么班特勒,跟我说中文,我英文不好,尤其是口语不好。”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跟你的偶像有些截然相反呀?” “白瑞德不是我的偶像,是我女朋友的偶像,再有,你凭什么也这么说我?” “哦,还谁这么说?” 123、背包女侠 白瑞德转着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撅着嘴说道:“别人无所谓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就是她也这么说我,说我不像白瑞德,倒像懦弱的艾希礼。” 看白瑞德不停地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薛家良就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戴戒指的含义,他戴在右手的中指上,说明他的心有所属,应该正处在热恋中。 薛家良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个人不像新提拔上来的纪委干部,倒像是个阔少,或者是高官的后代,是被老子拧着耳朵来这里听课的。 想到这里,他不无戏谑地问道:“你也是新提拔上来的纪委干部?” “什么纪委干部,我是被老子吆喝回来坐机关的,单位不给我派任何工作,天天茶水报纸的,我烦,领导也烦,看见我就头疼,没办法,正好我们单位管纪检工作的人有事离不开,领导就给我报了名,让我接受培训来了。” “啊?你不做纪检工作,却来接受纪检培训?” “那有什么?我没有明确的工作位置,领导说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干什么的?前提是我不在单位烦他们就行。” 薛家良感觉这个白瑞德有些背景,这明明是纪委干部培训班,居然来了一个不做纪委工作的。他说道:“我还以为你做过纪委工作呢,因为刚才在课堂上的发言,你说纪委工作就是六亲不认,尽管大家都笑了,但是想想这句话还是一针见血的。” 白瑞德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那是我切身之痛,能不一针见血吗?天天听老子说这一套,能不知道纪检是干嘛的吗?” “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又转着指上的戒指,说道:“为什么我不想说,这个话题我都回避好多年了。” 白瑞德的话,越来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问道:“你认识龚书记?” 白瑞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何止呀。” 薛家良断定,这个白瑞德如果不是龚书记的儿子,也会跟他有某种亲缘,但他不好再问下去了。 他话锋一转,说道:“你女朋友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听他问自己的女朋友,白瑞德便躺在床上,雪白的毛衫和雪白的床铺融为一体。 他脑袋枕在双手上,眼睛带着微笑,看着天花板。 薛家良见说起女朋友,白瑞德就有些陶醉的样子,故意好奇地问道:“她是不是也像郝思嘉一样迷人?” “不。”白瑞德果断地说道:“她们完全是两路人。她独立、有主见,漂亮,还有你说的迷人,但她跟郝思嘉完全不同,尽管郝思嘉也独立、勇敢、漂亮,但跟她都不一样。她不放纵,原则感很强,这一点像她的爸爸。她的家庭和经历跟我一模一样,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叛逆,对家庭强烈不满,因为我们的父亲工作性质特殊,我们俩都选择了自主择业,她辞职的的第二天,我也辞职了,从此,她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只不过我母亲背着我,给我办的是长假,所以我的职没辞彻底,这次就被老爷子喊回来上班了。” 薛家良遵守江湖规矩,不深问他的家庭背景,就迂回说道:“那你回来上班,你的企业怎么办?” “企业?我哪来的企业?之所以辞职,就是不想跟老爷子有任何关联,用他的话说,不能给他找事。再说,他是绝不容许我办企业的。” “哦?那你以什么为生?” 白瑞德闭上了眼睛,说:“我跟别人合着成立了一个文化传播公司,跟政界没有任何关联,没有业务的时候就跟几个哥们吃喝玩乐,有业务的时候就专心业务,要不就跟着她走南闯北,我们两家是世交,跟她接触,大人们也不反对,何况我又那么爱她。” “你们是相爱的一对。” “不全是,因为她对我,远没有我对她那么喜欢、那么爱。” 薛家良心说,审美正常、心理正常的女孩子,是不太容易爱上他的,就问道:“她不喜欢你,还让你跟她一起走南闯北?” 白瑞德沉闷地说道:“也不是不喜欢我,只能说没完全爱上我。再说我也不总跟着她,我巴不得总跟着她呢,就像青海一首民歌唱得那样,我愿抛弃财产跟她去牧羊……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说到最后,白瑞德嘴里还轻轻唱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公然的身影,那个有点孤独、落寂的背包女侠。 说到女朋友,白瑞德明显兴奋了不少,他坐起来,说道:“哥们,我发现我跟你很投缘,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是很少跟人说我女朋友的,一直以来,她都是藏在我心里的秘密,只有很少几个朋友知道,我……” 白瑞德正说着,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老师打来的,冲白瑞德歉意地一笑,就接通了电话:“老师您好,您回来了?” “家良啊,你晚上来家里吧聚聚吧,正好我们带了一些南方的特产回来,请你们来家里品尝,也顺便祝贺你们高升。” 听老师说道“你们高升”,薛家良就知道今天晚上不是自己一个人,肯定有侯明,说不定还有龚法成,他们三个在职务上,的确都进了一步。 他就高兴地说道:“好的,如果晚上没有活动我下课就去。” 挂了老师的电话,下午上课时间到了。 下午,原定的两节课,变了一节,后一节改为观看反腐纪录片。 学员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党校的视听教室,先后观看了两部中央纪委制作的反腐纪录片《警示录》、《忏悔录》。 两部片子看完后,又放了一个短片,这个短片是省内新近查处的几起案子。其中就有平水县管春山。他面对记者,总结了自己几条犯罪根源。这几条跟《忏悔录》播出的落马官员大同小异。 124、痛哭流涕的贪官 最后,管春山面对着镜头,痛哭流涕地说道:“自己第一次收钱时,手脚都在发抖,但后来渐渐就习惯了,认为这是千百年来的正常现象,并不妨碍我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也不妨碍我为人民做贡献,随着职位的上升和私欲的膨胀,我的长官意识、一言堂、土皇帝的倾向开始萌发,忽视了思想改造和学习,没有管住妻子和儿子,最终倒在了不该倒在的地方,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看着屏幕上那个满面泪痕、头发几乎全白的老人,薛家良很难相信,这个就是平水县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县委书记管春山。 别人的贪官距离他的现实生活比较远,但是管春山对他触动很大。 薛家良发现,辛玉莲并没有观看纪录片, 在教室上完第一节课后她便不见了。 下午课程结束后,薛家良看了看课程表,今天晚上没有安排其它内容,他跟班长请假,说晚上要出去,探望老师,不在外面过夜。 走出党校,他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给娄朝晖打了电话,询问刘三儿的情况。 娄朝晖告诉他,刘三儿目前很好,他带他洗了澡,给他安排一个单独宿舍,给了他两套新工装,吃饱喝足后,穿着新衣服,在工地走来走去的很新鲜,从明天开始,他给刘三儿安排的活儿,跟一个钢筋工师傅学习绑钢筋。 薛家良说:“他学吗?” 娄朝晖说:“他倒是答应学习,我跟他说,如果他将来学好了,还可以当个小工头,也可以拉起一支承包队伍,他可以留下来,将来参与景区的管理工作。那小子还是向往后者,他说那样可以过一把领导的瘾。” 枫树湾基建处已经和枫树湾景区办公室合并,成立了枫树湾景区管理处,主任自然就是娄朝晖。薛家良和枫树湾已经完全脱轨,但有些工作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助娄朝晖来完成。 薛家良特地嘱咐娄朝晖,尽管不能歧视刘三儿,但也格外留意,留意财务室,留意刘三儿的动向,平时不要给刘三儿钱,管吃管穿管住,月底只给他该得的工钱,尤其嘱咐刘三儿,不许他胡说八道。 娄朝晖说:“放心吧,昨天路上我和郭哥已经嘱咐他了。他说你已经跟他说过,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薛家良这样做其实也是保护刘三儿。尽管管春山完蛋了,但由于刘三儿跟管超有杀弟之仇,管春山在平水还是有一部分残余势力的。万一刘三儿有个好歹,不说别人,就是那个冷美人公然,他薛家良也惹不起。 薛家良知道田教授喜欢吃水果,他就再次买了几样水果,来到老师家,给他开门的是老师的先生韩耀庭,省内很有名的气象专家。 韩先生带着一个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书,见是薛家良来了,就说:“你老师刚念叨完你。” 他低头就看见了薛家良手里的水果,说道:“你昨天买的还没吃完呢?” 薛家良说:“慢慢吃,现在又放不坏。” 薛家良换上鞋,吸着鼻子说道:“好香啊,是不是老师亲自下厨房了?” “是,在给你们做好吃的。一会还有我一道菜。” “哦,看来今天晚上是私家菜的盛宴。” 这时, 就听老师叫道:“老韩,把你那好酒拿出来。” 韩先生一撇嘴,说道:“得,我学生刚给我的酒,她就惦记上了。” 薛家良笑了。 来到厨房,就见老师和小保姆一人围个围裙,忙得不亦乐乎。 薛家良一看她们做了那么多的菜,就说:“太多了,吃不完的。” 老师神秘地说:“还有别人呐。” 正说着,就传来门铃声。 薛家良快步走到门口,先韩先生一步开开门。 只见门口站着侯明手里拎着两瓶酒,和龚法成站在一起。 侯明的司机小唐开着车走了。 薛家良笑了,说:“老师刚才说还有别人,我在心里就嘀咕,是不是您两位,果不其然。” 龚法成说:“你是下课过来的?” “是的。” 侯明有意见了,转过头看着龚法成:“您这问题问的?跟没问有什么区别?看我,什么都不问,因为那是课下时间。” 龚法成笑了,进门跟韩先生握手。 韩先生说:“我带回来了上好的龙井,就等着你来了泡呢。” 龚法成说:“带回来多少?” 韩先生神秘地说道:“放心,有你的。” “我的呐?”侯明矫情道。 “有,都有的。” “哈哈哈。” 龚法成一边笑着就一边往厨房里走。 侯明看着薛家良,问道:“第一天学习怎么样?” 薛家良说:“我是个新兵,一张白纸,感觉自己就跟海绵一样,恨不得把老师讲的都吃进去。” 龚法成正好端着两盘凉菜出来,薛家良说的话正好被他听见。他说:“下午的纪录片看了吗?” 薛家良赶忙帮助他将菜盘放到餐桌上。说道:“看了。” “你们市委书记的夫人看了吗?” “没有,上课的时候还有她呢,等到视听教室就没看见她。” 龚法成看了一眼侯明,目光里有很深的失望。 侯明安慰他,说:“您老尽心就是了,听天由命吧。” 龚法成说:“也不能那么说,也许,倒霉的是我,这都说不好,毕竟现在是金钱万能,关系万能,我做自己能做的就是了,对不起别人,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似乎肩负着某种使命和责任,似乎又有着某种深深的忧虑。 韩先生将泡好的茶递到他们面前。薛家良负责传递。 龚法成喝了一口,说道:“别说,先生泡的茶的确不错。” 侯明也尝了尝,说道:“今天这茶见一面要分一半。” 韩先生满足地笑了,说:“这可是正宗的龙井,我都能喝出那里露珠、白云和土地的味道。” “哈哈。”龚法成笑着说:“您老暂停,你先说说您到底带回几斤这样的茶叶?” 125、高调忏悔的目的 韩先生说:“好东西有钱都买不到,我只带回——”他比划了一个“六”。 龚法成说:“六斤?足够了、足够了,我放心了,您继续,继续露珠和白云吧。” “六两!” 先生纠正道。 龚法成张大了嘴,说道:“您才带回六两茶叶,就敢在这忽悠,又是露珠白云和土地的,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喝我的碧螺春吧。” 先生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走到书房,拎出三小纸袋包装的茶叶,说道:“一人一两。” 龚法成笑着接了过来,说道:“喝上瘾后就没有了,这茶啊,就跟烟一样,断断不可轻易提升档次,尤其是没有后续供应的情况下,更不能盲目提高档次。” 侯明哈哈大笑。 田教授端着菜盘出来了,她说:“老韩,去炒你的芦蒿。” 龚法成说:“你们还带回了芦蒿?” 田教授说:“是的,老韩知道你爱吃,就买了半口袋扛回来了,一会你拿走点,吃不了放冰箱里。再有,你们有时间就连着来吧,不然这些东西我们也吃不了。” 龚法成看看侯明,侯明说:“我明天晚上可能就回去了。” 龚法成看着薛家良,薛家良说:“我想来,但不敢。” 田教授说:“晚上还管?” 薛家良偷眼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说:“偶尔一次可以,不能连续,可能明天晚上就给你们安排活动了。” 小保姆快言快语地说道:“开饭了、开饭了,今天太热闹了,这饭做着都有劲。” 大家围坐在一起。 吃着吃着,自然而然就又聊起了工作。 龚法成问薛家良:“今天下午看了纪录片有什么感想?” 薛家良放下筷子,说道:“一个字,怕。” “哦?怕什么?” “怕有一天自己一着不慎,也跟他们一样。” “胡说,你要是那样的人,法成就不会举荐你了。”田教授说道。 薛家良说:“所以更怕。原来也看过这类纪录片,县里也搞过这种警示教育,我记得管春山还在台上做了总结发言,但是今天看这些,尤其是看到了管春山,触动更大。” 侯明突然说:“龚书记,我突然有个想法,把那个片子给我们拷贝一个,我带回去,也给我们干部上上课?” 龚法成说:“管春山那个片子是临时加上去的,等过段时间完善完善,会发到基层的。你这个主意不错,必须放给平水的广大干部县,身边的例子更有说服力。” 薛家良说道:“说起来,这些犯罪的县官中,我看管春山最惨,全家都牵连进去不说,儿子还有可能被判处死刑。” 龚法成说:“官员贪腐,很大程度都会带动一批人贪,首先是家人,其次才是他的上级和下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落马也是尘土飞扬啊。” 薛家良说:“别人吧,我没什么特殊感受,就是管春山,对我震动很大,平时那么威风八面的一个人,再一看,就是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而且是痛哭流涕,这会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假如人生有回头路,他肯定不会再犯错误。” 龚法成说:“这就对了,说明管春山成功了。” “成功了?”薛家良不解问道。 “是啊,想想你薛家良都被打动了,是不是就能打动大多数人。” 薛家良一惊,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龚法成说:“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痛哭流涕的目的。” 薛家良仍然不解,他看看侯明,见侯明双臂抱在胸前,在静静地听着。导师一家人也都在看着龚法成,听他讲。 龚法成说:“凡是这类官员,进去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高调认罪,高调忏悔。我就是堵着耳朵,都能知道他们忏悔的内容,个个都是深挖思想根源,忏悔内容感人肺腑、发人深省,有的还成为我们反腐倡廉的活教材。” “这不正是咱们希望收到的效果吗?”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龚法成说:“你说得没错,但是别忘了,如果你私下接触他们,很少有人这么高调地忏悔,他对自己的罪行完全回避,甚至根本就不谈。如果是他信得过的人,他还会给你传授经验,会总结出与台面说的完全不同的经验,会告诉你,哪些钱该收,哪些不该收,什么样的人该交,什么样的人不能交,甚至他还会说,千万不要迷信‘坦白从宽’,等等。” 薛家良更是迷惑不解了。 龚法成说:“我知道你此时想问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为什么他们公开和私下说的话反差如此之大?这个原因一两句话难以说清楚。但是有两点我们作为纪委干部要注意,一个是对这些人忏悔的真诚度不能估计过高,更不能希望过大。一般在私下谈的话十有八九是发自内心,公开讲的话大部分是作秀,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们这样深挖思想根源,甚至高调暴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立功减刑。” 龚法成说到这里,薛家良睁大了眼睛。天,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这层,还以为管春山们真的悔改了呢? 龚法成又说:“其实,把这些贪官们当做活教材所起到的效果不一定好。他们往往在忏悔的同时,都有表功的迹象,许多人当时听了他们这些所谓的忏悔会受到震动,但是走出会场后,照样接受钱财,你能说这些贪官没有受到反腐教育吗?他们受到的反腐教育的层次,远比普通干部高,但是有哪个官员是接受了反腐教育回去后主动到纪检监察部门交代问题的?有几个是金盆洗手立地成佛的?有吗?反正我从事这个工作三十年了,一个都碰到过。” 一种压抑感立刻弥漫上来,压在薛家良的心上。 龚法成继续说“这些话,也只是我私下跟亲近的人讲,一旦坐到台上是不能这样说的。这也正是我一直苦苦思索的问题。怎样探索出我们反腐行之有效的新路子,不是播放他们的忏悔录,而是我们要强化监督制度。我们年年月月天天都在反腐,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把握不住自己?我们有专门的纪检监察机构,全国有那么多专门从事纪检监察的干部,为什么就遏制不住腐败现象……我们究竟怎样做才能让官员们不敢伸手?所以啊薛家良,以后有你琢磨的。往深处想想,往深处琢磨琢磨,怎样把坏事变成好事,在全县开展行之有效的反腐教育,这是目前平水纪委最该做的事,真到非要拿起手术刀开刀的时候,那就太晚了,平水官场受到的重创,是灾难性的。怎么不让毒瘤长出来,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事。” 126、最过瘾的一次谈话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太深奥了,我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田教授这时说道:“消化不了就先吃饭。整顿饭没听到你们说过一句饭菜好吃不好吃,光是探讨你们那些工作上的问题。” 她这么一说,龚法成才想起说道:“就是因为饭菜太好吃了,才让我有责任有必要跟这个纪检战线上的新兵共同探讨问题。” 田教授说:“以后你们再来,我就立个规矩,到这里就是放松来的,不许总是谈你们那些沉重的话题。” 哪知,韩先生却说:“法成和小侯来咱们家这么多次,这是我听到的最过瘾的一次谈话,我认为,像这种不能在公开场合上讲,但具有探索意义的谈话应该多进行,以后,这里就是你们讲私密话的场所,你们随时来,我欢迎。” 田教授一听,瞪大眼睛说道:“你在跟我唱对台戏吗?” 先生忙说:“不敢,我有几个胆儿敢跟你唱对台戏。” “哈哈哈。” 田教授看着龚法成,说道:“法成啊,幸亏你是纪委的,这你要是组织部的,还不得天天公开到我这里来招干部?我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好苗子,没有几个真正从事经济工作的,差不多都让你给我挖走了。以后,我再有好学生绝不能让你看见了。” 侯明说:“老领导尽管不是组织部领导,但一直在为组织部工作,发现提拔优秀人才。” 田教授说:“行了,你们的观念以后也该转变了,这次我跟老韩去南方,南方人的择业观念跟咱们就不一样。尤其是年轻人,没有几个对当官感兴趣,谁都想学以致用,在自己的专业里干出一番成就,为什么咱们省鲜有出色的经济学领域里的人才,都被你们择优入仕了。” 韩先生说:“这个不能怪法成,和他没有关系。” 田教授看着老伴儿说:“怎么不怪他,薛家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先生说:“家良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当年放弃读博,是因为反哺妈妈。” “对呀,但是他后来辞职了,还不是他们师徒俩追到省城,封官许愿,又把他拽回去了?要不他还会继续读博。” “哈哈哈。” 龚法成和侯明大笑。 薛家良刚想说什么,就听先生又说道:“家良不是明确表态了吗,先找工作,脱贫,娶媳妇,过正常人的日子,读博的事他当时并没同意。” 田教授反驳先生,说道:“我还不了解他吗?他说找工作脱贫,工作好找,但是对他心气的工作他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到,他还不会在哪个公司凑合,找着找着,没有理想的工作,这个时候我再进行游说,他不读博干什么去呀?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条路走下去,脱贫、娶媳妇,这两个目标轻轻松松就能达到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每每想起,都觉得对不起导师,辜负了您的栽培,家良在这里给您鞠一躬。” 薛家良说着,就站起来给导师鞠了一躬。 田教授说:“我不要你鞠躬,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不过这话没有意义了,来吧,咱们喝酒,我最近也可能是更年期的原因,说话比较冲,你们都别在意啊。” 先生小声嘀咕着:“不更年期说话也没温柔过。” “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田教授说:“请你们不要见怪,我呀,年岁大了,尤其是面临退休的年纪,想想一辈子都在教学,教学,教学,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这冷不丁要是退下来,当个平凡老太太,跳跳广场舞、舞舞剑?我还真有点不甘心,所以一想到这儿,心里就烦躁。官员卸任后都到人大政协过渡一下,我觉得组织这么安排还真是很人性化。” 侯明说:“您退下来后,我聘请您,做我们平水县的经济顾问。” 田教授说:“行了,你就别忽悠我了,我也是跟你们发发牢骚,真到岁数退了,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干了,连研究生都不带了。我就过平凡老太太的生活,顶多就是写写学术文章,养养花草,绝不给大家添乱。” 龚法成说:“我看你呀,应该去国外住段时间,跟女儿团聚团聚。” 田教授说:“我去不了,我有时间,韩工没有时间啊,我一个人走了也不放心啊。” 先生说:“你自己去吗,我早就说过了,你去哪儿干嘛非要拽着我?我去哪儿,怎么不拽住你呀?” “我缺你,行了吧?” “哈哈哈。” 吃过晚饭后,他们三人又聊了会天,龚法成嘱咐薛家良不能回去得太晚。 他们就起身告辞。 薛家良回到宿舍后,意外发现白瑞德正坐在宿舍的桌子旁,对着电脑打电话。 他跟进来的薛家良挥下手,继续讲着电话:“你跟光辉联系一下,让他们公司帮助凑二百人,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咱们去哪儿给他找好几百名群众演员。对,你联系吧,就这样。” 等白瑞德挂了电话,薛家良看着他奇怪地问道:“看起来你是舍不得我。” 白瑞德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个正常人,有正常的性取向,不喜欢男人。” “哈哈。” 薛家良大笑着,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这才发现白瑞德带了两个旅行箱。 “看情况,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家去住了?” “是啊,被老爷子骂出来了,说党校有制度,必须在党校住。我这是给他面子,真想卷铺盖走人,回我的公司。” 薛家良说:“公务员不允许自己开公司吧?” “谁说我开公司了,我根本就没开,法人不是我,签合同凡是落笔签字画押的都不是我,凭什么说我开公司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这是在钻空子。” “那怎么样,要不我就辞职,他又不让我辞,弄得我愁不死吊不活的。反正我想好了,年前必须辞职。在体制内上班,不是这个纪律就是那个纪律,今天我就跟他吵了,我说,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回来上班吗?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127、一战成友 白瑞德说:“我家老爷子说,要是辞职就快点辞,公务员里没有你这样的人,好像我是一只老鼠,坏了他的一锅汤。”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父亲是那样公私分明的人,就说:“如果你认为自己单干更有乐趣,甚至还能致富,那就单干。” 白瑞德很女性地扬着下颏,说道:“单干当然能致富了,而且乐趣无穷,刺激不断,每天跟每天都不重复,每笔生意跟每笔生意也不重复,打交道的人不重复,挣的钱不重复。你说能没乐趣吗?不像在体制内,这辈子打交道的就是你周围的那几个,天天坐的事情也都一样,每个月挣的钱也都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准点上班,准点下班,一张报纸、一杯茶水,加上一张一成不变的工资卡,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想想我就郁闷,连死的心都有。我现在刚26岁,到退休时这辈子挣的钱都能算出来,有意思吗?可是我妈死活不让我辞职,说她没给我留下什么,就留下这一份工作,让我好好干。” 无疑,他这个省会城市发改委的工作是老妈给他找的,那个公私分明的父亲,应该在他就业问题上没怎么帮到他。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又响了,就听里面有人大声说道:“德子,林子刚跟我说了,不就是200名群众演员吗,我安排好了,你放心就是了。这点事不算事。怎么,我听说又被老爷子抓回去上班了?” 白瑞德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啊,正想怎么逃出去呢。” 对方在电话里说道:“要不我派几个人把你绑架过来,让老爷子急急?” 白瑞德急了:“去你的,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人家挂了,有事。” 白瑞德挂了电话后,继续电脑上的游戏。 他一边打,嘴里还一边振振有词:杀你、小样儿、去死、呦呵,敢跟我玩阴的,去死…… 薛家良知道他在玩一款游戏,就进了洗漱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白瑞德的嘴里仍然在自言自语着:找死、来吧,看我怎么灭你…… 薛家良换上自家的睡衣,躺在床上,开始看书,怎奈,白瑞德的嘴里一直在振振有词,声音忽大忽小,间或还伴随着他得意的大笑和被偷袭痛打的尖叫。 薛家良将书放回床头柜上,蒙上被子,仍然能听见他在说话。 薛家良撩开被子,冲着白瑞德的背影说道:“我说,你就不能闭上嘴吗?” 白瑞德朝他扬扬手:“sorry。” 果真,他嘴里不再发出声音了。 薛家良重新盖上被子,躺好,他刚拿起书本,就听白瑞德大叫一声:“不好!” 薛家良吓了一跳,书就掉在了地上。 看来,今天这位少爷不睡觉的话,谁都睡不成了。 薛家良想了想,坐起来,说道:“我跟你对打,怎么样?” “好啊。”白瑞德头都不回就说道。 薛家良说:“但是有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你不许玩了,咱们睡觉,明天还要上课。我要是输了,随便你怎么玩都可以。” 白瑞德说:“这么早睡觉,我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打完这一场就下来,不影响你休息,不过我现在打得正起劲,等我把他打败。” 薛家良也曾经迷恋过打游戏,要想让他在最兴奋的时候下来根本就不可能,他说道:“对方要是把你战败呢?你下来吗?” “哈哈,到目前为止,我很少输过。”白瑞德得意地说道。 “真的?”薛家良不相信。 白瑞德说:“我跟你说,这款游戏从初中我就开始玩,败得时候少,何况我的装备是最好的。” 薛家良来到他的身后,观察了他十多分钟后说道:“你跟他讲和,下来,咱俩打。” “你还会这个?”白瑞德不相信,中规中矩的纪委书记薛家良,还会打游戏。 “当然。” “你不是纪委干部吗?” “纪委干部就不能玩游戏了,我又不在班上玩。” “你真会?”白瑞德回头看着他。 薛家良微笑着说:“会不会玩过才知道。” 薛家良说着,也拿过电脑,打开。 他双手几根指头在键盘上忙碌了两下后,就进入了这款游戏。 他看着屏幕上衣袂飘飘的自己说道:“注意,这个大音希声就是我。” 笑了说着,冲另一个人鞠了一躬,飞快地打出:朋友,我来对付他,你在旁观战。 薛家良说完,就赠送给他一份小礼物,那个人本来就打不赢白瑞德了眼看要输了,这时来了援兵,还赠送一个小礼物给他,所以很乐意在旁边观战。 白瑞德一看薛家良的装备,不由噗嗤笑了,说:“哥们,看你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打你。” 大音希声手持一截烧火棍,冲“带我去旅行”的白瑞德一抱拳,说道:“请你先来。” 薛家良的话音刚落地,“带我去旅行”立刻腾起,变成一团白色的旋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大音希声”的背后,随后出击,两人就战在了一起。 面对白瑞德凶猛的进攻,薛家良不慌不忙沉着应战。 尽管他没有过硬的装备,但是薛家良熟知游戏软件涉及的套数,薛家良早期也设计过类似的软件,只是他们设计的软件没有后续开发,所以没有普及开来。 薛家良并不急于取胜,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在省城的地下室和余海东创业的时代。 尽管白瑞德有着强大的装备,但薛家良经常是四两拨千斤,一点点地消耗着他的能量。 渐渐地,白瑞德嘴里的话越来越少,最后,他只有招架之功了,再最后…… 薛家良没有将他置于死地,而是主动跟他握手言和,哪知,白瑞德想暗算他,忽然出击。 薛家良早有防备,跳出一步开外。 白瑞德:“靠,我输了。” 旁边那个观战的立刻给薛家良鼓掌,送花! 薛家良转头看了看白瑞德,就见他脑门全是汗。 “怎么样,睡不睡?” 白瑞德说:“你几乎没什么装备,我怎么就打不赢你?” 薛家良说:“因为我想睡觉。” “靠,这是什么理由?” “这、就是理由!” 128、感情加深 哪知,白瑞德突然抓住薛家良的胳膊,说道:“求你,再玩一次,再玩一次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再跟我撒娇?” 白瑞德立刻松开手,说道:“随便你怎么理解。” “好,这次我让你六分钟之内毙命,超过六分钟算我输。” 白瑞德睁大了眼睛,说道:“没有这么吹牛的吧?” 薛家良嘴角带着笑,眼睛盯着电脑,说道:“走着瞧。老规矩,还是你先来。” 白瑞德把所有的招数都用上了,为的是避免在六分钟毙命。 白瑞德进攻声势凶猛,就像一只拼命的野兽,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 薛家良只能防守、防守、再防守,因为没有可供他进攻的机会。 这一战,紧张、激烈,而且惊心动魄,薛家良更是不敢轻敌,他知道“带我去旅行”是拼命来了,只能小心应战。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白瑞德见薛家良在自己猛烈的进攻下还依然活着,他的汗渐渐下来了,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 最终,张牙舞爪的白瑞德并没有占到便宜,薛家良就像一个太极高手,并不跟他硬拼,而是在不断辗转腾挪中,让对方暴露出弱点,瞧准时机出手,出手的速度又准、又狠。 薛家良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反击了,就在他腾挪跳跃了几下后,一团旋风,迅速逼到白瑞德面前,面对面站定。 白瑞德吃惊了,他原以为薛家良有什么高招,原来这是要同归于尽! 他才不想跟他同归于尽呢,刚要闪身,就见薛家良一个箭步上前,连续对他发起致命攻击,瞬间,白瑞德就倒下了…… 时间正好六分钟。 屋里,一阵沉寂。 薛家良关机,然后扭头看着他,就见白瑞德还死死地盯着电脑。 薛家良笑了,说道:“傻了?” 白瑞德这才擦了擦汗,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薛家良当然不会告诉他了,就说:“跟你一样,上学的时候就玩。” “不对,你几乎没有什么装备,怎么说在五六分钟打败我就打败我了?” 薛家良站起来,捶着后背,说道:“你别忘了,当年的八路军,靠小米加步枪,不是打败了国民党几十万美式精锐大军吗?” “不行,我不服!再来。” “不服以后再战,现在睡觉,愿赌服输!”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突然站起来,冲着薛家良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我拜你为师,希望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招数传授给我。”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都说了是奇奇怪怪的招数,怎么传授呀?只有自己琢磨。” “不对,我感觉你有时是在控制游戏。” “哈哈,那怎么可能,别瞎猜了。说不定再玩我就败了。” 薛家良说着,伸了懒腰,就要回床睡觉。 白瑞德却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哥们,太早了,睡不着,咱俩出去喝两杯?” 薛家良说:“那还行,党校有规定,不许半夜出去喝酒,再说也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哎呀求求你了,看在我被老爸赶出家门的份上,你就陪我去喝两杯吧。” 一听他提到他老爸,薛家良就对他的家庭产生了兴趣,但嘴上还不能立刻答应,就故意打了一个哈说道:“明天吧,我明天保证陪你喝。” “哎呀,不吗,人家就是想现在喝,你这个人太不够哥们意思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瞧你嗲声嗲气的,像爷们吗?” “去你的,不理你了。” 白瑞德说着,他甩了一下浓发,转身去穿他那件浅米色的风衣,一边穿一边嘟嚷着:“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不说,还不安慰安慰。” 薛家良一看他如果真出去一个人喝酒,半夜再回来,凭自己对声音的敏感,肯定一宿都别想睡觉了,会一直失眠到天亮。 他说:“好吧,我跟你去,但是时间不能太长,毕竟咱们是学习来了,不是喝酒来了。” 白瑞德一听,有点喜出望外,说道:“放心放心,保证时间不长。” 薛家良脱下睡衣,穿上白天穿的衣服,就跟白瑞德走了出来。 他们走在党校的夜色中。 薛家良看着白瑞德的打扮,不由地说道:“你应该换身衣服。” “为什么?” 薛家良说:“你这身衣服晚上看就是白的,怎么看怎么像个夜鬼……” 白瑞德一听,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道:“讨厌了,我最怕鬼这个字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瞧你这点出息,大老爷们,还怕鬼,那是女生害怕的东西。” 白瑞德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说道:“其实,道理我懂,就是被你这么一说,我是本能的害怕,除去这一点,我还真没有怕的。” 恐怕不是吧?但是薛家良没有说出口。 白瑞德似乎意识到薛家良不相信,又说道:“我的确害怕黑夜,不过只要旁边有人,我就不怕。” “你真是个孩子。” 薛家良由衷地说道。 “我不是,26岁了。” “26岁被父母娇生惯养也是个孩子。” “你也这么说?我其实只是被母亲娇着。” “还谁这么说你?” 白瑞德不满地说:“她呗,她也总是这么说我。” “她比你大?”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说:“我俩一般大,她只比我大一个多月。” 薛家良说:“一个多月不叫大。” “但她总是让我跟她叫姐。” “你叫吗?” “偶尔叫。” 薛家良明白,这是人家女孩子根本就没想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他,所以才总是特别强调姐弟关系。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你的确该长大了。” 白瑞德一听就急了:“谁说我没长大?我现在自己开公司,独立挣钱,我一年挣的钱,相当于我爸几年的工资,只是我不太看重钱,手比较松,弟兄们谁有个急事都从我这拿钱,有的还了,有的还不上,还不上就还不上,我也不逼着要,反正到什么时候他都是欠我的,这辈子总不至于骂我吧。” “你的公司都做什么业务?” 白瑞德说:“什么都做,凡是跟文化沾边的都做。比如各种形式的广告、出版、编剧、印刷、拍电视剧、电视片、介绍演员、为剧组服务、倒腾古董字画、组织画家开笔会,等等吧,只要赚钱就做。” “那你得有多大的固定资产啊?” 129、拼缝儿 黑暗中,白瑞德斜了一眼薛家良,说道:“你老土了不是?你以为我做这些就要投入固定资产吗?你以为我印刷就要先跑资质开个印刷厂吗?你以为我接了一单广告就要成立广告公司吗?你那是传统模式,那样挣钱太累,太慢。我就相当于一个孵化器,催生各种文化产业生意,整合各种资源,从而达到挣钱的目的。这就跟耐克公司没有生产线、雀巢咖啡不种咖啡的模式一样。” 薛家良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的公司不是什么孵化器,就是一个空壳公司,说白了有点象中介公司,有供求、有需求了,你再去拼缝儿。” 拼缝儿,是行话,意思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靠整合资源赚钱。 白瑞德笑了,说道:“就是这个意思,看起来你懂点经济。” 薛家良淡淡一笑,心说,何止懂点。 白瑞德又说:“不过我也不是完全的空壳公司,我有注册资金,有固定的办公场所,我跟你说,我现在办公的地方,都是我自己打拼来的,没要老爷子一分钱。” “这么说,你不是啃老族?” “谁都可以啃老,我却啃不了。” 薛家良感到,此时的白瑞德,在他心里那种娘气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经商天赋,但质地单纯,是个很可爱的一个人。 当他们穿过甬路,快走出宿舍区的时候,就听见前面有人说话。 “宿舍那边都看了吗?” “看了。” “有没回宿舍的学员吗?” “没有,都回来了。” “有人敲小超市的门买酒吗?” “我们刚才去问了,没有。可能这期学员比较规矩,毕竟是纪检干部。” “那边宿舍区情况怎么样?” “有两个到现在都没回来的,已经过了规定的返校时间……” 薛家良拽了一下白瑞德的手,两人放慢了脚步。 他轻声说道:“听见了吧,有人查宿,还出去吗?” “靠,这也太夸张了吧?”白瑞德不满地说道。 “这是纪律懂不懂?如果咱们回来被抓到,明天就会挨批评了。回去吧。” 白瑞德不甘心,他站在原地,说道:“我有个毛病,头睡的时候必须喝点红酒,不喝睡不着,夜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也影响你睡眠呀?” “那怎么办?” “我有主意了。” 白瑞德说着,就掏出手机,往出发了一条信息,说道:“我让我哥们给咱们送来。” 薛家良说:“你可真是毛病大,一个晚上不喝都不行啊?” 白瑞德说:“平时行,但今晚肯定不行,今天我冷不丁换了睡觉的地方,择席。” 天,真倒霉,跟这么一个人同宿舍,以后有他受的。 薛家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们回去等吧——” 他们刚回到宿舍,白瑞德就接到了电话:“德子,东西已经给你备好,十分钟后到党校门口,你出来接。” 白瑞德尖声嚷道:“我出去接?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把东西搬进来?” “那没办法,这么晚了,我这车肯定不让进去。” “你的通行证呢?” “早就被老爷子收回去了。” 薛家良一听,似乎这个人也有点背景。 白瑞德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马上去大门口。” 放下电话,他们又重新走了出来。 到大门口后,一辆车飞驰而来。 立刻,从车上跳下两男一女。 女的还抽着眼,看见白瑞德后说道:“难怪这两天不见你人影,原来跑到这修行来了。” 另一个男的早就从后备箱搬出一个纸箱和一个提袋,放在地上。 为首的一个男人说道:“都在这里,明天需要的话早点说,我这车能进去。” 白瑞德说:“把车往边上停,下次别停在大门口。” 这个人说:“你就别指挥我了,我比你知道这儿的规矩,好了,我们走了。” 一个纸箱,一个提袋。 薛家良说:“我搬大的,你拎那个袋子没问题吧。” 白瑞德早就抢先将纸袋拎了起来。 薛家良暗自笑了,真是个公子哥。他弯腰去搬纸箱,反而觉得没那么重,很轻松地就搬了起来。 倒是那个纸袋似乎很重,白瑞德不停地换着手。 薛家良不理他,两瓶红酒,加上包装,怎么也要有个四五斤。 回到宿舍,白瑞德一下将纸袋放到地上,说道:“勒的我手都疼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掂掂这个。” 白瑞德不掂。 薛家良笑了,说道:“还没有你这两瓶酒的一半轻呢。” 这么说,白瑞德才去掂那个纸箱,一掂,果然比他拎的酒轻多了。 他感觉受到了薛家良的捉弄,说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个轻?” 薛家良说:“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是你先挑的,你以为那个袋子小,就轻,你这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说道:“姓薛的,别说,尽管我被你捉弄了,但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反而觉得你很了不起。” “就因为打赢你吗?” “有这关系,还因为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尽管你从事的工作我很讨厌,但你这个人我不讨厌。” “谢谢。” 他们说着,就开箱。 只见里面应有尽有,都是快餐店里的食品。估计这么晚了,只能给这位少爷去快餐店买食品了。 白瑞德开启了一瓶红酒,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那就是没有杯:“这几个不长脑子的家伙,喝红酒不带杯,我用什么喝呀?” 这时,薛家良早就将宿舍里的两只瓷杯烫好、洗好,放在小圆桌上。 白瑞德看着那两只笨重的瓷杯,说道:“天哪!让我用这个喝酒吗?” 薛家良盯着他,目光深邃,说道:“想喝吗?想喝,没有杯直接往嘴里倒都能喝,没有条件,还穷讲究什么?真要讲究,他不但给你带来高脚杯,还应该给你带来冰块、柠檬和醒酒器。”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说道:“啊?你行啊?还懂这些啊!” “不是只有你们富家子弟、高干子弟懂。” 白瑞德一听不高兴地说:“讨厌,你我早就是哥们了。” 130、神秘的白瑞德 被薛家良奚落之后,白瑞德不情愿地拿起瓷杯,看了看,甩了甩杯底的水,开始慢慢地倒酒。他极力高抬酒瓶,为的是让流出的液体跟空气有更长时间的接触,这样,即使在没有醒酒器的情况下,也能或多或少地起到醒酒的效果。 两只杯子倒了同样多。白瑞德拿起木塞,非常仔细的盖好瓶口,这才端起瓷杯,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他摇摇头,看着这个笨拙的瓷杯,说道:“唉,用这个杯子喝,多高级的酒都喝不出情趣啊——来吧,我敬薛哥,你是我崇拜的英雄,网络游戏里的英雄。” “括弧,仅限于你打的这款。”薛家良补充道。 白瑞德没深究他这话,两只茶水杯碰在一起,薛家良一口干了。 白瑞德看他一口就干了,说道:“咦——刚说你懂,你怎么就一口干了,红酒是要品的,不是二锅头。” 其实,薛家良是没有一点酒兴,他这样喝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尽快结束。 他擦着嘴唇,说道:“我跟你说,这东西我很少喝,我就是喝一瓶,都不如来一杯二锅头过瘾。” 白瑞德很认真地说:“喝一瓶是要醉的,这个酒可是后劲无穷。另外,这一杯酒的价值就能顶上不知多少瓶二锅头的价值,你这样喝太浪费!” 薛家良心说,我根本就不想陪你这位公子玩,此时见白瑞德批评他不懂红酒,就很不耐烦地说道:“你错了,它的价值再高,分在谁的眼里看。好比这个红酒是林黛玉,我就是那个焦大,你说,我会爱上她吗?你跟一个泥腿子讲牛排讲高雅的音乐讲什ffey,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白瑞德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看你,我又没说你别的,至于这么批判我吗?再说了,你根本就不是焦大那个档次的人,尽管来自山区县,但我发现你蛮有素质的。” 这话,让薛家良气消了不少,通过接触,白瑞德这个人不坏,尽管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之子,但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家庭,他的身上,尽管有那种公子哥的奢侈,也有从小被家长包办一切的优越,还有那么一点没有完全长大的单纯。 总之,薛家良不讨厌他,反而觉得他有些可爱。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高抬我了,我就是焦大,一点错都没有,以后你就会发现的。” 白瑞德说:“如果你真的是焦大,说不定林妹妹会主动追求你,现在的女孩子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但也有不少人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薛家良忽然发现他从未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看待过自己,听了白瑞德的话,他突然说道:“你说,我属于哪种类型?女孩子喜欢我什么?” 白瑞德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在下巴上,他眨了眨眼说道:“你吧,属于那种冷峻、坚毅,遇事沉稳,不苟言笑,平时不开口,开口必伤人的那种,这种类型的男人,对那些涉世不深的小女孩们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她们会感觉你酷,喜欢受虐的女孩子们会疯狂地迷恋上你,甚至深陷其中。” “哈哈。”薛家良忽然感觉这个白瑞德有点意思,他笑过之后问道:“我有吗?” “有哇,我要是女人,说不定就会爱上你。但是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就像毒药,一旦被女孩子爱上,就会死心塌地,越陷越深,最后会让爱你的人伤痕累累,有点像我爸……” 薛家良一愣,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白瑞德可能觉得自己一时语失,他就说道:“从你的眼光中我看出来了,女人,不是你一生的追求,这一点对女人来说是灾难。” 薛家良感觉到白瑞德内心的的沉重,就故意轻松地说道:“你父亲……是做什么职业的?” 此时,薛家良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白瑞德在课堂上回答龚法成的提问时说的那句话:六亲不认。 白瑞德见薛家良第一次问到父亲的职业,就说:“懒得说他。” 他又喝了一口酒。 薛家良说:“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 “应该说,我这种类型的男人,不是那些小女孩的菜,小女孩会喜欢像兄长、家长类型的男人,而一些性格独立、成熟、并且在事业中小有建树的女人,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人,因为我心地单纯、人好,追求生活品质,有情趣,懂得如何享受生活,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城府,无公害,没有野心,为了所爱的人,可以抛弃一切;而野心强的男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们会不择手段追求事业上的成功,官位的晋升而冷酷无情、六亲不认,他们最爱的不是家人,而是自己的政治羽毛,有时甚至撇清跟有污点的家人的关系,比如我老爸……” 白瑞德再次提到他父亲,薛家良感到他对他父亲的确有很深的成见。 薛家良知道,他说他父亲可以,一旦自己对他父亲产生好奇,他又讳莫如深,所以他压下对他父亲身份的好奇,问道:“作为男人,我也挺喜欢你这样的人。来,干。” 薛家良说着,又喝干了杯里的酒。他刚要拿酒瓶倒酒,就被白瑞德抢去。他说:“我来我来,你不会倒。” 薛家良才不会跟他计较会不会倒酒,就把瓶子递给他,说道:“你说喜欢你的人都是性格独立、事业成熟的女人,是不是你那个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白瑞德给两人的杯里倒上酒,说道:“当然是了,她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完美的了。” “可是我听你的意思,感觉她并没有完全接受你。” “早晚的事,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爱她的男人了,包括她父亲。” 有人说,你没有去过南方,不知道南方老板多;你没去被京城,不知道高干多。尽管省会城市不同于京城,但也有着相似的情形,能在省城呼风唤雨的人,他们都有些背景。 131、酒犯心事 眼前这个白瑞德,从一开始就给薛家良留下这个印象。他更加感到白瑞德背景,像迷一样吸引着他。 他说道:“我认为你说得这两种男人,现实中肯定有,但界限不是绝对分明,比如你。你给我的印象是,既有我们这种冷酷无情男人追求事业成功的特点,也具有懂得生活,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能力,因为你本身也是一位事业成功者,有独立的个性,创业的头脑和本事,不靠老子,照样活得很好,甚至更好。你这样能力全面、有情趣的男人,应该是大多数女人的所爱,而不单单是某一个层次的女人们。” 白瑞德很高兴,他跟薛家良碰了一下杯说道:“如果我老爸也跟你这样看我就好了,可惜,你不是我老爸。” 薛家良说:“我认为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都爱自己的孩子,不存在什么为了追求官位,不惜把亲自踩在脚下。” “哥们,以后,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眼下。我谢谢你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 白瑞德这话说得很明白,现在,对你薛家良还不是十分信任。 薛家良笑了,说道:“请注意,不是我给了你这么高的评价,是你的确做到了。因为我没有全面了解你,只是从你说的话中了解了这么一点。就这一点就足够了,我不需要知道得太多。你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你不喜欢在体制内终老一生,而是出去打拼,实现自己人生的另一面价值,我认为你爸不该横加干涉你,他应该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毕竟,你没有靠他吃饭,而是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这很好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白瑞德说:“他也不是不喜欢我,他是觉得我不该脚踩两只船,要么就下海,和单位彻底脱离关系,要么就回来上班,别让单位说不出来道不出来的,可是这边我妈坚决不同意我辞职,那边我爸又不允许我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是这样。” “哦,这么说你爸是个领导。” “我妈妈也是领导,只是现在……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白瑞德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端起瓷杯,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 薛家良又给他倒上,继续问道:“干部能上还要能下,什么都不是也很正常……” 白瑞德嘭地放下杯子,说道:“我跟你说,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我妈是因为犯错误被双开了,现在是保外就医,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回体制内上班的原因所在,我要养着老妈,还要养着我自己,那点工资还不够一瓶红酒的呢?” 薛家良一下子呆住了,看到白瑞德痛苦的样子,他忽然感觉自己很不是玩意,再三探究他家庭的隐秘,让他揭开了伤疤。 “对不起哥们,我是无意的,咱不说这个了,来,喝酒。” 哪知,白瑞德却止不住了,他不再矜持,继续说道:“你知道妈妈犯了多大罪吗?” 薛家良不敢说话,他默默地看着他。 “四十万,哈哈哈,我妈妈受贿还不到四十万!我做的哪笔生意赚的钱都比这个数大。可是,我妈妈什么都没有了,工作、地位、尊严、身为妻子的名号……等等,一下子就都没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儿子的母亲,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那么湫隘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垮了,全垮了……每次见她,我这心都是疼的,你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白瑞德的眼里噙着泪,看得出他内心是多么痛苦。 “那你妈妈现在……” “保外就医,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坐在家里念经。” “哦——那你爸爸……”薛家良尽管感觉自己有些残忍,但还是禁不住问道。 白瑞德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气氛地说道:“别提他,他为了往上爬,跟妈妈划清了界限,离了婚,现在还单着。” “是他主动提出要离?” “不是,开始是妈妈提出来的,但是他接受了。” “哦——”薛家良若有所思,说道:“你看,我说得并不一定对,我认为你爸爸没有错,你别瞪我,听我说完。你说你爸爸无情无义跟你妈离了婚,但是他离婚后并没有马上再婚,这说明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说明他还在等你妈妈。” “你这是在为他狡辩,因为你们是一路人!他为了自保,劝妈妈主动投案自首,你不知道,他完全可以保住妈妈,但他为了自己的官职,他没有这样做,是他毁了妈妈……” 薛家良冷下脸,说道:“你犯浑了,尽管我不能全面了解情况,但我知道你犯浑了。” “我犯什么浑,事没打在你头上,打在你头上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薛家良说:“你让我把话说完,我认为你并不了解你的父母,却在这里一味指责。你爸爸他做得非常对,尽管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职位,在哪儿任职,但听你的口气他应该是个领导。如果你妈妈不投案自首,当初做的事未必一生安全,这是个隐形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一旦爆炸,可能连你爸爸都会受到牵连,既然我们知道是个炸弹,为什么不进行行之有效的排除?你妈妈主动投案自首,说明是明智之举,她一人承担了所有,甚至还跟爸爸划清了界限,我认为她是个伟大的妻子,她保住了这个家,保住了你,她是深爱这个家,深爱你的父亲。牺牲了她一个人,总比你全家覆灭好吧?所以我说,你并不了解你父母。” “这就是你们纪检干部的思维?” “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在灾难面前,必须要尽可能减少损失。” “可我就是不能原谅他,他完全能保护妈妈,他有这份能力!”白瑞德仍然很激动。 薛家良耐心地说道:“保护的结果就是我说的那样,全家覆灭。再说,可能他的职责不允许他这么做。” “官话,你们就是一路人,我一开始就说得没错!没错。”白瑞德有些喝多了。 “你爸爸也是纪委的?” 132、霸道的官太太 白瑞德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道:“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他是我老子……我没这样的老子!我曾经一百次地想,想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但是我不敢跟他说,不敢跟他说,是因为我……我特妈的怕他……” 白瑞德有些口齿不清了。 薛家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羡慕你啊,你还有个父亲让你怕,我的父亲早就没有了……别在福中不知福了,来,干。” 薛家良说完也不等他,就自己干了。 至此,薛家良更加认定,他的父亲应该职位不低,也应该是纪委干部,不然,白瑞德不会在第一天被提问时,就回答出“六亲不认。” 白瑞德伸出胳膊,搭在薛家良的身上,说道:“我有父亲,跟你没有一样,我们都是没有父爱的人。哥们,你这个人我交定了。” 薛家良说:“可是你别忘了,我跟你不是一个类别的男人,我冷酷,你把我划到你父亲那条线上去了。” “但你跟我有共同之处,就是我们都没有父亲。” 薛家良看着他开始泛红的眼睛,说道:“又说浑话了不是?” 白瑞德说:“我跟你说,我女朋友跟我一样,也是没有父亲,没有父爱,我们俩都改了姓,惺惺相惜,懂吗——” “哦?这么巧?” 白瑞德苦笑着说:“不是巧,是遭遇一样,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这么一样的两个人了。” “你们俩不是青梅竹马吗?” 白瑞德自然而然地摆着兰花指,说道:“是啊,她比我更惨。她的妈妈也是因为背着他爸爸受贿,被举报了,她爸爸跟我爸爸一样,不但没有伸出援手,还亲自派人抓了他妈妈,把她妈妈送进了监狱,她妈妈想不开,趁着看守不注意的时候,自杀了。直到现在,她都不肯原谅她的爸爸,她不像我,我还能偶尔在家跟老爷子住一两天,她却从来都不回家,也不跟他爸爸联系,她爸爸不主动给她打电话,她是绝不给他打的。” 薛家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爸爸也是纪检系统的?” 白瑞德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都是六亲不认的人,没有亲情和人性的人,所以我劝你,这个差事干个一两年,赶紧调换,一旦干上纪检,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妻离子散。而且你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冷血动物、权力动物!什么指向自身的利剑,纯粹是踩着自己家人的肩膀往上爬,从而达到保住自己乌纱帽的目的。” 薛家良说:“你这么说太武断了,官员到了一定层次,就该有这个觉悟,不同于我们这种芝麻小官,如果高层官员都不敢正视自身问题,你说,我们还有救吗?” 白瑞德不屑地说道:“你看你看,典型的纪检干部的嘴脸,我现在后悔认识你了。你说的觉悟,就是不自己老婆送进监狱吗?如果是,我劝你,一辈子打光棍好了。” 薛家良说:“你已经不小了,看问题不该这么幼稚。” “幼稚,我就讨厌别人说我幼稚,你凭什么这么跟老子说话?”白瑞德站了起来,指着薛家良的鼻子大声嚷道。 薛家良毫不示弱,他也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同样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道:“凭你今天输给了我!凭你老子的觉悟!凭你今天来参加这个班学习!” 白瑞德一下子坐了下来,趴在桌上嗡嗡哭开了…… 那晚,许是这位公子最伤心的一晚,他面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把积压在心底的苦,全都倒了出来,磨磨唧唧的说了好多、好多。 但有一点,他始终都没暴露他老子的身份,更没有暴露他女朋友的老子是谁。从这一点来讲,这个公子还是有着一般家庭孩子没有的警惕和谨慎。 尽管白瑞德没说,但薛家良似乎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只是,他无法和白瑞德对上号。 算了,人家不说自己也不要问了,萍水相逢,知道那么多没有好处,今天偶然相会,兴许一别就各奔东西,彼此连谁是谁都不记得了。 两瓶红酒,他们俩人都喝完了,纸箱里面的烤鸡翅,烤玉米、炸鸡腿、炸薯条等等,已被他们俩吃得干干净净。 白瑞德喝醉了,他抱着薛家良大哭大笑,薛家良好不容易把他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他才昏昏睡去。 薛家良也喝多了,这个酒,的确有后劲。 第二天,薛家良和白瑞德很晚才起床,他们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夹起课本匆匆往教室跑。 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互相看了一眼后,竟然暗自笑了。因为,他们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自己的模样。 下课间隙,两个人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便飞快地跑回宿舍。 薛家良的腿长,跑得快,他进屋就把那个装有食品的纸箱翻了个过,结果非常遗憾,里面什么食物都没有了,都被他俩昨晚吃得精光。 白瑞德一见,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薛家良,你让我找到了上学时的感觉,你这个哥们,我交定了,谢谢你。” 薛家良握着他白白细细的手说:“姐们,也谢谢你。” “去你的,人家是爷们,纯的。” “爷们的手哪有这么细腻的?”薛家良说着,就托起他的手抚摸着。 “哎呀,好恶心呀,不许你摸我。” 白瑞德抽出手,还做着浑身打冷战的动作。 薛家良哈哈大笑。 突然,他说道:“快跑,上课了!” 白瑞德一听,夺门而出。 两个人又是一阵疯跑。 他们只比老师早几秒到了教室。 “好险啊!” 薛家良小声跟他说道。 白瑞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要不是因为跟你跑着有意思,我才不怕迟到呢。” 薛家良冲他竖起大拇指,小声说:“你牛,你真牛!” 这时,坐在前面的辛玉莲转身递给薛家良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小薛,中午请你吃饭。 薛家良看着纸条,心说,请我吃饭,都不问我有没有时间,天下的官太太,都这么霸道吗? 133、好厉害的丫头! 薛家良看着纸条,心说,请我吃饭,都不问我有没有时间,天下的官太太,都这么霸道吗? 薛家良想起昨天中午答应辛玉莲外出吃饭的事,他有些犯难。 说实在的,他是第一次这么正规地参加党校培训,不想因为纪律问题而受到批评。 他没有答复她,继续听课。 也许,辛玉莲不需要他答复,她知道薛家良是不会拒绝一位市委书记夫人的邀请的。 白瑞德凑过来想看纸条,薛家良迅速折起不让他看。 白瑞德冲他翻了一下白眼,不满地小声“哼”了一声。 由于早晨起得晚,没顾上吃早饭,两个人的肚子饿得叫了一上午了,老师“下课休息”休息的话音还没落地,白瑞德夹起课本就往食堂跑。 薛家良要耐心地等辛玉莲。 趁这功夫,薛家良说:“辛书记,我看食堂的饭菜还可以,要不咱就在食堂对付一下吧,中午还能休息一会。” 辛玉莲冲他神秘地一笑,说:“不是因为这个,我想让你认识一个人。” 听辛玉莲这么说,薛家良立刻想到了尤书记,但他没好开口问。 既然如此,薛家良就不好说出拒绝的话了。只好忍着肚子叫,等她不慌不忙地收拾好课本,拎起高档皮包,重新披好披肩后,两人才最后走出教室。 等他们走出教学楼,来到前面的停车场,辛玉莲指着一辆明黄色的现代小跑车说道:“她在等咱们,咱们走快点。” 辛玉莲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薛家良看着这辆崭新的现代小跑,就在心里排除了尤书记,因为尤书记不可能坐这样的车来。 辛玉莲走到车边,拉开驾驶室的门,里面坐着一位长相漂亮、打扮入时的姑娘,正塞着耳机听音乐。 辛玉莲对薛家良说:“小薛,这是我女儿尤辛。” 薛家良往前走了半步,他本想跟她握手,但见尤辛连车都没下,只是冲他点了一下头,然后目光就转向妈妈,说道:“你们怎么才下课?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辛玉莲说:“不下课我们也不好提前出来呀,小薛,来,上车。” 薛家良迟疑了一下,说道:“辛姨,我……没想是你们母女聚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娘俩好好唠唠,我回食堂了。” 还没容辛玉莲说话,她女儿尤辛就抢先说道:“不想去的话干嘛还跟来?” 薛家良就是一怔,他没想到这个丫头说话这么不懂礼貌,一时语塞。 这时,就听辛玉莲说:“怎么说话呢,小薛是我请的,他不知道还有你。” 尤辛一听,说道:“那我自便好了,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着,就要关车门。 辛玉莲低声喝道:“别这么不懂事!” 尤辛说:“是我不懂事吗?我都等了你们一个多小时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你们到好,还磨磨唧唧不赶紧上车走人!” 辛玉莲笑了,看着薛家良说道:“别介意,就是这么个脾气,上车吧。” 薛家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极不情愿地上了车。 尤辛开着车,一阵风似的驶出了党校大门口。 薛家良看出,这辆车是新买的,就连前面挂着的挂件和摆放的香水瓶都是新的。 由于这个车是两个门,后面的座位距离前面的非常狭窄,凭薛家良的个子,坐在后排狭窄的座位上,腿根本伸不直。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气味,很好闻,不堵心,这绝不是一般汽车装饰店卖的那种劣质香水。 促狭的空间,压抑的气氛,也只有这淡淡的香气和车载音乐,还能让薛家良的心情好一些。 前面的辛玉莲为了缓解气氛,开始跟女儿说着话。 渐渐地,尤辛说话正常了,不再跟母亲顶撞。薛家良感觉尤辛比较排斥自己,本来就是,人家母女中午聚会,你说你一个陌生的大老爷们干嘛跟来,闹不好还会让尤辛误会。 这样想着,后面的薛家良就如坐针毡,他一声不吭,尽量把头扭向车窗外,不去听人家母女的聊天内容。 他后悔自己刚才不够果断,一犹豫就上了车。如今到好,肠胃饿得打架不说,还要看尤辛大小姐的脸色,唉——这会儿,说不定白瑞德那家伙早就吃饱了。 尽管目前还不知道白瑞德的家庭背景,显然,他也是大家公子,而且父母在省城工作,还都是领导,尽管白瑞德也是蜜罐里长大的,但他身上就没有尤辛这么嚣张,唉,尤书记摊上这样的女儿,恐怕出嫁是个大难题。 想到这里,他嘴角禁不住冷笑了一下。 哪知,他的表情被前面开车的尤辛看见了,就见尤辛两只杏眼紧盯了薛家良一眼,薛家良赶忙冲着前面的后视镜,冲她正常地笑了一下。 尤辛这才掉开目光,专注开车。 薛家良在心里直叫苦,心说,好厉害的丫头! 车子停在省城一家高档饭店门口。 薛家良必须等前面的人下车后,他才能下去。 他跟在两位老少美女的后面,自己感觉都很怪异。跟包的不像跟包的,朋友不像朋友,家人不像,所以,他有意识地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被服务员领进一间豪华的包间。 辛玉莲倒是蛮热情,主动让薛家良点菜。 薛家良谦谦一笑,说道:“你们来吧,我什么都能对付。” 辛玉莲又将菜谱递给女儿,说道:“你点吧,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可能差不多。” 尤辛看向了薛家良。 薛家良毫不回避自己的目光,他也看着她,只是目光有些硬。 尤辛说:“我点就我点,吃个饭还那么磨磨唧唧的干嘛。” 尤辛点了几个菜,当然,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吃的。 薛家良才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呢,如同他自己所说,什么都能对付。农家出身的孩子,对吃饭没那么多讲究,当然,他并不是不会讲究。 辛玉莲看看薛家良,又看看女儿,说道:“辛辛,小薛年轻有为,刚三十出头就是县纪委书记了。” 哪知,尤辛不以为然地说道:“抱对了大腿,别说是纪委书记,县委书记都是有可能。” 133、母女之战 辛玉莲连忙说:“女孩子懂什么?说话就不会矜持一些?真是惯得你。家良,你别介意,我这个女儿从小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我们年轻的时候,竟顾着干工作了,没顾上她。” 还没容薛家良说话,就听尤辛不客气地说道:“妈,我最反感您总说这话,好像我素质低是跟爷爷奶奶学的,要是从小跟着您,是不是就素质高了。” “越说你越来劲是不是?”辛玉莲有些下不了台。 女儿似乎根本就不想让她下台,继续说道:“今天我郑重警告您,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是当着生人还是熟人,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别到时怪我让您下不来台。” 辛玉莲尴尬地红了脸,本来吗,趾高气扬的她,被女儿数落,还当着外人的面,她的确有点没面子。 “小辛,不许这么跟妈妈说话!” 尤辛见母亲也快怒了,这才低下头,佯装看菜谱。 看得出,辛玉莲比较宠爱这个女儿,也看得出,这个女儿比较恃宠而骄。 高干家庭的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任性?以为老子了不起,自己理当就了不起。如果不是因为老子的光环照着,你跟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兴许,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呢? 薛家良这样想着,再次扬起嘴角,勾起一丝讥笑。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恢复了正常。 好在这次尤辛没有发现他在讥笑,她正在漫不经心地看着菜谱,不跟任何人说话。 倒是辛玉莲看出了薛家良点什么,说道:“家良,你姐姐在哪个单位工作?” 薛家良说:“她没有工作,在老家务农。” “哦?你怎么没把她弄到县城里来?” “她除去种地,什么都不会。” 哪知,此刻的尤辛听到这里,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薛家良和辛玉莲都看着她。 辛玉莲说:“你笑什么?” 尤辛抬起头,依然笑着,说道:“妈,不是什么人都能通过权力而达到身份脱变的。” “死丫头,没跟你说话。” “好好好,算我多嘴,我不说话了,你们继续。” 薛家良却蛮欣赏尤辛的这句话,他说:“尤小姐这话没错,的确如此。如果我通过关系把她弄到城里来上班,没经过职场锻炼,仗着我的关系,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领导和同事又不敢拿她怎么样,而她可能还不自知,让我情何以堪?。” 薛家良这话是有隐喻的,同时也暗指尤辛不知天高地厚。 辛玉莲倒没觉得薛家良这话有什么,倒是尤辛脸上不高兴了,她抬头瞪着薛家良,薛家良照样冲她礼貌地一笑,让尤辛不好发作。 辛玉莲见女儿脸色不高兴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辛玉莲打破的沉默,她转头看着薛家良,又问道:“小薛,你在学校学的什么专业?” 不等薛家良开口,尤辛就替他答道:“计算机。” 辛玉莲的脸又是微微一红,冲着尤辛呵斥道:“我在问你吗?” 尤辛小声嘟嚷着说:“您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他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研究生学的是银行与货币,干嘛还要问人家?” 薛家良忍不住笑出声,他说:“尤小姐太幽默了,你把我都逗笑了。” 尤辛说:“我看见你冷笑了好几次了。” “哦,你的眼睛很毒,连冷笑和友好的笑都能在瞬间分清,太了不起了,你是这个——”薛家良说着,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如果真的斗嘴,尤辛肯定不是薛家良的对手,只是奈于辛玉莲在旁边,打狗还要看主人,薛家良不忍心说她别的。 显然,辛玉莲不想让女儿说话,她无视两个年轻人的剑拔弩张,又问道:“小薛,计算机行业很赚钱的,你后来怎么从政了?” 哪知,女儿根本不配合妈妈,说道:“从政也很好挣钱啊!” 辛玉莲愠怒地瞪了女儿一眼,唯恐她又说出犯愣的话。 薛家良没有搭理尤辛,他很认真又极其敷衍地说道:“也许是阴差阳错吧……” 没容辛玉莲继续问,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另一个服务员开始往桌上摆菜盘。 这时,又进来一个服务员,托盘上放着一瓶红酒。 辛玉莲看着红酒,又看了看女儿,想说什么没有说。 尤辛说:“看什么?给你们点的,我开车不能喝酒。” 辛玉莲看着薛家良,薛家良连忙摆手,说:“咱们下午要上课,最好别喝,您说呢?” 尤辛也看着妈妈,说道:“那您一人喝吧,服务生,给这位女士倒酒。” 辛玉莲说:“小薛,既然辛辛给咱们点了酒,你我就都来一点,喝点红酒,不会影响下午上课的。” “那要看是谁的课。”尤辛闷闷地说道。 “啪。” 辛玉莲再也忍无可忍,拍着桌子说道:“出去!不想好好吃饭就出去!” 尤辛一看母亲真的生气了,脸都气白了,就不再说话,低头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薛家良处在这种气氛下,真是如坐针毡。 为了缓和气氛,他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放在前面,说道:“听您的,咱们就少喝点。” 席间,薛家良只是有意无意和辛玉莲说着话,几乎没拿正眼看过尤辛,更没有主动跟她说一句话,这个丫头太不懂事了! 尤辛明显看出薛家良对自己的冷谈,几次找茬想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但薛家良就是不接招,顶多就是看着她微微一笑,不管她说什么,薛家良都不接话。 她感到索然无味,更感到某种情绪无从发泄。吃了几口后就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说道:“没意思,我饱了。” 她说完,拎起包就走了出去。 辛玉莲没有拦着她,她看着女儿的背影说道:“都是让他爸把她惯坏了。” 薛家良笑笑,端起杯,说道:“辛书记,家良敬您。”其实薛家良本想说些以后请您多多关照之类的话,但想想这类话很没有意思,也很功利,所以没有说出口。 这顿饭,就在这种氛围下进行完了。 薛家良起身,主动将手提包递到辛玉莲手上。 134、面对挑衅 辛玉莲喝了点红酒,更显得脸上的肌肤细腻,白里透红。她皮肤保养得的确很好,跟她女儿站在一起,丝毫不逊色于女儿。 辛玉莲披好披肩,接过薛家良递过来的提包,并没有急于往出走,她说道:“小薛,今天别见怪,辛辛这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工作努力,在单位也深得领导的欣赏,就是性子直,另外,她对我有点意见,所以成心当着你的面故意给我下不来台,以后你多帮助帮助她。” 薛家良赶紧说道:“看您说哪儿去了,令嫒有您这样的母亲,还能差吗?我生活在最底层,有什么资格和本事帮助令嫒啊!” 辛玉莲还想说什么,薛家良赶紧去开门,不让她下面的话说出来。 哪知,辛玉莲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说的是以后,以后备不住你们会走到一起……工作。” 薛家良没再说什么,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冲她迷茫地一笑。 薛家良以为尤辛刚才离席是赌气开着车走了,他站在门口就踅摸出租车。 这时,就听辛玉莲说:“小薛,看什么?辛辛的车在那边。” 薛家良这才看到尤辛等在车里,并且已经掉好了头。 她提前掉头的动作,显然是对这场会晤有些不耐烦,希望早点结束。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辛书记,我就不坐你们的车了,刚好吃饱,我溜达溜达。” 辛玉莲说:“那还行?一块来的一块走,上车吧。” 薛家良实在不想再坐尤辛的车了,不说从心里有多讨厌她,就是坐在后面窝着身子,他也不舒服。 哪知,这时就听尤辛说道:“上来吧,管接管送,你要是不坐我的车,我回家就会被辛书记骂死的。” 辛玉莲愠怒地看着女儿,说道:“你真怕我骂你吗?” “怕呀,怕死了。”尤辛大声说道。 辛玉莲笑了,她冲薛家良说道:“小薛,来吧,上车。” 薛家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想他薛家良尽管出身卑微,但从来都是率性而为,何曾自己这般委屈过自己?也许,这就是改变的时候,也罢,就当是自己有意磨磨性子的办法之一吧。 走到半路,辛玉莲突然说道:“辛辛,到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要去美体馆跟你张阿姨汇合,她已经在那儿等我了,我们说好中午美体馆见面的。” 尤辛冷笑了一下问道:“那您怎么不早说?您要是说中午有约,咱们就不吃饭了。” 辛玉莲说:“我也是半途中接到她的电话。” “您不上课了吗?”尤辛问道。 “唉,我这个岁数还上什么课呀,快退休的人了,没人跟我较真。” “那可是党校的课呀?”尤辛话里有话地说道。 辛玉莲不再跟她计较,说道:“我一会请个假就是了。” 尤辛想了想,终是不忍将母亲放在路边,就说道:“那我给您送过去吧。” 辛玉莲说:“不用了,我也正好走走,中午阳光也好。” 尤辛将车停在路边,辛玉莲下车,她头下车的时候回头跟后面的薛家良说:“小薛,你坐前面来吧,你个子高,在后面窝着。” 薛家良说:“不用了,一会就到了。” 辛玉莲下车后便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尤辛手握着方向盘,没有开车。 薛家良看着她,她也在后视镜里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知道她要找茬,懒得搭理她,就把脸扭向窗外。 尤辛说:“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拧的。” 薛家良嘴角往上勾了一下,算作回答。 “真的不到前面来?” 尤辛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挑衅。 薛家良说:“马上就到了,快走吧,这里不许停车。”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尤辛一踩油门,车子就驶了出去。 但她后来的车速又忽悠慢了下来。 薛家良感到这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他懒得搭理他,而是继续扭脸看着窗外。 “薛家良,你怎么不开口说话。”尤辛突然问道。 薛家良说:“不敢开口,怕惹您生气。” 尤辛暗自笑了一下,她感觉薛家良有点意思,又说道:“你是怎么忽悠的我老娘,让她昨天晚上回家跟我唠叨了你一晚上?” 薛家良把脸扭过来,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眨着眼睛说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装傻吧?你们刚认识一天,她就死活让我来省城跟你见面,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薛家良看着她,怔了半天,懒得理她,就继续把脸扭向窗外。 尤辛见薛家良对她爱理不理,甚至把她当做空气,而且比她还傲,就有些生气,说道:“问你话呢?” 薛家良很想说,你问我话我就得回答吗?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得罪市委书记的千金吧,就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哦,谢谢。” 谢谢?薛家良这话说出口,简直把尤辛的鼻子都气歪了,她心说,你装什么装,要不是你巴结我老娘,她能今天逼着我大老远的跑来见你吗? 想到这里,她就没好气地说道:“薛家良,怎么还得用我舔着脸跟你说话呀?你跟我来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薛家良这下是真气了,这个尤辛也太嚣张了吧,他压住火气,尽量把口气放得心平气和一些:“尤女士,我看出来了,今天你不大高兴,不高兴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我搅了你们母女的私会,对此,我很抱歉。念在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份上,别这么想当然说话好吗?我不是你的出气筒,如果你看着我不顺眼,请你停车,我下去。” 尤辛一听,这个薛家良太傲气了,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傲气的男人?她周围的人,哪个不是对她众星捧月百般谦让,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她牙一咬:“怎么,想逃了?这不是你精心策划的吗?你现在下车是不是太亏了,连我的电话号码你都没要?” 薛家良火气腾地上来了,他不客气地说道:“尤辛,你记住,不是所有的人看见你就摇尾乞怜、顶礼膜拜,你不是太阳,更不是月亮,你家人可能会把你当祖宗供着,但在我薛家良面前你什么都不是!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偏见,但请你给我记住,不知道尊重别人的人,就是出身再高贵,也一钱不值。我命令你停车!” 135、痛骂市委书记千金 【135】痛骂市委书记千金 尤辛被薛家良骂得脸挂不住了,她本想停车让他滚蛋,但听薛家良说命令她停车,哼,能命令她的人还没出生呢!她忽然改变主意,反而加大油门向前冲去。 薛家良唯恐她把自己拉到很远的地方再停车,那样他就有可能迟到,这些高干家庭的孩子,平时耀武扬威惯了,什么都做得出。 想到这里,他就抬起脚,大声喝道:“你再不停车,我就踹你的新车玻璃!” 薛家良这声音太大了,如炸雷在尤辛的头顶响起。 她吓得一机灵,听说她要踹她新车玻璃,她停住了,但毫不示弱地回头,瞪圆了眼睛,吼道:“姓薛的,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对待我?” 此时,薛家良早已经挪开前座,下了车。 他听尤辛这么说,就弯身趴在车窗处,看着她说道:“别自以为是了,你不就是长了一张见了肉包子都不带乐一下的脸吗?这是50块钱,应该是打出租的价,谢谢你。” 薛家良说完,将兜里掏出的五十元钱扔进车里,他故意将钱扔到副驾驶座的下面她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扬长而去。 “姓薛的,你混蛋,你把我当的姐了吗?我跟你没完,你等着!” 本来已经转身要走的薛家良,听到她说这话,就又转回身,说道:“奉劝你一句话,多做一些给老子长脸的事,往老子脸上抹黑的事少做,他今天的职位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的好生活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好珍惜吧。” 薛家良说完,全然不顾身后尤辛的咆哮,倒背着手,向右边的人行道走去。 尤辛气坏了,她掏出手机,就给妈妈打了电话:“你给我介绍的这是什么人,简直就是流氓痞子加混蛋!” 辛玉莲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急忙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骂我,骂我长着一张见了肉包子都不乐的脸!” 尤辛的声音都变了。 辛玉莲听女儿这样说,就放心了,语气放平和了许多,说道:“辛辛,你今天的确有点过分,我昨天跟平水县的同志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薛家良,他是个很刚硬的年轻人,你说你今天是什么态度呀?的确太过分了!他是妈妈请的客人,而且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你,刚一见面就给人家脸子看,你让他一个大男人的脸面往哪儿撂?辛辛啊,我早跟你说过,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巴结权势……” 没容妈妈的话说完,尤辛就说道:“这样的人只让你碰到了,我到目前为止还没碰到一个。” 辛玉莲一听女儿又在抢白她,就生气地说道:“我看薛家良骂得好!就该有个人这样骂骂你。” “妈——你什么人啊,怎么帮他说话……” 尤辛的话没说完,就见一个骑摩托的交警停在她车头前,随后下车走到她旁边,向她敬了个礼,说道:“女士您好,请您出示一下驾驶证。” 尤辛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了,我犯法了吗?” “您违章停车。” 尤辛抬头看了看,说道:“你没有标明这里不能停车啊。” 警察指指后面的警示牌,又指指前面路面上的禁停标志,说道:“请您出示驾驶证。” 尤辛知道出示驾驶证的后果,说道:“没有。” 那位警察说道:“那对不起,我只好叫拖车了。” 说着,这位交警摘下胸前挂着的对讲机,刚要说话,尤辛急忙说:“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了。不就是要钱吗?” 说着,将驾驶本扔在地上。 那位警察说:“违章停车罚一百,蔑视交警罚两百……” 尤辛尖着嗓子嚷道:“你是强盗啊——” “辱骂交警再追罚两百。” 交警说话的功夫,已经低头飞快地开好了罚单,递到她的手上,说道:“请在下次年检前将违章处理清。”然后挪开前面的摩托车。 尤辛真是倒霉透了,这么一会功夫500元没有了,关键还不是钱的问题,刚刚被薛家良骂得狗血喷头,这会又受了警察的窝囊气,这就是在省城吗?在青州警察敢这样对自己吗?别说违章停车,就是看见自己的车违章了都得把眼睛闭上装看不见。 她气得看着交警,两眼瞪得溜圆。 交警见她还不走,又拔出对讲机,打开开关,说道:“光明大街78号呼叫拖车……” 尤辛一看,自己还真不能再惹这个交警了,毕竟刀把子在他手里,况且这是在省城,是罚是拖由他说了算。 她不等交警讲完话,踩下油门便冲走了。 这名交警笑了一下,对讲机只是开了一下又关上了,所以他的话根本就没有发送出去。他开的罚单也不是五百,而是一百。 他是以此方式警告她,说话要礼貌,挺漂亮的一个大姑娘,说话却那么难听。 尤辛开着车,气得眼泪都出来了,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这么倒霉的事。她把这个账都算在薛家良身上了。都是妈妈,非让她过来看看,把个没认识两天的薛家良说得跟一朵花似的。 她本来就是带着情绪来的。 自己年岁不少了,她看上的人,父母看不上,父母看上的人,她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更别说看得上看不上了。能跟她说上话的男人,不是唯唯诺诺就是低三下四,要不就是百般巴结她的父母,她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倒是这个薛家良有所不同,正如母亲所说,是个刚硬的男人。尽管跟薛家良闹得不欢而散,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吸引了他。 是因为他的嘴像刀子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自己?她说不清楚,感觉自己碰到了对手。 他丝毫不畏惧她的强势,不像其他追求者那样善于察言观色,看她的喜怒表情来说话,更不像薛家良自己说得那样对她摇尾乞怜。 但是,这个混蛋也太自以为是了,居然说她长着一张见了肉包子都不乐的脸,要知道,这可是最难听的骂人的话,她从小到大都没听见有人敢这么骂自己! 136、向公然求助 尽管自己不是美若天仙,但也算是女人中比较漂亮的了。她继承了妈妈和爸爸的优点,有漂亮的脸蛋,苗条的身材,还有雷厉风行、说到做到的处世作风,市卫生局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尤其是市委书记女儿这个身份,让她身价倍增。 她对另一半尤其挑剔,上至省领导公子,下至同学朋友,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一个能征服她的。所以,也就养成了她大小姐的派头,甚至让她看不起这些男人。薛家良的确是个另类,不但不对她阿谀奉承,甚至对她的身份也无动于衷,就像妈妈说的,算个刚硬的男人。 只是,这样的男人,太自以为是,抑或对自己有些欲擒故纵,但从薛家良身上,她的确看到了跟那些众多追求者不一样的地方,在她的内心,这样的男人尽管对她有些隐隐的吸引,跟他可能一天都过不了。 但是,她是那样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薛家良打击、羞辱。从小到大,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对待她。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发誓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再说薛家良,一看时间不多了,便打了车,匆匆赶回党校上课。 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打开手机,立刻就有娄朝晖的一条短信过来:刘三儿跑了。 薛家良一惊,立刻给娄朝晖打电话,说道:“朝晖,怎么回事?” 娄朝晖说:“我下午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估计是你正在上课,明天来验收的,我们几个最后一次看工地去了,等回来后,刘监理就给了我一个纸条,上面是刘三儿写的。原来这小子偷了刘监理的60块钱跑了,他留纸条说这两天的工钱归刘监理了,也没说他去哪儿。” 薛家良问道:“他这两天有什么异常没有?” “就是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着,然后就再也没看见他。” “电视播的是什么内容?” “我听他们说,是一个父亲连续几年为冤死的儿子上仿的事。我当时没在场,也是寻找他出走的蛛丝马迹后才听他们说的。” 薛家良说:“好了,我明白了。验收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你就放心吧,潘县长都来了两三次了,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你踏实学习,等着听好消息吧。” 薛家良倒不担心验收的事,后续工程都是在他眼珠底下完成的,他心里有数。他担心的是刘三儿,他就拿了60块钱,除去车费,估计剩不下什么,他肚子饿,势必还会重操旧业。 想到这里,他给公然发了一条求助信息:有时间吗? 公然很快回道:何事。 薛家良:刘三儿出走,我在上课,你到中院、中检等单位门口看看,他中午看了一条有关父亲为死去的儿子伸冤最后终将犯人绳之以法的新闻,后来拿了别人60块钱,留下欠条后就跑了。他有可能又去喊冤去了。 公然沉默。 薛家良静静地等着,仍不见公然的回复,眼看上课的时间要到了,他又写道:算了,还是我请假吧。 公然的短信到了:刚在接电话,我马上去,一会联系。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 辛玉莲没有回来上课。 白瑞德凑到了他跟前,说道:“哥们,中午撂下兄弟去吃山珍海味,不够意思?” 不提这个不来气,一提这个薛家良后悔莫及:“别提了,我也就吃了半饱都不到,你不提还好,你一提我肚子就开始叫了。” “哈哈,真的?”白瑞德有些幸灾乐祸。 “我骗你干嘛?” “放学后咱们出去吃,我把她约来。” 薛家良一听,赶紧给他作揖:“饶了我吧,我坚决不跟你们聚,再也不当不受欢迎的人了,晚上我去食堂,痛痛快快吃顿饱饭。” “哈哈哈,至于这么可怜吗?” “至于不至于肚子说了算。从早上到现在,肚子里严重亏损,如果晚上我再空着肚子跟你去约会,当着你女朋友再不敢张嘴吃,你说,我对得起胃爷、肚爷吗?这不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吗?饶了我吧。” 白瑞德说:“你真不够哥们,如果你不去,我很难约到她。” “她认识我?”薛家良的反应有些机敏。 “她怎么会认识你?我说有个好哥们,我俩一见钟情,我还跟她说我都约好你了,如果她不来我会没面子的。” 薛家良知道他是让他充灯泡,就说道:“这么长时间了,还自诩跟人家青梅竹马,到现在跟她见个面还这么难?” “那是当然了,我不能做让她讨厌的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她讨厌你了,以后都别指望她再搭理你。” “真的?” 薛家良有些吃惊,吃惊的是这个人的性格。 “真的,她的清傲可不是装出来的,是骨子里带的。” “那她是不是朋友很少?” “不是很少,是几乎没有。但是她却不孤独寂寞,与艺术为伍,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一般女孩子很难做到她这样,安于清静,安于平凡,甚至安于清贫。” 薛家良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清冷、孤傲的人,他问道:“她是做什么职业的?” “自由职业。” “怎么个自由法?不跟人打交道吗?” “那倒不是,我上次不就跟你说了吗,因为我们父亲的职业缘故,我们俩都选择了自己创业,她是国内好几家大型杂志的特约记者,同时还兼着给几家旅游报社和杂志供稿的任务,是一个不跟任何政府职能部门打交道的职业,不像我,有时还要应付文化市场的检查。” 薛家良感觉他说得越来越像公然,但是他拿不准,又不能直接问。 如果真是公然的话,那她和白瑞德一样,都应该有个显赫的家庭背景,只是他们不像别人那样,利用家庭影响捞钱,反而因为家庭的原因,倒让他们有了那么多的顾忌。 快下课的时候,公然给他发来信息:刘三儿已找到,在中院门口闹腾,砸坏警卫室玻璃,被辖区派出所拘留,我刚接到派出所给我打来的电话,正在赶去保释他。他出来后怎么办?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果然像他分析的那样,他立刻回复:暂时你先看他一会,我让平水的同志来接。 公然:我六点有事。 薛家良笑笑,更加断定公然就是白瑞德的女朋友,他回道:我下课就去接他,不耽误你有事。 公然:好。 137、事情败露 薛家良立刻给郭寿山发了一条信息,无论他有何事,都要来省城把刘三儿接回。 郭寿山回道:他是你祖宗吗?你找这么个累赘干嘛? 薛家良:别废话,如果你有事就安排别人来。 郭寿山:你是我祖宗还不行吗? 郭寿山这样说,薛家良就放心了。 下课后,周老师通知大家,晚饭后开讨论会,讨论这两天的学习心得。 白瑞德一听就急了,说道:“可不可以请假?” 周老师就是一怔:“原则上是不可以,特殊情况例外。” 白瑞德说:“我今天情况的确很特殊,都不是一般的特殊,而且我还要给另一个请假,那就是薛家良。” 周老师看着薛家良,说:“薛家良的假他自己请,不用你代劳。” 同学们听到后哄堂大笑。 白瑞德脸微微一红,刚要说话,就听周老师又说道:“另外我请同学们注意一点,为了珍惜在党校的这段学习时间,从今天开始,晚上几乎都有学习和讨论活动,这个大家要留意课程安排表,下课。刚才请假的那两位同学请到我办公室,我找你们有事谈。” 薛家良和白瑞德对视了一眼。 白瑞德小声说道:“不会是因为请假的事吧?” 薛家良说:“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败露了。” “昨天晚上咱们做什么了?” “喝酒。” 白瑞德恍然大悟,小声说:“这也是事?” “在这里就是事。” 果然,他们来到周老师的办公室,周老师严肃地说道:“你们俩昨天晚上在宿舍喝酒喝到了什么时候?” 直截了当,都不给他们留狡辩的余地。 白瑞德说:“我有个毛病,刚换地方睡不着觉,就喝了一点。” 周老师又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他说的情况属实。” 周老师说道:“我没让你证实情况属不属实。薛家良,你说你从基层来的,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薛家良感觉周老师这话有明显的歧视基层学员的倾向,他最憎恨老师歧视学生,这个已成为他心灵的创伤。他本想顶撞他几句,但又把话咽了回去,说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那你们俩今天晚上干嘛去?” 白瑞德抢先说道:“我跟女朋友好长时间不见面了,今天好不容易约到她,再不见面就黄了,我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周老师差点笑出来,但他仍然紧绷着面孔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不见面就黄的话,这个女朋友还是别要了。” “那可不行,我就是不要我自己了也得要她。” 周老师又把目光投向薛家良。 薛家良想了想,看着白瑞德说:“我反复跟你说了,我不能跟你去,我晚上有大事要办。” “啊?你这人不能见死不救啊,我都约好女朋友了,你这不是故意让她不相信我吗?” 薛家良看看他,又看看周老师,严肃地说:“我刚接到信息,我们县有个人因为一桩官司没解决清,他下午去法院门口闹腾去了,砸了警卫室的玻璃,被辖区派出所拘留了,县里指示我去派出所,把t 弄出来,一会县里就来人接他回去,马上就到元旦了,这可是维稳的大事。” 维稳,是各个时期的头等大事,被上级党委例入一票否决的问责制度。虽然上世纪90年代二轮土地承包、农民负担和城镇工商企业转制等问题引发的矛盾被消化了不少,但进入新世纪,这个问题,仍然是高悬在各级党委政府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谈“访”色变。 所以,当周老师一听薛家良请假是因为这事,而且他也听清了白瑞德代薛家良请假的真实原因,本可以立刻准他们的假,但习惯使然,他还是冲着薛家良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薛家良说:“您马上可以给中院打电话核实情况。” 周老师赶忙说道:“那不用、那不用,你赶快去处理吧,一定要注意方式,千万不要激化矛盾,以说服教育为主,快走吧、快走吧。” 周老师连声说道。 薛家良和白瑞德出来后,白瑞德看着薛家良说:“我说你有两下子呀,谎话说得一点都不来脸红的,你颠覆了我对纪检干部的认识。”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是在说谎吗?我说的完全是事实。我刚接到短信,我们县的确有人去法院门口闹腾去了,已经被辖区派出所拘留了。我马上就去处理这事,对不起了大少爷,你自己去约会去吧。” “真的?”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道:“我能用这种事说谎吗?” “那晚上……” “我先去处理这事,我已经通知县里来人了,咱们随时联系好吗?” “那好,等你处理完这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然女朋友还以为我骗她呢?” 薛家良说:“放心吧,你女朋友不会怪你们的,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也太没自信了吧?” “我从小到大对什么事都有自信,唯独在她面前我没有自信。” 薛家良笑了,将笔记本塞到白瑞德的手里,说道:“你给我捎回去,我不上去了,马上赶紧去派出所领人。” 薛家良说完,便向大门口走去,这时,郭寿山的电话到了:“我到了。” “你到了?这么快?怎么比坐飞机还快?”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市局办事,刚要回去,接到你的电话后,就赶紧往省城赶。我说,请我吃饭呗?” 薛家良说:“现在你知道最好办的事是什么?就是吃饭!你等我电话。” 薛家良挂了郭寿山的电话,就给公然打了过去:“公然,你们在哪儿?” 公然说:“我已经到了辖区派出所,刚刚签完字。” “好,你在那儿等着别动,一会有个叫郭寿山的人去找你们,我马上也到。” 等薛家良赶到的时候,郭寿山和司机早已经到了派出所门口。 他远远地就看见刘三儿躲在公然的身后,公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表情,她似乎在“审问”郭寿山什么。 薛家良下了出租车,赶紧往这边跑。 138、何方仙子 公然今天显然是一幅赴宴的打扮,长马尾被她编成了公主头型,一件咖啡色的紧身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的米色毛衫,黑色紧身裤,黑色高跟鞋。和第一次见她那身牛仔服完全不同,这次平添了几分女人柔美和妩媚。 这的确是一个气质特别、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姑娘,薛家良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旁边的郭寿山见薛家良的目光停留在美女身上,就故意说:“家良,为了这个孩子我可是跑了两趟省城了,你今天晚上还不好好犒劳一下我和这位美女。” 公然说道:“真不凑巧,我晚上还有事。” 郭寿山说:“别呀,咱们都在为他的事忙活,怎么也要给他放点血。” 公然说:“我的确有事,这个我已经提前跟薛先生说过。” 由于薛家良不敢确认白瑞德约的是不是公然,所以他说:“是的,那你就去忙,谢谢你啊,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公然说:“别客气,这里也有我一份责任。” 她转过头跟刘三儿说道:“三儿,听薛先生的话,再也不许一个人偷偷往省城跑了,你看大家多忙,如果你在这样不听话,你的事我将不再过问,这一点听清了吗?” 刘三儿红了下脸,点点头。 公然说完,跟薛家良和郭寿山微微一笑便告辞了。 郭寿山望着公然的背影,半天才转过头,啧啧地说道:“我的乖乖,这是何方仙子啊,我敢说,咱们平水还没有这样优雅高贵的女人,一点都不造作,也不自个端着。家良,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薛家良知道他想歪了,就说道:“人家漂亮不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你想哪儿去了,我请你们去吃饭。” 薛家良坐着郭寿山的警车,来到附近一个面馆,他们没有喝酒,简单吃了饭后,薛家良就送他们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再三嘱咐刘三儿,不许再偷偷跑出来,他掏出一百元钱,塞到刘三儿手里,说:“回去还给刘监理60,剩下的你花一分给我记一分,回去后我检查。” 送走刘三儿后,薛家良没有打出租,他步行回来。 到了宿舍,他也没接到白瑞德打给他的电话,他在心里忿忿地说道:重色轻友,说话不算数。 直到半夜,白瑞德才给薛家良打来电话,他在医院。 原来,她妈妈突犯疾病,住院了。他说要在医院陪妈妈,已经跟周老师请了假。 薛家良让他好好照顾妈妈,他没问他女朋友的事。 第二天早上,薛家良惦记今天枫树湾水利综合工程验收,他洗漱完毕后,就给娄朝晖打电话,问娄朝晖准备情况。 娄朝晖告诉他,省里质监和水利部门的领导,已于昨天晚上就到平水了,他们已经准备齐全,就等着迎接省里专家呢。 薛家良又问了一下刘三儿的情况。 娄朝晖说,昨天晚上回来后,就将拿老刘的钱还上了,目前还在睡觉呢。 薛家良吃完早饭,在往教室走的时候,就听有人在叫他,他回头一看,是辛玉莲。 辛玉莲说:“小薛,别跟辛辛一般见识,她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眼,你们都是年轻人,有时间的话多联系,多接触。” 辛玉莲的话尽管没有明说,但意思显而易见。 薛家良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拒绝吧,人家又没说让你跟她女儿处对象,不拒绝吧,她的意思很明显。 他想,反正他跟尤辛平时不可能见面,也就犯不上拒绝人家,就说道:“您太客气了。” 说了这话,就不知再往下说什么了。 下午,娄朝晖给他发来信息,工程全面通过验收,而且有关单位还要将这个工程向上申报优质工程。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薛家良仍然很高兴,他总算可以跟侯明交上这份答卷了。 他给娄朝晖回道:辛苦了,转告大家,我回去后再庆祝。 三天后的下午,薛家良接到市委办公室主任焦立功发来一条信息,明天有个很重要的常委会,侯书记让他尽量赶回来参加。 薛家良回道:我尽量请假。 薛家良再次来到周老师办公室,跟周老师说明了缘由。 周老师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基层来的干部啊,往往都是工作学习两不耽误,党校怎么强调也不起作用。” 薛家良为难地说:“没办法啊,我们县里的情况您也可能听说了,班子刚刚组建没多久,不说百废待兴也差不多。” 周老师说:“好吧,我们培训的目的也是将来为了更好的工作,既然都是工作,回去参加会去吧。以后再把课程补上就是了。” 薛家良请了假,就给市委办公室主任焦立功打了电话,今天晚上他就回去。 不等薛家良说话,焦主任马上就说下午派车去接他。 白瑞德还没有回来上课,这两天薛家良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问候,因为白瑞德从来都不告诉他在哪家医院,所以他也没法去看他妈妈。 白瑞德接通了电话,薛家良问了一下他母亲的情况,白瑞德说今天就好多了。再观察两三天就会出院。 薛家良就将他请假回平水开会的事告诉了他,并且告诉他走时把钥匙放在周老师那里,因为白瑞德走时没带宿舍钥匙。 白瑞德说:“你不用放下钥匙,我明天肯定回不去。老兄,求你办点事,把老家的红薯带几块来,我妈妈想吃。” 薛家良心想,燕城是省会城市,超市里什么没有,就说:“红薯在省城不难买到吧?” “就吃你们那里的,据说你们那里的好吃。麻烦老兄带几块来。”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要是跟我要别的,我可能心里还会犯犯算计,但是要红薯有的是,如果有地方放的话,我给你拉一车来。” 白瑞德说:“别别别,千万别,带几块就行了,妈妈也就是吃个回忆……” 回忆?难道白瑞德的妈妈,对平水县的红薯有什么特别记忆吗? 139、侯明的高明 白瑞德的口气有些沉重。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到在白瑞德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 他说道:“好,放心,我一定会把红薯给阿姨带来的,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后天就会回来。” 白瑞德说:“好,再见。” 下午下课,平水县委来接薛家良的车已经等在宿舍楼下了。 薛家良一看,这个车不是纪委的车,而是段成的车。 段成目前还是枫树湾乡党委书记,所以他仍然坐着他的桑塔纳。许多大乡书记的坐骑都换代了,只有段成还是一辆旧桑塔纳。 司机认识薛家良,看见薛家良走过来了,他赶紧下车,提前给薛家良打开车门,并接过薛家良手里的提包。 薛家良客气地跟他打招呼,说道:“刚下课,没敢耽误。是不是等半天了?” 司机说:“段书记怕我晚了,老早就把我轰出来了。” 薛家良说:“老书记工作认真、负责,处处都能体现出来。” 薛家良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说道:“想吃什么,我请你。” 司机开着车,驶出党校门口,说道:“段书记刚才给我打电话,让咱们回去吃。”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只要你不饿就行。” “不饿,跟着领导早就习惯了。” 司机又说:“薛书记,我不跟您说话了,您眯会吧,我估计到家后保证又是一场恶战,所以您要好好养养精神。” 薛家良感觉这个司机很懂事,比机关的司机都强,尤其是那个张勇,段成当上主任后,就让张勇负责原来程忠负责的那块工作,跟着食堂管理员去买菜拉菜,不再让他掺和办公室的事。 薛家良跟段成的司机不熟,所以跟他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就将座椅调整到最舒适角度,闭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后,他们已经过了青州市,再醒来的时候,就下了高速,平安进入县城了。 薛家良坐直,看了看表,说道:“段书记说了让咱们去哪儿吗?” “说了,去县宾馆。” 很快,他们就到了宾馆。 老远,就看见段成站在门口张望。 等他确定是薛家良他们后,他便走下台阶,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薛书记,辛苦了,侯书记正等您呐。” 薛家良说:“段书记,老哥,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您别这样跟我您您您的,老弟我担待不起啊。” 段成笑了,说道:“好,以后改。” 司机将薛家良的手提包拿了出来,说道:“薛书记,如果没有贵重物品,我给您送到宿舍去吧。” 薛家良说:“我能有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一个老式电脑。给你钥匙。” 薛家良掏出钥匙包,从里面卸下一枚递给他。 等他们俩人来到六层一个大包间的时候,薛家良以为又是满桌子的人,进去一看才发现,只有侯明一个人,正在低头看手里的几页纸。 看薛家良进来了,侯明拉过旁边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还行,回来的不太晚。段主任,安排上菜吧。” 段成转身走开。 薛家良看着段成出去的背影,说道:“您怎么还使唤段书记,不怕别人有意见?” 侯明说:“你指的是潘县长,还是焦主任?” 薛家良说:“都有点吧。” 侯明站起来,砸了砸后腰,看起来他坐了有一会了。他说:“用习惯了,上班的时候我不用他,用他的时候都是是私下。再说,我准备把他调到县委办。” “哦,潘县长同意吗?” “我前两天跟他谈了,我是这么说的:在我来平水的前两天,管春山给我任命了一个政府办主任,我老大不高兴,心说,政府办就是县长的后院,你却给我安插一个大管家,处处留意我,观察我,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就到了书记那儿了,我心里一百个不舒坦,天天提防这个管家,他怎么做我对他都不放心。所以,将心比心,我把老段带走,你的管家你自己去挑选,我不干涉。” 薛家良很佩服侯明的水平,既跟县长坦诚相待,有提拔了自己的人,还让县长潘建强说不出什么来。 侯明又说:“家良,跟你说句实话,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原则,绝不能像管春山那样,搞大权独揽小权分散,只要是权,无论大小,都不宜独揽,也不能过于分散。” 侯明说得很有道理。 县委一把手过分揽权,虽然能够得到一些眼前利益,但总体上是费力不讨好,还会造成班子内部的矛盾,影响其他成员的工作积极性,管春山期间,每次常委会大家都是看着他的脸色表决意见;而小权分散的后果就是容易失职出岔,怎样把好度,要因人而异。如果一个地方的政治生态比较好,县长能够自我约束,工作能力强,经验较丰富,书记放权越充分,县长的工作效率越高,但如果县长权力欲望大或者工作经验少,书记放权过多,县长有可能得寸进尺,胡作非为,也可能频频出现失误。所以侯明才表示自己不搞大权独揽,也不搞小权分散那一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建强县长怎么说?”薛家良问道。 侯明说:“目前看,他这个比较透亮,他说,如果我真要老段去县委这边,他没有意见,毕竟老段进了一大步,他不能阻挡。他想让娄朝晖回来当这个政府办主任,通过枫树湾水利综合工程前前后后的工作,他看上了娄朝晖,我说,这个我倒是没有意见,就是家良对枫树湾景区还有规划,他想让小娄留在景区,继续搞景区规划。他说不矛盾,可以让娄朝晖兼着景区主任,等有合适的人选再说。” 薛家良说:“是有点遗憾,不过我也不能阻止人家升迁的脚步,再说,娄朝晖还兼着枫树湾景区的事,一些工作还能按部就班地开展下去。” 侯明说:“家良啊,我都琢磨了好几个晚上了,好多重要岗位都缺好干部,既能干事又能把事干好的干部太缺了!” 薛家良说:“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140、要钱比挣钱容易 这时,冷热菜上来了,侯明没有动筷,他说:“老段哪儿去了。” 薛家良说:“我去喊。” “别喊,打电话吧。” 薛家良立刻明白,侯明之所以谁都没叫,可能是有事要和自己商量。 薛家良打通了段成的电话,段成挂了,很快人就进来了。 薛家良说:“书记找您,就等着您呢。” 段成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想跟司机吃点算了,你们好几天不见面了,还不好好喝两杯?” 薛家良说:“原来你是逃酒啊?冲您这话,我也得给您倒上。” 侯明说:“今天晚上有事要说,所以咱们不多喝,就一瓶。” 段成一咧嘴,说道:“三人平均就是三两多,这还不多啊?” 侯明说:“咱们喝着看,凭心情,也许一瓶多,也许一瓶还不够呢?” 薛家良立刻起身倒酒。 他们边喝边聊,聊得大多是人事方面的事。 薛家良看出,侯明很高兴,作为平水县新的当家人,他开始在下一盘大棋,一盘人事大棋。 一瓶喝完后,侯明没让再开酒,他说:“段主任啊,给我和家良开个房间,我们唠唠。” 段成说:“已经开好了,暖风也打开了。” 侯明说:“你也别回去了,在这里对付一宿吧。” “好。” 他们来到客房部,挨近薛家良的宿舍。 侯明进来后,脱掉鞋子,仰躺在沙发上。 薛家良沏好水,端到侯明面前,问道:“明天开什么会?” “我把你招呼回来是跟你商量人事问题的,跟明天的会关系不大。” 薛家良已经猜到。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侯明还是比较器重他,但再怎么器重,他薛家良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侯明是领导,他必须唯马首是瞻,免得自己得意过了头,翘了尾巴,从而让侯明反感、厌恶,最后当作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靶子就不好了。 对于侯明第一次搞人事调整,薛家良又不能什么意见都不拿,那样也枉费侯明对自己的信任,想到这里,他谦卑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明天会的事呢。” “明天的会的确也很重要,一个是人事,另一个则是让大家解放思想,做好分管领域里的工作,发挥部门优势,该往上跑就往上跑,该往上要就往上要,家良,我发现要钱,远比挣钱容易。” 侯明说到这里,兴奋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说:“就拿咱们枫树湾水利工程来说吧,还记得第一天我跟你去工地,你当时给我介绍情况时说,其实这个工程是个水利综合工程,有水库的续建工程,还有附近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坡耕地水土流失综合治理试点工程,等等,而作为二水库的旅游观光工程所占的比例并不大,但是在以前的宣传中,过分强调了旅游观景的功能,恰恰掩盖了还有那么多的民生工程,这样省里下拨的资金非常有限,而且要着也很困难。于是,我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改变打法,分段造价,比如,那么多的水库续建工程,应该是省里出资兴建的,凭什么只给那么点的钱?这个工程其实是省里的一个惠民工程,水库下游的老百姓都是受益的,不光咱们平水一个县受益。有了这个理论做支柱,我再往上要资金就理直气壮多了,而且拿回了好几笔钱,昨天,又有一笔钱拨过来了,比咱们求爷爷告奶奶招商引资省事多了!” “当然,招商引资也是必须的。所以,受这个启发,我准备召开一个常委会,班子成员先统一思想、统一认识,群策群力,发挥‘跑’和‘要’的本事,争取在下一年有所突破。这个,我明天在会上要详细讲讲,不在今晚咱们的讨论范围。” 侯明很兴奋,有一种快马催鞭的感觉。 薛家良说:“明天这个会,为什么不等调整完班子后进行?” 侯明说:“不矛盾,明天的会议精神主要在县里,统一思想。等基层单位班子调整完后,要专门开一个怎么往上跑要项目和资金的全体干部大会,你这几天在省里学习也要多琢磨一下这个事。” 侯明说完,掏出一份材料,正是他在饭店看的那份材料。说道:“这是苏书记和组织部给我的全县干部考察情况一览表,还有一份人事调整草稿,你看一下。” 薛家良接过来,粗粗看了一下,应该说,在目前原有干部队伍的基础上,这个方案也还算过得去,但总感觉换汤不换药,不过薛家良很快就发现,因为管春山案的影响,各单位空出来的那些主要领导职位都空着,很明显,这是留给书记的,最后用什么人,由书记说了算,而这份人事材料的拟定,仅局限于副科级和科员。 薛家良说:“还算合理吧,就看这些单位的一把手人选怎么定了。” 侯明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薛家良说:“这个,我不敢妄自发表意见。” 他说着,就将材料放在侯明旁边的茶几上。 侯明坐起来,从包里拿出几页纸,说道:“这是我拟定的一个方案,任何人还都没看过,你说说你的意见。” 薛家良接过来,他仔细看了起来,市直单位一把手除去少数几位没调整外,几乎推磨一般都被推了一遍。从前跟随管春山而没有受到牵连的干部,几乎无一例外都被调整了,这体现出侯明在人事问题上的果断,尽管范围很大,但这些干部并没有被他一棍子打死,有一部分人还是单位一把手,只是调整了单位而已。 在某种特定历史时期,这种调整是很必要的,这并不是排除异己,而是让干部换个施政工作环境,振作精神,从头开始。 薛家良还发现,几个重要部门、重要乡镇党政一把手,都是自侯明来了之后跟他走得比较近的人,也是管春山从前打压的那些人,比如段成。 被调到政府办没多长时间,段成这次就被提名直接进常委班子,任县委办公室主任。按段成的水平和能力来讲,他早就该回城了,但管春山一直压制着他,使这位多年的老书记一直“镇守”边关,得不到重用。 像段成这种情况的还有几位。 “说说你的看法。”侯明继续说道。 141、人事方案 薛家良说:“从个人好恶和个人感情来讲,您这个方案很合我的心气,从组织原则来讲,这个方案很说得过去,可以看出您也是煞费苦心了,既要参考各个干部考察的情况,还要顾及到本人、本单位的实际工作情况,我没什么意见。” 侯明说:“不瞒你说,整整一个星期,几乎天天晚上都在研究这个问题。这个方案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别忘了,我来平水也就是半年时间,不可能了解每一个干部的情况,有不合理的地方,以后再局部微调,那样就省事多了。”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重新拿过这个名单,除去侯明一锤定音的那几个单位一把手外,他发现还有两个单位的一把手是空白的。其中就有县团委、县妇联、工商联等三个群团组织,还有一个历来处于重要位置的城关镇镇长一职。 薛家良提出自己的疑义。 侯明说:“这几个岗位准备搞直推。为什么拿出三个群团组织和一个政府一把手,就是想在干部选任工作中,搞个试点和改革。这也是省委组织部号召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其它三个岗位我理解,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但城关镇镇长一职……” “我之所以特意将这个职位拿出来搞直推,一是为下一年干部选任改革打基础,二是要搞就拿出一个硬的搞。这样,下一步工作就会顺当多了。” 其实,有个意思侯明没有明说,但薛家良非常清楚,这么大范围、这么大动作调整全县干部,在平水历史上还没有,而且侯明就任县委书记时间不长,搞直推,也堵住了别有用心人的嘴巴。 从这份名单中,薛家良还能看出,侯明驾驭全局的水平的确高明,既有关键岗位上的长官意志,又有“个别酝酿”环节,还有民主直推这一内容,充分表明侯明对干部队伍绝对的掌控,也包含了他树威立尊、培植“自己人”的意图。 薛家良说:“我感觉这个很科学,既有党章、条例规定的德才兼备,任人唯贤的原则和干部队伍四化的要求,又给那些干净、干事的干部施展才华的舞台。有个别酝酿,还有民主直推等环节,我个人认为很科学,也能服众。” 侯明听了薛家良的话很高兴,说道:“别光唱赞歌,说说不同意见。” 薛家良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老老实实地说:“说实话,不同意见我没有。您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心里有什么是瞒不住的,尤其在真人面前。” 薛家良说得是实话,他的确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倒是一直在心里想着另一个问题,想着怎么跟侯明说。 侯明笑笑,说道:“于私来讲,是想征求你的意见,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于公来讲,也是请你这位纪委书记把把关,尤其是被提拔的干部中,有没有违法乱纪的,有没有群众争议比较大的,这个可是你的职责。” 经过几乎是全县范围内的整顿,有问题的干部,都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处分,别说是侯明,就是薛家良哪怕任何一个干部,目前都不希望再有人受到牵连,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干部队伍的稳定。 薛家良说:“我有个题外建议,不再这个调整范围,只是个人的一点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侯明说:“咱俩单独相处,没什么该不该的,有话就说。” 薛家良说:“我觉得咱们现在这个宣传部长……是不是……” 侯明对宣传部部长梁大年也有看法的,主要就是表现在他的不积极上。但他故意问道:“你看着他不顺眼?” “如果您都这样认为,那么我之前没有跟您提起过他就对了。” 侯明觉得薛家良不高兴了,就笑着说:“我是在考验你呢,你尽管说。” 薛家良说:“我们以前的确因为工作闹过一次不愉快,但后来没再有过交集,没有交集不是我们回避彼此,实在是打不着交道,他是县委领导,我是政府办打杂的,我就是想巴结他都巴结不上……” “行了,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别表白了。”侯明直截了当地说道。 薛家良说道:“撇开个人因素,从工作角度出发,现在平水的形势越来越好,这么短时间内我们的各项工作尤其是招商引资、高新区、枫树湾水利工程等等,要知道,这可是我们的大事啊,而且是在一任县长和县委书记相继落马的前提下完成的工作,总感觉宣传没有做到位,对内、对外都不到位,平水现在,太需要鼓舞人心的的宣传了,但我们的宣传部门无论是报社还是电视台,都流于形式,今天哪个工程开工了,明天哪个工程剪彩了,谁谁说了什么、讲了什么,没有引发人们深思的报道,甚至没有形成树正气、树新风的态势,缺少那么一种激情,一种鼓劲和凝聚人心的激情。” 薛家良这几句话分量很重,既指出了目前宣传工作面临的严重问题,也毫不掩饰指出主管领导的思想意识问题。 侯明沉吟了一下,说:“不瞒你说,我已经跟上级提出宣传部长的人选,但不知为什么,尤书记始终还不点头。最近,我准备专程就这个问题去找他。” 薛家良没问侯明说的人选问题是谁,这个他没必要知道,他只是就事论事,既然是侯明想到的人选,那一定是他看中的,肯定在这个行业里是个经验丰富、充满工作热情的人。 “薛家良,这是个机会,难道你就没有个仨亲俩好的人要举荐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这话问到我心坎上了,我还真有那么一两个,其中一个是我同学,现在是公安局经侦大队副队长,他父亲早先在青州市局工作,现在退休了。本人是大学本科学历,跟您学的是一个专业,工作认真,着靠,缺点就是不太追求进步。” 侯明说:“就是你那个同学郭寿山吗?” “是的。” 142、领导提亲 侯明说:“公安局毕竟是垂直单位,不过我说一句话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他的工作能力和觉悟。” 薛家良说:“这一点您放心,脾气有点跟我一样,不屑于搞些其它的,目前我还没发现什么问题。” “另一个是谁?”侯明问道。 薛家良有些为难了,半天才说:“是……是个您想不到的人……” “哈哈。”侯明大笑,说道:“要说别人我想不到有情可原,你薛家良怎么回事我还不了解吗?是不是李克群?” “啊?您也太睿智了!” 侯明说:“怎么,是不是他妹妹给你施加压力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没有,她不是这个性格。” 侯明盯着薛家良,问道:“那就是你准备要改造李克群了?” 薛家良有些不自在,说道:“也不是,说实话,我懒得管他。” “那你为什么还提他?” 薛家良早就想好该怎么说了:“是他自己想继续进步,不想被目前大好的形势所抛弃。” “哦?”侯明当然不相信他的话。 薛家良说:“这个是真的,他当然不敢来找我,更不敢找您了,就跟他妹妹死磨硬泡,我那个……她,比较单纯,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丫头,所以……” 侯明大笑:“哈哈哈,薛家良啊薛家良,有话直说吗,这不是你的性格。” 薛家良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他想进卫生局班子。” 侯明笑了,说道:“这个层次太低,我就不管了,你大舅子的事,你去办吧。” 薛家良一听他这么说,就急了:“别别别,求您,千万别这么说,别说我现在跟他妹妹的事还没有最后定,就是将来我们结婚了,我都不会承认他是我大舅子。” “不承认你还管他干嘛?” “不是我管,事实上我也管不了,他……不是还给您当过几天政府办主任吗?” 侯明看着薛家良,薛家良没敢看侯明,低下头装喝水。 “薛家良,你行啊,绕来绕去,把球踢我这儿了?” 薛家良说:“不是踢您那儿,一是我真管不了,二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他对职位产生贪心,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侯明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就不要管了,你给我找了个理论根据,那就是他曾经给我当过办公室主任,有了这层关系,我也好说话了。薛家良你行啊,会拴我了?” 薛家良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哪敢呀——” 侯明又说道:“我也有一事,琢磨了好几天,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薛家良见侯明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您是家良仰慕的领导,又是家良尊敬的兄长,有什么工作任务您尽管指示,家良在所不辞。” “唉,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还至于这么犯算计吗?” “那您也得说呀?”薛家良有些心急。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不说我也交不了差。是这样,有个领导看上你了,想让你做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啥?女婿?还上门?”薛家良瞪大了眼睛。 侯明笑了,说道:“上门两个字是我加上的,你光棍一人,上门跟不上门有什么区别?”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领导看上我,这是好事啊?您干吗还这么为难?” 侯明看着他,收起笑,说道:“好事?你真的这么认为?”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道:“是啊,看上我,总比当着您的面骂我好吧?只是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答复的?” 侯明说:“我是这么说的:他的情况我不太清晰,我只知道他没有结婚,至于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我就不得而知。” 到这一刻,薛家良才觉出这不是一个玩笑,不但不是一个玩笑,而且还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 侯明之所以没有告诉对方薛家良有女朋友,是有他的考虑的,万一薛家良要是想攀高枝呢? 想到这里,薛家良紧张了,说道:“是谁跟您说的呀?” 侯明:“尤书记夫人,把你夸得跟一朵鲜花似的,而且说你也见过她女儿了,让我摸摸你的底。” “还真是真的呀?” 侯明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能跟你打这种诳语吗?” 薛家良点点头,他心里有了一种不安:“我的底儿您不知道吗?” 侯明提高了嗓门,说道:“我知道什么?你薛家良什么时候郑重其事跟我说过你有女朋友?我也只是根据你的神态和脸色妄自揣摩罢了,但猜测的代替不了事实,这么一门高亲显贵,我能替你回绝吗?” “我明白,您没替回绝,该不会替我答应了吧?” 侯明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替你……没答应,我就说你没结婚,有没有女朋友不太清楚,再说,我就是知道你真有女朋友,也不能说你有女朋友,这事你自己去处理。” 薛家良一听,立刻就急了,他腾地站起来,说道:“您这是干嘛呀?” 侯明说:“我做错了吗?” “错倒没错,我是说,您为什么不……不给我回绝呀,就说我有女朋友啊——” “你不愿意这门亲事?” “我的亲耶——我……我找什么事啊?” 侯明见薛家良一脸的痛苦,就说道:“尤书记的女儿我可是见过,人长得很好,个子也不矮,又是那么个家庭背景,攀上这门亲,万事无忧。” “得嘞——您饶了我吧,就那个姑奶奶、不,姑太太,我可惹不起!我估计,任何一个男人都得被她踩在脚下当奴隶使唤,我还是算了吧,给我们家小鸽子当爷吧。” 侯明看着他,见薛家良不像是装的,就说:“那怎么办,要不下次辛玉莲问起,我就跟她说你有女朋友了,而且秘密订婚了,我只是不了解情况而已。” “拜托拜托,我给您作揖,您就这么说。” 侯明说:“薛家良,这事不怪任何人,都怪你自己,你明明有了女朋友,却藏着不露,眼下你又身价倍增,我跟你说,想着你的人多了去了。” 143、跑要动员会 薛家良赶忙给他作揖,说道:“我求求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是失败者。” “我看你是胜利者!你应该庆幸当初别人抢了你的女朋友……” 薛家良知道侯明这话的含义,说道:“过去了,不提了。我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迟迟没有公开我们的事,其实那个丫头,早就……对我很好” “你卖什么乖,好像人家是倒追的你?” 薛家良说:“我要是不卖乖,好像我是为了报复李克群似的,就他们俩,不值得我报复。” 侯明说:“你呀,就别跟我解释这些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不过,尤书记女儿的事你要正确对待,辛玉莲跟你在一个班学习,你们俩天天见面,难道她不曾问过你有没有女朋友?” 薛家良想了想说:“她还真没问过,只是问我结婚没有。” “你怎么答复的?” “我说没结,我家里穷,没人要。” 侯明指着他说道:“你还埋怨我不给你回绝,人家问到你头上了,你自己都没回绝。” 薛家良说:“她没有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只问我结没结婚,我实事求是,不对吗?” 侯明说:“只能说你回答得不全面,给人家留下想象的余地。” 薛家良认真地说:“我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呀?这是我的私事,再说,我又没跟她熟到那份上,她问我一,我就说一,没有必要告诉她二和三。” “好了,你别跟我掰扯了,自己的事自己去处理吧。” “那说好了,您想方设法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求您了。”薛家良说着,再次给侯明鞠躬。 薛家良回宿舍时已经12点了。侯明也住在了宾馆,没有回宿舍。 洗漱完毕后,薛家良躺在床上,给宋鸽发了一条短信:在干嘛? 宋鸽:值班,这么晚还没休息,是不是晚上又上课了? 薛家良回道:我回来了,明天开会,因为晚上有事,就没跟你联系。 宋鸽:我想见你。 薛家良:别,好好值班吧。 宋鸽:明天什么时候走? 薛家良:看情况,不是晚上就是第二天起早走。李克群的事我跟侯书记说了,进局班子问题不大,先不要跟他说。 宋鸽:嗯,我知道了。 薛家良奇怪,宋鸽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惊喜。 他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安心值班,我睡了,有点累。 宋鸽:好。 第二天上午十点,常委会按时召开。 第一个议题就是如何向上争取资金。 侯明说了一段话,薛家良印象非常深刻,这段话就是在他后来主政一方时,也起到了积极作用。 侯明说:“我们前段时间,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整顿干部队伍和招商引资上了,却忽略了一个最该做的事,就是跑部进省,向上要资金。我为什么特地要在常委会上说这事,这也是在工作中的有感而发。” 他接着就将昨天晚上跟薛家良说的向上要资金的体会在会上又说了一遍。 他说:“据我了解,上级政府支持县市发展和解决民生问题的专项资金额度逐年增加,类别越来越多,但相对于需求,却是僧多粥少,这就要求我们开动脑筋,绞尽脑汁,拿出跑要本事,争取到更多的项目资金。” “各位常委,要善于谋划所分管各部门的工作,能争取到的荣誉必须争取,别小瞧了这些荣誉,比如双拥模范县、扶贫开发重点县、粮食生产大县、千年古城、奶牛之乡、柳编之乡、旅游之乡等等,能争取什么我们就争取什么,有了这些名号,向上要项目要资金就多了一个说辞,多了一个说辞,就多了一份底气和把握。” 说到这里,侯明看了一下全场,声音笃定地说道:“可能大家会为难,为难不知道怎么去跑,去要。第一,就是关系,关系,是跑要项目、资金的关键因素,关系就是资源,就是生产力,就是我们的财富。我们要将平水籍在外工作的同志联系起来,要唱好‘乡友’这个曲,让他们反哺家乡,报效桑梓,要组织同乡会;领导者个人的战友、同学、亲属这些私人关系,完全可以转化成县里的公共关系;还有那些老革命、老专家、老领导,更是我们宝贵的财富,两个办公室要在近期拉出这些和平水县有关系人员名单。” 孙月恒写了个纸条,悄悄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不动声色地展开,就见上面写道:书记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忽然让咱们大家当要饭娃了? 薛家良没有立刻回复。 这时,侯明继续说道:“跑、要,光有热情还不行,还要会跑会要,俗话说得好,叫唤的孩子有奶吃。我们要会叫,会跑,要把握好时机,要掌握各个阶段的部门政策,要有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恒心,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心,还要有功到自然成的信心,要练就千里眼、八哥嘴、兔子腿,坐在县城看省城,看到省城看京城,要及时掌握相关信息,要善于陈述理由,善于游说各方,善于用独特的语言和接待方式打动对方感动上帝……” 听到这里,薛家良才在那张小纸条上写道:每年上头有那么多资金下拨,咱们平水得到过几笔?谁不觉得亏呀? 写完后,他悄悄塞给孙月恒。 孙月恒看了后,没再说话。 侯明还在说,他有些激动:“我调查了一下,平水县除了枫树湾综合工程和早年建立双拥模范县外,再也没有争取到任何上级的支持,在跑要资金和项目上在全市倒数第一。这个情况有历史原因,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内耗上了,别说跑要还是个难事,就是个易事如果没有好的干事环境,轻松愉快的氛围,有可能你要下来的项目,我也要给你捅黄了,为什么?就因为你不能比我好,不能比我有政绩。我在这里明确表态,我侯明绝不做这样的领头人。大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功劳该记在谁的头上,就记在谁的头上,我给你们做后盾,只要对发展有利我就全力支持……” 144、睁只眼闭只眼 那天的会上,关于这个话题,几乎都是侯明在讲,这是他第一次给大家洗脑上课,让班子成员跳出招商引资这个圈子,在基层,的确要钱比挣钱容易,在向上跑要项目资金中,平水在全市落后了一大截,发展必然滞后。 如今就是这样,做个会哭、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如果一个县的主官不能明确意志,那么其他班子成员当然不会积极主动出击的,更别说谁干事谁先完了。 侯明这次在常委会上的公开讲话,无异于一堂生动的演讲,讲得大家群情激愤、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甚至有一种即刻作战的劲头。 调动全体干部的积极性,凝聚人心,汇集力量,把大家的思想认识统一到谋大事、求发展上来,这才是平水目前最需要做的工作。 接下来的人事议题就显得严肃多了。 早上头开会的时候,侯明将潘建强和苏东杰还有组织部长等人临时召集在一起,跟他们通了一下自己的人事方案。几位书记没有异议,只是做了一些微调。 到常委会上讨论时,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侯明的眼下势头强劲,他的这个方案没有任何悬念就通过了。 下午,召开了全县干部调整大会,公布了常委会上研究通过的人事调整方案,并着意要求,明天干部必须到新岗位报道,做好交接工作,不许带车、带司机,更不许交叉夸官,不许搞宴席大搞迎来送往。 至此,侯明的领导地位进一步确立。 薛家良开了一天的会。本想晚上回党校,侯明让他明天早上起早走。 薛家良说:“您很忙,我也有课,不走干什么?” 侯明说:“未来三天我不会忙,忙的是他们。各种的交接,各种的迎来送往。” “您不是下令不许搞那些吗?” 侯明说:“你能看住谁了?只要不出圈,在本单位小范围搞搞,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您这是典型的高起轻落。”薛家良说道。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还没怎么着就开始给我扣帽子?以后是不是这些帽子会一顶接着一顶地扣过来。” 要是按照以往他的性格,有些话肯定出去了,如今经过大起大落的薛家良,不会再逞口舌之快,他赶忙说道:“不敢,不敢,家良绝对不敢。” 侯明笑了:“这还差不多,晚上找个地方,咱们也好好喝点,庆祝工作阶段性的胜利。这段时间没琢磨别的,光琢磨这件事了。接下来直推就省心了,交给组织部还有老段去办就行了。你呀,就别走了,好好陪我喝两杯舒心酒。” 薛家良知道侯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家不在本地,目前也没听说有什么女朋友,放松心情的唯一办法就是跟几个看着顺眼的人喝喝酒。 “好,我听您的。” 晚上,侯明,潘建强、孙月恒、段成几个人,在县宾馆小范围聚了一下。 等薛家良回到宾馆住处后,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 他换上电池,立刻就有好几条信息过来。娄朝晖的,也有郭寿山的。 因为郭寿山不在这次调整范围,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把跟侯明谈论的内容告诉他。 还有一条是庄洁发来的:家良,刚才祺祺在电视里看到你,学习结束了吗? 薛家良一看,这条信息是两个多小时前发的,他赶紧回道:没有,明天一早回省里,你和祺祺好吗? 庄洁没有回,估计是睡了。 他给娄朝晖和郭寿山各回了一条。 很快,郭寿山的电话就到了。 郭寿山说:“薛家良,我不求你办事,你还真不想着我呀?” 薛家良笑了,说:“怎么,来兴师问罪了?我说同志你可别忘了,你不在我们这个序列之内,不过你说晚了,我昨天晚上就跟侯书记推荐了你,你就是不矫情我也准备告诉你,这段时间积极点,表现好点。” 郭寿山笑了,说道:“就知道你想着我呢。” “别装蛋了,知道还兴师问罪?我告诉你,推荐你,是因为我认为你值得我推荐,因为你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好,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同学,这一点请你记住。” “你的意思是我没必要领你情?” “没错。” “哈哈。”郭寿山大笑,说道:“是不是第一次任人唯亲心里没底怕犯错误?” “去你的,什么叫我任人唯亲?我只是推荐,而且隔着系统和行业推荐,你究竟怎么样组织是要考察的,如果你不是那么回事,谁推荐也没有用。” 郭寿山说:“你这人真没劲,当了纪委书记更没劲了,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薛家良听了听,郭寿山讲话的声音背景很干净,不像在家里,就问道:“你在哪儿?” “家里。” “怎么这么安静?” “跟丈母娘顶了两句嘴,老婆一生气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闹意见了?” “习以为常了,好了,你也赶紧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郭寿山没有告诉薛家良,丈母娘就是听到院里的人议论谁谁被提拔了、高升了,才在吃饭的时候埋怨郭寿山的父亲不给儿子托关系,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科员,郭寿山便不客气地跟她顶了几句,惹怒了老婆。 薛家良没有发现宋鸽的信息,按说李克群如愿,怎么宋鸽也该发个信息过来。这个丫头,粗心。 但薛家良很快就自嘲地笑了,与其说宋鸽粗心,其实他还是想看看李克群是什么反应,是感谢他,还是跟从前的他一样,有坐过山车的感觉?细想想,李克群跟他不同,那个时候的自己,完全是对仕途失望了才辞职,今天的李克群,是因为抱着升迁的强烈希望,才让妹妹找薛家良说情的。所以他不会坐过山车的感觉,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权力回归,进而逐渐统领一方,他一直是有野心的,这个没有谁比薛家良更了解他的了。 躺在床上,他又想到了侯明说的那件事。 145、拒绝书记夫人的美意 看来,辛玉莲还真是看上自己了,想把他跟女儿撮合在一块。一想到那个飞扬跋扈、娇惯任性的大小姐,他就从内心发堵,别说她是市委书记的女儿,就是皇帝的女儿再倒贴自己一座城池他也不要。 他薛家良可不是趋炎附势之人,既然他要了宋鸽,就要对她负责任,何况,那个丫头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想到这里,他拿过手机,还是忍不住给宋鸽发了一条短信:睡了?我明天一早回省城, 给她发完短信后,薛家良就放下手机,他根本没指望她回信。 哪知,宋鸽就像时刻盼着他的消息一样,很快回道:睡了,但没睡着。 薛家良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宋鸽的短信,一时间,竟然感觉有好多话,但却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宋鸽又来了一条短信:太晚了,你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薛家良感觉宋鸽还是个不错的姑娘,心地单纯、善良,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李克群利用,但李克群毕竟是她哥。 他回道:李克群满意吗? 宋鸽:那两口子,晚上就出去接受别人的祝贺去了,我懒得理他们。 薛家良从这条短信中,仿佛看到了她冷着小脸,撅着嘴的神情。就回道:正常。不说他们了,等我学习结束,商量一下咱们的事。 宋鸽接到薛家良这条短信后,心儿就腾腾地跳个不停,激动得眼泪就流了出来。 薛家良见她久也不回信息,问道:怎不说话? 宋鸽:商量什么事? 薛家良:咱俩的事。双方家人在一起坐坐,我安排。但是不许那两口子来,就是来了我也把他们踹出去。 宋鸽含着眼泪噗嗤笑了:你还记恨他们?他们毕竟是我的哥嫂。 薛家良:是你的,不是我的。我就这么一个条件,我们结婚那一天,让他们有多远就躲多远。 宋鸽:你真的要跟我结婚? 薛家良:废话! 宋鸽:薛大哥,我太激动了! 薛家良:丫头,这个称呼以后要改改了。 宋鸽:老公…… 薛家良:这就对了。 宋鸽:我是不是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了? 薛家良:可以。 宋鸽:我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薛家良:撞墙。 宋鸽:我想见你。 薛家良:太晚了,我明天还要早起。 宋鸽:好,那就饶了你。 薛家良一看她这话,差点鼻血没流出来,你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是被自己调教出来的小女人,还敢说这话?他真想现在就把她压在身下,给她点颜色看看但的确太晚了,如果她半夜出来,势必会让家人对他薛家良有看法。 他克制着自己,回道:挑衅? 宋鸽:怎么着? 薛家良:等我回来收拾死你! 宋鸽:我现在就不想活了。 薛家良的血又是往头上一涌,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那个家伙都暴怒了,他仍然压抑着冲动,回道:睡吧,太晚了。 宋鸽:好。 半天,薛家良才平息心中的那股邪火。 他突然想起白瑞德要红薯的事,自己因为忙,把这事交给段成的司机了。想到这里,他不顾时间很晚,就给段成司机发了信息,问红薯的事办了没有,另外,明天是不是他送自己回省城? 段成司机回道:红薯已买。放小焦车上了。他去送您。 小焦,就是纪委给他开车的司机,市委办焦主任的侄子。这次,焦主任被调到了人大任第一副主任,段成接替主任一职。 侯明在一点点地更换新鲜血液,无论是政府还是市委机关,父子、叔侄、兄弟,等等,这些裙带关系很多,侯明已经明确在会上表示,亲属不许扎堆在一个单位工作。所以,他这次有意识地在调整这种关系。要么你走,要么他走。 回到培训班,薛家良一连几天都在有意躲着辛玉莲。 辛玉莲也看出薛家良在躲着她,但是她以为薛家良是不好意思,就没在意。 白瑞德回来上课了,他有些憔悴。 薛家良从平水回来的当天,就给白瑞德打电话,告诉他红薯带来了,问他在哪个医院,他给送过去。白瑞德没有让薛家良来,他开车取走了红薯,他告诉薛家良,妈妈不愿见任何人。 薛家良理解。 白瑞德又换了一身衣服,一件厚料带翻毛领子的驼色大衣,一条进口牛仔裤,脚上一双棕色皮鞋。 薛家良说:“你快赶上模特了。” 白瑞德说:“这几天我有点感冒,正赶上降温。” 薛家良说:“我求你个事,一监有关系吗?” “你想干嘛?” “我想去看个老领导,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探视时间,咱们天天课程安排的这么满,中午时间又短,只能托托关系,晚上去看了。” 白瑞德说:“是那天视频上播的那个人吗?” 薛家良摇摇头。 白瑞德说:“告诉我叫什么?我找找人,试试。” 薛家良就告诉了他赵志华的名字。 看赵志华,是他这次来省城学习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早就被他例入其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瑞德告诉薛家良,今天晚上可以去探监。 下午上课的时候,辛玉莲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小薛,晚上有个聚会,我想请你一块出席。” 薛家良说道:“辛书记,真对不起,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辛玉莲说:“可以带你的朋友一起来。” “不行啊,我们另外有事。” 辛玉莲倒是没勉强他,说道:“那好,以后有机会再约你。小薛,我对你印象不错,我女儿对你印象……也不错,你们可以交往一下,这是她的电话号码,有机会你给她打个电话,她来省城非常方便,上班的点也不是卡得那么死,她可以随时来。” 薛家良想了想,这是个机会,就说道:“我听我们侯书记跟我说了,我谢谢您看得起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个情况侯书记不知道,所以当时他也没有告诉您。” 辛玉莲的脸立刻僵住了,她没想到薛家良会公开拒绝她。 薛家良年岁不小,尽管没结婚,但感情生活肯定不是空白,这一点她想到了。 侯明当时说得很客观,说他没有公开的女朋友,这就好办,即便有公开的女朋友她相信她也有办法让薛家良放弃原来的女朋友,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弃跟她家攀亲的。一旦跟她家攀上亲,就等于跟荣华富贵攀上了亲。 146、探望赵志华 但令辛玉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薛家良居然公开拒绝了。 她不高兴地说:“小薛,你是不是因为辛辛那天的态度?我跟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是因为那天我让她来省城见你,逼她放弃了中午一个活动,她那天是在跟我闹气,不是针对你……” 薛家良赶忙摆手,说道:“您误会了,真的不是这样,我这个女朋友谈了很长时间了,我们已经约好,等我回去后,就见家长、订婚。” “哦,还没见家长?” 薛家良赶忙说:“尽管还没见家长,但是她的家长早就知道她女儿有我这么一号了。” 辛玉莲多了个心眼,问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我们医院的护士。” “哦,卫生系统的?她叫什么名字?” 薛家良以为辛玉莲不信,就说道:“她叫宋鸽,以前我跟他哥哥在一起工作。” “哦,看来还是真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跟您撒谎呀!” 辛玉莲再次打量着薛家良,口气冷淡了不少,她居高临下地说道:“那姑娘一定不错吧?” 薛家良谦虚地说:“谈了好长时间了,不对姑娘有个交待对不起人家。” 薛家良语气故意说得很直白,意思也很明了,那就是让辛玉莲不要想别的了。 果然,辛玉莲冷着脸,说道:“那恭喜你了。” 至此,无论是课间休息还是到下课,辛玉莲一直都没在看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心里明白,辛玉莲是因为他的拒绝而不高兴。 也是,堂堂的市委书记夫人,想把女儿介绍给你,别说你的对象还没公开,就是公开了都得吹了,如今这年头,谁不想攀龙附凤?你薛家良倒好,给脸不要。 走出教室,薛家良故意放慢脚步,想跟辛玉莲说句话,但辛玉莲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而是跟青州另外一个县纪检书记有说有笑地从他面前扬着头走了过去。 薛家良见辛玉莲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有些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拒绝了她。 这时,白瑞德凑到他身边,说道:“哥们,你们书记夫人怎么了?她怎么不再缠着你了?你怎么把书记夫人得罪了?” 薛家良说:“没怎么?” 白瑞德说:“一定有缘由,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薛家良说:“你好奇心太强了吧,我说没怎么就没怎么。” 白瑞德说:“那你要注意了,最起码你五年内得不到升迁。甚至时间更长。如果单单得不到升迁还好,小心给你小鞋穿,或者拿掉你。” 薛家良说:“拿掉就拿掉,我还真不是官迷,对于辞过一次职的人来说,再辞一次不算什么?” “啊?你也有过辞职的经历?” “是啊,你以为就你能?” “哇塞,薛哥,咱们不但一见钟情,而且还志同道合耶——” 薛家良说:“别套近乎,想想你第一天怎么跟我说的,我对男生不感兴趣,性取向正常。现在,这话我还给你。” “哈哈。” 两个人说笑着走回宿舍,放下课本后,白瑞德打了个电话。 薛家良听出他在叫车。就说道:“不要叫车,咱们打车,去那个地方人多碍事。” 白瑞德见薛家良神情严肃,说道:“是我的车,不是别人的。” “你的车也别叫了,要不你就别跟我去了,告诉我到了后找谁就是了。” 白瑞德见薛家良态度坚定,就说:“好吧,不叫了。” 薛家良说:“其实,你不用跟我去,你还是去跟女朋友约会去吧。” 白瑞德说:“你以为我不想啊,上课的时候就给她发信息了,她不理我,说是在赶稿子,所以我也很无聊,不跟你去探监,还能干什么?” 正说着,白瑞德的电话响了,白瑞德躲到一边去接电话。接完电话他告诉薛家良:“我还真不能跟你去了,你到后给一个人打电话,他跟你一个姓,这个是电话号码。” 白瑞德说着就在便条上写了一串号码。 薛家良折好纸条,说道:“谢谢,忙你的去吧。” 就这样,薛家良顾不上吃饭,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省一监。 到了监狱门口,有个年轻的警察早就等在侧门边。那个人见薛家良过来,就迎了上去,说道:“是薛先生吧?” 薛家良说:“是的,我是白先生的朋友。” 那个人没容说话,就先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他还真给自己改姓了?” 薛家良说:“姓妈妈的姓也不叫改吧?” 那个人说:“他在培训班上也是这个姓?” “是的。” “他真不怕气死他老子。” 薛家良很想问问他老子是谁,但他没有问。 那个年轻的警察领着他来到探监室,说道:“你等会,我去给你带人。”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忽然跳了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会面会是什么情形。尽管他在心里有些怨他,但当那天看到传来的赵志华的视频时,他在心里就释然了。如果他是赵志华,面对这样一个属下,在如何使用这个问题上,兴许也会跟他一样犹豫不决。 这时,就听房门开了,有人说道:“进来吧。” 薛家良抬起头,就看见赵志华低着头,从里面一个门里走了出来。他没有抬头,而是乖乖地坐在固定的座位上,低着头。 年轻警官冲薛家良点了一下头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拿起话筒,叫了声:“县长,是我,家良。” 赵志华抬起头,这才看清看望他的人是薛家良。他的眼里立刻闪现出光彩,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说:“家良,你怎么来了?” 薛家良说:“我在党校学习,平时没时间来,快结束了,我就趁晚上的时间来了。县长,您好吗?” 赵志华眼圈红了,说道:“挺好了,这里伙食不错,让吃饱,平时干点活儿也不累。工作人员也都和气。” “那就好,您在里面好好忍着,六年很快就过去。” 赵志华神情黯然下来,说道:“家良,你怎么样?没受我牵连吧?” “没有,我挺好的。” 赵志华说:“我看电视,管春山也被抓了?” “是的。” “老天开眼,罪有应得。” “嗯, 是的。” “家良,尽管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147、当年的鸿门宴 薛家良听他这样说,心里酸酸的,他笑着安慰赵志华,说道:“受委屈是正常的,不受委屈反而不正常,好在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我来还想告诉您一件事,枫树湾水库通过验收了,并且被有关部门上报优质工程。” “我看电视了,省台的新闻已经播了。家良,通过这两件事,县里面是不是有不少人……”赵志华下面的话没有完全说出来,也许,他这个问题本来就是多此一问。 薛家良说:“是的,管春山这件事动静很大,牵扯出好几个干部,您都能想象是谁。” 赵志华突然说道:“我不关心其他人,只要他完蛋我就心安了。” 赵志华的口气仍然是忿忿不平。 薛家良说:“是的,他完了,一家子都完了。” 赵志华长出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家良,你如今……”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承蒙您以前对我的栽培,我也进班子了,负责纪委这块工作。” “纪委书记?不错,真的不错。”赵志华的眼里发出了光,随后黯淡下去,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在对你的使用上,我意志不够坚定,所以没有及时把你提起来,你不记恨我吧?” 薛家良没想到赵志华主动提到这件事,他心里一下子释然了,他摇摇头,说道:“我哪能记恨您啊,我这个人性格不好,跟周边科室关系和同事的搞得也不是太好,我现在正在努力改。县长,我我已经很感激您了,我现在享受的待遇,早在好几年前就享受到了。现在纪委这个办公室,还不如我在政府的那个办公室大呢,还有,我目前还在县宾馆那个房间住着,这都是常委级别的待遇,所以我很知足。” 赵志华捶了捶腰,说道:“家良,你能这样想,我的心就踏实了,平水县,你是唯一来看我的人。” 薛家良说道:“我给您带来了烟,放在物管处了,他们会定时给您抽的。” 赵志华摆摆手,说道:“以后再来什么都别带,烟我戒了,这里管吃饱、管穿暖,日常学习、锻炼、劳动都安排得很好,你不要惦记我,好好奔自己的前程,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赵志华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润了。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赵志华别说流眼泪,他在任何人面前,从没低过头,从没说过软话。 这时,那个年轻警察进来了,他冲薛家良说道:“薛先生,差不多了吧?” 薛家良点点头,站起来。 赵志华也站了起来,他看了薛家良一眼,没再说话。 薛家良却对着要转身走的赵志华叫了一声:“县长,多保重,有机会再来看您。” 赵志华转过身,流着泪,冲薛家良挥挥手。 走出省第一监狱,薛家良没有打车,他默默地走在这条僻静的人行道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想起第一次见到赵志华的情形。 那还是他刚刚来县政府办报道的第二天,赵志华就让他跟着去市里赴宴,其实就是一个鸿门宴。 原因就是平水县拒绝了一个造纸厂的项目。这个造纸厂由于环保不达标,被邻近市的锦安市在整顿清理污染企业的过程中,被赶出锦安市。由于这个造纸厂和市里甚至是省里环保部门关系暧昧,出具的数据有明显淡化回避污染这一严重问题。这个厂长拿着常务副市长的尚方宝剑来到平水,并且选中了枫树湾河中段也就是薛家庄的上游建厂。赵志华当时就不同意,后来这位副市长向平水县施压,赵志华就跟管春山商量,其实管春山也不同意,谁都知道这个企业来了,就意味着把污染也带来了。枫树湾河,是平水境内唯一的一条不断流的河,县里几乎所有的水浇田都指望着这条河,如果这条河流被污染了,直接关系到民生问题。 管春山和赵志华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那就是他们敞开怀抱欢迎一切来平水投资的有识之士,但是有个条件,企业必须上齐污水处理设备。 前期,平水方面做足了文章,调研、论证,民声测验等等,报告写了厚厚一大本。等到了要和对方摊牌的时候,管春山耍了心眼,他让赵志华去谈。 赵志华明明知道管春山不想得罪人,但他是政府县长,他没路可退。 薛家良现在还记得,去青州市和这家企业负责人会晤的那天,赵志华谁也没带,只带了新来的薛家良,还有司机程忠,他有一种很悲怆的感觉,说道:“薛家良,敢不敢跟我赴趟虎穴!” 薛家良骨子里本身就有一种无畏精神,他梗着脖子说:“敢!” 赵志华说:“好,有种!” 就这样,他们去了市里。 对方以为这事板上钉钉能成,一是副市长亲自介绍的企业,二是当时平水县没有什么当家企业,更没有拿得出手的支柱产业,尽管没被例入贫困县,但实际情况却比贫困县还贫困。 那天中午,在青州最好的大酒店,副市长作陪。当赵志华拿出调研材料,递给副市长后,副市长只看了材料最后一行字:县常委会根据环评报告研究决定,该企业必须上马污水处理设备,并且通过省级以上验收合格后,方可投入生产。 言外之意谁都明白,平水县拒绝这样的污染企业入境。 这位常务副市长当场就给管春山打电话,核对信息。不知管春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副市长指着赵志华就是一顿臭骂,将平水的材料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副市长走了,那家企业的当家人没有走,他仍然抱着希望,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但赵志华始终意志坚定,就是不松口,坚持自己的理由。最后,那个家伙玩狠的,酒桌上猛灌赵志华。 那天的酒喝得非常悲壮,本来就不胜酒力的薛家良,早就喝得翻白眼了。 这个企业家看到赵志华是抱着赴死心态来的,怎么灌他也不服软,他就心生一计,两个人架着赵志华去客房。 148、向庄洁大胆表白 给赵志华开车的是司机程忠,程忠一直没敢暴露自己,头进酒店大门时,是赵志华开进来的。程忠则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生怕这些人使用下三烂的手段,给赵志华下套。 就在他们架着赵志华进入房间后,早有准备的程忠带着饭店两名保安,破门而入,控制了那两个人。 再看床上的赵志华,已经被他们脱掉上衣,旁边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躺在他身边,另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摄像机拍照,被程忠一拳打倒。 程忠报警后,那些人早就跑没影儿了,只抓住了这个女的。 等程忠跑下楼,去救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早就歪躺在椅子上醉的不省人事…… 那天,赵志华和薛家良在青州医院住了两天两夜。 后来,赵志华对薛家良的表现大为赞赏。在回平水县的路上,赵志华非常高兴,他兴致勃勃地跟薛家良调侃道:酒场就是战场,酒瓶就是水平,酒量就是胆量,你这第一仗发挥得不错,喝出了水平喝出了胆量!加油,以后好好练练喝酒。 那次恶战后,薛家良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 现在想想,这些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事件中的三个人,一个进了监狱,一个不在人世间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心里堵得难受,他有一种想大声喊叫、大声痛哭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平静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夜空,在心里说道,多好的一个人,老天爷,你不该这么早把他收走! 初冬的省城,夜晚有些冷,薛家良裹紧了外套。他想起上次回来的时候,庄洁发的那条短信,由于他没有及时看到,再给庄洁发过去之后,庄洁没再回信。 想起程忠临终前的交待,他掏出了电话。 电话是祺祺接的。 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响起:“喂——你找谁?” 薛家良站住,他的头依然望着星空,学着祺祺的腔调说道:“我找程庄祺小朋友呀。” “咯咯,薛叔叔,薛叔叔,你怎么好长时间都不来我家了,我都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就回去了,回去后我就去找你玩好吗?” “好是好,只是我们幼儿园元旦要放假,头放假的时候,班里有个联欢会,有个爸爸和孩子做的游戏,我想……” 祺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洁制止住了,她说:“祺祺,我来接电话。” 薛家良明显感到,庄洁不让祺祺说了。 “家良,学习结束了吗?” 薛家良说:“没有,还得几天,嫂子,吃饭了吗?” “刚吃完,你吃了吗?” “还没有。”薛家良实话实说。 “这么晚还没吃?党校不是准点开饭吗?” “是准点,我有事出来了。嫂子,我刚去监狱看了志华县长……” 庄洁“哦”了一声,她没再说话。 薛家良继续说:“我刚出来,正在路边走着,我想起了我们过去许多有趣的事……” 庄洁没插话,仍然静静地听着。 “嫂子,我也想我哥了……” 沉默。 半天,才听到庄洁哽咽着声音说:“家良,听嫂子的话,快找点地方吃点饭,太晚了……” “嫂子,别打断我,我心里很难受……” 薛家良的声音也有了明显的哽咽。 庄洁忍住抽泣,说道:“家良,咱不想他,他自己躲清静去了,我们凭什么想他呀……” “嫂子,我心口疼……很疼,嫂子,我想见你,见祺祺。” “家良……” “嫂子,别打断我……” 庄洁还是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家良,听嫂子的话,你快点成个家吧。三十多的人,不成家怎么行。” “嫂子,我想要一个有你和祺祺的家……” 这话说出后,薛家良都觉得自己冒失,但他并不后悔,在今天这样一种心境下,他说出了以前并不太明确但却总想说的话。 “家良,你是不是喝酒了?” “小洁,我还没吃饭,更没有喝酒,这是我早就想跟你说的话,我……” 庄洁再次打断他的话,说道:“家良啊,你哥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跟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说什么?”薛家良一时怔住了。 “一日为嫂,终身为嫂。” “嗨,那是我哥跟我开玩笑说的,你怎么信那个?再说,你比我还小半岁呢,如果不是我哥,你该管我叫哥才对。” 庄洁见说服不了他,就说:“唉,我知道说不过你。不说这个了,你早点跟小宋成家吧,那个姑娘不错,对你也挺痴情的,男人,没有家不行。” “小洁,嫂子……” “家良,祺祺要跟你说话,两眼巴巴的在旁边等了半天了。” “那好吧。” 这时,话筒传来祺祺的声音:“薛叔叔,省城很大吗?” “是的,很大,等你放假,叔叔带你来省城玩好吗?” “好。” “你刚才说幼儿园有个亲子游戏,是哪天呀?” “周五下午。” “好,叔叔知道了。祺祺,听妈妈的话,记住薛叔叔的话,你是这个家的男子汉。” “我记着呐。” “真乖,挂了吧。” 挂了电话,薛家良才感觉脸颊有点冰凉,他摸了一下,才知道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下…… 他擦去了两眼的泪水,怎奈,越擦越多,他赌气不擦了,任凭泪水流下,反正是夜晚,没人能看见。 就这样,他双手揣在兜里,慢慢地往前走了。看到居民楼的万家灯火,他精神有些恍恍惚惚,他不知道哪扇窗户里的灯光是为自己点亮的,不知道将来哪个女人会在灯下等他,是宋鸽,还是庄洁?抑或都不是? 也许,他真的该有个家了,三十多的大小伙子,一个人在省城这清冷的夜晚,独自感伤,独自流泪。 今天,自己突然跟庄洁说出的那句话,尽管是他在伤感情绪下的一种冒失的表现,但却说明,他的内心是有庄洁的,只是,这个念头从来都没有冒出来过,一旦冒出来,就表现得很强烈。 但是,庄洁的态度非常坚定,决绝:一日为嫂,终身为嫂。完全堵死了他的奢望。 薛家良忽然感觉自己很软弱,软弱得只需女人安慰一下自己就行。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薛家良!还真的是你啊!” 一辆车停在他的旁边,他没有注意,这辆车已经跟了他有几分钟了。 149、前女友的安慰 听见喊声后薛家良站住了。 他这才看见从车上下来的这个人居然是田琳。 田琳裹了身上的大衣,站在薛家良面前,说道:“薛家良,你怎么在这溜达?” 薛家良半天才回过神,说道:“我……我刚看了个人。” “你?看人?” 田琳转头看了看,说道:“监狱?” “嗯。” 田琳走到他跟前,借着路灯的灯光,她端详着他,说道:“你受刺激了?” “没有。” “那怎么流眼泪了?” 田琳还是那么了解他。 薛家良内心的倔强抬起头,刚才的软弱不见了:“我没有受刺激,你别这么主观好不好?” “那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马路上溜达,跟个幽灵似的,不是受刺激是什么?” “请问你知道这条街道叫什么名字吗?” 田琳说:“那还不知道,叫自新街。” “这不结了,自新街,说白了就是监狱这条街,请问,有几个人在这条路上散步的?又有几辆出租车能在这条路上拉到客人的?没有出租车,我不走着还飞着呀?” 田琳“噗嗤”笑了:“薛家良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好了,不跟你矫正了,你是不是下课来的?是不是还没吃饭?” 薛家良老实地答道:“是。” “好吧,正好我也没吃,咱们先去填肚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你,前几天去姑姑那里,说你在党校学习,我就寻思什么时候把你约出来。” “我算老几?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薛家良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田琳追上他,说道:“我这个问题必须你来解决,因为别人不了解情况。” 薛家良说:“我更不了解你。” 田琳说:“好了,你别意气用事了,我这个问题是纯业务方面的问题,真的只有你能解决。” 薛家良说:“改天吧,我今天脑子有点乱。” “行,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去吃饭?” “不去了,我头有点晕。” 薛家良说着就继续往前走。 田琳不放心他,就冲司机招了一下手,示意司机跟着,她自己则小跑着去追薛家良。 “薛家良,你这样我不放心。” 薛家良回过头,说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笑话。” 田琳不跟他一般见识,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被凉风吹的,你不用跟着我,去忙吧。” 田琳深知他的脾气,做任何事都不能勉强他,就说:“那好,不去吃饭,你去哪儿,我送你。” 薛家良站住了,他看着田琳,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了?而且还善于刨根问底了?” 田琳白了他一眼,狠呆呆地说道:“那你就活该!拜拜。” 田琳说完,一甩头,上了车。 薛家良看着她的车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从内心来讲,薛家良本不想拒绝跟田琳共进晚餐,也许,他此刻太需要女人的安慰了,但一想到当年田琳离开自己,独自高飞,他的心里就不平衡,倔强的他,是不会在田琳面前表现出半点软弱来的。 他见田琳毫不犹豫地走了,就冲着她车的背影大声嚷道:“烦人——你真特么滴烦,怎么那么烦!” 薛家良今天晚上心情骤然烦乱,他不知道是看到赵志华的缘故,还是遭到庄洁拒绝的缘故,反正是他的心很烦、很乱,有一种无从发泄的感觉。 薛家良回到党校,白瑞德没有回来,他没有吃任何东西,趴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他老早就去了食堂,他是第一个吃早饭的人。 刚坐下,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侯明在电话里告诉他,今天县长潘建强要去省里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专门跑项目的中介人,潘建强是通过关系跟这个人取得了联系,约好今天见面。 侯明又说:“家良,这些项目中介人我以前接触过,但建强县长刚主政政府工作,他有点着急,而且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所以我不放心,本来我答应跟他一起去的,但和上午市里召开的经济论坛冲突了,我走不开,我想让你参与一下,他们头中午有个见面会谈,如果你能抽出时间,我一会就去跟他说。” 薛家良理解侯明,潘建强是从市政府副秘书长位上下来就任县长的。而且马上就要开两会了。潘建强急于建立功绩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如果上当受骗,将会影响到选票,如果选举出现差错,侯明也会受到上级责备的。 想到这里,他说:“好的,我先去请假,您先给我交个底儿。” 侯明说:“这个中介人手里有个项目,预计投资2800万元,但必须要给人家酬谢。你去的目的就是拢着建强,别让他什么都答应人家,一是酬谢资金多少,二是这个项目的实际情况,这些中介人有可能一女多嫁,谁给的酬金多,项目就给谁,甚至有的还让地方提前垫付一笔活动资金,将来从酬金里扣,就是最后项目不给你了,活动资金也要不回来了,而且咱们也不可能追着他去要。还有,如果他们狮子大张口,咱们宁可不要项目,也不能犯错误。” “我明白了。他到省城后,让他打电话,然后我们再商量怎么见面。” “好的。就这样。” 放下侯明电话后,薛家良也陷入了沉思。 其实,侯明说的“要钱”比“挣钱容易”这种话,赵志华也曾经说过,但赵志华在全县施政的能力不如管春山,更不如现在的侯明,赵志华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比别的县长付出更大的努力,最后还不一定成,这也是薛家良第一次跟侯明谈话时说到的“内耗”问题。 薛家良经常想,如果赵志华遇到一个开明的班长,他肯定会在平水大有作为的。论搞经济,赵志华的确是一把好手,在管春山的层层封堵中,他还是干成了不少的大事,高新科技产业园区,枫树湾水利综合工程……等等,开创了平水县自古以来没有的招商引资的氛围。在赵志华主持政府工作以来,全县再也没有发生过一次拖欠教师员工工资的事。 在经济工作中,赵志华有许多好的思路,无奈,他跟管春山的紧张关系,这些好的韬略好的意见,实施起来都会很难,因为管春山不求平水县落后的经济局面有多大的改善,他追求的是他在这里稳稳当当做他的土皇帝,他不需要赵志华大刀阔斧、建功立业,那样就削弱了他的影响力,他需要赵志华做个服服帖帖的县长,不要像上两任那样跟他对着干。 这也许是管春山的宿命,来个县长就想摩拳擦掌大干一场,来个县长就想改变平水的落后面貌,这是盘踞多年的管春山所不能容忍的,所以阳奉阴违、明里暗里使绊子、设卡子就成了他给这些新锐改革者上的最好的一堂课。 150、甘冒风险 薛家良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跟着赵志华干得最过瘾的还是跟上边的人打交道。 赵志华天性豪爽,仗义,他深知,在平水县现有的政治生态环境下,他难以干出什么成绩,所以就突出重围,往上跑。 为了找到起决定性作用的“真神”,需要拜访若干介绍人或者接洽人,有时候还需要练就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辨别这些人身份的真假。 有时候,为了一个公章,还需要在中央、省、市三级的业务部门多次往返沟通。在项目遭拒后,仍然不死心,或寻找新的依据,或重新挖掘新的关系,重新组织材料,重新上报申请…… 就是凭着这种“韧”劲,他们硬是先斩后奏,成立了高新区,上马了枫树湾水利工程,并在后来拿到了批文。 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赵志华就曾经说过:“我们要敢于同强的争,同快的跑,同勇的比。” 通往枫树湾的一条乡间公路,2000年以前,平水县还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白色公路,都是砂石路,每到春节就返地气,泥泞不堪。他来的第一年,就主持修通了第一条通往枫树湾的公路。乡里和县里根本没钱,全是他不间断地跑省进京,利用各种私人关系,把一个又一个指标抠到手。接着,强行给各家企业摊派,又发挥内外力量,连续修通了北部乡镇四条公路。赵志华一下子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名声大噪。甚至引来市里和省里的参观取经团。 赵志华天生就不是一个肯于低调的人,那个时候,县里市里的媒体纷纷来采访他,他高调谈全县的经济发展,谈改善民生的大事,在薛家良眼里,他是实事求是,有一说一,在别人眼里,尤其是管春山眼里,那就是邀功请赏,就是出风头,抢成绩,的确,他的风头一度盖过了管春山。 后来薛家良就想,即便是没有建筑商行贿他的三十万元钱,他在平水也呆不长了,即便不被管春山算计,也会被管春山“礼送出境”。 所以,有的时候官员在任上,光有改变治下落后面貌的雄心和胆略还是不够的,还要提防来自方方面面的暗礁险滩。除非你有福,遇到一个能像侯明这样开明的班长,有些话他当面不好跟潘建强说,但私下却默默为他铺路,防止他跌跤。 薛家良吃完早饭,刚站起来要去教室,就接到了潘建强的电话,潘建强告诉他,他半个小时后就出发,让他提前安排好请假的事,他直接到党校来接他。 薛家良放下电话后,刚要出门,就看见周老师过来了,他赶紧上前,走到周老师跟前,跟他说了请假的端由,周老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基层来的同志啊,就不能好好安下心来,充充电吗?” 薛家良无可奈何,说道:“没办法,书记和县长两人同时下了指示。” 周老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但是明天后千万不要请假了,有参观活动。” 十点多的时候,薛家良接到了潘建强的短信,让他十分钟后到门口。 由于提前请好了假,薛家良选择靠门口的位置上,接到短信后,他便悄悄收拾起电脑,装进背包里,猫着腰,走出教室。 辛玉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最近几天,辛玉莲不再挨着他坐了,很少跟他说话,除非薛家良主动跟她找话说,那她也不太爱理他。 薛家良不计较,每次看到她,照样主动打招呼,用白瑞德一句话:谁让她丈夫是市委书记呢,咱不指望她照顾,别坏咱就行。 白瑞德说完这话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经过商,自己单干过就对我这话体会更深了。” 薛家良笑了,他没有跟他介绍自己学生时期就开公司创业的事。 薛家良上了潘建强的车子,这个车子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之前是赵志华坐,后来侯明坐了一段,再后来就是潘建强坐了。 在车上,潘建强给薛家良详细介绍了事情的进展情况和这个中间人的情况,兴致勃勃地展示了这个项目给平水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薛家良感到他对这个项目充满了激情。 他问道:“您怎么认识的这位张先生?” “在今年秋季省政府的经济洽谈会上认识的,他成功给市区介绍了一个项目,目前已经开工了。” 薛家良说:“那还不错。” 潘建强说:“这个人个子不高,但是很有能量,跟国家各个大部委都有关系,手里经常有干货。” 薛家良不关心这个,他问道:“那咱不能让他白忙活吧” 潘建强说:“当然了,如今哪有给你白忙活的人,除非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今天咱们跟项目老总见面,只要项目落地,咱们就要支付张先生的酬金。” 薛家良想了想说:“县长,我多问一句,您别多心啊。” 潘建强比薛家良大个六七岁,他拍着薛家良的肩膀说:“家良,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不存在什么多心不多心的。” 薛家良说:“如果项目谈成了,咱们这笔酬金怎么下账?以什么名义下账?这可是典型的法人行贿啊。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咱们要事先想到怎么规避这种风险。” 潘建强说:“这笔钱下账的名义是现成的,就是招商引资费用。侯书记的担心跟你一样,就是法人行贿这个事。我当场就跟侯书记表态了,如果一旦东窗事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毕竟我是政府法人。只要这笔钱不装进我个人的腰包,只要对平水县经济发展有利,冒点风险还是值得的,再说了,上级下达的这些任务指标,哪个是你轻轻松松完成的?哪个不需要冒点风险?大不了就是丢了乌纱帽,只要不进监狱就行,平水百姓不骂我就行。 潘建强说得有些悲壮。 上级每年都会给基层压任务,压指标,为了完成这些指标和任务,在跑项目的过程中,“违规越线”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县官比较善于把控和评估这种风险,比如,什么程度的违纪可以免于处分,什么程度的违纪可能受到轻微处分,什么程度的违纪可能丢官,甚至可能进监狱。 151、客商挑理 眼下,如果这个项目谈成,肯定会给介绍人一笔巨额好处费,这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有可能东窗事发,什么时候被人揪出,作为法人的潘建强什么时候都是个事。 此时,薛家良从内心来讲,不希望这个项目谈成,如果为了一个项目,断送一位官员的政治前程,甚至还有可能牵出七七八八的事情,得不偿失。 他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说出来,因为看得出,潘建强对这个项目充满了期盼。 来到全省最奢华的酒店,在大厅的门口,早就有两个人恭候他们。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人认识潘建强,是中介人张先生的助理,他说:“我受张先生的委托,特地在这里恭候潘县长,张先生和戴总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他们来到楼上,走出电梯,薛家良注意到,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居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站立在门口。 不知为什么,从这一个迹象中,他对今天这个会谈就更淡了一些兴趣。 这是一个大包间,装修讲究豪华,单这个包间费就应该价格不菲。 无疑,今天这里所有的花销,都会由平水县政府买单。 先到的客人正在品茶,酒店两位漂亮的美女身着民族服装,正在给客人表演茶艺。 潘建强首先将薛家良介绍给张先生。 薛家良注意到,潘建强在做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薛家良是纪委书记,他只说他是县委的薛副书记。 真如潘建强所说,这位张先生个子不高,也就是到薛家良肩膀以下,留着小寸头。属于人小鬼大的那种,但年岁绝对在四十往上。 轮到小个子张先生给双方做介绍。 他指着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一位身着白衣白裤的四十五六岁的男子说道:“这位是腾达集团董事长戴总,戴总,这位就是平水县县长潘先生,他旁边的那位是县委的薛副书记。” 潘建强走过去,向戴总伸出了手。哪知,这位戴总只欠了欠起身子,手轻轻挨了一下潘建强,就缩了回去。 看他这傲慢的态度,薛家良没有上前跟他握手,只是冲他抱拳致意。 张先生点头哈腰地跟戴总说道:“潘县长和薛副书记到了,咱们开始吧,边吃边聊。” 戴总矜持地点点头,起身,去了卫生间。 薛家良暗自打量了一下其他人,大概都是戴总带来的人,不太说话,只是在旁边站着,伺候着戴总。他心里说:这个戴总够讲究的,出门带着这么多随从人员。 这时,菜品陆续端了上来。 张先生说:“潘县长,我替您做主点的菜,都是戴总喜欢吃的。” 潘建强一看这些菜的档次,他就在心里暗暗叫苦,这顿饭,有可能就是一个教师的全年工资。但是为了换来更多的教师工资,他勉强装出笑脸,热情地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戴总和客人高兴,尽情点。” 薛家良没说话,暗自观察着戴总的表情。 就见这位戴总,一身的暗色的棉麻中式衣裤,举止矜持,不大爱说话。 潘建强和薛家良一直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后,才往桌子这边围过来。 宾主坐下后,小个子张先生起身要倒酒,戴总声音低沉地说道:“小张,你不要抢服务员的饭碗,你让两位美女吃什么?” 他的这句话,稍稍缓解了气氛。刚才演示茶艺的两位女服务员赶忙接过酒瓶,给客人们满酒。 薛家良注意到,当女服务员来到戴总跟前时,戴总不老实了,他的手在服务员的腿上捏了一把,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老东西! 薛家良在心里骂道。 潘建强说:“戴总好幽默。” 这时,一直站在戴总旁边侍奉他的一个人说道:“我们戴总是有名的慈善家,不但本人有悲天悯人的胸怀,经常到老少边穷地区做慈善事业,还教育我们,宽以待人,乐善好施。” 薛家良看着端上来的鱼翅和各种野味,心说,就这样悲天悯人?他突然想起一篇记者的报道,内容是,鱼翅不但代表着杀戮,也充满血腥,捕猎鲨鱼的人,本身也充满了危险。也许,这些菜品正如小个子说的那样,是他代劳的,但他还说了一句,都是戴总平时爱吃的菜。 薛家良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一下,如今,披着慈善的外衣做缺德事、招摇撞骗的人多了去了。 戴总说道:“不知这些菜是否符合两位的口味。” 薛家良抬头,这才发现戴总锐利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他就是一惊,心想,这个戴总还是很睿智的,马上就看出了薛家良的心不在焉。 他冲戴总真诚地一笑,说道:“非常好,非常好!” 小个子张先生说道:“戴总,致酒辞吧?” 戴总也不客气,他站了起来,说:“感谢平水县两位当家人的热情款待,希望我们在张先生的撮合下,合作成功!” 潘建强也站起身,他说:“我代表我们侯书记,欢迎戴总到平水去发展,欢迎在座的各位到平水去做客。” 几只酒杯碰在一起。 一番寒暄客气过后,大家就慢慢聊到了正题。 戴总将旁边助手夹的一点鱼翅送进嘴里,矜持地咀嚼了两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侯书记是不是很忙?” 潘建强听出来了,戴总在挑侯明的理,他赶忙解释道:“原定是侯书记来,可是突然接到市里的通知,各市县党、政一把手都要去市里开会,也是一个招商引资的会议,这样,我们俩就分开行动,他就去市里开会去了,我昨天下午跟市政府请假后,就来省里跟您会面了。按说这种规格的会,县长是不容许缺席的,好在我在市政府干了几年,又跟领导实事求是说明了情况,才准的假。” 戴总听到这个解释后点点头,释怀了不少。他开诚布公地说道:“这个项目最后究竟落在哪儿,我们现在也在考察,不瞒潘县长说,我们同时在几个地方都做了调研,哪里的政策更优惠,交通等各方面条件更便利,我们就在哪里投资。” 潘建强说道:“理解,理解,平水县的情况可能张先生给您提前介绍过了,论各方面的条件,我们肯定不如您说的其它地方,但有一点,我们给您的政策绝对是最优惠的,我们渴望贵集团来平水投资也绝对是最真诚、最实在的。” 152、美女局长 戴总说:“这个我相信,平水县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我们也做了一个初步调研。相比之下,平水县的劣势也是明摆着的,首先就是地理位置偏僻一些,交通条件差一些,您知道,这有可能是阻碍平水县发展的最大障碍。” 潘建强说:“您说的是事实,改善交通环境,已经纳入了下一年的政府工作中,我们争取在三年之内,全县城镇乡村道路全部硬化,硬化率达到百分之百。如果交通便利,位置偏僻一点到不是问题。” 他们正说着,潘建强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侯明打来的,侯明告诉他,他已经开完会,正在往省城赶。 潘建强整个人立刻兴奋起来,跟戴总说道:“我们侯书记散会了,他正在往省里赶,想跟您见上一面。” 戴总听说侯明要来,便放下筷子,说道:“那我们等等侯书记。小张,你快去给侯书记添几个菜。” 张先生站起就出去了。 四十多分钟后,侯明到了。 薛家良发现,他还带来一个人,是招商局新任命的年轻的副局长——韩君。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 最早,有人就把韩君给薛家良介绍过,薛家良还真没反对,没反对的原因是韩君的个人条件。她大学毕业,分到当时县里的经改办,后合并到招商局,被管春山提为办公室主任。她人长得漂亮不说,在机关里,很少出头露面,不爱扎堆凑热闹的人,属于我行我素不合群的那种人,当了几年办公室主任,也没见她跟哪个领导走得过近。这一点薛家良比较喜欢。 所以,当媒人跟他说的时候,他很乐意先接触接触,但他没想到的是,韩君却一口回绝了。韩君的理由是目前自己不想找对象,谁都知道这是姑娘的借口,哪有二十六七的姑娘不想找对象?人家分明是没看上薛家良,为此,骄傲的薛家良郁闷了好几天。 这次,就连薛家良都想不明白,韩君为什么能上位当上副局长?民间观察家们更是没有琢磨透这一点。 大凡一个干部得到提拔,都会有大家一致认为的理由,要不就是工作出色,要不就是背后有关系,但这个韩君既不工作出色,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背后有什么关系,这次一跃升为副局长,可是难坏了那些坊间的评论家们,因为他们无法给她的升迁下定义。 薛家良此时发现,韩君进来后,目光只是平淡地从他的脸上掠过,然后落在了潘建强的脸上,她冲他笑了一下。 大家全体起立,迎接侯明。 潘建强将侯明介绍给戴总,戴总一反刚才的矜持,见到侯明来到自己身边,双手握住侯明的手不撒开,而不像跟潘建强握手时那样漫不经心。 他激动得说:“想不到侯书记这么有诚意,戴某人太受感动了。” 侯明说:“今天实在是有会脱不开身,我跟潘县长只好分头行动了。” 戴总说着,两只眼就直勾勾地看着韩君。 侯明将韩君介绍给他。 戴总又主动握着韩君的手,也不撒开,说道:“平水县的干部队伍都这么年轻啊,不但有年轻的县长和副书记,还有年轻漂亮的女局长,真是人才济济。” 张先生请侯明坐在戴总的旁边,这样,戴总的两边一个是潘建强,一个是侯明。韩君坐在薛家良的下手位。 薛家良低头问韩君:“书记怎么突然又来了?” 韩君也小声说道:“我也纳闷,开完会后,他突然就说不回去了,来省城跟你们汇合,我是坐发改办的车来的,局长回去了,我就跟着过来了。” 这时,戴总跟侯明喝完一杯酒后,两眼看着韩君,说道:“给我倒满,我今天要跟美女局长喝一杯。”说着,居然端着酒杯,离开座位,直奔韩君而来。 薛家良发现,从开始坐到酒桌上,这个姓戴的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座位,此时居然为了一个美女而离开座位,他在心里就有些看不起,在心里骂道:没出息。 韩君急忙站起,摆着手,不停地说道:“我不会喝酒,真的不会喝,这样,我给戴总和客人们当服务员,负责给大家满酒。” 韩君说着,就急忙抓过酒瓶。 看着韩君紧张的表情和娇俏的模样,戴总心里十分受用,他的举止,就像惊动了一只小白兔,他哈哈大笑,说道:“如果真让你干了服务员的工作,你们侯书记和潘县长还能饶了我?” 韩君求救地看向侯明,就见侯明低头笑着不看她,而是和小个子张先生低声说话。 戴总从她手里拿过酒瓶,放在桌上,说道:“给韩小姐倒酒。” 旁边戴眼镜的那个人早就将一杯倒好的酒递到戴总手上。 戴总一只手端着自己的酒,另一只手端着韩君的酒,递到韩君的面前,说道:“韩小姐年轻有为,漂亮能干,戴某人很高兴认识你,来,干。” “别别别,您千万别喝,我真的喝不了。” 韩君急忙说道,那样子更加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戴总的唇已经沾在酒杯上,听她这么说,犹豫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说道:“戴某干了,韩小姐看着办。” 说完,回到座位上,不错眼珠地看着韩君。 韩君脸红了,很明显,戴总是在将她的军。 大家都不说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韩君的身上。 薛家良很想劝她,让她喝下那杯酒,再怎么不会喝酒,一杯白酒也坏不到哪儿去,何况她又不是没喝过,一年两次的经济洽谈会,韩君随领导陪客人的时候,是能喝一点的,从没见她喝多过。 女人,本来就是酒桌上的润滑剂。 没容薛家良说话,此时就听侯明说:“韩局啊,既然戴总盛情,我看你还是和戴总干了这一杯吧。” 侯明尽管是看着韩君说话,但他的目光故意往戴总这边斜了一下,在给她使眼色。 韩君多聪明啊,她岂能不明白书记的意思。 她低头端起那杯酒,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跟戴总干了这一杯,只是戴总的杯里没有酒了,来,我给戴总满上。” 153、愿赌服输 韩君说着,放下手里的酒杯,从戴眼镜人的手里夺过酒瓶,就迈着小碎步来到戴总跟前。 没容戴总说话,那个戴眼镜的助理急忙说:“戴总的酒已经干完,就剩你自己了,你喝掉就是了。” 薛家良赶忙端杯敬那个助理,说道:“美女敬酒,咱不掺和,来,干。”说着,跟他碰了一下,干杯了。 戴总捂着自己的酒杯,不让韩君给他倒酒,他说:“请韩小姐给我一个理由,如果理由充分,我喝三杯都行。” 旁边的侯明赶紧说道:“戴总,跟女士喝酒,可不能说这大话。” 哪知,戴总说道:“我这不叫大话,只要韩小姐给我一个理由,我保证再跟她喝三杯。” 韩君拿着酒瓶,站在他身边,想了想,俏眼就瞟着戴总,说道:“因为咱俩碰杯后,我没有干,您先干了,总不能让我一个小女子自己在你们这些大男人注视下,独自喝酒吧?好像我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戴总,您看,这个理由行吗?” 韩君语气娇柔,有一种特有的嗲气,戴总听了之后,非常开心,脸上都乐开了花,他递过酒杯,就让韩君给他满上了。 薛家良一看,再次在心里说了一句,还真是没出息,经不住美女两句好话。 韩君回身,端起自己的酒杯,再次来到戴总跟前,她三跟手指轻轻擎着酒杯,轻启朱唇,笑意浓浓地看着戴总,说道:“小韩敬戴总。” 说着,轻轻跟他碰了一下杯子,仰脖喝干了杯里的酒。 戴总端着酒杯,看着侯明说道:“侯书记啊,我上当了。” 侯明说:“愿赌服输吧,谁让您的话说出去了。” 戴总听后,一饮而尽。 韩君放下自己的酒杯,赶紧给他倒满了酒。 她拿着自己的空杯就要走。 哪知,戴总不干了,说道:“还有三杯呢。” 韩君一听,站住,不解地看着他。 戴总看着韩君,从开始她不喝酒,到最后她喝完一杯酒,这个过程,他确实看出韩君不胜酒力,并且脸都红了,就想嬉戏一下这个漂亮的小女子,喝酒没有一两个女人打哈凑趣,还真没什么情趣。 戴总说:“我刚才说了,你的理由只要充分,连着喝三杯我也喝,现在刚喝两杯,我还差一杯,你差三杯。” 韩君一听急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蛋说道:“我不行了,脸都红了,不能再喝了。” 戴总说:“脸红了好啊,灿若桃花。来,小张满酒。” 张小个子赶紧拿过酒瓶,给戴总倒满了酒。又来到韩君跟前。 韩君不让倒,娇声说道:“我真的不能喝了,头晕了。” 看着她娇柔的表情,听着她娇柔的声音,戴总的心都醉了,他的两只眼眯成了一条缝,恨不得一口将韩君吞下。 他再次离开座位,走到韩君跟前,从小个子手里夺过酒瓶,说道:“我给韩小姐满酒。” 韩君急忙说:“那怎么行,怎么敢让您给我满酒。” 戴总说:“既然不敢,就乖乖把杯放到桌上吧。” 韩君无奈,将酒杯放到桌上。 侯明端过戴总的酒杯,给他送到跟前,薛家良看出来了,侯明的意思是不让他回座位上了,就急忙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戴总。 戴总一点都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薛家良的座位上。给韩君满上后又要过一只酒杯,给韩君倒满了两杯酒。说道:“韩小姐,你是一起喝呢,还是喝了一个再喝一个。” 韩君的脸的确现出了酒晕,她不停地摸着微微发烫的脸,为难地说道:“戴总,我真的喝不了酒,不信您问我的几位领导?” 戴总成心要将韩君灌多,说道:“我不问,越是喝不了酒,还越能考验你跟我的感情,哦,口误,是你跟我们投资方的感情,韩小姐在招商局工作,以后我们会经常打交道。” “经常?”韩君眉毛一扬,故作天真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肯来我们这里投资了?” 戴总被她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一问,还真怔了一下,随后握过韩君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拍了两下,说道:“那要看韩小姐的表现了。” 韩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戴总抓住不放,而且还把她往他身上拉。 韩君看着侯明,就见侯明正在低头和潘建强说话。 韩君就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凑近他,故意柔声说道:“戴总想要我怎么表现您才肯来投资?” 对于这句极具暧昧的话,戴总非常高兴,他仍然握着韩君的手,说:“喝了这两杯再说。” “我要真喝不了呢?” “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不说了。” 韩君一听,故意抽出自己的手,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反抓住戴总的手,晃了两晃说道:“千万别,您还让不让我在平水干了,这话要是被我们书记和县长听到,还不得立马让我卷铺盖走人?” 听到这里,薛家良看了一眼侯明,就见侯明也正在看着他们。 旁边的潘建强说道:“小韩,韩局长,今天就看你的了。” 韩君撒娇地说道:“戴总,你看你,怎么把火烧到我身上了?我肯定陪不好您,我看我真的离卷铺盖走人不远了。” 戴总说:“没关系,他们如果不要你,我要你,你连铺盖都别带,给他们扔下,我集团大门向你敞开,而且马上就任命你为副总。怎么样?” “不行啊。”韩君娇柔地说道。 “怎么不行?”戴总问道。 侯明这时插话了,他说道:“这酒还怎么往下进行?我说戴总,我不管你了,我和你带来的几位弟兄喝了。” 他说着,就端杯跟戴眼镜和小个子张等人碰杯。 韩君看着他们,然后转向戴总,说道:“戴总,这酒咱们不喝了?” 面对美女的请求,戴总很想说可以,他当然不想喝酒,恨不得立刻跟韩君去开房。但第一次跟平水县的领导接触,他不敢贸然提出这一要求,再者说了,平水县的书记和县长看起来很温和,但那个副书记却始终盯着他和韩君这边看,他不敢对韩君有过分的举动。既然无法实现和她开房的想法,那么,看美人醉酒也是一种享受。 154、美人撩心 想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两杯酒,说道:“不行啊,这两杯酒,韩小姐怎么也得喝掉啊,那可是我亲自给你倒的酒啊。” 韩君想了想,说道:“您刚才说我要是喝完这酒您就会考虑来我们这里投资是吗?” 戴总一梗脖子,说:“是的,我会答应考虑的,具体来不来,接下来要看你的表现。” 韩君说:“戴总,我跟您说,我刚当上副局长,还是一张白纸,什么政绩都没有,如果您来,那就太好了,最起码有我的一份功劳在里面,我们书记县长会高看我一眼的,说不定,还会给我升职呢。” 戴总把韩君这话当做了条件,他眼里立刻发出光来,说:“只要你喝了,我会答应你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的。” 韩君笑了,细眉细眼的样子,煞是迷人。她娇声说道:“得了吧,您别蒙我,您已经在考虑了,不然怎么可能坐在这里?” “哈哈哈。”看着韩君可爱的撒娇的表情,戴总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在怀里,他抑制着内心的躁动,说道:“好,我也进一步,不是考虑,是直接答应,但是这两杯就不行了,要加量。” “加多少?” “五杯。” “天,那就喝死啦——”韩君故意尖声叫道。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侯明说:“我说你们那酒还腻歪到什么时候,两杯酒还没喝?” 韩君故意委屈地说道:“戴总又提高条件了,让我喝五杯。” 潘建强说:“戴总啊,你说你跟一个女孩子叫什么劲,她可是还没嫁人呢,万一喝傻了找不到婆家怎么办?” 戴总一听,盯着韩君问道:“你还没结婚?” 韩君故意摸着自己的脸蛋,很沮丧地说:“我长这么难看,没人看得上我。” 戴总立刻挺直腰背,说道:“太好了,不瞒你说,鄙人目前也寡居。” 韩君笑了,说道:“戴总是成功人士,周围肯定美女如云,谁信呀?” 戴总认真地说道:“诶,他们几个都可以证明,你不信问问他们。” 那几个都点头称是。 韩君见戴总的欲望被调动起来了,故意娇声说:“还是先说眼前的事吧,扯那么远干啥。” “对,喝酒,你们要是再不喝,我们就先去休息一下。”侯明也在旁边帮腔道。 韩君款款地看着戴总,柔声细气地说道:“戴总,我听您的,您说还喝吗?” 戴总至此仍然认为她不能喝,就非常豪气地说道:“喝,当然要喝了。” “那您说的话还算数不?” “我说的哪句话?” “呦——一看你就没有诚意,算了,我不喝了。”韩君撅着小嘴,故意生气地说道。 戴总拍了拍脑袋,说道:“是投资的事吗?” 韩君欲擒故纵,说道:“当然,您要是把项目放在我们这里更好,我更求之不得。不过我刚才说的是酒的事。我说的是喝酒的事,我喝五杯,您把这一杯喝了,还有,就是您要兑现诺言,这个项目给我们,怎么样?说话算数不?” “算数,当然算数!”戴总连忙说道,他久经酒场,还真没见过一个弱女子,敢一口气喝三杯酒! 韩君说道:“侯书记,潘县长,薛书记,你们听见了吗,?总可是表态了,我如果喝下五杯酒,他就把项目放在咱们这里。” 三个人齐声说道:“听见了。” 侯明强调了一句:“五杯酒下肚,项目落地,至于你们刚才说的都单身的事,今天在这张桌子上能敲定吗?” 不容戴总说话,韩君不干了,她大声说道:“侯书记——您说什么呐——” 戴总也说:“这个问题是我和韩小姐私下的事,不在这里公开。” “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 薛家良赶紧起身,拿过三只空杯,给韩君倒满。五只酒杯摆在了一起。 薛家良看着戴总:“您真的想用一杯酒对付我们韩小姐五杯酒?” 韩君一听就夺过酒瓶,说道:“肯定不行,没这么干的,这叫以大欺小,以强欺弱。” 她说着,也从吧台上拿过几只酒杯,凑齐五只。 这时,助理和小个子张都走到跟前,说道:“戴总平时不太善于喝白酒,他已经喝得不少了。” 此时的韩君,想了想,说道:“那行,我让他两杯,我五杯,他三杯。” 韩君也豁出去了,她一手叉着小腰,一只手指着这五杯酒,说道:“如果您真的把项目放在我们那里,这五杯酒我立马下肚!” 戴总看着她,想说什么,嘴动了动没说出来。 韩君继续将军,说道:“您可以不答应,毕竟,您还要考察调研什么的,大可不必对我的话认真,但是这五杯酒,我韩君是一定要喝的,谁让咱们有缘呢,不管您最后把项目放在哪儿,我都要兑现我的诺言。” 侯明带头给韩君鼓掌。 戴总这时说道:“只要你喝了,我如果不把项目给你们,我今天这个戴字就倒着写,我刚才想说的是……” 韩君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好,戴总,我先喝。” 说完,她一仰脖,一杯酒下肚,直到五杯酒连续喝干。 掌声再次响起。 戴总体贴的凑到她跟前,说道:“怎么样,如果感觉不好的话立刻去医院。” 韩君捂着嘴,辣得双眼淌出泪水。她说不出话,伸出手,示意该他喝了。 毕竟是男人,三杯酒直接灌到嘴里。 一片喝彩声。 韩君见戴总将最后一口酒咽下后,她再也坚持不住了,转身跑进了洗漱间…… 韩君醉了,她是被侯明的司机搀着坐进了车里,头上车的时候,还不忘对着踉踉跄跄追过来的戴总说:“戴总,你可不能骗我呀,我在平水等着你,等你来破土开工……” 韩君嘴里说着,手也没闲着,她拍着戴总的肩膀。 戴总凑到她跟前,说道:“宝贝,我一定去,你放心……” 戴总头上车的时候,跟侯明和潘建强表示,这个项目铁定放在平水了,就冲韩小姐他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了,并表示择日签约。 155、大功臣 侯明意味深长地说:“那好,我们回去后,韩君会把一切签约文本准备好,就等着您来呐。” “一定,一定。” 送走了戴总的豪华车队。侯明刚要上车,这时,那个中间人小个子走了过来,他说:“侯书记,潘县长,看来戴总主意已定,咱们是不是该谈谈我的那份酬金的问题了?” 侯明还真忽视了这个小个子,赶紧说道:“好好好,咱们到酒店茶馆去商议,小唐,看好陈君,别出什么危险。” 薛家良和潘建强一起,又来到酒店下面的茶馆。坐定之后,小个子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戴总选定的肯定是平水县了,这之前他跟我私下交流过。而不是因为韩小姐的酒。” 他的意思很明显,功劳不是韩君,而是他。 侯明说:“那是、那是,喝酒,是加深友谊和感情,接下来的工作,还要靠你去做。” 潘建强也说:“那么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因为几杯酒就轻易许愿,他选择我们平水县,肯定和张先生的努力分不开的。” 小个子听他们这样说,心里很高兴,拍着胸脯说道:“这是真的,你们不知道,好几个地方都抢着要这个项目呢,这些商人们贼精,不是一个心眼就认准一个地方,你要不停地在他耳根子底下游说。” 小个子的意思显而易见,他有能力将这个项目介绍给平水,还有能力将这个项目介绍到其它地方。最终取决于谁给他的酬金高。 侯明说道:“张先生的努力我们今天有目共睹,该给您的那一份绝不会少,您开个数吧。” 小个子伸出手,做了一个“六”的手势。 薛家良问道:“六十万?” 小个子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六百万。” 侯明端起茶壶,给小个子的茶杯续了一点水,他笑吟吟地说道:“张先生,我也通过别人认识的您,可谓有缘。您看,我和建强县长都刚到平水不久,之前平水的情况您也听说过,不瞒您说,是真穷,穷得见底了!咱们以后还是朋友,会长期交往的,六百万就是我应了您,都拿不出钱来给您。” 小个子说:“按规矩,分两次付款,等投资商最后一笔预付款到平水账上后,你们给我结清酬金,这个在道上的规矩,我在别处也是这么做的。” 潘建强说:“六百万多了点,这样,您再少少,刚才侯书记也说了,我们今后还会长久交往下去。” 小个子说:“这样,你们开个价吧。” 薛家良一听,这价肯定不能让书记和县长说出口,他说道:“一百万。” 小个子听后就是一愣,他看着薛家良,瞪圆眼睛说:“开什么玩笑,拿我涮着玩呢?” 薛家良说:“一百万我没有少给您,我们书记县长刚来,想尽快为平水百姓做点实事,这一百万给了您,您知道他们冒着什么风险吗?” “那不是我考虑的事情,如果怕冒风险,我们到此为止好了。”他说着就站起身要走。 薛家良也站了起来,他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借一步说话。” 小个子看看薛家良,又看看侯明和潘建强。 薛家良说:“来吧,咱俩就说两句话。” 薛家良也不等小个子的反应,就径直走了出去。 小个子想了想,毕竟他也不想放走到手的钱,就跟了出去。 侯明看着两个人走出后,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潘建强心里没底,低声说道:“您说,他们俩会不会谈不拢。” 侯明说:“他们俩没有什么谈不拢的,只有在钱上找齐儿。” “嗯,倒也是。” 侯明说:“建强,我倒不担心钱多钱少,我是担心最后这事……” 潘建强没等侯明把话说完,就坚决地说道:“刚才在车上,家良也表示了跟您一样的担心,咱们昨天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吗?一旦上边追究下来,我承担责任,现在,想找个项目太难了,再说,有好几个县市都是这么运作的,你不给中间人回扣,他就真的不给你介绍项目,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我也仔细过了,只要我不把钱揣进自己腰包,即便犯了错误,大不了就是免我的职,不让我蹲监狱就行。” 侯明说道:“蹲监狱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出了事,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担着,还有集体承担责任这一说。但我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这也是我不放心才追到省城的原因。建强,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都刚来时间不长,以后项目还会有的。” 潘建强不想再跟他辩论这个问题了,因为昨天他们已经辩论了一晚上,他说道:“您就不要跟我争了,我意已决。您说的那个,都是万一的事,有这么多给回扣的,哪个被处理了?我刚才就说了,只要咱们不把钱揣进自己腰包就没事。” 他们正说着,薛家良和小个子张先生回来了。 薛家良说:“书记,县长,咱们回去吧。” 潘建强心就是一沉,以为他们俩谈崩了。 哪知,小个子微笑着说道:“我跟薛书记谈了一个大概,你们回去商量商量,明天下午头下班给我信儿就行了。” 侯明站起来跟他握手,说道:“好的,辛苦你了张先生。不管我们合作是否成功,您都是平水县的贵宾,欢迎您明年带着家属到平水县去观光旅游,我和潘县长亲自接待您和您的全家。” 小个子客气地和他们握手告别,然后走出茶室。 侯明和潘建强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车走了后,他们又回到茶室。 潘建强急不可耐地问道:“家良,怎么谈的?” 薛家良坐下,说道:“220万。” “天哪,家良,你是大功臣呀!”潘建强高兴地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 薛家良看着侯明,他忧虑地说道:“今天看戴总的表现和张先生的诚意,这个项目如果咱们给他220万回扣,肯定没有问题。侯书记,潘县长,恕我多句嘴,鉴于目前平水县的形势,我有点担心,而且不是一般的担心。” 潘建强提高嗓门说道:“你不就是担心法人行贿这个罪名会落到我头上吗?我刚才又跟书记表示过了,如果上边追究下来,我一个人承担责任。” 156、巾帼英雄 薛家良看看侯明,侯明皱着眉头沉思。 薛家良说道:“潘县长,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如果,我们不能存有任何侥幸心理,别的县干这事人家没事,兴许我们干了就有事,我刚才说了,平水现在不一定风平浪静,还是多加注意才是,一旦有了如果,那就是又一个灾难。鉴于我也是党委委员,在这件事上,我投反对票。” 潘建强急了,嚷道:“你……你什么意思?眼看这个项目都谈成了,我们不能因为这区区两百多万元,就放弃了一个两千多万元的项目!” 薛家良也毫不示弱,他高声说道:“从目前来看,尽管平水县很穷,但我知道,这两百万元对于一个县来说不叫钱,但由此葬送了一个年轻干部的前程就是大事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反对。我们再急,也急不到拿县长的政治生命去换项目!这就是我的意见,你们两位领导看着办吧。” 侯明说道:“这样吧,回去开个常委会,听听大家的意见,也让大家知道我们在忙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潘建强不再说什么了。 三个人走出茶室。 侯明的车仍在发动着,潘建强忘记了跟薛家良的不快,说道:“看看咱们的巾帼英雄怎么样了?” 侯明笑了,说道:“真没想到小韩有点拼命三郎的劲头。” 潘建强说:“那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侯明说:“你是在夸自己吧?小韩可是你政府县长的兵,不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的兵。” 薛家良感觉侯明似乎有意在强调什么。 潘建强拉开后车门,就看见韩君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在睡。 车里的暖风很暖,她的鼻子上有了细密的汗珠,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红如苹果,灿若桃花,煞是好看。 潘建强看了看,顶上的天窗开着,就说道:“小唐呢?” 这时,就见侯明的司机小唐从潘建强的车上下来,他和潘建强的司机正在车里打盹。 不等侯明说话,潘建强就说:“小唐,你怎么把一个女孩子独自丢车上不管了。” 小唐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在睡觉。” 这时,韩君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地说道:“县长,侯书记,有结果了吗?” 侯明笑着说:“刚才建强县长还说你是巾帼英雄,果然表现的像个英雄人物,睁开眼睛第一句就是工作。” 韩君娇羞地说道:“人家都喝成这样了,还取笑人家——” 潘建强哈哈大笑,他回头跟侯明说:“我先送家良,您如果回家的话,就让小韩坐我的车。” 侯明想了想说:“算了,我也回单位吧,顺路还要去趟市里,咱们分头走吧。” 薛家良见书记和县长都很关心这位巾帼英雄,他就没有往跟前凑,而是走向潘建强的车。 潘建强上了车,可能是对薛家良有意见,上车后没和薛家良说话,薛家良本来就是个不会妥协的人,坐在前面也不说话。 直到后面传来潘建强的鼾声,他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县长。 当经过田琳公司门口的时候,薛家良突然想到田琳说有事跟他商量,后来田琳又给薛家良发过一条信息,还是说有事找他,让他务必抽出一点时间。 薛家良想利用这个空儿,问问她有什么事,另外,中午尽管喝得不多,但车里两个人的酒气实在难闻,他也有些受不了这酒味,如果田琳没在,自己就走回党校。 薛家良往后看了看潘建强,就见潘建强仍然在张着嘴打呼噜,他小声跟司机说:“找个地方靠边,我下车,一会县长醒了你跟他说声。” 司机点点头。 薛家良下了车,潘建强没有醒,还在打着呼噜。 薛家良狠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有些精神,他便回过身,往田琳公司走去。 这条街,几乎是清一色的电脑一条街。 他刚站在人行横道路口等红灯,就看见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子,快步走向一辆公交车,长长的马尾,一件军绿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紧身裤,裤腿塞在黑色的平底靴中。 由于她走得急,军绿色的大衣飘起来,他似乎听到了她走路带起的风声,是那样的英气十足。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见过两次面的公然。 他默默地冲着对面的身影行注目礼,以至于人行横道开始放行他都不知道,直到那辆公交车向前开去。 这是一个独立、清高的女子,是一个不依赖父辈,甚至远离体制、远离父亲的权力圈、选择了一个父亲权力无法影响到了领域,开创自己的事业。 这才是真正的特立独行,韩君和尤辛跟她比就缺少点什么。 再次等到下一个绿灯,薛家良才通过了马路,走进田琳公司。 来到田琳办公室,就听田琳正在对着电话发脾气。看见薛家良进来了,她眼前一亮,就挂了电话。 田琳一见薛家良不请自来,她十分高兴,赶紧挂了电话。又是给他削水果又是给他递巧克力。 薛家良拒绝了,说道:“你给我沏杯水吧。” 田琳一听,立刻转身,打开靠墙的一个柜子,翻腾了半天才说:“对不起,我这好像没有茉莉花茶……” “我早就不喝那个茶了,有什么喝什么吧。” 茉莉花茶,是他们俩共同的记忆。 田琳给他沏了一杯绿茶,送到他跟前,看着玻璃杯里透明的茶芽,薛家良端起来,他刚要喝,田琳说道:“烫。” 薛家良怔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她脸一红,不自然地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喜欢喝烫茶。”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放下茶杯,说道:“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了,好多习惯都改了,那个时候没有钱,喝十多块钱一斤的茉莉花就感觉档次很高了,现在我几乎不喝那茶了,苦、涩,不值得回味。” 田琳听他这么说很不舒服,一时无语。 薛家良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说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157、我不吃软饭 薛家良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说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田琳说:“你能有多长时间?” 薛家良说:“我是请假出来的,县里来人了,刚走,从你这路过,我就下车了。晚饭的时候赶回去就行。” 田琳抬起手臂,看了看表,说道:“是这样,余海东投资了一个项目,赔钱了,他想出让新世纪电脑城的一部分股权,找到我。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想找你商量商量,因为你对我们两个都很了解。” 薛家良说:“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你应该跟你们老板商量。” 田琳掰弄着手指,半天才抬起头,说道:“我就是老板。” “什么,你是老板?”薛家良放下二郎腿,说道:“怎么可能?这个公司不是你老公的吗?” 田琳略微顿了一下,说道:“是的,我们离婚了,这个公司就归我了,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牌子都换了。” “哦,我还真没注意。”薛家良巡视了一下她的办公室,忽然讥讽道:“你这婚离得好,一个字:值。” 田琳深知薛家良的性格,听着他带刺的话,说道:“其实,三年前我们就不在一起了,只是那个时候没有办手续而已。” “所以,这几年你其实一直都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吗?”薛家良有些看不起她这一点。 一抹忧伤出现在田琳的眼中,她看着他,心情很复杂:“别说那么难听好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仇。” “报仇?报谁的仇?你怎么说的我浑身直打冷战。”薛家良故意哆嗦了一下说道。 田琳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报他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得到我的仇。” 薛家良皱了下眉头,他不懂她话的意思。 田琳提高声调说:“你不明白是吗?我给你解释。当年,他不择手段拆散了我们,让我迫不得已嫁给了他,我的心根本就没在他身上,这个情况他知道。所以,这几年我跟他过得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日子,但我也没闲着,正如你所说,一直在明修栈道,为暗度陈仓做准备,你、听明白了吗?” 薛家良没有完全听明白她的话,但是他不想问什么,沉吟半刻,摇着头说道:“女人太可怕了!” 田琳的脸微微发红,眼睛有些湿润,她连着眨了几下眼睛,声音有些低沉:“不是可怕,是被逼无奈。当年……” 他打断她,说道:“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说眼下吧,你让我干嘛来了,就是帮你参谋是否参股余海东的电脑城吗?” 薛家良真的不想再说当年的事,这也可能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过去了就过去了,女人不是这样,总是喜欢回忆。 田琳说:“这是其中之一,之二就是我恳请你来公司任职。” “这不可能,我已经回平水县上班了。”薛家良说得很果断。 “我知道,姑姑早就告诉了我。你可以兼职,没必要坐班,当公司的顾问,每月按时给你开薪水。” 薛家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道:“让我吃软饭,你这是在侮辱我!” 田琳急忙辩解道:“薛家良,别说话那么难听,我没有,我是诚心诚意征求你的意见,邀请你来公司,哪怕不坐班当顾问都行,我非常看重你。” “谢谢,既然你征求我的意见,那么我也有什么说什么。先说第一个问题,就是该不该收购余海东电脑城股权的问题,在做出决定之前,你先要明确你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和优势是什么,如果你想做销售终端,那么你可以收购他的电脑城,这样,余海东就会在软件开发领域少了你这个强劲的对手,推动他有可能成为业内老大的正是你自己。因为你分散了资金,分散了精力,无论是公司还是个人,都不可能赚到所有的钱,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公司的功能也是有限的,术业有专攻就是这个道理。” 田琳点点头,认真地在听他说。 “反过来,如果你不收购他的电脑城,专心搞你的软件开发,那么余海东对你来说,还不算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因为他的摊子铺得过大,过于全面,这样就将他原有的优势淹没了。再有一点,我明确告诉你,他不是投资项目失败赔钱,他是加大了在软件研发上的投资力度,他想收缩拳头,集中搞研发,所以现在电脑城是他的一个包袱,这个包袱牵扯了他不少的精力。” 这一点,田琳显然没有想到,她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薛家良继续说:“这是我对你第一个问题的意见。第二个,我现在对创业不感兴趣,对坐享其成、沾女人的便宜更不感兴趣,还别说吃软饭了,那样还不如杀了我……” “家良——” 田琳低沉着嗓音叫着他的名字。 这声呼唤,唤起了薛家良对以往的回忆,以前,每当田琳说不过他的时候,就习惯用这种无辜、委屈的声调这样叫着自己,随之,两人之间的争执便结束。 此时,听着这熟悉的音调,薛家良忽然百感交集,他定定地看着田琳,目光中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柔情,但很快又被刚硬掩盖住了,他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见。” 他站起就走。 哪知,田琳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就像上次那样抱住了他,声音哽咽着说道:“别走,听我解释好吗?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盼到今天得以解放,别跟我分那么清,这是咱俩的公司,我知道你对这个行业有先天的敏感,也有先天的创造力,我不逼你辞职,你只需像今天这样指导我就行。” 薛家良转过身,说道:“放心,如果你有事需要多一个人帮你拿主意,我愿意是你的人选,只需打电话就行。至于其它的,你就不要提了,你知道我的性格,就这样吧,我要赶时间了。” 他说着,轻轻拨开田琳抱着他的双手,走了出去…… 158、美好的目标 周末上午,党校再次安排了学员们参观、考察。 他们来到省城一家大型股份制企业参观,这家企业原来是国有企业,通过改制后,效益当年就翻番。 企业负责人慷慨激昂地介绍着扭亏为盈的成功经验。 白瑞德悄声问薛家良:“你说,之前那么大的一个包袱哪儿去了?企业效益说翻番就翻番了?原来为什么不翻番?而且还连年亏损?”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薛家良不由地笑了,悄声说道:“我说少爷,你动动脑筋好不好,原来的大包袱还能去哪儿?当然是甩给国家了,然后大幅减员,企业轻装前进,没有了负担,挣一分钱都是盈利,能不翻番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成功经验,不介绍还好,一介绍所有的国企都照着去做,把包袱甩给国家。” 白瑞德说:“那咱们不听他胡说八道了。” 两个人说着,就来到会议室外的阳台上。 站在阳台上,薛家良看着这个城市的远方。 白瑞德指着远处一座尖顶小楼说道:“看到那个红色的尖顶小楼了吗?” 薛家良把手搭在脑门的上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看见了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有一座古典的尖顶小楼,他说:“看到了。” 白瑞德注视着小楼的方向,说道:“她打小就特别喜欢那个尖顶小楼,为此她还把它画在文具盒上……我以后的奋斗目标就是买下那个尖顶小楼,送给她做聘礼。”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白瑞德眼里有了平时不多见的坚毅,说道:“天哪,太让人感动了,她知道后,肯定在第一个时间就会答应嫁给你。” 白瑞德的目光,仍然在那个方向,他说道:“我现在还没有这么大的经济实力,但这个目标还不是那么可望不可及,我会用一生的努力去完成这个目标。” 此时,薛家良感觉这个直到现在他都不知是何方公子的白瑞德,眼睛里少了家庭先天的优越,多了一种男人才有的沉着坚定。 参观完后,白瑞德没有回党校,他说中午去看母亲,这里离母亲住的地方很近。 薛家良由于惦记着琪琪幼儿园的活动,回到党校后,就敲开了周老师办公室的门。 周老师没跟他们去参观,他一见薛家良进来了,说道:“别跟我说你又来请假,明后天放假,但是周一必须到校,咱们元旦不休息,抓紧赶课程。” 薛家良说:“上午班长说了,但是我仍然要提前回去,下午两点有个活动,我必须参加。” 周老师说:“考虑到大家今天要回家,下午会提前放学,你还是坚持一下吧,为两个小时的课程你请半天的假,是不是太亏了?” 薛家良说:“周老师,真的没办法,我必须两点之前赶回去。” 周老师摊着手说:“唉,薛家良啊,你就不能克服一下吗?哪有你必须参加的活动?你们这些同志真是的,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要有侧重,出来学习就要有出来学习的样子!你现在在全班请假次数排第二了你知道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想知道第一是谁?” “第一……第一也是你们市的。”周老师没好气地说道。 薛家良知道第一是辛玉莲,他笑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县里再有什么活动,我让领导来给我请假,否则我坚决不回!” “还请什么请,再有一周多点的时间你们就结业了。” 薛家良说:“那我保证,在结业前不再请,您看这样可以了吧?真是对不住,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周老师见他言辞表情恳切,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带了这么多班,我理解你们基层同志的辛苦,但由着性子没完。” 薛家良见周老师仍然不脱口,就加重了表情,说:“我也不愿意请假,没有办法,前阶段,县里刚刚调整了班子,许多事真的是千头万绪,不是书记叫就是县长叫,您说书记叫我回去我回去了,县长叫我回去我能不回去吗?这不是成心找别扭吗?” 周老师说:“我的意思是你克服一下,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在我跟班的这几年中,这是唯一一次专门培训纪检干部的班,而且,没几天就结业了。” 薛家良心里十分着急,但又不能一意孤行,他说:“我何尝不知道这次培训的重要性,是实在没办法,县里一个电话,我就得回去,让我回去还不派车来接我,我还要赶紧去车站赶火车,中午饭都没空吃了。” 薛家良看着表焦急地说道。 周老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吧去吧,想着一号回来上课,元旦不休息。” 薛家良冲周老师说了声“谢谢”,就一溜烟跑出办公室,跑回到宿舍,快速收拾好背包,锁上门就往出走。 出了走廊,背后有人叫道:“小薛,出去呀?” 是辛玉莲。 辛玉莲因为被薛家良拒绝后,她这一段时间都对他爱搭不理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主动跟他说话。 薛家良站住,说道:“我回家,急着去赶火车。” “怎么不让县里来车接你?” “不用了,咱们这里离车站也不远。”薛家良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的确时间很紧张。 辛玉莲说道:“那要是不急的话,就等放学一块走吧,下午我有车来。” “不了不了,来不及了,我两点必须赶回去。” 辛玉莲看了看表,说道:“那就快走吧。”。 “辛书记再见。” 薛家良大步走出校门,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他紧赶慢赶,买了最后一张通往平水县城的车票,他松了一口气,下午参加祺祺幼儿园的活动,应该不会太晚。 他在火车站一个小吃店坐了下来,要了两个烧饼裹驴肉和一碗鸡蛋汤。 当他坐上火车回到平水县城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薛家良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第一幼儿园。 那里的联欢活动已经开始,活动地点在幼儿园大礼堂举行。 159、庄洁的心思 薛家良进来后,立刻就有一个戴鲜艳卡通帽子的老师迎了过来,她没见过薛家良,问道:“请问,您是谁的家长?” “程庄祺。” 老师知道程庄祺的家庭情况,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您是祺祺的……” “干爹。”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连嗑儿都没打:“祺祺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有个活动,需要和父亲一起来完成,于是我就来了。” “哦,我明白了,马上就开始了,那快去吧,他们在前边。对了,您把东西放在写有祺祺那个格子里吧。”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靠墙的一个大柜子说道。 薛家良脱下外套,找到写有“程庄祺”字样的格子,里面已经放了祺祺和庄洁的衣服,薛家良将外套叠好放进去,电脑包放不进去,他就放在了目光能看见的窗台上。 这时,另外一个老师在宣布下一个节目的比赛规格,大意就是爸爸顶着孩子,过障碍,这些障碍有沙丘、山洞、断崖……等等,先到者而且不犯规的第一。 立刻人群中传来欢呼声。这个是父亲和孩子玩的游戏,充满了竞技气氛,妈妈们在旁边观战。主角是爸爸和孩子。 薛家良发现了庄洁,她是这个游戏环节中唯一的一位母亲,看到瘦小的庄洁,费力地顶起祺祺,祺祺表现出明显的不忍心,他不忍心坐在妈妈的肩上。 薛家良快步向他们走去。 祺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他,高兴地喊道:“薛叔叔,薛叔叔来了,太好了!”。 祺祺叫着,就从妈妈的肩上出溜下来。 薛家良一下子抱起祺祺,一甩,就将祺祺甩上了肩膀。 祺祺高兴地说道:“长高了,我长高了。” 庄洁看到薛家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说道:“家良,你怎么来了?” “是我告诉薛叔叔的。”祺祺说道。 “叫干爹。”薛家良命令道。 “干爹。”祺祺清脆地叫道。 庄洁的脸红了,她想说什么,这时就听老师吹了一声哨子:“各位家长和小朋友准备好,比赛马上开始,预备——开始!” 立刻就有一个家长顶着孩子冲了出去。 “第二位做准备。” 轮到薛家良和祺祺了,随着老师“开始”,薛家良顶着祺祺就冲出去,他腿长,一步就迈过了第一道障碍,一连越过了几道障碍,但是接下来的过桥洞却难住了他,也是大多数家长比较难过的一关,是最耽误时间的一关。 他从前面比赛的家长中得到经验,早就跟祺祺商量好了怎么过。大多数家长都选择了背着孩子爬过去,但背上的孩子难免会碰到上面。所以他和祺祺商量了另外一种过法。祺祺兴奋地拍手同意。 迈过一道沙丘后,薛家良提前就将祺祺从上面抱了下来,然后将祺祺紧紧护在身前,祺祺也极其配合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条小腿用力缠在了他腰的两侧,等做完这一切动作后,他们已经来到了“桥洞”下,薛家良双手着地,半跪半爬地钻进桥洞,而祺祺就像一只小猴崽似的挂在薛家良的身下,薛家良深吸一口气,凭借刚才的冲力,一下子就滑过桥洞。 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接下来的几个障碍就非常容易了。 这一关,祺祺取得了第一。 后面的家长纷纷过来取经,祺祺非常高兴,又蹦又跳的。 庄洁也很高兴,她知道薛家良是真心喜欢她和祺祺,从刚才过“桥洞”的那个举动中,他让祺祺倒挂在他的身下,她就发现了这一点,尽管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吸引力,但是她不能答应他,一来是他年轻有为,二来是他跟宋鸽的关系、跟以前程忠的关系,她不想落个“勾引”他的恶名,所以断然拒绝了他。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薛家良,只见他额头上冒着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跟旁边的家长介绍着经验,告诉家长,无论怎样过这个桥洞都行,但前提是必须之前做好准备,提前将孩子从肩上弄下来,这样才能赢得时间。 由于许多孩子都抵触家长把他们驼在背上爬过“桥洞”,那样孩子感觉不安全,所以接下来所有的家长都模仿着薛家良的姿势通过“桥洞”。 薛家良又带着祺祺参加了另外几项比赛,最后,他们“全家”得了第一名。 祺祺高兴坏了,手里拿着全班最大的一朵手工做的红花,一手搂着妈妈,一手搂着薛家良合影留念。 比赛结束后,薛家良领着祺祺和庄洁走出幼儿园。 薛家良提前给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把车送过来。 这名司机是原纪委书记的司机,岁数比较大,薛家良总感觉用岁数比自己大的司机不自在,尤其是自己的脾气,难免口出不逊,伤了老师傅的自尊,他已经跟段成打过招呼,让他给自己选一个手脚勤快、年纪比他小的司机,但一时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 老师傅见薛家良出来了,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薛家良说:“我先送您。” 司机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家就在这附近,我从小胡同抄近道,一会儿就到家了。”说着,不等薛家良说话,他就跟薛家良挥挥手走了。 薛家良把祺祺抱进车里,庄洁要骑自行车,所以就从小胡同走了。 薛家良开着车,祺祺仍然很兴奋,他从后面探过小身子,说道:“干爹叔叔,以后幼儿园再有比赛你还来吧,我今天太开心了!” 薛家良开心地笑了,说道:“好啊,你只要给我打电话,无论我多忙,我都会放下一切工作来跟你做游戏,咱俩配合这么默契,肯定其它小朋友不是咱们的对手。” 这时,薛家良就发现祺祺的小脑袋歪向了路边一个肯德基快餐店。 薛家良知道庄洁会过日子,程忠走了之后,她更不会带祺祺来这里消费了,就说:“祺祺,想不想去吃肯德基。” 祺祺将手指放在嘴边,说道:“想,可是妈妈——” “妈妈的工作我做,你尽管去吃。” 薛家良说着,就打转方向盘,掉头,回来,将车停在肯德基对面的停车位上。 薛家良停好车,给祺祺扣上羽绒服帽子,一把将他抱出。 许是周末的缘故,肯德基里人比较多,大多是家长带孩子来的。 薛家良选择了一个位子,让祺祺在座位上等。他去点餐。 160、什么时候办喜事 在排队的时候,他给宋鸽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回来了,如果她不值班的话,让她来肯德基找他。 薛家良从内心来讲,是想跟庄洁母子单独相处一会儿的,可是想到庄洁在电话里拒绝了自己,唯恐一会送祺祺回家让庄洁不自在,这样才叫来宋鸽。 宋鸽接到薛家良的信息后,心里非常高兴,最近,薛家良经常主动跟她联系。 她感觉到,她和薛家良越走越近,她非常接近那个目标了。 医院离薛家良说的肯德基店不远,她裹上大衣,没开车,就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原以为就薛家良一个人,一看还有程忠的儿子祺祺。 薛家良看着宋鸽冻得红红的脸蛋,说道:“你走着过来的?” 宋鸽点点头。 “怎么不开车?” “开车就没法跟你同步了。”说完,笑盈盈地看着他。 看到姑娘那对充满爱意和热情的目光,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动,他喉咙骨碌了两下,低下头,说道:“你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来杯牛奶吧,这些吃了我怕胖。” 薛家良看了一眼祺祺正在专注的吃东西,就往前凑了凑说道:“据我丈量,只有一个地方胖……” 宋鸽的脸就红了,她怪嗔地看着他,小声说道:“胡说什么呀,当着孩子呢——” 薛家良笑了,站起身去给宋鸽点餐去了。 宋鸽问道:“祺祺,妈妈呢?” 祺祺一手拿着汉堡,一手往嘴里塞着薯条,说道:“妈妈先回家了,我们走到半路,就进来吃了。” “你们去哪儿玩了?”宋鸽问道。 “没去哪儿,我们幼儿园开联欢会,我得了第一。” “薛叔叔也去开联欢会了?” 祺祺一边吃一边撅着小嘴说道:“是的,他还顶着我做游戏,我们得了第一,老师还给我们拍照留念,还给我发了奖品,在薛叔叔车上呢。” 原来薛家良早就回来了,给祺祺去开联欢会了。她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这时,薛家良端着托盘过来了。上面有一杯热牛奶和一截甜玉米。 “你几点回来的?” 薛家良说:“早就回来了,下了车直接就奔幼儿园了。” “去幼儿园干嘛?” “给这个小家伙开家长会。” “嫂子呢?” “她也在,有个项目必须要父亲带着做。对了祺祺,以后叫我干爹,叫她干妈。” 祺祺看着宋鸽,呲呲地笑。 宋鸽见薛家良并不隐瞒,又听他说让祺祺跟她叫干妈,就娇嗔地说道:“跟孩子瞎说什么呐?” 薛家良摸着祺祺的小脑袋,说:“怎么叫瞎说?我说的是真的,今天我这个干爹正式上岗。” “真俗。”宋鸽说道。 “俗吗?”薛家良问祺祺。 祺祺不知怎样回答,他眨巴着一对黑眼睛,说道:“叔叔干爹,你为什么不找个阿姨给你生小孩。” 宋鸽“噗嗤”一声笑了,差点没把牛奶喷出来,她笑着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看了看周围,这才凑近祺祺说道:“叔叔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能给我生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的阿姨。” 哪知祺祺却说:“宋鸽阿姨也不能吗?” 薛家良一怔,说道:“你……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祺祺说:“因为你们俩总是在一块。” 宋鸽这时笑着问道:“在一块就要生小孩吗?” 祺祺说:“是的,在一块就要结婚,结婚就该有小孩子了。” “哈哈哈。” 薛家良和宋鸽都笑了。 吃完饭,薛家良又给祺祺买了一份带上,这才开着车直奔工商局家属院驶去。 由于薛家良告诉庄洁,他们在吃肯德基,所以庄洁就没有做晚饭。 开门的一刹那,庄洁看见宋鸽,就说道:“小宋,我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 宋鸽一听,连忙掏出手机,果真有一条庄洁发的:家良回来了,晚上来我家一块吃饭吧。紧接着又是一条:他们已经在肯德基吃了,你去那里找他们吧。 宋鸽说:“我手机静音了,根本就没听见。” 宋鸽没能及时读到庄洁的短信,但是她感到无论是薛家良还是庄洁,他们做得很坦荡,看来,她之前对他们的怀疑是多余的。 尤其是庄洁,自从自己有意跟庄洁透露她跟薛家良的关系外,庄洁做得非常好,也很得体,这让宋鸽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嫂子,谢谢你!” 庄洁笑了,把他们让进屋里。 薛家良感觉庄洁是有意给宋鸽发的消息,自从那晚自己在电话里跟她表白被拒后,他的心里踏实多了,以后无论他跟谁结婚,最起码不会因为当时没有向庄洁表白而后悔。 庄洁笑着看着宋鸽,说道:“小宋,准备什么时候让嫂子吃喜糖啊?” 宋鸽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了看薛家良,说道:“嫂子,这个你要问别人才对。” “哦,我问谁呀?” “嫂子,你真是的,明知故问。” 庄洁笑了,温和地说道:“你不当面说清楚,我哪敢随便见一个人就问呀?” 薛家良知道庄洁是故意这样说,他装听不见,跟祺祺玩着。 宋鸽憋了半天才说:“问……他。” “谁,是家良吗?” 宋鸽点点头。 “你这丫头,光点头,还要回答。” 宋鸽不知为什么庄洁要这么较真,她早就跟她说过她跟薛家良的关系,只是,她当着薛家良就不敢说了,怕薛家良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薛家良知道,这是庄洁想坐实了他跟宋鸽的关系,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宋鸽见薛家良仍然不表态,就说道:“是他。” 宋鸽说完这话,紧张地看着薛家良。 庄洁不由得笑了,她不再难为宋鸽,而是转向薛家良,说道:“家良,小宋的话我可是听到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差不多该把事办了吧。” 薛家良看了看庄洁,说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宋鸽尴尬得脸红了。 庄洁说:“我再说你和小宋什么时候办喜事?” 161、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 薛家良这才看着宋鸽,宋鸽急忙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要看她,看她准备好没有。” 庄洁看着宋鸽,说道:“家良问你呢,准备好做新娘了吗?” “嫂子,你真是的——”宋鸽说着,就把脸靠在了庄洁的肩后。 “这么大的丫头,怎么还害羞?” 薛家良越发感觉庄洁是故意的,他知道,庄洁心里除了程忠,没有任何男人,更别说“一日为嫂,终身是嫂”的薛家良了。 此时,祺祺一直在低头玩着肯德基送的玩具,庄洁说道:“祺祺,跟叔叔和阿姨再见。” 薛家良一听,棱着眼说道:“小洁你什么意思,干嘛赶我们走?” 他一急,直接呼出程忠对庄洁的爱称。 庄洁没有介意,她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们也去过过二人世界吧。” 庄洁这话,也勾起了薛家良某种渴望,他说:“我元旦那天不放假,周六日休息,在家呆两天,你看你哪天方便,我带你们去玩玩。泗水县新开了一个温泉城,咱们去泡泡温泉。” 庄洁看了一眼宋鸽,说道:“不了,这几天我都安排事了,想跟张老师他们回老家。” 薛家良说:“元旦就别回了,春节再回吧,也就是还一个多月的时间。” 庄洁说:“这样吧,如果不回,我再给你们俩打电话。” “好吧。”薛家良这样说着,也就不多坐了,就说:“祺祺,跟干爹再见。” “干爹干妈再见。” 庄洁一听就笑了,说道:“这孩子,自己还会排辈儿来?” 宋鸽笑了,说:“嫂子,哪是孩子会排辈儿呀,?分明是大人教的。”说完,她娇嗔地看了薛家良一眼。 庄洁笑了。 薛家良也哈哈大笑,他摸着祺祺的头说:“再见儿子。” “再见干爹。” 庄洁和宋鸽看到祺祺和薛家良配合默契,也不由得笑笑了。 薛家良开着车出来,他看了看夜晚的景色,说道:“鸽儿,咱们去哪儿?” 宋鸽立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薛家良说:“外面天冷,要不,跟我回宿舍吧?” 宋鸽点点头,嗯了一声。 薛家良脚下一用力,汽车就加快了行驶的速度。 薛家良驶进了宾馆大门,他的电话就响了:“薛书记,我是刘建奎,你回来了吗?” 刘建奎,卫生局局长,这次在干部调整中,他是少数几个没被调整的一把手之一,也是卫生系统的一个老局长。 “刘局长,您好,找我有事吗?”薛家良没敢说自己回来了,他怕有不必要的应酬,破坏了跟宋鸽的团聚。 “有点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跟您汇报汇报。” 薛家良料定的班子分工的事,他说道:“刘局长,您客气了,我不分管卫生系统的工作,除非有吃拿卡要收受患者红包等违纪问题您再找我。”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是我们班子分工问题,我想跟您磨叨磨叨。” 果然如此,薛家良说:“刘局长,那是你们班子内部的事,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一个纪委书记管吧?你是不是因为某些同志不好安排,我提前把话跟您说在前头,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坏了你们的规矩,我薛家良不但不领您这份情,那样的话我也会怀疑您的一世英名,我的话您应该明白,不用我再教您怎么办吧?” 几句话,就给了刘局长定心丸吃,刘局长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他立刻说道:“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发现宋鸽正扭头看着自己。 薛家良说道:“你都听见了?” 宋鸽点点头。 薛家良伸手摸着她的脸蛋,说道:“不高兴了?” “没有,是我哥的事吧?” “他没有明说。”说到这里,薛家良突然缩回手,说道:“你该不会是又肩负着李克群的什么使命来的吧?” 宋鸽一听,立马觉得脸热了,她尴尬地问道:“你就是这么认为我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当然不是,走,下车吧,咱们上去。” 宋鸽没有动。 薛家良回头看着她,见她没有动,说道:“下车吧。” 宋鸽说:“我不去了,你把我送回去吧。” 薛家良一听,就问道:“怎么了,生气了?” 宋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生你气,在生我自己的气。” “我头一次听说,还有生自己气的人。” 宋鸽低下头,说道:“是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看不起哥哥,我也很生气有这么哥哥,总是有要求,还得让你连带着瞧不起我。”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怎么能瞧不起你,这一切不怪你。”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了薛家良的手上。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还哭了,我没有瞧不起你,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我如果真的瞧不起你,就不会想你了。” 宋鸽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想我来着?” “废话,不想你干嘛让你来肯德基找我,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刚一见面你就给我掉金豆子?我受得了吗?” 宋鸽一听“噗嗤”笑了。 薛家良说:“没想到你人不大心眼挺多的,还怀疑怕我瞧不起你。” 宋鸽将头靠进她的臂弯,说道:“跟你在一起,心眼能不多吗?” “嗨,怎么说话呢?好像是我让你长了这么多心眼。” 宋鸽喃喃地说道:“的确是这样,因为……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有时跟做梦一样……” 眼泪,再次从她眼里流出。 薛家良抱住她,说道:“别说这话,我在最低谷的时候,没人理我,好像我就是瘟疫,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唯有你这个傻丫头,还拿我当个宝对待,还非我不嫁,我薛家良尽管不是东西,但好人坏人还是能分清的,所以鸽儿,以后这种配得上配不上的话不要再说了,仅此一次。” 宋鸽说:“我理解你说的话,我的意思倒不完全是指你瞧不起我,还有我哥他……” 162、美好的晚上 薛家良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讨厌他,我毫不隐晦这一点,不过因为他是你哥,我也就大人大量,君子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所以才管了他的事。我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样做的,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他一把,谁让他命好,跟小鸽子是一家人?” 宋鸽并没被他的话迷惑,紧问道:“如果他不跟我是一家人,你会怎么对待他?” 薛家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落井下石,但我肯定不会帮他,让他自生自灭,更不会去书记面前给他求情说好话。” “这个我……懂。” 薛家良说:“所以,我今天郑重给你提个要求,到了我们那天,让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宋鸽笑了,说道:“我就是这么跟妈妈说的,妈妈听了后,第一句就说:对,让他们俩滚远远的,没他们什么事儿。可是紧跟着第二句就说:鸽儿,他们毕竟是你哥嫂,你出嫁让他们滚了合适吗?” 薛家良严肃地说:“没什么不合适的,鸽儿,你记住,我们的事,不许他们掺和,这是原则问题,这一点你必须跟我保持一致。” 宋鸽没说什么,而是下定决心点点头。 薛家良说:“你放心,我会说服你父母,不让他们参与的,等我学习结束后,春节前就去拜见你父母,相信到那时我就想出办法来了,但无论是什么办法,都必须得到你的配合,懂吗?” “懂。我妈妈说,不急,以你时间为主。” “那你急不急?” “只要你让我见到你,我就不急了。” “哈哈,真的吗?”薛家良亲了她一下问道。 “真的。” “哈哈,好,下车。” 薛家良背上自己的包,拥着宋鸽两人快步上了电梯,来到房间。 来到房间后,屋里的暖气很热,宋鸽脱去外套,忽然就抱住了薛家良。 薛家良笑了,说道:“还是着急了?” 宋鸽一听,赶忙松开他,说道:“你才着急呢?” 薛家良见宋鸽的脸红了,就捏着她的脸蛋,暧昧地说:“我急什么?” 宋鸽用手点了一下他心口的位置,说:“问这里。” “错,要问这里。” 薛家良说着,就把她的小手往下压,压到一个茁硕的突起物上。 宋鸽的心儿跳得更欢了,仿佛有一种特别的电流直往心里钻,那种感觉像要飞起来……她有些站不住了,将头靠在他的身上。 薛家良抬起她的下颏,低头看着她,说道:“如何?” 宋鸽被迫抬头看着他,满面继羞红。 “说话呀,你手里的,感觉如何?” 宋鸽红着脸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的呼吸短促起来,他都明显感到自己喷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他握住了她的那只手,用力,说道:“满意吗?” 宋鸽的脸更红了,如果红透的苹果。 “来吧——”他一用力,便抱起她,向里间屋子走去。 放下她,扯开铺着的冬被,把她和他罩住了。 他俯看着她,说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不看!” 宋鸽最怕看薛家良那双浓眉深目了,最怕他皱眉的样子,很严厉,也很锐利,有时像刀子,伤人;有时又像太阳,灼人。那样一对眼睛隐在浓浓的睫毛下,任谁沉下去都出不来。 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睫毛惊恐地颤动着。两瓣花骨朵般的粉唇,微微张着,新鲜得如一个刚摘下的水蜜桃,用嘴一撕就能冒出甜汁来。 薛家良用手摩挲着她的嘴唇,低声说道:“你真美。” 说完,他一低头,便噙住她的那只樱桃小嘴,用力地吻了起来。他的一只大手也没闲着,伸到她的衣服里面,逮住了一只羞涩的小鸽,动作起来。 宋鸽很快就象一汪水一样,软了下来,嘴里发出清婉、娇细的嘤咛声,充满了这个夜晚的小屋。 随着他的刺激,她抖动了起来。 他离开她的嘴,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了?” 她不想说实话:“有点……冷。” 薛家良这才发现,她上身的衣服已经被他全部掀了起来。他立刻扯过滑下的被子,再次将他们完全罩住了。 很快,薛家良又掀开被子,他跪下,给她退去衣服,这个过程如同在剥一根刚刚出土的青葱。 当这只洁白如玉的年轻的姑娘,两颊绯红,眉眼如丝,长发象瀑布般铺在白色的枕头上,完全坦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惊呆了:“鸽儿,你太美了!” 宋鸽眼含秋波,说道:“你喜欢吗?” 薛家良抚着她,说道:“喜欢极了。” 于是,他把嘴巴移到她的柔唇上,轻轻的温柔的吻了起来,女孩子也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迎着他,缠绵起来。 他不满足她的嘴,一路吻了下来,先是那对白鸽,他对着鸽嘴,不可抑制着轻咬起来,象孩子般,女人终于忍不住再次发出轻微的娇软的声音,她紧紧地箍住了他的头,害怕他抬头离去。 “太难受了……”宋鸽觉得浑身就像刚才那样,似有一股股电流通过,钻到她的心里、四肢,甚至每根神经,直到骨髓。她自己无法释去,唯有,唯有依靠他才能让自己释放出来,她是那么得希望他带着他邪恶的凶猛闯进来,带她去漂游。 此时的薛家良知道她动情了,但是他并不急,他仍象勤劳的小蜜蜂一般,把自己的吻,密布她的身上。从山峰来到平川,来到森林。 他的气息,就像春风般拂过,毛发的颤动,立刻传导到她的神经,顷刻,她美丽的容颜几乎扭曲在一起,她无数承受他如此的拨逗,她紧紧的抓住他手,一汪春水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欲语还休。 薛家良知道,进攻的时候到了。 他双手撑开她的胳膊,平摊在两边,拨开她的腿,一记贯通,便抵达那早已熟悉的彼岸,只是,一如既往地艰难,再一记,她发出一声痛苦的莺声,在他听来,是那样的动听,充满了女人的柔弱和美好。 163、被你掏空了 薛家良睁开了眼,低头看着眯缝着双眼的她,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被你掏空了。” 宋鸽一听,立刻扳倒他,把他压下身下,扒拉着他的鼻子说道:“我就是要累坏你这把老骨头。”说完,便吻上了薛家良,小手也学会了不老实。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是要反下为上了、反客为主……” 不容他的话说出,宋鸽便堵住了他的嘴。 “小东西,你真想要我老命吗,好,来吧!”薛家良一跃而起,再次将宋鸽压在下面,一次又一次地抵进,一次又一次的缠绵,直到她喃喃地说道:“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不顾她的求饶,疯了似的在她身上起伏盘旋,似乎要发泄出心中某种怨气,这种怨气,就有被庄洁拒绝的怨气…… 伴随着一声哀嚎,他再一次释放了自己,终于不敌体力,瘫软在她身边…… 在度过性的生涩期后,小丫头也放开了,她极具热情,一次次地要着薛家良,直到她再也要不动了,薛家良也给不动了。 看着没有丝毫力气的薛家良,她凑到他的耳边,极具挑衅地说道:“还行吗?” 薛家良一听,这简直就是挑战自己男人的底线,他腾地翻起身,哪知,倒是宋鸽急忙连声求饶: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你说谁不行?” “我不行,我再也不行了——” 说完,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薛家良看着宋鸽,感觉她今晚着实可爱,不但学会了取悦他,还变得会主动了,这让薛家良有点喜出望外。 他捏着她的小鼻子,突然说道:“我要你嫁给我。” “哪有这样求婚的?” “你应该说,哪有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求婚的……”话没说完,薛家良就骑到了她的身上。 宋鸽赶忙说道:“真的,真的不行了……那里……疼了……” 薛家良一听,他赶忙下来,他突然扳过她的身体,让她头冲向另一侧,脚冲着灯光。 宋鸽似乎知道了他的企图,极力抵抗。 “鸽儿,别动,我还没仔细看过你呢,来,让我看看……” 宋鸽抬起头,就见薛家良的眼睛盯着自己,她羞红了脸。 薛家良调亮了床头上的灯光,不由地惊喜说道:“菡萏两瓣凝花露,桃源一径入遥池。”说着,便没入了遥池。 本来薛家良让灯光照着自己,她早就羞涩不已,心跳不已,哪还经得住薛家良的刺激,她低嘤一声,抬起了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说道:“坏人……” 薛家良一听,说道:“哥要好好疼疼你……” 就这样,宋鸽如同一只美丽婀娜的睡莲,再一次绽放在心上人的面前…… 这一晚,宋鸽没有回家,反正跟薛家良已经谈婚论嫁了,她无需再跟家里人遮掩什么,只是她仍有一种隐隐的担心,那就是薛家良提出的条件,让哥哥和胡晓霞躲远远的,她不知道如何跟家里传达这个意思,这让小丫头有点为难了。 不过她理解薛家良,要是她,她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薛家良可能终生都不想见的人就是哥哥和胡晓霞了。 宋鸽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这四个人怎么演变成了这种关系,要不是因为这种关系,可能她跟薛家良早就修成正果了。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人明目张胆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当宋鸽睁开眼的时候,薛家良穿着睡衣,早已经洗漱完毕,刮了胡子,头发也梳好了,他正坐在床边看着宋鸽。 宋鸽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怎不叫我?” “年轻人觉多,没事就睡呗。” 宋鸽揉着眼睛,说道:“是啊,我忘了,你是老骨头。” 想起他昨晚说自己是老骨头,宋鸽就忍不住笑了。 薛家良没有笑,他握过她的手,正色地说道:“我已经决定要娶你了,头春节去见你父母,我想认真地听听你的意见。” 宋鸽笑了,说道:“你都说过好几遍了,怎么还说。” 宋鸽当然不知道薛家良内心的感触。自从那天冲动中,在电话里跟庄洁表白遭到她的拒绝后,昨天晚上,他又亲眼所见庄洁对他的态度,尽管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显而易见。 其实,薛家良对庄洁的美好感受,完全是因为之前跟着程忠去家里吃饭,他喜欢庄洁将全家人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喜欢她把不富裕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喜欢她的母性和女人的柔情。 那天晚上看了赵志华回来,他在那样极其伤感的时候,为了将来不让自己后悔,他冒失地向庄洁表白了心迹,昨天下午,他以祺祺干爹的身份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游戏,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庄洁造成什么心理,反正,他让一个没爹的孩子,体会到他力量的强大就够了。 这就够了,其它不管那么多了。 宋鸽毫无保留的把她给了自己,至此,他才在心底进一步明确,他要娶的人,可能就是这个丫头了。 想到这里,他极其严肃的说:“以前说的都不算,今天我说的才正式算数。” 宋鸽才不管什么以前还是现在呢,她说:“你什么时候说的话,在我心里都算数。” 薛家良说:“我这个人毛病很大,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第一,我脾气不好,爱骂人,尽管现在改了好多,但仍有时候备不住发脾气;第二,我喜欢干净的女人,喜欢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女人,哪怕穷得什么都没有;喜欢将洗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这个活儿以后就是你的事了,你不会可以慢慢学……” 164、突然检查 宋鸽不停地点着头。 薛家良继续说:“还有,我已经决定认作祺祺的干爹,你自然就是他干妈,这事等咱们定亲后你去做,按照民间的老传统去做,你不懂,可以咨询一下老人。认了干儿子,不只是名义上的,我要照顾、监督他成长的任务,这也是程哥临走的时候对我的希望,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不管他的妈妈将来是否再嫁,照顾祺祺的责任不能变,你成为我的妻子,也要做到这一点。其次,对你,我就没有要求了,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大胆说,我们把话说到明处,双方认同了,才可以遵照执行,这也是一种不成文的约束。” 宋鸽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接受男朋友求婚的,反正,她是在早晨的被窝里接受他的求婚的,还附带着一、二、三条,唉,谁让她的这个男人跟别人不一样呢。 她想了想说:“我嫁给你,没有其它条件,只要你爱我,真心对我就行,关于干家务、叠衣服,这些我都可以慢慢学。” “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 宋鸽又说:“要说条件,我忽然想起一个,那就是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许跟我发脾气,不许挖苦我、损我,更不许当着外人的面给我下不来台。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有那么糟吗?” 宋鸽说:“以前有,不知以后有没有。” “哈哈。” 薛家良开心地笑了,说道:“你今天值班吗?” 宋鸽说“我们倒班休息,我晚上的班。” 薛家良说:“那就好,咱们一会去吃饭,接着祺祺和他妈妈,去泡温泉。” “好啊,我还没泡过温泉呢?” 薛家良说:“你没享受过什么,以后都让你享受到。” “那可不行,花自己的钱我心疼。” 薛家良听到这里,说道:“你给我记住,咱们只能花自己的钱,任何人的钱都不能花。本来在这方面我对你还有额外的要求,但不打算今天说,等你嫁给我的那天,我再对你进行培训。” 宋鸽脸红了,说道:“我知道了,作为纪检干部的家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这时,宋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赶紧接通了电话,就听护士长说道:“小宋,快点来医院上班,一会市卫生局要来检查的。” “啊?检查,检查什么?” “不太清楚,反正是针对护士工作的检查和抽查。” 宋鸽有些不舍,说道:“护士长,咱们不是倒班吗,不该我上班。” “哎呀,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咱们接到的通知就是所有在编的护士都要上班,迎接检查。快点来吧。” “那好,我马上就到。” 宋鸽离开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后,薛家良开着车就把她送走了,都来不及吃早点。 到了医院,宋鸽头下车的时候,说道:“你跟嫂子和祺祺去吧。” 薛家良说:“既然你去不了,就改天再去吧。” 宋鸽听他这么说,很是高兴,照着他的脸蛋就亲了一下。不等薛家良喊叫,非常利索地就下车了,然后冲她摆摆手,跑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薛家良看着她没影儿了,才回过头,他笑笑,给庄洁打去了电话。 电话又是祺祺接的,这次他没问是谁,直接拿起电话就喊道:“干爹叔叔,我就等你电话呢。” 薛家良笑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电话?” “是妈妈告诉我的。” “祺祺呀,干爹可能要说话不算数了,今天恐怕泡不了温泉了,你干妈又被单位叫回上班了。” 这时,传来庄洁的声音,她说:“家良,我也想告诉你这一点,刚才张老师打来电话,让我们去她家,我们老乡今天聚会。” “那让祺祺跟我玩吧,我带他去枫树湾工地去看看,顺便回趟老家。” “不了,改天吧。你就回来两天,先忙自己的事吧。” “那也行,如果鸽子明天不值班的话,我们明天去。” “晚上再定。” 薛家良挂了电话,不免有些失落。 他开着车,来到了单位。 再说宋鸽,急急忙忙跑到单位后,就见其它歇班的护士也别叫回来上班了。 大家纷纷抱怨道:“本来放假了,还瞎检查什么,难道上级就不放假吗?” 护士长也不高兴,但她不能表现出什么,说道:“大家各就各位,少点牢骚,精神起来,等着上级卫生系统检查的来。” 就是平时,这些护士也是倒班的,不可能全部上班,但是为了应付检查,大家都来了。 主管护士工作的副院长也从家里赶来了,大家纷纷询问他市里来检查护士什么工作? 副院长说他也不知道,是卫生局局长通知他说今天市里要来检查,所以才临时把大家叫来上班。 护士们全部换上了干净整齐的工作服,戴好护士帽,将头发细心地藏进帽子里,用发卡别好。 宋鸽跟大家一样,准备停当后,便投入了工作。 本来放假期间,医院病人就不多,冷不丁护士多了起来,病人感觉都很怪异。 病人少,护士多,自然活儿不够干的。 宋鸽惦记着薛家良,悄悄躲到房间给薛家良发了个短信,问他在干嘛。 薛家良告诉他,他去枫树湾水利工地了,让她安心应付检查。 宋鸽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市里检查的还没有到。 她有些坐不住了,就给刘英打了一个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检查的什么时候来。 刘英根本不知道有这事,她也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上级会突然在放假期间检查工作。她吓唬宋鸽,让她专心工作,小心被检查组抓了典型。 等了一整天,也不见检查组的来,大家议论纷纷。 后来,经副院长往市卫生局打电话,被告知检查组在其它市县耽搁了,明天才能到平水。 大家怨声载道。 护士长压力很大,因为排班顺序全部被打乱了。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晚上值班还按原来的顺序走。” 165、安顿刘三儿 护士长压力很大,因为排班工作全不被打乱了。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晚上值班还按原来的顺序走。” 这样,宋鸽只得连轴转了。 她给薛家良发了短信,告诉他今天检查组来不了,在别的县耽搁住了,明天才能来,晚上她要值夜班。 薛家良给她回信,让她安心工作。 薛家良回到了枫树湾工地后,他见到了刘三儿。娄朝晖由于被调任政府办公室主任,这几天他都在县里组织起草政府工作报告。 薛家良看见刘三儿长胖了,脸上长了不少的肉,感觉他的个子好像也长高了。刘三儿跟他说,不想在这里干了,想学修理汽车。 薛家良也没打算让刘三儿在工地干长,他知道这个几乎封闭的环境,是圈不住刘三儿的,他只想让他在这里磨磨性子,眼下是冬天,工地上也没有活儿了,冬天只会留一个看护人员,刘三儿不可能长期呆在这里。 薛家良说:“学修理汽车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干长?” 刘三儿表示没问题,他爱好汽车修理,他说他要挣很多的钱,给弟弟打官司,杀人犯一天不被判死刑,他的心就不安。他还告诉薛家良,还是娄主任建议他去学修汽车呢。 这个有可能,因为娄朝晖知道薛家良的好朋友郭寿山的岳父就开着一家汽车修理厂。另外,刘三来到枫树湾的这些日子,娄朝晖和郭寿山也没少教育他。郭寿山就曾警告过他,如果再学坏,他就直接把他送进去。 薛家良看着刘三儿,刘三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薛家良受不了这个孩子的目光,尽管他之前是人见人嫌的小偷,但他眼里的目光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似乎这目光里有着太多的苦难和无奈,就是因为这个,薛家良动了恻隐之心,才决定收留他。 他说:“你想学手艺我没有意见,这也符合我对你的安排,不过我得找找试试,看有人敢要咱们不?” 刘三儿说:“为啥不要咱呢?” “你说为啥不要呢?你连个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都没有,怎么要你?” 薛家良说到这,刘三儿这才把手默默伸进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自己和死去的弟弟两人的身份证。 薛家良接了过来,看着照片上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有些心酸,他记下了身份证的地址,说道:“你之前为什么不给我看?” 刘三儿说:“怕你们通知我老家,让老家来人把我们领回去。” “你以前被派出所收容的时候,没给他们看过身份证吗?” “没有,不敢让他们看。” “那他们是怎么处理你的?” “他们把我和弟弟送出平水境内,有一次把我们俩丢进了山里,扒了我们的鞋子,我们光着脚,走了一夜,第二天才碰到一个放羊的大叔……” 刘三儿眼圈红了,他可能想到了弟弟。 薛家良说:“所以,人必须要走正路,要挣正路来的钱。你想想,你跟你弟弟你们俩混了这么多年,长出息了吗?脱贫致富了吗?买房子了吗?生活改变了吗?没有,你仍然是穷光蛋一个。你要真的想学技术,我支持,靠自己的双手,挣光明正大的钱,将来,你什么都会有的。在省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说我没有兄弟,你只要肯长出息,我不会让你混得差的。” 刘三的眼睛湿润了,他说:“娄主任和郭叔叔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您放心,我这次一定学好,为弟弟报仇。” “弟弟的事不用你操心,法院有法院的程序,不能因为管超是杀人犯逮住了就把他枪毙,是要履行一套程序的,你懂吗?” 刘三点点头,说:“如果好几年都不判他死刑的话,我就要去告。” “去告可以,但是你自己先要吃饱肚子,不然你饿死在半路,一切就成废话了。” 刘三儿说:“您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我对您只有这一个条件,就是让我去学修理汽车,我保证能学好,保证不犯老毛病。” 于是,薛家良便给郭寿山打电话,让他给刘三儿找个靠谱的汽车维修店去学修汽车。 郭寿山说这不算事,可以让他去他老丈人开的汽车修理店当学徒工,他说真把这孩子放在别的地方,他还真就不放心。 就这样,薛家良将刘三儿从枫树湾工地带了回来,开车从家里接出郭寿山,直接去了他老丈人的汽车修理厂。 郭寿山的老丈人今年六十多岁,从县农机局辞职单干后开了这家汽车修理厂,位置就在国道的边上,经过十多年的发展,目前已经成为平水县规模最大的汽车修理厂。 由于郭寿山提前跟老丈人说了,所以他早就等在厂里恭候他们。 老人比较木讷,跟他老丈母娘性格正相反,不多言不多语,不问到头上他都不说话,只是呵呵地乐。 薛家良郑重其事将刘三儿托付给他,让他找个好师傅带带刘三。 老人表示没问题,当下就叫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师傅,老人介绍这个师傅也姓刘,是全厂技术最好的师傅,他带的徒弟都去开汽车修理厂了。 听到这里,刘三儿突然做了一个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不等老人介绍完毕,“噗通”一声就给刘师傅跪下了,当当磕了两个响头。 薛家良在心里说,这个小子还行,还知道来这一招。 哪知,刘师傅却无动于衷,他对着跪在地上的刘三儿说道:“本事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必须听话,必须老实学手艺,老实做人,否则的话,我不会带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你必须保证这一点,保证不了这一点,你就是磕一百个头也不顶用。” 刘三儿一听,咣当,又磕了一个大响头,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就是我的决心。” 薛家良发现,这个大响头他下了狠心,脑门都磕红了,辛亏是平地,没有磕破。 166、把关政府工作报告 郭寿山老丈人看了看刘师傅,冲他说:“差不多了,领着他下去吧。” 刘师傅说道:“起来吧,跟我走,去干活。” 刘三儿跟着刘师傅走到门口,他忽然转过头,看了薛家良一眼,冲着薛家良双腿一跪,又给薛家良磕了一个大响头。 薛家良骂道:“小兔崽子磕上瘾了,快去跟师傅干活吧!好好表现,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刘三儿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薛家良注意到,他一边走一边在抹眼泪。 修理厂有宿舍有食堂,尽管条件简陋,能为他遮风挡雨,总比他流浪街头强。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宋鸽发来的短信,才知道检查组今天并没到。 安顿好刘三儿,薛家良谢过郭寿山岳父,将郭寿山送回家,然后开着车在县城溜达。 除去程忠家,他还真没地方可去,本来有心跟郭寿山聚聚,又怕他老婆不高兴,毕竟他们刚有了小孩,家务事多。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程忠去世后,居然连个解闷的朋友都没有,想到那一对孤儿寡母,他心里就有些难受,刚想给他们打个电话,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段成。 段成说:“薛书记,书记找你。” 薛家良就是一愣,怎么?侯明没有回家? 侯明说道:“薛书记啊,你现在也练滑头了,放假回来也不来县委报道了,你还真会躲清静了。” 薛家良说:“我以为您回省城了。” 侯明说:“我是想回,女儿都有意见了,但是走不了,该开两会了,政府工作报告要最后审稿,我说薛大秘呀,过来帮助把把关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正在街上游荡不知今天怎么过呢,您这个电话真是太及时了,我太感谢您给我找点活儿干了。” 侯明一听,哈哈大笑。 薛家良赶到了侯明他们所在地——驻军某部招待所。 段成、娄朝晖和几个县委、县府办的主要秘书都在。侯明正在跟他们讨论着什么,见薛家良进来了,大家都纷纷起来跟他打招呼。 薛家良一见,似乎又回到了往年这个时候的工作场景,每年,他都带着材料组的秘书们,选最好的宾馆,最清静的房间,逐个给秘书们分任务,集体完成这个报告。 他说道:“哎呀,材料组真会找地方,躲在这里写报告,两个字,清静。三个字,真清静。” 段成说:“放几天假?” 薛家良说:“没放假,只不过是休个双休日,周一正式上课。” 侯明把手里的材料递给他,说道:“已经定了,15号召开人大政协会议,这是刚出炉的政府工作报告,我昨天晚上看了一晚上,改了改,你对这个有经验,给把把关,上班后交常委会讨论。” 薛家良说:“您别呀,段主任手下有这么多精兵强将,您让我把关,这不是成心寒碜我吗?” 侯明说:“别说那些虚话了,不然我也是要让他们传给你的。” 薛家良坐了下来,娄朝晖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薛家良看了看他,说道:“你们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这?” 娄朝晖说:“是啊,一直在突击赶材料。”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道:“你们谁有拿捏不准的问题,快点向咱们薛一笔请教,不然我一会把他叫走,你们想请教都来不及了。” 薛家良赶紧作揖,说道:“您啊,就别当着这么多人打趣我了,我一看,这儿个个都是大手笔。” 段成说:“我不是,我是给他们服务的。” 侯明便跟薛家良探讨了几种“战略”口号的提法。 每个县委书记都希望自己的治下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快一些,好一些,百姓的日子过得滋润一些,社会秩序稳定和谐一些,也希望上级领导满意一些。所以,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把做好工作、取得业绩作为自己为官主政的首要目标,为了这些目标,往往会提一些战略口号。 一般情况下,县委书记的首要目标会反映在党代会上,县长的意志则是反映在人代会上,但县长的思路也是在县委书记圈定的大框架下展开的,也就是说,尽管政府工作报告是县长的工作,但体现的却是县委书记的意图。 其实,这类文章都有一个共同点,一是他们的施政思路和奋斗目标“套话”领先,二是调门高,比如“建设经济强县”、“发展有活力,城市有魅力、经济有实力”、“打造某某地区最富特殊魅力城市”、“实现经济跨越式发展、事业全面繁荣、社会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等等,什么“转型发展”、“创新发展”、“赶超发展”;今天“工业化”、“产业化”,明天“城镇化”、“信息化”…… 只要执笔者能将别人想不到的词句写出来,就是创新,就是新口号,就是新的动员令,新的奋斗目标。 无论多么新颖的口号毕竟都是口号,而且调门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深。谁都知道这些是套话,但谁都知道没有这些套话是不行的,既不能完全否定,也不能完全肯定。 “套话”,表明的是政治立场和执政方向,有一定的导向作用和统领作用;高调门有利于鼓舞士气。《孙子兵法》早就讲过:上下同欲者胜。 现代领导都要追求“上下同欲,”既建立共同的愿望、理想和愿景,县里主要领导又肩负着治理一方的重任,没有一个统一的旗帜和号令,难以形成同心协力的局面。 尽管是人代会,但这是侯明主政召开的第一个人代会,不久还会有党代会,潘建强可以回家睡大觉,但侯明却不能丢下这个报告不管,所以他才把薛家良请过来,给这个报告把关。 薛家良写这些当然是行家里手,经他的手写出的材料,就连管春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好多词句的说法,管春山也觉得新鲜、过瘾。如今,谁的口号最具特色,最不同凡响,谁就会成为领导眼里的有才干的人。所以薛家良不愧是当时县委县政府的第一支笔。 167、真正的贵人 对薛家良来说,这种报告的套路他早就烂熟于心。无论是给哪一任县长写报告,大的框架都一样,只要琢磨透上边精神,跟上边保持一致,在词句上也就是口号和目标上有所创新就是了。 薛家良粗粗看完这个报告,说道:“我的总体感觉就是这个报告很全面,把这届政府班子想做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某些提法也很新颖,比如‘产业集群化’,这个提法就很新,单单这个提法我们已经站在了一个高地上,甭管是理论高地还是思想高地。这应该是我们这个报告里通篇的一个亮点。” 旁边的段成说道:“这个是侯书记提出来的。” 薛家良早就感到这个提法就是侯明的创意,目前平水县委和县政府这些秘书们,还没有这个思想高度。他说:“难怪,不服不行。” 侯明笑了,说道:“说不足之处。” 薛家良说:“如果说不足的话,就是这个亮点强化得不够,包装得不够。围绕‘产业集群化’我们可以说得再全面一些,透彻一些,比如,可以打造几个集群,电子科技产业集群、旅游观光产业集群、以培训农民技能为主导的产业集群,还有我们将来要搞一个小商品批发一条街,等等。各个乡镇如何发挥集群优势,制定本乡的小集群,等等,这只是我临时想到的。” 侯明跟段成和娄朝晖说:“把家良书记说的记下,你们再好好斟酌斟酌。既然这个提法新颖,那么我们就要强化这种提法。” 他们又针对报告里存在的一些问题交换了意见,取得了共识。 段成最后说:“两位领导准备去哪儿用餐?” 侯明笑了,说道:“老段,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感情你有家有业的,就不兴替咱们家良同志想想?所以啊,咱们就不要占用他的休息时间了,给他自由吧。”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如果您想回家的话就直说吗我们也没意见,干嘛拿我说事呀?” “哈哈哈。”侯明大笑:“我今天必须回去了,女儿都有意见了,她今天打电话说已经有32天没看见我了,我一算可不是吗?我回家了她不回家,她回家了我又不回家了,她那个寄宿学校抓得特别紧,两周才允许回家一天,我们爷俩见面还的确不容易。” 段成说:“那么好的女儿,谁不想啊!” 薛家良看着段成说:“你怎么就知道是想女儿啊!” “哈哈。”侯明大笑着走了出去。 薛家良又跟着段成和娄朝晖回到房间,段成说道:“家良啊,你该把你那些好的经验介绍给秘书们,娄主任,我忽然有个想法,等开完两会后,让家良给咱们讲讲课。” 娄朝晖看着薛家良,只是笑,不说话。 段成说:“娄主任你怎么不表态?” 薛家良说话了:“娄主任恐怕比您要了解我,他知道我不会同意您的这个建议的。” “为什么?”段成问道。 薛家良说:“为什么?您想想,能来县委、县政府当秘书的人,谁能说自己不行?谁又会说自己写的材料不行,我可是在这方面吃过亏的,为这,把老梁得罪了,就因为我说他侄子写的材料不行,把我一顿好骂,说我目中无人,到现在他的那个侄子小梁看见我都是绕着走,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所以啊,您老千万别让我出洋相了,您愿意培训两办秘书就培训两办秘书,千万别扯上我。” 段成说:“这事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道在你心灵中还留下阴影了。” 薛家良说:“阴影太大了,每当我好为人师、自以为是的时候,就想想咱们梁部长是怎么骂我的,您说您要我给秘书们讲课,不是给我找骂吗?我这个人天生就不会藏巧于拙、用晦而明,从来都是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出来,不然今天也不会对你们千辛万苦赶出来的这个报告说三道四了。” “哈哈。”段成指着他打笑,说道:“难怪大家都说你的性格变了许多,原来是被骂出来的。” “哦,大家有说我性格变了的?”薛家良问道。 “有啊,我听到了许多。” “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段成说:“他们说,你现在说话温和了,好听了,不那么尖酸刻薄了,变得老练、深沉了,甚至还会虚与委蛇、会逢迎、会拣别人爱听的话说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再不改变的话,我就成了过街老鼠了,唉,人啊,必须要成长、成熟,现在想想,那些骂过我的,才是我真正的贵人,我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段成笑了,说道:“家良啊,你这张嘴啊,怎么说怎么有理。” 薛家良说:“看您说的,好像我是歪嘴和尚。” 段成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笑过之后他说:“如果晚上没安排的话,咱们喝点,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您有事就直接说。” “好,那坐下说。” 娄朝晖见他们有事说,就退了出去。 段成说:“今天晚上是卫生局的刘局长想跟你坐坐,几天前他就给我打电话,让我约你。” “你跟他很熟?”薛家良问道。 段成解释说:“我们俩是老同学,属于关系不错,但没事很少联系的那种,都是不爱扎堆儿、不好热闹的人。” 薛家良想了想说:“昨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了,是想征求我他们班子分工的事,我已经跟他表明我的立场和观点了。” 段成说:“他也跟我说了你的意思,但有些事,还是想跟你汇报一下。” 薛家良说:“如果闲坐可以,如果说跟我汇报什么工作的话,那我还真就不能去。” 说到这,薛家良看着段成问道:“段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李克群主动要求什么了?” 段成点点头,说道:“他几次找刘局长,在分工上,的确有一些特殊要求,另外,可能是在政府办当惯领导了,加上跟你的这层关系……有些做派……这个我不好明说,你能理解。所以刘局长有些为难,他才想找你坐坐。” 168、“旧情”不情 薛家良听段成这样说,就皱起了眉头,他说:“老兄,你可能听说过我从前跟李克群的关系,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将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改变,但对他这个人的认识是不会变的。这次他进局班子的事,完全是书记念在给他当过几天办公室主任的情分上,不想把他一棍子打死,这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至于他们怎么分工,跟我就更没有关系了,你转告刘局长,在这个问题上,他千万别看在我薛家良的面子对李克群照顾,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因为我薛家良的关系对李克群有所迁就的话,那我看不起他,别看他是多年的刘局长,我仍然看不起他。” 段成也是官场上的高手,这么多年韬光养晦没被管春山打倒,自有他的高明之处。他如今是侯明身边的近人,他非常清楚侯明为什么会念“旧情”,重新给李克群一条“活路”,不是因为薛家良所说的情分难舍,因为他们几乎没有情,李克群在侯明来后,对侯明做了什么,侯明非常清楚。也不是因为李克群有多优秀,如果说像薛家良这样具备专业学历和专业才干的干部不多,但像李克群这样水平的干部在平水大有人在。所谓侯明的念“旧情”,让李克群当上局党组班子成员,完全是因为薛家良,但可以肯定,李克群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在侯明这任上,不会再有什么大发展了。 薛家良明明知道是他自己的作用,但他却在段成面前极力撇清跟李克群的关系,不是薛家良掩耳盗铃,是薛家良想以这样的声明,断了“大舅子”对他的一切梦想。不知薛家良这样“努力”能否达到目的。 段成想了想说:“好,我知道该怎么跟建奎局长说了。” 他们便转移了话题,不再谈论李克群的事了。事实上,每每话题中出现李克群,薛家良打心眼里就不爽,如果不是因为宋鸽,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提起这个人。但是没办法,宋鸽不能没有他,同样也不能没有她哥哥。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段成说:“家良,据我所知,你刚才说应该感谢的那个人,可能在两会前就该挪挪地方了。” “是梁吗?” 薛家良问道。 段成点点头。 “往哪儿挪?” “有可能挪到政协。” “谁接班?” “澜县一位宣传部副部长,女的。” “女的?” “是的,昨天我听书记给市领导打电话,提到了这件事,意思是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领导批复,接着,书记就在电话里陈述了这名干部的优点。我听那意思可能过完元旦就会下调令。” 薛家良点点头。 县委书记对县管官员,有绝对的权力决定其任免和去留问题,对地市管干部而言,县委书记的建议权也是有相当分量的,因为上级组织部门和上级党委往往会尊重县委书记的意见。 所以,他跟上级要个宣传部长完全是有可能并且是能够实现的。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并没有因为梁大年调离县委而幸灾乐祸,反之,他看到了侯明在平水县的绝对集权,对于刚主政一个地方的官员来讲,这是一个立威的表现,也是必须的进程,尤其是经过脱胎换骨般洗礼的平水县,有一个刚硬的主心骨有利于凝聚人心。只是侯明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侯明不要做第二个管春山。 这时,门被推开,韩君进来了,她看了屋里的两个人,说道:“诶,侯书记呢?” 段成看了一眼薛家良,见薛家良对韩君的冒失和无礼没有表示出不高兴,起身说道:“刚走。” “走了?” 韩君眼里就有了失望。 “你有事吗?”段成问道。 韩君从包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段成,说道:“侯书记让我又把去年招商引资这一块的内容充实了一下。” 段成接过材料,交给薛家良。 薛家良没有接,说道:“给我干嘛?” 段成说:“你给看看,这样行不行。” 薛家良笑了,说道:“段主任,您别给我呀,给朝晖吧。” 段成拍了一下脑门,说道:“怪我想的不周到。”说着就走了出去。 韩君冲薛家良笑笑,摆摆手,就要走。 薛家良叫住了她,问道:“韩君,等一下。” 韩君站住了。 薛家良站了起来,问道:“戴总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韩君看着他,说道:“这事常委会上已经决定放弃了,你不知道吗?” 薛家良还真不知道。 韩君又说:“书记还是考虑到酬金的事有些风险,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后来姓戴的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表示愿意以集团的名义直接来咱们县投资,意思就是可以越过张先生。我跟书记汇报了,书记说,就是戴总愿意不通过张先生直接来投资,把项目放在咱们这,表面上没有了张先生这个中间环节,但是先前的约定在那儿,咱们不能背信弃义抛开张先生,那样的话,以后不会有人给咱们介绍项目了。后来戴总再打电话我就不接了,他也不打了,县长感到遗憾,我也感到很遗憾。” 韩君摇着头,很失望的样子。 薛家良说:“据你观察,戴总态度积极的原因是他看上了咱们平水县的条件还是因为他看上了咱们平水县的人?” 韩君一听,眼睛立刻瞪圆了,说道:“薛家良,你什么意思?” 薛家良赶紧摆手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指那个意思,不是指那天大家开的玩笑,酒桌上的玩笑谁会当真啊,我是指那天咱们几个人的表现,当然也包括你,他是不是觉得咱们书记县长实在,所以看上咱们这个地方了。” 韩君仍然瞪着他,但是她看不出薛家良有什么邪恶的用意,就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要去问姓戴的本人了。” 薛家良内心冷笑了一下,说道:“你对戴总开出的条件真的不动心?” 169、另有所指 这话说出来后,薛家良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看来,无论怎么努力想改变自己,自己还是本性难移。 本来韩君都转过身想走了,听到薛家良这句话,她又转回身,说道:“薛家良,不是什么人都跟你一样,动不动就想辞职创业,我是凡夫俗子一个,没有那么高的志向。” 薛家良一愣,他完全没有料到韩君把自己的意思领会到另外一个层面上了。 韩君只是觉得薛家良一直都很高傲,她也是个自命不凡的人,所以逮着机会就好好打击了他一番。她根本没有想到薛家良那句话其实不是指的这个,而是戴总本人对韩君的垂涎。 万幸,真是万幸! 韩君没有吃透薛家良的弦外之音,真的万幸。薛家良如今大小也算个县领导,犯不上因为一句话得罪韩君,另外,他隐隐地感到,侯明和韩君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但到了什么地步,他当然说不清。女人可是千万不能得罪,得罪后就了不得了。这也是刚才他想抽自己嘴巴的原因所在。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侯明不是见了女人走不动路的人,阮晓丹都送上门了,侯明都不动心,何况韩君无论是长相还是风骚,都不及阮晓丹。韩君的为人他不了解,侯明的为人他是了解的,他不应该这样想侯明。他觉得自己有些龌龊,不知这龌龊是源于在韩君面前的心理不平衡,还是源于其它的什么。 段成进来了,说道:“小韩走了?” “走了。”薛家良说:“戴总那个项目常委会上是怎么讨论的?” 段成想了想说:“没讨论,就是侯书记在介绍最近招商引资情况时,简单说了一下这个项目,因为我们没有正当名目支付中间人的酬金,就放弃了这个项目,建强县长说,白白浪费了四五万招待费。” 那天中午他已经感觉到了招待费不会低,但是没想到这么多! 段成忽然问道:“你对这个项目不是极力表示反对吗?还说保留意见。” 薛家良一愣,问道:“谁跟你说的?” “建强县长,侯书记也说过。” 薛家良说:“对,我当时是这样说的,现在也是这个态度,但这个事最终怎么进行,我是做不了决定的,该不会给我定个破坏招商引资的罪名吧?” “你怎么了?想多了吧?你还以为是管春山时代吗?我跟你说,据我暗中观察比较,咱们这任领导是很开明的,胸怀和气度也是有的,如果他们认为这个项目必须拿下,你就是一百个反对也没用,他们肯定也是全方位评估了这个项目后才做出的决定。” “这个项目应该是不错的,就是卡在酬金上了。” “是啊,这就更说明领导不盲目,不头脑发热,不见了项目就上。所以我说,我非常看好他,只要能在平水多呆两年,平水保证会有质的飞跃。” 薛家良点点头,侯明的水平他是深知的。他不想背后谈论领导,就转移了话题,问道:“直选什么时候开始?” 段成说:“书记说等你学习回来就开始,分组进行,三天搞完,这就到了开两会的时候了,目前组织部已经将前期工作做完了。” 薛家良说:“城关镇镇长有几个竞选者。” 段成说:“目前有三个。” “最有实力的是谁?” 段成说:“依我的眼光,真要是论能力来说,我比较倾向于余伟光。” “就是枫树湾现在的党委副书记?” “是的。” “您的得意门生。” “主要是我了解这个干部,肯定能胜任,而且他干工作踏实,心里有准。另一个就是城关镇原来的副镇长,我看书记的意思是比较倾向于这个人,就是不知道公开投票会怎么样?另一个就是组织部原来的马科长。” “他也参加直选?他不是刚刚被任命组织部副部长吗?怎么也凑热闹?” “是的,我感觉他有些悬,就像你说的,也许就是凑个热闹。一开始这块工作本来是他带头搞的,就因为他突然宣布参加直选,书记就临时换了老许具体做这块工作了。” 薛家良说:“看来我的人缘不怎么样,都没人给我打电话拉票。” 段成笑了,说道:“县委明令规定,只要有拉票现象出现,不但参选资格被取消,还要接受党内处理。这次侯书记就是想搞一个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直选活动。” 薛家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因为侯明早就跟他说过这个意思。 薛家良还想问问团委和妇联等备选情况,这时,娄朝晖拿着刚才改过的报告过来给薛家良看。 薛家良在娄朝晖面前不客气,他改了几处后说道:“我看差不多了,你最好给书记传邮箱一份,让他看看。” 薛家良通过跟段成聊天,得知县里的工作井然有序,他从心里感到欣慰,因为侯明已经完成站稳了脚跟,完成了代县长到县委书记的过度,确立了在平水县领导集团的核心地位,并且这个地位随着他县领导班子成员的吐故纳新,还在进一步得到强化。 只是他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宋鸽等一众护士,眼巴巴地在医院等着市里来检查的时候,县邮局副局长阮晓丹却迎来了一位贵客——她的同学尤辛。 接到尤辛的电话后,阮晓丹着实吃惊不小,她不知道这个昔日里跟她根本就没有来往甚至上学时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突然找她来干什么? 上学的那会,阮晓丹就知道她是青州市委书记的女儿,同学们在业余时间很少在校园里见到她,她不在学校住,经常缺课,成绩更是一般般。就是她在校,也都有那么几个固定的死党围在她的周围,像阮晓丹这等平民出身的学生,是根本引不起她的注意的,也可能是因为身份关系,尤辛也很少跟其他人来往,戒备心理很强,一直到毕业,阮晓丹跟她也没什么交往。 但是今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阮晓丹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后悔,她后悔当初竞选副局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她还有一位市委书记女儿的同学?白白让那个肥猪占了自己的身子,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令她作呕。 170、阮晓丹接待的贵客 阮晓丹本来在家休息,一大早接到尤辛的电话后,立刻起床,特地穿上一件漂亮的连衣毛裙,外面罩上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围了一条颜色很鲜亮的粉色围巾。站在镜前仔细打扮着自己,直到令自己满意了,她才出门,提前到单位等着尤辛的到来。 尤辛说好去单位找她。 她不但不怪尤辛打扰了她的休息, 在心里还有些怨尤辛为什么不在工作日来找她,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尤辛介绍给她的领导和同事们,有了这样一层关系,看看以后谁还敢对她指手画脚。 她兴冲冲地来到了单位,门卫在给她开门的时候说道:“阮局长,您不休息?” 她无比自豪地说道:“一会市里来一位同学,是个女生,你到时放行就是了。” 阮晓丹到了单位后,上上下下转了一圈,除去大厅照常营业,机关里没有看见任何人,大家都去享受元旦小长假了,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出游。 其实,她没有出游还是心有所望的,她在等薛家良,等他回来跟他聚聚。本想等一会给郭寿山打电话,中午在一起聚聚。郭寿山第一个联系的人肯定是薛家良,这一点错不了。郭寿山联系,总比自己联系好。 自从那次他们发生关系后,她还没有单独见过薛家良一次,她几次给他打电话相约,怎奈都被薛家良推脱了,后来他去了省城学习。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独有的刚硬魅力是那么的吸引了她,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爱了。 只是造物弄人,她过早地嫁给了这样一个人,一个不能让她得到女人应该得到的幸福的人。这种日子,就是守活寡,一想到这里,她对婆婆林之华就恨得咬牙切齿。尽管阮晓丹也没闲着,但终归那些男人不是自己的,此时此刻,他们都睡在别的女人身边享受假日生活呢,她呢? 想到这里,她就越发地想念薛家良了,她知道,尽管薛家良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是那个小丫头她见过,她相信在她面前自己还是有竞争实力的。 但此时,薛家良完全退在了阮晓丹的后面,她今天要好好接待这位贵客。她走到局长办公室,故意敲敲门,当然不会有人给她开门,她途径张兰的办公室,也故意敲了敲,没有人应答。 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觉得过瘾,尽管他们目前都不在单位。 张兰没能竞争过她,而是接替了她办公室主任一职。在她升任副局长后,这个张兰没少别扭她,好几次她负责招待的客饭,张兰安排得都不是那么回事,怠慢了客人,为此,她几次找到局长,跟局长诉苦。 局长跟张兰的关系有目共睹,而阮晓丹跟市局局长的关系也传了出来,所以局长大多数情况下是两边和稀泥,谁也不得罪,安抚了这个再安抚那个。阮晓丹开始厌烦这个工作了,她甚至想跳槽,尤其是听说县里要搞直选,她盯住了团委书记这个岗位,妇联也行,她原想等见了薛家良,向他请教一下再报名。不曾想计划被尤辛打乱。 计划被尤辛打乱更好,跟她续上关系,还愁自己跳不出这个单位,到更好的岗位上吗?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如果照进一缕阳光,她哼着小曲,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室,直到一尘不染后,她打量了一圈后才发现作为女领导的办公室,似乎少了点什么。为了显示自己比尤辛这位大小姐混得不差,她给下面的大厅主任打了个电话,让她出去帮自己买束鲜花回来,要快。 半小时后,营业厅主任手捧一束鲜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说她阮妈呀,你要招待何方贵宾,还自己给自己买鲜花摆上?” 这位主任的女儿认了阮晓丹为干妈,她们两人在接线组工作时就十分要好,这个人后来当了营业厅主任,跟阮晓丹的力荐有直接关系,所以彼此说话就比较随便。 阮晓丹接过鲜花,说道:“太漂亮了,多少钱?”她一边闻着鲜花,一边伸手到兜里装作掏钱的样子。 营业厅主任笑了,她知道阮晓丹不会是真心要给她钱的,就是真给,她也不能要,在局里,她还指望着孩子的这位干妈呢。就说道:“你别管了,算我送你的节日礼物,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迎接的是哪位先生?” “先生?哈哈。”阮晓丹大笑着说道:“我大休息日的,不猫在温暖的被窝里,而是来到单位会客,你也不想想,怎么可能是先生?如果真的是位先生的话,我早就把他领到环境优美、闲人免进的地方去了,还能让你们见到?我呀,在等一位大学的同学,这位同学可是不简单,是当今市委尤书记的女儿,今天她要是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同学呢,对了,你别走,一会你也认识一下。” 这位主任心里明明知道让她认识市委书记的女儿是假,留她做服务是真,她笑着说道:“好啊,我求之不得!你有这么一位高亲,是不是又要高升了?该不会调到市局去吧?” 听她这么一说,阮晓丹笑了一下,她咬住一瓣玫瑰花瓣,轻轻用力,那花瓣就被她扯了下来,连这个平凡的女人都想到这一层,她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尤辛,就太窝囊了。 想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说道:“市局我是不会去的,我在这个行业干够了,也许,我该到更广阔的一个平台……” 说到这里,她看着这花就出了神,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 营业厅主任说:“你高升后,可不能忘了我们娘俩。” 阮晓丹看着这位昔日好姐妹,她两年前和丈夫离了婚,独自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儿生活,尽管她目前没有跟那个同性恋的丈夫离婚,但和离婚的女人是没有区别的,想到这里,她由衷地说道:“周姐,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171、贵客送的贵礼 这个周姐说道:“只要当官,你去哪里都行,你走到哪里,我和玲玲就跟你到哪里。” 阮晓丹笑了,说道:“看你,好像我马上要调走了一样,去,把这个花瓶洗洗。” 她说着,就从旁边的文件柜里拿出一个空花瓶。 这位主任接过来就出去了,一会,她就将洗干净的花瓶拿了回来,里面还有半瓶凉水。 阮晓丹说:“不要自来水,用饮水机里的纯净水。” 周主任将花瓶里的水倒进洗脸盆,接了半瓶纯净水,阮晓丹小心地将这束鲜花插到花瓶里,她故意将这束花摆放在办公桌上,而不是从前的茶几上。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阮晓丹赶紧去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的是她昔日的同学尤辛。 阮晓丹一下就拉住了尤辛的手,亲热地大声说道:“哎呀老同学,我真没想到,元旦的春风,把你吹过来了!天哪,你还是那么漂亮!” 与阮晓丹的热情相比,尤辛却显得沉稳多了,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只是淡淡地冲她笑了一下,说道:“你好,晓丹。” “好好好,快点坐下。那个周主任,给我们沏一壶水送过来。”阮晓丹发布着命令。 “好的,阮局长,我马上去。”周主任应声走了出去。 阮晓丹接过尤辛脱下来的大衣,她故意扫了一眼大衣脖领处的牌子,不由倒吸一口气,天,还是市委书记的女儿,穿这么昂贵的大衣,这一件的价钱,估计要她半年的工资。 她挂好尤辛的大衣,忙拉过她的手,和她坐在沙发上。 尤辛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说道:“没想到你们条件这么好,我还以为平水说不定有多贫困呢?” 阮晓丹说:“实不相瞒,除去这几个垂直单位外,平水县其它单位办公条件都不好。” 尤辛没说什么。 周主任端着一壶茶水进来了,她恭恭敬敬给尤辛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 尤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阮晓丹冲周主任努了一下嘴,周主任就轻轻走了出去。 阮晓丹暗自观察着尤辛,感觉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她不知道,市委书记的大小姐,有什么事用得着她阮晓丹帮忙?只要她动动嘴,兴许给她提鞋的人都会排成长队。 阮晓丹拿出地主的风范,她看了看表说道:“要不,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尤辛说:“先坐会吧,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有点累。你怎么样?毕业好多年都没见过你。” 阮晓丹心里说,没毕业的时候你也没想要见我呀,但她嘴上却说:“是啊是啊,我也是,天天疲于奔命,瞎忙,有几次去市局开会,都想去找你,又怕给你添麻烦,所以没去找你。” 尤辛说:“毕业后,我和其他的同学来往也不多,我家庭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一来是不想给老爷子惹闲事,二来是我不搭理别人,别人也很少主动搭理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阮晓丹故作认真地说:“辛辛,你这话说得太实在了,我就是这个心理,几次去市局开会,都想去找你,又怕给你添乱,所以就一直没和你联系过。” “是啊,就是这样原因,我就被你们大家疏远了,其实,我很怀念上学的时光,无忧无虑的。” 尤辛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首饰盒,她打开看了看,然后交给阮晓丹,说道:“晓丹,我来的匆忙,没给你带什么礼物,这是我生日那天收到的一个胸针,我把它送给你,这款,和你的气质很搭的。” 阮晓丹接过来,她一看,一个镶满钻石的心形胸针,闪耀着咄咄的光芒,光看那个牌子就知道价值不菲,这是世界一家很有名的珠宝钻石公司出品的。 她不由惊呼道:“天哪,太漂亮了,但是我不能要。” “为什么?”尤辛不高兴地皱着眉问道。 阮晓丹慢慢扣上这只胸针盒子,说道:“太贵重了,而且还是别人送你的生日礼物,我要……不合适,在说,我的身份不配戴这么贵重的胸针。” 听她这么说,尤辛脸上现出一丝自豪的笑容,她说:“尽管也是别人送我的,但我一天都没戴过,而且我有权把她送给你,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再说,你比上学的时候更漂亮了,如今又是副局长了,戴一两件贵重的首饰才像点样子吗。来,我给你戴上。” 尤辛说着,就将这枚胸针别在她湖蓝色的毛衫上,别说,的确有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胸针反射出的光彩,映衬得她的脸上的肤色都好看了。 尤辛说:“太漂亮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快去照照镜子,看看好看不?” 阮晓丹起身,来到大办公桌前,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面带把的圆形镜子,她照了照,果真是好看,这枚胸针,的确给她增色不少。 她用手捂着胸针,感觉立刻缺少了一些光彩,把手拿开后,那种熠熠生辉的效果就又回来了。 她爱不释手,激动地说:“太漂亮了!的确没想到会有这么出色的效果,大品牌的首饰就是这样,看着不新奇特,但是戴上的效果就是不一样,把我人都衬得好看了,辛辛,太感谢你了!谢谢你送礼物给我啊!” 尤辛说:“你如果喜欢,我那里还有很多,我自己戴不过来,以后去市里,你尽管到我家去挑好了。” 听尤辛邀请她去她家,阮晓丹不由得就是一阵激动,她连忙说道:“那多不好意思,可是我还真没有什么礼物回送给你。” 她放下镜子,连着拉开了自己两三个抽屉,也没发现有可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尤辛笑了,说道:“你别找了,我来是有事情请你帮忙的。” “请我帮忙?”阮晓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想她市委书记的大小姐,不说她没有难事,就是有难事也轮不到她阮晓丹帮忙啊? 172、各怀目的 “是的,不知你肯不肯帮我?” 尤辛看着阮晓丹,尽管嘴上这样说,她知道这个答案在她那里是肯定的。 阮晓丹也是个猴精的主,她故意没有答应,而是难为情地说道:“辛辛,我能帮你什么?你别拿我开涮了,你只要动动嘴,我相信那些处级干部甚至是厅级干部都巴不得帮你忙呢?” 尤辛听到她这样说,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说道:“晓丹,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阮晓丹重新坐在尤辛身边,说道:“辛辛,上学的时候都单纯呀,那个时候我们心里就有一件事,就是琢磨着怎么引起意中人的注意,现在可是不行了,你不会说话,就会得罪人,得罪了普通人还好,要是因为不会说话得罪了领导,那你就有得受了,我吃过这方面的亏,就因为不会说话,参加工作没几天就得罪了接线组长,那小鞋穿得,我现在都记忆犹新,但是我不记恨她,如果换做我,遇到了一个不会说话、顶撞自己的人,我也会生气的。打那以后,我就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必须学会小心谨慎地说话,不能用话打人,更不能用话伤人。” “呵呵,跟你比,我可是差多了——”尤辛说道。 阮晓丹说:“我跟你不一样,你有资本,兴许你骂了别人,别人还以为你跟他们说的是客气话呢。” “哈哈哈,晓丹,你太聪明了。” 阮晓丹见尤辛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又说:“但是我们、尤其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有什么优势,只能活儿比别人多干,累比别人多受,除此之外,什么优势都不具备。” 尤辛说:“没关系,以后你有我了,我大事管不了,小事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阮晓丹一听尤辛这么,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握起小拳头给尤辛作揖:“辛辛,你这样一说,我立马赶到腰杆都变硬了。” 尤辛笑了,说道:“不过有话说在前头,别让我违反原则就行,我妈妈和爸爸,管我也是很严的。” 阮晓丹说:“你放心,我是不会轻易给你添乱的,我这个副局长当上没多久,我对自己也没有高要求,比周围人高出那么一点点就是了,不受人欺负就行,现在我基本达到了,所以很满足。” “那就好。” 阮晓丹说:“我都没有什么为难事,你说你能有什么难事?” 尤辛不想这么快就进入主题,她想了想说:“这样,咱们先去吃饭,为了赶路,一大早就出来了,没顾上吃早饭,又不想在街边小吃店吃,所以现在我还真有点饿了。” 阮晓丹一听,连忙说道:“好好好,你想吃什么?” 尤辛说:“吃什么随便,只要安静就行,我只想单独跟你说说悄悄话。” 尤辛说这话,就等于在嘱咐阮晓丹:别告诉其他人我来了 阮晓丹应该听明白了,她说:“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局有个内部食堂,专门招待领导的,我看看今天有没有大师傅值班。” “好,如果没人值班,我们就叫外卖,送到办公室来吃,我不想去外面吃,怕不洁净。” 阮晓丹哪里知道尤辛的心思,什么怕外面的饭菜不洁净,她是担心被人认出来,本来她昨天下了一个虚假通知,说今天要来平水县医院检查护士工作,她故意今天没来检查而是拖到了明天,如果被人发现她跑在这里会朋友,那影响肯定不好,如果再碰见薛家良,那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她是基于这个原因才不到外面吃饭的。 阮晓丹就是再聪明,她也参不透尤辛内心深处想法的:“既然这样,那我把值班的师傅叫回来就是了。” 阮晓丹说着,就出去安排去了。 尤辛站了起来,坐在阮晓丹办公桌的转椅上,盯着桌子上阮晓丹一张搔首弄姿的照片,讥笑了一下,调开了目光。 她又拿起桌上一本平水县委、县政府的内部通讯录,找到了薛家良的名字,她在心里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不由得沉思起来。 最近,这个人越来越吸引她了,也许是不打不成交的缘故,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而且还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这样对自己。比那些千方百计讨你欢心、想结交你巴结你的人强上一百倍,更要命的是,薛家良不像其他人那样,见了美女百般奉迎,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让她高兴的话,反而是对她横眉冷对,根本无视她的存在,这就越发激起她的征服欲。妈妈说,这样的男人比那些低三下四的人靠得住。那些见了你低三下四的人,表面上对你言听计从,其实心里不是那么回事,薛家良是真性情、真男人。 还别说,自从上次被薛家良骂过之后,在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就是他的影子,他挺拔的身材、刚硬的表情、英俊的男人味十足的容貌,的确深深吸引了她。她在心里能反复琢磨一个男人,这还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她确认自己喜欢上了他。 但是那天妈妈回家,突然跟他说薛家良直接拒绝了她们,说自己有女朋友。这就更加激发出她那种家庭先天固有的征服欲。 这个薛家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拒绝市委书记女儿,而且还是市委书记夫人亲自提的亲,太不识抬举了! 气氛、沮丧、失望之余,她没有接受这份拒绝,而是开始了“夺夫”计划。 本来,上次妈妈跟她说,说她问了平水县的县委书记,说薛家良没有女朋友,可是那天他突然跟妈妈说,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并且告诉了妈妈姓名和工作单位。当她得知薛家良的女朋友是县医院一个小小的护士时,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心说,薛家良,你离就范不远了。 身为市卫生局办公室主任的尤辛,掌管着全市医护人员资格认证和职称评定工作,薛家良休息回家,肯定会跟女朋友聚会的。一想到这,尤辛就坐不住了。 173、惹怒了大小姐 于是,她便下了一个假通知,先把宋鸽稳在工作岗位上,让她没有时间跟薛家良接触,紧接着,她又请示了主管领导,临时通知了两个助手,决定明天下来检查,这样,薛家良有两天见不到女朋友,最起码他们白天不能在一起。 尽管今天她没有下来检查,但是她也不能闲着,想起自己有个爱慕虚荣的女同学在平水县工作,一大早就开着车来了,她怕开那辆原装进口的小跑车招眼,就开了单位一辆普通的帕萨特。 她来之前做了调查,阮晓丹在单位混得不错,跟平水县一些头头脑脑也很熟,是有名的交际花,所以,薛家良和宋鸽的情况她肯定了解。 她相信,撇开她市委书记女儿这个光环,只要给阮晓丹一点小实惠,这个女人也会为自己所有的。 她并没有急于跟阮晓丹摊牌,而是在慢慢吊她的胃口,吊她胃口的同时,也好想想自己怎么开口才不显得突兀。 其实,阮晓丹已经被尤辛调动起来了,她从她惊喜的表情和精心准备的鲜花中就看出了这一点,另外,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阮晓丹从外面喜洋洋地进来了,她兴奋地说:“辛辛,我把师傅叫回来了,他马上就到,另外,我们局长听说你来了,他很高兴,一会就过来。” 尤辛一听,在心里就直骂阮晓丹蠢,这不是要坏她的好事吗?但她不能把不高兴显现在脸上,就说道:“晓丹,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这里了,我今天找你来,就想跟你说说心里的悄悄话,你把他叫来算怎么回事?快,给他打电话,别让他来,另外告诉他,不要让他跟别人说我来了。” “这……他刚才还说要全体班子成员都来呢……” 尤辛一听,大小姐的脾气就犯了,她二话不说,抓起包就要走。 阮晓丹一见她真的火了,就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打,马上打,你别走。” 阮晓丹说着,就当着尤辛的面给局长打了电话,不让他过来了,并再三嘱咐他,不让他透露尤辛来平水的消息。 局长说:“幸亏你电话打的及时,我刚要给其他班子成员打电话,好吧,你好好招待一下咱们的贵客,有机会你替我单独邀请她来咱们局检查指导工作。” 挂了局长的电话,阮晓丹松了一口气,从尤辛手里夺过皮包,放在桌上,又拉她坐在沙发上,说道:“辛辛,你别生气,我跟你说,我们这个小地方,别说是你这样的大人物,就是市里部门的领导来的都很少,又偏远、又穷,领导们谁肯来我们这里呀?所以我才告诉了领导。” 尤辛见阮晓丹说得很实在,尽管心里还有些不高兴,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坐了下来。说道:“这要怪你,我来就跟你说了,只想跟你说说悄悄话,你都当上副局长了,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晓丹脸微微一红,她可是不敢得罪这个大小姐,且不说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是,她阮晓丹将来还要指望她呢!就赶忙说道:“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来,我先给你拿块巧克力,垫垫底儿。” 阮晓丹说着,就起身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来几块巧克力,打开其中的一块,递给尤辛。 尤辛皱皱眉,她怕吃这些,但不想给阮晓丹下不来台,就勉强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好吃吗?” 尤辛见阮晓丹问这话的口气就像问一个小孩子,而且她脸上明显挂着歉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甜,你亲自剥的,能不甜吗?”说完,她就笑了。 阮晓丹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辛辛啊,你刚才一生气,吓得我心直哆嗦,看到你不生气了,我才踏实点。” 尤辛拉过她的手,故作亲昵地说道:“我刚才的确是想吓吓你,但我不会真走的,大老远跑来找你,什么事都没办,能走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这一点是真的,所以刚才也的确有点急了。” 阮晓丹知道,她是不可能给自己道歉的,她能这样说已经很不易了:“那你快点跟我说说,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尤辛看着她,问道:“我先问问你,你结婚了吗?” 阮晓丹眼睛一转,说道:“干嘛,要给我介绍对象?你要真想给我介绍对象,我马上就回家打离婚去!” “去你的,我自己都没对象,拿什么给你介绍啊。” 尤辛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住。 阮晓丹一听,惊奇地说道:“你没有对象,谁信呀?上学的时候就有那么多的追求者,何况现在?别唬我了。” “真的,我不骗你。”尤辛认真地说。 阮晓丹见尤辛不像在开玩笑,就说:“你现在没对象我也信,凭你的长相,你的家庭条件,要是我,我也会挑的,直到给自己挑一个满意的郎君为止。不像我们这等平凡家庭的女孩子,老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阮晓丹是不能跟这位同学说出自己婚姻不幸的,怕她瞧不起自己,就又说道:辛辛,这么多年,你真的没碰到自己满意的?” 尤辛神情黯淡下来,说道:“我满意的,家里反对,我反对的,家里满意,就这样耽误了。” 阮晓丹点点头,说道:“我能理解,像你这样的家庭,有时候挑的不是女婿,而是家族的未来。” 尤辛听了阮晓丹这话,忽然很有认同感,她看着阮晓丹,说道:“晓丹,你这话说得有水平,像个副局长。” 阮晓丹笑了:“我说对了吧?其实我不是很蠢,你知道,我们班子成员来了客人,尤其是重要客人,大家都是要来陪的,就像我刚才跟你说得那样,地方小,见到高级人不多,所以我也想让他们见见,我也有高级朋友。” “去你的,我高级什么呀,失败者,到现在连个意中人都找不到。” “要不我给你说一个?” “谁?”尤辛紧问道。 此时,阮晓丹的确想到了一个人,就是薛家良,但是她不忍心把薛家良介绍给尤辛,那是她的最爱,但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就连忙改口说:“倒是有一个,就是脾气不好,你们俩到一块不合适,还不得天天把房顶吵塌了。算了,算了,还是别说了。” 174、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尤辛似乎意识到了她说的谁,立刻说道:“我脾气也不好,兴许两个脾气不好的人到一块就好了呢?” 阮晓丹看着尤辛,审视了她半天,但还是摇了摇头。 尤辛说:“晓丹,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这事。” “啊,为这事?”阮晓丹吃惊地说道。 尤辛镇静地看着她,说道:“是的,我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是你们县里的,他叫薛家良。” 阮晓丹大吃一惊,惊呼:“啊?这么巧?” 尤辛不想给阮晓丹回旋的余地,说道:“是不是你刚才说的也是他?” 阮晓丹张着嘴,点着头。 尤辛盯着阮晓丹,问道:“你干嘛表现得那么吃惊?难道我配不上他吗?” 阮晓丹此刻已经意识到尤辛对薛家良是有点意思的,不然她不会这么远来找自己说所谓的“悄悄话”,她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吃惊的是,我刚说要给你介绍一个,想到他的脾气不太好,怕你们做不成朋友,没想到,没想到,你说的也是他。不过……” “不过什么?”尤辛紧问道。 阮晓丹想了想,小心地说道:“不过我前几天听说他好像有女朋友了,这也是我刚才没把话说完的原因。” 尤辛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他女朋友在县医院工作,是个护士,对不对?” “你……知道……啊?”阮晓丹支支吾吾地说道。 “是的,我知道。”尤辛口气很平静。 “那你的意思是……”阮晓丹就是再聪明,这会也摸不着这位老同学的脉了。 尤辛站了起来,她走到桌边,用手轻轻摸了摸玫瑰花,然后将一瓣有瑕疵的花瓣揪下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晓丹,咱俩是同学,以后还会成为好朋友,你有事尽管跟我说,比如要求进步啥的,你可以找我。我跟你说,有好多事,我用不着我爸爸出面,我就能搞定,你信吗?” 阮晓丹一听,非常激动,她何尝不知道只要抓住了尤辛,她阮晓丹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锦绣的未来。 她说道:“辛辛,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对于薛家良,我还是蛮了解的,他是我婆婆的学生,跟我老公也是比较要好的表同学,噢,就是同届不同班的同学,我们戏称叫表同学,我经常参加他们的聚会,另外在工作中,我们也有些接触,以前他主管办公室的时候,有些特殊的客人不好安排,就安排在我们这里,所以,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 哪知,尤辛却说:“关于他,我不想知道什么了,我只想知道那个护士的一些情况。” 阮晓丹一听,尤辛不想了解薛家良的情况,却想了解宋鸽的情况,她似乎感觉到尤辛要做什么,甚至有点她希望对宋鸽做点什么,就急忙说道:“辛辛,我跟你说,你真是找对人了,据我所知,是这个女孩子追的薛家良,薛家良开始根本不乐意……” “不乐意还跟人家处对象?”尤辛插话道。 “你看你,容我慢慢说吗。这个女孩子很早就喜欢她,比薛家良小六七岁,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原来跟薛家良在一起工作,薛家良因为赵志华的事受到牵连……这样,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被这个丫头的哥哥抢了去,本来薛家良接任办公室主任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光如此,他哥哥还抢走了薛家良以前的女朋友……” “这么复杂?”尤辛皱着眉说道。 “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于是,阮晓丹就将薛家良跟宋鸽以及跟李克群、胡晓霞的关系就给尤辛介绍了一个透。 尤辛听完后,问道:“那薛家良是不是因为她哥哥抢了自己的女朋友,才同意跟他妹妹处朋友?” 阮晓丹说:“还真不是,别看薛家良脾气不好,嘴丑,但这个人还是很正直的,我刚才就说了,这个女孩子在薛家良母亲住院期间认识的他,对他母亲很是照顾,慢慢就喜欢上了薛家良,薛家良开始不乐意,他不乐意的原因就是是因为她哥嫂的关系,他毫无情面地拒绝了女孩,这个女孩子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就自杀了。” “自杀?” “是的,当然是没有死成,据说吃了大量的安眠药,但那个时候,他哥哥已经当上了政府办公室主任,他看不起薛家良,何况跟薛家良还是冤家对头,不同意妹妹跟薛家良处对象,这个丫头有个姨,是医院的主任医师,他们封锁了丫头自杀的消息,薛家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后来才知道丫头为他自杀了,觉得亏欠了这个丫头,再后来他们俩就好上了。” 尤辛想了想说:“那么也就是说,薛家良并不喜欢她,是因为内疚才答应跟她处朋友?”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据薛家良自己说,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碰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再说,那个丫头比他小那么多,如今的男人,哪个不喜欢吃嫩草?据我观察,说不定他们俩早就睡到一块去了……” 尤辛脸就是一红,继续问道:“你说她哥哥现在调到了县卫生局工作?” 阮晓丹说:“是的,他哥哥现在可愿意薛家良了,如果不是薛家良,他哥哥不会这么快被重新使用,也不会受到这么轻的处分,他成为局党组成员,少说也要等上一年的时间,那个人是个典型的笑面虎,哪儿边风硬,就往哪边倒,典型的墙头草。” 尤辛点点头,陷入沉思中。 阮晓丹说:“辛辛,薛家良知道你的心思吗?” 尤辛摇摇头,她当然不会跟她说薛家良骂她长着一张肉包子脸,狗看了都不会回头的话了。 阮晓丹说:“如果你真心喜欢薛家良,你父母也不反对的话,我看你应该试试,主动出击。” 说这话的时候,阮晓丹心里酸酸的,如果薛家良真的跟尤辛结了婚,那么他对自己就更不会上心了,兴许,想见他一次都很难,自从那次跟薛家良有了那种关系后,阮晓丹几次约他,他都推脱有事不见。有一次阮晓丹都想追他省里去,但是薛家良在电话里说,你如果来的话,别说我给你下不来台。阮晓丹还真就没敢去,要是他跟尤辛成了,别说薛家良,就是尤辛一瞪眼都能吓破她的苦胆。 175、阴谋悄然而至 尤辛听了她的话后说:“主要是父母对他没意见,他倒也不是那么完全合乎我的心意。对了,薛家良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大姐,大姐十多岁的时候过继给他大伯,他们姐弟俩感情不错。” “他大姐做什么工作?” “在家务农,旅游旺季的时候,开个农家院。” “她姐对他的亲事什么态度?”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薛家良这个人,是不太会听从别人的意见的。辛辛,你打算怎么办?” 尤辛说:“只要他一天不结婚,我就有追求他一天的权力。” “你……该不会想拆散他们吧?” “晓丹,如果你是薛家良,你想想,你会选择那个小护士,还是选择我?” 阮晓丹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当然会选择你了,这还用说吗?” 尤辛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就对了。” “可是薛家良的性格你可能不太了解,他不大喜欢……那个……什么——” “他不喜欢什么?” 阮晓丹狠狠心说道:“他不大喜欢别人用权势压他,我们以前倒台的那位县委书记就说他天生长着反骨。” 尤辛再次笑了一下,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阮晓丹有些后悔自己跟她说了这么多,但一想尤辛大老远跑来,就是想了解这些,你不说,她也会从别的渠道了解到。 这时,周主任敲门进来,她冲尤辛笑一下,跟阮晓丹说:“阮局,饭好了,是我给你们端到办公室,还是去食堂用餐?” 阮晓丹看着尤辛,尤辛说:“去食堂吧。” 由于阮晓丹提前跟大师傅交代了客人的身份,所有大师傅特别用心地做了这顿饭,高档次的海鲜都差不多都上齐了,但是尤辛只吃了一点。 阮晓丹问道:“不合胃口吗?” 尤辛说:“不是,是因为你之前让我吃了巧克力。” 阮晓丹笑了,说道:“你又不胖,那么一点巧克力没有什么的,再说了,你就再胖一点也不会影响找婆家的。” 阮晓丹又逼着她多吃了几口。 尤辛走的时候,正好是薛家良在跟侯明和段成讨论报告的时候。他全然不知一场针对他和宋鸽的阴谋正在悄悄进行中。 晚上,薛家良和段成、娄朝晖一起吃的饭,他知道宋鸽晚上值夜班,就没有打扰她。 宋鸽可是够辛苦了,白天等检查组,整整等了一天,她晚上要连轴转值夜班,第二天仍然要照样等检查组的到来。 第二天刘英带人查房,她见宋鸽打不起精神,就问道:“没睡好觉?” 宋鸽撅着嘴说:“连轴转的,昨天等市里检查组等了一天,一会眼都没合,今天还要等。” 刘英皱了一下眉,说道:“什么检查组?节日来检查?” 宋鸽说:“不知道,是医院通知的。” 刘英问护士长,护士长告诉她,她也不知道具体来检查什么,反正是一项专门针对护士工作的检查。 刘英嘟嚷了一句:“怎么赶在这么个日子来检查,不晌不夜的,护士长,她们已经24小时没有休息了,工作一定要仔细认真,千万不能因为疲劳出现差错。” 护士长说:“我知道了。” 宋鸽是最疲惫的了,昨天夜里值班,前天夜里跟薛家良折腾了几乎一整夜,白天又没得到片刻的休息,她感觉自己的头都是晕的,所以交接班完成后,她就扎进了刘英的医生值班室,蒙被就睡。 别人肯定没她这么幸运了,只能各自想办法补充睡眠。 检查组终于来了,他们没有直接来医院,而是去了县卫生局。 卫生局只有李克群和一个办公室主任值班。 他热情招待了市局的各位领导,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好不殷勤。 为首的组长是尤辛,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次检查情况,并说昨天本该到平水县,但由于中途在别处耽搁了,所以没有按照日程安排到达,表示歉意。 李克群说:“没关系,没关系。”他当然无法想象他妹妹和医院里的护士是如何疲惫地等待检查组的到来的。 检查组组长尤辛,让助手拿出平水县医院在职护士花名册,她说:“这里面有不符合护士执业资格而在岗的吗?” 李克群哪知道这些,但多年在政府办公室的历练,他早已经掌握如何应付上面检查的套路了,就坚决地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尤辛露出一丝冷笑,说道:“如果李局长说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去医院具体看看吧。” 医院里,主管护理工作的副院长和院办主任都在医院。 当副院长将一摞护士个人资料推到尤辛面前的时候,尤辛和另外两名成员便仔细查看起来。 院领导悄悄把李克群叫出来,询问检查组到底查什么,李克群也模棱两可,他说好像是检查有无护士违规和不符合执业资格等情况。 副院长摇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又回到会议室。 尤辛翻看护士档案的速度远比两位助手快多了,终于,她看到了“宋鸽”的名字。 看着档案上那个稚气未脱如同孩子般的人,她便牢牢记住了档案上关于她的一切资料。 尤辛抬头问道:“医院里最近有没有发现护士违规的行为?” 副院长说:“大的违规违纪行为没有。” “那么小的方面呢?”尤辛逼问道。 副院长说:“小的方面比如值班吃零食、迟到早退什么的,医院发现后都及时处理了,最近几年,没有发现过一起因为护理失误酿成重大医疗事故的现象。” 尤辛又问道:“你们对护士从业资格做过检查吗?” 副院长一时语塞,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组长这个问题,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您指什么?” “比如,护士心里测试、精神测试,尤其是隐在的精神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威胁到病人安危的问题。” 副院长从事这么多年医护工作,还真没有遇到这么不专业的检查组,他说:“我们录用护士的标准就是必须正规院校毕业、且通过考试取得执业资格证书,然后必须做满实习期、试用期,再决定是否录用。” “你们在录用护士的时候,有没有优亲厚友的情况?”尤辛突然问道。 176、针对宋鸽提的问题 副院长说:“目前我们在录用护士的时候,无论是医院的子弟还是社会上招来的实习生,只要顺利通过这四项指标,够录用的资格就会录用,子弟和外界的人一视同仁,不存在优亲厚友的情况。” 尤辛说:“好,下面抽查开始,请领导们回避一下。我们将根据这个花名册,点到谁的名字,请谁进来,院方配合一下。” 副院长和李克群还有护士长等人就出去了。 几个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叫进几名护士后,问了一些相关专业问题,倒没有发现什么,等叫到宋鸽的时候,宋鸽刚刚从医生的值班室出来。尽管护士长叫了她两遍,告诉她检查组的人到了,让她起来,怎奈她太疲劳了,就是醒不了。等通知她到会议室的时候,她刚起来。 她赶紧整整工作服,拢了拢头发,戴上了护士帽,小跑着来到了会议室。 护士长介绍道:“这名护士叫宋鸽,毕业于……” 尤辛打断了护士长的话,做了一个请她出去的手势后,让工作人员关好门,然后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鸽看了几秒钟,只把宋鸽看得浑身发毛,不寒而栗。 尤辛见到,眼前这个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那一对清澈、纯净的大眼睛,非常好看,可能是涉世不深的缘故,进来后她的脸微微一红,看得出,这是个小家碧玉,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人。尤其是她鞠躬时微微的一笑,透出她这个年纪特有的稚气,这显然是个稚气未脱的丫头,也许,这就是薛家良的品味,他就喜欢这样的小丫头。从她微笑和轻轻走路的姿势中不难看出,这是个性格温柔、心地单纯的姑娘,是薛家良喜欢的女人。 另一名工作人员开始了例行提问。 宋鸽毕竟年轻,记忆力好,而且上半年又参加了省里的培训学习,回答问题还算全面正确。 这时,尤辛突然问道:“作为一名护士,你认为最基本的从业素质都有哪些,请用自己的话描述,别给我背什么《医德条例》。” 不知为什么,宋鸽很怕这个组长,年纪轻轻的,有一股杀威之气,人长得很漂亮,就是目光太冷酷,锐利,无情,冰冷…… 她在心里默默地形容着这个表情威严而冷若冰霜的女组长。 “请回答。” 宋鸽想了想说:“我认为护士最基本的要求应该是有爱心、耐心和细心吧。” “别用‘吧’,请你用肯定句式回答问题。”尤辛毫不客气地说道。 宋鸽就是一怔,脸尴尬得立刻就红了,她说道:“我认为护士最基本的要求应该有爱心、耐心和细心。” “请问,你怎么解释爱心、耐心和细心。”尤辛紧盯着面前这个柔弱的小羔羊,她只可惜自己眼里不能射出刀子,否则宋鸽顷刻毙命。 这个问题,倒也难不倒宋鸽,因为平时的培训、工作中的交流和医护守则上都有。 尤辛紧接着又问道:“你认为一个优秀的护士,必须要具备哪些素质?” 宋鸽想了想说:“应该具备心理素质、专业技术素质、职业道德素质、身体素质还有文化和仪表方面的素质。” “你能解释一下心理素质都包括哪些吗?”尤辛步步紧逼,宋鸽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 宋鸽想了想说:“每天要呈现给病人的是良好的精神面貌和健康的心理素质,要乐观、积极向上,要对自己从事的工作有自信,要有稳定的情绪,还要有……” 不容宋鸽说下去,尤辛就打断了她:“你认为,一个潜意识里轻视生命的人配当护士吗?” “这个……” 宋鸽一时语塞,她无法弄清对方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好在对方不等她回答完,说道:“好了,你出去吧,对了,你的帽子没戴正,而且有一粒纽扣没扣上,平时也是这么衣冠不整吗?” 宋鸽的脸又红了,她赶忙正正帽子,心说,没戴歪呀?但衣服的第二粒纽扣的确没有扣上。 “继续,叫下一个。” 尤辛看着旁边的助手说道。 宋鸽出来后,立刻就有好几个护士围了上来,大家纷纷前来向她询问。 她顾不上回答同伴们的问题,而是一个劲儿拍着胸脯说道:“天哪,吓我出了一身冷汗。” 另一个护士说:“是不是被那个考官吓的?” “肯定是喽,那个女人好冷,好严厉,我现在想想她盯着我看的眼神都不寒而栗。” “小鸽子,她问你什么了?回答得怎么样?” 宋鸽想了想:“说,我回答得自认为还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宋鸽若有所思,她不明白那个女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好像专门针对自己的,难道…… 宋鸽立刻捂住了嘴,她怕自己一不留神把那个女人的话当众说出来,要知道,自己当时想不开喝安眠药的事,被刘英和哥哥严密封锁过的,但这个人似乎显然有所指。天,她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吧? 想到这里,宋鸽的脸立刻就吓白了,她撇下同事们,一溜烟地跑回刚才休息的房间,手按在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上,在心里不停地说道:“千万不要是这事,千万不要是这事。” 她掏出电话,立刻给刘英打了,半天刘英才接通电话。 宋鸽就将刚才的情况跟刘英说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刘英不以为然,说道:“这种事她干预不着,你这孩子别小题大做,市卫生局的人真是吃饱没事干,大假日的抽什么风?你把心放肚里。” “可是,要是因此我别开除呢?”宋鸽急得跺着脚说道。 “开除不开除是医院领导说了算,你工作出色,患者口碑好,而且又有专业的执业资格,她怎么不了你。再说了,你一时情绪激动,是因为自己的私事,又没有妨碍到工作妨碍到病人,市局要是连这事都管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吃饱了没事撑得。” 177、行贿检查组 宋鸽听了刘英的话,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她想了想,又给薛家良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她们目前还不能结束,检查组还没走。 薛家良正和县委副书记苏东杰、组织部部长,以及段成和卜月梅等人,对这次直选活动中的参选人员资格进行评定,忙得顾不上她,接到宋鸽的短信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县纪委对这次干部直选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对竞选者进行违纪筛查,有无群众举报、有无不良记录等等,他们之所以加班,也是因为薛家良回来的缘故。 医院会议室,抽查已经结束,检查组另一位成员将李克群和医院副院长以及护士长叫进会议室。 尤辛低着头,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她抬起头,她神情严肃认真地说道:“通过检查,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我们回去汇总出来后,报给领导,然后会以局文件的形式反馈给你们,到时还万望你们按照要求整改。” 医院副院长说:“您能不能先给我们指出都有哪些不足,我们立刻整改。” 尤辛说:“你们还是等整改文件吧。” 她看了看表,见其它两位成员也都收拾好,就说道:“检查结束,我们告辞。” 李克群一听,赶紧说道:“别呀,到了吃饭的点了,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 副院长也说:“对呀,医院都安排好饭店了。” 尤辛冷着脸说道:“各位领导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有纪律,对不起各位了。” 尤辛说着,站起来就走。 李克群赶忙冲副院长使眼色。 副院长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李克群在政府办,经常接待上级各种名目繁多的检查,做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他深谙其道,故意拖延着时间,以便给副院长机会。 等李克群陪着检查组成员来到下面,就见院办的两位同志正在往检查组坐的商务舱搬东西。 尤辛一见,立刻严肃地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在干嘛?” 副院长说:“既然检查组有纪律,不在我们这里吃饭,我们也不勉为其难了,这是给各位准备的一点土特产,略表心意。” “不行,马上搬下来!” 尤辛厉声说道。 司机一看,赶紧将他们强行搬上去的东西往下搬。 李克群说道:“尤组长,这些东西都不值钱,是我们这里的土特产,收下没事的。” 尤辛一听,立马瞪着李克群说道:“你要是不让他们把东西搬下来,你们今天的行为我不但会写进整改报告,马上还要打电话,向市纪委举报你们行贿检查组!” 李克群低估了尤辛,说道:“别呀,这不算什么,一点土特产而已,不至于吧?” 尤辛说:“你说不至于是吧?我马上给市纪委打电话。” 尤辛说着就要打电话。 李克群一听这话,这个娘们还真要动真的,就赶忙说道:“好好好,搬下来、搬下来,都搬下来。” 尤辛一直盯着东西全部搬下来之后,径直上了车,招呼都没跟他们打,就绝尘而去。 护士长说:“这是哪方神仙,太厉害了!” 李克群由于调入卫生局的时间不长,而且进班子没几天,他根本就没跟市卫生局打过交道,更不知道尤辛是谁了。 倒是副院长说了一句话:“以前听说尤书记的女儿在卫生局工作,不知这位尤组长,是不是他女儿?” 李克群一听这话,政治敏感立刻起了作用,说道:“十有八九,因为这个姓并不多见。” 检查组走了之后,值夜班的护士们解散回家休息去了。 宋鸽给薛家良发了信息:检查组走了,你在干嘛? 薛家良回道:我还在市委。 宋鸽:那我回家睡觉去了。 薛家良:好。我下午回党校,晚上有事。 自从薛家良当上县领导后,只要他说有事,宋鸽是从来都不问有什么事的,她回道: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薛家良没有再回。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 薛家良之所以说晚上有事,是侯明晚上在省城有个饭局,让他过去一起陪客人。 侯明召开的“跑要”动员会后,各个单位也是各显神通,以各种方式方法跟上级主管部门搞关系,套近乎。前几天他得知消息,说省交通厅有一个两亿元的公路建设项目,这个项目如果拿下来的话,平水县就可以解决出行难的问题,而且会达到村村通公路的目标,那样的话,政府工作报告中承诺给老百姓五年实现全部公路硬化的目标就将提前兑现。 所以侯明回到省城后,跟女儿见了一个面后就积极活动,终于约到了省交通厅厅长和他的一家老少。 侯明唯恐怠慢了客人,让薛家良头晚上赶回省城,帮助接待客人,为了活跃气氛,并让自己的夫人一起出席。因为夫人跟厅长的夫人同在省审计厅工作。 这种半公半私的聚会方式,是各地官员拉拢上级部门领导的方式之一。既增进了彼此的友谊,又不那么正式,有些话也好说出口,而且又在是元旦放假期间。 薛家良很佩服侯明会办事,当初的赵志华如果像侯明这样,保证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薛家良下午就坐着纪委的车走了。他同样没有料到,等他再次回到平水的这一天,宋鸽早就远嫁他乡了…… 开班第一天,李克群接到市卫生局打来的电话,让他立刻赶到青州市卫生局。在电话里,没有跟他说什么事。 李克群跟刘建奎局长汇报后,刘局长说:“市局点名让你去,你估计是什么事?” “我跟市局的人不熟,如果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十有八九是因为前两天检查的事。” 刘局长想了想说:“那你就去吧,让办公室派车。” 就这样,李克群坐着单位的车,一路疾驰,终于赶在头下班时到了市卫生局。 他还是第一次来市卫生局。 站在局领导公开栏前,他认出了尤辛,她的职务是局班子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主管医护人员违纪问题查处、职称评定等工作。 178、群众举报信 他被工作人员领着,来到局一个小接待室。 刚要坐下,尤辛就抱着一个文件夹进来了。 也许是到了她的一亩三分地了,她今天不是那么严肃了,进来后冲李克群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纯水。 李克群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起身,点头哈腰地表示谢意。 尤辛坐定后,从文件夹来拿出一份内部文件,说道:“请李局看看这个。” 李克群从刘建奎那里已经知道了尤辛就是市委尤书记的女儿,此时听她管自己叫“李局”,就连忙摆手解释说:“我不是局长,连副局长也不是,只是一名普通的党组成员,到现在还没有具体的分工,刚刚上任没几天,那天你们来检查,正好我值班,请您千万别叫我李局。另外,我为那天的冒失向您道歉。”说着,他站起来,就要冲尤辛鞠躬。 尤辛急忙拦住他,说道:“过去的事不必较真。请坐吧。” 李克群感觉尤辛说话干净、利落,不愧是尤书记的女儿,别看年纪轻轻的,颇有领导者的威严,估计将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尤辛说道:“这是我们上次检查回来后汇总的结果,上面有领导的批示,本来想上午打印出来就下发到各个县市的,后来还是想先把你们找来,跟你们通报一下的好。” 尤辛说着,就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李克群,李克群一看,果然有市局领导的批示:立刻通知该院进行整改并在全市卫生系统通报,引以为戒。下面是领导的签名。 内容是平水县医院存在的几条问题,比如发现护士问讯台下报纸盖着的零食;病房患者衣物摆放不整齐……等等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等他看到最后傻眼了,汗立刻就下来了。 “该院在聘用护士上存在严重问题。其中,护士宋鸽,曾经因为爱情不遂意而一度轻生自杀,这样有严重心理和精神问题的人不适宜跟病人接触。另外,该院医生存在违规处方大剂量违禁药的问题,宋鸽就是服用了其母安眠药。建议该院解雇该名护士,追查违禁药的来历……” 李克群看完后就冒汗了。他再次将这份材料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说道:“宋鸽的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尤辛似乎料定李克群要问这个,就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封信,说道:“群众举报。” “举报?”李克群瞪大了眼睛。 尤辛镇静地说道:“是的,如果不是群众举报,市局怎么可能知道一名护士自杀的事情?全市这么多护士,我们不可能掌握每一个护士的情况。” 李克群说:“能让我看看举报信吗?” “不可以,李先生曾经就任过县政府办主任,这个规矩想必你懂吧?” 李克群尴尬地一笑,说道:“尤主任不愧为市局领导,情况掌握得蛮多的。” 尤辛说道:“主要还是下边人汇报得多,我们身在青州,怎么可能掌握三四百里开外的平水县的情况?” 李克群思忖后说道:“实不相瞒,宋鸽就是本人的令妹……” “我知道,所以才指明通知让你来市局,而没有通知别人来。” 李克群一听,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这件事有缓,也就是说还能改变,他赶忙说道:“关于小妹轻生这件事,的确事出有因,她心理和精神没有问题……” 尤辛打断他的话,说道:“李先生该不会为令妹求情吧?” 李克群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尤主任,其实她在医院的表现是相当不错的,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最受患者喜爱的护士。那件事的确事出有因,她年龄小,在家被父母宠爱惯了,冷不丁接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一时想不开才……” 尤辛想了想说:“那么请问,她家里那么多的安眠药是从哪儿来的?是谁给处的方?” “这个……”李克群不敢回答了。 “另外,从对患者负责的角度来说,她也不再适合做这项工作了,而且那天我也问过她相关的问题,她回答得也很好。她也知道,从事护士工作,必须要有健全的心理和心态,一个对自己的生命都不重视的人,何来重视别人的生命?稍不遂意就自杀,谁能保住自己天天都顺心如意,当你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会不会迁怒于患者?要知道,她们每天面对的都是非常弱势的患者,尤其是面对那些比较麻烦的危重病人的时候,谁能保证她不会急躁……” 不等尤辛说完,李克群就说道:“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的。” 尤辛盯着他,说道:“这个,谁都不能给她打包票,你更不能。” “……” “所以,我们上报领导后,领导也是这个态度。” 李克群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说道:“那个……尤主任,这个事真的没缓儿了?” 尤辛说:“除非……” “除非什么?”李克群追问道。 尤辛不再顺着这个话题谈下去,她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李先生是怎么从政府办公室主任去的卫生局,这应该是由正科降到副科呀,据我所知,大多数政办主任都是往上升的呀,起码是副县长以上的职位。” “唉——既然你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平水县在去年一年当中,就出了两起大事,先是县长被双规、被判刑,后来是县委书记被逮捕也被判了刑,您想想,咱们就是一个小做活儿的,因为职务关系自然跟领导走得近,领导交代的事情能不办吗?我就是因为一点小事受到了牵连,从政府办主任被免为一般干部,而且别调离了政府机关,要不是侯书记念在我工作兢兢业业的份上,没把我一棍子打死,这不,前段时间把我恢复成了副科,不然我连认识您的机会都没有。” 尤辛说:“那是你没跟对人,站错队了。” “不瞒你说,我还真是没跟对人,但现在的侯书记并不是要打击一大片,而是宽以待人,所以我才从一般科员,恢复到副科。” 179、秘密协议 尤辛看着李克群说道:“从副科再恢复到正科,再继续进步,这可是差了好大的劲啊。据我所知,李先生工作能力和个人素养还是蛮高的吗。” 尤辛的话,成心往李克群的痛处戳。 李克群叹了一口气,说道:“人要是倒霉啊,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好了,不说我了,尤主任,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挽救小妹,让她不至于丢掉饭碗?说实在话,她真的很热爱这个行业,当初我极力让她报考医学院,她不听,偏偏认准了护士。” “这个,要看她的表现了……” 从尤辛的话里,李克群听出来了,事情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再次说道:“让她怎样表现都行,写检查,公开检查,一遍不行两遍,就是别开除她,那样的话她真的有可能接受不了……” 尤辛说:“我知道这件事牵扯到你们家两个人,尽管文件上没说明,但你也知道我指的是谁,其实,这件事如果解决得好,也可以是另外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你们家三个人都受益的结果,如果解决不好,往下我就不必说了。” “三人?” “老先生是聪明人,都有哪三人还用我说吗?别忘了令妹吞服的大剂量安眠药从哪儿来的……” 接下来的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半小时后,李克群垂着脑袋、满脸愁容地从时卫生局办公楼出来,他上了车。 司机问道:“咱们是回去吗?” 李克群点点头。 他们驶出卫生局门口,来到大街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李克群突然发现了右侧有一个酒吧,他说道:“停车,你去找个地方吃饭,一个小时后去那间酒吧接我。” 司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那间西式酒吧,他心想,这里的价格不会便宜的,就说道:“这个酒吧价格很贵的。” 李克群没好气地说:“用你掏钱吗?” 司机语塞。 李克群又说:“你随便去吃,吃完了开票,我去酒吧,我自己买单。” 司机急忙解释:“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克群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踉跄着脚步,向这个酒吧走去。 司机心里就十分纳闷,他从卫生局办公楼出来后神情就有些不正常,现在又一个人去酒吧喝酒,有心想跟着他,但他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不好跟进去。 如今这个人别看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职务,但是谁都知道他是不可小视的人,他未来的妹夫薛家良,那可是官场上一支非常有潜力且不断在上升的股票,许多人都看好这支股票,所以,局里上上下下,都对李克群恭恭敬敬的,何况他本人还曾经当过县府办主任,会说话会来事,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 司机想了想,还是不要去惹这位未来的国舅爷了,他一直注视着,直到李克群被门口站着的服务生领进去后,他才开车去找地方吃饭。 此时的李克群,心里乱糟糟的,突如其来的各种问题都纠缠在一起,他根本就理不清头绪,刚才跟尤辛达成了协议,由他出面去做妹妹的工作,让妹妹离开薛家良,这样不但不会追究宋鸽、刘英的任何责任,他李克群还会在不久的将来,接任平水县卫生局的班,按照青州内部规定,科级一把手到了刘建奎这个岁数就该退休了,这也是新的县委班子没有动他的一个主要原因。 尽管李克群不喜欢卫生系统这个工作,但如果他当上县卫生局的一把手,那么,离回机关的日子还远吗?这句话也是尤辛说的。再说,一把手的实惠还是多多的,如果混得舒心,他还不愿回到政府机关呢,整天在领导跟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不说,并没有什么实惠,还真不如在好一点的县直单位当一把手实惠。 当然,他跟尤辛这个私下协议是保密的,仅限于他和尤辛两人之间,如果有第三者知道,哪怕是各自的亲人,都将视为对协议的背叛,而且尤辛瞬间就能让他变得什么都不是。 这个女人,说到就能做到,李克群对此深信不疑。 司机早就等在酒吧门前的停车位上,一个小时整,他才进入酒吧去找人。 等他找到李克群的时候,发现他早歪倒在桌上,瞪着眼,看着眼前的酒瓶,一动不动。 司机吓得赶忙走过来,扒拉着他说道:“李局,您怎么样了?” 李克群的嘴角流出一些液体,他转动了一下眼珠,看着司机,说道:“您……您叫我什么……” “李局。”司机重复了一遍。 “李……局?哈哈,这么一会我就成李局了?你……你别……唬……唬我……了。” 司机说:“可能您自己不知道,我们在背后都是这么称呼您的。” 李克群直起了身,他摇晃着说:“你叫……叫我什么?” “李局呀,刚才不是说了吗?” “李局……李局就是李局长……是不是?” “是的。” “错,咱们那儿的局长姓刘,不姓李。” 司机经常给领导开车,他深知领导喜欢听什么,就说道:“您离这一天不远了。” “你说什么?我离这一天不远了?”这下,李克群的口齿却清晰了许多。 司机暗笑,看来人都是喜欢听奉承的话,尤其是当官的人更喜欢听:“是的。” “哈哈,我……我爱听……爱听你说话……” 他的话没说完,扑通一声,又倒在桌子上了。 这次,是真的醉过去了。 由于他身材矮胖,司机一个人根本架不住他,酒吧两个服务生过来帮忙,才将烂醉如泥的李克群拖了出去,塞进了车里。 司机有经验,将李克群放倒在后座上,让他侧躺着,给他的头部垫了一个靠垫,免得他半路吐出的东西流不出来,造成窒息。 忙完这一切后,司机累得额头开始冒烟,他坐进车里,车里的酒味十分难闻,他将车窗敞开一条缝,回头又看了看他,说道:“喝醉了跟死去没什么两样,就是一堆烂肉。” 这一路上,司机都是小心驾驶,并且半路停车查看,他唯恐李克群有什么意外。还好,他还真是有酒量,喝了一瓶多的白酒,居然没吐,看来,从县机关出来的人,还真不是孬货。 180、你这个丧门星 司机直接将李克群送到他的家的楼下,他熄了火,下了车,拉开车门,叫醒了李克群。 “李局,到你家了,下车吧。” 李克群住在医院家属院,当年买这个房子的时候,还是刘英给他找的房源,顶的是一位退休老职工的名字要的房。 李克群看了一下,果然是到自家楼门洞前了,他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说道:“谁说我……我要回家?” 司机说:“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您没看这天都快黑了吗,就是这会去单位,恐怕也都没人了。” 李克群听后就隔着车窗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果然天空不再明亮,马上就黑了。但他就是不下车,固执地说道:“我不回家,我还要喝酒,送我去酒吧。” 正在司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胡晓霞正好下班回家了。 司机一看,心想,这下好了,有人能制服他了。 胡晓霞认得这个司机,她打老远就说道:“你们从市里回来了?” 司机点点头。 胡晓霞见司机表情怪异,又问道:“你……在干嘛?” 司机没敢说话,而是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车里,便闪到了一边。 胡晓霞来到车前,她扒下围在脖子的厚围巾,一看李克群正赖在车里不下车,嘴里还在嘟囔着:“我不回家,我才不回家呢……” 她一看就知道他喝多了,于是腰一叉,眼睛一瞪,说道:“李克群,你在说什么?到了家门口不回家你想上哪儿去?” 这一声暴喝,惊醒了李克群。果然,他抬起头,看清面前是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胡晓霞时,立刻就老实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是要回家……家的。” 最近,李克群感觉胡晓霞的脾气比以前大多了,尽管他对她百依百顺,但是明显感觉出胡晓霞对自己的不耐烦。自从李克群被提为卫生局党组成员后,她的脾气越发不稳定,两人动不动就吵,为此李克群也很头疼。 按说,自己在逆境的时候,胡晓霞都没这样对待过自己,反而在他情况有所好转的时候,胡晓霞却对他不是那么温顺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女人心,真是摸不透。 此时,见胡晓霞扬眉立目的样子,他赶紧投降,手扒住门边,试图从车里出来。 怎奈,他的手就是不听使唤,扒了两次没扒住。 胡晓霞回头冲着后面的司机说道:“你把他搀进去吧。” 司机连忙过来,双手架住李克群,连拖带拽将他拉了出来。 司机架着李克群,看着胡晓霞。 胡晓霞一扭头就走向了楼洞。 司机暗暗叫苦,他只得关上车门,架着李克群,往他家走去。 到了三楼,李克群家的门口敞着,胡晓霞早就拎着拖鞋等在门口。 司机累得满头是汗,要知道李克群浑身的烂肉,平时走路身上的肉都颤悠,何况在他喝醉的情况下,他身体的分量全都压给了司机,司机苦不堪言,在心里就暗骂胡晓霞,你说你特妈的长得人高马大的,又是你们家的人,就不兴搭把手吗?真是倒霉! 司机没进屋,他将李克群搀到门口,在李克群扶住门边的一刹那,他就抽出了手,连招呼都懒得跟这两口子打了,转身就下楼走了,跟逃似的。 胡晓霞看着烂醉如泥的丈夫,只好把他搀进屋里,帮他脱下皮靴,还没等给他换上拖鞋,李克群早就光着脚,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一歪身子,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胡晓霞拿着拖鞋追了过来,见他这样,只好把拖鞋放在沙发旁边,走进洗手间,浸湿一条干毛巾,拿出来,给他擦着脸,一边擦一边没好气地说道:“去了一趟市里,就喝成这样?就不怕市卫生局的人笑话?” 胡晓霞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李克群更是心如刀绞,他从背后拿过一个靠垫,盖在脸上,眼泪就从眼里默默流了出来。 胡晓霞一看愣住了,知道男人肯定是受了委屈,她拿开他脸上的靠垫,问道:“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干嘛哭呀?有什么话你说吗?” 由于哽咽,李克群心中隐隐作痛,感觉心脏疼得难受,听胡晓霞这么一说,他仗着酒劲,忽然坐起来,指着胡晓霞大骂道:“闭嘴,你这个丧门星,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抽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抽死你还有个阴间作伴的。” 胡晓霞一听,完全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李克群。 看着李克群张牙舞爪、凶神恶煞一般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是她看到的李克群从未有过的一面。 从开始暗暗追求她,到公开向她求爱,到他们成为夫妻,李克群展现给她的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她更是体贴温柔的好男人的做派,完全有别于薛家良的尖酸刻薄、自高自大。也正是如此,她感情的天平开始向李克群倾斜,直到薛家良被调查组带走,其实那个时候,胡晓霞就跟李克群已经眉来眼去的了,只是他们隐瞒得好而已。 那时,李克群给她灌输了许多,说薛家良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了,轻者被警告处分,重者被双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薛家良居然平安无事出来了。这让胡晓霞开始左右为难。哪知,上天再次帮了李克群,在管春山调整干部时,薛家良被发配到边远乡镇降职使用,薛家良不服,被县委一免到底,薛家良走投无路被迫辞职,最后主动跟她断绝恋人关系。 打这以后,她才开始跟李克群名正言顺地交往,哪知,薛家良居然是只不死鸟,当他的人生跌入谷底时候,居然触底反弹,一下子成为侯明的红人,并且一跃成为县委领导、县纪委书记。而她看好的前途无量的李克群,倒险些成为阶下囚,要不是宋鸽求薛家良帮忙,他恐怕就是一块被擦干净的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是。 181、阿弥陀佛 胡晓霞自认为自己不是攀附权贵之人,她离开薛家良,一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前途了,再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源于薛家良的性格,这个人,浑身长满了刺,离谁近就扎谁,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姑子,居然早就暗恋他,甚至为他自杀。 命运真会捉弄人,兜兜转转,自己即将成为薛家良未来的大舅嫂,而且,似乎全家都指望这个未来的妹夫,这一点,不但她的心理不平衡,就连已经受益的李克群内心也不平衡,只是他不说出来罢了。 眼下,看到李克群对自己发脾气,她知道丈夫肯定受了某种刺激,不然他不会流眼泪,也不会这样对自己大吼大叫的。 看着极其痛苦的丈夫,胡晓霞懒得理他,她站起身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胡晓霞赶忙关火,跑出厨房。就见李克群睁着眼,死死盯住茶几上的电话,就是不接。 胡晓霞没好气地说道:“电话这么响怎么不接?”她说完,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宋鸽打来的,她一听接电话的是胡晓霞,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哥在吗?” “在,就躺在旁边的沙发上装死呢。” 宋鸽很生气他这样说哥哥,就说:“把电话给我哥。” 胡晓霞把话筒递给李克群,说道:“人家让你接。” “谁?” “你妹妹。” 李克群犹豫了半天,这才坐起来,接过电话,说道:“鸽儿啊,找哥有事吗?” 胡晓霞一听,李克群刚才跟自己大吼大叫的,没想到接到妹妹的电话后,态度居然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温柔,而且声音还很轻,难道,就因为这个妹妹即将嫁给薛家良的缘故吗? 宋鸽在电话里小声说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喝多了。” “哦,难怪我听着那位说话有点气不顺的样子。” “呵呵,鸽儿,找哥哥有事吗?有事的话尽管说,只要哥哥能办到。”他再次问道。 胡晓霞一听他这语气,就肉麻的不行,跟自己的妹妹,用得着这样吗?她一赌气,不听了,回到厨房,继续做饭,只是她的耳朵一直在注意倾听客厅里兄妹的对话。 但她感觉李克群的声音很小,很轻,觉得不大正常,无论任何事,他打电话还没瞒过自己,更别说是自家人打来的电话呢。 这样想着,她就起了疑心,悄悄从厨房退出,来到卧室,轻轻拿起卧室的电话。 就听宋鸽说道:“哥,你今天去市卫生局了?”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二姨说的,哥,是不是检查组对我们医院的检查有结果了?” “是的,哥这次去就是为了这事。” “哥,有……我的事吗?” “这……”李克群知道妹妹自从检查组走后,心里一直不安,她跟哥哥说了检查人员说的最后那句话,现在想来,这个检查组就是尤辛针对宋鸽来的。 他想了想说道:“这次检查组还是发现了医院不少问题,当然有你的事了,因为你是这些护士当中的一份子,护理工作存在问题,你能脱得了干系吗?恐怕不能吧,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的。” “哥——你别跟我打官腔,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妹妹打断了他的话。 李克群不忍心伤害妹妹,想了想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啊?真的,太好了!那个冷面女人都吓死我了,这两天心里一直都不踏实,做梦都能梦到她,还好,还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好了,哥,再见,去跟你那个她共进晚餐吧。” 胡晓霞听到这里有些生气,这么长时间,宋鸽从来都不跟她叫嫂子,不是直呼其名,就是用“她”代替,当然,她表面是不能跟她计较这些的,何况这次李克群被重新启用,宋鸽是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胡晓霞放下电话,走出卧室,刚要进厨房,忽然看见李克群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脸又在哭,肩膀都是一抖一抖的,她着实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 就见李克群嘴里流出的哈喇子老长老长的,眼看就要挨到地上了,她急忙说道:“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她不问还好,一问反而哭出声来。 胡晓霞这次是真的慌了,她料定丈夫有事,想想刚才跟他发的无名火,心里就有些不忍,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长胳膊一伸,就搂过他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想办法,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李克群见妻子终于对自己温柔起来,就一下子扑到胡晓霞的怀里,索性嗡嗡地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我不是人,不是人!”说到最后,他居然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还要继续扇下去,被胡晓霞一把就攥住了手。 李克群试图挣开她的手,但怎奈论力气,他不是胡晓霞的对手,只好把头仰在沙发上,继续哭…… 胡晓霞焦急地说道:“李克群,你给我听清楚,我现在是你的妻子,跟你在一条船上,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必须让我知道,除非你我离婚。” 李克群睁开眼,看到胡晓霞是真急了,他这才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胡晓霞。 没想到,胡晓霞不但没感到事情棘手,反而说道:“这个薛家良交了什么好运?居然被市委书记家看上他了。” 李克群看着她,说道:“小霞,你是什么脑子啊?我都伤心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受?还说这样的话?” 胡晓霞说:“要说难受,我也替鸽儿难受,因为,咱们都亲眼见过她是多么的爱薛家良,为了他,甚至不惜……”她看了看李克群,见李克群的脸阴沉起来,她便绕开了这个话题。 她继续说:“既然市委书记的女儿敢跟你做这笔交易,想必她把什么都想好了,咱们不是人家的对手。” “咱当然不是她的对手,不然我为什么这么难受?”李克群擦着眼泪说道。 胡晓霞说:“这事,必须让鸽儿知道。” 182、夫妻合谋 李克群说道:“不行,不能让鸽儿知道!” 胡晓霞说:“不知道事情能过去吗?只有跟她讲明利弊,让她自己去做决定,行不行跟咱们就没有关系了。” “那她不同意跟薛家良分手怎么办?” 胡晓霞至此还是看出了李克群的自私,她说:“那没有办法,咱们总不能硬将他们拆散吧?再说你也拆散不了,她连命都豁得出,还有什么豁不出的,我看你呀,这次是要坐蜡(方言俗语,意为受过、为难)了。” “坐蜡我倒不怕,我是有点……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人家对你的承诺?”胡晓霞一针见血。 李克群垂下了头,他无奈地说道:“是的,你知道,我奋斗到政府办主任有多不易,没想到,一下子,一下子就什么都不是了,这次,要不是鸽儿去求薛家良,我现在任何职务都没有了,所以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难受,我总是在利用她,利用她,不停地利用她,呜呜……” 李克群又哭开了。 晚上,夫妻俩谁都没心情吃晚饭, 一连过了两天,李克群都没跟妹妹摊牌,直到他再次接到尤辛的电话。 李克群跟尤辛说:“尤主任,你知道,我是她的亲哥哥,这件事,总得有个过程,我总得想想怎么跟她说才是啊——” 哪知,尤辛不客气地说道:“那你就别管了,我来直接处理。” “别别别,你让我好好想想,明天下午头下班的时候我给你消息。” 挂了尤辛的电话,李克群想了想,就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很快,话筒里传来宋鸽那欢快的声调:“哥,找我什么事啊?” 李克群的心丝丝拉拉地疼,他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你晚上有事吗?想请你和妈妈出来吃个饭,一家人聚聚。” “不行啊哥,我们医院的夜班几乎让我包了。” “哦,那就改天吧。” 在确认妹妹值夜班后,他就给胡晓霞打电话,让她晚上下班后直接去妈妈家等他,他要先给妈妈说,让妈妈去做妹妹的工作,总比自己当哥哥的强。 胡晓霞说:“你终于想通了,我早就让你跟咱妈说,这话你直接跟妹妹说不合适,只有咱妈说才好。” “好了,别说废话了。” 李克群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晚上,李克群下班后直奔妈妈家,胡晓霞已经提前到了,正在厨房帮妈妈做饭。 李克群进门后问道:“宋叔叔没回来?” 李克群从来都跟宋鸽的父亲叫叔叔,这个习惯一直没改。 妈妈愠怒地说道:“这孩子,怎么回事?今天又不是周末,他怎么会在家?” 胡晓霞从厨房探出头来,说道:“妈,您不知道,最近克群说话经常颠三倒四的,夜里睡不着觉做噩梦,我感觉他有问题。” “哦,多长时间了?是不是神经方面的问题,让你二姨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李克群忙说:“您别听她的,我没事,就是最近事情忽然多了起来,压力大,我也不太熟悉卫生系统的工作,有点累而已。” 妈妈关切地看着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那么拼吗?刚接手陌生领域里的工作,肯定有个熟悉的过程,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吗?。不过我看你的气色的确不大好,那天小鸽儿给你打电话,说你喝多了,是吗?” “是的,有点多。”李克群心亏,躲开妈妈的目光。 胡晓霞又说道:“妈,他哪是有点多呀,是完全醉了,我听司机说,他在车上昏睡了一路,到家门口了都不下车,还要喝。” 妈妈愠怒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干嘛还这么拼命地喝酒,我早就跟你说,你现在有一个很好的借口不喝酒,那就是准备要小孩,人家听你这么说,就不会劝你喝酒了。再说,你天天喝得烂醉如泥,怎么保证下一代的质量。” 李克群知道妈妈想抱孙子了,本来妈妈去年底已经办理了退休手续,但又被文化馆返聘回去了。所以,她的心情李克群是理解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下次,下次我就这么说。” 妈妈显然意犹未尽,她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胡晓霞说道:“晓霞,你也别光说他,还有你,你平时要监督他,不能让他死乞白赖地喝酒,那会耽误事的。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了,该要个孩子了。” 胡晓霞一听婆婆这样说,就冲外边的李克群吐了一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感觉他们俩个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道:“你们俩突然来,是不是有事啊?” 胡晓霞看着李克群,不说话。 李克群说:“妈,先吃饭,吃完饭我再跟您说。” 吃完饭,李克群跟妈妈坐在客厅,他不停地唉声叹气,搓着两只手,不知该怎么说好。 妈妈说:“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倒是说话呀?” 李克群这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哪知,妈妈一听就急了,好看的凤眼立刻倒立起来,尖着嗓音说道:“这不是要抢婚吗?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李克群说:“妈妈,您不同意就意味着咱们家灾难降临。” 妈妈梗着脖子说:“降临就降临,谁还怕她不行,有这么不要脸的吗?公然抢人家的未婚夫?你也是坏了良心了,这种事你也应?这不明摆着是想要你妹妹的命吗?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妈妈说着,扬起巴掌就冲他打了过去。 李克群没有躲避,如果此时有个人将他暴揍一顿问题就能得到解决的话,他心甘情愿受皮肉之苦,只是,没有这样的好事。 李克群垂下了头,任凭妈妈怎么打怎么骂,他也不反抗不争辩。 胡晓霞看不下去了,她忙坐在妈妈和丈夫中间,说道:“妈,您先别着急,先弄清怎么回事再说?” 妈妈盯着儿媳,说道:“还要怎么才能弄清楚?他就是典型的吃里扒外!明明知道鸽子离不开薛家良,还把妹妹往死里推,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她跟你不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吗?别忘了,你们俩都是我生的,是亲生兄妹!你给我听清楚,你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妈妈说着,就抽泣着哭开了。 183、你连妈妈也利用 此时的李克群,也是满眼含泪,他说:“妈——您冤死我了,我从来没拿妹妹当外姓人看,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疼她的,您说话要拍拍胸脯再说呀……这件事,的确是难住我了,好几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您就都别逼我了好吗,但凡有辙,我都不会同意的,妈……”李克群说着,就从沙发上下来,双腿一跪,就跪在了妈妈面前。 妈妈一愣,她还真没见过儿子这么大了掉过眼泪,而且是第一次给自己下跪,她也吓坏了,连忙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小霞,快把他拉起来,拉起来。” 胡晓霞拉起李克群,让他重新坐在沙发上,说道:“妈妈,您不知道,克群那天就是为了这事喝多了,回来的晚上,他也是哭了一晚上,哭得我心都碎了。”说到这里,胡晓霞的眼睛也湿润了。 妈妈看着儿子,一狠心说道:“他不值得同情,用妹妹做交易,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就是窝囊废!”李克群说着,当着妈妈的面,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三个嘴巴,红着半边脸说道:“妈,我不这样做,人家也是能达到目的的。” 胡晓霞说:“是啊,妈妈,您想想,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人家想找咱的茬,怎么都能找着,再说了,克群、二姨、妹妹,他们都在这个系统工作,得罪她不就等于得罪了阎王爷吗?她都不用公开打击报复,就是用卫生系统那些条条框框衡量咱们,咱们也受不了。这次不但能开除妹妹,弄不好二姨也会受到牵连,人家随便拿出一个空信封,就是里面装着举报信,你能怎么着,能阻止人家来调查咱们吗?这次,说不定二姨和妹妹一块被开除呢?另外,人家再翻翻克群的老底儿,弄不好他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为了一个薛家良,不值得呀妈妈。” 婆婆狠狠白了儿媳一眼,气哼哼说:“那是你认为,我家小鸽儿不这么认为。” 胡晓霞突然遭到婆婆的抢白,脸一时有点挂不住了。 李克群这时说道:“妈,您在说什么,晓霞现在可是您的儿媳妇。” 妈妈反讥道:“那宋鸽还是我的亲生女儿呢?我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你妹妹,怎么,现在攀上高枝了,就把你妹妹踩到脚底下了,是不是就因为她跟你差着那么一点?” “妈,您说什么呐?”李克群听了妈妈这话也很难受,他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对待过妹妹?您别冤枉我。你冷静一点,晓霞说得对,就是没有我,人家也照样能达到目的,再说薛家良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早就跟人家私下达成协议了,真正不是人的不是我,而是薛家良。” 这话,一下子把妈妈的嘴堵住了,她怔了半天,才说道:“那你马上给薛家良打电话,问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李克群说:“我的亲妈耶,你老糊涂了吗?这种事薛家良能说自己知道吗?说不定就是他跟他们早就策划好了的。” 胡晓霞这时拉住婆婆的手,安慰着婆婆说:“妈妈,咱不能给薛家良打电话,要打,也该由妹妹自己打,您真是要好好冷静冷静,考虑一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没有任何办法,可怜我的女儿,谈个恋爱怎么这么不顺?”说完,她就哭了。 胡晓霞见婆婆哭得很伤心,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她刚要劝说,就见李克群冲她努努嘴,意思是他们走。 胡晓霞看着婆婆哭得很伤心,不忍离去,怎奈李克群再次冲她瞪眼睛,她才悄悄退到门口,和李克群一起走出家门。 胡晓霞不理解丈夫为什么在母亲伤心的时候离开。 李克群阴沉着脸,说道:“大凡这个时候,她基本就拿定主意了。” 胡晓霞就是一愣,她没想到丈夫对母亲居然这么冷酷无情,说道:“你连妈妈也利用?” “不然呢?”李克群站住,冲着她嚷道:“要不你给我出个高招儿,哪怕是索套,我也去钻!” 胡晓霞不吱声了,丈夫说得对,不然全家就只有一块死 果然,第二天上午,胡晓霞就接到了宋鸽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道:“让我哥接电话!” 胡晓霞说:“我跟你哥没在一起,你给他打电话不就是了?” 宋鸽没好气地说道:“他关机,不然我找你干嘛。我告诉你胡晓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见不得薛家良好还是见不得我好?” 自从胡晓霞过门那天起,这个小姑子就一直对自己有成见,但成见归成见,她还从来跟自己说话有过不敬的时候,此时胡晓霞听了她这话,就知道是婆婆跟宋鸽摊牌了。 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欣慰,就语气轻柔地说道:“看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呀?” “别跟我装糊涂,告诉我李克群办公室的电话。”宋鸽懒得跟她理论。 胡晓霞知道,李克群之所以关机,有可能就是怕宋鸽找他兴师问罪。 胡晓霞故意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办公室的电话,我们平常都是用手机联系,你先别急,也许他开会,过一会你再给他打。” 宋鸽生气地切断电话。 胡晓霞赶忙给李克群的手机打,果然手机关机,她又给他办公室打,半天,他才接通了电话。 “有事吗?” 李克群看出是胡晓霞的电话才接的。 胡晓霞着急地说道:“刚才鸽子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她就给我打了,气势汹汹的样子。” 李克群一听,急忙问道:“她说什么了?” 胡晓霞说:“她跟我没说什么,问我你办公室的电话,我没告诉她,你赶快躲起来吧,说不定给你打不通电话一会就去单位找你了。” 李克群说:“是不是妈妈跟她说了?” “这还用问吗?不然她那么生气找你干嘛?” “好,我知道了。” “对了,要不你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184、死也不离开他 李克群有些不耐烦,说道:“好了,别啰嗦了。” 他说着就挂了电话,刚一抬头,就看见门开了,妹妹宋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李克群知道躲是来不及了,就急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说道:“鸽儿,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有事吗?坐下说。” 他一边说着,手就去扶妹妹的胳膊,想让她坐下。 哪知,宋鸽用力打开他的手,瞪着一对哭得红肿的眼睛说道:“李克群,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除非是薛家良不要我,我没得说,否则的话,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他,我不怕被开除,至于你们会怎么样,我管不了那么多,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该告诉的人,我看不起她!”说完,转身就走。 李克群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好妹妹,你就心疼心疼哥哥吧,哥哥的仕途如果真的完蛋了,那我们家就会被人欺负,就会……” “别说了,你不是我哥,不许你再跟我叫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哥!” 她说完,再次甩开李克群的手,气冲冲地开门而去。 李克群望着远去的妹妹那单薄的挺得直直的小背景,他似乎看出了某种薛家良式的不屈。 妹妹很早的时候就喜欢薛家良,他早就看出来了,每次放假回家,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薛家良的情况,那个时候,自己尽管跟薛家良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但是薛家良受到赵志华的重用,并且有望提为政府办主任,对此,李克群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他不反对也不泼冷水,只是有意无意间,透露出薛家良有女朋友,是机关打印室的大高个,退役运动员胡晓霞。 妹妹毕业后,开始在县医院实习,薛家良的母亲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宋鸽总是给薛母一些额外的照顾,有时候还回来跟他说:今天,那个“大高个”去医院看望薛大哥的母亲来了,长得真是好高,但还是没有薛大哥高。从那个时候,李克群就感到,妹妹对薛家良的痴情,开始自生自灭。 没多久,赵志华倒台,薛家良立刻受到了冷落,并且他发现,胡晓霞并不是十分满意薛家良,这时,早就垂涎胡晓霞身高的他,主动跟胡晓霞套近乎,慢慢就赢得了胡晓霞对他的好感,后来,薛家良被专案组带走调查,李克群彻底跟胡晓霞表白了。胡晓霞当时没有立刻答应他,但也没有反对,看得出,她对薛家良还有一丝不舍。 随着传闻越来越多,胡晓霞最终对薛家良死了心,她跟大家一样认为,薛家良这次是出不来了,紧接着,县府办公开选举办公室主任,李克群找到她,向她陈明了厉害关系,此时的胡晓霞,毫不犹豫地就投了李克群的票。 谁知,薛家良突然又出来了,没有受到任何处分。胡晓霞的心,就开始了摇摆,在薛家良和李克群之间徘徊不定。李克群看出了胡晓霞的犹豫,但老谋深算的他,还是在婚前拿下了胡晓霞,随着自己成功坐上主任的宝座外,胡晓霞内心的天平,自然就往他这一方倾斜。 这个时候,也是薛家良不争气,被扫地出门后,拒绝接受县委对他的任命,最后被一免到底,随着他母亲的去世,他居然向县政府递交了辞职报告,并且主动跟胡晓霞断绝关系。 这下,却让妹妹宋鸽看到了希望。在省城,他们偶然住在同一个旅店,李克群现在都记得,妹妹有一天回家,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她跟薛家良同住一个旅店,并且还帮她修了电脑。那时李克群心里就是一咯噔,他这才开始郑重其事地告诉她,离薛家良远点,这个人不可交,并且他现在是一无所有。当时就遭到了妹妹的反击,她说:你就不要落井下石了,我看薛大哥是个好人,他对老人那么孝顺,就说明是个可交之人,我要正式追求薛、家、良。 无论李克群怎么劝她,怎么在她面前说薛家良的坏话,妹妹就是听不进去,再说多了,她就会抢白哥哥:我看他比你强,最起码没去抢别人的女朋友。每当说这话的时候,都让他和胡晓霞无地自容。随着薛家良的官复原职,他就不再反对妹妹跟他交往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过薛家良。 在程忠牺牲这件事上,的确是他做了手脚,导致程忠失去了最佳抢救时间,满以为这下能把薛家良打倒,而且当时的县委书记管春山也想置薛家良于死地,因为管春山已经发现薛家良跟侯明是一条路上的人了。哪知,不该薛家良倒霉,他们那天搭乘的车居然是省纪委书记现任省委副书记曾耕田的考斯特,李克群叹息道,薛家良命大,是只不死鸟,连老天都帮他! 后来,管春山倒台,侯明势起,薛家良也跟着红了起来。李克群看到了薛家良的未来,就再也不反对妹妹跟薛家良交往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薛家良居然拒绝了妹妹的求爱,并且恶语伤人,这让单纯的妹妹接受不了,一气之下,服药自杀,只是现在的安眠药不能让人毙命,妹妹经过抢救,没有落下后遗症。 那个时候,李克群就考虑到了妹妹职业的特性,封锁了消息,一是为了妹妹将来的考虑,二是不想让薛家良知道,如果因此她对薛家良死了心,未尝不是好事,他太了解薛家良的个性了,薛家良跟他做成亲戚,那么他的家将没有宁日。而且妻子胡晓霞,也难免对薛家良旧情难忘。 没有不透风的墙,宋鸽轻生的举动,还是让薛家良知道了,没想到薛家良还算仗义,他当下就跟妹妹表示,要跟她结婚。 李克群现在还记得,那晚妹妹跟薛家良约会回来后是多么的兴奋,脸上泛着红晕,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二姨刘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妹妹说道:“你可想好,再也不能来第二次轻生了,那样的话就是你不死,我们大家都得喝安眠药了。” 185、尤辛的第二套方案 李克群现在还记得妹妹听了二姨的话后,沉思了半刻,抬起头,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我想好了,也认了,他答应娶我就娶我,不娶我的话我也会心平气和地接受,肯定是我不够好,让他下不了娶我的决心,你们大家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天,他忽然觉得妹妹长大了。 长大了的妹妹的确没再让家人操心,反而给他解决了不少难题,他被重新启用,少不了她的功劳。 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单纯得透明的妹妹,居然被自己出卖了,他不知道将来妹妹的命运会怎样?想到这里,李克群再次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中午,他没敢回家,而是跟办公室几个人又出去喝酒了。他再次把自己灌醉,回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就蒙头大睡,直到办公室的座机响起。 他迷迷糊糊地说道:“喂,哪位,请问……” “李先生,怎么手机关机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李克群一听这冷冰冰的声音,立刻有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上午的确是关机了,但不是因为你,是怕我妹妹找我兴师问罪。” “哦?你跟她谈了?”尤辛问道。 李克群说:“我没跟她谈,我母亲跟她谈了,她电话找不到我,就跑到了办公室,跟我是一顿大闹……” 尤辛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没兴趣听这些,请直接告诉我结果。” 听了这话,李克群撕碎她的心都有。事已至此,他也豁出去了,说道:“结果就是,我妹妹说,除非薛家良不要她了,否则的话,什么都不能让她跟他分开,哪怕被开除她也不怕。” “哼,还真够忠贞的,好吧,你的任务完成了,再见……” 李克群万万没想到,他的话居然没有难住对方,而且大有把他踢下船的态势,他赶忙说道:“别别别,尤主任,咱们上次说好的那些事……” 尤辛目前还不想把这个废物一脚踢开,想了想说道:“看你的表现了。” “我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继续做妈妈的工作,让妈妈继续做妹妹的工作。” “希望你成功。”尤辛不咸不淡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克群感觉尤辛似乎对这件事很有把握似的。 的确如此,尤辛才不会把宝押在李克群这个窝囊废身上呢,她还有第二套方案,也是最致命的方案。 她挂了李克群的电话后,立刻就给阮晓丹打了过去。 阮晓丹这几天也是战战兢兢的,她一会懊悔自己贪图尤辛的便宜和势力,一会又算计怎么帮尤辛这个忙,这几天,她为此伤透了脑筋,不由地在心里直骂尤辛是蛇蝎心肠,非要拆散一对鸳鸯。 当接到尤辛的电话,她的反应跟李克群一样,心惊肉跳。她稳稳心神,嗲声嗲气地说道:“喂——辛辛,你好……” 尤辛不屑于跟她废话,直接说道:“该你出马了,那边进展得不顺利。” “我说辛辛,你非要走这一步吗?” “这不是你怀疑的事,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了,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不容阮晓丹说话,尤辛就挂了电话。 阮晓丹骂了一句:耍什么耍,有本事你别这么费事,直接让薛家良娶了你? “谁娶谁呀?” 阮晓丹的话没说完,郭寿山推门进来了。 阮晓丹一愣,没好气地说道:“你个瘦猴子,吓我一跳,进门怎么不敲门?” 郭寿山说:“我到哪儿都是推门就进,还没养成敲门的习惯。” “我不信,你进你们局长办公室也不敲门吗?” “不用,因为我去他办公室,会提前跟他约好,自然不用敲门。” “切,你骗鬼去吧,你充其量是经侦队副队长,轮得上你给局长汇报工作吗?” 郭寿山大大咧咧坐在阮晓丹屋里的沙发上,说道:“我说,你别那个啥眼看人低好不好?今天上午,本人已被正式宣布为治安大队大队长,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啊?你升了,真的吗?”阮晓丹惊喜地说道。 郭寿山说:“骗你的话我头朝下倒着走。我说阮晓丹,你可真是的,这么可喜可贺的事,你居然不给我打电话祝贺一下?” 阮晓丹说:“我要是知道,跟你一样,也头朝下倒着走。是真的被正式任命的吗?” 郭寿山一听,就急赤白脸地说道:“我说阮晓丹你什么意思?不是正式任命,难道是我自己用白纸给自己写个委任状吗?” 阮晓丹噗嗤乐了,说道:“那倒不是,我是说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你以为都像人家薛家良似的那么大的动静?我是部门小官,怎能跟他老人家比?” 郭寿山跟薛家良同岁,但是因为薛家良是“老光棍”的缘故,所以郭寿山有时喜欢称呼薛家良“老人家”。 哪知,阮晓丹却奚落道:“呦呦呦,你这话我怎么听出酸味来了。” 郭寿山也笑了,说道:“我能不反酸吗?人家薛家良高升的那一天,看把你兴奋的,我上午已经被任命完毕,人都坐到你面前了,你还不相信。唉,真是什么人什么命,人不能跟命争。” 阮晓丹笑了:“越说越酸了,还有这样吃醋的?说吧,用我做什么?” 郭寿山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笑模样:“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眼中仗义的阮晓丹,我刚被任命,队里的情况还不掌握,晚上有一干弟兄要给我庆贺,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 阮晓丹说:“就这事呀?你放心,我来给你安排。” “那就先表示感谢。对了晓丹,最近有没有跟薛家良联系?” 阮晓丹脸一红,不自然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郭寿山说:“你那么敏感干嘛?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从前天晚上就开始给他老人家打电话,直打到现在,他一直关机,根本就联系不上他。” 阮晓丹一愣,她也好长时间不跟薛家良联系了,说道:“这个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我试试。” 186、薛家良失踪 【186】薛家良失踪 阮晓丹说着,没用手机打,而是用单位的座机拨了薛家良的电话号码,果然,传来的是: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阮晓丹说:“我好长时间不跟他联系了,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关的机。” 郭寿山说:“他上次回来时跟我说,这周五学习就结束了,一般都是上午结业,下午学员们赶路回家,这眼看快下班了,他也该回来了,就是不回来,也该开机了,学习都结束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关机,再说,学习期间他也没有这么长时间关过机呀?” 阮晓丹问道:“他关机几天了?” 郭寿山说:“具体几天我也不清楚,我是昨天听到消息,可能我的职务有变化,才开始给他打电话,白天打,夜里打,都是关机,最后给他发信息,到现在也没回。” “你说,他是不是被人绑架了?”阮晓丹担心地说。 郭寿山说:“他一个大小伙子,又会比划两下跆拳道,谁绑他干嘛?没钱没势的。” “也许,不是图财。” “不图财绑他干嘛?难道看上他人来?” 阮晓丹说:“有这种可能,可能会被别人绑婚呢。” 郭寿山一听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女人可真敢想,谁抢他干嘛?难不成让他去当驸马?” 阮晓丹若有所思地说:“说不定他……他真的被当官的人家看上了,想招他当驸马呢?” 郭寿山说:“真有这等好事,他更没必要关机了。” “也许他不愿意呢——” “他愿不愿意也没必要关机,难不成有人还想绑婚不成?算了,别瞎想了,他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阮晓丹争辩道:“谁说的,他的魅力可是大了去了。” “那是在你眼里。” “去你的,别瞎说。”阮晓丹瞪了他一眼,说道:“猴子,你说这个薛家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跟县里的人打听打听吗?” 郭寿山说:“没有,等明天再说吧,明天他再不回来的话,就是有可能失踪了。” “啊!干脆,你别等明天了,你马上就给县里打电话,问问薛家良是怎么回事?” 郭寿山揶揄道:“我说你这个人这么急于知道薛家良的下落干嘛,你就不怕我郭某吃醋?” 阮晓丹一听,微红了脸,没好气地说:“吃你个头,我找他有重要的事要办,快点问问。” 郭寿山一连打了两三个电话,谁都不知道薛家良什么时候回来。阮晓丹眼珠一转,说道:“算了,不用你了。” 她说着,就从手机里调出侯明的电话,直接给侯明打了过去。 电话是秘书俞同接的。 阮晓丹说:“俞秘书吧,我是邮局的阮晓丹,请问书记有空接电话吗?” 俞同说:“书记在开会,目前没有空。” “那我请问一下薛家良在吗?” “薛书记去省委党校学习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具体时间我不大清楚。”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我是咨询一下工作人员违纪的问题。” “哦,好吧,你记一下。” 哪知,俞同告诉她的这个电话号码,跟他们掌握的一模一样。 这样,就排除了他换手机的可能。 阮晓丹忽然有些六神无主了,她有些恍恍惚惚的。 郭寿山说:“晓丹,说眼前的事,快点给我安排吧,一会弟兄们就到了。” 阮晓丹这才想起郭寿山来找她的目的,就说:“好的,我马上给食堂打电话。” 阮晓丹安排好后,跟郭寿山说:“在105房间。” 郭寿山起身,恭恭敬敬冲阮晓丹抱拳说道:“晓丹,谢谢你。我先下去了。” 等郭寿山走出门后,阮晓丹迅速起身,将房门反锁上,她立刻给尤辛打电话。 都不容电话响第二声,尤辛就接通了电话:“晓丹,何事?” 阮晓丹说道:“辛辛,不得了了,薛家良失踪了?” 尤辛一怔,问道:“怎么失踪了?” “好多人都联系不上他,我刚才也试着给他打电话,他关机,据说都关机了好几天了,今天本来是结业的日子,他下午就该回到县里,可是直到现在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尤辛说:“他另有任务。” “任务?你怎么知道她有任务,你跟他联系了?” “晓丹,其它的你不要管,只需办好我交给你的事就是了,我还有事,挂了。” 至此,阮晓丹感觉,薛家良已经被尤辛俘虏了,不然她怎么知道他另有任务,再说了,薛家良有什么样的任务,还至于他关机? 阮晓丹联系不上薛家良,宋鸽也联系不上他。好歹宋鸽比阮晓丹多知道他一部电话,没想到,这个私人电话也关机了。 宋鸽用手指掐算着时间,今天,薛家良就该结业了,但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他,难道,他是故意不让自己联系上他,难道,他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想到这里,姑娘急得流出眼泪…… 那么,此时的薛家良到底在干什么? 省城最东部的怀东市,这里距离省城三四百多公里,距离平水县八九百多公里,跟平水县在一个直角线上,只不过平水县在西北,怀东市在东南方向。 怀东市武警支队一个六层楼内部招待所,这两三天陆陆续续住进了二十多名神秘客人,他们将五六层全部包下。 这个小楼本是一个老旧小楼,专门接待部队首长的,上半年经过整体装修后,安上了电梯,使这个老式招待所焕然一新,内部设施也更加现代和美观,功能更加齐全。 自从这批神秘客人的陆续入住,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异常忙碌。 这些人行踪不定,来无踪,去无影,他们很少成群结队地出入,大都是分头进入,这几名客人没有进行登记入住,而是由后勤部长直接安排房间,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客人。 这里就有一个个子高高的人,他就是薛家良。 薛家良的确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这一点尤辛说得没错。 187、白瑞德的父亲 但薛家良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这话还有从他那天返回省城说起。 那天,他遵照侯明的指示,提前返回省城,参加晚上招待省交通厅厅长一家人的重任,原因就是为了那两个亿的公路建设项目,侯明对此志在必得。 在等待客人的时候,侯明将薛家良叫到一边,悄悄地告诉他,龚法成上任不久,中央加大来对官员腐败案件的查处工作,省纪委请示省委后,决定查处一批官员腐败案件,尤其是对那些持续举报的案件,优先查处。考虑到中国人的春节情结和传统观念的因素,这段时间无论的调查取证还是传唤人证,都较平时相对容易些,所以才在这个时间段上展开调查。 由于人手不够,省纪委决定在这期学员班里抽调两名年轻的同志,一个是薛家良,另一个是兄弟市也是刚刚走向纪检领导岗位的人。龚法成征求侯明的意见。 侯明当然不愿意薛家良去,因为县里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无论是就任县长还是县委书记,侯明在工作中,还是比较注重倾听薛家良的意见的,尤其是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这时薛家良的意见就显得弥足重要。 但是侯明知道,老师所以点到薛家良,那就说明他在心里已经暗定了薛家良,作为侯明来说,于公于私都是不应该阻止的,于是他就将省纪委尤其是龚法成的意见告诉了薛家良。 薛家良想了想说:“家里的事情我这次回去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和卜月梅还有东杰书记、段主任、组织部长等,我们碰了一下,将这次报名参选人员的资格逐一梳理了一下,纪委这块工作基本就做完了。报告的事昨天晚上朝晖是不是传给您了,那是我们定的最后一稿。接下来的直选活动,差不多就没有纪委的事了。不过我是否去专案组,最终还是要您拿大主意。” 侯明笑了,说道:“我也不敢拦着不让你去,龚书记亲自点名,我哪敢不放?估计你这一去,县里开两会恐怕都回不来。” “啊,要那么久?那我考虑考虑吧。”薛家良说道。 侯明瞪着他说:“你考虑什么?省纪委书记要人,表面是征求咱们的意见,实则就是命令,你谁敢违抗命令吗?反正我不敢,于公于私都不能够。这样,你去你的吧,家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到专案组锻炼锻炼好,俗话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到风雨。” 薛家良被侯明的幽默逗笑了,他说:“那行吧,家里有事您随时跟我联系。” “随时联系?你想得美,专案组有专案组的纪律,估计我就是想联系你,都联系不上了。” “那么严?” “你以为呐?那是在打仗,是在跟一群特殊的人打仗,纪律严不说,可能在一定范围内还会限制办案人员的人身自由。我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经历来那么一次,整整45天,跟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你嫂子只知道我去执行办案任务,但人在哪儿,在干什么,她一律不知。” “这个我倒是比您有优势,光棍一个人,没有扯后腿的。” 侯明笑了,说道:“可能省纪委也是考虑到你个人情况,才抽你上去的。” 第二天,薛家良和白瑞德刚刚走进教室,周老师站在讲台上就开始清点人员。还好,全体学员一个不缺,全部到齐。 他很高兴,说道:“我在清点人员的时候还担心,人会不会到齐,毕竟,今天是元旦,是家人们都放假休息的时刻,我们为了赶课程,却让大家放弃了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另外我担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会给咱们上课的是省委副书记,也是纪委战线上的老领导曾耕田同志,下面,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曾书记牺牲休息时间,来给我们讲课。” 薛家良一听,高兴地热烈鼓掌,他心说太好了!因为,他从内心里一直在感谢曾书记,要不是他及时出面作证,估计那次他就会被管春山踩死了,也就没有程忠见义勇为的英雄称号来。此时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跟这位可敬的省领导说声对不起,谢谢! 与薛家良热烈掌声和高兴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就的白瑞德。 他不但没有向大家那样热烈鼓掌,还低下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他干嘛来了……” 薛家良没有听清白瑞德说的是什么,但他不鼓掌,还低下脑袋,就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白瑞德这才勉强地拍了一下巴掌。 随着大家热烈的掌声,一个中等个头,头发稀疏、身体微胖但精神矍铄的五十多岁的人走上讲台,这个人就是省委副书记曾耕田。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龚法成。 龚法成有意比曾书记慢了几步,他站在门口,等大家掌声平息后,才迈着大步走来进来。 龚法成的身后还跟着省委党校校长、副校长,还有几个手拿笔和本的人,其中就有那天在枫树湾公路塌坡现场看到的那个小个子秘书。 龚法成径直走向讲台,其余的人都坐在了下面前排座位上,就连平时很少跟课的周老师也坐在了前排最靠边的座位上,拿出听讲的架势。 讲台上,龚法成没有坐下,他站在讲台边,向大家简要介绍了这位纪委战线上的领头兵的主要功绩和一些公开发表的学术著作,并再次对曾书记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走下讲台,坐在下面的座位上听课。 曾耕田环视了一下学员们,他说:“我非常欣慰,能有这样一个跟大家见面的机会,你们是我们纪委战线上的新兵,也是我们的新生力量,也都很年轻,我很高兴,有你们这么多年轻、高文化素质的同志加入这支队伍……” 薛家良无意发现,白瑞德始终猫着腰,低着头,对台上的这位省委高级领导表现出的不是崇敬,而是始终都不看他一眼,更没有像别人那样,虔诚地做笔记。 他轻轻扯下一页纸,写到:兄弟,怎么了?情绪不对呀? 白瑞德写道:我懒得听他唠叨,听腻了。如果他在其它场合讲话,我可能还会认真听两句,今天这个场合,他不开口,我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薛家良就是一惊,他扭过头,看着白瑞德,再看看台上的曾书记,忽然感觉他们长得很像,难道,白瑞德的父亲,是省委副书记曾耕田? 188、省领导有请 有了这个疑问,薛家良在纸上飞快地写道:难道他是你…… 白瑞德接过纸条,他在薛家良省略号的后面打了一个对勾。 果然如此! 薛家良为自己的成功猜测很得意,同时,感觉他对父亲的成见很深,连“父亲”两个字都懒得写,只是在他隐喻的问话后面打来个对勾,可见父子俩的关系。 薛家良故意逗他,在刚才省略号和白瑞德打的对勾中间写道:是你父亲?姑父?姨夫? 白瑞德一看,生气了,他写道:你好讨厌啦,明明已经猜到,还非得逼我说出那两个字。 薛家良笑了,写道:你们爷俩长得真像!兄弟,你藏得够深的。 白瑞德写道:不是藏,是实在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他给我的记忆不是荣耀,而是痛苦,以后,少跟我提他。还有刚才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他们俩人,不但臭味相投,在一起,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六亲不认。 薛家良断定白瑞德说的“那个人”应该是龚法成。 如果是龚法成的话,那么,白瑞德的女朋友的父亲就是龚法成? 薛家良又写道:不明白。 白瑞德:你是装不明白。 薛家良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好奇,他不再询问了,因为,他已经有了答案。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公然这个名字,难道公然,就是龚然吗?如果真是龚然的话,那么,她不但是白瑞德一厢情愿的女朋友,还应该是龚法成的女儿? 薛家良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薛家良跟白瑞德说:“我要去跟令尊大人说句话。” 白瑞德不屑地看着薛家良,一撇嘴说道:“你巴结他干嘛?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媚上?” 薛家良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就说道:“媚上的成分我肯定有,但不是巴结。你有所不知,我欠他五个字,‘对不起’、‘谢谢’,就是我不知道你们是父子,今天见到他老人家,也是要跟他说句话的,因为,要不是他及时出来给我作证,我有可能到不来培训班,我的好哥们也洗刷不了冤屈。” 薛家良就简单跟白瑞德说明了情况。 白瑞德听后,说道:“那你自己去吧,我懒得跟他见面。”说完,白瑞德转身走了。 正在这时,周老师叫道:“薛家良。” “到。” “你来一下。” 薛家良就跟着周老师来到一间休息室,这个休息室,就是为省领导来讲课准备的,休息室门外,站着那个小个子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说是工作人员,其实就是便衣。 薛家良本想跟小个子打个招呼,但是那个小个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薛家良,他没有招呼的意思,薛家良也就不想跟人家套近乎了,领导身边的人讲究多。他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只是冲他点点头。 也许小个子没有认出他,他给他们打开休息室的门。 薛家良跟着周老师进了休息室,里面只有曾耕田和龚法成两个人。就连周老师都没进来,他只在背后给他们关上了门。 龚法成说:“家良,曾书记一来就问你。” 薛家良在曾耕田面前站好,然后恭恭敬敬冲他鞠了一躬,说道:“曾书记,有句话一直憋在我心里,终于我有个机会当面跟您说了,家良谢谢您。”说完,再鞠一躬。 龚法成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以为老领导找薛家良,是想了解儿子在党校期间的表现,就说道:“看来,你们这里面有故事。” 曾耕田哈哈大笑,说道:“是啊,是啊,薛家良,我也有一句话,一直想跟你说,你胆子不小,连省纪委书记的车都敢给翻沟里去。”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不是没翻吗……” 龚法成说:“我有些明白你们说的是哪件事来,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不知道还有掀车这个细节。” 曾耕田说:“薛家良是不可能真掀我的车的,不然我也做不到这里来了,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薛家良一听,赶忙给曾耕田鞠躬,连声说:“对不起,我向您道歉。” 曾耕田一见薛家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说:“道歉就不必来,其实,那天你就是不威逼我,我也是准备要去送伤员的,因为只有我的车在最后。” 薛家良再次给曾耕田鞠躬作揖。 曾耕田冲薛家良摆摆手,说:“坐下聊、坐下聊。” 薛家良在龚法成的示意下,坐在了曾耕田旁边的位置上,他说:“听说你跟怀德在一个宿舍?” 怀德?薛家良怔来一下,立刻想到白瑞德说过自己这个名字是改的,就赶忙说道:“是的,是的。” “那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你要多帮助他。” 薛家良赶紧说:“您抬举我了,怀德心地单纯,善良,自立意识很强,对市场有敏锐的观察力,将来是个做大事的人,就是没有您罩着他,他也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龚法成接过话茬说:“怎么样,不光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吧,您该放手就得放手。” 曾耕田说:“问题是我不敢放手,真把他放到商场里面去,到时他打着我旗号做这做那的,酿成后果就晚了。我把他放在我视野之内,量他也翻不起大浪来。” 龚法成说:“那是您对他有偏见,见不得他经商,我看咱们,该放手真的要放手了,现在小然干什么,我基本上不再干涉了,她大了,我相信她知道哪些该干,哪些不该干。” 小然,必是公然无疑!薛家良笃定地认为。 曾耕田说:“那是你放手的结果吗?别自以为是了!那是女儿自己努力的结果。怀德是不能跟小然比的,那个姑娘,从小做事就认真,靠谱,而且独立性强,知道该如何把握自己,而且她从事的职业跟咱们一点不沾边。怀德子就不一样了,他经商,到处都需要搞关系,难免以后会打着我的旗号办事,这些老板们,巴不得拴绳去套他呢?就他那智商,比小然差远了。” 189、特殊任务 薛家良听明白了,曾耕田不愿意儿子经商,原来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唉,用心良苦。 龚法成说:“您别忘了,怀德从事的也是艺术啊?” 薛家良这时说道:“我同意龚书记说的,瑞……哦,怀德搞得的确是艺术,他做得是文化公司,大部分跟剧组打交道,跟社会上的那些老板没什么联系。” 曾耕田说:“那是现在,现在他不公开抛头露面招揽生意,等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了,你看吧,保证麻烦就来了。” 龚法成说:“我没想到,您对儿子偏见这么深。” 曾耕田说:“好了,不说他了,说正事吧。薛家良,你们龚书记准备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这样,你们谈,我接着去上我的课去。” 曾耕田说着就走了出去。 外面早就有人开开门,薛家良看到,门,仍然是那个小个子秘书开的。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龚法成说道:“龚书记,您就下指示吧。” 龚法成说:“是不是小侯已经告诉了你?” 薛家良说:“侯书记只跟我说您可能要给我分配任务,但是什么任务他没说。” 龚法成觉得薛家良变化不小,而且也会说话了,就说:“薛家良,你家里离得开吗?” 薛家良笑了,说:“我就光棍一个人,县里的工作我回去的这两天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就是配合县里直选,县纪委负责参选人员资格过往纪律方面的审查工作,这昨天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这个任务比较特殊。最近,省纪委已经往各地派出了三个专案组,马上还要面临着再成立一个专案组,省纪委人手有限,只能从培训班里抽调人员了,你是其中的一个。时间可能会到春节,另外,专案组有铁的纪律,一切行踪都要保密,不许向任何人包括亲属透漏行动内容,所以,这次任务你也不要跟亲属说,包括女朋友。这个等你正式进入专案组时,会有一个简短的培训,具体都需要遵守什么纪律,组长会讲明白的。” 薛家良口气坚定地说道:“家良记住了。”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家良,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首要的素质就是自身要硬,甚至有时六亲不认,要付出许多亲情代价,耕田书记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有些话,我以后会找机会讲给你听,你是我比较器重的基层纪检干部,我很看好你。” “谢谢您的栽培。” “对了,那次你从调查组出去的时候,有样东西忘还给你了,今天我给你带来了。” 龚法成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皮质文件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薛家良一看,这是自己的笔记本,是高考最后一年自己的纠错本,硬皮,很厚,那还是学校开运动会时奖给他的。上面记录着从高三一直到大学期间所有的错题,甚至还有自己说错的话,办错的事。 薛家良奇怪地说:“您从哪儿找到的?” 龚法成说:“这个,是办案人员从你老家一个旧纸箱里找的。因为这个本后面记录着许多代码,那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代码,以为是你或者是替领导收受贿赂的证据,就带回来研究,我对你这个本子很感兴趣,研究了半天,我当时就想,一个对做题、做事、说话都能认真纠错的人,是坏不到哪儿去的。当时把你推荐给侯明,也是基于一种这样的考虑。但是我发现,这个纠错本,只记到了研究生第二年,后面就没有再记录。” 薛家良接了过来,翻了一下,说道:“您看得真仔细?” 龚法成说:“必须的,这是办案人员的基本素质,不放过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文字、数字,特别是一些隐秘的数字。” 薛家良听了这话,感慨地说道:“我懂您话的意思。” 龚法成说:“当然,这个本子拿回来后,我们很快就排除了之前的怀疑。我当时就想,这个本子必须还给你,希望你不停地记,不停地为自己纠错。你发现没有,我们的纪检工作跟这个本子的作用是一样的。你到了专案组后,可能会接触到一些很有分量的贪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开始起步的时候,廉洁自律、谨小慎微,随着官越做越大,胆子跟着就大了,大到连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地步,这时,危险也就来了……所以,你亲眼见见这些人是怎么堕落的,对你今后从政有好处。” 薛家良感激地说:“谢谢您的教诲。” 龚法成说:“好了,咱们先去听课。有时间我慢慢给你讲讲咱们曾书记的故事,说起来呀,我跟他还真有个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曾经将自己的亲人送进过监狱……没办法,没办法啊——既然做了纪检工作,有时就不得不承受众叛亲离的下场。” 龚法成说完,站起就往出走。 薛家良感到,他说到最后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很悲情的表情。 为了不让人们胡乱猜测,薛家良故意没有跟在龚法成的身后走出去。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才走出休息室,从后门回到课堂,坐到之前的座位上。 白瑞德看到他手里旧的发黄的笔记本,拿过去翻看着,小声说:“老古董。” 薛家良没说话,而是专注地看着讲台上的曾耕田,但是他讲了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他的脑子还在想着刚才休息室里,曾耕田和龚法成跟他说的话。 不管专案组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他感到属于自己的春天来临了。 白瑞德见他看似专注听讲、实则走私的神态,就从笔记本上扯下一页纸,写道:把你叫去有何事? 薛家良低头看了一下,写道:军事秘密! 白瑞德看后写道:是不是了解我的表现?你没有给我告状吧? 薛家良:非但没有,反而把你夸成一朵花。 白瑞德笑了:哥们,有一事相求,请对我的身份保密。 190、被武警拦住 薛家良在纸上写道:放心,打死也不说。 白瑞德刚要笑,想想父亲正在台上讲课,他赶紧捂住了嘴。 薛家良用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 曾耕田的课讲完了,大家全体起立,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欢送走了曾耕田和龚法成。 中午,薛家良跟白瑞德来到食堂,两人选择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边吃边聊。 薛家良忽然发现,白瑞德似乎已经习惯了党校的生活,几乎天天在党校食堂就餐,已经有段时间不让外面的哥们给他晚上送酒送肉了。他不禁问道:“诶——我发现你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张罗去外面吃了。” 白瑞德说:“是啊,有时我感觉外面的饭菜,还真不如党校食堂的干净,再说,菜味也不是那么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又出差了,我出去跟我那帮狐朋狗友吃没有意思。” “那不是你的生意伙伴吗?怎么成了狐朋狗友了?”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说:“有生意的时候是伙伴,是合作者,没有生意的时候就是狐朋狗友,这是我老子说的,想想他说得有道理。我管这叫联络感情,我老子说这是无效社交,一点好处都没有。” “无效社交?这个定义准确。” 白瑞德说:“是啊,但你想想,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天不是生活在这种无效社交上?尤其是我,公司规模不大,没有那么多的生意让你忙碌,大部分时间当然都耗费在这种无效社交上了。欸,对了,我跟你说,我现在还真觉得这种有组织的生活不错,你能不能建议一下,让我跟着你一块出去。” “出去?” “就是你所谓的军事秘密的事。” “我什么事?”薛家良明知故问。 白瑞德小声说:“别装傻了,我知道你有任务,昨天晚上我在家里,听见老爷子跟龚叔叔通话了。” 薛家良说:“那不是我能建议的事,你真想去的话,就去找龚书记,但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对,我没跟你说,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啊。这是严肃的纪律问题,不能泄密。” “放心,我就是再吊儿郎当,事情的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薛家良提了一个关键问题:“但你不是纪委干部呀?” “我不是纪委干部,不是照样来党校培训了吗?”白瑞德说道。 “也是。”薛家良看着他,继续说道:“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我还真不能提建议,我是谁呀,就是去了,也是小兵一个,没有任何发言权,而且什么都不懂。” 白瑞德说:“我跟你做伴,不然你一个人当小兵多孤单?” “怀德同志,我必须——不能提这种建议。” 白瑞德说:“不能就不能,干嘛还大喘气?其实我现在还真的习惯班里这种集体生活了,我现在一想到要回到单位,过那种一杯茶水、一张报纸的生活,死的心都有。我之所以提这种要求,感觉你即将做的事很刺激,加之这段时间跟你相处的很有意思,你知道吗,我最近不逃课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你,不然我一周肯定连三天都上不满。” 薛家良忽然想起曾耕田对儿子的担心,问道:“你的公司不办了?” 白瑞德扒拉着餐盘里的几粒米饭,说道:“办,不然我吃什么花什么?但是妈妈不同意我继续办下去,她还是让我回单位上班,我不想违背妈妈的意愿……以后再说吧,现在她刚刚病好,我不能让她为我担心、生气。” 薛家良冲他伸下大拇指,说道:“很好,你是个大孝子。” 白瑞德说:“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龚叔叔,我就跟他说,你让薛家良去干什么,就得让我去干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真是个缠巴头。” 白瑞德嬉皮笑脸地说:“回头跟你们那里的领导说说,把我调平水县去吧。” “干嘛,你还真要千里追……追老夫我啊?你舍得她?” 白瑞德神情黯淡下来,无精打采地说:“我就是在省城哪儿也不去,也见不到她几次,兴许到了平水县,那儿好歹还有个枫树湾水库,说不定倒能多见到她几次呢。” 薛家良说:“你呀,意志不坚定,追女孩子,就要锲而不舍,勇往直前,要豁得出脸,豁得出时间,要夯实基础,要一步一个脚印,要巩固成果……” 白瑞德不屑地说道:“看看,动不动就是夯实,就是巩固啥的,满嘴的官话套话,跟老爷子一个腔调。” 薛家良一听,就哈哈笑了起来。 白瑞德小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走?”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随时听候指令。” 由于事先龚法成嘱咐过薛家良应该注意的一些纪律,所以薛家良就没有告诉宋鸽自己即将去执行特殊任务。 事实上,就是薛家良想告诉宋鸽也来不及了,因为当天下午刚一上课,薛家良就被周老师从课堂上叫走了,一直到毕业,他都没再回来,甚至都没参加培训班的结业仪式。 专案组有专案组的纪律,这个纪律如山,任何人不能逾越。他们统一配备了通讯工具,个人的通讯工具在办案期间是不能随便使用的。 薛家良来的那天,是一辆小车专门把他送过来的,把他送到这里后就急急忙忙回去了。他拎着在党校的那个行李箱,肩上背着电脑包,就是这样被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拦在了六楼电梯的门口。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神情威严的武警问道:“请问你找谁?” 薛家良本来刚走出电梯,目光正盯着正前方的一个大会议室,尽管这个大会议室门上别着一把锁,但门口两边有两把椅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所以他根本没有看到电梯两边还站着两名武警战士,冷不丁被盘问,他一时有点蒙。 那个高个武警的目光,如两把锐利的刀子,逼视着他继续说道:“如果走错了的话请立刻离开这里。” 191、约见举报人 薛家良稳了稳神,说道:“我是来专案组报道的,我叫薛家良。” 另一个武警战士说道:“稍等。” 随后,那名战士跑开了,他敲开了右侧一个房门,进去后,不大一会就出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灰色毛衣的男人,这个男人快到他跟前时问道:“是薛家良吗?” 薛家良赶忙应道:“是的。” 那个人来到跟前,薛家良这才看清,这个人中等个头,身材健硕,年纪在四十五六岁,说话的声音很洪亮。 “跟我来吧。” 薛家良就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刚才那个房间。一进门,就被里面的烟味呛住了,他没忍住,连着咳嗽了几声。 “哈哈,看来是个不抽烟的。薛家良同志,你好!” 一个声音响起。 薛家良这才看清,在烟雾缭绕的室内,有三四个人正围着一个椭圆形的办公室,像是在开会,其中一个人首先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并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薛家良赶忙走过去跟他握手。 这时,出来接他的那个人说:“这是咱们本次专案组的安组长。” 安组长,安康,省纪委副书记,在纪委班子内部排名第三,看来,这是个大案。 “安组长,您好,我是一个新兵,请您多多指教。”薛家良握着安书记的手说道。 安康说:“龚书记早就介绍了你的情况,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高组长。” 薛家良一看,这个高组长他认识,曾经在平水“审问”过自己。他装作不认识一样,伸出手跟他相握。 倒是这个高组长一改往日在他面前的严肃,微笑着说:“薛家良同志,咱们打过交道。” 他这样一说,就连安康都笑了,安康说:“那是过去,现在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过去有得罪高组长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高组长笑着说:“这话应该我们说。” 又是一阵大笑。 薛家良又认出其中一个人。那个人赶忙冲他微笑点头,并冲他抱拳致意。 安康这时指着刚才出去接他的那个穿灰毛衣的人说:“薛家良,这位是谢组长,你在专案组的具体工作由他分配。” 薛家良回过头,恭恭敬敬地冲谢组长鞠了一躬,说道:“请您多多指教。” 谢组长握着他的手说道:“互相帮助。” 安康说:“薛家良,谢组长是咱们省纪委监察一室主任,办案经验非常丰富,经他的手鼓捣进去不少人了,你呀,要处处留心,有些本事不是学来的,全靠平时偷艺。” 他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 薛家良很快就发现,专案组远不只屋里的这几个人,安康刚刚给他介绍完,门就开了,其中一人说道:“高组长,我们回来了。” 这位高组长立刻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知道专案组纪律严明,这里面又分若干个小小组,各个组之间是不允许互相打听对方案情的,别说不许打听,遇到别人说案,必须主动回避。每个副组长分管几个小小组,别看此时几位领导笑容可掬,脸上都挂着亲切、随和的笑容,真碰到原则问题,他们个个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也就是白瑞德说得六亲不认。 薛家良正暗自想着,就听安组长说:“老谢,你先带薛家良去宿舍吧,一会再上来。” 就这样,薛家良在这个全省最繁华的怀东市武警内部招待所住下了。 他的房间是两人一间,目前只有他一个人。 谢组长把他送到宿舍后,简单跟他交代了一下作息时间和该遵守的纪律以及主要事项后就又上楼去了。 薛家良打量着这个房间,很干净整洁,地毯、床上用品都是新的,内部设施齐全,条件很好,绝对够得上五星级的标准。 他非常满意这个新环境,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他有点累了,就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了眼,他要抓紧时间休息,指不定一会就有任务呢。 可是一连过去了两天两夜,都没给他分配任务,他看到其他人都在忙忙碌碌,自己只能躲在房间里上网,要不就是帮助谢组长打印一些材料,并没有实质性接触到案件,还不能随意走动,领导不招呼他连屋子都不出。 直到第三天吃完早饭,谢组长来到他的房间,才让他跟着他正式出去办案。 薛家良立刻来了精神,说道:“有任务?” 谢组长说:“是啊,今天要去见几个人,初核一些情况。” 薛家良很快穿好外套,精精神神地站在谢组长面前。 谢组长掏出一支录音笔,递给他,说道:“要学会在隐蔽的情况下使用,由于没有时间对你们这些新加入的同志进行整体培训,所以,只能在实战中学习了。我在跟人座谈的时候,你要做好笔录,必须当着座谈人的面,核对口供信息,对方确认后要签字画押,另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前我们的取证调查还处于初级阶段,必须做好保密工作,这个保密工作,主要就是保护好我们的证人……这是你今天熟悉的第一个环节,以后随着案件进展,你还会参与多个环节的工作,总之,要心细,要善于发现线索,顺藤摸瓜……” 谢组长在做战前培训,薛家良不住点头。 谢组长又说:“今天咱们要见的这个人,是整个案件的举报人,我只跟他通过两次电话,但他的声音都是经过刻意伪装的,我们约好今天见面,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变更了两次见面地点了,这就说明,他对我们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所以,我们更加要保护好这些为我们提供证据的人。” 薛家良用心记下了。 薛家良再次检查了一下笔和本,还有录音笔,随后就跟着谢组长出门了。 他们俩走出武警支队大门口,来到街上,坐进了一辆出租车,按照对方要求的那样,去市体育馆见面,刚到体育馆门口,又接到对方的电话,让他们到前面一个超市的地下停车场来。 192、乔装打扮的举报者 谢组长无声地冲他伸出了四根手指,意思是对方已经变更了四次见面地点。 等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谢组长接到对方手机发来的一条短信:“f区,079位。” 他们来到指定位置后,薛家良看到,这个位置上居然停着一辆跟宋鸽开的一模一样的小汽车。 薛家良对举报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为目前开这种模样近似卡通车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孩。 薛家良站在车边,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车膜,完全看不到里面,从前挡风玻璃处望去,车里面没有人。 他正要抬头,看见谢组长的目光盯着他的后面。 他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留着胡子、戴着眼镜、头上还戴顶棒球帽、有些驼背的老者慢慢走了过来。 老人拄着拐棍,手里还拎着一个超市的提兜,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举起手里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沙哑着嗓子小声说道:“久等了,请上车。” 说完,他一用力,就拉开了车门,首先将拐棍扔进车里,然后很利索的钻进了驾驶室。 从这个动作中,薛家良看出他刚才拄拐棍和驼背的样子是装的。 他们两人也迅速上了车。 谢组长问道:“请问,是张先生吧?” 那个人没说话,启动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开着车,一直向城外驶去。 薛家良暗中观察着这个人,从他挂挡的手部动作和皮肤中不难看出,他完全不是打扮的那个年纪。 他偷偷看了一眼谢组长,谢组长微微一笑,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三人谁都不说话。 那个人开着车,驶向高速路口,薛家良有些急,刚要开口问,被谢组长暗示不要出声。 果然,他们上了高速,一路向南,这个人还不断从后视镜里查看左右情况,并且车速时快时慢。 薛家良知道,每当后面驶过来他怀疑的车,他便故意放慢车速,直到这样的车超过他们,没有任何的停留后,他才又加快了车速。 这个人显然是在侦查薛家良他们是否带来了尾巴。 大概驶出七八十公里的时候,到了下一个出口,车子才放慢速度,驶出高速路出口,七拐八拐,又来到了一条河边。 这条河已经结冰,上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冰面上有好多人在破冰钓鱼,岸上还有看热闹的人。 车子一直开到离人群较远的地方才停下。 薛家良环顾着四周,周围的河滩上,都是很粗的树木,如果在夏天,这里应该是个浓密的树林。 四周零零星星停放着几辆老年代步车,估计都是来看钓鱼消遣的。他们这辆小车停在这里一点都不显眼,人们都会以为这辆车的主人也是来这里散步或者是看钓鱼的。 为了保持车内的温度,那个人并没有马上熄火。 因为这个小车空间局促,车内很暖。谢组长说:“把发动机关了吧,有点热,一会冷了再开。” 那个人关了钥匙,扭过头,说道:“两位是省专案组的吧?” 谢组长笑了,说道:“你到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那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扯下嘴唇上的胡子,他的眼镜早就摘下了,又摘下头上的帽子,立刻露出一张三十多岁年轻而有几分帅气的脸庞。 谢组长说:“你的警惕性够高的,我们应该向你学习。” 那个人一边揉着嘴唇一边说道:“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请领导见谅。” 谢组长说:“你费了这么多周折,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必是提前想清楚了吧。” 那个人说:“是的。本来我想将这根拐棍扔给你们我就走,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让你们上车了。” 他说着,就拿过拐棍,从套绳处解下一个绑在上面的u盘,递给他们。 薛家良接了过来,小心地揣进兜里。 那个人又说:“我要说的,都在盘里,看领导还有什么要问的?” 谢组长想了想说:“为什么要举报他?” 那个人说:“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个人轻轻说道:“我是您的兵。” “你也是纪委的?” “是的。” “张明哲是你的真实名字吗?” “不是,这才是我的真实名字。” 他说着,就将准备好的身份证、工作证递了过来。 谢组长接过来看了一下,又交给薛家良看。 就在谢组长和这个人谈话的时候,薛家良早就掏出笔,飞快地做着记录。他接过证件,发挥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扫了一眼,就在本上飞快记下了有关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他们在车里谈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最后,薛家良按照程序,将自己的记录让谢组长看了一下,谢组长看完后,交给那个人,那个人看得很仔细,看完后他笑着说:“到底是省里的领导,记得又全又仔细。” 随后,不等薛家良说,他很熟练地在每页上都签了字,然后接过薛家良递过来的小印油按了手印。” 最后,谢组长说:“我们打车回去,就不麻烦你了。” 那个人想了想,说道:“也好,免得回到怀东市我又得东躲西藏。” 谢组长说:“可能还会有事情找你,请问,这个电话你会经常开机吗?” 那个人说:“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跟你们联系才买的,我会开机,但会处于长期静音中,如果打电话我不接,请耐心等,方便的时候我会回的。” 谢组长说:“好,谢谢。你把我们带到有出租车的地方就停下来,我们下车。” 于是,他们便在公路的一个十字路口处分手了。 下车后,薛家良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们坐上出租车秘密回到武警招待所。 回到招待所后,薛家良跟着谢组长一块进来那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有安康和那位“审问”过薛家良的人。 不等谢组长汇报,安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收获?” 谢组长说:“收获很大,最起码我们见到了真人。” “哦?终于露真容了?” “是的。” 193、专案组来了新人 谢组长说着,坐下来就喝了一杯水。 安康说:“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谢组长说:“我们兜兜转转二百里路出去了,因为手里有重要东西,没敢在外面吃饭。” 安康说:“小郭,去准备两个人的饭,带到楼上来。” 薛家良将跟“张明哲”的谈话记录和u盘,一并放到桌上。 安康拿起来,一看,惊讶地说道:“原来他还是咱们系统的人?” 谢组长说:“是的,看来没少费心思,跟我们见面的时候还化了妆,开始装成一个驼背的老爷爷,上车后,扯掉假胡子,原来却是一个帅小伙。” 安康说:“他用了假名字?” “是的。” 安康深深出来口去,说道:“老谢,看来,我们要有长期战斗的思想准备,这是个难啃的骨头。” 当薛家良将u盘插到桌上的电脑后,他调出文件夹,将里面的字体放大,这才让领导们看。 趁着两位领导凑在一起看电脑的时候,薛家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要喝,又给谢组长和安康各倒了一杯,放到他们面前,自己才端杯一口气喝来半杯。 吃完小郭带上来的盒饭,薛家良来到来楼下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却合不上眼,想着今天跟谢组长出去见“张明哲”的前前后后,仔细梳理着每一个细节,唯恐遗漏下什么,直到他确认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没有任何疏漏的地方时,才闭上了眼睛休息。 忽然有清闲下来,他有点不适应。大家都出去忙了,只有他轻闲,也许是因为自己是新手,必须有老同志带着的缘故,他就比别人相对清闲吧。 他不怕忙,就怕没事干,在这个封闭的、纪律严明的环境里,如果没事干的话,就会感到度日如年。 据他观察,这个专案组起码有二十多人,尽管他见到的也就是十来人,但通过平时吃饭和供应纯净水的数量上分析,应该是这个数。 头开晚饭的时候,传来敲门声。薛家良以为又有任务了,赶忙坐起大声说道:“请进。” 这时,门才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薛家良一看来人,立刻弹起,来到这个人跟前,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还真追来了!”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瑞德。 白瑞德将手里的一只大手提箱拎了进来,随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薛家良将他的箱子放好,说道:“你是怎么跟你龚叔叔软磨硬泡的?” 白瑞德骄傲地说:“根本用不着磨他们,我一说我想去专案组锻炼锻炼,把他们高兴坏了,毕竟,我这是第一次主动改邪归正入政途,所以我就来了,我开始还担心我不是纪委干部,能不能来,结果证明,我也能来,怎么样薛家良,没想到吧?” 薛家良笑来,说道:“确实没想到,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中午饭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洗把脸,咱们先去吃饭。” 白瑞德来的第二天,谢组长就给他们俩派了任务,给了他们几个人的身份信息,让他们去辖区派出所核对,然后再去市区内的各家银行调查。 薛家良知道,这个任务对于专案组来说,恐怕是最容易做的了。 他让白瑞德换上相对普通一点的衣服,吃完早饭就直接去了市辖区派出所,上午马不停蹄,才跑了两家派出所,就到中午了。 白瑞德说:“下午咱俩分头行动,效率会高些。” 薛家良说:“一听你这话就是不懂规矩,办案,必须要两个人以上,你不是愿意跟我摽着吗,现在想分开都不可能的了。” 就这样,薛家良和白瑞德,用两天时间,跑了十多家银行,全部摸清了这几个人在银行开户的情况。 又过了几天,龚法成来了。他听完安康和两位副组长关于案件进展情况的汇报后,传达了省委对这个案件的指示。最后,问起了薛家良和白瑞德的情况。 安康说:“对于这两个人的情况,老谢最有发言权。” 于是,谢组长向龚法成报告了两个新同志的表现,从最初交给他们技术难度不太高的如调查核实身份信息和核查银行信息到参与取证,等等,两个人表现都很不错,薛家良自不必说,尽管没有办案经验,但素质过硬,进步很快。最让他们吃惊的是白瑞德。 原以为白瑞德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肯定不适应这种半封闭的工作环境,担心他吃不消,而且对他有可能在哪方面违反纪律约束,都提前做了工作。 哪知,他不但没有违反任何纪律,而且跟大家同吃同住,没有叫过苦,最让谢组长感慨的就是有一次对被调查人可能出入的地点蹲坑守候的时候,在外面整整蹲了半夜,别人都以为他坚持不住,但他却坚持了下来,尽管第二天感冒,但在部队诊所拿了点药后,继续留在岗位上。 安康说:“我看这孩子不像耕田书记说的那样不可救药,除去生活比别人讲究外,真没见他有什么坏习气。” 龚法成笑了,说道:“有哪个老子看小子顺眼的?尤其是老子还那么强大,自然就看小子处处不顺眼。这个孩子跟薛家良不一样,你们要有意锻炼锻炼他,我看耕田书记的意思是不想把他放回商场去了,怕将来给他惹事。” 谢组长说:“这个孩子胆子不是很大,说话办事还是很小心的,跟薛家良也蛮合得来的。” 龚法成头走的时候,正赶上薛家良和白瑞德还有另外一个组员从外面调查取证回来。 龚法成来到薛家良和白瑞德的宿舍,询问了他们工作和生活情况,他跟薛家良说:“我给你跟侯明请假了,告诉他,薛家良不能回去参加平水县召开的两会了。” 薛家良一听,就急了:“别呀,我哪怕在开幕式上露露脸再回来都行,不然大家又该胡乱猜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被秘密调查了呢。” 194、市委书记被带走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放心,侯明会在会上跟大家解释的,眼下专案组的工作到了非常时期,本来人手就不够,你要是再请假回家,少说也要两三天,坚持一下吧,拿下这个案子,争取早点回家过年。” 薛家良没再说什么,这里离平水县有七八百公里的路程,来来去去真得要三天时间。他差不多已经熟悉了专案组的工作,谢组长有意识让他和白瑞德尽可能多地参与到案件中来。 经过紧张的二十一天的工作,安康在请示了龚法成后,决定收网。 那天夜里,怀东市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雪不大,但足以给大地披上一层银装。 怀东市刚刚召开两会没几天,紧接着又召开全市工作会议。 在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安康亲自带队,赶到会场。会场门口,负责把守门口的工作人员不让他们进去,谢组长出示了证件后,两名工作人员的脸立刻就吓白了。 为了不让这个人走漏风声,谢组长冲薛家良使了一下眼色,薛家良、白瑞德和另外一个专案组成员围住了这两个人。 安康带着人,进入会场休息室,不大一会,怀东市委书记便被几个训练有素的专案组成员架着出来了,估计他已经无法自己走路了,被直接带上了车,两辆车迅速离开会场,呼啸而去。 薛家良见大功告成,对这两名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合作”,也迅速撤离。 载有怀东市委书记和安康等人的两辆专车,径直驶入武警部队大院,那里,早就有另外两辆待命的车辆,他们换乘这两辆车后,没有停留,一前一后从武警后门开走了。 就连专案组人员都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线,又去了哪里,但无疑,是赶往异地。这个路线只有车上少数人知道,提前都不会告诉司机。 薛家良他们换乘的是武警部队提供的车。早晨专案组开完最后一次会议后,大家就做好了撤离的准备,提前将行李打点好,回到六楼会议室后,领了自己的通讯工具后,迅速下楼,将行李塞到车上。 几分钟后,四辆载有最后十一名专案组成员的车,大摇大摆地从武警正门口驶出,直奔回省城的高速路。 薛家良知道,他们最后的任务就是掩护早已上路不知驶向何方的先前那两辆车。这都是安康提前周密计划好了的,以防有不测情况发生,尽管安康没有在会上公布,但薛家良已然看出了领导的意图。 就这样,随着怀东市市委书记被正式双规,薛家良才结束了整二十四天的专案组生活。 这二十多天里,他没有打过一个私人电话,没有离开过怀东一次,不光他是这样,除去几位组长,他们谁都没有离开过。 他们没有因为突然解放而兴奋不已,反之,都在车上疲惫地打起了呼噜。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疾驰,他们终于回到了省城。 当车子驶入省委招待所大院的时候,薛家良一眼就看见了平水县纪委的车。难道,是接他来的? 他们下了车,薛家良从车里拎出自己的行李。 卜月梅和纪委那位上了年纪的司机从车里出来,直奔薛家良而来。 薛家良跟他们握手,说道:“这么巧,是来办事吗?” 卜月梅说:“侯书记今天让我们来接你。” “侯书记?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 “这个不知道。” 薛家良很快发现,从车上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有人来接,想必是专案组的领导提前进行了安排。 这时,省纪委两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招呼大家去房间就餐。 白瑞德走过来,说道:“老薛,吃完饭再走吧?” 薛家良看了看表,其实,他早就归心似箭了,但想到卜月梅他俩可能也没吃午饭,就点点头,说道:“好吧。” 他们走进餐厅,薛家良发现,没有先前那两辆车上的人。有可能他们去了早就计划好的地方。接下来专案组的工作将进入第二阶段,估计这个阶段就用不上他和白瑞德了,但专案组没有解散,什么时候进入司法程序了,这个专案组才彻底完成使命。 这时,就听省纪委那名工作人员拿着一张纸,他站起说道:“我刚接到领导的电话,大家回原单位待命。” 一个“待命”,道尽了这个工作的无限玄机,没人问他接下来的安排,大家都懂得不能问,即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吃饭的时候,白瑞德有些闷闷不乐。 薛家良说:“兄弟,我见你怎么有些食不甘味呀?” 白瑞德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说道:“老薛,老实说,我已经喜欢上了这种集体生活了,如果让我明天回单位上班,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薛家良笑着说:“似乎你从来就没有适应过单位的工作吧?” 白瑞德笑了,说道:“也是。” 薛家良说:“你该不会想我吧?” 卜月梅听后悄悄笑了一下。 白瑞德说:“当着你们县里的同志说话也这么随便呀?” 薛家良说:“不瞒你说,我只有当着我们县里的同志,才敢说话。我现在都怀疑回到县里后,我还会不会说话,因为被禁言时间久了,都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唉,不瞒你说,我对自己的明天也很迷茫。” 薛家良刚想说什么,白瑞德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就说道:“看,我刚一迷茫,指引方向的人就来电话了。” 薛家良不由得笑了,知道他说的是他父亲曾耕田。 果然,就听白瑞德对着电话说道:“我知道,不用你教训,我会自己坐公交车回去的。” 跟白瑞德分手后,薛家良坐上了县里的车,回县里了。 车里,卜月梅跟薛家良汇报了这段时间县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如果卜月梅不说,薛家良还真不知道,阮晓丹居然通过直选,当上了团县委书记。 这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太出乎薛家良的意料了! 195、新来的美女部长 薛家良问道:“我上次走的时候,阮晓丹似乎还没报名吧?” 卜月梅说:“是啊,她是过了元旦上班后才报的名,也是最后一个报名的。” “她……拉票了?” 薛家良怎么都没想到,阮晓丹最后一个报名,却在几个竞选人中脱颖而出, 卜月梅说:“目前还真没发现她有拉票现象,不过在中层团委干部中,似乎她人缘不错,另外,团市委来的人对她印象也不错,最后综合评定后,她就胜出了。如果在三个月试用期不出问题的话,她就该是平水县的准团委书记了。” 薛家良感慨地说道:“没想到。” 卜月梅看着薛家良,说道:“还有更意外的呢。” “什么?”薛家良看卜月梅问道。 卜月梅说:“李克群被调到了市卫生局应急办公室,职务是主任。” 薛家良又是一惊,他说:“啊?怎么会?我就走了二十多天,发生了这么多意外的事!” 卜月梅看着薛家良,说道:“李克群的事你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薛家良摊着双手说道。 卜月梅欲言又止。 薛家良说:“太意外了,这两个人都太令我意外了。其他人呢,城关镇镇长是谁?” “这个可能也会出乎你的意料,只不过还好,不是太离谱,是马辉。” “马科长?” 卜月梅笑了,说:“人家早就不是科长了,你可千万不要那样称呼人家了。” 薛家良说:“主要是他当科长的年头太长了,当组织部副部长时间不长,冷不丁又当上了镇长,我一时半会改不了口。” 卜月梅还告诉薛家良,梁大年被调到了政协,暂时任副主席,等着将来可能的话接班主席,另外,县里来了一位年轻的美女宣传部长。这两个情况薛家良头走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卜月梅说:“这次干部直选,引起了市里的高度关注,市里还将平水的经验专门形成文件下发到全市各个单位,也作为干部任免制度改革的有益探索和尝试。” “他们还都在试用期之内呐?就当作经验推广了?”薛家良有些不解地问道。 卜月梅说:“他们是群众当场选出来的,试用期只要不出大的问题,都会过关的。” “真是没想到啊——” 这次干部直选,出现了之前无法预测的意外,不知是否达到了侯明的目的。 薛家良此时还不知道,更大的、更令他震惊的意外在等着他。 卜月梅几次想告诉他,但最终没忍说出口。 由于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卜月梅和司机就先回去了。 薛家良来到自己的宿舍,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宾馆服务员每隔四五天就过来收拾一次,所以宿舍保持着一贯的干净、整洁。 坐了这么久的车,他还真是累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舒服的床上,闭了一会眼,忽然感觉回到平水后有点冷清,这种冷清似乎和他平时回来不大一样。 往日,最起码段成会迎接自己。这次没见到段成的身影,甚至侯明都没给自己打个电话。 也好,免得晚上跟他们聚会浪费了自己的时间。想到这里,就拿过手机,给宋鸽打电话。 哪知,宋鸽的手机居然传出:“您拨叫的号码是空号。” 他一愣,再次查看了号码,没错呀,再次呼叫,仍然是空号。 这丫头,换号也不跟自己说声。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也难怪,即便她想跟自己说,这段时间也难以联系上自己。 薛家良没在给宋鸽打,他准备休息一下,去医院找她。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几乎包下了医院所有的夜班,因为好多护士上有老下有小的,她没有什么家庭负担,值夜班的次数就比别人多。 这个丫头,还是蛮善良的。也正是她的善良,这么长时间里,薛家良心里就给她加了不少的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他看都没看一眼,接过电话迫不及待地说道:“死丫头,怎么回事?还换号了?” 对方听到他这么说,就沉吟了一下,说道:“家良,我是侯明。” “侯……书记,是您呀,嘿嘿。”薛家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侯明知道他误会了这个电话,就说道:“家良,你回来了,恕我不能给你接风了,我今天下午回省城了。” 薛家良从床上坐起,说道:“哦,不用接风,不用接风,您什么时候回来?” 侯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道:“看情况吧,你工作顺利吧?” “还行,挺顺利的。” “家良,有些事情你可能听说了,有些事情你可能没听说,我想跟你说的是,发生的就是合理的。” 薛家良一愣,以为侯明想解释的是阮晓丹和李克群的事,他说:“书记,我明白。”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晨你会见到新的太阳,保重。” “谢谢您。” 挂了电话,薛家良有些奇怪,侯明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少说话这么深沉过。他想,这段时间自己不家,肯定发生了许多让侯明为难的事情,不然,是不会出现阮晓丹和李克群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的。 不过侯明说得对,发生了,就是合理的,就有事情必然的因果。 薛家良挂了侯明的电话,继续给宋鸽打,仍然是那个声音。 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薛家良不敢冒昧接了,他看了看是段成打来的。 段成在电话里说,他找了几个人,晚上先给他小范围接风,等书记回来再大范围接风。 薛家良笑了,他也想大家了,就爽快地答应了。 来到段成说的房间,就见里面除了段成,还有娄朝晖、孙月恒、卜月梅,另外,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薛家良不认识,但他似乎猜出是谁了。 果然,孙月恒跟薛家良握完手后说道:“家良,这位美女想必你不认识,是咱们县新调来的宣传部部长,孔思莹。” 薛家良一怔,他没想到侯明特地要来的这位宣传部部长这么年轻,而且相当漂亮!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形象气质,优雅、得体,他敢说,平水县,还真没有能跟她媲美的女人。 196、意外之事 不等薛家良说话,孔思莹主动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道:“薛书记,你好。” “孔部长,你好。” 薛家良跟她握手的同时,都没敢正眼看她,因为她脸上有一种特有的英气,而且有一双透明、干净的眼睛,里面清波荡漾。 他不禁替侯明暗暗叫苦,怎么弄来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宣传部长?难道他真的不怕别人说闲话? 段成看了看表,看着孙月恒说道:“晓丹怎么还不来?说好了这个点大家聚齐的?” 孙月恒说:“那就不等了,上菜吧?” 孔思莹说:“还是等等吧?” 孙月恒说:“好,再等五分钟。” 说来也怪,阮晓丹没按事先约定的时间到,直到他们散席,她都没露面。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这个善于交际的女人,是不会错过任何展示自己交际魅力的机会的,他曾经记得,阮晓丹在一个中午,同时应付三桌客人,而且乐此不疲,越战越勇,人也显得兴奋,快活,丝毫不知疲倦。 但是她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缺席了?难道因为薛家良吗?还是因为最后一次薛家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要真是如此还不错,以后在一个机关工作,她最起码知道分寸。 这样想着,薛家良就不再计较阮晓丹的缺席了。 倒是段成,最后给阮晓丹打了一个电话,阮晓丹在电话里说,自己遇到了特殊情况,的确到不了,向大家表示歉意,以后她做东继续请。 席间,大家都懂得分寸,谁都不问薛家良在专案组的工作情况,这一点,让薛家良很是欣慰。 薛家良不时观察着孔思莹,见她举止得体,落落大方,相比之下,在机关工作了好多年的卜月梅倒显得有些木讷和迟钝,他发现,自从卜月梅去省里接他,在回来的路上,她似乎一直有什么话没有说尽兴,总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不知是因为司机在场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 薛家良到任纪委后,卜月梅在工作上积极配合,生活上也处处关心薛家良,而且在工作中,从来都不隐瞒他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性格,有时比薛家良脾气还急。 孙月恒看着薛家良说:“家良,哪天走?” 薛家良说:“等通知,在这期间正式上班。” 孙月恒说:“上班着什么急,下周一再说吧。” 段成说:“就是,明天就周五了,你走了这么长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吧,说不定一个电话你明天就走了呢。” 薛家良说:“好吧,那就周一再见。” 薛家良回到后面宾馆的院里,他没有上楼,而是开着车,直奔县医院,找宋鸽去了。他笃定地认为,宋鸽肯定在值夜班。 到了医院住院部,薛家良将车停在一个方便出入的位置,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耽误太久。如果宋鸽真的值班,他还真不能打扰她。 薛家良刚拔出车钥匙,就接到了阮晓丹的电话。 薛家良想了想,接通了阮晓丹的电话。他第一句就说道:“祝贺你,有本事的人。” 阮晓丹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就试探着问道:“我……怎么有本事了?” 薛家良讥笑了一声,说道:“二十天就改天换地,你能说你没本事吗?” 阮晓丹感觉薛家良的话不够明确,继续试探,说道:“你是指我当团委书记这件事吗?” “当然,你其它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阮晓丹长出了一口气,说:“唉,我也是临时起意,又听说这个位置竞争者不太多,相比那些实职岗位容易些,脑袋一冲动就报了名,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薛家良知道,阮晓丹绝对不会是脑袋一冲动就报的名,尽管团委不同于其它实职部门,但团委书记这个职位可是正科级,在这个位置上锻炼几年,只要下去,最起码给个乡镇长当当还是没问题的。 看来,阮晓丹真的要走仕途这条路了。 薛家良说:“无论如何,我还是要祝贺你。” 阮晓丹说:“家良,有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请你理解……” 薛家良很奇怪阮晓丹为何说这话,就问道:“你指什么?” 阮晓丹说:“很多、很多,好多事非我所愿,以后你就知道了,要是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挂了,再见吧。” 薛家良以为阮晓丹说的是她跳出邮局的事,就没再细想。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走进了住院部。 来到护士台,两个小护士正在忙碌,见薛家良过来了,其中的一个用胳膊肘碰了碰另一个。 薛家良感觉他们神情有些诡异,他大大方方地来到她们跟前,问道:“你们好,请问宋鸽在吗?” 那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回答好,半天,其中一个才说道:“薛大哥,她没来上班。” “为什么?” “她不干了。” “辞职了?” “是的。” “为什么辞职?” “这个……您还是去问她本人吧。” “她电话打不通,请问,你们有她家电话吗?” “有。” 护士从原来的通讯录上抄下宋鸽家的电话,递给了薛家良。 “谢谢。” 薛家良拿着纸条,满腹狐疑地走开了。 但是他分明感觉她们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着什么。 薛家良回到车里,他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给宋鸽家打了一个电话,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她家的电话,不免有些不自然,唯恐接电话的是他不待见的人。 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正是胡晓霞。 薛家良沉了一下语气,反正他跟宋鸽是早晚的事,就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好,麻烦给我找下宋鸽。” “薛家良?你回来了?”胡晓霞吃惊地大声嚷嚷道。 薛家良感觉胡晓霞的口气有点虚张声势,他依然很客气地说道:“是的,回来了,请让宋鸽讲话。” “鸽子……鸽子她不在……”胡晓霞有些吞吞吐吐。 “她去哪儿了,请你告诉我她新电话号码。” “这个……”胡晓霞欲言又止。 197、薛家良震惊了! 薛家良不知她为什么吞吞吐吐,在他的印象中,胡晓霞可不是这个性格,他直觉感到宋鸽像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话筒里传来刘英的声音:“是薛家良吗?我是刘英。” 薛家良连忙说道:“刘主任,是我,请问宋鸽出什么事了吗?” 此时的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了几下。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刘英倒是很镇静,她在电话里说:“薛家良,在这个小区的对面有个小茶馆,麻烦你到那儿等我。我马上就来。” 刘英典型的女强人,说话干脆、办事利落。 薛家良心里没底,说:“刘主任,你能先告诉我宋鸽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见面说。”刘英不等他说话,就先把电话挂了。 薛家良没有办法提前获知宋鸽发生了什么事,就迅速发动车,赶到了宋鸽家对面的那个小茶馆。 小茶馆里很热闹,喝茶的人不多,打牌的人不少,这是北方小县城茶馆的一大特色,大部分茶馆都沦落为牌场了,茶、娱乐兼营。 薛家良停好了车,走了进去。 立刻好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老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她胖胖的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花裙子,就像开在夜晚的野百合。 “请问您几位?” 薛家良竖起两根手指。 “是喝茶还是打牌?”女老板热情地问道。 “喝茶。给我找一间清静一点的房间,来一壶铁观音。” 老板说:“那就楼上请吧,楼上清静,下边都是打牌的。” 薛家良顺着楼梯就上了楼。 楼上一个雅间敞着门,里面有一对恋人正在亲热。 薛家良上来后,他们就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薛家良找了一间离这对恋人比较远的一个雅间坐下了。 刚坐下,他又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焦急地等着刘英。 好在刘英没有让薛家良等得太久,她也很快进来了。 刘英脱去外套,摘下围巾。 这时,女老板娘给他们端上了一壶茶,分别给他们二人的杯里倒上茶水后就退了出去。 薛家良迫不及待地说道:“刘主任,宋鸽她到底怎么了?我给他打电话她的手机是空号。” 刘英双手捧住茶杯,捂着手,说道:“薛家良,你失踪了好长时间,大家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可是把鸽子害苦了。” “刘主任,我从培训班就被省纪委抽到专案组,去执行特殊任务,专案组有纪律……” 刘英抬了一下手,说道:“我们后来已经知道了,但是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当然后来鸽子也就没再联系你。” “她到底去哪儿了,我刚才去医院找她,她们说她辞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英说:“她结婚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刘英说:“她嫁给了她父亲的一个学生,是青州市师范学院的语文教师,两年前离的婚……” 薛家良完全蒙了,他不知道宋鸽为什么嫁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有种虚飘飘的感觉。 他极力保持镇静,说道:“怎么可能?她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是……是我呀?” 刘英此刻紧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说道:“你说得没错,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有多么的爱你。” “但是……”薛家良几乎要崩溃了,他强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您能把话说明白点吗?我……我彻底蒙了——” 刘英看着他,眼底里有着深深的同情:“家良,鸽子她真的结婚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薛家良急了,脖子上曝出了青筋,但他还不敢大声喊。 “这个……”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薛家良相信自己此时肯定是暴跳如雷了,他低声喊道:“我不就是才走了二十多天吗?怎么突然她就结婚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刘主任,我薛家良没求过人,我求您了,快点告诉我怎么回事。” 薛家良有些歇斯底里,但扔不敢大声喊叫。 刘英有些心痛,她说:“看来,你是真的爱她,在乎她啊。” 薛家良急了:“您别转移话题了,我现在整个人都掉进冰窖了。不对,是不是因为我失踪了几天,她心里没底了?对,肯定是,她一直心里都没底,认为我不会跟她结婚,但上次走的时候,我跟她已经说好了,我说春节我去见她父母,正式求婚的,您快告诉我,是不是故意编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故事来考验我?” 刘英认真地说道:“家良,请你相信我,她真的结婚了。” “刘主任,她结婚对象只有一个,就是我薛家良,她是爱我的,不可能跟别人结婚的。我说了,专案组有纪律,不但没跟她联系,就连侯书记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家良,你冷静一下……” “我没法冷静!” 薛家良忽然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 刘英看了看门口,说道:“你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本来我还怪你,但是看到了你刚才的表情,我替鸽子感到欣慰和满足了,我那可怜的鸽子,她没白爱你一场……”说到这里,刘英的眼睛湿润了。 薛家良完全傻了,他愣怔怔地看着她。 刘英说:“家良,鸽子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只要对你有利,哪怕让她放弃生命,她都在所不辞。” 薛家良一听就更急了,说道:“您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英这才说道:“那天,县医院来了检查组,是专门来检查护士工作的,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一场针对鸽子的检查。是因为有人把她举报了,揪出她上次轻生那件事,检查组抓住不放,后来,就把李克群叫到了市里……” 刘英就将李克群去市里见到尤辛的事以及他们之间的交易说了一遍。 薛家良恍然大悟,原来是尤辛背后捣鬼,但是他仍然不明白,就问道:“那鸽子也不能那么糊涂呀?她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刘英的眼圈又红了,说道:“鸽子当时坚决抵制,她跟他哥说,除非薛家良不要了,否则的话,她是不会屈服任何人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可怜的丫头终于放弃了所爱。” 刘英说的这件事,就是尤辛让阮晓丹实施的第二套方案。 198、祝你幸福 原来,尤辛早就跟阮晓丹商定好了对策。 她见李克群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就让阮晓丹找到了薛家良的姐姐薛家荣,让薛家荣去做宋鸽的工作。 薛家良对此当然一无所知,他追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刘英也不知道这里面有阮晓丹的事,她说:“后来是你大姐找到了鸽子,鸽子回来后整整哭了一天一夜,连班都没上,她不停地再哭,怎么上班,再出点事,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毁灭性的了……” 薛家良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我大姐跟她说了什么?” 刘英说:“具体说了什么,这个丫头没跟我们说。我接到她妈妈给我打的电话后去看她的时候,她哭着跟我说,既然当官的人家看上了你,她不能坏了你的前程,不然,你会一辈子记恨她的,她还说,她满足了,毕竟,你后来是真心爱她的……” 听到这里,薛家良的眼圈红了,他低下头,百感交集,在心里说道:真是个傻丫头啊,你怎么能坏了我的前程? “家良?”刘英见他低头不说话,就叫了他一声。 薛家良抬起头,眨巴着两只眼睛,才没让眼泪流出来。他低哑着嗓子说:“这个傻丫头,真是傻,我的前程岂是她能坏掉的?又岂是她做出牺牲就可以换来的?退一万步说,就是她能够换来我的锦绣前程,我薛家良会要吗?我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她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薛家良站了起来,走到茶室的窗户前,一把扯开窗帘,看着外面繁星点点的夜空,他大口喘着气,感觉内心要爆炸一般地疼痛。 刘英望着他焦躁不安的背影,说道:“你说的对,我当时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只是,她就是想不开,她说,哪怕你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将来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们俩的感情。家良啊,不是我说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尽管你跟鸽子确定了恋爱关系,但是你始终都没给过她安全感。她跟你在一起以来,我的确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高兴,看到了幸福,但就是没有看到过安全,这个,可能鸽子都不自知,但是我看出来了,我从她日常的一些言谈话语中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你给她的,是一份没有安全感的爱情,这种爱情……只是……只是肉体上的欣慰感,却不能给她带来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薛家良看着外面的夜空,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刘英知道薛家良难受了,也知道薛家良跟外甥女有了真感情,对此,她很欣慰,她也含着眼泪说:“家良,事情已然这样,你也不要太难受了……鸽子特地让我转告你,看在你们相爱的份上,让你不要追究这件事,更不要闹腾,她不想因为她闹得所有人都不安,她说这都是命……她还说,祝你幸福……” 刘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薛家良感到心口有些堵得慌,堵得他出不来气,内心有一种被撕裂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踉跄跄走出茶馆的,等他坐进车里的时候,才发觉脸上凉冰冰的,用手一摸,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他的小鸽子,就这样极不情愿地飞走了,带着她对他无私的爱,飞走了…… 年轻弱小的她,该是如何承受这一切?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往深了想,一想,内心就隐隐作痛。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因为李克群后来是因为胡晓霞的关系而拒绝了宋鸽的爱意,那么,随着后来他在县里站稳脚跟,李克群和胡晓霞就不再是他的对手了,因为,他们已经无法和自己成为对手了。 其实,他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宋鸽了,尽管她也曾怀揣着目的而来,为李克群求情,但那样做不是她的本意,这个薛家良还是能看清楚的。 不知生活为什么偏偏这样捉弄他,每当他到了跟女人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出现变故,难道他就该打光棍? 哪怕打光棍,他也绝对不要不该要的人!哪怕她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因为他薛家良,还没学会屈服! 他猛然发动着车,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就怒吼着窜了出去,他要去找薛家荣,他必须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他薛家良就是被人玩死,也要知道是怎么死的,这才是他的性格!这才对得起可怜的鸽子。 当他擂敲响姐姐家木板门的时候,姐夫披着衣服出来了,他不高兴地说道:“谁呀谁呀,有完没完,把门擂坏了!” 但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是他那个不好惹的小舅时,声音立刻软了下来,他赶忙陪着小心说道:“是……是家良啊,这么晚……还、还回来了?” 薛家良没有理他,径直走进院子,推门进了屋里,直接坐到了靠北墙的椅子上,大口呼吸着。 姐姐薛家荣正在看电视,看见他回来了,就惊喜地说道:“家良,是你啊!回来了?” 姐夫进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跟前,偷眼看着他。 姐姐薛家荣倒是显得有些过分大大咧咧,她说道:“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又从水库下来?” 薛家良盯着姐姐,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姐姐尴尬地一笑,说道:“咋了?眼睛怎么都直了?是不是又喝酒了……” 薛家良说:“别打岔!我有事问你。” 姐夫一听,转身就要出去。 “姐夫别走,还有你的事呢?” 姐夫太知道这个小舅子的厉害了,就说:“有我什么事?你姐一个人就行了,都是她做的,我只是陪着去了一趟城里。” 薛家荣大声说道:“嗨,我说你个窝囊废,怎么不打自招了,我让你做什么了?” 姐姐说着,就冲姐夫瞪眼。 姐夫嬉皮笑脸地说:“这个……是你们姐俩的事,那个家良,我去灶房看看去,灶台里还烧着红薯呢。”他嘴里这样说着,人早就溜了出去。 薛家良回头看着姐。 姐姐薛家荣也正在看着他。 199、事情真相 薛家良沉了一口气,尽量将语气放平和些,他说道:“姐,我不是跟你吵架来的,但是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薛家荣故意装傻。 薛家良说:“姐,你别装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把我惹急了小心我把你们家的锅砸了!” 薛家荣一听就急了,她高声叫道:“薛家良,深更半夜的你耍什么浑?” 薛家良一看,姐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问你,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宋鸽离开我,嫁了别人?” “这个……”薛家荣一时语塞。 “我是你亲弟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必须跟我说实话,别到时让别人卖了咱还帮人家数钱。” 薛家荣想了想说:“我跟小宋……什么都没说。” “你蒙傻子呢?”薛家良急了,声音也立刻高了上去。 薛家良知道弟弟的脾气,说道:“真的,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她怎么回去哭了一天一夜,最后撇开我嫁人了?你到底在给什么人打掩护?快点跟我说实话!” 薛家荣叹了一口气,说道:“姐没跟你说瞎话,我没说过一句让她离开你的话,是她自己要离开你的……” 薛家良一挥手,说道:“不可能,她曾经为了我自杀过,视我为生命,怎么可能离开我?而且,我走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我说春节双方家人在一起坐坐,见个面,把婚事定下来,她当时高兴坏了,如果没人逼她,她怎么舍得离开我!” 薛家良说到这里,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姐姐身边,不停地冲她抖落着双手。 薛家荣没想到弟弟跟这个小护士还真有了感情了,原先以为他也就是玩玩而已,没想到他们都谈婚论嫁了,而且,此时的他,还十分痛苦。想到这里,她开始怀疑阮晓丹跟她说弟弟跟宋鸽就是逢场作戏的话了。 她沉吟了一下说:“家良,你别着急,姐跟你说实话,姐真的没说啥,是那个丫头太爱你了,她不忍心断送你的前程,所以才离开你。” “断送我的前程?” “是的。那天,晓丹路过,顺便来家里坐了坐,说起闲话的时候,她跟我说,青州市委书记的夫人看上了你,想让你做他们家的女婿,我说,市委书记家的女儿还愁找不到对象?她说,找对象当然不愁,但愁找到合适的对象。她说书记夫人很喜欢你,她女儿也很愿意你,并且还给我看了那个姑娘的相片,我开始以为这个姑娘不定长得多难看呢,不然怎么连对象都找不到?结果一看才知道是我错了,那个姑娘长得又洋气又漂亮,除去眉眼比较冷外,哪儿都比小宋好看。晓丹还说,过几天她来平水县城找她来玩,让我见见真人,她还跟我说,说咱父母都不在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让我给你把把关。还说,这门亲事如果要是成了,咱家不但跟市委书记家攀上亲戚,立马就能把你提拔到青州市里去做大官……” 薛家良打断了姐的话,说道:“晓丹怎么认识尤辛?” 薛家荣说:“这个我当时就问她了,她说跟尤书记的女儿是大学同学,就因为那个姑娘看上了你,她才开始跟她来往,以前她们从来都没有来往过,她说,一旦你们结了婚,受益的不光是咱一家人,就连整个平水县都能跟着你沾光!” 这种话,也只有阮晓丹能说得出来,也只有姐姐才相信。难怪阮晓丹这次能竞争上团委书记,肯定是尤辛在这里起了作用。 薛家良又问道:“你见到尤辛了吗?” 薛家荣说:“见到了。那天是晓丹提前把我和你姐夫接到城里去了。在饭店里,我见到了她。跟本人长得一样,穿得也洋气,人长得也好,对我们俩也很热情。还是我看照片时那种感觉,就是看人的时候,眉眼有些冷,不如小宋温柔。当然了,人家是高干子弟吗?自然不能跟咱们平头百姓一样。” “天哪——”薛家良突然感到头剧烈疼了一下,他不禁痛苦地叫了一声,就仰起头,踉跄着坐回椅子上,紧闭着双眼,不说话。 姐姐关切地问道:“家良,怎么了?如果头疼的话,家里有去痛片。” 薛家良冲他摆摆手,说道:“去痛片能止住我心疼吗?” 姐姐怔了一下,随后说道:“家良,市委书记的女儿的确很好,可以说工作、长相、家庭,哪儿都好,都比小宋强,但是姐姐我还没那么势利眼,我真的没跟宋护士说让她离开你的话……” 薛家良睁开眼睛,看着姐说道:“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看着弟弟痛苦的样子,薛家荣不由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听了阮晓丹的话,她从弟弟的眼中,看清了他很在乎那个护士。 在见到尤辛的那天下午,薛家荣按照阮晓丹的安排,约见了宋鸽。 现在想想,那个小护士一听说她想见她,就高兴地从家里跑出来,来到了他们就餐的酒店。 当宋鸽来到酒店的豪华包间后,薛家荣从她的表情中已经看出了她眼睛里的疑问。 本来吗,她和丈夫都是农民,他们夫妻俩怎么可能到这么高级别的饭店就餐?而且吃完饭,还有两个长相漂亮的服务员专门伺候着喝茶。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漂亮的造型像凤凰的大果盘,果盘里还摆着好几样反季节的高级水果。这一切都不是她一个农民能消费得起的。 但不知为什么,薛家荣从宋鸽怀疑的目光里,感动了一丝自豪。她在心里甚至想,以后这样的待遇还会有,还会比这高级,这是宋鸽给不了的。 宋鸽当时掩饰着心中的疑虑,笑嘻嘻地说:“大姐,您找我有事吗?” 薛家荣拉过宋鸽的手,拍了拍,说道:“小宋啊,最近跟家良联系着吗?” 宋鸽不好意思地说:“姐,我联系不上他,他有特殊任务。” 200、让老薛家断子绝孙 薛家荣说:“没事的,家良是我弟弟,我了解他,他不会对你变心的。我听说市委书记家都看上他了,想让他当女婿,都被他回绝了,他是娶定你了,所以你尽管放宽心。” 宋鸽一听,就变了神情,她紧张地问道:“这是他跟您说的?” 薛家荣说:“他都跟你没联系,怎么会跟我一个姐姐联系呢?我是听别人说的。我还听说,如果家良同意了这门亲事,马上就会被提拔到市里做大官,然后把家就安在了市里,但是家良不同意。” 宋鸽的脸都白了,她说:“他……为什么不同意?” 薛家荣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说:“这还用问吗?他是要娶你呀,不能辜负了你,唉,他遇到你这么个好姑娘不容易,但是遇到一个当大官的机会同样不容易啊——” 宋鸽问道:“姐,他真的要被提拔吗?” 薛家荣梗着脖子说:“那当然了!但前提是必须成为人家的女婿,人家才能提拔他。只是他宁可不当市委书记的女婿,也要娶你为妻。” “您听谁说的?”宋鸽又问道。 薛家荣神秘地说:“这事大家都知道,就连侯书记都知道,你要是不信,就让你哥去跟侯书记打听打听。” 宋鸽当然不需要打听,因为哥哥已经跟她摊过牌了,但是她不知道要把薛家良调到市里当大官这件事。 薛家荣见火候不到,又说道:“其实啊,当不当官倒没什么,你也知道,我们家良对当官不是太感兴趣,当年他都敢辞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大小也是个县领导了,谁不想往上爬爬?小宋啊,你知道姐担心的是什么吗?” 宋鸽茫然地摇摇头。 薛家荣说:“姐担心的是,既然市委书记看上他,想让他做上门女婿,这跟过去的驸马没有什么区别。你想想,全市那么多人,他唯独看上了家良,想给市委书记家当女婿的人肯定排成了长队,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家良有出息,有前程,人家主动跟他提亲事,被他拒绝了,你想想,这不是给脸不要吗?驳了市委书记家的面子,他今后还能有好?别说不会再提拔,就是保住这个小官都难,人家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他立马什么都不是了。小宋,你想想,如果他什么都不是了,对你还会这么好吗?肯定不会,男人一旦没了事业,就跟人没有筋骨一样,哪有对官位不动心的人?所以,即便你们俩将来结了婚,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肯定会埋怨你,埋怨你耽误了他的前程,拖了他的后腿,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样想的,你信不信?” 薛家荣的话说得很实在,宋鸽听着听着,手脚就开始发凉,她看着薛家荣,眼泪慢慢就流了出来,她说:“姐,你别说了,我不跟他结婚就是了,我不管是谁让你来做我的工作,只要是对他有利,只要不影响他的前程,让我怎么办都行……” 薛家荣一听,高兴地说道:“你想通了?” 宋鸽擦了擦流到腮边的泪水,说道:“姐,我想通了,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请姐转告他,让他奔自己的官位去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不拖累他……请姐告诉他……他将来要是当了大官,别忘了我这个小百姓就是了……” 宋鸽说完,流着眼泪就跑了出去…… 薛家荣说:“那个丫头那天流的眼泪把我的心也淹了,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能……不能看着她拖累你呀……” 薛家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背着自己,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心里也很难受,特别是知道宋鸽不想拖累他后才嫁人的,他再次感到了心疼,如果说以前对宋鸽还不是那么入脑入心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在乎她了,因为一个女人,肯为他牺牲两次,这份情谊是很难得的。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姐姐,说道:“薛家荣,你不是我姐,不是……”说着,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往出走。 薛家荣害怕了,她忙拦住他,说道:“家良,姐是为你好,太晚了,你又喝了酒,别走了。” 薛家良站住,看着她,说道:“你真为我好的话,就不该逼走她!你明明说,没跟她说什么、没跟她说什么,这知不知道,你说的那话,比刀子剜她还难受,你、你们,断送了两个人的幸福!” “那你怎么办?她已经结婚了。” 薛家良站定,回头看着她,说:“我打一辈子光棍,一辈子都不结婚,我要让薛家断子绝孙!这下你高兴了吧,哈哈哈……” 薛家良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薛家荣不放心了,她赶紧给阮晓丹打了电话:“晓丹,家良回来了,他来找我折腾来了,他很痛苦,我们是不是好事办成坏事了?” 阮晓丹早就知道薛家良回来了,她因为心虚,今天晚上故意没有出席段成组织的给薛家良接风的小范围聚会。此时,听薛家荣这样说,她就安慰着她说:“大姐,痛苦肯定会有,但是你放心,男人有了新欢,很快就会忘记痛苦的,何况,我们是为他好。” “但是……唉——” 薛家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事已至此,说任何后悔的话都不顶用了。 阮晓丹挂了薛家荣的电话,忽然紧张起来,薛家良会不会来家里找她? 想到这里,她赶紧给大厅的周姐打电话,想去周姐家躲一晚上,因为她是深知薛家良脾气的,她惹不起他。 哪知,幼儿园放假,周姐的孩子送到了娘家,这段时间她下班也就顺便住在了娘家。 阮晓丹无奈地放下了电话,她决定不躲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早晚会有面对薛家良的那一天。 再说薛家良,此时正开着车,行驶在回来的路上。 他的脑子乱极了,乱极了,他不知道宋鸽忍着怎样的痛苦嫁的人,他一想到她说不拖累自己的话,他就难受。他感觉自己心里发堵,他无法想象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来承受这种心灵之痛的…… 201、拉皮条的女人 薛家良的脑子乱极了、乱极了,他不知道宋鸽忍着怎么的痛苦嫁的人,他一想到她说不拖累自己的话,他就难受。 他感觉自己心里发堵,他无法想象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来承受这种心灵之痛的…… 想到这里,他开不了车了,他停在路边,但是茫茫黑夜,他不知道他的小鸽子现在何方,更不知道她在什么样的男人身下…… 他心痛不已。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阮晓丹,这个女人,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一个拉皮条的角色。 薛家良重新发动着车,一脚油门,车子就向前飞驰而去。 他到了阮晓丹家的楼下,他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她耍花招,他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楼,本想用手擂门,想了想怕吵醒对门的邻居,还是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半天,才传来阮晓丹的声音:“谁呀?” “我,薛家良。” 阮晓丹一听,心里就是一颤,该来的终究会来,她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故意说:“有事吗,都睡下了。” “有事,开门!”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不行,再不开我就砸门了!” 薛家良一边说着,就不耐烦地再次按响了门铃。 阮晓丹唯恐他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就赶紧给他开了门。 哪知,门刚一打开,薛家良就挤了进来。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阮晓丹,拖住她就往卧室里走。 阮晓丹心里有鬼,自然害怕,她一边挣扎着,一边说道:“你干什么你?” 薛家良恶狠狠地说:“你把我变成了光棍,你当然知道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阮晓丹一听,就拼命去挣脱他。但是那只手被薛家良攥得死死的,不但抽不出来,另一只手也被他攥住了,她根本无法挣脱薛家良,想到这里,她急中生智,大声说:“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怨不得别人。”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果真就松开了她,问道:“我自己怎么没处理好自己的事了?” 阮晓丹见这话起了作用,赶紧挣开他,逃出卧室,站在客厅当中,说道:“就是你,就是你自己没处理好自己的事。” 薛家良追了出来,指着阮晓丹说:“你给我闭嘴!阮晓丹,你真够贱的,你远比我想象的要贱,损人利己,一个团委书记,真就值得你丧尽天良、助纣为虐吗?” 阮晓丹听他这样骂自己,尴尬极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要知道,被所爱的人这样憎恨和指责,她心里能是滋味吗? 她整理了一下被薛家良扯乱的睡衣,红着脸说道:“你深更半夜跑我家里,就是来羞辱我的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嘲讽地说道:“你还知道羞辱二字啊,我以为你不知道?为了巴结豪强,削尖了脑袋往上攥,不惜拆散别人,你为了一己私利,还真是没有做人的底线,跟王婆有什么区别,我原先还真是把你看高了。” 阮晓丹看着他,渐渐地眼圈就红了,眼泪就在眼里打转,嘴唇颤抖着叫道:“薛家良,你别不知好歹,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薛家良看着她,眼里满是嘲讽和不屑:“你跟别人狼狈为奸,在我心上戳刀子,难道这也是为我好?裱子无情,你的心究竟变得有多黑了!” 被薛家良这样无情地谩骂,阮晓丹又羞又辱,她仍然在争辩:“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我们大家还不是希望你越来越好,官越当越大,不然小宋干嘛主动离开你?” “闭嘴!你不许提她,你不配提她!”薛家良指着阮晓丹的鼻子说道:“你们正是利用了她的善良,利用她在乎我,才趁我不在合伙算计她,不惜编出这样的谎言,谎称我要被人家提拔,要当大官。阮晓丹,你说你什么都不缺了,干嘛还干这缺德事,老人说,破了一桩姻缘,就如同拆了一座庙,一辈子都得不到好报!” 眼泪,顺着阮晓丹的眼角流了出来,她颤着嗓音说道:“薛家良,你就忍心这么诅咒我?” 薛家良的眼里冒着火,说道:“缺德事你都做了,我为什么不能诅咒你!我告诉你,我薛家良没有什么大本事,唯一的本事就是记仇!阮晓丹,你得罪了我,我会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记住我的话!” 阮晓丹一手甩去腮边的泪水,大声喊道:“薛家良,没想到你因为另一个女人,却不惜伤害我,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女人,也是爱你的!” 薛家良听到她的话,怔了一下,沉着嗓音说道:“你不是我薛家良的女人,你是属于大家的。” “你混蛋……”阮晓丹扬起手就要打薛家良,被薛家良攥住了手腕。 薛家良说:“阮晓丹,请你告诉你的主子,这个世上还没有能让我薛家良屈服的事,让她别做梦了,我不可能娶她!” 阮晓丹从薛家良的眼睛里看出了事情不妙,她说:“你自己跟她说去,不关我的事。” “真的不关你的事?你敢跟我打这个赌吗?” 阮晓丹当然不敢,因为这里面的确有她的事,她心虚地说:“你早晚是要面对她的,有什么话,你直接去跟她说。”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我跟她说不着。” 阮晓丹看着薛家良,不信任地说道:“薛家良,你真的就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薛家良跟她面对面地站着,问道:“你指的是什么,是我当官发财还是娶市委书记的千金?” “你别装糊涂,这分明就是一件事?” “那是你的认为,在我眼里,狗屁不是!” 阮晓丹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你就不想想,他们有可能让你什么都不是?你真的不怕?” “怕?哈哈哈。”薛家良冷笑道:“阮晓丹啊阮晓丹,你是真不了解我还是装糊涂,我薛家良又不是没遇到过,大不了我接着辞职,出卖灵魂的事我绝不会干的,不像你,认贼作父,有奶就是娘。” 202、开弓没有回头箭 阮晓丹知道,如果薛家良不同意这门婚事,那么她就有可能被打回原形,想到这里,她一把拉住了薛家良的胳膊,软绵绵的身子就贴了上去,柔声细气地说道:“家良,你冷静一下,那个护士,又不是天仙,你干嘛那么死心眼。” 薛家良扒拉下她的手,说道:“是的,她不是天仙,但她最起码有自己的尊严,懂得珍惜别人,比你们这些蛇蝎心肠的女人强上百倍、千倍,尽管我跟她做不成夫妻了,但是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委曲求全、出卖自己的灵魂。” 薛家良说完,拂开阮晓丹的手,“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阮晓丹见薛家良出去了,赶忙跑到阳台,撩开窗帘,就看见小区的灯光下,薛家良大步走了出去,清冷的夜,显得他修长的身影很孤单,也很可怜。 望着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后关上门,打开大灯,然后像箭一样驶了出去,她不由得有一些担心。 重新将窗帘拉好,她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看来,她们都低估了薛家良跟宋鸽的感情,没想到,薛家良还真的陷进去了,从他痛苦的神态中,她看出了这一点。 尽管在这场角逐中,宋鸽黯然败下了阵,但她虽败犹荣,让薛家良如此痛苦,作为一个女人,应该说是值了。 薛家良并没有因为攀上市委书记家而激动,别说激动,甚至连半点的高兴都没有,反而让他憎恨她们,憎恨她们合谋拆散了他跟宋鸽的姻缘。 看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趋炎附势梦想升官发财,最起码薛家良不是。自己这辈子在薛家良那里是没戏了,就冲她今晚对自己的态度,阮晓丹就品出了这一点。要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有可能永远失去了他,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无论是他跟尤辛能否成为夫妻,她都别指望在薛家良那里得到好。 她感到尤辛遇到了对手,遇到了难题,这么苦心谋划,拉拢她和李克群,似乎并没有征服薛家良,反而激发了薛家良的反抗性,而且,从他过激的反应来看,他对升官发财、对做市委书记家的乘龙快婿并没有兴趣,反而对此表示不屑和厌恶。 她感到了自己的前途岌岌可危,甚至也感到了李克群的前途岌岌可危,如果尤辛达不到目的,她是不会再给他们好处的。不过有句老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她已经顺利通过直选这一关,接下来只要在试用期自己没有大的问题,那么团委书记转正是不成问题的,到那个时候,可能不是尤辛能左右得了的了。 想到这里,她转动着眼珠,拿过电话,就想给尤辛打电话。 想想太晚了,明天再给她打吧,刚要放下了电话,忽然看见手机里有一条未读信息,她急忙打开,是尤辛在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那个时候,可能正赶上薛家良刚进来,吵吵嚷嚷的她没有听见手机鸣叫。 尤辛:见到薛家良了吗? 阮晓丹想了想,写道:见到了。辛辛,我们可能低估了他们的感情,薛家良表现得很激动,也很痛苦。 她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按出发送键。 她以为这个时候尤辛肯定睡着了,哪知,刚发出短信,尤辛的电话就到了。 “晓丹,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说详细情况。” 阮晓丹就将薛家良来找她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她为难地说道:“辛辛,我可能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薛家良真的很痛苦,他恨不得把我掐死,大骂我丧尽天良,还说我拆散一对姻缘跟破坏一座庙没有区别,骂我缺德。我感觉,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被拿下。辛辛,薛家良这次跟我算是做上仇了,要不这样吧,我还是回到邮局上班吧,这个正科级我不要了。” 尤辛生气地说道:“阮晓丹,你在过家家吗?你以为你想不要什么就能不要什么吗?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回不去了。” 其实,阮晓丹根本就不想回去,她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尤辛,别到时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辛辛,我是觉得,如果到头来你成功不了……” “放心,我会成功的,男人,没有不希望自己升官发财的。” 尤辛说完,就挂了电话。 阮晓丹放下电话,在心里说道:有权就是好,连爱情都能买到。是啊,男人没有不希望自己升官发财的,薛家良现在暂时痛苦,等他功成名就后,就不会记得宋鸽是谁了,更不会记得他还曾经这么痛苦过。 哼,男人就是一个健忘的动物,也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动物,别看现在薛家良对自己暴跳如雷的,将来说不定还要感谢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便走进卧室,重新钻进了被窝,但是薛家良那痛苦得有些变形的脸,狰狞得如刀雕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映,她努力不使自己想他的表情,用被子把自己蒙上了…… 平水县城的马路上,空旷、清冷,薛家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他毫无目的、毫无意识地开着车,不知是他驾着车走,还是车载着他,他感觉自己内心是那样的空虚、无助,他是那样地想她,那样地心疼她,想着她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嫁人,该是多么地无助和可怜…… 他不知道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那个男人能对她好一点……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工商局小区,车子停在程忠家楼下的时候,他抬头往上望了望,整栋楼,只有那扇窗户里有朦胧的灯光。 他下了车,立刻感到了夜晚的寒冷,他紧了紧外套,怎奈,天气太冷了,外套不足以抵御刺骨的冷风,他感觉自己被吹透了。 他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 可能是他的喷嚏声惊动了窗户里的人,庄洁来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她发现了院里那辆熟悉的车。 203、痛苦的夜晚 庄洁没等薛家良敲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门,正巧薛家良来到了门口。 就在庄洁开门的那一霎,薛家良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愣怔怔地看着庄洁。 庄洁见他傻在门口,就轻声说道:“快进来,外面冷。” 薛家良走进屋。 他有些魂不守舍。 庄洁说道:“家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家良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庄洁,没有回答庄洁的问题,而是说道:“嫂子,鸽子她……” 薛家良说不下去了,他双手抱住了头,痛苦极了。 庄洁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说道:“我听说了。” 薛家良又是一怔,他说:“你也知道?看来就瞒了我一个人啊——” 他将头靠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庄洁说:“家良,鸽子……头走的时候,到我家里来了,但是我当时不知道她第二天就把自己嫁了……” 薛家良睁开了眼睛,看着庄洁,问道:“她……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庄洁很心疼这一对,她顿了顿说道:“家良,她是好姑娘,她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你一句不是的话,她是爱你的,只有对自己深爱着的人,才肯放弃最宝贵的东西。说真的,我很受感动,她忽然在我面前变得那么伟大,那么可敬。” “嫂子,你没替我劝劝她吗?” “我劝了,没起作用,她第二天就嫁了……” 薛家良怔怔地看着庄洁,又问道:“她是不是哭得很伤心?” 庄洁的声音有点哽咽,她说:“是的,她说她在别人面前流多少眼泪也是白流,没人同情她,所以她跑我这来了,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哭……” “天哪——”薛家良痛苦地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睁开,眼睛变得红红的,他看着庄洁,又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庄洁说:“她让我告诉你,她谁也不怪,谁也不恨,她祝你幸福,让你抓住机会,好好奔自己的前程,千万不要让她失望。” 薛家良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说道:“傻,真是太傻了!她也不想想,这样的幸福,这样的前程我薛家良能要吗?” 庄洁说:“是的,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是她意已决,她说她不想因为将来你仕途受阻而埋怨她。” 薛家良争辩道:“我怎么会埋怨她呀!都是她们为了达到目的,才故意这样跟她说,而她,居然信了她们,却对我没有半点的信心。” 庄洁说道:“家良,你不要埋怨她,我能理解她这样做的苦衷。刚才我就说了,一个女人,只有对深爱的人,才肯做出这样巨大的牺牲。” “可是,她就不想想,我是肯屈服的人吗,她以为她离开我,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吗?我就能要这一切吗?” 庄洁说:“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对于她来说,她只要做了,就心安了,她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对你有半点的影响,家良,小宋是爱你的,非常非常地爱。” 薛家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岂能不知她是爱他的。 庄洁想起宋鸽委托她的事,就问道:“家良,你跟嫂子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你爱她吗?” 薛家良不知庄洁为什么这样问,就回道:“爱。” “爱到什么程度?” 薛家良睁开了眼睛,红着眼圈,向庄洁袒露了内心,他说道:“嫂子,我这样跟你说吧,以前,我开始的确没有对她太上心,甚至拒绝了她,其中的原因你也知道。后来我知道我伤了她,主动去找她,那个时候不能说有多爱,更多的是同情,是被她的爱软化了……但现在,我发现我是爱她的,非常非常地爱。说真心话,男人的花心我也有,我也曾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曾经幻想着能得到最好的、最喜欢的人,但是今天,当我知道她嫁人的真相后,就像你刚才说的,才真正感觉到她的伟大,伟大到我跟她一比,太渺小了,太不是东西了!在我最低谷的时候,这个傻丫头没有像别人那样疏远我,反而主动向我表白爱情,可是,当她得知我如果当了市委书记家的驸马,前程会变得更好的时候,她毅然离开了我,不想让我为难,在这个世上,肯为我做出巨大牺牲的,恐怕只有她这个傻丫头了。也许,我也有着别人的劣性,失去了才知道如此宝贵。我一想到她忍着委屈,忍着痛苦也要离开我、成全我的时候,我的心就疼,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会这样的疼、这样的爱,只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晚了,什么都晚了……” 眼泪,顺着薛家良的眼角流了出来。 庄洁受到了感染,也流出了泪,她哽咽着说:“家良,小宋知道你对她的这份心,我想她知足了,为了不让她白白地做出牺牲,她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跟尤书记的女儿好,好好过日子,将来做了大官,别忘记她。” 哪知,薛家良坚定地说道:“不可能!我就是打光棍也不可能跟姓尤的好。嫂子,你想想,人家把你最心爱的人从你身边赶走,你还跟人家好,这不是认贼作父吗?我薛家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是……” “嫂子,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但是,天下又不是她姓尤的天下,只是可怜的她,却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嫂子,我难受死了……” 薛家良说着,就倒在沙发上,抱着脑袋,痛苦地呜咽着。 那晚,薛家良没有走,他在庄洁家的沙发上昏睡到天亮。 庄洁也没有赶他走,他能在极其痛苦的时刻来她家,她是不能往外撵他的。她轻轻给他盖上厚厚的冬被,又搬过来两把椅子,防止他半夜翻身掉下来。 本来薛家良来的时候就已经后半夜了,庄洁是因为自己正在复习功课,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计师资格考试才没有睡觉,不想,薛家良深更半夜闯了进来。她知道他没有地方可去,更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只能跑到她家,跟她倾诉。 204、纪委抓人方式很可怕 薛家良在沙发上,迷迷瞪瞪也就是睡了三四个小时,并且噩梦不断,直到兜里的电话把他吵醒。 他掏出电话,是段成。 段成在电话里说侯书记一早给他电话,让薛家良跟他去市里开党风廉政建设大会。 薛家良睁开了眼睛,从窗帘的缝隙中,他看见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感到有点头晕,嗓子沙哑着说道:“段主任,我不去了,让卜月梅去吧。” 段成说:“侯书记可能跟你有事要说。”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好吧。” 挂了电话,薛家良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床白底蓝花的棉被,他仔细闻闻,有一种干净、清爽的味道,这种味道很温暖,不像他在宾馆的消毒水的气味…… 唉——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小心起来,刚要叠被子,庄洁从卧室走了出来,她小声说道:“家良,你有事?” 薛家良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他说:“是的,我马上就得走,去市里开会,侯书记在市里等我。” 庄洁说:“那就赶紧走吧,我来叠。” 薛家良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的包,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带就出来了。 他说:“好,那我走了,嫂子,谢谢你收留了我……” 薛家良的嗓音有些低哑,眼圈似乎也红了。 庄洁听他这么说,也很不好受,她说:“家良,跟嫂子不必客气,尽管你哥不在了,这里永远欢迎你来,你憋闷了就来,我和祺祺永远欢迎你。” 薛家良探头往卧室看了看,说道:“祺祺还没醒?” “没有。”庄洁又说:“家良,你让司机开车去吧,你没休息好,脑子想的事又多,别自己开车了。” 薛家良看着庄洁,说道:“我听你的,马上回去接司机。” 薛家良赶到青州市会议中心的时候,会议刚要开,他是最后一个跑进来的,本来想到签到台去签到,工作人员问:“哪个单位的?” “平水县薛家良。” “好了,我给你写上,快进去吧,马上就要开了。” 薛家良快速走进会场,这时就看见市领导正好在主席台上落座,他赶紧就近坐在了后排。 这是一个党建工作会议,跟廉政没什么关系,应该是苏东杰来开的会,不知为什么让他来参加了。 主席台上,市委班子成员全部出席了会议。 由于昨天夜里他没有休息好,会议开了不久,他就有些犯瞌睡了。 他悄悄挪到最后面东北角的地方,打起了瞌睡。 这时,他感觉旁边好像坐过来一个人,但他没能睁开眼睛,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直到一阵掌声响起,他才强行自己睁开了眼。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扭头一看,是侯明。 他不知侯明是刚进来还是从前边特意过来找他的,一般情况下,县市一把手开会都是要往前排坐的,那样的话台上的领导就会一目了然地看到。 他结结巴巴地说:“您……刚来?” 侯明说:“我去卫生间着,特意到后边看看你来没有,给你发信息你不回。” 薛家良掏出手机,果然看到有侯明的信息,他说道:“静音了。” 侯明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憔悴面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等进行下一个议程的时候,侯明站起来,走到前面去了。 由于薛家良坐在了后排,散会后,他第一个走出会议室。 走出门口,他冷不丁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瑞德。 薛家良就是一惊,本能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就看见周围有三四个专案组里的成员,他认识。 白瑞德暗暗冲他摆了一下手。 薛家良明白,他们是在办案,他不能跟他们打招呼,就装作不认识他走下了台阶。 难怪没有通知薛家良,原来,专案组将目光盯住了青州,这肯定是为了办案需要,也是为了让薛家良避嫌吧。 薛家良装作不认识这几个人,从会场走出来,停车场上,他的司机和侯明的司机正在聊天,停车场多了来来往往的人,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白瑞德等人。 纪委的司机见薛家良出来了,就忙给他拉开了车门。 薛家良坐了进去,说道:“等等侯书记。” 他隔着车窗,就看见白瑞德等人迎着一个人走了上去,这个人薛家良认识,是青州区委书记。 专案组的人就像是老熟人打招呼一样,走到他跟前,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就见这个区委书记四下看了看,这才看清,他已经被几个人围住了。 这几个人拥着他就往往台阶下走。 那个人明显脚步就有些乱了,白瑞德从那个人的胳膊上拿过他的大衣,给他披上,顺势,旁边的一个人就架住了这个人的胳膊,他们就这样拥着他上了一辆商务舱,然后疾驰而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知不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旁边还有人跟他打招呼。 想着刚才尤书记慷慨激昂的讲话,作为青州市委一把手的他,肯定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什么,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薛家良,居然心莫名其妙地跳动了起来,他强烈感觉到,纪委的抓人方式,远比刑侦人员抓人的方式可怕。他感觉有些气短,不停地长出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 与会的人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大家相互摆手道别。 侯明也出来了,他的司机立刻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水杯等物。尽管司机们也有可能看见了这一幕,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是上级纪委在“抓人”。 侯明站住了,将搭在胳膊上的大衣披上,他往停车场这边张望着,似乎问了一句什么,他的司机就冲薛家良的方向指了指。 薛家良知道他在找他,就推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侯明看到他后,大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倒是你在后排出来的快。” 薛家良也笑着说:“这叫后排变前排。”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家良,让你的司机回去吧,你跟我去串个门。” 205、到市委书记家做客 薛家良点点头,他没问他去哪儿,就转身跟司机说了几句话后,司机从车上把他的手包拿出来递给他,然后开着车就走了。 薛家良坐进了侯明车的副驾驶座的位置上。 侯明跟司机说道:“去市委家属院。” 薛家良一听,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 司机非常熟练地开着车,驶进了一条小胡同,避开了喧闹的大道,七拐八拐地就来到了市委家属院。 通过门岗,他们驶进了这座幽静的大院。 这个大院只有两栋大楼,绿地面积很大,环境非常好,整洁、幽静。 对于这里,薛家良并不陌生。 果然,按照他的猜测,司机将车停在了最前面一栋单元楼靠东边门洞的空地上,这里,已经停了几辆车,清一色的奥迪。当然,还有一辆明黄色的现代小跑。 侯明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说道:“家良,没办法,有人邀请咱们来做客。” 薛家良沉沉地说道:“是辛玉莲?” “是的,据说尤书记今天中午也回来,主要是想见见你。” “嗯。”薛家良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侯明见薛家良表现得很平静,他就心里没底了,继续开导着他:“家良,无论你心里多么不痛快,也请你给我这个面子,不许闹脾气,咱们平平安安把这顿饭吃完,至于下来该怎么做,那完全是你个人的事,我不参与任何意见,好不好?” “嗯。”薛家良闷闷地应了一声。 侯明又说:“你真的对这门亲事不感兴趣?” “嗯。”薛家良再次应道。 “对你今后的未来也不感兴趣?” 薛家良说:“那要看什么样的未来,如果这个未来是牺牲别人的幸福换来的,我就不感兴趣。” “家良,对于男人来说,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的人。” “我懂您的意思,但就是无法从心里接受,您也别逼我好吗?” 侯明说:“我怎么能逼你呐?我不会那样的,我只是希望你今天中午不要让别人下不来台,至于你最后怎么选择,完全由你来定。你要知道,智者行事从来都是讲究技巧的,而且会做得不显山不露水。”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会配合的。” “家良,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患得患失,我理解你的心情,木已成舟,积极面对,好不好?” 薛家良抬头望上看了看,漫不经心地说道:“家良明白。” 侯明又说:“家良,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临时送给你:智者懂得放弃,愚者牢记忧伤。智者委婉拒绝,愚者直白否定。” 薛家良知道侯明是担心自己走不出来,误了大事,就说道:“家良明白,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至此,薛家良感到侯明还是懂自己的,最起码他没有劝自己把握机会等等这类话,说明他还是尊重自己的,只是他也是受人之托,想让他当个红娘罢了,但是侯明始终都没有明确自己“红娘”的身份。 尽管开始的时候,薛家良在心里有些怨侯明没有明确跟辛玉莲说自己有女朋友,现在想来,只要自己不结婚,就是有女朋友又怎么样?她们不是照样把小鸽子逼走了吗? 侯明见薛家良一脑门子的不高兴,就说道:“家良,咱们下车,据我所知,下边的人,能到市委书记家做客,恐怕你是第一个,我都跟着你沾光。” “我求求您,您就别打趣我了好不好?” 侯明哈哈大笑。 他们下了车,司机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两瓶酒,这酒不是特别好的酒,一看就是地方酒。 薛家良接过来,说道:“侯书记,您教训了我半天,就带这么两瓶酒啊?您也太抠了吧,连茅台都舍不得买?” 侯明笑笑,说道:“尽管比不上茅台,保管起到的作用超过茅台。” 听侯明这么一说,薛家良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两瓶酒的产地,他恍然明白了,这是尤书记家乡的酒。 其实薛家良早就感觉到,侯明对尤书记始终不像别人走得那么近,也许正因为侯明的背后的靠山是龚法成的缘故吧,所以侯明才有底气,才不像别人那样整天算计着怎么靠近领导。 薛家良跟在侯明的后面,来到门洞前,按下了尤书记家的楼层号码。 对讲机里传来的是辛玉莲的声音:“是小侯吗,上来吧。” 他们来到尤书记家所在的楼层,这个单元楼都是一梯一户,刚出电梯,就看见辛玉莲早就把房门打开在等他们。 侯明发现,辛玉莲眼睛紧盯着薛家良看,薛家良低着头,开始换拖鞋,他并不看辛玉莲。 侯明说:“您早就回来了?” 辛玉莲的眼睛还在观察着薛家良,看得出,她是陪着小心的。 侯明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市委书记夫人何时何地给何人陪过小心?看来,薛家良真是交了好运了! 辛玉莲退回房里。 侯明凑到薛家良耳边,小声说道:“老弟,你让我嫉妒。” 哪知,薛家良却瞥了瞥嘴,表现得不以为然。 他们进了屋里。 薛家良一看,这个家里装修豪华,摆设也很豪华,无论是地板、地毯还是家具,都能看出品质超群。 侯明说:“尤书记还没回来?” 辛玉莲说:“马上就到,刚才他来电话问你们到了吗。家良,坐。” “辛辛呢?”侯明问道。 “在厨房帮阿姨做饭呢,这孩子,听说你们来家里做客,高兴坏了,跟电视学了一个菜,非要下厨房去试试。” “哦,什么菜?” 辛玉莲刚要说,这时就听尤辛从厨房门口探出头,大声说道:“保密,不许说!” 辛玉莲笑了,她开始给他们倒水、削水果。 侯明倒是很随便,他吃了一块苹果,说道:“这苹果不是普通苹果吧?这么甜?” 辛玉莲说:“是辛辛特地去超市买回来的。来,家良,尝尝。”辛玉莲说着,就用竹签戳起一块苹果,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赶忙摆手,说道:“谢谢您,我正在闹胃,忌生冷。” 辛玉莲一听,手里拿着竹签,就缩了回来,她说:“那样的话还是别吃了。” 尤辛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她在心里说道:哼,什么闹胃,是闹心吧?不过,她没说出来。 206、红色电话机响了 侯明看得出来,辛玉莲和女儿很是中意薛家良,就说这位大小姐吧,家里有保姆,她什么时候下过厨房?今天却亲自下厨房显示厨艺,这就表明了她对薛家良的态度。 这个傻小子,不知哪辈子交了好运。 想到这里,侯明偷偷看了薛家良一眼,就见这个家伙不但没有半点欣喜之感,反而板着脸,佯装看电视,不多说一句话。 这时,门铃响了,辛玉莲赶紧起身,说道:“一定是老尤回来了。” 她拿起对讲机,果然是尤书记的声音。 侯明站了起来,准备迎接市委书记。 薛家良也随他站了起来。 辛玉莲说:“自家人,别那么客气,你们坐吧。” 尽管辛玉莲这样说,但是侯明和薛家良谁都没有坐下。很快,房门就被推开了,青州市委书记尤跃民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侯明忙说道:“尤书记好。” 薛家良也跟着问候了一声:“尤书记好。” 尤书记朗声大笑,说道:“在家里就不要那么客气了,快坐快坐。” 他一边说着,两眼就盯着薛家良,说道:“你就是薛家良?” “是的,我是薛家良。”薛家良恭恭敬敬地说道。 尤书记说:“我对这个名字不生,但没见过你真人,最近这几天,我在家里是频繁听到有人提到你。” 薛家良微微一笑。 尤辛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娇嗔地说道:“爸,您说什么呐?” “哦?哈哈哈,有人不好意思了。”尤书记看着女儿,说道:“你这是下厨房着吗?” “当然,不然我系围裙干嘛?”尤辛娇滴滴地说道。 尤书记说:“你下厨房,我怎么感觉太阳是从西边出来。” 这时,辛玉莲说道:“你冤枉辛辛了,她从单位一回来就开始琢磨菜谱。” “哦,你准备做一道什么菜?”尤书记蛮有兴趣地问道。 尤辛说:“保密,一会上来后你们猜。” 尤书记脱下外套,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看见侯明和薛家良都还穿着外套,说道:“我家很冷吗?” 侯明说道:“不冷,一点都不冷。” “那两位干嘛还穿这么整齐,一会怎么吃饭?” 侯明笑了,这才脱去外套。 薛家良也感觉到屋里的温度,他也脱下外套。 尤辛站在他旁边,帮侯明挂好外套后,就要帮他挂。 哪知,薛家良跟没看见她一样,走到门口的衣架旁,将外套挂在衣钩上,连看她都没看一眼。 尤辛有些尴尬,这一切却被辛玉莲看得清清楚楚。 她说道:“小薛,如果你胃不好的话,还是别着凉。” 尤书记一听,就大声说道:“怎么?薛家良有胃病吗?” 薛家良说:“有些不舒服而已。” 尤书记说:“就是吗,我看你壮壮实实的,不像有胃病的样子,有胃病的人,一般都是有水蛇腰,因为胃不舒服,常年佝偻着身子,久而久之就成了标准的水蛇腰了。” 侯明笑了,说道:“您对这还有研究?” 尤书记说:“咱们王市长就是老胃病,你看他,常年都是一个姿势,站着,挺不起腰身,坐着,同样挺不起腰身,还有赵书记,哮喘病患者,走路时两只胳膊向后甩,跟个小飞机似的,这就是典型的哮喘病患者的姿势。”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您还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薛家良感到尤书记在家里可比在主席台上的表情亲切温和多了,简直判若两人。至此,薛家良也得出了一个判断,就目前来看,尤书记和辛玉莲还不知道青州区委书记被省专案组带走的事,侯明更不知道。 只有薛家良目睹了现场,尽管也有人看见了,但是丝毫没引起大家的怀疑。如果尤书记知道青州区委书记被带走的话,他肯定不会表现出如此轻松、淡定,更不会有讲笑话的兴致。 这样想着,他继续观察。 以前,他跟着赵志华没少来这个院里,但是他一般都是充当搬运工的角色,没人会记得他。今天,他是一本正经地来市委书记家做客,尤其是尤书记回来后,他有了那么一点的局促,但随着尤书记开玩笑后,他渐渐不那么局促了。 这时,尤辛出来说道:“开饭了,大家请入席。” 尤书记笑着说:“好,我今天要好好尝尝我们小辛的手艺。” 辛玉莲有意把薛家良安排到餐桌的另一边,她和侯明坐在一边,尤书记则坐在长条餐桌的头前位置。 薛家良心里非常清楚他旁边的座位是留给谁的。 果然,尤辛解下围裙,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薛家良的旁边。她看了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对此无动于衷。 辛玉莲提议喝点红酒,侯明突然说道:“对了尤书记,您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侯明说着,就从门口的桌子上拎过他带来的酒。 尤书记一看,立刻高兴地说道:“小侯啊,你真是有心人,好,今天中午就喝我家乡酒!” 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白酒,尤辛说道:“我不喝白酒。” 辛玉莲说:“在自己家喝点无妨,女孩子不要到外面喝酒,要不你来点红酒?” 尤辛说:“我还是尝尝爸爸家乡酒吧。” 尤书记爽快地说:“好,拿杯来。” 尤书记就给女儿倒了半杯白酒。 大家共同举杯。 薛家良尝了一口,感觉有一种很浓重的薯味,而且度数很高。 尤辛更是呛得直咳嗽。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尤辛刚要去接,一看是红色电话机在响,就说道:“爸,您自己去接吧。” 家里有两部黑红电话机并排放在一起,红色电话应该是市委书记专属的内部电话,是不允许别人接的。 “这是谁呀,还打这部电话?连顿饭都不让我好好吃。”尤书记说着就站了起来,并没有在客厅接电话,而且去了书房,想必书房有串过去的分机。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侯明一眼,侯明正在吃菜,他当然不会意识到什么。 侯明尝了几样菜,说道:“辛辛,我尝出来了,这道菜是你烧的吧?” 尤辛说:“你怎么知道?” 207、拒绝美意 侯明刚想说什么,就改了口,说道:“家良尝尝就知道了。” 薛家良微微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却没有伸向侯明说的那道菜。 侯明看着薛家良,问道:“你怎么不尝尝?” 薛家良看着那道蒜烧芥蓝,说道:“胃不好,不敢吃刺激的。” 尤辛起初见薛家良没有去夹自己烧的那道菜,脸色就有些尴尬,听薛家良说胃不好后,她才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吃阿姨烧得山药吧。”说着,就大大方方地给薛家良就夹了一块山药。 “谢谢。”薛家良矜持地说道。 辛玉莲见尤书记还不出来,就嘀咕了一句:“接个电话这么长时间?来,咱们喝。” 大家共同喝了一口酒。 辛玉莲不时看着书房,说道:“家良,去看看你尤叔叔怎么回事?” 侯明听辛玉莲让薛家良跟尤书记叫尤叔叔,就感觉辛玉莲已经拿薛家良当女婿了,无形中就确定了一种关系。 哪知,薛家良却不为所动,他淡淡地说道:“还是不要去叫了,尤书记肯定有要事在谈。” 薛家良没有顺着辛玉莲的口径叫“尤叔叔”,而是依然沿袭固有的称呼,辛玉莲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尤辛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是在辛玉莲的目光下,她没有发作,只是说道:“侯叔叔,别管他了,这是他在家时的常态,很少有顺顺利利吃顿饭的时候,来,我敬你们。” 侯明听尤辛跟他叫叔叔,就看着辛玉莲说:“您说,她该跟我叫叔叔吗?” 辛玉莲明白这是侯明在化解刚才让薛家良叫“尤叔叔”时的尴尬,她看了看薛家良,说道:“叫叔叔也对,但是家良……” 薛家良一听,赶忙说道:“和我没关系。”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尤书记冲着餐厅喊道:“玉莲,你过来一下。” 辛玉莲一听,就放下筷子,进了书房,半天,他们才从书房走了出来。 很明显,两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刚才轻松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阴霾和担忧。 尤书记坐回饭桌,他拿起筷子又放下了,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青州区委的老朱被省专案组的人带走了。” 侯明一愣,说道:“朱书记?” “是的。”尤书记沉重地说:“最近全省反腐形势很紧张,你们下边的同志要多加注意,在工作和生活上严格要求自己,尤其是春节将至,要出台一些相应的规定,禁止领导干部收受礼物、礼金和购物卡什么的……” “爸,现在是吃饭时间,您怎么又布置工作了?”尤辛不满地说道。 辛玉莲自从书房出来后,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的,此时听尤辛这样说,就严肃地训斥道:“不懂不要乱说!” 尤辛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突然变了脸,就尴尬地看了一眼薛家良,刚想说什么,就听尤书记说道:“你妈妈说得对,在家里怎么说、说什么都行,以后你和家良在外面说话千万要注意,因为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代表着你妈,所以一定要注意。” 无疑,尤书记也认可了薛家良,认可了他跟女儿的关系,不然不会这样说的。 侯明偷偷瞄了一眼薛家良。 薛家良用余光看见了,他端起酒杯,说道:“尤书记、辛书记,谢谢您们的教诲,家良敬你们。” 尤书记没有注意薛家良的态度,他的心思可能还在刚才的电话上,他喝干了这杯酒,但是显然兴致不如刚才了。这顿饭吃得就有些沉闷了。 尤书记又起身去接了两个电话。 大家吃完后,尤书记将侯明叫到书房,辛玉莲心里也明显有事,她说:“辛辛,让家良到你房间去坐会吧,你们俩好好聊聊。” 薛家良很想说“不去了”,但想想,他早晚都会要跟尤辛正面相对的,就随着尤辛进了她的房间。 尤辛的房间很大,集卧室、书房、化妆间于一体。摆设更讲究,比家里其它房间的摆设又上了一个档次。 尤辛指着房间里雪白色的真皮沙发说道:“请坐。” “谢谢。”薛家良的屁股刚一挨到沙发,立刻就感觉到这个沙发皮质柔软,坐上去非常舒服。 尤辛见薛家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没话找话说道:“你……在下边是不是很忙?” 薛家良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行?” 薛家良知道尤辛是想跟他多多交流,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还行就是勉勉强强,说忙也不忙,说不忙也忙。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尤辛不计较他的情绪,毕竟他喜欢的人刚刚嫁人,怎么也要给他转变态度的时间,就很大方地说道:“满意,你对我满意吗?” 薛家良没想到尤辛说话这么直白,他就看着尤辛,尤辛也大胆地看着他。 薛家良说道:“你指哪方面?” “全部。” 尤辛说得很干脆,口气里充满了自信。也难怪,市委书记家的大小姐,人长得也不错,工作能力也有,加上先天的光环,肯定从小到大听惯了周围人的奉承和夸奖,她对自己当然是充满自信的。 薛家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说:“你需要别人对你满意吗?或者说,你在乎别人对你的态度吗?” 尤辛说:“当然在乎了,我也是人,是人,就必须在乎,不然我干嘛这么问你?” 薛家良点点头,又说道:“你有勇气听真话吗?” 尤辛的脸瞬间就红了,她很硬气地说道:“干嘛没有?只要不是刻意诋毁和谩骂,我还是能听进去不同的意见的。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薛家良很想说她几句出出气,可是当看到她那张有着精致妆容的脸和那对充满心计的眼睛时,他忽然没有兴趣了,说道:“对不起,我没什么想说的。” 薛家良不想说,比说出来更可怕,因为不想说什么也是暴力,是无声的抗拒,是不想搭理她的表现。 208、正面交锋 不知为什么,尤辛越来越喜欢他这个性格了,喜欢跟他斗气,那样让她感觉很过瘾,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她唯唯诺诺、俯首称臣。 更欣赏他的刚硬,欣赏他对自己的傲慢态度,这样的男人,将来是有能力为自己打天下的,是可能不依靠她家的势力来实现自己人生目标的。 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这大大激发了她的征服欲。 她打量着薛家良,半天才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就听我说吧,我问你一个问题。” “请指教。”薛家良故意欠了一下身子,以示自己谦逊。 尤辛说:“我也是平常女子,对自己将来要托付的那个人充满了好奇,也会有一些小女人的问题,比如,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 这是要挖思想根源了,薛家良淡淡一笑,说道:“你跟一个穷小子谈爱情是不是对牛弹琴?就跟林黛玉不可能跟焦大谈论诗歌一样。” 尤辛笑了,说道:“你穷吗?” “很穷。” “穷不是问题,我爸爸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很穷,树叶做的菜团子都吃不饱,但他现在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薛家良对此有些藐视,他说:“你上学应该学过概率吧,你爸爸这样的人,整个青州一千多万人,不就出来他一个吗?” 尤辛说:“但你现在条件比爸爸当年好多了呀?而且,你现在是副处级,谈谈理想谈谈爱情并不奢侈,英国诗人丁尼生就说过:男思功名女盼爱。” 薛家良说:“你别忘了,莎士比亚也说过:爱情的野心使人倍受痛苦。因为盼了半天,可能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尤辛脸微微一红,说道:“这个极有可能,但看你怎么去运作。弗?斯梅德利就曾经说道:爱情和战争有时都是不择手段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来,关于爱情的名言你背得不少,但是你知不知道,richardbach说过:真正的爱情故事从来不会结束。有时是深藏在一个人的心间的,而这个故事中,往往都会有一个让你无法忘怀的人。” 尤辛不傻,当然知道薛家良这话是有所指的,她说:“每个人身边的位置都不是不可取代的,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补上,这是正常现象。” 薛家良毫不客气地说道:“但是,让不爱你的人爱你,难过登天。” 尤辛并没有在意,她说:“这就又回到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上了,男思功名女盼爱。男人,只需去奔前程,把爱的权力留给女人就是了。因为事业是男人的全部,爱情是女人的全部。” 薛家良说:“我们能预测未来几天的天气是否阴晴,也能预测未来的经济形势是好还是坏,但唯独不能预测未来的一段婚姻是相守还是分离。” 尤辛当然听出了薛家良的弦外之音,她说:“我相信,只要真心付出,真心给予对方一个好的前程,让对方在更大的舞台上最大限度地发挥聪明才智,这样的婚姻是能够长久相守的。” 薛家良说:“假如这样的婚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给予还是真心的吗?得到的人,还会那么心安理得吗?即便被一时的风光遮掩过去,等他老了,回忆往事的时候,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个玩偶、一个道具,这还能叫爱吗?当然,如今同床异梦的人多了去了,再多一对也无妨,但这是你我想要的吗?有的人,倾尽所能绞尽脑汁去主宰一个人的前程或者是命运,但却主宰不了一个人的灵魂。因为人的灵魂是有差距的,有的人天生向往拥有一切特权,只要有了特权,就无所不能,就会认为想要什么就一定能要到什么,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用特权决定一切的习惯,什么都想要,哪怕是主持葬礼的特权都想要,哦,对了,最后一句话是美国诗人詹?拉?洛威尔说的。” 尤辛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但是她不会轻易认输的,她说:“你不得不承认,眼下就是特权的社会,有了特权就是好办事,这是每一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薛家良说:“没错,几千多年的封建社会,特权意识在国人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但是你别忘了,特权也是双刃剑,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薛家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脑子就浮现出刚才散会时看见的那一幕。那位区委书记知道围住他的是什么人的时候,几乎都不能迈腿走路了。 尤辛涨红了脸,争辩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上,也有特权的影子,你也在享受着某种特权。”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我承认,就像你说的那样,男思功名女盼爱,我也是凡夫俗子,功名对于我来说也是有诱惑力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薛家良还真不是为了功名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认贼作父的那个人。” “你……”尤辛的脸气白了。 薛家良继续说:“功名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美丽的风光,但如果我无法以自己的力量披荆斩棘,你说我配得到这美丽的风光吗?所以小姐,我今天郑重其事对你说,我们真的不合适,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薛家良,你难道就不考虑后果吗?” 薛家良说:“后果,什么后果?是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是杀头?我告诉你,我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了,任何人都不能让我屈服。” 尤辛的眼圈红了,她说道:“薛家良,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薛家良认真地说:“不是,你很好,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强,又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以说你是完美无瑕的,但有一点,不适合做我薛家良的妻子,我说的不适合,不是因为你不好,是我薛家良不配,这就跟焦大永远不可能跟林黛玉成为一家人的道理一样,你懂吗?” 尤辛气急败坏地说道:“但是,你别忘了,我是尤跃民和辛玉莲的女儿,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是他们的女儿我知道,从你的名字就体现出这一点了,你爸爸姓尤,你妈妈姓辛,你叫尤辛,我忽然想,如果你妈妈姓于,你是不是就得叫鱿鱼,别忘了鱿鱼到了大厨的手里,是什么下场。” “你……”尤辛气氛得将手里的电话朝薛家良砸去。 209、相互威胁 薛家良接住,然后恭恭敬敬地给她放在桌上,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成心要羞辱你的父母,恰恰相反,尤书记是我非常敬重的人,如果没有他当初的签字,我也不会成为县领导之一,辛书记也是我非常敬重的人,在培训班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刚才的话有点不敬,我收回,并向你表示道歉。” “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小护士?我就纳闷了,我哪一点比不上她?”尤辛不甘心地问道。 薛家良听她提到宋鸽,立刻就拧紧了眉头,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他严肃地说:“他是我的一部分,之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得到她的时候我不觉得,失去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要感谢你,是你让她在我心目中变成了永恒,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她为了我选择放手,而有的人,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不惜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你混蛋!”尤辛气愤地一下子跳到薛家良跟前,扬手就要打薛家良的脸。 薛家良立刻攥住了她的手腕。 尤辛挣扎着,无论如何,她的力气是抵不过薛家良的。 薛家良嘲弄地说道:“尤辛,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也是我不选择你的缘故。她从来都不会对我动手,但是你,一言不合就想打人,谁能容得了你?” 尤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争辩说:“还不是你气的!薛家良,你以为你说这话她将来会领情吗,别忘了,她仍然逃不出我的手心。” 薛家良感觉尤辛的话里有话,就问道:“她怎么逃不出你的手心?” “她在学校的卫生所工作,你说她能逃得出我的手心吗?” “哦,天哪——”薛家良拍着脑门,痛苦地叫一声。 尤辛冷笑道:“所以,该轮到我说你了,你最好也积点口德,少给她添加仇恨。”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缓和了语气,说道:“那个……尤主任,你可能听阮晓丹说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你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两个脾气都不好的人,是过不了日子的,我之所以不愿意,不是因为你这个人不好,你看你,家庭背景好不说,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不说万里挑一也是千里挑一。我吧,是有名的脾气臭,所以,咱俩真的不合适,我薛家良感谢你没有小看我,这一点,以后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本来是我惹着您了,咱们就不要殃及无辜了,如今舆论开放了,咱把谁惹急了都不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家要是走投无路了,往论坛上传个帖子什么的,你说那样是不是就不好收拾了?” “薛家良,你在威胁我吗?”尤辛指着他问道。 薛家良说:“看你说的,我哪敢威胁你呀,我吗,肯定不会做这事,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会忍气吞声的。我说的是别人,别人你懂吗?人家已经退到天涯海角了,就不能再把人家往海里推了,不要赶尽杀绝,要知道,人家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再说,知识分子可都是懂法的,不但懂法,还懂网络,所以,你最好有气往我头上撒,免职、开除都行,就是不能再殃及无辜了。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您自己想想,我就不奉陪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我们以后会成为好朋友的,欢迎你到平水县来做客。” 尤辛含着眼泪说道:“你别做梦了,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说两句好听的就糊弄过去了吗?我告诉你,没门!” 薛家良一听,这个尤辛还真不是东西,他挺着胸膛说:“那您就看着办好了。” 薛家良说完,就走了出来,这时,他看见尤书记和辛玉莲、侯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谈着什么,尤其是尤书记和辛玉莲表情相当肃穆,他估计,他们可能还在谈论省纪委到在会场外面抓人的事。 侯明见他出来了,就站了起来,说道:“家良,你还有事吗?” 薛家良说:“没有了。” 侯明说:“尤书记,那我们回去了。” 尤书记跟刚才在饭桌上判若两人,他有些无精打采,说道:“回吧,回吧。” 辛玉莲起身送他们,她看了看女儿的房门,说道:“辛辛,家良他们要走了。” 尤辛没有出门,辛玉莲脸色也不好了,但她还是把侯明他们送到门外。 薛家良出了门,换上自己的鞋,按下电梯,一步就跨进电梯。 侯明进来了,但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领导家的电梯都有监控。 薛家良逃似的出了电梯,大长腿几步就来到了车前,给侯明拉开车门后,自己随后就坐了进去。 侯明当然没有像他那样,而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神情镇定地迈着脚步,然后坐进车里。 薛家良跟司机说:“快点开车。” 他们的车驶出这个大院,驶入青州市的中心大道。薛家良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当他们的车子经过青州第一师范学院门口的时候,薛家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看着这个大门。 他知道,宋鸽的父亲和丈夫都在这个师范学院任教,从尤辛的口中他得知,宋鸽也被安排到校办卫生所工作了。他不奢望这偶然一眼能见到她的身影,但他明白,这个无数次路过的校门口,以后对他会有一种特别的含义。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从来不敢妄自去揣测她过得怎样,更不敢想象她嫁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对她好不好。如果对她不好,他会更加揪心、痛苦,如果对她很好,他同样会痛苦,因为那样,她很快就会忘记他…… 他的心情非常矛盾,也非常痛苦,刚才跟尤辛唇枪舌剑的时候,他抽她的心都有,只是,他不能够。 校门口已经过去了,再怎么回头也看不到了,他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侯明就是不问,也知道薛家良跟尤大小姐谈得不愉快,一是尤辛没有出来送他们,二是从薛家良阴沉、冷峻的脸上就看出了这一点。 210、我没看错你 侯明就是不问,也知道薛家良跟尤大小姐谈得不愉快,一是尤辛没有出来送他们,二是从薛家良阴沉、冷峻的脸上就看出了这一点。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家良,刚才尤书记跟我说,青州区委书记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 薛家良“嗯”了一声。 侯明见薛家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心说,是不是这段他见多了这种事,就问道:“你知道?” “我之前不知道,散会时我出来的早,坐在车里看见了。” 侯明说:“你看见了?怎么没听你说?” 薛家良说:“来的路上没有机会跟您说。” “嗯。”侯明说:“我看尤夫人有点慌。” “理解。” “理解?” “是的。”薛家良解释说:“通过我在专案组这段时间,我发现省委这次打击腐败的决心很大,拔出萝卜必定要带出泥,涉及到谁就查谁,而且毫不手软。” “但是……”侯明想了想说:“他落马跟你们最近查处的案子有关系吗?” 薛家良说:“据我掌握的那点信息来看,似乎没有关系,他们中间隔着层次呢,但是我看见曾书记的儿子来了,他跟我是一个小组的。所以我感觉跟怀东的案子是不是有关系。” “是啊,他被揪出来,势必还会带出一批人来,弄不好就连尤夫人、甚至尤书记都能牵扯上呢。” “不是没有可能。” 侯明说:“如果尤书记受到牵连,可能她女儿就不会紧盯着你了。” 薛家良说:“但愿。哦,我说的但愿是她不盯着我的但愿,我还是不希望青州出事,尽管他夫人和女儿有些霸道,但我感觉尤书记在青州的这十多年,还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侯明没说话,他双臂一抱,闭上了眼睛。 从侯明的态度中,薛家良似乎感到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快到家的时候,侯明突然说:“家良,我突然想起,青州城区改造的那个开发商,和怀东城区改造的是同一个人,会不会……” 薛家良其实早就想到了,侯明不说,他是不能说的,这也是专案组的纪律。 他说:“这就有些不妙了。” 他们没再往下说。 晚上,侯明连夜召开常委会,传达了会上的精神,并将这段工作做了一个简要的总结。 他特别强调了春节期间的安全问题。 第二天,薛家良由于心情烦躁、无聊,躺在宿舍无所事事,他担心自己这样郁郁寡欢下去影响健康,就想出去走走,想起上次说带庄洁他们泡温泉的事,就想兑现诺言,但一想到有一个人参加不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继续蒙头睡大觉,直到传来了敲门声。 他撩开被子,睁开眼,心说,他这里,以前除去宋鸽可以直接来敲门,还很少有人到这里直接来找他,就是服务员也不会在他休息的时候敲门的。 他披上睡袍,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他走出卧室,来到门口,问道:“哪位?”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龚法成。” “天哪!”薛家良惊呼一声,连忙打开房门,就见龚法成站在门外的走廊里。 薛家良说:“太意外了,幸亏您是白天来,要是半夜来还不得把我吓死。” 龚法成嘟着脸,说道:“你的意思我是半夜鬼叫门了?我有那么恐怖吗?” “哈哈,恐怖不恐怖您自己还不知道啊。”薛家良不知龚法成到平水来有什么事,他说:“快进来吧,外边冷。” 龚法成穿着一个棉外套,双手插在衣兜里,鼻尖都冻红了。 薛家良说:“您在外面呆很久了吗?” 龚法成说:“我刚在外面接了电话,呆了有两三分钟。” 薛家良站在走廊外面的窗户边,向下张望。就看见了龚法成的车停在楼下,车发动着。他说:“让司机也上来暖和暖和来吧?” 龚法成说:“车里更暖和。你怎么还不起床?” 薛家良说:“这两天有点累,另外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是周六,侯书记心疼我,没安排我工作,我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你走了这么长时间,就不兴找朋友聚聚?” 薛家良叹了口气,说道:“没心情,快过年了,谁有谁的事,不像我,一个人吃饱一家人都不饿。” “你昨天去市里开会了?” “您怎么知道?” 龚法成笑而不答。 薛家良说:“是不是白瑞德告诉您的?” “哦,他看见你了?” “是的。” “还真不是他告诉我的,是你们侯书记告诉我的。” “哦——”薛家良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怎么,你有情绪?” “没有,我能有什么情绪?” 薛家良说着,就找出一个杯子,想去给龚法成倒水。 龚法成摆摆手,说道:“我坐不长。昨天的事你都看见了?” “您是指……” 龚法成点点头。 “看见了。” 龚法成说:“侯明表扬你了,说你很守纪律,什么都没说。” 薛家良说:“后来说了,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很诚实吗?” 薛家良说:“在您面前,谁敢不诚实啊!” “刚才你就把我当成半夜的鬼了,我要是真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就好了,纪委的人就都清闲没事干了。” 薛家良还是不敢在龚法成面前放肆的,刚才他说的这句话的确是有感而发。他很想问龚法成是不是亲自来办案了?不过想想,龚法成自从接了曾耕田省纪委书记的班后,还没有亲自挂帅过呢,怀东那么大的案子,他也只是过问了过问,一个小小的区委书记,应该是用不着他过问的。 龚法成说完这话后,就打量着薛家良,说道:“薛家良,我还真没看错你。” 薛家良一时没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就问道:“我……怎么了?” “不见权眼开。” 薛家良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问道:“您都知道了?” 龚法成说:“知道了,我很抱歉。” 薛家良不解地看着他:“您……抱什么歉啊,又不是您造成的。” 211、龚法成寻女 龚法成说:“和我有关系,如果我不把你抽调到专案组来,你不离开这里,就没人敢在你眼里插刺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说不定,毕竟,这次是我姐出面了,我就是在家,也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我可能天生就是该着打光棍的命。” 龚法成说:“没有人天生就该是什么命。” 薛家良想起尤辛房间那些高档摆设,没有说话。 龚法成说:“薛家良,人这一辈子,有所得就有所失,尤其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要敢于牺牲。曾书记是这样过来的,我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俩有一个相同的宿命,就是都曾把自己的亲人送上被告席……他儿子早就在背后给我们俩起过小号,叫‘六亲不认’。” 听到这里,薛家良没法笑出来。 龚法成说:“搞纪检工作的人,最难面对的不是违纪官员,也不是上级给你的压力,更不是周围那些说情的人,而是你的亲人,是你的亲人对你的不理解,甚至是误解你,这比什么都让你心里难受。没办法,有时别人从你这里打不开缺口,就开始算计你的家人,利用你家人警惕性不高,甚至那么一点点的贪心,来达到他们的某种目的。曾书记和我都尝过这样的苦头,甚至这种苦头还会伴随一生。但是没办法,路是自己选择的,负责地走下去,不改初衷。我今天想跟你说的就是,走上这条路,就要时刻绷紧斗争这根弦,那些人真的是无孔不入……” 那些人,这三个字从龚法成嘴里说出来,很明确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人。因为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干部们只有两种人,一个是遵纪守法的,一个是违法乱纪的。 龚法成继续说道:“你还没有成家,要提前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给自己选择一个明理、听话、胆小、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的妻子。她可以文化不高,但必须懂事,她可以长得不漂亮,但必须识美丑,跟你要有共同的价值观。否则的话,就有可能给你、给家庭带来灾难,甚至影响到孩子的成长。你可能知道我家庭的情况,但你知道的只是表面,一个家庭的疮疤往往都是不可修复的,当然,责任不全在另一方。” 薛家良不停地点头。 龚法成说:“有的时候,我们不但自己要甘于做孤家寡人,还要教育你的家人,跟你保持相同的志向,相同的价值观。光你一个人洁身自好是不够的,还要让全家跟你共同做到这一点,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会连带着撕痛全体家庭成员,所以,步调一致,思想一致,价值观一致,这是你选择妻子的前提。” 龚法成多次强调“价值观”的问题,看来,他是深受其痛。 “趁一切都来得及,一定要给自己选一个适合自己的良妻,因为良妻真的是这个家的宝。” 薛家良说:“被您说的我都不想找了。” 龚法成说:“不找是不可能的,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最起码你没被那些表面的浮华所迷惑。” 薛家良忽然有些心酸,说道:“谢谢您的鼓励和理解。” 龚法成笑了,说道:“光顾着说你了,我险些都忘了我干嘛来了?枫树湾水库离这里多远?” “您……要干嘛?” “我想去看看。” “大冬天的,那里冰天雪地,一片萧条,您去那里看什么?”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见我女儿掉进了冰窟窿里了,把我吓醒了,所以一大早我就找来了?” 薛家良一听,眨着眼睛说道:“您说……什……什么?您女儿在我们这里吗?还是我没听明白?” 龚法成说:“是啊,好几天不回家了,开始说去内蒙拍雪原,哪知那边雪太大,封路了,她想硬闯,把我惹急了,一个女孩子,去荒无人烟的地方拍照,别说遇到不遇到坏人,就是车子出点事救援的人都不能立刻赶到。我说你是咱们省范围的供稿者,你就怕咱们省的雪,你要是跑到内蒙、跑到长白山、跑到喜马拉雅山去拍雪,不是抢别人的饭碗吗?咱们北方农家雪景也是非常美的,还有生活味。也可能是她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也可能是前行的路的确太难,她才听了我的话返了回来,我夜里就做噩梦,早上给她打电话,关机,刚才在路上又打,还是关机。我有点不放心,就追来了。” “可是,您怎么断定她在平水?”薛家良继续着自己的疑问。 龚法成说:“我这次跟她没客气,让她必须向我报告行进路线,我说我不干涉你,但是你必须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昨天她告诉我,说来枫树湾水库看看,她没见过冬天山里水库的样子。我是顺着她这句话找来的,因为去年夏天她来过这里。” 薛家良问道:“您的女儿是不是叫公然?” “你认识?” 薛家良来不及正面回答他,说道:“您怎不早说,早说的话咱们早都在路上了,真是的,我去洗脸换衣服,咱们赶紧走。” 薛家良说着,就跑回卧室,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后,穿上一件棉外套,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的部队棉大衣,说:“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冷,您身上这件衣服恐怕不行。” 龚法成说:“我车上有,跟你的一样,还是你自己穿上吧。” 薛家良抱着棉大衣,他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围巾,说:“您有这个吗?” 龚法成笑了,说道:“没有,山区的冬天我去过,没那么邪乎,再说咱们又不总在户外呆着。” 薛家良将围巾塞给他,说道:“山区的冬天跟水库的冬天可是不一样。那里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冬天是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夏天是几乎天天有雨,那里的年降水量几乎是全县总量的二分之一。” 212、铁包公的舐犊之爱 薛家良一边说着,一边换上一双雪地靴,又摘下一顶棉军帽。就催促着龚法成往出走。 坐进龚法成的奥迪车了,薛家良才发现龚法成只带着司机,连秘书都没带,想起他一贯的行事低调,加之又是出来找女儿,轻车简从就不奇怪了。 到了车上,薛家良掏出电话,说道:“侯书记知道您来了吗?” 龚法成赶紧制止他说:“我没跟他说,也许他回家过周末去了。” 薛家良说:“昨天在着,没听说他今天回去。” 龚法成说:“年底了,下边的同志肯定都忙,别惊动他了。”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很自律,也很心疼下边的人,就连侯明这种关系的人他都不忍心给他添乱。 他说:“我不是给他打电话,我是想问水库工地还有我们的人吗?” 薛家良说着,就给娄朝晖拨出了电话。 娄朝晖说:“两会前新任命了主任,我就退出了,具体那里有没有人我还真不太清楚,我马上打电话问。” 很快,就有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对方自称是枫树湾工程处主任,他告诉薛家良,冬天那里没人看守了。 薛家良问道:“那里的房屋锁着吗?” 对方说:“最后看守人员撤出后,就把所有的房屋锁上了,闸也拉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后,问龚法成:“她出来几天了?” “三四天了。” “她拍片晚上住哪儿?” “这个,我以前问过她,她车上带着帐篷,冬天可能会住老乡家吧?” 薛家良说:“您确定她还在枫树湾?” “不确定,所以我不放心。这个孩子,我平时都不敢想她,只要她一不在,我的心就提起来了,脾气拧的很。同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可能还会听,我说的她不会听,叛逆得很。” 薛家良回忆着跟公然认识的过程,说道:“我看不像您说得那样。”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然子的?” 薛家良笑了,就把认识公然的过程说了一遍。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挺有意思,对了,你说她在省城文化公园开过展览?”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见有人把枫树湾水库拍得那么漂亮,对了,我当时用手机把那张照片拍下来了,您看。” 薛家良掏出手机,调出了那张照片。 龚法成看了半天,笑了,说道:“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薛家良奇怪地看着他,说道:“您以前没见过她拍的片子?” “嗨,平时她也不在家里住,难得回来,就是回来了,我们爷俩还不一定碰上,就是碰上了,话也很少,更很少交流工作上的事,有时候你问两句她回答一句就不错了。” 薛家良感到,公然和白瑞德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老子都有成见,都寻找一切理由,远离老子的权力,尽量做到不占老子的任何“便宜”,不跟老子的权力有任何瓜葛,甚至都公开想方设法不再姓老子的姓。白瑞德随了妈妈的姓,公然公开使用笔名。原因可能都是源于老子们的“六亲不认”,源于他们为了保住官位,不惜大义灭亲。这是白瑞德曾经跟他说的,刚才龚法成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 公然的性格显然远不如白瑞德温顺,尽管她很有原则性,但却不是一个轻易理解、原谅别人的人,这一点跟他薛家良有些相像。 也可能之前白瑞德给他灌输了老子们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一面,薛家良还真没想到,六亲不认的龚法成,居然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夜里梦到女儿掉进冰窟窿里,一时打不通电话,不惜一大早从省城赶来,这份舐犊之爱,也是蛮让人感动的,不知公然会不会受到感动。 薛家良不由地说道:“有父亲真好。” 龚法成说:“那是你认为,在她母亲的问题上,始终对我是不原谅、不理解、不亲近。” 薛家良还真不知龚法成妻子目前的情况,他问道:“阿姨现在……” “她走了,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趁管教不注意的时候,在狱中……这也是小然不原谅我的原因所在……” 龚法成不忍说出妻子采取的是什么方式自尽的,看得出,他不是那么铁面无情,只是他将自己的感情埋得很深,很深。 薛家良认识龚法成这么长时间,他还真不知道他妻子是这样一种结果,他也就是认为他的妻子跟白瑞德母亲一样,可能在保外就医,没想到…… 难怪公然对父亲是这样一种态度了,就连白瑞德经常见到母亲的人,都不理解父亲的做法,何况公然的妈妈…… 薛家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车里出现的短暂的沉默。 他们已经驶上了通往枫树湾的那条险峻的盘山路。 龚法成不停地观察着山里的情况。 就见往日山峦叠翠的群山,此刻被一层白白的积雪覆盖着,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清灵、空旷,纯净。 他不由地感慨道:“难怪小然说来这里,还真是拍风光片的好地方。” 薛家良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些群山在摄影师的眼里,是独一无二的的绝美风光,可是在他的眼里,就是穷山恶水,贫苦的童年,留给他的记忆太深刻了,他记得小时候为了开辟一小块梯田,妈妈会连续几天在山坡上劳动,最后只能整出屁股大点的地方,种上一些耐旱的农作物,到了秋后,可能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所以,在他眼里,他从来都没觉得这里的风光有多么美好,大山里走出的孩子,对山是没有任何留恋的,但自从看了公然展出的那张照片后,他的的确确被震撼了,原来,这里是这么美! 龚法成说道:“山上有那么多的积雪,路上到没有,是不是这里长期有专人养护?” 薛家良说:“是的,一年四季都有人养护,你没发现路上白花花一片一片的吗,这是撒融雪剂留下的痕迹,这么陡的山路,下雪如果不及时清除,那就太危险了。” 龚法成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我刚才还在担心这条路的安全性,尤其是小然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周围的景色,现在心里稍微放心了。” 这时,就听司机突然指着右前方被白雪覆盖着的河滩上,说道:“快看,她在那儿……” 213、龚法成的担心 司机发现了公然,同时他的车速慢了下来,紧挨着右侧的山边停了下来。 薛家良和龚法成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左侧路的下面,是白雪皑皑的河滩,河滩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盖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 龚法成降下车窗,冷不丁没有了黑色车膜的过滤,白茫茫的雪刺得他立刻就眯上了眼睛,左手搭在脑门上,向远处望去。 司机从前面掏出一个军用望远镜,递给了他。 龚法成接过望远镜,举在眼前,左右搜索着,半天也没看见他的女儿公然,他着急地说道:“就看见她的车,怎没看见她人?” 司机笑着说:“您还往远处看,离车大概有一百米的地方,在雪地上,趴着一个小黑点……” “趴着?”龚法成听了司机的话,一紧张,望远镜就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脚底下。 副驾驶室坐着的薛家良,由于位置的原因,他看不见车,但他却看到了河床的冰面上的确有个小黑点,像是一个人趴在那儿。 他跳下车,来不及装备自己,就站在了公路边上,这才看清下面黑色的越野车和前面不远处趴着的小黑点。 龚法成没有下来,他从脚边捡起望远镜,调整着焦距,按照司机说的大概位置,很快就发现了趴着的那个小黑点。 他担心地问道:“她怎么一动不动,是不是冻晕了。” 薛家良听到他的话后,转身,来到龚法成身边,伸手要过望远镜,他往边上走了几步,躲过挂满白雪的树枝,举起望远镜,这一下他看明白了。 公然之所以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是因为在她的左前方五六十米的地方,有两只细腿长脚的黑色大鸟儿,正在紧张地看着公然,在阳光照耀下,依稀能看到大鸟的颈部和尾部闪耀着红色和白色的羽毛。 薛家良又将望远镜对准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越野车顶的架子上,罩着一个行李箱。 龚法成在车里小声问道:“家良,她还在趴着没动吗?” 薛家良知道他之所以不敢大声说话,怕是惊扰了那个专心致志取景的人。 他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捂着脸蛋,跑回到龚法成跟前,递给他望远镜,说道:“她之所以不敢动,是在给两只鸟儿拍照。” “鸟儿?”龚法成接了过来。 “在她的右前方,五六十米的位置,是不是看见了两只黑色的大鸟?” 龚法成没看见,前方有树丛挡住了他。他开门就下去了。 薛家良一见,赶紧拉开车门,拿出棉大衣,将大衣披在龚法成的身上,又接过司机递出来的棉帽子,扣在龚法成的头上。 龚法成没有理会薛家良的这些动作,他还在聚精会神的观看着。半天才小声问道:“家良,你们这里的鸟儿不往南边迁徙吗?” 薛家良冻得直打哆嗦,他顾不上回答龚法成的问题,跑回了车里。 许是关车门的声音太大,龚法成就发现那两只大鸟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他急忙隐在一块巨石的后面,确定没有惊动那边的人和鸟后,才悄悄地猫着腰,走了回来。 上了车后,他摘下帽子,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说道:“这里,可比我想象的冷多了。” 薛家良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您这下放心了吧?” “更不放心了。” “为什么?” 龚法成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薛家良说:“是鸟儿南徙的问题吗?” “是的。” 薛家良将两只放在热风口处,不停地搓着,说道:“我不怕您笑话,这里的一切在我眼里没什么新奇的,无非就是穷山恶水,从小到大,我就没关注过这里的一切,打记事起,我妈妈就教育我,让我好好学习,将来离开这个穷地方。您刚才说的鸟儿怎么不南迁,我还没研究过,甚至都不知道我们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大鸟,不过看情况不像是我们这里的鸟。”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不虚伪造作。” 薛家良说:“我还怕您笑话我忘本了呢?在我记忆中,我们这里就有野山鸡、鹦鹉什么的,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大黑鸟,看模样,好像是在电视里见过的黑鹤,我们这里的环境应该没有黑鹤,里面的水库,夏天的时候能看见白鹳和野鸭,有时候还能看见大雁。” 龚法成说:“你说得没错,那两只鸟儿应该是黒鹤,我年轻的时候在北部边疆当过兵,那里的黒鹤多,它们应该是生活在西伯利亚一带,也许,这两只是在南迁的途中掉队的。” 薛家良说:“很有可能,他们都是成双结对的,有一只掉队,它的配偶就会守在它身边,鸟儿,远比人忠贞。” 龚法成不再关心这个话题,他说:“你说这个丫头,在雪地里不定趴了多长时间了?总这样趴着,会不会生病,还是她遇到了危险,怎么一动不动?” 薛家良说:“您放心,我刚才看见她的手动了,好像是在调焦,她的动作不能幅度过大,不然那两只鸟儿就受到惊吓了。” “唉——”龚法成叹了口气,放下望远镜,说道:“一个大姑娘,趴在冰天雪地一动不动,她就不怕将来落毛病?这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薛家良说:“咱们下去看看?” “不、不、不。”龚法成连声说:“不要打扰她,不能干扰她的创作,再说了,咱们一出现,她的演员肯定就吓跑了。” 薛家良笑了,龚法成不忍打扰女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不想让女儿知道他大老远的跑来,就是看看她掉没掉进冰窟窿里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从省城到这里,一路顺利的话,也要三个多小时。他笑着问道:“您的意思是我们不打扰她,您就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够了?” 龚法成发着牢骚,说道:“不这样还能怎样?” 214、远远地关注 薛家良故意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她的行李箱放在了车顶,这样不好,增加车的高度,风阻系数就大,而且这里都是山路。” 龚法成一听就紧张了,说道:“那怎么办?” “让我说,您下去告诉她。” “这个……”龚法成犹豫了,说道:“算了,估计她总是这样放。” 司机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上次说过她,她说她开不快。” 龚法成问司机:“你上次说她的车哪儿出问题了?” 司机说:“方向盘有点问题,她已经修好了。” 龚法成说:“你以后要经常开开她的车,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经常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的跑,如果车再出点问题,手机再没电,我看她,哭都没有眼泪了!” 司机笑了,说道:“那是您的认为,然子可不是这样说。不过她那车的确是太破了,本来是人家快报废的车了,被她相中了,图便宜买了下来,不说维修费,就是油都喝不起,她还拿当宝贝开。” 龚法成说:“她不当宝贝怎么着?他老子没钱给她买好车,她只能开破车。”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脑子里,就闪现出尤辛开的那辆明黄色的纯进口的现代小跑。 终于,河滩那边有了动静,传来两声女孩子打喷嚏的声音。 龚法成赶忙举起望远镜,他看见,女儿慢慢从雪地上爬起来,说来也怪,她前面的那两只大鸟,并没有因为她站起来而逃跑,其中一只还卧在了冰面上,一只站立在旁边,警惕地看着公然。 龚法成说:“她起来了,有些站不稳了……家良,我怎么感觉有一只鸟好像是负伤了。” “哦,我看看。” 薛家良接过望远镜,又下了车,这次,他躲在那块大石头背后,为的是不让公然发现他们。 的确如龚法成所说,那只鸟像是负伤了,卧在雪地上。 公然站起来,她捶着后背,拿起旁边的三脚架,往回走来。 薛家良猫着腰,回到车上,说道:“她往回走了,我们怎么办?” 龚法成说:“把车往前开,别让她看见咱们,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把那辆老爷车从下面开上来,还有她车顶上那一堆东西,会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薛家良故意吓唬他,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这冰天雪地的,山区零下16、7度还是好天气呐,她那车能打着火吗?您呀,真该给她换辆性能好点的车。” 龚法成赌气说:“我倒也不是一点钱都没有,她妈妈出事后,退了一笔钱,后来别人送她妈妈的那套房子我们也出钱买下了。去年夏天,她的车送进了修理厂,我让她换辆新车,买个分期付款的,车贷我供。她不同意,人家说不要我的,我说算我借给你,她说借都不会跟我借,她会跟银行去借,谁的情也不欠。还明确跟说,她的事不要我操心,她会安排好再见的生活的。你听听,人家整个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薛家良笑了,在这样的女儿面前,相信龚法成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们的车往前行驶了大概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住了。 这期间,龚法成的目光,始终不离那片河滩。车停稳后,他抓过薛家良的围脖帽子,扣在脑袋上,又将薛家良的围脖缠在脖子上,披上军大衣,便他下了车。 薛家良也下车了,他身上的那件外套,就跟单衣一样,抵御不了山区的寒冷。他没有在车里看见龚法成说他带的棉大衣,估计是在后备箱里。他顾不上找了,也下了车,跟龚法成站在路边,眺望着河滩方向。 司机见龚法成穿了薛家良的大衣,就推开车门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崭新的棉大衣他,递给薛家良后又赶紧跑回了车里。 龚法成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都没见公然发动着车。又过了一会,就见公然跳下车,掀起前机盖,将手里的一杯热水倒了下去,然后迅速上车,这才将车发动着。 薛家良说道:“不能这样,这样更容易冻住。” 龚法成沉着脸,没有说话。 就见公然开着车,原地转了一圈后,加大马力,车后面就窜出一股白烟,车子拖着这股白烟,怒吼着冲上了路坡,车顶上的东西明显往后倾斜了。 直到看着女儿安全驶上公路后,龚法成才放下望远镜。说道:“她这个车怎么声音这么大?” 司机降下车窗说:“四驱车都是这样,何况又是老爷车,还是冷车上坡,在平地上不显。” 龚法成又往四周望了望。 薛家良说:“我带您去里边的水库看看?” “不去了,想必小然已经去过了,将来看她的照片就行了,咱们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龚法成一再嘱咐司机,让他开慢点,不要超过女儿的车。 他们的车就在后面慢慢地行驶着。直到他们驶出山路,进入了平坦宽阔的公路。 薛家良远远就看见前面公然的车亮起了转向灯,然后她的车就停在了姐姐家门口。 他们的车从公然的车旁慢慢经过。 薛家良看见公然把自己裹得跟个套中人一样,她站在院门口,在跟姐姐说着什么。一会,就看见姐夫穿着棉大衣出来了,开着他家那辆农用车,姐姐坐在上面,往山里驶去。 薛家良估计是公然告诉了姐姐和姐夫,让他们去救那对大鸟。 这时,就看见公然上了自己的车。 薛家良扭过身子,说:“您真不打算跟她见个面?” 龚法成也扭过身子,不再朝后看,说道:“知道她没事就好了,咱们走吧。” 薛家良说:“我估计她这两天住在老乡家了?” “你怎么知道?”龚法成说。 “因为刚才那是我家,那两个人是我姐姐和姐夫。” “这么巧?” “所以,您该放心了吧。” 龚法成又回头望车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尽管以前她出来我也担心,但是昨天做得那个梦就更不让我放心了,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的找来。” 215、不能让女儿发现自己 薛家良笑了,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我是用心良苦,我这个丫头的性格跟我一样,倔强,不肯委曲求全,原则性很强,你别惹着她,惹着她了,保证一辈子都不来搭理你的,更不会跟你来往,我如果不是她老子,估计早就不搭理我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果然随您。要不这样,我给酒店打个电话,定个房间,你们父女好好聚聚?”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你要是没安排什么事的话,招待一下她就是了,这么冷的天,给她弄点暖和的饭菜吃,如果可能的话,再让她泡个热水澡,在雪地趴了那么半天了,不落毛病就怪了。” 薛家良一听就急了,说道:“您也不能光想着女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中午饭都过点了,你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如果您怕被女儿发现,我给您单独安排。您本来是关心她,不放心她,干嘛还躲躲藏藏的?” 龚法成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小然从小就独立,不喜欢家长为她安排一切,加之对我成见,我干嘛让他看见我心里不高兴、影响她的心情?所以,我们还是去半路吃吧,你把她给我招待好就行了,如果她今天回省城,你就让她早点上路,如果她还没有完成拍摄任务,你明天暗暗跟着她,别让她发生什么意外,那里的山路太危险了。” 薛家良说:“这样,我给我姐打个电话,就知道她的情况了,省得您不放心。” 龚法成说:“是个好主意。” 薛家良给姐打了手机,姐姐接通了信号有些不好。 薛家良说:“你说话怎么听不清?” 姐姐断断续续地说:“我在沟里。” 薛家良说:“你去沟里干嘛?” 姐姐说:“这两天接待了一位摄影师,她住在了咱家。刚才拍照片回来了,说发现一对大鸟,她说是黒鹤,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有一只受伤了,她说她给咱们县林业局打电话,可能是休息天没有人接电话,让我们先把它们弄家里来,她说这个鸟很珍稀的。我和你姐夫就来了。” “哦,你们抓到了吗?” 薛家荣说:“抓不到的,你姐夫想先抓住那只受伤的,结果另外一只根本不让我们向前,我们带来了玉米粒和高粱,正在喂它们,然后在趁机抓它们。” 薛家良说:“我前天晚上回家,怎么没看见这个摄影师?” “她夜里进山照星星去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 “这两天一直住在咱们家?” “是的。你问着干嘛?” “我没事,你们小心点,那大鸟也有很强的攻击性。” 薛家良说完就挂了电话,回过头,看着龚法成,说道:“您放心了吧?” 龚法成点点头,没说话。 薛家良说:“您一定要走吗?” 龚法成想了想说:“吃完再走也行,就是别让她发现我跟踪她就行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问题。” 这时,薛家良接到一个电话,上面显示的是“顺达汽车修理厂”的电话。薛家良意识到了什么,接通了电话。 果然,电话是刘三儿打过来的,他说:“您是不是回来了?” 薛家良说:“是,回来后一直忙,还没顾上去看你,你怎么样?” 刘三儿说:“我挺好的,刚才公阿姨给我打电话,她一会来,她的车有点问题。” 薛家良说:“好,她到了后让她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刘三儿的电话,薛家良跟龚法成汇报后,说:“您来的事,我还是报告一下侯书记吧。” 龚法成说:“先给秘书打个电话,如果他没回省城,见一面也行,如果他回去了,就不要跟他说了。” 按照龚法成的意思,薛家良给俞同打了电话,俞同说侯书记昨天晚上吃完饭就走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给我们纪委副书记打个电话,我一会去修理厂,怎么也得有个人接待一下您啊。再说,一会公然来了,有个女同志在方便。” 龚法成说:“年底了,谁家没点事,别打扰同志们了。” 薛家良说:“她还真没事,跟我一样,光棍一个人。” 龚法成说:“是小卜吗?” “您认识?” “认识,办赵志华和管春山的案子跟她接触过,是个很认真、心里也很有数的同志。” 薛家良感到龚法成看人看得很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忽然动了一下,说道:“是啊,我们俩的脾气有点相似,她原则性也很强,性格也很倔的,工作上很配合我,我刚接手纪委工作,她给我的帮助很大,是个很正直的人。” 龚法成点点头,说:“干纪检的人,必须要讲究原则、遵守原则。” 薛家良说:“大家要是知道您来了,说不定该有多高兴呢!” 龚法成说:“我来可不是工作上的事,我来是找女儿了,千万别再告诉别人了。” 薛家良说:“别人我不说了,就叫卜月梅出来帮我照顾一下公然就是了。” 龚法成“嗯”了一声,算作答应了。 薛家良见龚法成不再反对,就给卜月梅打了电话。 正好卜月梅刚要吃饭。薛家良说:“你别吃了,赶快到酒店订两个房间,龚书记来了,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别人了,另外你再给安排一个客房,女孩子住,找个采光好点、干净点的房间,要能泡热水澡的。” 卜月梅说:“客房要几间?” “一间。吃饭的房间不要离太远就行了。” “好的,我马上出发。”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跟司机说:“到县城路口,给我放下,我去修理厂等公然,你们直接去酒店。如果怕她看见你们的车,就停在酒店的里面,也可以停在马路边上的商铺前。” 龚法成闭上了眼睛,他有些疲惫,说道:“我不操心了,听你安排吧。” 龚法成的车比公然的车速快,薛家良在通往县城里的路口停下后,就打了出租车,直奔国道路边的顺达汽车修理厂,他到的时候,刘三儿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216、接待公然 薛家良感觉刘三儿瘦了,但去精干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看来,学徒是很辛苦的。 薛家良说:“老板在吗?” “不在,我师父在。”刘三儿说道。 薛家良说:“走,看看你师父去。” 薛家良就跟刘三来到了后面的车间,刘三儿师父见薛家良来了,赶紧过来寒暄。 薛家良客气地说道:“这孩子表现怎么样?” 师父说:“很好,肯吃苦,进步很快。” 因为他师父手里有活儿,正在忙着,薛家良就寒暄了几句后走开了。 回到前台,就看见公然开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到了。 从车身上那层厚厚的泥土中不难看出,这辆车经过了长途跋涉才到这里的。 薛家良给她打开车门,说道:“你好,辛苦了。” 公然扒下口罩,奇怪地说道:“你在?” “是的,我在,前两天回来的,接到三儿的电话后就赶过来了。来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也不打声招呼?” 公然说:“你工作忙,哪能随便打扰你,要不是我这车出了点毛病,我也不给三儿打电话,就直接走了。” 薛家良知道,肯定是刘三儿告诉了公然,他在学修理汽车的事。他说:“这叫人不留客天留,噢,不对,是车留。” 公然说:“这车总感觉没劲,加油的效果达不到心理预期的速度,另外,表针指示水温过高。” 薛家良说:“给我钥匙,我试试。” 公然就将钥匙给了薛家良,薛家良开着车转了一圈,说道:“有可能是离合片的问题,水温过高应该是缺防冻液了。” 公然说:“防冻液前几天换的。” “那就是露了呗。” 薛家良看着这车,说道:“你出来几天了?” 公然说:“第四天。” “感觉这车走了不少的路。这样,你把车上贵重的物品拿下来,跟我走,这车先放这,让他们给你修。” 公然说:“不了,你去忙你的,我在这里等,修好后我就直接走了。” 薛家良心说:那还行,你老爸都给我下任务了。他说:“你这车就是他们现在给你,天黑前也修不完,你就在平水住一宿,休息休息,明天精精神神再走。” 公然皱了一下眉,看着刘三,说道:“三儿,让你师父给看看。” 刘三儿跑到后面,把他师父叫了出来,他师父开着车,转了一圈后说,这车今天不能开了,放这吧。” 公然说:“师父,今天到天黑之前修不好吗?” 刘师父说:“明天上午差不多。” 薛家良在旁边说“公然,我跟说,修车这事不能催他们,一催,就保证不了质量了,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就等一宿,如果有要紧的事,我让我的车送你回去。” 公然一听连忙摆手,说道:“那倒不必,我就等等吧。” 薛家良开着公然的车,拉着修理厂的刘三和另一名司机,开进了县招待所。 卜月梅安顿好龚法成和他的司机后,就等在大厅了。 刘三和修理厂的另一名员工,帮助公然将车上的两个大铝箱抬下来。公然一看,赶紧说道:“放下,我来抬这个。” 薛家良知道这两只箱子里装着公然的命根子——照相器材。就说道:“小心,一定要轻拿轻放!轻拿轻放!” 卜月梅见公然去抬箱子,就说道:“你看着他们搭东西,这个我帮你抬。保证轻拿轻放。” 公然显然不放心,但见卜月梅性格沉稳,说话有理有据,就放手让她去抬这只箱子。 薛家良跟刘三抬另外一只,他说:“你放心,这只交给我。” 公然看着一路小跑跟着,来到房间,她小心地帮助帮助他们将两只箱子放在地毯上。 刘三儿和另外那个人,将帐篷等物抬了进来。 薛家良看着帐篷包,说道:“这个别放房间了。” 公然说:“已经抬进来了,就放进来吧。” 刘三儿说:“没关系,我们下去的时候再搬下去。” 薛家良说:“放在前台。” 卜月梅说:“别了,就放房间吧,女孩子用的东西不能随便放。” 公然感觉卜月梅很是理解自己,就向她投去感谢的目光。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女人理解女人。不像我们这些大粗老爷们。” 薛家良把钥匙给了刘三他们,特地叮嘱他,将公然的车全面检查一下,包括四个轮胎和一个备用胎。 公然追出刘三,说道:“等等。我给你带了几本书,你不忙的时候看看,要多看书。” 刘三儿一听,就笑嘻嘻地站在门外的走廊里等着。 公然在自己的行李中,拎出一个帆布包,她看了看后,说道:“这个包里的东西都是给你,拿去吧。” 刘三一看,伸手掏出一个便携式cd随身听,他高兴地咧开嘴,说道:“谢谢阿姨,我老早就想要一个。” 公然说:“别叫阿姨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姐吧。” 刘三儿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不行,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公然不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就说道:“里面有几张音乐光盘,没事多听听,多看看书,光知道干活也不行。” 刘三儿说:“我已经学会开车了,正在准备考驾照。” 公然说:“好,多一项技能,就多一份本事。” 薛家良拍了一下刘三儿的肩膀,说:“快去吧,好好学本事去吧。” 刘三儿拿着公然给他的东西,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了。他说:“公阿姨,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上次问你的那件事……” 公然知道刘三儿说的杀害他弟弟的凶手有结果了吗,就说:“我出来几天了,等我回去后给你问。” 刘三儿这才走了出去。 旁边的卜月梅,一时半会还弄不清他们这种关系,她也不便公开问,就说道:“公记者,是先吃饭还是想先泡澡。” 公然说:“叫我小公吧,我不是正式记者,只是地理杂志的特约记者,自由供稿人,跟个体户一样。” 卜月梅感到,公然为人行事低调,就说:“特约记者也是记者。” 217、大家闺秀 公然淡淡地一笑,说道:“大不一样。卜书记,要是不太麻烦,我先泡个澡,浑身紧巴巴的难受。” 卜月梅说:“不麻烦,不麻烦,你先泡,泡舒服了咱们再吃饭,餐厅在对面这个白楼306,一会我再过来接你。” 公然说:“我洗完澡就过去,您就不要来回跑了,太麻烦了。” 卜月梅感觉公然说话很客气,语气不不急不慢,不温不火,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而且是非常有素质的大家闺秀。 薛家良站在门口,听公然说想泡澡,就走了出来。 卜月梅也出来了,并给她关好房间的门。 他们沿着走廊,拐到了宾馆的北区,薛家良这才问道:“龚书记那边安排好了?” 卜月梅说:“安排好了,估计这会应该吃上了。” 两个人来到了西区就餐区的一个包间,龚法成和司机还没有吃,四只火锅呲呲地冒着热气。 卜月梅一看,就埋怨道:“龚书记,这锅都敖干了,你们怎么不吃?” 龚法成说:“你们不来不敢吃。” 卜月梅一听,就着急地说道:“您等我们干嘛,一会我们跟公然吃。哪有饿着肚子等人的道理?” 她说着,从消毒纸袋里抽出一双筷子,就给龚法成的锅里夹进去一大柱羊肉,又给司机去夹。 司机赶忙说道:“我自己来,您不要客气。” 龚法成说:“既然这样,咱们就都别客气了,你们俩也坐下吃,等小然不定什么时候呢?” 薛家良和卜月梅坐在龚法成两边。 卜月梅很少吃,她一直都在给龚法成和司机夹肉夹菜,热情地照顾着他们。 也可能是纪委干部的缘故,卜月梅做这一切的时候,既不失分寸,也不是过分巴结领导,她只是恰到好处地发挥着女同志特有的周到和细心。 薛家良一直在暗中观察龚法成,观察他对卜月梅的态度。 就见刚硬的龚法成,对卜月梅每一次夹来的食物都有些不好意思,有时脸上还会现出腼腆的笑。至此,他得出结论,龚法成并不反感卜月梅,而且并不拒绝卜月梅的照顾。 他在脑子就幻想着,要是卜月梅和龚法成成为一家人,保证能照顾他,甚至能理解他的工作性质,因为卜月梅也是一个清高的人,不随波逐流,洁身自好,原则性很强,离婚好几年了,人长得也很漂亮,还真没有传出任何绯闻,这在机关里是不多见的。她跟龚法成、跟公然,性格中都有相同之处,如果自己巧妙搭桥,兴许还真能凑成一桩好姻缘。 这样想着,薛家良就举起酒杯,说道:“卜书记,来,咱们敬龚书记,这么长时间了,终于给了咱们一次招待他的机会。” 卜月梅一听,连忙端起酒杯,说道:“是啊,是啊,龚书记,以后希望这样的机会能多些。” 龚法成笑了,端起杯,说道:“家良现在也会整事了,恭敬不如从命,干杯。” 龚法成很痛快就干了杯里的酒。 薛家良却端着杯沉思着。 卜月梅没有干,她只是轻轻地喝了一小口。 龚法成吃了一口菜,见薛家良仍然端着杯站着,就说道:“卜书记,你们薛书记是什么意思?” 卜月梅看了看自己杯里的酒,就说道:“薛书记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喝干吧?我对酒还真不是太在行,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干了吧。”她说着就重新去端杯。 薛家良说:“不是,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龚法成说:“那你因为什么?” 薛家良故意低头琢磨了一下说道:“你刚才说我什么,我没听明白,说我也会整事了?我今天可是什么事都没整,这是头一杯敬你,怎么叫我整事了?” 龚法成笑了,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他说:“你如果觉得冤枉的话,我陪你喝了这杯……” 薛家良哪敢让龚法成再陪一杯呀,他不等龚法成把话说完,就仰头,就把一杯酒倒进了嘴里,说道:“我让您陪?不想活了那是。” 龚法成笑了。 卜月梅起身给他们倒满了酒。 她看了看表,说道:“二十分钟了,再等十分钟,我再去看看她。” 龚法成说:“你们先吃饱了再说,那个孩子,自小到大,还真没拿饭当过回事。” 卜月梅说:“女孩子,肯定是洗澡胜过吃饭。” 薛家良说:“这样,卜书记,那边也是火锅吗?” 卜月梅说:“是的,不是你说让安排火锅吗?” 薛家良故意咳嗽了一下,偷眼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低头吃了一口什么,没有说话。 卜月梅不知薛家良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就两眼紧盯着他。 龚法成也意识到了薛家良眼里的嘲意,他知道今天连女儿的面都不敢见一下,一定让薛家良暗暗笑话自己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等你将来做了父亲,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这样想着,龚法成就看着薛家良,眼里有了挑衅的意味。 薛家良岂能读不懂龚法成目光里的含义,他感觉说道:“我去看看公然。” 龚法成说:“你看什么去,让小卜去看。” 薛家良一听,才知道一时疏忽,但他灵机一动,说道:“我去看看那边都点了什么菜,看看合不合一个父亲的意思。” 龚法成说:“那也是要父亲去看,你看什么?” 薛家良一听,拿起筷子,说道:“我吃行吧?” 卜月梅不由得笑了,她说:“两位领导太幽默了。” “错!”薛家良断然说道:“这里的领导只有一位,卜书记,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再用这样一种方式给我上眼药?” 卜月梅笑着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公然,对了,如果她洗好后,我就陪她了,就不过来了。薛书记,是不是你一会也要过去一趟?” 薛家良说:“不是过去一趟看看,而是我也陪她吃下完整的一顿饭。” 龚法成看着薛家良,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你赶紧去,不要在意我这个多余的人。” 218、悄然离开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出去了,就赶忙小声说道:“咱们必须把戏演足对不对?对了,要不您今晚也别走了,反正年底你也不能在家呆着,不然送礼的人还不挤破门槛?索性就在我们这里清闲两天,白天陪女儿去采风,晚上我陪您喝酒,多么美好的生活?” 龚法成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柔情,他何尝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说:“好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一会吃完我就走了,你也不用过来送我,更不用同情我这几天没地方去,年底,还有一个硬仗要打,你也要做好准备,指不定哪天把你叫走了。” 薛家良一听,说道:“这年都不好好过呀?” 龚法成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一个光棍,过啥子年啊?” 这时,就听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是公然和卜月梅说话的声音。 等脚步声过去之后,薛家良悄悄打开门,就见公然走在卜月梅的后面,她已经脱去了厚厚的防寒服,换上了一件飘逸的驼色大衣,刚刚吹干的长发披在肩上,十分飘逸。 龚法成见薛家良扒在门缝看,他也走了过来,只是,他只到了女儿转弯的一个背影,这个转弯动作带动起衣袂飘飘,很有几分洒脱的仙气。 薛家良说:“晚上,我要找个地方,我们嗨皮一下,您有兴致加入吗?” 龚法成走了回来,说道:“还是算了,在不影响她休息好的前提下,你们陪她娱乐一下也行,不过据我所知,她不太喜欢去娱乐场所。” 薛家良回头问道:“您又没陪过她,您怎么知道不喜欢?” 龚法成很想告诉薛家良,有一年女儿过生日,一直在追求她的曾怀德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型party,那次聚会没进行完,她就提前撤场了,惹得曾耕田还跟龚法成抱怨,说自己儿子上辈子欠他们老龚家的。龚法成听后哈哈大笑,劝他不要着急,是火候没到。 曾耕田很喜欢公然的性格,清高,远离是非,不关心物质,只关心艺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天堂。可以说,他们两家人,都希望一对年轻人,早日结成连理。 只是,年轻人的世界他们不懂,尽管公然和曾家公子相处得很好,可就是不提亲事,由于公然的个性,做父亲的更不敢过问了。 薛家良关上门,端起酒,说道:“领导,我得去那边照顾客人去了,人家不知道我这边还有您,所以不能怠慢人家。您慢慢吃,今天晚上不要走了,您跟我差不多,回去后天也就黑了,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这里跟我们众乐乐呢。我呢,先过去看一眼,一会再回来,怎么样?” 龚法成看着薛家良在他面前越来越油腔滑调,他也从心里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颇有当年自己的风骨,就说:“好吧,你去吧。” 薛家良走了出去。 他来到卜月梅给公然安排的雅间,就看见公然和卜月梅面前的小火锅冒着热气,她们却没有动筷,他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卜月梅说:“小公说是等你。” 薛家良一听,真是父女,连等客人的习惯都一样? 薛家良说:“我那边看到了一个老领导,跟他喝了两杯酒。你们别等我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肯定饿了。来,快吃快吃。” 薛家良用没有使过的筷子,开始给公然面前的锅里夹蔬菜和肉。 公然说道:“不客气,我自己来。” 正如龚法成说得那样,公然似乎对吃饭的确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裹腹,她可能一天都不会吃什么东西。她吃得很少,但不是跟尤辛那样挑剔,他很奇怪为什么他总是拿公然跟尤辛比。可能,只有比较,才有鉴别吧。 若论父辈的职务和级别,龚法成远在尤跃民之上,若论职务实惠的程度,龚法成远不如尤跃民,一个地级市委书记,掌管着全市的政治资源和自然环境资源,权力更大。这里往往又滋生出权力带来的一些个人利益,所以,尤辛无论是工作位置、还是个人在生活的享用上,都比公然奢华。但后者更讲究的是精神品质。这又让二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席间,公然一贯的话不多,只有卜月梅问寒问暖的。 薛家良由于惦记着龚法成,他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在看一眼。” 等薛家良回到龚法成的房间时,里面只有两个服务员在清理餐桌。他很奇怪,问道:“客人哪?” “走了。” “走了?走多大会了?” “刚走。” 薛家良赶紧来到窗前,就见龚法成的车已经等候在下面。他想开开窗子,但一时打不开,就迈开长腿,跑下楼,等他跑下楼的时候,龚法成的车子早就没影儿了。 薛家良颓丧地走上楼,来到刚才那个房间,房间已经被服务员打扫干净,铺上了干净整洁的桌布。沙发上,薛家良给他带的棉大衣、帽子、围巾等物,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尤其是军大衣的折叠法,典型的军人作风。 这时,进来一名服务员,她告诉薛家良,这桌饭菜,刚才那个人已经结了。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忽然有些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想一个省纪委书记,堂堂的省领导,副部级,却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寻女,见到女儿后,为了不打扰女儿的创作思路,只能用望远镜关注着女儿的一举一动。怕女儿不理解他的举动,就连吃饭都不跟女儿见上一面,却叮嘱他薛家良照顾好女儿,让女儿泡个热水澡,吃点暖和的饭菜。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刚硬的龚法成,仍然有着普通父母爱子心理。 知道他薛家良又要照顾女儿还要照顾他,怕他忙不过来,就悄悄走了,临了,还把帐给结了,他之所以结账,是因为他是因为私事出来的,不想给下边添麻烦。 这是一个父亲的情怀,一个省领导的情怀,一个纪委书记的情怀。薛家良的确被龚法成的个人魅力感染了。 219、忽视了她的疲劳 晚上,薛家良叫来了郭寿山和刘三儿,让他们陪着公然去歌厅玩会。 卜月梅更是全程陪护。 郭寿山听说公然来了,二话没说,开着车就从家里赶了过来,见薛家良正在门口等他,凑到薛家良跟前,低声问道:“哥们,是不是对人家动心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认真地说道:“千万不能瞎说,她不但有男朋友,而且她的男朋友跟我也是好朋友。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 郭寿山坏坏地一笑,说道:“在情场上,没有友邻和兄弟,更没有朋友。” 薛家良眉头就是一皱,伸出胳膊拦住了郭寿山,他神情严肃地说道:“你请回吧。” 郭寿山一听,立马说道:“你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只不过是给鼓鼓劲而已,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告诉你,公然也是我的客人,我来了就不会回去。” 郭寿山理直气壮地说着,扒开薛家良的胳膊就往里走,不想,再次被薛家良拦住。 薛家良说:“进去可以,不许胡说八道!” 郭寿山笑了,说道:“放心,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歌厅里,第一首歌是卜月梅唱的,是献给公然的,叫《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薛家良还是第一次听卜月梅唱歌,别说,她唱得真不错,欢快、明亮、优美,韵味拿捏的非常恰到好处。 郭寿山代表公然给卜月梅献上一束花儿。 薛家良静静地观察着公然,就见她非常安静地坐在圈椅上,聚精会神地听着,甚至都很少鼓掌,只是到了最后,她才把掌声送给卜月梅。 卜月梅让公然去点歌,公然摆了一下手,说道:“我很少唱歌,也很少来歌厅,还是你们大家唱吧,我欣赏。” 她淡定的态度和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卜月梅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为了给卜月梅解围,他拿过了话筒,说道:“三儿,给你薛叔儿我点一首《好日子》,今天,对于我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日子,贵客登门,就是好日子。” 薛家良这样说的时候,同时也想到了走了的龚法成。 薛家良对这首歌不是很熟悉,只是取其歌名寓意,在卜月梅的配合下,才唱完这首歌。 几个人轮番又唱了一圈,薛家良见公然只是当个安静的听客,就凑到她跟前大声说道:“公然,你不能太自私,也让我们欣赏欣赏你唱的。” 公然觉得这个娱乐活动本来就是给她安排的,一首歌不唱说不过去,她轻轻说道:“好吧。” 刘三儿一听,赶紧将歌谱递给公然。公然接了过来,粗粗看了一下,说道:“就唱一首《铁血丹心》吧。” 薛家良一听,大声哄道:“好——”说完,就鼓起掌。 一阵模拟狂沙风暴的音乐过后,公然用粤语唱道:“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本来这首歌是两人对唱的,她一人分担了两个角色。可是到了混唱的时候,她只能唱一个了。 这时,薛家良默默地拿起了话筒,这首歌他不陌生,上学的时候,正是粤语歌流行的时候,于是,他成了公然的和声。 有了他沧桑嗓音的配合,也调动了公然的情绪。 轮到公然唱和声的时候,她低吟道:“冷风吹天苍苍,藤树相连,猛风沙野茫茫……” 最后是两个人的合音。 整首歌,他们配合默契,听醉了其他人。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觉这首歌特别适合公然,感觉在茫茫的天地间,一个清傲、孤独的侠者,踯躅、徘徊于山水之间,用摄影师的视觉,寻找着合适的角度,拍摄出醉美的画面,颇有射雕引弓、笑傲江湖的气魄。 然而,这样一个清丽、孤傲之人,到了纷扰的现实生活中,却显得有些许不适应,甚至无法向他们这样的俗人能轻松应对,就连刘三儿都唱了一首又一首。 他不知公然经历了什么,让她拥有这份孤标独步、高情逸兴,在个人的修为上,她又像极了她的父亲,洁癖、一尘不染。 尽管她对父亲有着深深的成见甚至是不理解,但丝毫不影响她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家庭,对每个孩子的影响都是深远的,她、尤辛和白瑞德,都是高干子弟,但他们身上折射出来的又是不同家庭的影子。 公然和白瑞德都有一个刚正不阿的父亲,都有一个爱慕虚荣、对自己要求不严的母亲,尤辛眼下似乎对父母没有那么深的成见,但这恰恰释放出一个不好的信号。 尤辛敢公然开着进口小跑招摇过市,凭她的工资,她是买不起这辆车的,而公然却不用父亲的钱,量力而为,只能买下别人要报废的老爷车。 车子,对于尤辛可能只是装饰品,而对于公然,却是必须的交通工具,没有车子,她的脚步就到达不了远方,就无法捕捉到壮美的景致。这样的公然,让人敬佩。 薛家良这样想着,公然就放下了话筒,她冲他淡淡地一笑,说道:“你唱得真好。” 薛家良说:“主要是你带得好,我参加工作后,几乎没怎么唱过歌。” 郭寿山起哄,让公然和薛家良继续合唱。 公然摆摆手,说道:“我会唱的不多,已经献丑了,你们唱,我欣赏。” 不知为什么,公然就有这种魅力,她只要说不做什么,别人就不好甚至是无法让她继续做。 接下来几乎成了卜月梅的专场,因为她唱得的确很好。 这时,刘三儿轻轻碰了一下薛家良,指指公然。 薛家良就看到,公然居然手托着腮,瞌睡了。 她太累了,薛家良忽然有些不忍,只顾为了让她开心,却忽视了她的疲劳。 于是,等卜月梅唱完一首歌后,薛家良冲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郭寿山拉着刘三儿,悄悄退出。 薛家良也退了出去。 也许是突然感觉室内安静了,公然醒了,她睁开眼,她见大家都出去了,只有卜月梅一人,就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破坏了大家的兴致。” 220、有其父必有其女 卜月梅笑了,给她拿过大衣,让她穿上,说道:“是我们只顾着高兴了,忘了你太累。” 薛家良见她俩出来了,就说道:“公然,让卜书记陪你去客房,明天早上我过来陪你吃早点。” 公然说:“不用了,太麻烦了,早知道这么麻烦,我真该等车修好后连夜回去。” 薛家良急忙说:“没有,没有,一点都不麻烦,我们又没为你做什么,相反,你是在为我们做工作,为宣传枫树湾美景做工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地方,将来为我们发展旅游会帮助很大的。” 对薛家良这样一套堂而皇之的官话,公然没有反驳,她只是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好吧,那大家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到公然的气质里,有一种天生的沉稳和淡泊,拥有这种性格的人,是不会被形势所左右的,也不会被某种情绪而左右,只是,跟她的年龄似乎有点不协调。 薛家良回到自己的宿舍。 由于他不知道公然明天什么时候走,也不好安排自己明天的活动。不说因为龚法成,就是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应该尽到地主之谊,何况,公然是来这里,的确是为了宣传枫树湾,因为她供稿的杂志,是面向全国发行的,不说官话,这也是为平水县做贡献。 只是第二天,当他洗漱完毕,早早来到餐厅,准备陪公然共进早餐的时候,公然又一次让她感到了意外。 他迟迟不见公然下楼吃早点,刚要让服务员去看一下,就见卜月梅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不等卜月梅开口,就问道:“公然呢?” 卜月梅满脸的遗憾,见手里的一张纸条塞给薛家良,说道:“你自己看吧。” 薛家良展开纸条,就见上面写道:薛书记,卜书记,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恕我不辞而别。公然。 “走了?”他看着卜月梅说。 “不但走了,我刚才到前台问了一下,这个丫头还把账结了,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听得出,卜月梅话里对这对父女既有意见又有敬意。 薛家良掏出电话,立刻就给公然打了去。 等公然接通电话后薛家良问道:“公然,你怎么走了?真不够意思!” 公然说道:“太麻烦你们了,年底了,你们也会有好多事要办的。” “我们都是一人吃饱一家子不饿的人,有什么事要办?” 公然笑了,她说:“那也不能总是让你们陪着”。 “你走了多远了?” 公然说:“我已经快到青州了,回不去了。” “啊?那么快,你几点走的?” 公然说:“我头天晚上就给三儿打了电话,让他提前等我。” 事已至此,薛家良也没办法了,他跟卜月梅说:“没撤了,都快到青州了。” 卜月梅说:“就她那性格,就是没出平水,你也叫不回来了。” “是啊,有其父必有其女,免费的早餐,只有咱俩吃了。” 卜月梅说:“你问问修理厂,修车费她结了吗,如果没结的话,咱们给她结,毕竟她是为了宣传咱们来的。” 薛家良没有打电话,他反问道:“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卜月梅一听笑了,说道:“也是。” 这时,薛家良和卜月梅的手机都传来声音。两人同时拿出手机,他们收到了同一内容的短信:城内鸿运大酒店,马辉正在为母亲生日大操大办。 薛家良反应敏捷,他立刻回拨了这个电话。 大概是对方也没有料到薛家良反应这么快,电话居然下意识被接通了。 薛家良沉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犹豫了一下,便挂断了,薛家良再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 薛家良仔细回忆着刚才接通电话时对方有很明显的气息声,这个气息声不能说熟悉,但也不能说陌生。 卜月梅说:“我让移动公司查查这个号码是谁?”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现在街边的电话亭都卖电话卡,你怎么查?倒是琢磨一下我们怎么办吧?” 卜月梅说:“我感觉,这条短信应该是群发的,或者说是有针对性群发的,应该报告给侯书记,怎么办请侯书记指示。” 卜月梅这个套数是没错的,但薛家良想到的不是套数问题,而是马辉。 马辉,目前是群众直选出来的城关镇镇长,尽管已经过了公示期,但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出了问题,仍然可以判定这是个失败的直选。 这次直选,已经当作经验向全市推广了,并且还接待了兄弟市的取经和考察,如果马辉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就不单单是他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平水县委的问题,甚至还会挫败投票拥护马辉的选民,让人们怀疑直选这个活动。 卜月梅见薛家良冷着脸,知道问题非同小可,她便不在言声了。 薛家良略微思忖了一下,抬头看着卜月梅,说道:“卜书记,大姐,在这个问题上,咱俩必须保持一致,这个情况,眼下还不宜向侯书记汇报,这样,咱俩马上去饭店,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另外……”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薛家良一看,低声说道:“侯书记。” 卜月梅便大气不出坐在旁边。 侯明在电话里说道:“薛家良,你立刻派人去鸿运大酒店,我刚接到一条举报短信,说马辉正在那里给母亲大操大办过生日!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没到年底,各级纪委都会密集地下发一些文件,严禁官员利用婚丧嫁娶、生日寿诞、传统佳节等一些民俗礼仪借机敛财,不许官员大操大办更是常年有文件通知。但各地执行起来效果甚微,特别是在婚丧嫁娶、孩子出生等风俗上,大多是民不举官不揪,并且各地官员应对这些也各有独招,有的将酒席化整为零,多批次、多地点办理,对此,只要没人举报,各地纪委大多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显然马辉的问题不单单是大操大办的问题,他还涉及到了能否转正的问题。 平心而论,薛家良对马辉印象不错,在机关里,他还是守规矩耐得住寂寞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刚开始履新,就把握不住自己了。 薛家良挂了侯明的电话,跟卜月梅说:“让你说对了,这条短信的确是有针对性群发的,弄不好上级纪委都知道了,咱俩马上去鸿运大酒店。” 221、纪委的无奈 等薛家良和卜月梅快到城东鸿运大酒店的时候,卜月梅忽然说:“咱们这样闯进去合适吗?” 其实路上薛家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种事别说他当纪委书记以来,就是之前也没遇到过。 真的硬闯进去,别人还好说,那上了年纪的老母亲怎么办?可是如果不闯进去,似乎纪委的威慑力又无法显现。 薛家良将车停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他非常虚心地说道:“大姐,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前没遇到过这种类似事情,你在纪委干的时间长,以前遇到这种事是怎么处理的?” 卜月梅说:“不瞒你说,我也没遇到过,以前,谁拿咱们纪检当回事过?有案不敢查,无案躲清静。” 薛家良不想让她发牢骚,直接问道:“这种大操大办的事遇到过吗?” 卜月梅说:“单纯的为了举报大操大办的事没有遇到过,在以往处理干部的问题中,都是其中的一个问题,自打我到纪委工作以来,还真没遇到一件是当场举报的。” 薛家良又问道:“以前纪委不也总是发文,禁止领导干部大操大办、大吃大喝?” “薛书记,这种文件年年发,但是每年都没有像今年这么具体,尤其是龚书记主持省纪委工作以来后,连着几个节日,接二连三地密集下发这样的文件,禁止公款送礼、大吃大喝,大操大办,而且扩大了界定范围,使这种定义更加具体、清晰!” 薛家良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崇拜,就故意说道:“以前省里主管这块工作的是曾书记,我感觉一直都是要求很严的。” 卜月梅说:“严是严,是要在各级党委积极支持配合才能说是严,如果单纯是上级强调和要求,那不叫严。曾书记在对干部管理上,有要求、有套数,有理论,但那也要同级党委支持才能达到目的。如果没有同级党委支持,纪检书记往往都是跳独角戏,恐怕能做的只是自清了。这些文件到了地方,还不都成了摆设?纵观整个青州市,同级纪委发现同级干部腐败的情况几乎为零。就拿咱们县来说吧,以前县委主要领导不重视,甚至忽略纪委这块工作,别人自然也就拿咱们当回事了。现在侯书记非常重视纪委这块工作,像选拔干部,提拔干部,都先要过纪委这一关,以前哪有这样的事?都是书记一人说了算,即便这个干部有问题,也是照样提拔不耽误,谁还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所以,纪委无奈的时候多。” 薛家良知道卜月梅对这块的工作有自己的看法和牢骚,他跟她明确表示过多次,大胆工作,出了问题他顶着,他不管以前纪委的怎么工作的,但在他这一任,别让他发现问题,发现问题必须查办。在这一点上,卜月梅很佩服薛家良。 但眼下,显然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薛家良问道:“你知道马辉母亲多大岁数了?” 卜月梅说:“马辉在家排行老六,他还有个弟弟,上面有四个姐一个哥,按过去结婚年龄推算,他母亲至少也要八十岁以上,我这还是按18岁结婚、每两年有一个孩子计算的,过去生活条件不好,有可能三四年怀上一个娃,甚至五六年。所以他母亲的年岁应该大于八十岁才对。” 薛家良说:“你分析的有道理,我和我大姐就差了将近十岁。所以咱们不能硬闯。” 卜月梅说:“要不我进去看看,你进去的话太显眼。” 薛家良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这话由卜月梅自己说出来要好得多。他倒是不怕得罪人,他只想留下工作余地。 薛家良故意说道:“其实,秉公办事,有群众举报,就是我去也没有什么,只是他母亲年纪大了,如果出点什么事不好。你是女同志,比我效果要温和些。你进去后,别公开亮明意图,人性化一些,尤其是别当着他母亲问话,要单独跟他谈。另外,关键一点是要搜集证据,至于将来怎么处理他,那是常委会的事,但如果没有搜到实质性证据,就是咱们纪委工作的失误,懂我说的话吧?” 卜月梅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拿到证据。” 卜月梅说完就下了车,向酒店走去。 薛家良在思忖着今天举报这事。 以前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但经验都是摸索出来的,对马辉最终的处理,还要党委说了算,纪委只是负责调查、取证,拿出对该干部的处理意见。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薛家良一看,还是侯明。 他接通了电话。 侯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酒店了吗?” 薛家良立刻说道:“我就在酒店门口,接到您的电话后,我和卜月梅就过来了,考虑到他母亲年纪大了,我没有直接进去,让卜月梅进去了,女同志好一些。” 侯明沉顿了一下说:“一定要拿到证据。” 薛家良说:“如果证据确凿,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 薛家良赶紧说道:“问题是马辉刚进入试用期,而且……” “没什么而且的,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是我们干部改革试点的人物就包庇,就向这种歪风邪气进行妥协,那样更会后患无穷。”侯明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没想到侯明态度如此坚决。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到了电话里那熟悉的喘息之声。 这个喘息之声,不是一般的气喘声,而是接近于哮喘,有明显的咽鸣音,此人应该有气管炎或者是支气管炎的症状,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目前在任的城关镇副镇长,在这次直选中,曾经和马辉、余伟光竞选过城关镇镇长一职,后来没有竞争过马辉,仍然是副镇长。 薛家良后来听说,组织部找他谈话的时候,他明确表示对这次直选结果没有异议,并且表示要好好地配合马辉的工作。如果马辉落马,那么直接受益的有可能就是他,况且,这个人是个烟鬼,一天两包烟,加之体态稍胖,说话明显带有咽鸣音。 222、举报人步步紧逼 如果真是这个人举报的马辉,那马辉活该,他怎么能把母亲寿日这么敏感的日子透漏给外人?也许,十多年默默无闻的马辉,突然春风得意,得意得忘了形,那样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就是马辉在撒大网,借机敛财!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又响了,是县委副书记苏东杰。 苏东杰在电话里说道:“家良,听说你回来了?” “是的,苏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唉,你好不容易回来休息一两天,我能有什么指示?刚才侯书记给我打电话,不瞒你说,我也接到了短信,我开始不信,因为我家跟马辉住对门,他母亲做寿这件事我还真没听说。所以就没当回事,不想书记也知道了,并且让你到酒店去查这事了。我马上也快到了,你在哪儿?” 看来,如果这件事真的坐实的话,那么马辉的结果可想而知。 薛家良说:“我在酒店的旁边,您过来就会看见我的。” “好,见面再谈。” 不大一会,苏东杰的车就到了。 薛家良赶忙下车,来到了他的车里。薛家良简要跟苏东杰汇报了一下情况。 这时,卜月梅和马辉急匆匆走了出来。 马辉看见他们的车,一路小跑,一边跑还一边擦汗。 薛家良往里坐了坐,让马辉和卜月梅上车说话,外面太冷。 马辉战战兢兢,不敢上车。 薛家良见势,就从车里出来,让马辉进去,坐在他和苏东杰的中间,方便问话。 苏东杰很严肃地说:“马辉,在组织部工作这么多年,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还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马辉的额头早就冒出了冷汗,他说:“我真不是大操大办,是我弟弟和几个姐姐张罗办的,社会上的人,我真的一个人都没请?” “那怎么有人举报你大操大办?” 马辉说:“我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组织可以去调查。” 薛家良说:“老母亲多大年纪了?” “九十整。” “办了多少桌?” 马辉哭丧着脸说道:“原来就是家里人,没有几桌的,后来不知大家怎么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个组织上真的可以去调查,开始我们定了多少桌,后来又增加了多少桌……” “收受礼金了吗?” 马辉擦了一把汗,说道:“大家都是直接给老太太的……” 苏东杰说:“那也是你职务影响的原因。” “这个……我……不否认,有那么一点……” 苏东杰说:“你看今天这个阵势了吧?我,一个县委副书记,他们两位一个是纪委书记,一个纪委副书记……为一位老人九十大寿而来,但不是给老人祝寿来的,是要追究他儿子责任来的,你说说……咱们平水县,哪出过这样的事?马辉呀马辉,不知你是要带个头还是怎么的?谁家都有老人,但是有九十岁的老人的家庭不多见,子女们给老人庆贺不为怪,你说你……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呢?明天上班你亲自来县委做解释吧。” 马辉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把收到的礼金退给大家。” “早知这样你干嘛受啊?” 马辉结结巴巴地说:“我……刚才不是解释了吗?都是别人亲自给老太太的,我……我不好拒绝倒不是因为我贪财,实在是不忍……不忍惹老人不高兴……” 马辉这话薛家良能理解。 马辉又辩解道:“不过我没有设账桌,没有设礼金簿……” 苏东杰看着卜月梅问道:“卜书记,是这样吗?” 卜月梅回头看了看马辉,说道:“倒是没有正式的礼金簿,不过有清单……” 苏东杰说:“你下车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别拂了老人的兴致,我做主,你们接下来的仪式该怎么搞就怎么搞,明天上班你来县委亲自跟书记把这事解释清。” “侯书记也知道了?” 苏东杰瞪着眼睛说道:“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给侯书记出难题,你想想,不处理你不行,真处理你打的是谁的脸,是他的脸!干部直选,在全青州,咱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算了,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自己琢磨去吧。” 薛家良不禁暗暗佩服苏东杰的水平,把纪律和私交都体现出来了,还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如果让他直接跟马辉谈,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下了车,马辉问薛家良:“兄弟,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整我?” 薛家良从内心来讲,对马辉印象不错,尽管他有些不讲究方式,追他到县医院,当着病危的母亲宣布县委对自己的处理决定,但薛家良不怪他,那是他的工作,他也是奉命行事,但此时听他说这样的话,就在心里有些瞧不起他了。 他当然不能告诉他纪委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就严肃地说道:“说这话没意思,快回去吧,照顾好老人,别让老人久等。” 马辉垂头丧气地走回酒店。 这时,薛家良又接到了那个举报人发来的短信:期待处理结果! 我靠!紧紧相逼!薛家良脱口而出。 他感觉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一切都掌握在一只看不见手的掌心里。 但是没有办法,怪只怪马辉对形势估计得不足。 坐进车里,卜月梅开始跟苏东杰和薛家良汇报她见到的真实情况:“我进去之后,的确看到了许多社会人士,比如城关镇好几个大老板,还有机关里几位主要成员,但大多是机关干部们随了礼后借口告辞的多,老板们留下的多,也有其它乡镇同级别的一些官员,其它的确如他所说,没有设账桌,没有设礼金簿,但现场却有一个简易的清单。” “酒席的数量是多少?” 卜月梅说:“这一点他说的是事实,为什么大部分人都走了,就是没有预备那么多桌,酒店按照他们事先要求的那样,只备了十五桌,没想到后来又来了那么多人,加到了三十桌。据说三十桌还不够,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223、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东杰听完卜月梅这话后,忿忿地说道:“真蠢!” 卜月梅说:“让我说也不全是蠢,是他对形势预测的不足,加之这是讨老太太乐呵的事。唉,说真的,我也有些不忍,老太太看见我以为我也是来给她拜寿的,咧着没牙的嘴,等着我掏红包,她哪里知道,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苏东杰没有过分地批评卜月梅,因为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他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作为纪委干部,不要这么没有原则,我们怎么是黄鼠狼了?” 按照分工,苏东杰是分管纪委监察工作的。 卜月梅没有争辩。 苏东杰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家良明天如果不走的话,咱们一块去跟侯书记汇报。” “好。” 薛家良和卜月梅从苏东杰的车里出来,回到他们的车里。 薛家良说:“你有没有细看看,都谁参加了?有那几个竞争对手吗?” 卜月梅说:“我还真特意留意了,有副镇长的名字,但是没见到他人。要不咱们去移动公司碰碰运气?” 还没等卜月梅回答,薛家良的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谢谢配合,再见! 薛家良放慢了车速,将手机递给卜月梅,说道:“还去碰运气吗?人家都跟咱们再见了。” 卜月梅不解地望着他,说道:“我……不理解。” “一切都在这个人的预谋之内,你认为我们还能查到这个电话的联系人吗?” 卜月梅点点头,说道:“也是啊——但我们似乎也没有办法。” “是的,回去吧,明天看看侯书记怎么说。” “但是我们也要根据有关条款的规定,拿出相应的处理意见才是。” 薛家良感觉卜月梅比他还认真,比他还较死理,就说道:“还是先听听领导的意见再说吧。” 薛家良知道,侯明斩掉马辉,可能会不足为惜,但关系到直选就是大事了,他肯定会三思而行的。 哪知,还没容薛家良当面跟侯明汇报这事,他当天下午就返回省城了,谢组长给他打电话,让他回专案组,有新的任务。 其实,龚法成走的时候已经暗示过他了。 薛家良感觉在马辉这件事上,有点过度猜测侯明了。第二天,平水县以纪委的名义,就对马辉大操大办母亲寿日这件事做出处理意见。全县通报,取消城关镇镇长的任职资格,调回组织部待命。 按说,这个处理结果不是太重,因为连个处分都没给。但对于马辉来说,却是致命的,他因此取消任职资格,回到组织部也没有位置了,只能是待命。 应该说这个结果还是比较客观、公正,如果马辉有意进行大操大办借机敛财的话,肯定不会是这个处理结果,最起码也要给个严重警告处分,还有可能留党察看。 城关镇镇长没有再进行直选,也没有按照某些人的意愿由票数排名的第二名去担任,而是由组织部直接委任一名同志去担任那里的副书记并建议任职代理镇长。 薛家良这次执行的不是专案组的办案任务,而是为省纪委案件处理实行电脑办公的编程、录入工作,由于纪委工作的保密性质决定,这项工作只能由本单位人员来完成,不可外请技术人员。 为此,省纪委特地成立临时技术攻关小组。组长是安康,副组长是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和薛家良。 两位副组长进行了简单分工,各自带着一个小组,薛家良手下的两个人,是管理卷宗的,是配合他工作的。 为此,省纪委特地成立临时技术攻关小组。组长是安康,副组长是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和薛家良。 两位副组长进行了简单分工,各自带着一个小组,薛家良手下的两个人,是管理卷宗的,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大姐,姓刘,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士老刘,两人都是配合他工作的。 这天,薛家良对着安康交给他的工作清单正在发愣,门开了,白瑞德身穿一件修身而时尚的蓝色大衣进来了。 薛家良一见,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工作结束了?” 白瑞德大大方方地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来向薛组长报道来的。” “报道?跟我?” 白瑞德得意地说道:“是啊,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薛组长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不是知道我被借调来,心里就长草了,跟领导提要求了?” “如果我说是呢?” 薛家良脸一变,说道:“那我瞧不起你。” 白瑞德一听,立刻说道:“什么,你瞧不起我?为什么?就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个假设吗?”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 白瑞德放下二郎腿,说道:“嗨,薛家良,你没当上正经的组长就瞧不起我了,这要当上正经的组长是不是就更瞧不起我了?” 薛家良说:“我瞧不起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随心所欲随随便便就跟领导提要求?如果你想回到体制来,那么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服从分配。” 白瑞德看着,看了半天,才说:“薛家良,我真没想到,一到省里,一到省纪委机关,你怎么就变得比我老子还老子了?动不动就学会教训人了?满嘴的官腔,以后还怎么让我搭理你?我说,你还是在培训班那个跟我半夜用瓷杯喝红酒的薛家良吗? 薛家良没想到白瑞德反而倒向发起一连串的询问,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从侧面替曾书记约束一下他,毕竟,他们年龄差不多,而且脾气相投,也想用自己的行为影响一下他,让他慢慢回归到他父亲希望的轨道上来。那天通过在党校曾书记跟他谈话,薛家良明白了曾书记的心思,他还是希望他唯一的孩子能够按部就班、稳稳当当地发展,不希望他出去闯市场。 薛家良双手一摊,耸了一下肩膀,说道:“我变了?” 224、你已经成为她男人了? 白瑞德斜楞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怪模怪样地端了端肩膀,故意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变了吗?听你那口气,就知道你变了。” 薛家良笑了,给了他一拳,说道:“去的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瑞德说:“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信,还是等着一会让领导跟你说吧。”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安康。 安康在电话里说道:“薛家良,德子是不是去你哪儿了?” 薛家良说:“是的安书记,他刚进来。” “呵呵,我就接了电话的空儿,他就等不及了,自己跑你屋去了。” “噢,您有什么指示?” “小德子临时抽回来跟你一个组。” “哦,太好了,欢迎。” “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我们俩见面就打嘴仗,他没说这事。” “他愿意跟你在一起摽,说给你打下手,另外他母亲身体不好,这样就把他临时抽调回来了,跟你一组。薛家良,带好他,明白我说的意思吗?”说到最后,安康压低了声音。 薛家良说道:“家良明白。” 挂了电话,旁边的白瑞德冲薛家良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佩服。” 薛家良笑了,说道:“刚才还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转眼功夫就佩服我了?” 白瑞德说:“难怪老爷子让我向你学习,今天你轻轻一句话,就让我看到了跟你的距离,薛家良,我还真要向你学习。” 薛家良笑了,知道白瑞德指的是,他没有向安康暴露已经知道白瑞德回来的事,但他仍然装傻,说道:“拉倒吧,你佩服的人恐怕今生今世难以出生了。” 白瑞德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看你看,借机抬高自己吧?我刚说佩服你,你就拉大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说心里话,我是真佩服你,佩服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这的确让我看出了差距。我的确幼稚,就该等老安接完电话,由他给你下完指示后,我再过来跟你报道,我倒好,还没等领导发话呢,甚至都没跟领导道别,就直接找你来了,显得我有点目中无人,容易让别人往我老子身上联系。” 薛家良看着他说,笑着说道:“呵呵——进步不小了,能联想到这么多,几天不见,这心思也练复杂了!” 白瑞德说:“通过这些日子的实战演练,我不得不佩服他们,包括我家老爷子,干这行,真的不是吃素的。说真的,跟他们一比,我还真是有差距。” “是差距很大、很大吧?你想,你说跟我都有差距,何况跟他们?” 白瑞德说:“是的,这段时间,听他们跟我讲了许多老爷子、跟龚叔叔他们办案的经历,都能写本侦探小说了,有的非常惊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政治生命,甚至生命。唉,我现在开始慢慢理解他们了。” 薛家良一听,白瑞德能有这样的见识,相当不错了,他说:“曾书记要是听到这番话,该是多么的欣慰,应该是此生最好的天籁之音。” “去你的,你不许跟他学舌。我理解是理解,他的有些做法我是无法原谅的。” 薛家良忽然感到,曾耕田让白瑞德来纪委实习的良苦用心,他笑了一下,心说,你慢慢就会放下一切的。想到这里,他说:“有一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前几天,公然去我们那里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白瑞德又斜楞了他一眼,说道:“她是我女朋友,她去哪儿,我必须知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你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这个……” 白瑞德还真的一时说不上来了,因为公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你问一句她回答一句就很不错了。 薛家良说:“不知道了吧?” 白瑞德立刻泄了气,说道:“不瞒你老兄说,然子这个性格,跟我还真不一样!我是在她面前有什么说什么,甚至几点喝的水,几点去的厕所都跟她汇报,她呢,能安安静静听你说话就不错了,你说话的时候,人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拿你当空气。有一段时间我要是不见她一面,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可是人家呢,你见与不见,都是那样,什么时候跟你都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你说,哪有恋人是这种状态的?” 薛家良说:“你们一直就是这样?” “是啊,我妈就曾经不止一次说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她呢。” 薛家良继续问:“你除去她,再也没有喜欢的人了?” “别说没有,我就从来都不知道除了她我还能喜欢谁?” 薛家良说:“她呢?” “我上次不就跟你说了吗?她也是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男人。” “你都变成她的男人了?”薛家良追问道。 白瑞德瞪了他一眼,说道:“去你的,我说你怎么这么龌龊?” 薛家良争辩道:“什么叫我龌龊,你刚才都承认了,她没有第二个男人,意思是只有你这一个男人。” 白瑞德说:“我说的男人,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男人,是跟她接触比较近的异性。哼,你还否认自己龌龊,是不是你早就当了什么人的男人了?对了,我忘记你有过初恋,难怪你现在还不找对象,还不结婚,肯定是忘不了初恋,肯定是跟初恋那样了,肯定是……” 薛家良一听他说这个,就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你别左一个啃腚,右一个啃腚了,臭不臭啊?现在是说你,没说我好不好!” 白瑞德觉得薛家良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沉重起来,他当然不知薛家良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就不满地说道:“怎么脸说变就变,还至于生气了?” 薛家良听白瑞德那样说,他的心里的确是暗暗一动,他想到了已经嫁为他人的宋鸽,他想到了他是这个女孩子实实在在的男人。 白瑞德见薛家良低着头突然就不说话了,便凑近他,问道:“怎么了?失恋了?别说你没有,男人眼睛里的忧伤,我懂。” 225、进一步交心 白瑞德见薛家良低着头突然就不说话了,便凑近他,问道:“怎么了?失恋了?别说你没有,男人眼睛里的忧伤,我懂。”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他拍了拍白瑞德的肩膀,说道:“好好珍惜你所爱的吧,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失去她,就知道痛的滋味了。” 白瑞德听了薛家良的话,就来了兴致,他神秘地看着薛家良,问道:“真的?跟我说说,你到底经历了几个女人,经历了怎样的痛?也让我长长见识。”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怎么听你这话,就像你一个女人都没经历过似的?” 白瑞德脸红了,他低头抠着手指,说道:“不瞒你说,我只爱过这一个,目前还没有那方面的经历……” “哈哈。”薛家良笑着,盯着他问道:“白公子,白老板,你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纯洁无暇?” 白瑞德的脸更红了,他瞪了薛家良一眼,梗着脖子说道:“事实就是如此,你爱信不信!” 看着他的囧相,薛家良不得不信他说得是真的,但是他仍然不解,问道:“你本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人长得白净、漂亮,衣着品位高,怎么可能……没有......女人?” 白瑞德挺了挺上身,习惯地整了整衣领,说道:“这个我没办法证明自己,但没有就是没有。自打懂事开始,我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一个女孩子,没注意过其他的。另外,妈妈总怕我在这方面吃亏上当受骗,更怕遭到别人的陷害和威胁,在这方面对我管束得比较多些。在你眼里,我可能要家庭有家庭,要外貌有外貌,要学历有学历,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大没有经历过女人?但我负责地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懂吗?” 白瑞德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逢场作戏也没有?”薛家良问道。 “没有!一次也没有!” “狐朋狗友也没给你张罗?” “张罗过,我没要,你知道,我那些狐朋狗友都是生意上认识的,有几个死党,他们的性格和家庭跟我差不多,也不敢玩得太玄乎,加之我妈妈经常对我电话查岗,所以他们跟我都很规矩。”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你还是一张白纸?” 白瑞德脸红了,但他不避讳自己的“无能”,说:“在女人问题上,我是白纸,但我的眼睛不是白纸,该见的,我都见过了,你没见的我都见了,黑的,白的,光明的,阴暗的,美的,丑的……” 薛家良笑了,他明白他说的“眼睛不是白纸”指的是什么,那是每个男人的曾经。此时,他觉白瑞德很可爱,也很单纯。 白瑞德见他只是微笑不说话,就又补充道:“我只有在女人这个问题上是空白,在其它问题上比你经历得多。” “比如说——” “比如,这个……”白瑞德说着,做了一个“吸”的动作。 “天,你、吸……” 不容薛家良说出口,白瑞德急忙拦住他,说道:“小点声好不好?”他说着,就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插上。 薛家良故意夸张了自己惊讶的表情,他撸起袖子,说道:“你看,我胳膊都起鸡皮疙瘩了,你……你别这样吓唬我行吗?” 白瑞德说:“我没有吓唬你,我真的有过这样的经历,这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目前你是第二个,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公然。” 薛家良下意识地点点头,说道:“我猜到了。” 白瑞德说:“我家庭突遭变故,我一时无法接受,那段时间,真的是生不如死,所以,就从一个哥们那里要了一点这个,然后回到家就尝试了,说来也巧了,被公然撞见了,她对我大发雷霆,指着我鼻子骂,那天,我们俩抱头痛哭,最后她说,曾怀德,你的家,尽管遭遇不幸,但是请你记住,只要你不完蛋,这个家就不会完蛋,你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未来,你可以不光宗耀祖,但是你绝对不能完蛋!我听了她的话,没有继续自暴自弃,就这样走……走……” “走出阴影。” “阴影可能这辈子都难以走出,我的意思是当时我走出了自己。” 薛家良理解他,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兄弟,记住,你有了公然,又多了一个我,你不孤独!天下没有什么走不出来的。” 白瑞德抬头看着他,随后自嘲地一笑,说道:“这个人话题太沉重了,咱们也没喝酒,我干嘛跟你说这些?”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有着和他的经历不相符的单纯,但这个单纯又是实实在在的,细细想来也不足为奇,尽管母亲不慎犯了错,但他还有父亲,这个父亲还是非常严厉的,就是母亲也没了断了对他的约束,加之从小受到的家庭影响,相信不止女人这一项,可能他还有其它的空白。 想到这里,他说:“兄弟,其实你很好,好得我都不相信。你不是没有机会经历女人,是对自己有要求,对自己有要求的人才有约束,你之所以对自己有约束,是因为你对爱情有信仰,在你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女人,跟她想比,任何女人都是丑的,都是不足挂齿的。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我真没想到。” 白瑞德听薛家良这样评价自己,就高兴地说道:“薛家良,你没忽悠我吧,你真的这么认为?我跟你说,我就你这么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我也很崇拜你,所以你不能忽悠我。” 薛家良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忽悠你,我就事论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所以,你不要因为没有经历女人而脸红,你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没有条件,是你对自己有着极强的控制能力,这一点让人佩服。” 白瑞德笑了,他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看,你都知道我是有控制能力,可是我老爸老妈却对我不放心,唯恐我走歪了。” “那是他们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闪失了。” 听薛家良这样说,白瑞德久久地看着他,半晌,他才点着头说:“谢谢你,你是我好哥们,只有你,能这样看问题,只有你懂,你一句话,似乎让我一下子长大了几岁,也忽然间理解了我父母。” 226、没有朋友的原因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白瑞德总算能理解父母了。能为曾耕田这样可敬的领导做点什么,是他一直的愿望。 薛家良要继续巩固取得的成果,他鼓励白瑞德,说道:“瑞德,你是你父母的骄傲,曾书记不是看不到,是他看到了不愿表露出来,没有父母看不到子女优点的,要知道,孩子都是自己的好,他不可能像我这样没有深沉,这么轻易地表扬你,那是对你有更高的期望。你是你父母的好孩子,也是我敬重的人,还是那句话,不要为没有经历的事情而脸红,那是因为你对爱情有信仰。我经历过了,又怎么样?恨的、痛的,爱的,什么滋味都经历了,但带来的除去身体的愉悦,还是瞬间的,剩下的只有伤感……等哪天有时间,我好好跟你这个小朋友唠上三天三夜。” “讨厌!人家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还要让我等。” 薛家良笑了,他实在不想说自己的故事,不是他不信任白瑞德,是不想揭开自己的伤疤,就转移了话题:“想听,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了,你还没说完你是怎么知道公然去了我们那里?” 在怀东的时候,薛家良已经跟白瑞德说了他认识公然,当时白瑞德以为他就是在摄影展上认识的公然,又加之薛家良跟龚法成和侯明的关系,薛家良认识公然是很正常的事。 白瑞德说:“我当时给她打电话,得知她想去的地方去不了,下了大雪,路被封了,她才临时改道去了平水的山区。” “你……当时不是在专案组吗?”薛家良问道,因为专案组有纪律,平时是不能随便往出打电话的,并且对随身携带的通讯工具都是有规定和要求的。 白瑞德说:“是啊,老安对我特殊照顾,他知道父母对我不放心,隔几天就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那次跟他说,我不给家里打了,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就给女朋友打一个吧,就给她打了。” “老安知道你女朋友是谁吗?” “不知道,这里没人知道,所以你要保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公然有没有跟你说遇见了……我?” “说了,她对任何事都一带而过,从不跟我说细节,所以我回来也想问问你。” 薛家良笑了,因为跟龚法成有约,薛家良不好将龚法成寻女的事告诉白瑞德,就说:“我跟你说过我认识公然,但我没跟你说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她也没跟你说过?” “她是个话极少的人,我跟他第一次提你的时候,她就问我你是不是平水县的纪委书记,然后说认识你,就这么简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跟她认识不是因为他爸,是非常有戏剧性,你想听吗?” “当然想,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白瑞德的兴趣彻底转移到了薛家良的话题上来了。 薛家良说:“我跟她认识是因为一个小偷偷我东西,这个小偷不是别人,正是敲诈管春山的儿子管超,被管超开车撞死那个人的哥哥,所以,我没拿他当一般小偷对待,而是准备把他带回去,收留他,结果他知道我是平水县的,以为我是管春山派去杀他灭口的,就拼死拼活地跑了。说来也巧,我在路边一个小店吃面条,服务员刚给我端上来,我正要吃,就听见饭馆的人喊,说外面有人偷东西,一看,又是刘三儿,刘三儿此时已经把手伸进了公然背在后面的背包里。被公然发现,她正要教训他,我赶紧出去相劝,刘三儿看见我更是不要命的一阵乱跑,怎奈他好几顿没吃东西,体力不支,晕倒在途中。由于刘三儿跟公然说我是杀手,这样,公然不让我将他带回,怕我加害刘三儿,我亮明身份后她还不放心,主动担当起刘三儿监护人,对我加以监督,刘三儿回到平水后,我就把他安排到了枫树湾工地,他晚上看电视,发现电视上说,有个父亲持续不断地上仿,为儿子伸冤,终于将杀害儿子的凶手绳之以法,他看了这条新闻后,受到了启发,就走了别人的几十块钱,留下借条就跑到中院门口闹腾,砸坏了中院大门口,被辖区派出所拘留……” 白瑞德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问道:“等等,这个人被拘留后,是不是公然给保释出来的?” “是的,那天正好你跟公然约会,只是我当时不知道你跟公然的关系,那天晚上,我让平水县来了两个人,本想请大家吃饭,公然说她有个约会,她就走了,她嘱咐刘三儿,他弟弟的官司,她负责给他打听,不许他再因为这个来省城闹了。刘三很听她的话,就回去了,上次我回去给刘三儿安排去修理厂学修理汽车,刘三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公然,这次公然的车出了毛病,是她给刘三儿打的电话。所以我也就知道了。我请她吃了一顿饭,唱了一会歌,就结束了,结果她第二天老早就走了,对了,她在平水县从吃饭到住宿,我都让一个人陪着,就是我们纪委副书记卜月梅,只是公然怕麻烦我们,一大早就偷偷走了,你猜她走时还做了一件什么事?” 白瑞德说:“自己结了房费?” 薛家良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分析出来的,这都是她父亲教育的结果。” “以前她这样做过?” 白瑞德说:“做过,去年春天,妈妈原来一个朋友,下海开了一家农业观光采摘园,吃住一条龙,我开车叫上她,我们陪着妈妈就去郊外踏青去了。我们在那儿住了一宿,第二天吃完中午饭往回赶,你猜怎么着,公然提前就跑到前台结账,被妈妈的朋友拦住了。你猜公然怎么跟这个朋友说的?” 薛家良笑着冲他扬了一下眉。 白瑞德皱着眉,认真地说:“她跟人家说:叔叔,理解我们吧,我们两家都在这方面吃过大亏,请您看在我们小辈儿的份上,收下这钱,我们不想再增加家庭的罪过。妈妈这位朋友一听,只好收了她的钱。事后这位叔叔给妈妈打电话,说早知道你们自己掏钱,我干嘛还邀请你们?妈妈说,大人们接二连三地出事,孩子们怕了,理解他们吧。打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去过那个观光园,那位叔叔再也没邀请我们。”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理解。” 227、官员老婆更具风险 白瑞德说:“你理解,但别人不理解,这也是公然朋友少的主要原因。其实,将心比心,我也很理解她,想想她一个女孩子,妈妈都承受不住打击,一走了之,何况她一个女孩子……所以,她做什么我都理解。” 白瑞德说得很沉重,有那么一刻,薛家良感觉省委副书记家的这位公子,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风光无限。公然,以那样一种方式,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为的不让妈妈的悲剧在她的家庭再次重演,白瑞德以他自己的方式,行走于各色人物之中,他不想在体制内上班,他想下海经商,想自己挣钱,养着已经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妈妈,希望给妈妈更好的晚年生活。 他和公然都对父亲有着深深的怨恨,但又无法改变现实。 公然和白瑞德,其实是一对苦命相连的人,他们俩人,有着太多共同的地方,别人不理解他们,那是他们无法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包括他们的父亲,都不能说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 纵然龚法成数百里寻女,只是为了看女儿一眼,只要知道女儿平安就踏实了,那是父亲的舐犊之爱,他了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但是他不理解女儿承受的心灵之痛。如果女儿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估计他照样会把女儿送进监狱。这也可能就是公然坚持凭本事吃饭,坚持做自由供稿人的主要原因。 白瑞德说完后,看着沉默不语的薛家良,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薛家良抬头看着他,说道:“你们俩让人心疼。” 白瑞德听了他这话,眼圈有点红,说道:“我还好,毕竟我现在仍然受到爸爸的庇护,回来上班了,如果我不甘心堕落,也不追名逐利,业余时间揽点小生意,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公然就不一样了,她没有固定的收入,现在她年轻,以后她老了,拍不了照片了,她的生活都是问题。依照她的性格,她是不会违背自己誓言的,会一辈子当个自由职业者,这个职业不会跟任何机关有关联。” “她是把自己画地为牢了。”薛家良说道。 “不这样又会怎样?”白瑞德说:“她的创伤,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抹平,真的,她太倔了,薛家良,你说你倔,跟她比,你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薛家良说:“我是自愧不如,她的倔强是发自骨子里的,是真的,我是假的,因为我已经混入了体制内,失去了倔强的本质,已经没有孤傲的资格了,我已经开始随波逐流了。” 白瑞德说:“你的性格跟我老子和龚叔叔他们一样,就是随波逐流也是清流,骨子里也是倔强孤傲的,但是做你们的夫人就太惨了,要时刻提高警惕,要留意每一个来家串门的人,稍一大意就会被别人算计,官场有风险,入仕需谨慎,官员的老婆风险更大,因为她时刻处于漩涡之中,稍不留意,就被卷进去了。所以薛家良,你未来选的不只是老婆,某种程度上选的是保安,这个保安还不能是小区单位大门的保安,要兼具治安、刑侦和监督哨的功能,要具备多种本领,我很同情你们这些人,更同情你们的老婆。” 薛家良看着白瑞德,尽管他说的话有些调侃,但却不无道理:“我说,你怎么忽然变得高深起来了,说得我都不敢想老婆这事了。听你的口气,谁要是嫁给了纪委的人,谁就离倒霉不远了?冲你这个说法,我也要打一辈子光棍,咱不能当害人精啊。” 白瑞德笑了,说道:“你别发牢骚,我敢担保,如果遇到我爸和龚叔叔那样的事,你会和他们一样,六亲不认。” 薛家良问道:“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你还有余地选择别的路吗?” 白瑞德一时没话说了。 “同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白瑞德尴尬地说:“我永远都不会面临那样的选择,因为从现在我就开始规避这样的可能。” “但是,你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不是又回到这条路上来了吗?” 白瑞德争辩说:“这是暂时的。我是因为有你,才觉得机关工作不是那么枯燥乏味,才来请求跟你一块工作的,你别不知好歹。” “哈哈。”薛家良笑了。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响了,他说:“我刚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就有电话进来了,这段时间,我仅有的几个哥们也都懒得搭理我了。” 薛家良笑了,他们都一样,到了专案组,一般情况下是不能使用自己的通讯工具的,都是统一发放通讯工具,任务完成后,主动上交。 白瑞德接通了电话,没想到是妈妈,他连忙说道:“妈,您怎么了?” 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传出:“德儿,刚才你爸爸来电话,说你从外地回来了,是吗?” 白瑞德松了一口气,说道:“噢,是这样啊,您一打电话都快把我吓死了,您真是的——” “呵呵,所以我才不轻易给你打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妈妈,我又被借调到机关了,跟薛家良在一起。” “哦,你们晚上要是不忙的话,把他叫家里来玩,上次给我拿的红薯,我都没有谢谢他。” 白瑞德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您不用谢,我们现在是好朋友。等他下次再回家,我再让他给您捎点。” “那东西拎着太沉,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 “妈,不麻烦。这样,您先把电话挂了,我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一会再给您打电话。” “好。” 白瑞德挂了妈妈的电话,冲薛家良说道:“听到了吧,我妈妈想答谢你,晚上没约的话,跟我回家吧。”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对妈妈很孝顺,二十好几的人了,跟妈妈说话,口气里还带着一种娇气。他并没有因为妈妈犯错误而嫌弃妈妈,反而对妈妈更加体谅、照顾。他想了想,说道:“只要我去不给阿姨添乱就行。” 228、与众不同的女子 白瑞德赶紧说道:“不添乱、不添乱,我马上给公然打个电话,如果她没事的话,咱们一块过去,到目前为止,咱们三个还没在一起正式聚过呢。” 听白瑞德这样说,薛家良就不再推辞了。 公然说她正在忙,但听白瑞德说薛家良也去,她就答应了。 白瑞德说:“然子,下班我去接你,你别开你那老爷车了,太费油了。” 公然说:“我坐公交车吧,你下班绕到这里来太麻烦。” 白瑞德说:“那有什么麻烦的,我哪能让你挤公交车。” 公然说了一声“好吧”,就挂了电话。 下班后,薛家良没有回宿舍,直接坐上白瑞德的车走了。 公然早就站在路边等他们。 她身穿一件民族风的棉袍,搭配着一条同样具有民族风图案的围巾,胳膊上居然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块棉麻布。她高挑的身材,孤冷的气质,与众不同的装扮,是那样的超凡脱俗、亭亭玉立,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风景,她吸引了过往行人和司机的注目。 薛家良觉得,今天的公然,不同于以往的打扮,以往她的打扮干练、帅气,今天,完全是一副文艺、清新的风格,另外,非常有女人味。 白瑞德看见她站在那里后就笑着说:“看来今天她的心情不错。” “你怎么知道?”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说:“她刻意打扮过了,跟我约会,她很少这样刻意打扮过。” 薛家良扭过头看着白瑞德,说道:“跟你这样倜傥的男子约会,不打扮都够招人的。” “你嫉妒我了?” “是啊,非常嫉妒。” “哈哈,好,能让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人嫉妒,我太幸福了。”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见到公然后很兴奋。他将自己的帕萨特车停在她的面前,非常绅士地下车,给公然拉开后车门,小心地接过她的竹篮,问道:“里面什么东西,这么香?” 公然坐进后,接过篮子,没有回答白瑞德的问题,说道:“到家你就知道了。” “哈哈,还保密了,好,不问了。” 薛家良见这两个人说完话了,才回过头,很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好。” 公然看着前面的薛家良,也回了一句:“你好。” 薛家良看着她的篮子,使劲吸了几口气,说道:“看来是吃的,闻到了香味。” 公然说:“是的,我在给美食杂志供稿,上次去平水,住在老乡家,吃的就是这几样农家特殊菜,我学着做的同时,也将这几道菜介绍了出去,刚拍完照片,正好可以让你们尝尝,尤其是薛书记的意见更具代表性。” 不等薛家良说话,白瑞德说:“你知道你住在平水是谁家吗?” 公然说道:“薛家。” 白瑞德又问:“你知道这个薛家是谁家吗?” 公然想了想说:“难道是薛书记家?不过,那里好多人家都姓薛。” 薛家良笑了,说道:“但你的确是住在了我家,确切说是我姐家。” “噢,这么巧,没想到。” 薛家良又回头看了一眼她腿上抱着的篮子,说道:“如果你是跟我姐学做的菜,我大致已经知道了都是什么了。看来,她跟你有缘,这几样菜是她的拿手菜,平时很少给客人做的。” 公然说:“我因为胃不好,那位大姐知道后,就给我做了这道红糖蒸山药和莲藕,我吃了后感觉胃很舒服,有一股暖暖的感觉,所以就向她请教了做法。对了,如果这位大姐是你姐的话,麻烦你帮我问个事吧。” “是那两只大鸟的事?” “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公然问道。 薛家良想起了龚法成的叮嘱,就转移了话题,说道:“我还知道你夜里一个人开车去山里拍流星雨。” 白瑞德一听就大声说道:“啊?公然,你胆子太大了吧,一个人夜里去深山拍照片,万一,万一……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公然淡淡地说道:“这又不是第一次,我不是每次都好好的吗?” “那不行,不好的情况就不能发生,只要发生一次,那就是灾难性的、毁灭性的。” 公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我有防护措施。” 白瑞德说:“我知道你有点功夫,但如果坏人多,你身单力薄就不行了。” 公然说:“不要进行这样的假设,这种假设不可能发生,我会提前规避的。” 薛家良感觉公然说话的时候语气沉着、笃定,尽管音调不高,但有一种不可置疑的力量。 果然,白瑞德不说话了。 薛家良说:“瑞德这种假设在别处我不敢保证,在平水没有问题。我们那里民风还是很淳朴、善良。” 白瑞德嘟囔道:“做这种坏事的有几个是老百姓呀?” 薛家良说:“你这种担心倒也不是多余,公然你以后还真是要注意。” 公然懒得跟他们争辩,说道:“好吧。”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觉公然有一种特殊的沉静、淡定的气质,这种气质能影响到周围的人,不管你此时有多么浮躁,跟她接触几分钟后,就会逐渐变得跟她一样,沉静、淡定,一切都不是事了。 半路,薛家良几次要求白瑞德停车,他想给白瑞德母亲带点水果。 白瑞德没有停,他说家里有的是水果。 薛家良生气了,说道:“你这人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我第一次见阿姨,能空着手吗?你家就是有金山,那毕竟是你家的。” 白瑞德说:“我说不用就不用。” 公然说话了,她说:“还是找个地方停下吧,这是薛书记说的对,这是礼节问题。” 还是公然的话好使,白瑞德立刻放慢了车速,说道:“如果你想给我妈买礼物的话,你就到花市给她买盆花吧,妈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就喜欢在家里鼓捣一些花花草草的,水果就不要买了,我跟附近的水果店有合同,一周两次给我家送水果。” 229、落魄的高官夫人 薛家良说:“那我买花吧,前面就有一家鲜花店。” 哪知,薛家良话音刚落,公然在后面居然“噗嗤”笑出声。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不容公然回答,白瑞德也笑着说道:“老兄啊,看来你对鲜花的认识只停留在给女孩子送花上,是不是这个技术没少练?我跟你说,我妈妈喜欢的花可不是在这里,这里卖的鲜花是鲜切花,我妈妈喜欢带根的鲜花,年轻的女孩子才喜欢这样的鲜花。” “哦——”薛家良恍然大悟,说道:“明白了,明白了,天下的妈妈都喜欢带根的可以培育的鲜花。” 于是,他们又驱车来到了花卉市场。 三个人徜徉在各种绿植和花卉之间,本来就快到下班时候了,市场里的顾客不多。冷不丁进来三位标致的男女,尤其是公然的这身打扮,和周围的环境非常协调,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人还用手机偷偷给她拍照。 薛家良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可不想抢这对金童玉女的风头。 按照公然的意思,他们买了一大盆绽放的红杜鹃,既朴素,又喜气洋洋,这个季节摆在室内,肯定会得到妈妈的喜欢。 薛家良和白瑞德将这盆杜鹃花抬到车里,后备箱放不下,只能放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还得把副驾驶座椅滑到最后。 公然主动坐在狭窄的副驾驶座的后面,她让薛家良坐在相对宽敞一点的司机座的后面。 薛家良感觉,公然的性格跟她疏冷的外表还是有距离的,还是很懂事、很体贴别人的。 白瑞德开着车,驶进了一条小胡同,在正对着胡同的院门前停下车。 “你妈妈住在这儿?”薛家良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很奇怪,省委副书记的前妻、我白瑞德的母亲居然还住在这低矮的平房里?” “胡说!”薛家良反驳道:“我什么都没奇怪,上年岁的人,尤其喜欢把弄花草的人,都喜欢有一处自己的小院落,这是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表现,我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妄自揣摩别人的心理,自以为是,是不是公然?” 公然说:“你们俩我都理解。” “都理解?” “是的。” 公然一边回答,一边准备下车。白瑞德早早就下去了,他快步来到公然这边,给她拉开车门,帮她拎出了手里的篮子。 事后,薛家良曾经反复琢磨公然说的“你们俩我都理解”这句话,她理解白瑞德的敏感,同情白妈妈的遭遇,也理解薛家良吃惊白妈妈还住在“棚户区”的一瞬间的感受。 白瑞德见薛家良出来后仔细打量门楼上的砖雕和木雕,就说道:“这是我外祖父的老宅子,是父亲刚来省里工作时住的地方,也是我和妈妈出生的地方,妈妈保外就医出来后,她提出还回这里住,我就找人把这里重新装修了一下。” 薛家良说:“你说话的逻辑有误,是妈妈出生的地方,然后才是你出生的地方。” “哈哈哈。”白瑞德和公然都笑了。 在笑声中,白瑞德掏出钥匙,打开院门,他冲着院子里大声喊道:“妈,我们到了。” 薛家良稍稍往边上靠了靠,让公然先走。公然挎着她的柳编小篮子,就带头走进这个洒满暮色的小院。 薛家良忽然感觉她挎的这只柳条编的篮子很面熟,似乎姐姐家就有一只这样的篮子,莫不是被公然看上带了回来? 薛家良和白瑞德搬出了那盆红杜鹃,公然回头看了他们一下,就小跑了两步,快步进屋,将亮着灯光的房门给他们打开。 这盆红杜鹃就被摆在了客厅的正中央。 薛家良四下环视了一下,这是个老式住宅,很朴素,也很简单,靠墙位置是一组老式布艺沙发,沙发上铺着雪白的镂空的沙发巾,一个老式的大理石台面的茶几。沙发和茶几就占去了客厅一半的面积。 他问道:“放在这里行吗?” 白瑞德看了看,说:“暂时放这,一会让我妈妈找地方。”白瑞德说着就打量着这盆花:“这盆花在花市上不显大,怎么放家里显得这么大?” 薛家良说:“这种红杜鹃,只有大盆才能显出红彤彤的效果。” 他们说话之际,公然早就走进了里间的厨房。 白妈妈正在厨房给他们做饭,白瑞德在半路上已经妈妈打了电话。 白妈妈见公然进来了,说道:“到了?” 公然说:“到了,阿姨,我带了几样菜,想请您尝尝。” 白妈妈说:“怀德刚才打电话说了,说是你做的,我说你还费事带什么菜呀,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剩这道汤了。” 这时,白瑞德领着薛家良进来了。 白瑞德说道:“妈妈,这就是薛家良。” 薛家良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多岁,面带温和笑意的女人,他鞠了一躬,礼貌地说道:“阿姨好,俺就是薛家良。” 白妈妈笑着说:“知道、知道,早就知道!你这个名字在我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 薛家良借着灯光看出,尽管白妈妈衣着家常朴素,从脸上的肤色中,还是能看出不同于平常家庭妇女。尽管保外就医独居一隅,仍能看出那种养尊处优和内在的先天优越感。只是眼前她的脸色略微有些浮肿、苍白。 白瑞德指着公然放在柜上的篮子说:“妈,你先看看小然的宝蓝里有什么?” 他说着,就非常隆重地揭开篮子上的棉麻布,里面露出四只非常漂亮的碗。 白妈妈惊喜地说道:“这是小然做的?” 公然笑着说:“是我学着做的。” 白妈妈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具有先秦风格的陶碗,夸奖着说道:“我们然子就是有艺术家的天赋,用的碗都跟普通人家用的不一样,就这碗,装在这样的篮子里,无论碗里装什么吃的,都得好吃。” 公然笑了,她有些娇羞地说道:“阿姨,别夸了,这都是道具,篮子、碗、粗麻布,包括这里吃的东西,统统都是我的道具,是我给美食杂志供稿的内容。怀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刚拍完它们,就一并带过来了,这是我在平水老乡家吃过的东西,感觉好吃,回家就照着做了,这些东西完成使命后,就被我带过来,想让您品尝一下,提提意见。” 230、纠正公然对他的称呼 薛家良感觉公然在长辈面前还是很会说话的。能看出,他们俩家的关系很不错。 白妈妈说:“老乡家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白瑞德唯恐妈妈心直口快说出什么,就赶忙说:“这个老乡也不是外人,是薛家良的大姐,这叫高手在民间。” “小然,你采风的时候住在家良的姐姐家了?”白妈妈问道。 公然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是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一家。” 白妈妈又取出另外一种风格的碗,说道:“这里装的是什么?” 公然说:“您猜猜。” 白妈妈看了半天,说道:“莲藕我认识,那个是白萝卜还是土豆?” 公然笑了,说道:“是山药,这个也是跟老乡学的,菜名叫红糖莲藕山药。您找只锅,要把它们重新加热一下才好吃。” 白妈妈说:“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山药和莲藕还可以用红糖蒸着吃?” 公然说:“非常简单易学的一道菜,民间的美食,最大的特点就是工序简单,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 白妈妈说:“今天家良对你这几道菜最有发言权了。” 薛家良说:“这些,我们平常很少吃到,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或者是家里来贵客的时候才能吃到。” 白妈妈说:“看来,我们然子在平水是贵客啊!” 白瑞德扳过妈妈的身体,说道:“你们然子到哪儿都是贵客,您快点给我们准备饭吧,我饿了。” 白妈妈笑了,说道:“好的,你们到外面去坐,这里我来。然子,这都需要蒸一下吗?” 公然说:“这两样蒸,这个不用,凉菜直接吃,这个需要再过油炸一次。”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把我姐的真传都学到了。” 白瑞德忽然说:“妈妈,我忘了还有一个惊喜等着您呐,您先出去看看,看看家良给您带什么来了?”白瑞德说着,就又扳过妈妈的身子,推着妈妈往出走。 妈妈边走边说:“该不会是红薯吧?” 薛家良说:“阿姨,我下次回家一定给您带来。” 白妈妈说:“不用了,怀德的爸爸从乡下带回一些,这东西不能总吃。” 白瑞德说:“妈妈,你闭眼,准备迎接惊喜。” 妈妈笑了,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让我闭眼。” 白瑞德见妈妈闭上眼了,说道:“好,我数到三,您就睁开眼。一、二、三,睁眼!” 妈妈睁开眼,立刻就看到了客厅一大簇红杜鹃,她惊喜地说道:“太漂亮了!我昨天还在想,眼下正是杜鹃开花的时候,想年前买一盆回来,没想到今天就来了!谢谢家良。” 薛家良不失时机地说道:“我不知道您喜欢花,是……怀德说您喜欢这些。” 薛家良见大家都叫白瑞德为怀德,他也就临时改了口。 白妈妈说:“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靠养这些花花草草消磨时间了。” 说这话的时候,白妈妈的眼神里有了一抹忧郁。 薛家良这才发现,在客厅的窗台上,茶几上,甚至墙角,摆满了绿色植物,都是一些北方屋里好养的品种。 在门两边的窗台上,一左一右摆着两盆开着粉色小花的花盆,薛家良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他的妈妈也养过这种花,常年开花。 他不知道白瑞德的母亲之前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现在他感到,只要能给儿子温暖和牵挂的母亲,就是一个好母亲,其余的都是过眼烟云。 公然脱掉那个棉袍,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在白妈妈和公然的共同忙碌下,很快,一桌子菜便端了上来。 自然,公然带来的那几样菜成了饭桌上的焦点。 白妈妈尝了一块红糖山药,说道:“嗯,不错,还真没吃过这样做的山药。” 白瑞德说道:“我看这个碗远比里面的东西有食欲。”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呀,是爱屋及乌。”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就高兴地笑了,笑的同时,还不忘偷眼看公然。 哪知,公然并没有在意,而是说道:“薛书记,你尝尝,是不是你以前吃的那个味道。” 薛家良本想去尝尝那山药,听公然这样,就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公然,你看,我都直呼你的名字,你就不要薛书记长薛书记短的了,说起来,我跟你认识比跟怀德认识都要早,你呀,就直呼我薛家良,如果你要是感觉别扭的话,就叫我薛大哥,薛老兄,或者老薛,都行。” “就是,就是,公然,我听你这样称呼他都别扭,你就叫老薛吧,他比咱们大。” 公然说:“那我就叫薛家良吧。” 薛家良一听,端起酒杯,说道:“这样最好,我敬你,一是为了薛家良,二是为了枫树湾,不瞒你说,如果不是看了你的照片,我真不以为枫树湾这么美。对了,你这次拍的照片尤其是那两只大鸟,一定要让我欣赏欣赏,我不看你后期修饰出来的,我只看原片。” 没容公然怀疑他怎么知道自己拍的大鸟,白瑞德就说道:“呦呵,薛家良,够挑剔的,摄影师的原片是很少示人的,这是规矩。” 哪知,公然淡淡一笑说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的作品几乎很少有后期加工修饰的,几乎都是原片什么样,发表出来的就是什么样,印在杂志上就是什么样,这也是我比别人多耗时间和精力的地方。我从不进行所谓的二次创作,我的创作从来都是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 薛家良说:“其实我说要看你的原片,也想跟你学习一下,如果上来就看你后期修饰过的作品,那对于我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太高深了。另外,不瞒你说,也许是我不懂,我看见有的照片,颜色修饰得太假,不是所有时候的晴天都是那么蓝,也不是所有的晚霞都是那么红,我喜欢自然光照下的景色。” 公然说:“修饰有修饰的好处,我不能因为我不修饰就说修饰过的片子不好,我不反对后期修饰,只是我不会去那样做,我对照片修饰,大多是裁剪,因为有时现场躲不过的障碍物,可能会在后期裁掉。” 白妈妈说:“别光顾着说了,吃菜,吃菜。小薛,你给鉴定一下然子这几道菜怎么样?有没有你们家乡的味道?” 薛家良夹了一小块红糖山药,放进嘴里,他仔细品尝后说道:“公然,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公然一听,知道他肯定不会十分满意,就说道:“想听。” 231、今晚的闯入者 薛家良说:“这个山药蒸的不够软烂,尽管你进行了第二次蒸。还有,刚才那个萝卜丝丸子,第二次过油的时候火大了,你看都黑了。” 白妈妈赶忙说道:“炸黑了是我的原因,小然子还嘱咐我不要让我炸火大了。” 白瑞德笑了,说道:“老薛,我看你这意见还是别提的好。” “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公然,见大家都在注视着他,就说道:“你今天就是提的所有意见都真实准确的话,哪怕你提一百条不足,也会有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的,都会说,这不是小然弄的,是我的失误。这是我们家的老传统,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去你的,敢编排你妈妈?混小子。” 晚饭,他们很快就吃完了饭。 白妈妈问道:“你们晚上有事吗?” 白瑞德看着公然,公然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不解其意,他看着他俩说道:“你们干嘛看我?” 白瑞德和公然都笑了。 倒是白妈妈心直口快,她说:“他们看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晚上没有约会的话,我们可以在家玩会扑克。” 薛家良说:“您会玩什么?” 白瑞德说:“我妈就会一种,争上游。” 薛家良笑了,这种扑克游戏他很小的时候就会玩,几个人都可以玩,人越多越有意思。谁第一出完牌,谁就赢了,谁就是“皇上”,第二出完牌不输不赢,第三、第四出完牌的为输着,是“娘娘”。游戏的规则是输者要向赢者进贡,输者将自己手里最好的牌进贡给“皇上”。而“皇上”也不会白吃贡饷,也回给“娘娘”回礼,就是将自己手里最无用的次牌“赏”还给“娘娘”。 这种游戏在小孩子中很盛行,没想到白妈妈居然喜欢玩这种扑克。 白瑞德在公然的帮助下,很快将饭桌收拾好。 白妈妈突然说:“咱们去客厅玩吧。” 四个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上,开始了“捉娘娘。” 第一局,毫无疑问,白妈妈胜,她很快就将手里的牌出完了,其次是公然,属于不输不赢,既不吃贡也不进贡。最后的角逐在薛家良和白瑞德之间,谁输,谁就是娘娘。 最后,薛家良输。 第二局的时候,还是白妈妈赢,这次是白瑞德第二个出完牌。最后的角逐在薛家良跟公然之间。怎奈,薛家良仍然是输。 白瑞德开始奚落薛家良,说道:“家良,想想在党校第二天的晚上,你我打游戏,你可是把我打得落花流水啊,怎么今天一进行真实的对决,你连输两局?” 薛家良说:“看来这就是我的命,谁让我跟阿姨有缘,该着给她当娘娘。” “哈哈哈。” 这个游戏的特点就是,你越输,牌就越不好,因为你手里的好牌都进贡了,剩在手里的牌几乎难以打赢。 但这次薛家良运气不错,他侥幸抓到了双王,抓到双王就不进贡了,但是会由“皇上”先出牌。 薛家良高兴地说:“阿姨,对不住了,估计这次您该给我进贡了。” 有他们几个陪自己玩,白妈妈非常高兴,她高兴的不是谁输谁赢,高兴的是有人陪她玩。 他们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门铃声响了。白妈妈本能地站了起来。 白瑞德说:“我去。” 白瑞德将院里房檐下的灯打开,走到院门口,他冲着门外喊道:“谁?” “德子,是我,开门。” “哦,是曾书记啊,您稍等,我请示一下妈妈……” “混蛋,我来自己家,还用得着请示别人吗?”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妈妈家的房产,您属于外来者入侵,非法闯入民宅……” 白瑞德的妈妈保外就医后就在这里隐居,她曾不止一次地对儿子说,把曾耕田拒绝在门外的事,即便爸爸差人来给她送东西,她都是让人将东西放在门外,等人走了后她再出来取。 前几天曾耕田派人给她送来几块红薯,就是放在外面了。所以儿子唯恐放爸爸进来惹妈妈不高兴,况且,今晚家里还有公然和薛家良。 “混小子,快开门,你龚叔叔也来了……” 白瑞德一听,门外还有龚法成,这下他不敢不开了,就急忙打开了门。 就见龚法成站在门外,用手捂着嘴,白瑞德开门的一刹那,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他进来后,拍着白瑞德的肩膀说:“孩子,你做得对,做得好,哈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不相信堂堂的省委三把手,大书记,被儿子和老婆关在门外……哈哈,太有意思了!” 已经走进院子的曾耕田回过头,等龚法成笑着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反击道:“老弟,别笑话我,你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大老远跑去找女儿,居然都不敢见女儿一眼……” 这时,龚法成已经看见自己的女儿也在屋里,她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正要起身往门口走。龚法成唯恐曾耕田再说出什么,就赶忙捂住曾耕田的嘴,小声说道:“他们都在,少说两句!” 曾耕田也看见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公然,他下来的话就生生地咽了回去。 公然开开门,看见门外的两位长辈,她没有跟他们俩打招呼,而是回头冲着屋里说道:“阿姨,是曾叔叔和龚书记。” 白妈妈淡淡地“哦”了一声。 薛家良一听,赶忙起身,站到旁边迎接。 曾耕田和龚法成嘻嘻哈哈地进来了,看样子二人喝了酒,脸上都红灿灿的。 “呦呵,这么热闹,你们都在。” 薛家良赶紧跟曾耕田握手。 白妈妈没有理会曾耕田,而是冲着身后的龚法成说道:“法成来了。” 龚法成看着白妈妈,说道:“嫂子,我们今晚都喝了酒,本来我想回家睡觉,可是他非拽着我说要来看你,我说要来你自己来吗,我想去我改日再去……” 白妈妈打断龚法成的话:“法成——我说过你多少回了,这称呼……得改改。” 232、不受欢迎的人 龚法成一拍脑门,说道:“你看,我今晚喝了点酒,就把嫂子的……不对,是大姐,就把大姐的嘱咐给我忘了,见谅、见谅,没办法,几十年了,这个称呼早就融入血液里了,哪能说改就改,你说是不是啊大姐?” 薛家良这时就发现,白妈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是她忍着,给龚法成让座。 曾耕田倒显得很随意,他一屁股坐在沙发的主位上,打量着四周,目光就落在了旁边的杜鹃花上,他惊喜地说道:“这花开得这么喜气!哪儿来的?” 哪知,白妈妈刚才瞬间涌上来的伤感,被曾耕田的一句话打回了原型,她横眉立目地说道:“这是家良和两个孩子哄我开心,给我买的,这个不在上报范围吧?” 曾耕田一愣,也许,他以往回到家里,看见新添置的东西,太习惯问“哪儿来的”了,尽管有时得到的答复是妻子糊弄他的,但职业习惯,他还是习惯这样问,哪怕现在已经离婚,到了前妻的住所,看到新鲜的东西仍然还这样问,怎能不引起人家的反感? 曾耕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你这不是找茬吗?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妈妈并不相让。 曾耕田一听,知道前妻是借题发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是觉得你平常不出去,况且,这么大一盆花,你也鼓捣不回来……” “你解释半天还是说我自己不可能买这么大一盆花对不?我也告诉你这花的来历了,是薛家良和两个孩子送的,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妈——你这是干嘛,没气找气生。” 龚法成看到老领导被呛,就低头暗笑了一下,然后看着薛家良,笑哈哈地说:“薛家良,你们的工作有进展吗?” 没容薛家良回话,公然将两杯水放在曾耕田和龚法成面前的茶几上,说道:“这里是私人府邸,不是省纪委办公室。” 曾耕田听后笑着说道:“法成啊,我看咱们不大受欢迎啊?人家玩好好的牌,让咱俩给搅了——” 龚法成说:“跟我没关系,谁让你一进门看见这花喜欢得不得了,该夸人你不夸人,非要夸这花,惹大姐生气?” 白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没生气,只是听了这话,一时受不了……唉,不说了,小德啊,给你爸爸和龚叔叔倒水。” 白瑞德说:“公然刚倒上,他们还没喝呢。” 薛家良不由得暗笑,心想,这两家人的日子,平时是怎么过的?感觉这么别扭。 曾耕田却不以为然,他拿起了面前一副扣着的没出完的牌,说道:“这把牌是谁的?不错呀!有大王,还有一副炸,这牌要不当皇上就太不应该了。来,接着玩,该谁出了?” 不知为什么,他说了半天,也没人跟他玩。 薛家良有心想坐回凳子上,跟他玩,见公然和白瑞德都没动,他也不好动了。 龚法成一看,随即也拿起他面前的一副扣着的牌,说道:“没人玩咱俩玩,咱俩一人出两副牌。” 公然一听,转身走进了里间卧室。 白瑞德也跟着进去了。 就剩下薛家良和白妈妈了。 龚法成看着曾耕田,曾耕田看了看卧室的门口,冲着门口喊道:“你们俩什么意思?看见我们来了就躲起来了?真不像话了,出来,玩牌!” 龚法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道:“自点觉吧,别嚷了。” 曾耕田瞪着眼珠子,想说什么,就咽了回去,他将手里的牌一扔,说道:“薛家良,你们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坐在他们对面的圆凳上,跟两位领导简单汇报了几句。 白妈妈说:“家良是我请来的客人,如果你们找他谈工作,请到单位去谈。” 曾耕田看着昔日的妻子,瞪着眼,半天没说出什么。 龚法成暗自笑了一下,缓解尴尬局面,说道:“家良,最近你回家了吗?” 薛家良说:“没有,如果县里有事我就回去,如果没事我回不回家都一样,到哪儿都是一个人。” 白妈妈说:“你还没成家?” 薛家良尴尬地一笑,说道:“是的阿姨。” “为什么?”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问那么多为什么干嘛?”曾耕田回呛了前妻一句。 果然,白妈妈不再问这个问题了。 许是龚法成对他们家的这种不和谐见怪不怪了,就跟薛家良说道:“侯明今天回来了,你见着他了吗?” 薛家良说:“没有,侯书记没给我打电话,怎么,您看见他了?” 龚法成说:“是的,看见了,他见着我就是一肚子的牢骚,说我不该把你这个精兵强将抽上来,弄得他身边左右都没有得力的人手了。” 曾耕田说:“他要人手干嘛,指不定在平水还能呆几天呢,薛家良,你别管他,你好好完成你眼下的工作任务。” 听曾耕田这样说,薛家良似乎感觉到侯明在平水县呆不太长时间,有心想问问他,但没敢问。 龚法成若有所思地说:“您不能这么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就是明天被调走,今天也要撞好今天的钟,站好最后一班岗。” 薛家良感觉两位高级领导私下说话很随便,他便在一旁不敢插任何话,只能不停地给他们倒水。 这时,公然穿戴整齐出来了,她经过客厅,走进里间的厨房,白瑞德跟在她的后面也进了厨房。 白妈妈一见公然要走,就追进了厨房。 不大一会,公然提着自己的柳编篮子走了出来,她看着龚法成和曾耕田,说道:“曾叔叔,我要回家,晚上还要赶一篇稿子,不陪您了。” 龚法成一听,连忙站起来,说道:“一块走吧,我送你。” 公然看了爸爸一眼,说道:“怀德送我。” 龚法成说:“咱们顺路,别让怀德送你了。”龚法成一边说着,还一边冲女儿挤眼睛,意思是让白瑞德跟父母坐会。 233、官场一对铁搭档 公然明白了爸爸的意思,就点点头答应了爸爸:“好吧,我坐您的车回去。” 薛家良看着他们,自己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这时龚法成说:“家良,你回哪儿?” “我回纪委宿舍。” “那走吧,还愣着干嘛?” “好的。”薛家良赶紧拿过外套穿上,他看着白妈妈说道:“谢谢阿姨的款待,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白妈妈说:“好,有空常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薛家良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外走,他暗暗拽了一下白瑞德。示意让他走,给父母留下单独相会的时间。 龚法成执意不让白妈妈送,他紧跟在女儿后面走了出来。 薛家良出来后,就看见两辆车已经掉好头,停在白瑞德车的后面,无疑,这是曾耕田和龚法成的坐骑。 果然,龚法成的司机看见他出来了,赶忙下车拉开车门。 曾耕田的车里坐着他的秘书和司机,他们见龚法成出来了,也从车里出来。薛家良一眼就认出了曾耕田那个小个子秘书。 他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倒不是他不想理他,而是领导身边的人特别讲究,还是少说话为妙。 那个小个子也没理会薛家良,而是跟龚法成说道:“龚书记,曾书记他……” 龚法成说:“他还在家里,那么多等会吧。” “好。”小个子秘书答应着,再次坐进了车里。 薛家良说:“龚书记,你们走吧,我打车回去。” 龚法成低声说道:“上车。” 薛家良看着公然走到车的后车门边,她刚要拉车门,白瑞德出来了,他一边穿大衣一边说道:“你们俩还是坐我的车吧,咱们怎么来的还怎么回。” 龚法成一看白瑞德出来了,就笑着说:“行啊小子,有点眼力见。” 白瑞德哼了一声,说道:“我有眼力见也没有用,他没戏。” 龚法成刚要说什么,公然便关上爸爸车的车门,拎着篮子就往白瑞德的车走去。 薛家良看见公然上了白瑞德的车,他就不好跟过去了,人家小两口在一起说说话,过过业余生活,他在旁边算怎么回事? 他冲着白瑞德说道:“我坐这个车了。”说完,便拉开前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龚法成呆呆地看着女儿上了白瑞德的车,他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一弯腰,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薛家良暗笑,看来,多大的官,都有能降服他的人。 司机将车门给他关好后,转眼之间,就坐进了驾驶室,动作非常利索。薛家良意外地发现,这个司机,不是上次去平水县的那个司机了。 他们的车驶出胡同,拐上一条宽阔的公路,然后向主城区方向驶去。 薛家良惦记着曾耕田刚才说侯明的那句话,就问道:“是不是青州有变化?” 龚法成故意装糊涂,问道:“你听谁说的?” “刚才在屋里听曾书记说的?” “是不是他说侯明的那句话,引起了你的敏感?” “是的。” 龚法成说:“今年青州市委班子肯定会有变动,但怎么变目前省委还不明确,曾书记今天晚上喝了酒,他也是信口那么一说,你千万不要当作消息外传。” “您放心,我哪能那么没有原则?”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说话非常谨慎,为曾耕田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 薛家良在借调到省里的这段时间,特别是在专案组的那段时间里,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出,龚法成跟曾耕田就是一对铁搭档,所以在曾耕田升任省委副书记之际,他力荐龚法成接班,担任省纪委书记。 由此可以想象,他们之间的友谊应该是很深厚的,也是彼此了解的。 汽车驶进了省委家属院,薛家良发现,省委家属院门口的警卫人员,既不是武警,也不是一般的保安,而是正式干警。但是到了里面,在各个路口,站岗执勤的就换成武警了。 这个大院占地面积很大,宽阔的绿地、密植的树木,几座独栋小楼错落有致,互不影响,即便通向这些小楼的甬路,都各不相同。 他们驶向后面的一排三层联体别墅,别墅前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停车场。龚法成的车一直驶到了最里面倒数第二个门洞前停下。 他说:“家良啊,你要是没事的话啊,就陪我上去坐会,这个老曾,非拉着我去喝酒,我晚上喝了酒就什么事都干不了。” 薛家良心想,我一个光棍在省城能有什么事,能陪他聊会天,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就说:“只要你方便。” 龚法成说道:“我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么一个大家,就我一个人,你晚上不走了都行。” 薛家良说:“我可不敢留宿在领导家,多晚都得走,免得将来我犯错了,追根求源,给您找事。” “给我找什么事?是不是那两个孩子给你灌输什么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您的孩子您还不了解吗?” “我的孩子我当然了解,曾怀德我就不敢说了。” 薛家良不知他为什么不信任曾怀德,要知道,他正在追求他的女儿。出于朋友义气,薛家良问道:“您怀疑他跟我说了什么?” “我不是怀疑,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在意志上表现得不是那么坚定,还有待于锤炼和摔打。这一点,跟小然比差了点,别看小然是女孩子。” 薛家良也感觉白瑞德有那么一点,这可能是和从小生活优越有关,尽管他厌烦机关生活,并且下海经商,但抵抗不住父母,优柔寡断,在商场和体制间游荡,这的确是意志不坚定的表现。 作为白瑞德的知己,薛家良要挺身而出,为好朋友说句话:“您可能不了解他,他是非观念还是很明确的,只是他性格好,谁也不忍心伤害,心地很善良,对……” “难道我就不善良!”他提高了声音说道。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这句话堵了回去。 就听龚法成又说道:“我说薛家良,你说说,我这个爸爸到底哪点不好?” 234、学会自保 薛家良赶忙说道:“没有啊,您挺好的,您千里寻女……” 龚法成打断薛家良的话,说道:“我那么好,你怎么都不敢跟我住上一晚?美其名曰怕将来给我找事,我知道你是怕伴君伴虎,我跟你说,我没有那么大的杀威,如果人人见了我都害怕,咱们省的贪官早就灭绝了,我知道,你耳朵里肯定被什么翻脸不认人、六亲不认、铁面无情这些话灌满了。是,我承认我做了一些违背亲情和常理的事,但只要不违背工作原则、不违背我个人信仰,我就没错。你是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的心也在滴血……包括老曾,我们内心的难受滋味,是寻常人体会不到的呀——” 他说完,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薛家良先龚法成下了车,他给他拉开车门。司机将大衣披在他的身上。 站在停车场,薛家良看着前面那十多栋的独体小别墅,在看看这排连体的独门别墅,感觉等级一下子就出来了。 龚法成见他打量四周,就低声说道:“按资格,那里也有我一栋别墅,调走的领导刚把房子腾出来,前两天办公厅的人跟我说,房子已经粉刷装修好了,问我什么时候搬,我懒得搬,跟你一样,横竖是一个人,住那么大面积的房子寂寞。” 这时,突然亮起一片灯光,薛家良回头一看,才知道龚法成家的灯亮了,是那位司机,提早进了院子,打开院里和屋里的灯光。 他们便走进去,龚法成转身将院门锁好,又确认了一下才向薛家良一伸手,带头走进了屋里。 司机正在烧开水,他插好电源后就开始拖楼梯,搞卫生。 龚法成进来后说道:“天天擦,有那么脏吗?家里连个人都没有。” 司机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干活。 像龚法成这样级别的省领导,按说是可以配备保姆的,但是他的家里却没有保姆的影子。 薛家良问道:“您为什么不雇个保姆?” 龚法成换上拖鞋,顺便也给薛家良拿出一双,说道:“我才不雇保姆呢,谁知道你雇来的是保姆还是间谍。另外,我一个单身汉,雇什么保姆,再传出点什么来,这不是等于主动将短处交给别人吗?”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说得有道理,但他仍然说道:“雇保姆就能传出什么来吗?” 龚法成说:“不一定,但是等传出来的时候就晚了,这个院里,不是没出现过这种事,尤其是我,这几年没干别的,整天干的就是一件事,就是怎么想方设法把别人送进监狱,恨我恨得睡不着觉的人有的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算计我,算计我的家人,公然的妈妈、曾怀德的妈妈,不都是放松了警惕被人算计了吗?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你死我活的斗争一刻都没有终止。” 薛家良理解他,说道:“那您没人照顾,是不是太……” “太可怜是吗?”龚法成问道。 薛家良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最起码要有人帮您打扫卫生,或者洗个衣、做个饭什么的。” “卫生,有司机和秘书,他们几乎天天打扫,另外,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洗衣、做饭我自己能对付,当兵的出身,料理这些内务不成问题。家里,是一个人最薄弱的地方,如同一个勇士的软穴,这个地方,可不能轻易交给外人来为你打理,我楼上的书房就是一个禁地,然然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去我书房里玩,我的司机和秘书,他们可以给我打扫任何地方,唯独不会给我收拾书房,不是我不信任他们,也不是我的书房里藏着什么秘密,这是规矩,是习惯,我在家呆的时间长的地方一是书房,其次是卧室,客厅都很少呆,因为我几乎很少在家里接待客人,能来我家的人,都是近人。”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就像一个苦行僧,感慨地说道:“您说的我都能理解,就是,就是像刚才您说的那样,真是觉得太可怜了。” 龚法成认真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做咱们这一行,就要经得住诱惑,忍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还要做到清心寡欲,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没有欲,你就会比别人多了硬度,多了刀枪不入的本领,最起码,你不会把自己送进去,只能把别人送进去。” 薛家良沉默了。 这时,司机烧的水开了,薛家良赶忙起身,说道:“您喝茶吗?” “不,我喝咖啡。” “啊?您还喝咖啡?”薛家良有些惊讶地说道。 龚法成说:“我就不能喝咖啡吗?我告诉你,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我出去,无论去哪儿,你是不是很少见到我手里端个水杯?” “是的,我还以为这是您保持军人军容习惯呢?” 龚法成说:“有这是我的经验,我跟你说啊,如果不渴,就别端着个杯,既不好看,也显得人不精神,还显得脱离群众,更重要的,还有可能遭到暗算。家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所以,我很少在外面喝水,渴了就喝安全的水,喝瓶装水也是有讲究的,我刚转业的时候,最早是分在国安部门工作,接受过这种特殊训练,现在想来,这些特殊训练,对我的一生都太有帮助了,好多都是我们自保的法宝。” 薛家良感到龚法成的确没拿自己当外人,也许是他喝酒的缘故,反正,他今晚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威严,很亲切,很随意,还有点可爱。 薛家良说:“有时间您给我传授传授呗。” 龚法成说:“关于如何自我保护问题,我随时随地可以单独培训你。” 龚法成说着话,就起身从另一只抽屉里拿出一盒咖啡,说道:“你晚上能对付这个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上学的时候,业余时间搞公司,揽点软件编程的小活儿干,晚上是我脑洞大开的时候,主要就靠喝这个,后来胃不好就不再喝了,这个对我晚上一点威胁都没有,喝了它照睡不误。” 235、你已经中弹 龚法成从柜子里拿出两只咖啡杯和一罐咖啡。 薛家良走到他跟前,说道:“我来吧。” 龚法成嘱咐道:“把杯烫一下,喝水无论是在哪里,必须养成汤杯洗杯的好习惯。”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不是培训现在开始?” 龚法成纠正说:“汤杯,不光是出于安全考虑,更主要的是要养成卫生习惯,还有喝茶或者是喝咖啡,烫杯后你泡出的茶和冲出的咖啡味道都不是一样的,不信你试试,咱俩的杯子你用烫热和烫凉的两只杯子冲咖啡,出来的味道和口感保证不一样。这是我反复检验后得出的结论。”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都反复检验过了,我就不再做试验了,信您了。” 龚法成说:“要试,你不试怎么知道我说得有道理,你不试怎么能加深记忆?”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今晚肯定没少喝酒,另外,肯定喝得比较爽,因为他始终透着那么一种亢奋,尽管程度不太明显,但还是在他身上表现出来了。 薛家良说:“好,我可以试试,不过我要先喝热杯冲的咖啡,一会再尝试凉杯冲的效果。” 龚法成这才满意地说:“这就对了,你别看然然她对抗我,但我教她的这些生活小常识,她都愿意遵守,你不信你注意观察一下,她保证不喝来历不明的水,就是喝别人端过来的水,她保证也会做一个动作,这个小动作就能化险为夷。” 薛家良来不及回忆跟公然在一起她喝水的表现,就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动作?” 龚法成本想告诉他,但转念一想,说道:“这个你先观察,如果你观察不明白,我再告诉你。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连这都观察不出来,就真的不配做纪检工作了,纪检工作,很大程度上跟刑侦工作是一样的,要善于观察,要有敏锐的观察力,才能在乱象、假象中,去伪存真,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薛家良没兴趣跟他讨论这些,说道:“那不行,万一这段时间我被害了呢。” “哈哈哈。”龚法成大笑,说道:“这几天问题不大,想让你下地狱的人可能还不是太强烈。” 薛家良笑了。 他开始用电壶煮杯。 煮好后,用茶夹将杯子夹出,就准备冲咖啡,说道:“给我咖啡。” 龚法成没有将手里的咖啡给他,而是说道:“就你这一步,我就可以宣布你中弹了。” 薛家良一听,说道:“为什么?” 龚法成严肃地说:“如果有人真的想算计你,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至少有两个环节就能达到目的。” 薛家良一听,吓得脸变了色,嗫嚅着说:“这……不是在您家里吗?” “家里也一样,那些分分钟钟盼望你倒霉的人,是无孔不入的。” 薛家良张着手,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龚法成说:“这个,只要你时刻绷紧安全这根弦,就会无师自通,用不着别人手把手教给你。” 薛家良忽然领悟,难怪龚法成的随从这么少,甚至家里都不找保姆,原来,他考虑的不只是影响问题。 薛家良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龚法成说:“冲咖啡。” “可是,我不是已经……中弹了吗?” “哈哈。”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龚法成开心地笑了,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是在家里吗?记住,有时候你的生活小习惯,也可能成为别人下手的机会。” “那……” “别那了,快点冲咖啡吧,杯子都凉了,冲不出我说的那种味道了。喝你一杯咖啡怎么这么难?” 龚法成说完,有些不满意地抱起双臂,仰靠在沙发上。 薛家良又用开水重新将两只杯子烫热,伸手说道:“咖啡。” 龚法成努努嘴。 薛家良这才发现他刚才将咖啡罐已经放在他手边了。 薛家良拿起这个写满英文的咖啡罐,说道:“真讲究,看来您还真是懂咖啡之人,纯进口的,bluemountaincoffee,咖啡中的上品。”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喜欢喝咖啡,但从来都不固定口味,这是然然去年出国给我买来的,我平时不大舍得喝,更很少用它招待客人,只有来了投脾气对劲的人才拿出来给他尝一点。对了,我跟你说,在外面,尽量不喝咖啡。” “为什么?”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又开始培训他了。 龚法成可能觉出薛家良这杯咖啡喝得不易,想了想说:“你就不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了,自个琢磨去吧。” 薛家良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习惯您的一惊一乍的了,我可以换个角度问,您为什么只在家里喝咖啡?” “哈哈哈。”龚法成大笑,说道:“我知道,你此时把我神秘化了。我在家喝咖啡,而不是喝茶,纯粹是为了享受,我感觉我这一天不但身体累,精神也累,所以就希望到家喝杯甜咖啡,犒劳一下自己,而不是喝茶。” 薛家良听了他这话,就开始低头冲咖啡,他感觉龚法成有些可怜。 “怎么不说话?”龚法成问道。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在我印象中,级别越高的领导,最起码也要照顾好自己,排除个人享乐。您看您,不说一个人有多苦,到家喝杯咖啡就美得不行,您看您这家,这摆设……还不如我们市委书记的家阔气呢——” 最后这句话,薛家良故意说得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龚法成听到了。他严肃地说道:“家良,你说的我信,我这个家,不但比不上你们市委书记,可能连县委书记的家都比不上。最近,在开省常委会的时候,咱们省委第一书记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在全国推广。他说:官,做到咱们这个级别,也就是省部级这个级别,就算高官了,有些东西该抛弃就得抛弃了,比如个人私欲的追求等等,要想得更高一些,远一些,要想到国家和民族,如果还把光宗耀祖甚至是个人成功当做人生目标去追求甚至谋取私利的话,那就是罪人了。所以你说我的家不如市委书记甚至县委书记,这让我感到很欣慰,是对我的表扬。当然,我不是刻意用这些来抬高自己,有一部分是我个人性格使然。” 236、绝不认贼作父 “惭愧。”薛家良低头说道。 “你吗?”龚法成问道。 薛家良一边冲咖啡,一边说:“是,也是为那些只求私利的干部们的惭愧。” 龚法成笑了笑,端起咖啡,尝了一小口,说道:“好喝!味道就是不一样,你快尝尝。” 薛家良对咖啡没有研究,在他嘴里,咖啡都是一个味,他上学开公司的时候,晚上为了提神,他们能买的起的,只有雀巢速溶咖啡。但今天他喝了一口龚法成的咖啡后,还是觉出了不同。 他说:“的确好喝,甜度不是那么浓,但真的很香。尤其是我还喝出了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 “孝心。” “哈哈。”龚法成朗声大笑,说道:“你呀,竟捡我爱听的说。” 这时,司机将楼上楼下收拾完后下来了。他又烧上另外一只壶。 龚法成说:“这里不用你了,你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想回的话就住下来。” 司机说:“您今晚喝酒了,我不走了。” 龚法成说:“那你就上楼休息去吧。” 司机就上楼去了。 薛家良说:“他家不在本地吗?” 龚法成说:“他其实是武警部队的现役军人,这几天暂时借过来给我开车。” 薛家良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不再问下去了。 龚法成又喝了一口咖啡,问道:“薛家良,我知道你去过你们市委书记家,听说是当贵客被请去的?面子不小吗!” “您既然知道,还嘲笑我?”薛家良不满地说道。 “嘲笑?哈哈。”龚法成再次笑了,说道:“我知道后不但不会嘲笑,反而挺佩服你,更佩服你的胆量,你说,有多少人想攀上市委书记家这样的高亲?你倒好,不但拒绝了人家,还把人家女儿臭骂一番,俗话说得好,打狗看主人,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胆?” 一提到这个问题,薛家良就心里犯堵,他放下咖啡,气愤地说:“龚书记,您都不知道她那个女儿对我做了什么?硬生生逼着一个姑娘放弃所爱,嫁给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男人,这都是她干的。我不敢说尤书记知道这事,但我感觉她妈妈应该知道,不管知道不知道,她都找错人了,我薛家良岂是她能摆布的?如果我屈服她、同意跟她相处的话,那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跟过去的汉奸、卖国贼有什么区别?我对得起别人吗?我还是人吗?尤辛威胁我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了,大不了我再辞一次职,下海经商,说不定还能赚到大钱呢。” “除去认贼作父这一点外,你就真没看上她?”龚法成问道。 “这一点就是重要的一点,根本的一点,这可是原则问题,是个人的立场问题,尽管不同于汉奸卖国贼,但此理相通。” 龚法成说:“尤跃民未必知道他妻女所做的一切。” “我同意您的说法,我也不认为他知道这一切,但最起码他是教女无方。” “我了解他的家庭,我们当年既是同学,又是战友,还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尤跃民头参军走的时候,已经有了相好的了,后来被老领导看上了,尤跃民就跟家里的那位吹了,跟老领导的女儿结了婚,那个姑娘一时想不开,自杀、到上边告他,还说他是陈世美。” 薛家良忽然说道:“我看呀,这对母女早晚得给尤书记招来麻烦。” “不是早晚,是早已经了。” “啊?您的意思是说……” 龚法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对这位老战友也做到仁至义尽了,一直在给他机会,不知他是觉不出来还是心存侥幸,我不能无限期地等他迷途知返,所以啊,青州官场还会有震动,你没有贪慕虚荣这很好,某种程度上救了你。” 薛家良张大了嘴,半天不敢说话。 龚法成继续说:“我前两天听说,春节前,尤跃民调来武警,分三班昼夜把守在他家院门前,为的是拦截一切前来送礼的人,如果心里有铜墙铁壁的话,还会采取这样一种手段吗?不过他的这套花拳绣腿倒是为我们做了工作,间接起到了监视他的作用,可能这一点他到死都不自知。” 薛家良的内心就是“咯噔”了一下,这就跟曾耕田说的那句话连在了一起,难道,尤跃民也…… 想到这里,他战战兢兢地问道:“是不是跟前些日子那个区委书记落马有关?” “跟他家有关的事不少呢,尤其是他老婆和女儿。” “女儿?” 如果说辛玉莲有问题,薛家良不会否认,但尤辛除去专横跋扈外,她能有什么问题? 龚法成说:“他女儿的问题出在那辆小汽车上。” “啊……” 薛家良更加吃了一惊,他不再敢问下去了,惊得手心都冒汗了。 龚法成笑着说:“是后怕了还是庆幸自己逃开了?” 薛家良半天才说:“因为没有过尝试,倒也谈不上庆幸,主要是后怕,这个后怕不是因为别的, 是因为权力,还有您之前说的教育家人这两大问题。” 龚法成欣慰地说道:“你能联想到这两个问题,非常难能可贵。” “我没有什么可贵的,我刚当上纪检干部的时候,您不就是这么教育我的吗?守好两条防线,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家属。” “是啊,所以说,光咱们自己做得拒腐蚀永不沾还不够,还要教育咱们的家属,稍有闪失,就会出现大问题。曾书记、我,包括尤跃民,这些活生生的例子,都是教训,所以,你现在还没有成家,一切还来得及。” 薛家良木讷地说道:“不瞒您说,我还真怕了,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的好。” 薛家良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白瑞德,更想起了公然。 龚法成说:“不能因噎废食,刚开始谈对象的时候,谁的脑门上也没贴着纸条,我跟你说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你吸取我们的教训,提前做好这方面的防范工作。” “我能……能多问一句吗?”薛家良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冲他伸了一下手:“请讲。” “这次是不是只是他家属的问题,他有……吗?” 237、掩耳盗铃 龚法成冲他伸了一下手:“请讲。” 薛家良说:“这次是不是只有尤书记家属的问题,他有……吗?” 薛家良还是不敢大胆地问尤跃民的问题。 龚法成不屑地说道:“哼,他可是没有我和曾书记的觉悟啊,有些问题他不是没有觉察,就是装聋作哑,不主动、不积极地加以制止,反而掩耳盗铃!” 薛家良忽然想起,那天,在观看了管春山等人的忏悔录像后,来到田教授家,龚法成跟侯明说的那句话,大概意思就是:我做到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做了。这个“他”,按照当时的语境指的就是尤跃民或者是辛玉莲。 看来,那个时候,省纪委就盯上了尤跃民,才有了后来市区区委书记的落马。有可能,这两个案子,都能牵扯上尤跃民,甚至还有薛家良不知道的案情。 龚法成又说道:“其实,别看小然跟我有意见,那是因为她母亲以那样的一种方式走了,她在感情上接受不了,心里对我就多了怨恨和不理解,其实,她的性格非常像我,不像她的母亲,原则性非常强。” “是啊,公然的确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从他对刘三儿的态度上就能看出这一点。淡泊,孤傲,他跟白瑞德很般配。” 龚法成没想到薛家良说出最后一句话,就问道:“他们俩般配,是你说的,还是他们自己说的?” 薛家良说:“白瑞德的确表示过,更主要的是我也这么认为。” 龚法成忽然不说话了。 薛家良觉得,龚法成似乎对薛家良这话不是很赞同。 果然,龚法成喝了一口咖啡后说道:“那个孩子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孩子,除去思想意志不是太坚定外,还真没什么不良习气,自立意识也很强,即便他回来上班,私下还悄悄干着他那份第二职业,最起码说明他是个不靠父母吃饭的人,这一点说明他还是很可贵的。” 薛家良决定为好兄弟两肋插刀,就斗胆说道:“我听出来了,您对他的评价,是褒重于贬,您说他思想意志不够坚定,指的是什么?” 龚法成说:“明摆着的吗,要么全身下海,要么彻底和商海脱离关系,全身回来上班,又想吃又怕烫的,两头扯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一刻,薛家良感觉到,无论是龚法成还是曾耕田,对子女的事,还真是关心、沟通得不够,他薛家良都知道白瑞德为什么在商海和体制之间摇摆的原因,他们居然不知道。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道:“据我所知,他不是意志不坚定,是不想伤了父母的心,平心而论,他是不想回来上班,可是他的妈妈坚持让他回来上班,他父亲也希望他回来上班,不希望他辞职下海,说他不是经商的料,其实我看,他具备经商的素质,由于心智的关系,可能发不了大财,因为经商的人,哪有一个不是为了利益挣得面红耳赤的人,可是他似乎不大屑于跟人挣,大多数情况都是让利,另外,也可能是家庭教育的关系,他不敢做一些违规的事,可能就发不了大财。他不放弃经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给母亲最好的晚年生活。” 说到这里,薛家良忽然想起白瑞德说的人生梦想,但他是不能把这个梦想说出来的,因为那有可能就是他一生的梦想。 龚法成说:“愿望不错,但是作为男人,我说他意志不够坚定也没有错。意志,就代表了一个人将来的担当,一个人有可能做一辈子的好人,但不能说是有担当的人,担当,需要勇气,有时意味着失去和牺牲,没有钢筋铁骨的意志,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薛家良不再为白瑞德争辩什么了,因为,在龚法成看来,白瑞德的孝心,似乎不能成为影响意志的因素,所以,怎么争辩也没有用,他看的是结果。 薛家良跟龚法成聊到了很晚,很晚,直到龚法成开始打哈,他才起身告辞。 龚法成不忍心叫醒他的司机,说道:“太晚了,我开车送你。” 薛家良赶忙拦住他,说道:“我一个大男人不用送,出大门就能打到出租车。” 龚法成说:“这条路打车困难,要走到主路上才能打到车。” 薛家良说:“几分钟的事,您早点休息吧。” 薛家良说着,就穿好外套,拉上拉锁,走出这个小楼,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只跟龚法成挥了挥手,算作告别,没有说话。他知道,在这夜深人静又是领导居住集中的地方,是不宜随便开口说话的。 他碰到了两位身穿大衣、头戴军帽的巡夜武警,又经过内部一个岗哨,才走出了由公安干警把守的这个省委常委家属院。 走出大门口,他的确没有发现出租车,这个家属院临的不是主街,又是省委家属院,这里的人出入都有车,所以出租车很少在这里经过。 薛家良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脑子里回忆着龚法成跟他说的每一句话。 显然,今天晚上他的话有点多,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甚至还跟他说了许多机密的话,尤其是尤家的事情,难道就不怕他走漏风声? 其实,就是借薛家良几个胆,他也不敢走漏风声了,今晚的谈话,将会永远烂在心里。龚法成之所以跟他说了这么多,一是信任自己,知道自己跟尤家不是一伙的;再有,是不是有考验他的意思,考验他的党性和原则? 薛家良既有对领导的信任受宠若惊,也有因为知道了一下机密而战战兢兢。 事实上,薛家良就是给某些人通风报信也是没用的,因为一张大网早已经张开,此时需要做的就是猎人收网。 薛家良走后,龚法成毫无睡意,他看似有意违反原则,跟一个底层的纪检干部说了几句不应该说的话,正如薛家良猜测的那样,一是信任,二是考验。即便他经不住考验,走漏了风声,对收网也没有丝毫影响,既然他敢跟这个年轻人透露一些内幕,这些内幕在时效上,已经不属于保密范围了。 龚法成锁好院门和房门,关上底层客厅的灯,掏出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亮光,他上了二楼,走进他的书房。 238、反腐地图 打开书房的灯,他坐在了这个他号称没有秘密的书房里,打开了电脑。这里,有全省范围内的一张反腐图,每次,他都会对着这张图深思,他不希望看到这里的战果,他希望这张图上,永远不要再出现新的目标,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他看了看桌上那部红色电话机,他知道,天亮后,他就会通过这部红色的电话机,发出几道秘密指令,届时,就会有人深陷囫囵。他知道,每当一个战役由隐秘走向公开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会十分沉重和复杂,但是没有办法,这是他的职责。 晚上,他在曾耕田的带领下,跟省委第一书记汇报了青州的情况,也汇报了提前拟好的行动方案,得到了省委第一书记的支持,等同于拿到了尚方宝剑。他的心里有了底。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总是闪出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举着两根冰棍,满脸是汗地奔跑在杨树掩映下的小巷子里,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叫着:“法成哥,法成哥,你等等,等等我,冰棍快化了……” 这是少年时他经常听到的声音,她为了让他带她玩,总是给他买一根冰棍,这样举着,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这个声音和影像,几乎陪伴他们走过了所有的少年时光。 后来,他的父亲被打倒,回到老家被监督改造,他也在家乡县城的一所高中上学,后来,从学校报名参军了。 说来也巧,他的高中同学尤跃民也参军跟他一个连队。尤跃民根红苗正,比他早两年提干,早两年转业。 他转业的时候,最先被分到了国安局,后又被调到省委,当了一名普通的纪检干部,而尤跃民此时已经是省政府秘书科的科长了,而她,也成为省政府的一名机要秘书。 由于性格使然,他的仕途并不顺利,而尤跃民则是春风得意,步步高升,这样,她听从了父母的安排,跟尤跃民结婚了。 结婚那天,他送给她一份新婚贺礼,是一面红色塑料框的小镜子,镜子后面是一幅图画,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在春光里嬉戏,其中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根羊角辫,手里拿着一个气球在奔跑,那个小姑娘像极了她。 尽管他没明说,为什么送给她这面镜子,但他们彼此都明白,那就是这面镜子每天都会跟她见面,而后面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则象征着他们走过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跟尤跃民结婚后,她似乎并不快乐,首先是生活习惯不同,其次,就是她在心里一直苦苦想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后来,他得到了曾耕田的赏识和重用,被调到省纪委工作,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小干事做起,慢慢熬到了科级、处级、厅级、乃至去年升任的副部级,而这个时候的尤跃民,早已权倾一方、主政青州多年了。 他过得一直很清贫,而尤跃民一直手握重权,她,也早就成为养尊处优的官太太了,后来,她自己也成为一名处级官员,他们的女儿也是一名副处级干部。 对于女人的她,早已经功成名就,然而,岁月满足了她的一切,也带走了曾经的纯真,权力和贪欲包围着她。其实,她的问题早就有人举报,省纪委都是按程序返回地方,由地方查处,并将查处结果回报省纪委。令龚法成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被带病提拔到青州区委任纪委书记,不久,随着青州区区委书记的落马,她的问题也浮出水面,由此引出她介绍工程、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等一大串的问题…… 他相信,她的这些问题尤跃民有的知道,有的未必知道,但纪委办案向来是深挖狠挖,不留遗憾,拔出萝卜带出泥,。 龚法成盯着显示屏上那张他绘制的反腐地图,他拿过鼠标,在青州的位置上,添上了辛玉莲三个字,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回想着那个梳着羊角辫、举着两根冰棍,一边跑一边喊着“法成哥哥”的小姑娘,他不忍看着她的名字被印上去,便按下了撤退键,在原来的位置打上三个感叹号。 他们俩是相爱的,记得他随父母回乡下老家的那天,天上下着雨,省政府家属院,没有一个人肯出来送他们,她知道后,哭着跑了出来,抱着他就哭了……在那个苦难的时期,每当想起有个姑娘,为他流出最真挚、最纯粹的泪水的时候,他的心就异常的温暖,这个场景,陪伴他度过那段漫长而难熬的日子…… 他端着一杯咖啡,离开电脑桌,来到二楼外面的露台上。 冬夜的凉风,立刻吹透了他身上的薄棉睡衣,他打了一个寒噤,慢慢运了一口气,坐在了露台上的沙发椅上。 六年前一个夏天的夜晚,他也是在极其复杂和痛心的情况下,做出了艰难的抉择,在跟妻子也就是龚然的妈妈彻谈了一夜后,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他走到了外面的露台,向等候在那里的人挥了一下手…… 他就是这样站在露台上,看着几个人进来了,将他的妻子带走,那时,他的心都凉到了脚底,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他病倒了…… 妻子的案子他始终处于回避状态,他跟省委请假,去了北戴河,说是养病,其实是养伤去了。 他跟妻子,是经别人介绍认识的,尽管没有初恋般的心动,日子过得平平稳稳,结婚的第二年,就有了女儿龚然。 随着女儿的出生,家里多了忙碌,也多了欢乐,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妻子开始贪图享乐了,一套衣服好几千,一个装零钱的小手包也要八九百,他问过妻子,哪儿来的钱,当时她只是说是自己炒股赚的钱,他就信以为真了,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他现在还记得妻子被批捕后,为了回避,他请假去了北戴河,女儿从学校连夜赶到了北戴河,她哭了整整一夜…… 239、市委书记的妻女被带走调查 女儿的眼泪几乎淹没了龚法成的心,但是没有办法,他除去给女儿讲道理、安慰女儿之外,别无他法。那一次,他破例用自己的公车,将女儿从北戴河送到了学校,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 后来,妻子在狱中,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了他们父女,女儿更加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救妈妈,你完全可以救她是不是?难道你的工作就是处理人不能挽救人吗……” 他无法跟女儿解释清这一切,他忙于工作,跟家人向来是聚少离多,女儿从小就很独立,他亏欠她们娘俩太多、太多了…… 谁也没想到,他家经历的遭遇,四年后,在曾耕田家又重演了…… 两个孩子,对父亲都充满了怨恨,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女儿大学毕业后,拒绝他给安排的一切工作,坚持自力更生,自谋职业,不沾他的任何光,打那以后,女儿就在外面开始租房住,偶尔回家,父女俩也是相对两无言,很少交流,跟不会跟他汇报自己的工作成就,女儿最近的情况,他还是听薛家良说的。 因为她妈妈的事,她感觉以前活泼、快乐的女儿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独立、能干,也变得跟他越来越远,无论大小事,不用他帮一丁点的忙,哪怕有病住院,都从来不告诉他这个当爹的。 他这几年,也在极力弥补,极力拉近跟女儿的关系,但是他感到,女儿越来越独立,越来越视他这个父亲如同虚设,这是他感到最悲哀的地方…… 一阵冷风袭来,他手里的咖啡早就变凉了,他尝了一口,太凉,没敢立刻咽下去,回到屋里,直到嘴里的咖啡不再那么凉了,他才缓缓地咽下。 他看了看表,离天亮只有四个多小时的时间了,他知道,他将再一次成为一个女人幸福生活的终结者,这个人,同样跟他有情有义,他于心不忍,但仍然是别无选择。 第二天,天气非常得晴朗,是这个冬天少见的好天气。 青州市书画协会在市区文化宫举办了迎新春书法作品展的开展仪式,仪式最后一个环节,是书法家们跟市民互动,这个互动环节主要是满足现场的市民,向书法家们渴求春联的要求。 辛玉莲作为市书画协会副会长,理所当然地参加了。但她既不是书法家,也不是画,她只是一个字画疯狂的收藏者,说她疯狂,就是见到好东西必须得到,而且跟省市书法界人士非常熟悉,之所以让她当副会长,就是因为她能给书法协会拉来众多的企业赞助。 今天这个展览,仍然是她拉来的赞助。 在仪式现场,她正将一位书法家现场写的春联,交到一位等候多时的老人手里,然而,就在这时,有三四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人跟她耳语了几句,她的脸色当时就变得惨白,呆呆地看着来人,墨迹未干的对联就从她的手里滑落下来。 此时,在她对面,电视台的记者正扛着摄像机对着她,见她一时失态,眼睛就从寻像器中移开,不解地注视着她。 随后,她便被来人轻轻搀着,簇拥着走出人群,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她没有说一句话,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举办者反应过来后,迅速拨通了她的手机,呼叫铃声响了三四声后,就传来嘟嘟的忙音,随后手机关机。 与此同时,在市卫生局办公室,尤辛正在接电话,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她以为是下边卫生局来办事的人,眉头一皱,厉声说道:“你们是哪单位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连门都不敲就进来!” 来人中的一个戴眼镜的人,向她出示了一个文件,说道:“我们是省纪委专案组的,有个案子请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尤辛可不像她母亲那样配合,她放下电话,毫无惧色地说道:“省纪委的?省纪委就能破门而入随便抓人,我犯什么法了吗?” 戴眼镜的人说:“请你注意用词,我们没有抓你,只是请你去协助调查。” 尤辛立刻说道:“协助调查?哼,鬼知道你们调查什么?你们来找我,通过我们市委了吗?我爸爸知道吗?” 那个人说:“我们是奉省委指示来办案的,会通知当地市委的,请吧。” “我不走,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 尤辛说着,拿起话筒,就要打电话。 另一个人一步上前,夺过她的电话,并拔掉了电话线。 尤辛恼羞成怒,她大声嚷道:“你们太无法无天了,我要告你们!来人,来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两位女同志上去,架起她就朝外走。 她一边被架着,一边大声嚷嚷着,吵闹声惊动了两边办公室的人,大家纷纷从办公室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拦住他们,说道:“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绑架国家工作人员?再不放人,我们就报警!” 这时,专案组那个戴眼镜的人将手里的证件向他一晃,厉声说道:“专案组在办案,不得妨碍公务!” 那个人一听,立刻就傻了。 尤辛这时大声冲这个人喊道:“张局长,快,快给我爸打电话。” 架着尤辛的两位女同志非常有经验,她们一听尤辛这样说,互相对视了一眼,共同用力,尤辛的脚跟就离开了地面,她们架着她一溜小跑。 楼下正门口的平台上,早就有一辆没有牌照的商务车等在那里。 两名女同志将尤辛塞进车,另外两名男同志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随后,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驶下平台,冲出卫生局大院,消失在门口。 这一切,被正要上楼的李克群看得清清楚楚,他面如灰土,双腿不禁哆嗦起来,好半天,他才扶着墙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半天都没缓过神来,额头早就冒出一层冷汗。 240、有人度日如年 事实上,这些日子,李克群一点都不好过,可以说在这里度日如年。 由于薛家良拒绝了尤家的美意,尤辛见跟薛家良姻缘无望,对李克群就开始恶语相加,同一办公室的人也开始挤兑他,他就跟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整天战战兢兢,对任何人都满脸陪笑,唯恐一言不慎死无葬身之地。 他开始后悔,后悔和尤辛做这样的交易,以至于妹妹和继父都不再理他,就连妈妈都不许他在登门,他正想着准备年后辞职,调他来市局上班,尤辛就留了一手,没有将他的关系办过来,他只是属于借调。他这几天已经想好过年后就不再来了,想在年前辞职,还回平水县工作,不想这个时候尤辛就出事了,连市委书记的女儿都有人敢抓,可想而知他今后在这里的境遇该会糟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他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外看了看,人们都站在门口的平台上议论纷纷,他不敢现在出去,等门口的人群散开后,他夹起包,悄悄地溜出了局大门,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外奔去。 此时,青州市委书记尤跃民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女儿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他立刻火冒三丈,省纪委也太不拿他这个土地爷当神仙了,公然在他鼻子底下把他女儿抓走,连招呼都不打。 拿起电话,就给省纪委书记龚法成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传来老朋友一贯低沉有力的声音:“哪位?” 尤跃民气急败坏地开口大叫:“龚法成,你装什么蒜?你手机里明明有我的电话,还装不知道!我问你,你们抓我女儿干嘛?她只是卫生局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龚法成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正式通知你,辛玉莲和尤辛涉嫌收受贿赂,已经被专案组控制并传唤接受调查。” “啥,收受贿赂?你是不是欲加之罪?我知道你早就想搞我,为的报当年的仇,你把老婆送进了监狱,落个家破人亡的地步,是不是也不想让我过好,就想方设法搞我,搞不倒我就搞我的老婆和女儿?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尤跃民说完后,没听到龚法成说话,他就大声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此时,他当然不知道龚法成正和曾耕田在一起,更不知道龚法成提前打开了手机上的免提键。 这时,话筒里传来一个声音,只是这个声音不是龚法成的,而是省委副书记曾耕田的声音:“尤跃民,你大喊大叫的像什么话?怎么一点党性原则都不讲!我告诉你,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对案件调查一点帮助都没有,对当事人更没有帮助!你该是了解我们办案程序的,如果一点证据都没有,专案组能把她们带走吗!我希望你端正态度,积极配合纪委调查取证,你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马上请示省委,请你回避!” 尤跃民当然知道“回避”两字意味着什么,他怪自己不冷静,上了龚法成的当,也怪自己太冲动,这个时候跟他较什么劲? 他的嚣张气焰立刻降了下来,赶紧说道:“您批评得对,我是欠冷静,请求省委处分我。我向省委保证,一定积极协助、配合专案组的调查工作。另外,请您转告法成,我给他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不冷静了……” 这时,话筒里突然传来龚法成冷冷的声音:“你知道怎么做就是了,道歉就不必了。” 挂了电话后,尤跃民一屁股瘫在了沙发上,额头就冒出了汗…… 薛家良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了。 他负责的这个小组,由于来了白瑞德这个新成员,刚开完小组会议,重新进行了分工,这时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侯明在电话里说:“家良,请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薛家良一听侯明上来就是这句话,就知道侯明有事,他夹起文件包,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反锁上,说道:“现在可以了,您说吧。” 侯明说:“辛玉莲和他女儿尤辛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你知道这事吗?” 薛家良就是一惊:“啊?我不知道,一点都没听说,什么时候发生的?” “刚刚,我刚得到电话。” “哦——” 薛家良脑子里就闪出龚法成昨天晚上有些不寻常的迹象。 侯明又说:“估计这个年又有好多人过不踏实了。” 这时,薛家良就听到侯明那边有电话响。 果然,侯明说:“我接个电话,你挂了吧。” “好的,有什么指示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 挂了侯明的电话,薛家良愣住了,他陷入了沉思,直到传来敲门声。 他起身开开门,白瑞德进来了,他说道:“插门干嘛?鬼鬼祟祟的,出什么事了?” 薛家良将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白瑞德。 哪知,白瑞德根本就不感到吃惊。他说:“这有什么慌的,早晚的事。” 薛家良一听,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早晚的事?” 白瑞德自知说走了嘴,就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了,不但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告诉你,当我知道辛玉莲看上你之后,还真替你捏了一把汗,好歹你是个有骨气的人,没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更没看上她的女儿,不然的话,你也离倒霉不远了。” 薛家良一听,就棱着眼睛说道:“嗨,我说白瑞德,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当时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你就真的不怕我经不住诱惑,咣当一下跳进火坑?” 白瑞德笑了,说道:“我没提醒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薛家良,而不是势利眼,更不是哈巴狗。” “去你的!可是万一你看走眼了呢?我不是薛家良了,变成尤家良了,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那我就更会不告诉你了,你都变成尤家良了,我还搭理你干什么?” 薛家良坐下来,说:“她们到底怎么了?” 241、深深的遗憾 白瑞德梗着脖子说道:“薛家良,你可是犯规了!不许打探消息,这是咱们进专案组第一天就被告知的纪律,你身为一级党委的纪检书记,目前又被借调到省纪委工作,难道要知错犯错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少给我上纲上线的,我现在不在专案组,你也不在。” “不在专案组就不可以严守纪律了?你什么觉悟啊?白跟着曾龚两个老头混了。” 白瑞德说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薛家良笑了,说道:“可是,你别忘了,是你先开的头?是你说的带走她们是早晚的事,如果犯规,也是你在先。” 白瑞德不承认,连声说道:“我说了吗?我说了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好,我不问了行了吧,看你说不说,憋死你!” 薛家良说着,就打开电脑,开始忙自己的,真就不搭理白瑞德了。 白瑞德自觉没趣,这才说:“好吧,我告诉你,我怕憋死。” 薛家良暗暗一笑,没理他,继续工作。 白瑞德拿过桌上的便签,撕下一张,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辆小汽车,又画了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的时髦女人,然后,在汽车和女人间划了一个等号。 薛家良明白他的意思是这个女人的问题出在小汽车上,但他感觉白瑞德表述得不清,就说道:“废话,谁都知道她有辆小汽车,二者之间的关系当然是等号了。” 白瑞德笑笑,又在小汽车的上方画了一个男人头像,这个男人脖子带着一条金链子,一看就是大老板,然后又画了另一个男人的头像,这个男人头像很中正,一看就是干部,在老板和干部的正上方,画了一个高挽发髻的气质女人,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辛玉莲。 薛家良盯着着这个关系网,他知道白瑞德办过青州区委书记的案子,知道那个干部头像一定是区委书记,那个大老板他就不知道是谁了,就在这个人的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瑞德犹豫了一下,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薛家良立刻惊住了,这个人他听说过,是青州市有名的建筑开发商,青州大街小巷、好地段的楼盘,几乎都是这个人的手笔。 薛家良从那个老板的头像中划出一条线,写道:他交代的? 白瑞德摇摇头,在那个干部头像边延伸出一条线,写道:他交代的,在车上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了。 薛家良吃惊地看着他。 白瑞德笑了,说道:“看我干吗,不相信还是怎么的?那天,我们刚把他架到车上,他看见谢组长后,就一下子跪在了车上,一边作揖一边说道,我有罪,我有罪,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对我的培养,然后,就开始交待问题,我们谁都没准备,打了谢组长一个措手不及,我赶忙掏出录音笔,这才把他在车上交待的问题录了下来。回去又重新做了口供。后来我们在私下里说,应该给他记一功,或者授予他一个反腐先进工作者的称呼。” “别瞎说,注意祸从口出!” 白瑞德立刻捂住嘴,小声说:“你还能出卖我不行?” 薛家良想到昨天晚上龚法成对自己的培训,就没好气地说:“我当然不会了,那你也要注意,不然你说习惯了,就会在别人面前秃噜出来。” 白瑞德说:“我以前没见过这家伙,那天我是真真正正见到了什么叫屁滚尿流。” 薛家良不无遗憾地说:“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在参观的时候见过他,对了,不知那次为什么没把我叫回专案组,不然我也可以见识一下什么叫屁滚尿流。” 白瑞德说:“还不是老龚想保护你,不想让你沾上青州的事。” 这个,薛家良想到了,他笑着说:“你别老龚老龚的,那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小心公然修理你。” 白瑞德说:“我倒是想早点把他变成我老丈人,可是他女儿迟迟不脱口。唉,这场马拉松,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啊——” 白瑞德立刻垂头丧气起来。 薛家良想起龚法成谈到白瑞德时的表情,他觉得龚法成不是不满意白瑞德,可能觉得白瑞德不够坚定,有些软弱,不能给女儿足够的保护吧,但他是万万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白瑞德的。 至此,薛家良大概理出了思路。青州市城区改造开发商,起家在青州市,折戟在怀东市,因为怀东市委书记遭到实名举报,由此牵出这个开发商,又牵扯青州区委书记,青州区委书记没费事就全部招了,牵扯出辛玉莲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等等,现在无法判断的是,尤跃民在里面能有多大问题。尤辛的问题肯定就是那辆小跑车。但如果不是尤辛直接受贿,估计尤辛的问题不是太大。 真想不到,宋鸽刚嫁人没多长时间,尤辛就……唉,你这个傻丫头啊,哪怕再坚持一下…… 他不敢往下想了,这个问题,什么时候想起他的心都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白瑞德听他叹气,就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你前妻?”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那不叫前妻。” “但你们应该属于实质性的夫妻了吧?” “去你的,不要捅别人的肺管子。” “呦呵,看来还真是动感情了。好了,不说了。这就叫自作自受,害人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是被害的人,也徒留一辈子遗憾了——”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并没有感到解恨,他感到的只是沉重、沉重、沉重…… 三天后,尤跃民也被请到专案组,一周后,传来尤跃民辞职的消息,同一天,辛玉莲被正式双规,按照程序,将被移送到司法机关。 大年三十的上午,卜月梅按照薛家良的意思,带着车来省城了,她给白瑞德的妈妈带来了平水县的特产——红薯、红薯干、杂粮,还有山核桃、山菌、葵花籽等。 她一共带来了五份礼物,范围控制在白瑞德妈妈,龚法成,田教授,还有安康书记,谢组长等。 242、薛家良做媒 这是家乡土特产,薛家良之所以没有买太贵的礼物,因为他知道,给这些人送礼,不能送太贵重的礼物,更不能公家出钱。送太贵的,他们知道他送不起,这些人也不好收下,只能送点家乡土特产,没有明显的功利色彩,收礼的人也不为难,也不尴尬,统共值不了几个钱,乡下人走亲戚拿的礼物也比这贵重得多,但对于他们,又是不常见的礼物,比较新鲜。 卜月梅和司机在宾馆等候,薛家良自己开着车,将这些东西送了出去。他只留下龚法成的这份没有送,因为他想带上卜月梅一块去,想让她跟龚法成多接触接触。 他给公然打了个电话,告诉公然,卜月梅来了。 公然说道:“非常抱歉,我前天就来北京了,这里有个活动,刚刚结束,晚上才能到家。” 薛家良说:“你开车去的?” 公然说:“没有,坐火车来的。” 薛家良关心地说:“年底小偷多,你要注意财产和人身安全。” 公然轻声说道:“我还怕小偷吗?” 薛家良说:“天下的小偷不都是刘三儿那个水平,你破些财倒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看好你那些器材和u盘等资料。” 公然说:“谢谢提醒,要不我给爸爸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回家。” 薛家良说:“别了,你在外面不方便,我打吧。” 薛家良将车停在路边,他刚要给龚法成打电话,龚法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家良,然然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去家里?是吗?” 薛家良没想到公然这么快就告诉龚法成了,就说道:“是的,我们县的卜月梅来了,您见过,就是县纪委那个女副书记,给您带了点土特产,大老远的来,怎么也不能再让她带回去,你说是不是?” 龚法成说:“好,但是要等会,今天是我的信访接待日,要等到下班或者是没有人来我再回去。” 薛家良没想到龚法成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大概他也知道,他们给他送礼不会有恶意。 薛家良的本意只是想让龚法成多跟卜月梅接触,至于东西不一定非要送到他家里,再说大白天的也不方便,他就说道:“要不这样,中午咱们找个地方坐坐,顺便把东西给您,别去您家了,我下午就跟他们一块回去了。” “行啊,那就去省政府招待所吧,离咱们都近。” 薛家良知道,这些省领导们,大多是在招待所就餐,很少去外面的饭店。 他挂了龚法成的电话后,就给卜月梅发了一条信息,让她过会下楼,另外,让他给司机安排好午饭。 薛家良从另一个方向驶向卜月梅他们临时歇脚的宾馆,不知为什么,他开着车经过他辞职后来省城住的那家小旅店,曾经,在这个小旅店里,他意外遇到了宋鸽,那个丫头,不知好歹,别人都离他远远的,只有她一如既往、不知深浅地接近他、喜欢他…… 想到这里,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动,他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婆家对她怎么样? 卜月梅早已经站在宾馆的门口等他。 远远望去,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头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围巾的一角还甩在背后,高挑的身材,俊俏的模样,有点像《早春二月》里的那个女教师,她的气质,她的性格,她的为人,应该是符合龚法成那个年代人的审美要求,不知他们是否能来电。他非常希望他们能够相互看上,这样也为老领导解决了一件生活大事。 卜月梅的个性跟龚法成母女很相像,都属于比较清高的人,卜月梅今年三十六岁,她的年龄在他们父女之间,应该能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他们三人应该能合得来。 卜月梅上车后,薛家良问道:“司机安排好了?” 卜月梅说:“安排好了,他说先睡觉,睡醒了再吃饭。” 薛家良开着车,驶出宾馆大门口,半路上,他决定试探一下卜月梅,就说道:“龚书记一听说你来了,非常高兴,说什么也要请你吃饭,还说要答谢你。” “答谢我什么?”卜月梅笑着问道。 “答谢你上次照顾他呗。” 卜月梅说:“这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薛家良没想到卜月梅这么机敏,就说道:“谁说的还不一样吗?” “不一样。” 薛家良嘴硬地说:“当然是龚书记说的了!” 这话说出后,薛家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卜月梅,就说道:“对了,卜姐,我跟你说个事,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没跟你提。” “啥事?” 卜月梅看着他,她感觉薛家良被抽调到省纪委帮忙后,说话讲究了许多,不像过去说话那么随意,甚至让人下不来台。 薛家良说:“你看,你单身好几年了,也没有孩子,日子肯定也过得清苦、孤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再找,是条件高,还是没碰到合适的,还是就不想找了?” 卜月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这几方面的原因都有。刚离婚的时候,有点看破红尘,觉得男人都一样,再找,说不定还是那种男人,甚至还不如原配,因为他的世界你更无法走进去,原配夫妻都离婚了,何况两个各自有故事的人,更难以结合。看透了这一切,就真的没有兴趣再找了,加之女干部的身份,又是离异单身,日常就比别人有了更多的清规戒律,久而久之,就这样下来了。” “那就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 卜月梅说:“也不是那样打算的,就是懒得去找,我一个人什么都能做,要那累赘、找那气生干嘛?如果再受一次那样的打击,我估计我连50岁都活不到。” 薛家良说:“你不能因为自己第一段婚姻失败了,就不敢开始下一段。” 卜月梅说:“这个工作,不用你做,我比你大好几岁,又有过婚姻经历,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能找一个让我敬佩、各方面对我都有帮助的人。你不懂女人,女人,无论多大年纪,无论她经历了什么,无论多么要强,还是希望过那种小鸟依人的生活,希望有人能为你遮风挡雨,而你,只需要操心全家日常生活琐事就可以了。” 243、谈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 薛家良感慨地说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男女搭配,过日子不累,也是千百年来人们都尊奉男主外女主内规则的由来,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卜月梅此时没有顺着薛家良的杆儿往上爬,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薛家良突然关心这种事了,就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来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想帮助你找个人,不知道你对下一个人选有什么要求?” 卜月梅奚落道:“算了,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薛家良说:“我的事好办,不就是找个女人结婚吗?我跟你说啊,男人这种动物,天生不会窝在家里的,他对家庭的用心,远远不如女人。无论是结婚、离婚,对男人的硬性可能都不是太大,对女人就不一样了,那是女人的全部。所以说我的问题好解决,倒是你应该抓紧解决才对,年纪越大,优势就越弱了。我就是想先把你嫁出去,看看你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卜月梅说:“没有什么具体要求,我刚才就说了,尽管我有过一次婚姻的经历,尽管我三十多了,但我还是希望能遇到让我心动的男人,跟他谈一场带点罗曼蒂克的恋爱……呵呵,你别笑话我,老女人和小姑娘有时候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薛家良大笑。 “你笑什么?” 薛家良说:“我在笑你们女人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可爱的、感性的动物。我的心都变得沧桑了,你结过婚,又离过婚,对爱情还有浪漫的向往,难怪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污泥做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卜月梅理解他,就说道:“家良,说真的,你真该认真考虑一下个人的问题了,上次侯书记还说给咱们纪委调个人来,充实纪委的力量,你猜潘县长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最好给他们调单身的来,甭管是未婚还是离婚的,让他们自由组合,我说你少歧视单身者,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贵族,你们比得了吗?”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就该这样噎他们,敢歧视贵族!那个……卜姐,我呀,想给你介绍一个,早就想跟你说,一直没考虑成熟,换句话说,是我没给你考察好,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给你考察的差不多了,感觉你可以试一试,成,就算着,不成,就拉倒,什么也不耽误。” 卜月梅听他这么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薛家良说:“你怎么不说话。” 卜月梅说:“你能看上的,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你怎么不问问是谁?” 卜月梅的脸有些红,她说:“等你告诉我呢。” 薛家良说:“嘿,你还真能沉得住气。我跟你说,这个人是我非常佩服的一个人,稳健、有担当,责任感强,原则性强,爱憎分明,非常有男人味,身高跟我差不多,比我壮一些,当过兵,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也有你说的罗曼蒂克,就是……” “就是什么?”卜月梅追问道。 “就是年岁比你大,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魅力。”薛家良说道这里,口气非常坚定。 卜月梅有些猜出他说的是谁了,但她没有多大把握,就进一步问道:“他以前的妻子……” 薛家良说:“因为某种原因去世了,有个女儿,这个女儿大学毕业后,已经自食其力,可以说没有任何家庭负担。除去比你大这一点、职务比你高一点外,跟你还是很般配的,尤其是你们俩的性格,价值取向都能合得来。” 卜月梅的心就跳了一下,她轻声问道:“女儿多大了?” “二十四五六七岁吧,具体多大我不太清楚。” “女儿做什么的?” “自由职业者。” 至此,卜月梅已经猜出是谁了,她说:“你说的这事,他本人知道吗?” “谁,是女儿,还是他?” “他呗。” “不知道,我没说过,不是先来征求你的意见吗,你如果对这个条件没有大意见,我再跟你们俩公开介绍。” 卜月梅说:“你把他说得这么好,兴许人家还看不上我这个小地方的人呢?”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对你印象不错。” “他见过我?” “哈哈哈,见过,你也见过他,我跟你明说了吧,就是咱们龚书记,如果你认为可以的话,我就跟他去提,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不提了。” 卜月梅的心跳得更快了,没想到还真是他! 半天,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矜持地说道:“他是我非常崇拜的领导,我听过他的课,也知道他的故事,只是你说的这层意思,我真的没想过,再有,他的职务哪是比我高一点,分明就是天和地的关系。” 薛家良听出来了,卜月梅对此意见不大。就说道:“那怎么了?多大的领导,也要过正常人的家庭生活。” 卜月梅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替领导瞎操心了?那么高级别的领导,他还能缺女人?” 薛家良认真地说:“他缺不缺女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缺爱人,却疼他的爱人,我去过他家,他跟别人不一样,连保姆都不雇,怕闹出什么闲话,进家冷冷清清的,里外一个人,公然又不跟他在一起住,唉,相当可怜。卜姐,这样,你先别忙着拒绝,也不用忙着表态,你先考虑考虑,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有感觉就谈,没感觉就不谈,你说怎么样?” 卜月梅说:“倒不是感觉的问题,你知道,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了,伤不起了,这辈子宁愿就这样孤独老死,也不愿再一次被男人欺骗和伤害了,不想自寻烦恼。” 薛家良说:“你也在纪委这条线上工作这么多年了,你听说过龚书记在女人问题上有过风言风语吗?我跟你说,他可是跟别的领导不一样,他是个非常自律的人,就从不雇保姆这件事上就能洞察一般。” 244、年龄不是男女间的障碍 卜月梅说:“这个……我倒不怀疑他的为人,我刚才就说,他是我非常崇拜敬重的领导,只是我一个小民,人家级别那么高,不相配。” 薛家良说:“卜姐,这你就多虑了,级别越高的领导,越不在乎级别,他们对另一半的要求都很接地气,只要知书达理、贤惠,知道疼人、当好贤内助就行。具体到龚书记,因为有过教训,我想,他对妻子的要求还应该比别人多一条,那就是不贪,这一点,你最合适,你本身是纪委干部,另外在女人中,你是比较淡泊、清高又有原则的人,我相信你能守住这一条底线,你的觉悟要高于其他的人。不瞒你说,我早就有这个意思,就是一直没跟你说。”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就别忽悠我了。” “我有必要忽悠你吗?我能拿这种事忽悠你吗?” 卜月梅想了想又问道:“他……龚书记,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吗?” 薛家良说:“你怎么还问,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知道,我是要先征求你的意见,你没有意见我再跟他说,不过也许用不着我说,他对你印象不错,你稍微主动一下,这事可能就水到渠成了。” 卜月梅愠怒地说:“去你的,我怎么主动?如果不主动可能领导对我印象还不是太坏,我一主动,说不定把领导吓跑了,甚至连你都会受到牵连,好像我早就居心不良似的。” “哈哈!”薛家良高兴地笑了,他感觉卜月梅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原先他还担心卜月梅嫌龚法成岁数大,现在看来,年龄不是男女间的障碍。 薛家良又说:“卜姐啊,如果你们俩成了,你可不能忘了我呀——” 卜月梅说:“去你的,这刚哪儿到哪儿,你就说这话。” 薛家良很有把握地说道:“我非常看好。” 卜月梅倒也大方地说道:“行,如果成了,我天天给他吹枕头风,让他把你提拔到中央去。” “哈哈。”薛家良放声大笑,他万万没有想到,卜月梅性格里还有豪爽的一面的。就说道:“首先声明,我给你们当媒人,没有任何功利目的,我是实在心疼龚书记,他一个人太苦了,跟个苦行僧似的,你就是看了都会受到感动,其次,是因为你合适,如果你不适合,我肯定不会给他到处张罗对象的,我没那么贱。” 卜月梅说:“你的脾气秉性我还不了解吗?但愿他能像你说得那么好。” “什么叫但愿啊?他本来就是这么好,我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观察他的,你想,一个独居男人,连个保姆都不找,怕传出什么闲话,这该是有多大自律能力的人才能做到。” 卜月梅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公然为什么不跟父亲一起生活?”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公然因为母亲的事,对龚书记一直有意见,加之她也是个倔强要强的姑娘,不想沾老子的光,所以才选择当个自由职业者。如果你真跟龚书记成的话,你就要努力给他们和稀泥,拉近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这样,龚书记才没有遗憾,不然,他就是本人生活得再幸福,也是有缺憾的,一个男人带着缺憾生活,是不完美的。” 卜月梅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他们父女俩谁都没有错,如果我是公然,在那个年龄段,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可能比她更糟。”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我就放心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这话说远了,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达到你的意愿,跟他走到一起?” “没问题,只要你不抗拒他,就没问题,你不知道,龚书记尽管年纪比你大,但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真的,你接触几次就知道了,思想一点都不守旧,也不老土,某些方面还很时尚,总之,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另外你别看公然似乎很傲气很不好接近,其实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她之所以不好接近,其实是软弱的表现,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包括她去学跆拳道,都是为了自卫,为了将来更好地独立生活,也是个蛮可怜的孩子。” 卜月梅突然说:“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她……” 薛家良一听就急了,说道:“诶——这绝对不可以,你可不能乱说,这是原则问题!” “你不喜欢她?”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是原则,原则,懂吗?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 “为什么?” “她有追求者,他们有着太多共同的东西,尽管现在公然的态度不明确,但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事。” 薛家良没有告诉卜月梅公然的追求者是谁。 快到省政府招待所的时候,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说:“肯定是龚书记到了。” 果然,是龚法成打来的电话,他说:“家良,我都到了,你们怎么还没到?” 薛家良冲卜月梅做了一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说:“马上到、马上到,您急什么呀?” 挂了电话,薛家良说:“你看,对你有感觉了,着急了。” 卜月梅说:“你就拿我开涮吧,人家都不知道你提亲的事,怎么会对我有感觉?你什么时候你变成薛大忽悠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想,我开始给他打电话,他说得那么忙,又是他的信访接待日又要等到下班什么的,听说你来了,在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陪你吃饭,这能说是我忽悠你吗?咱们不说对你有意没意,最起码领导不反感你,而且对你这个小地方来的人还很热情。” 卜月梅白楞了他一眼,说道:“龚书记向来是礼贤下士,尊重基层同志,加之前段时间他去咱们那儿,我参与招待了他,他只不过是出于礼貌回请咱们而已,你就别生拉硬拽了。” “照你这么说,他天天都有回请的义务,他到下班去,哪次基层同志不是排着对要招待他?。” 卜月梅知道薛家良说话向来不管不顾,就急忙嘱咐他:“一会见了龚书记,你说话可是要注意,不许让我们下不来台。” 245、比窦娥还怨 卜月梅知道薛家良说话向来不管不顾,就急忙嘱咐他:“一会见了龚书记,你说话可是要注意,不许让我们下不来台。” “你看你看,这才多大一会,就跟我划清界限,开始你们、你们的了。” 卜月梅拿出大姐的架势,大声说道:“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这多远就是多远啊,早知道你这么快就过河拆桥,我就不给你们搭这桥了。” 卜月梅知道自己说不过薛家良,薛家良又比她小好几岁,就笑笑不说话了。 他们来到龚法成说的房间,服务员给他们推开门,里面就龚法成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喝水。看见他们进来了,他站起来,主动把手伸向卜月梅。 由于薛家良在卜月梅的前面,他见龚法成要先跟卜月梅握手,他就故意伸出手,想抢先跟龚法成握。 龚法成一笑,将他的手拨到一边,握住了卜月梅的手,说道:“小卜,欢迎你来。” 薛家良见此情景,忍不住大声笑了。 卜月梅的脸立刻红了。 龚法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薛家良说:“你笑什么?”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仍然笑。 卜月梅暗暗瞪了他一眼。 龚法成说:“是不是因为要回家过年了,高兴得?” 卜月梅说:“您别理他,他没安好心。” 龚法成来了兴致,说道:“哦?家良,小卜说你没安好心,你倒说说,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薛家良看着卜月梅,说道:“能说吗?” “你敢——”卜月梅还真怕他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弄得她下不来台。 薛家良见卜月梅还真紧张了,就赶忙摆手,说道:“卜书记不让说,我就不能说,以后让她告诉您吧。” 龚法成看了看他俩,说道:“听你这意思,好像还跟我有关系……” 卜月梅忙拦住龚法成,说道:“您别理他,他一肚子的坏水。” 薛家良更加大笑不止,他指着卜月梅说:“卜姐,不带这样的,过河拆桥……” 卜月梅感觉薛家良越说越来劲,唯恐他再进一步说出什么来,就生气地冲她瞪圆了眼睛。 哪知,龚法成却说道:“看来,这里有故事,算了,我不去掺和了,小卜,来,尝尝我泡的茶。” 龚法成说着话,就给卜月梅倒了一杯刚泡好水。 卜月梅连忙接过水杯,说道:“谢谢龚书记。” 薛家良站在旁边,说道:“我的呢?” 龚法成说:“你冒了半天坏水了,罚你渴着。” “哦,天哪,我比窦娥还怨,为什么做好人这么难!” 卜月梅不由得抿嘴笑了。 龚法成还是递给了薛家良一杯水,说道:“如果不饿的话,先喝口水吧,我这一上午嘴巴就没闲着,不停地说话,嗓子都快冒烟了。” “您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吗?”卜月梅关心地问道。 “有是有,但是你对面坐着的都是比窦娥还怨的的人,怎么好意思自己端着杯子喝水,顶多也就是跟他们一样,用纸杯润润嗓子而已。” “那太辛苦了。”卜月梅说道。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说:“就是吗,我就说龚书记太忙了,能在百忙之中,请咱们吃饭,你的面子……我的面子好大呀!” 薛家良见卜月梅狠劲瞪自己,就连自己也加进去了。 哪知,龚法成一边给他俩的茶杯里倒水,一边说道:“请你把自己剔除出去,要说面子,也是小卜的面子,没你什么事,小卜远道而来,还给我带了土特产,我很感激,你是沾了小卜的光了。” 卜月梅听了这话,偷偷地笑了。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说:“你看是不是,就是你的面子大吗。诶,我说卜姐,为什么领导说是你的面子你不瞪领导,我刚一说是你的面子你就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不能这样欺软怕硬。” 卜月梅说:“我是欺软怕硬吗?别装那么无辜,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笑着说:“我怎么越听越有故事?” 薛家良笑了,刚要说,卜月梅就拦住他,说道:“没有故事,是家良在半道上说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薛家良急了。 卜月梅瞪着他,板着脸说道:“不是笑话是什么!” “我……我……” 薛家良一时语塞。其实卜月梅就是不拦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的,他就是想逗逗她,活跃一下气氛,也有让龚法成放松的意思,更主要的是,想缩短龚法成和卜月梅之间的距离。 龚法成见薛家良无辜的样子,就笑着说:“家良,你是不是跟小卜说我坏话了?” 薛家良一听,使劲拍了一下脑门,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禁不住笑出声。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人难当啊——” 这时,服务员进来了,她征求他们是否上菜。 不等龚法成发话,薛家良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上,上,我的心都伤透了,只能在美食上找补了。” 哪知,服务员听了薛家良的话后没有反应,她微笑着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冲服务员挥挥手,服务员便出去了。 薛家良失败地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好人难当啊——” 龚法成说道:“小卜啊,你见过自己标榜自己是好人的吗?” “没有,从来没有,一般好人都不说自己是好人。” 龚法成正要喝水,听卜月梅这样配合自己挤兑薛家良,他差点把喝进的水喷出来。 薛家良看了他们一眼,唉声叹气地说:“你们没见过我这样的好人,我也没见过过河拆桥的人。” 他这样一说,卜月梅的脸又红了,赶忙低头喝水,不敢再说什么了,唯恐招他说出不该说的话。 龚法成又给卜月梅倒了一杯水,问了卜月梅基层纪委的一些情况,卜月梅都一一作答。 龚法成见菜上得差不多了,就请他们入席。 三人坐定后,龚法成说:“小卜,酒量如何?” 不等卜月梅说话,薛家良抢先说道:“大着呐,大着呐。” 龚法成看了一眼薛家良,又看着卜月梅,说道:“哦,多大?” 卜月梅说:“您别听他的,他满嘴跑火车。” 246、彼此有好感 龚法成说:“我上次去你们那儿,倒是见你喝了,但好像喝的不多。” “您连这都观察到了?”薛家良故意虚张声势地说道。 “不是观察,事实就摆在那儿。”龚法成看着卜月梅又说道:“我征求小卜的意见,是喝白酒还是喝红酒?” 卜月梅见龚法成征求自己的意见,这说明他是尊重自己的,尽管薛家良开她玩笑,但薛家良说的话是事实,龚法成并不反感自己,女人在这方面就是有这种察言观色的本领。 她内心当然有点激动,能被龚法成看上,说明她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那么失败,但她不是一个功利的女人,不会攀附权贵,更不会因为龚法成的地位而放弃自己的原则,眼下,只能说她对他有好感,这种好感正如她所说,是敬重、是崇拜,因为龚法成作为一个领导,的确有着诸多的让基层纪检干部崇拜的理由。 她不讨厌他,更不会拒绝他,年龄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怕自己一入侯门深似海,再次受到创伤。他那么高的职位,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固然薛家良把这一切归结于他的自律,但她必须要弄清这一点。她可以不在乎他的官位,不在乎他的年龄,但是他不能不在乎他的感情生活。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见薛家良和龚法成都看着自己,知道他们还在等自己答复,就说:“我喝水吧,领导们喝酒。” 龚法成说:“这样吧,明天就过年了,你大老远的来看我,怎么也要喝点酒,咱们喝点红酒,女士喝红酒养颜,正好我下午还有个会,怎么样?”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冲她一努嘴。 卜月梅当然理解他的意思,因为薛家良之前说过,说龚法成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某些方面也很时尚。 卜月梅不由地点点头,说道:“好吧,就来点红酒。” 薛家良小声嘟囔道:“政策真够宽的。” 龚法成笑了,说道:“家良,你今天怎么回事,变得这么矫情了?” 卜月梅连忙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如果您没发现,那就是他在您面前伪装得好。” “哈哈,这叫撒谎瞒不了当乡人。”龚法成说完,一边倒酒一边看着薛家良,那目光意味深长。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居然被龚法成深邃、凝重的目光看毛了,他硬挺着身子说道:“没有,绝对没有。你们就冤枉我吧,如果老天爷可怜我,马上就会我下一场雪。” 龚法成笑了,他端起酒杯说道:“小卜,家良,来,端杯,谢谢你们俩还想着我,尤其是小卜,大老远的来看我。” 薛家良见缝插针,说道:“她给您的礼物不是唯一的,但她这次来的确是为了看您,这个应该是唯一的。” “哦,那我更要感谢了。”说着,就跟卜月梅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 薛家良一见龚法成没跟自己碰杯,就小声嘟囔道:“这么快就不带我了,那我也喝。” 龚法成和卜月梅都笑了。 卜月梅不含糊,轻轻喝干了杯里的酒。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只有她喝干了,她羞得满脸通红,说道:“真是,欺负小地方来的人,我还以为第一杯干了呢?” 龚法成一听,开心地“哈哈”大笑。 薛家良也笑了。 龚法成重新端起杯,跟薛家良碰了一下,说道:“女士都干了,咱俩没有剩下的道理。”说着,就将杯里的红酒喝干了。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有点喜欢卜月梅,毕竟,卜月梅是他这条线上的兵,而且早年就听过他的课,对他也很崇拜,通过上次的接触,他们有了很好的基础,如果再烧把火的话,薛家良相信他们能走到一块。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卜月梅年轻,有知识,也是当兵转业,人长得漂亮,而且这么多年没有绯闻,在机关一直是默默工作,甘于寂寞,也算是干部队伍中的清流,相信她在龚法成的打磨锤炼下,会成为纪委书记得力助手、贤内助。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笑了一下。 他笑的时候,正赶上龚法成用公用筷子给卜月梅夹菜,龚法成以为他在笑自己,筷子停留在半空,说道:“你笑什么?” 卜月梅也看着他。 薛家良这才知道自己笑错时间了,忙说道:“我就不兴想想美事吗?给人家夹个菜也那么敏感。” 龚法成听后,继续夹菜给卜月梅,说:“我以为你又要冒什么坏水。” “哈哈。”卜月梅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端起小蝶接住龚法成夹过来的菜。 薛家良梗着脖子,刚想说话,就见龚法成又端起杯,说道:“小卜,我替你们薛书记敬你,他躲省里享清福来了,家里一摊子事都交给你了,你辛苦了。” 卜月梅连忙站起身,端着杯说道:“没有、没有,薛书记做的是更重要的事,家里的事儿也不累,我们侯书记也很支持纪委工作,工作就是累点心情也是轻松愉悦的。” 龚法成感觉卜月梅很会说话,而且话说得也很实在,从心里就有了几分欣赏。 薛家良也端杯站了起来,小声嘟囔着:“敬酒就敬酒呗,打着我的旗号干嘛?” 龚法成和卜月梅都笑了,他们共同喝干了杯里的酒,刚坐下,龚法成的电话就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拿起电话,就离开了桌子,走到一边的沙发边上,坐下来,低声说道:“请讲。” 薛家良一听,知道这个电话内容肯定很重要,他便也拿起筷子,小声说道:“卜姐,吃菜呀。” 卜月梅点点头,一边轻轻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偷偷打量着那边沙发上听电话的龚法成。 薛家良也侧脸看了一眼龚法成,就见他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很霸气地叉着,一只手举着电话,神情显得很庄重、严肃,两道浓眉又直又挺,非常阳刚,也很英俊,脸部轮廓如同雕塑一般,硬朗,明快,如果让他演电影,肯定演的是正派人物。 247、无法实施的诡计 龚法成一直举着电话在听,不说话,偶尔“嗯”一两声,看情形,是在听对方汇报着什么。 薛家良发现卜月梅在暗暗观察着龚法成,他感觉卜月梅已经中意龚法成了,龚法成也不反感卜月梅,似乎也有几分喜欢,他就想让他们单独处会,就悄悄掏出手机,凭借着对手机键盘的熟悉,快速地给白瑞德发了一条短信:打我电话。 很快,白瑞德就来电话了,薛家良设置了静音,他拿起电话,小声“喂”了一句,就走了出去,来到门外一个阳台。 白瑞德在电话里说道:“老薛,什么情况,是不是想逃酒?” 薛家良当然不能把自己干的“勾当”告诉白瑞德,就笑了说道:“你真聪明。” 白瑞德说道:“跟你喝酒的人是不是你讨厌的人?” “讨厌?为什么讨厌?”薛家良笑了。 “不讨厌你干嘛让我给你打电话?” 薛家良小声说道:“我敢讨厌他,除非我活腻歪了。好了,我知道了,挂了。”最后这句话他提高了音调。 他在外面的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又到公共洗手间去了一趟,洗完手后,才走回房间。 就见龚法成换了一个坐姿,仍然在听电话,卜月梅一个人坐在那里,早就放下了筷子,她显得有些无聊。 薛家良悄悄坐下,端起酒杯跟卜月梅喝了一口。 这时,就听龚法成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下午见面细谈,挂了吧。” 龚法成挂了电话后,重新坐到座位上,他低头吃了一口菜,眉头紧锁,兴致明显不如刚才高了,房间里,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薛家良安排白瑞德给自己打电话,本意是想制作自己有事先走一步的假象,但是看到龚法成似乎有事,而且神情严肃,他就不能继续实施自己的“诡计”了。 龚法成沉思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道:“来,我敬你们两位。” 卜月梅忙说:“我们敬您。” 三个人喝了一口。 龚法成放下了酒杯,说道:“家良,你什么时候回平水?” 薛家良说:“我想下午跟卜书记他们一块回去。如果您有事的话,我可以晚点回去,反正家里横竖就我一个人,过年也是一个人过,您最好给我安排点事,免得我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 龚法成说:“那就别走了,在省里过年吧。” 薛家良说:“要不走就都别走,卜书记也别回去了,咱们就在省里过年吧。”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要回父母家,龚书记,要不您一家来平水过年吧,公然还可以拍一些乡下人过年习俗的照片。” 龚法成说:“我可做不了那个丫头的主,每年都是她忙她的,我忙我的,我们爷俩见面,差不多都是在耕田书记家,我们两家,四口人,俗话说,扎堆取暖吗,但是今年我就不能凑热闹了,他们一家人齐全了,也该往一块凑凑了。今年我那丫头还算不错,提前跟我说明天要回家吃饺子,往年连个话都没有,都是我主动给她打电话。” 卜月梅说:“您是父亲,平时可以不管不顾,但是过节过年您必须要张罗往回叫女儿,我就有这样的体会,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后,尤其是节年的时候,如果父母不招呼我,我心里就感到很孤单,就想着我到底是泼出的水了,过节过年都不张罗搭理我?所以啊,您平时可以不搭理女儿,但过节过年一定要往回召唤她,哪怕她不给您打电话,您也要联系她,子女在外,做父母的,哪有不往回召唤的理由,何况她跟我还不一样,她还单身。” 龚法成认真地听卜月梅说完,说道:“你说得还真有道理,我有时还跟她较劲呢,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来,小卜,再敬你,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您言重了,我只是从做女儿这个角度说的,因为我有切身体会,公然跟我不一样,首先她还没有出嫁,只是自己在外租房住,您就更没有理由不惦记她了,我单身后,遇到过节过年妈妈如果给我打电话晚了,我都不干,认为他们忽视我了,不要我了……”说到这里,卜月梅的眼圈就红了。 龚法成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做得太不够了,看来今后要加以注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从这个角度批评我。” 卜月梅笑着说:“不是批评,是我单身以来的一点体会而已。” “很有价值,很有价值。” 龚法成连声说道,他随后问薛家良:“你决定了没有,到底回不回去?”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回去吧,如果这期间您需要,比如开个车什么的,您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龚法成说:“司机我有的是,武警部队一个排都是司机。” 薛家良想到了白瑞德,他在龚法成家过年算怎么一回事?平常还好,春节就不一样了,容易让人误会。 龚法成说:“回去吧,我需要的时候再叫你吧,怎么也要给你一个休假的时间,回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龚法成说着,就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说:“咱们杯中酒吧,我要马上回去,老安要过去找我。” 薛家良这才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安康打的,安康刚才一定是跟龚法成汇报辛玉莲的案子。看得出,龚法成似乎不太满意,因为他的脸刚才一直阴着,眉头也是紧皱着的。 薛家良提前出来了,他要将车里的东西提前放在龚法成的车里。 薛家良刚来到停车场,卜月梅就跟了出来。 薛家良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卜月梅说:“不出来干嘛?再说我还单独给龚书记拿了点东西,我不出来,你怎么知道哪个是给他的?” 248、集体过年 薛家良笑了,开玩笑说:“卜姐,你给他带的什么?” 卜月梅说:“我炸的豆腐,上次龚书记去咱们那儿,我看他很爱吃,就多炸了一些。” 薛家良说:“怎么做好吃?你要告诉他?” “他会,别人我也不给带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 “上次吃饭的时候他说过,说清炖最好吃,保持了原味,而且他最爱吃。” “哦,那就好。”薛家良忽然又说:“卜姐,你这个炸豆腐太好了,对于咱寻常百姓人家来说,此物不新鲜,但对于他家来说,保证春节他们吃不到,另外,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去了我诸多介绍。” “你介绍什么?” “厨艺啊!介绍你的厨艺如何如何。” 卜月梅急忙说:“去你的,我可是提前不知道你还有当媒婆的潜质,我要是早知道的话……” “怎么样?” 卜月梅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故意柔声细气地说:“怎么也要多给他带几样家常菜。” “哈哈。”薛家良笑了。 卜月梅急忙解释道:“我是故意逗你说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想法,就是觉得那天他没少吃这道菜,另外,咱们又不像人家别的部门,要钱有钱,要物有物,给上边领导送礼,都是大车小车的装,咱们有什么?上边来人吃顿饭还要办公室给安排,只好投其所好给他炸了豆腐,煤锅炭火加上人工费,连5块钱都没花。”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其它想法,你要是有其它想法,兴许早就升正科早就下去弄个乡长或者乡党委书记和局长当当了。我为什么说这个礼物好,就是好在它以一当十,好在它有人情味,龚书记要是看见这个,他保证不会推辞,而且肯定不嫌多。” “别说了,让人听见。”卜月梅小声说道。 他们将东西放进龚法成的车里后,龚法成也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听电话,直到上车。 直到上车,薛家良和卜月梅也没有机会跟他说句道别的话。他只是跟他们摆摆手,算作告别。 坐进车里,薛家良就没有心思开卜月梅的玩笑了,他在想龚法成究竟接到了什么电话,让他的表情瞬间就凝重起来,没有了跟他们说笑的心情。 尽管他想到了安康有可能跟他汇报的是辛玉莲的案子,但由于保密原则,他除去知道辛玉莲和尤辛被纪委带走外,其它任何消息没听说。 只是,他后来才知道,这天上午,辛玉莲将一切责任和有可能产生的后果都自己担了下来,没有尤跃民一点事情,她说她所做的一切,尤跃民一点都不知道。龚法成听到安康在电话里跟他汇报了这一情况后,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在下午召开的省委常委会上,经常委们研究决定,正式接受尤跃民的辞职申请,暂时没有安排其他职务,等他妻子和女儿的情况水落石出后再做工作上的安排。 青州目前的工作暂时由市长王建国主持。 由于青州政坛突遭变故,侯明和潘建强三十晚上都没敢回家过年。 薛家良回来后,跟他们在单位食堂一起吃的年夜饭。 薛家良和侯明、潘建强在机关呆到很晚才回宿舍睡觉。他们谈论最多的就是市委书记尤跃民一家的情况和省委反腐的情况。 第二天起床后,薛家良再次来到机关,就见侯明和潘建强带领大家正在食堂包饺子。 孔思莹、卜月梅两个大美女也在。 孔思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紧身羊毛衫,下身是一条直筒带着一排纽扣的裙子,高筒靴,配上她年轻姣美的容颜,在男人堆里,是那样的显眼、出色。 卜月梅倒是平常的打扮,但她平常的打扮也是很讲究的,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下身也穿了一条裙子,是一条红黑花尼格的裙子,有一种很典雅的复古风格。很符合卜月梅的气质和年龄。 有个老作家说过,男人看美女,第一眼就有和她睡觉的心理冲动,男人就是色相动物。 孔思莹站在侯明身边,侯明擀饺子皮,孔思莹在包饺子,大家有说有笑,干得非常起劲、热闹。 侯明看见薛家良后说道:“家良,来晚了。” 潘建强说:“你说你一个人怎么也起这么晚。” 薛家良一听这话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不是一个人的就该起得早?怎么我听着有点本末倒置啊?” 副书记苏东杰说:“建强县长的话一点错都没有,围城里的人起得都比围城外的人早,因为早已经左手摸右手了。” 常务副县长孙月恒说道:“你这道理不通啊,照你这么说,围城里的人好歹还有手可摸,家良摸什么呀?” 他这话一说出口,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侯明说:“当着女士,请注意文明。” 孙月恒说:“我不文明了吗?孔部长,我这话有错吗?” 孔思莹显得老练而成熟,她说道:“你这话说得没有错,错在听的人身上,是他们把你话的意思引申并扩展了。” “好,回答得好。”侯明说道。 卜月梅只是低头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熟练地包着饺子。 薛家良当着女士,可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知道,这些县领导们,别看平时正正经经的,一到私下休闲时间,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玩笑都敢开。 他围着几张桌子拼的操作台转了一圈,说道:“不错,不错,新年新气象,新朝气,让我看到了希望和未来。” 没想到,他这句无意的话,又招来大家的一顿贬损。 潘建强说:“倒是在省委熏陶过几天,这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具备省领导的风范。” 大家“哈哈”大笑。 薛家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自黑道:“我是在学王成,让你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向我开炮,省得你们这些有老婆的男人一夜不睡在老婆身边就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段成说:“你不要打击一大片。” 249、人人绷紧了神经 薛家良说:“哪是我打击一大片呀,我胆子再大,也不敢与众人为敌呀,分明是一大片在打击弱小。” 侯明放下擀面杖,用手背捶了捶腰说道:“别耍嘴皮子了,赶快洗手干活。” 薛家良说:“我洗了手出来的。” 潘建强说:“那也不行,谁知你的手摸……”他的话没说完,自知有年轻的女士在场,下面的玩笑有点露骨,就赶忙收了回去。 侯明说道:“看来咱们潘县长还是有点觉悟的,没继续胡说下去。” 薛家良洗了手后,便接过侯明的擀面杖,开始擀饺子皮。 侯明并没有离开,他站住薛家良和孔思莹的中间,拿起他擀得饺子皮,说道:“看不出来啊,薛家良还是干家务的好手!看这饺子皮擀得,多么标致。” 薛家良说:“年年春节回家跟老人包饺子,哪能不会擀皮?” 他这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没话了。 薛家良故意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发现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也在场,就说道:“惭愧,看来还就是我一个人晚了。” 侯明和潘建强没回家过年,他们是怕这两天市里再有什么突然的变故,他们还真没有号召谁留下来,本地的干部更没有号召了,是大家自觉地来单位了,毕竟,在这关键时刻,谁都不想躲在家里,更不想错过任何消息。 大家热热闹闹吃完饺子后,侯明再三当众强调,今年跟往年不同,党政班子领导必须双岗双人值班,还要负责检查各单位值班情况。 其实,春节值班早就在一周前排出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市里突然发生变化,想必不光是平水县,各县市的领导干部肯定都没敢回去,人人都绷紧了神经。 侯明看了看表,又给青州市委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市里也跟基层一样,市四大班子都没有休息,都坚守在岗位上。市长王建国,在主持全面工作的第一天,也就是今天,正准备带领四大班子成员去慰问。 领导慰问,是不会到基层县市来的,大都是去慰问武警官兵等在一些特殊岗位上值班的同志。 侯明感觉应该没事了,毕竟上级也是要过年的,他再次强调了值班必须到岗的重要性外,这才在段成等人的催促下,和潘建强一起踏上了回家路。 孔思莹跟侯明坐了一辆车回去了。 侯明走的时候,跟薛家良说:“家良啊,这几天有外出任务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您放心,尽管没安排我值班,我也会到单位来的。” 侯明说道:“老段,听到了吧,给家良排班。” 薛家良说:“看您,小气了吧,给我排班我只能两个一两天,不给我排班我还能天天到单位转转,不比您给我排班强?” 侯明哈哈大笑,说:“没事的话就回省城吧,咱们好好喝喝。” 薛家良说“说不定嫂子早就把这几天给你排好班了,我才不去挨嫂子的瞪呢。” 送走了家在外地的几位领导,本地的领导除去值班的外,也都散了,毕竟,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 薛家良跟段成和娄朝晖聊了一会后,也开车离开了。 他想回老家去看看。所以便驶上了回薛家庄的路。 薛家良开着车,行驶在空旷清静的马路上,他故意从宋鸽家的小区门口经过,他希望能看到那个活泼、熟悉的身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她是嫁出去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跟婆家人在一起。 他没有听到宋鸽的任何消息,这个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其实,他几次想给胡晓霞打电话,想问问宋鸽的情况,但每次都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太了解胡晓霞那张嘴了,保不准会告诉她,既然已成事实,还是不要打扰她了,让她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程忠家,他有点纳闷,难道庄洁没回老家过年? 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祺祺稚声稚气的声音:“薛叔叔,过年好。” 薛家良笑着说:“祺祺好,妈妈好吗?” “这个,让妈妈说吧?” 电话里就传出庄洁的声音:“家良,过年好。” “过年好,怎么,你没回老家?” 庄洁说:“老家那边下大雪,好多路都被封了,张老师他们也没回去,另外我春节期间报了个培训班,初四开班,所以也就没回去。” “你报的什么培训班?” “我随军前,在老家从事的是会计审计工作,随军后才改的行,我准备今年参加高级会计师资格考级。” 这个情况薛家良倒是知道,当时庄洁对口的就是审计局或者统计局,但因为编制问题,她没有进去,这才去了学校。 他问道:“你不想在学校干了吗?” “那倒不是,就是想多一份执业资格,就多一种生存技能。” “嗯,我看行,什么时候考?” “下半年八月份左右。家良,在哪儿过的年?” “我在机关食堂跟大家吃的饺子。” “食堂有人做饭?” “有,侯书记和潘县长他们都没回家,都是在单位吃的饺子。对了嫂子,我从省城带了点东西,一会给你们送过去。” “别送了,年前娄朝晖他们送来了好多,还有你那份福利,他们也放我这里了。” “嫂子,那不是放你那里,那就是给你和孩子过年的。” “这样不好,家良,你该给你姐送回去。” 不知为什么,听庄洁这样说薛家良忽然心情很不好,他没好气地说:“已经送了,你就别再为这种小事烦我了,你要是嫌这些东西碍你事占地方,当垃圾扔了吧!” 他说完,不等庄洁解释,就挂断了电话,立刻有种心烦气躁的感觉。 本来想回老家的他,想到妈妈今年不在了,姐姐见面一定会唠叨他,他就掉头往回走,他决定去看看刘三儿。除此之外,他哪儿都不想去。 此时,他忽然感觉,没有了妈妈,才是人生最大的缺憾和空虚,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 250、公然来了 是的,妈妈对于子女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象征,甚至是一种虔诚,没有了妈妈,似乎所有的仪式都没有意思了。 刘三儿正在门口放炮,看见薛家良的车过来了,高兴地咧开了嘴。 薛家良下了车,站在修理厂的门脸前,看到三间门脸的卷帘门都下着,就问道:“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刘三儿指着卷帘门说道:“就从这里?老板走的时候嘱咐我,无论是出来还是进去,都要及时将卷帘门下来,免得我顾着放炮进来人。” 薛家良说:“难道这里有钱?” “钱没有,老板早就拿走了,里面还有年前没有修好的车,怕别人搞破坏。”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吃饺子吗?” “早就吃了。” “在哪儿吃的?” “早上老板开车给我送的。吃的时候还是热的呢。” “你早上几点起的?” “我早就起了,老板来的时候,我都干完一个活儿了,正在洗脸。” “干什么活儿,不是放假了吗?” “是放假了,但是人家敲门,轮胎憋了,怎么也要给人家补上啊,再说,我闲着也是闲着,除去看电视没别的事干。” 薛家良就多长了一个心眼,故意问道:“老板看见你干活儿了吗?” “他来的时候,我早就干完了,正在里面洗脸呢。” “你告诉他你干活儿了吗?” “告诉了,不然哪儿来的二十元钱。” 薛家良笑着说:“春节期间价格没涨点?” 刘三儿有些不高兴地说:“您怎么也这么说?” 薛家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问道:“是不是老板也这么认为?” 刘三儿说:“是的,他也这么认为,但我听出他的口气像是怀疑我多要少交了。” 刘三儿果然不傻,他居然能悟出薛家良的意思,就说道:“老板怎么说的?” “他说,过年期间洗车的都涨钱了,咱们初一给他补胎更要涨钱,起码翻倍,你跟他多要三倍他也得给,因为没有初一开门的。” “你怎么说?” “我没说,他爱信不信,反正我没贪污。” “我相信你,但是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多跟他要钱,要知道,今天可是初一呀。” 刘三儿说:“我一是没往那儿想,二是也想拉着他这个顾客,他多来几次就行了,干嘛非要他一二十,老板也发不财。” 薛家良感觉刘三儿说得有一定道理,又问道:“你学车学得怎么样了?” “我半天就会开了,但是要到驾校去学,将来要考本。” “你哪儿来的报名费?” “跟老板借的,让他从我工资里扣。” 薛家良掏出钱包,从里面数出一千块钱,说道:“你先还一部分给他。” 刘三儿说:“我不能再要您的钱了,让他慢慢从工资里扣吧。” 薛家良说:“就你学徒那几百块钱,哪就扣完了,你先还他,别让人家心里不踏实。” 刘三儿听薛家良这样说,就接过钱,想了想又给他了,说道:“还是您直接给老板吧。” “你该钱,干嘛让我给?” 刘三儿不好意思地说:“我突然有钱了,怕他怀疑我干私活了。” “这里不是有监控吗?” “有监控人家要是不相信也白搭。” 薛家良盯着他问道:“他们不相信你吗?” “以前人多,我也没单独干过活儿,过年了他们都回家了,就我一个人了,我怕人家不相信我。” 薛家良说:“三儿,你能这样在意自己的名声了,我很高兴,说明我没白为你费力气。你刚二十出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你学会了手艺,到哪儿都有饭吃,有钱挣,将来可以去青州市开店创业,平水县不发达,县城太小。所以,你必须听话,好好学手艺,学本事。人,不是生来就受穷的,你看电视里演的,一个捡破烂的,都当上了首富,发了大财,为什么,就是专心,肯干。” “是啊,郭叔叔也经常这么跟我说,所以我不敢不学好,那样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以前也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我和弟弟……年岁都小,觉得手一伸就有钱花,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说道这里,刘三儿不往下说了,他低下了头。 薛家良知道他想弟弟了,就说道:“你弟弟的事,我一直在打听着呢,法院有法院的程序,你也别太着急,好好工作,把手艺学到手,好好规划你以后的人生,无论如何,活出个样儿来,也可能告慰他。” 刘三儿点点头,流下了眼泪。 薛家良转移了话题,说道:“没给你公然阿姨拜个年?” 刘三儿说:“前几天她给我打电话来着,今天一早起来就干活,紧接着老板就来了,又让我放炮,我还放完您就来了,还没顾上给她拜年呢。” 薛家良说:“快点打电话吧,说不定她正等着你呢。” 刘三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拨通了公然的电话。 等对方接通后,刘三儿说道:“龚阿姨,过年好。” “三儿,你在店里过的年吗?” “是的。老板给我送的饭,我看店呢。” “哦,那你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小心煤气,放炮的时候离那些车、汽油柴油什么的远点。” “是,我知道,老板和师傅都嘱咐过我。” “你薛叔叔回家了,你见着他了吗?” 刘三儿看了一眼薛家良,笑了,说道:“他就在我旁边呢。” 薛家良本不想跟公然说话,听了刘三儿的话,他就要过话筒,说道:“公然,过年好。” “你好。” “你昨天什么时候到的家?” “昨天是爸爸接的我,到家快11点了,火车晚点。” “你跟龚书记过的年?” “是的。薛家良,我在路上,已经过了青州路口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你们那里了。” 薛家良吃了一惊,说道:“啊!你来平水了?” 公然说道:“是的,我不放心那两只大鸟。” “那两只大鸟怎么了?”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251、不详的预感 公然说道:“是的,我不放心那两只大鸟。” “那两只大鸟怎么了?”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公然说:“我昨天等火车的时候,给你姐打了电话,询问那两只黒鹤的事,她说这两只大鸟太能吃了,喂不起了,就给林业局的人打电话,要求他们林业局把大鸟领走。后来,林业局来人弄走了。我又给你们县林业局打电话,办公室的人说她不知道救助大鸟的事,给了我野生动物救助站的电话,可是怎么都打不通。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今天就赶来了。” 薛家良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是不是怕大鸟被人杀了?” “是的。”公然干脆地说道:“我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多野味餐厅跟动物保护站的人勾着,将保护站收容的野生动物买走。然后保护站的人以动物失踪、逃走或者死亡等为借口,实则在进行着野生动物买卖的肮脏交易。” 薛家良一听,立刻就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在佩服公然睿智和正义的同时,也开始担心那一对大鸟。 以前,他还真没关注这种事情,平水县由于有一半的面积是山区,林业局有个野生动物救助站的事,还是有一年他从林业局的年度总结里知道的,每年都有驴友或者市民、村民送到救助站的野生动物,大部分都是受伤的鸟类,因为这里很少有野生哺乳动物出没。 他说:“这样,我先问问大鸟的情况,我在刘三儿这等你,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你把龚书记一人丢家里了?” “他一早就出去慰问去了,是他扔下我,不是我扔下他。” 薛家良笑了,他从公然的口气里听出了抱怨:“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公然的电话,薛家良找出林业局局长的电话,给他拨过去后,那个局长显得很紧张,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薛……薛书记,怎……怎么个情况?这大过年的,您该不会找我什么毛病吧?” 薛家良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是那么的招人嫌,这个时候给人家打电话,就像是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这一刻,他在内心理解了龚法成的孤独。 他就没好气地半开玩笑地说道:“什么情况都没有,给你拜年!我一个电话,你至于这么敏感吗?” 那个局长又问道:“真的没事?”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你没做亏心事,干嘛怕鬼叫门?再说现在是白天也不是半夜。我就是问问你们那个野生动物救助站在哪儿,有没有电话。” “是不是想搞点野味?”那个局长立刻放松了下来。 薛家良一听,心就是一沉,嘴上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里现在都有什么?” 局长说:“我还真不了解情况,前几天有一只被夹断腿的狍子,后来听说死了,就被人买走了,要不我给你问问?” 薛家良说:“不用了,你安心陪老人过年吧,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这个局长说:“咱们县的情况你知道,所谓的救助站,其实就是在护林员家的责任田里围了一圈地,盖了两件简易房,实质上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没有野生动物可以保护,即便有,咱们这个级别的救助站一没专业医疗技术人员,二没有资金,收到的伤残野生动物有价值的就送到市级救助站,其它就自生自灭了……” 薛家良问道:“黒鹤属于国家保护动物吗?” “肯定属于保护范围,现在是动物就在保护范围,只是级别不同而已,有的是省级,有的是市级,连家雀都在保护范围。” 薛家良没时间听他说这些,就问道:“好了,你告诉我救助站的具体位置在哪儿?” “在大王庄村北的山坡上。” “有电话吗?” “有,但是我要给你问。” 薛家良多了个心眼,说道:“那就不必了,大王庄离我家很近,我一会直接去看看再说。” “好吧,如果需要你再给我打电话。” 放下林业局局长的电话后,薛家良没有再找这个救助站的电话,如果真如公然所说,那么打电话反而不好,等公然到了他们直接去更好。 这样想着,薛家良就给大姐薛家荣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大鸟被送走的事。 原来,公然走的时候,主动掏出两百元钱,让薛家荣把那两只黒鹤救回。薛家荣没要她的钱,她俺弟弟是县里领导,大鸟又是在他们地界上发现的,哪能要你的钱,再说买点消炎药也用不了几个钱。 可是谁知,他们两口子将两只大鸟带回来之后,才发现它们太能吃了。 他们每天给受伤的那只鸟上药,说来也奇怪,上药的时候,另一只鸟哪儿也不去,不吃不喝,就守在这只鸟的旁边,直到它认为伴侣安全了,才开始进食。 买消炎药的确没用几个钱,但是两只大鸟饭量太大了。随着它们伤势的渐渐好转,食量大增。因为薛家良曾经受公然的委托,特地给姐姐打电话关照过,要他们好好照顾这对大鸟,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所以,薛家荣一直没有送走大鸟的想法。后来,村里老人听说他们养了两只黑鸟,就纷纷说不吉利,薛家荣这才动了送走大鸟的心思。她多次跟林业局联系,就在头过年的前一天,林业局来人将大鸟拉走了。 饲养了大鸟十多天,薛家荣跟它们有了感情,临走的时候,她让林业局的人给她写下一个凭据,才让他们拉走大鸟。 这个凭据上的落款就是野生动物救助站。走的时候,薛家荣还给两只大鸟带了十多斤玉米粒。 后来的情况她就不知道了。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跟公然一样,对这两只大鸟有了一种隐隐的担心,救助站的人也是要过年的,谁来照顾它们?更要命的是他想起林业局长说“搞野味”的那句话。 他看了看表,很想自己开车先去看看,担心赶不回来,最后还是决定等公然。 252、教她放炮 薛家良跟刘三儿在房间看了一会电视,由于四周都是鞭炮声,他们也听不清楚,薛家良对电视节目没有兴趣,就站了起来。 刘三儿说道:“要不,咱们放炮去?” 薛家良说:“老板拿来的炮不是放完了吗?” 刘三儿说:“我这里还有存货。”他说着,就从床铺底下拉出一个纸箱,拿出一大捆包装严严实实的二踢脚。 薛家良一看,立刻脸色就变了,说道:“你不想活了,怎么能把炸弹放在床底下?” 刘三儿说:“我不在这个床睡,我晚上还在我宿舍睡。不过老板今天来说让我在这个屋子里睡觉值班。他说这屋里有电话,联系方便。” 薛家良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这炮是你自己买的吗?” 刘三儿说:“不是,是郭叔昨天晚上给我送来的,让我闷得慌就放着玩。” 薛家良说:“好,为了消除安全隐患,我今天就跟你把这些炮消灭掉。” 薛家良抱着这捆炮就走到了外面。 刘三儿走出来后又跑了回去,他从供奉财神的神龛处,拿出两根香点着,吹了吹,跑了出来,他看了看身后的卷帘门,说道:“不关了,反正有您跟着我,不怕贼来。” 薛家良说:“贼也都回家过年去了,不过你一个人看门店的确要小心。” 刘三儿说:“店里一分钱都没有,但我怕丢东西,就是丢一把锤子我都说不清。” 薛家良明白刘三儿这话的意思。他打开外包装,解开捆着的麻绳,拿出一根又粗又长的二踢脚,说道:“好多年不放这玩意了。” 他四处看了看,刘三儿立刻从墙边拿过一块砖头,放在离门口稍远的地方,说道:“立在这上面。” 薛家良弯下腰,他没有听刘三儿的,而是将二踢脚靠在砖头的旁边,固定好后,接过刘三儿递来的香,冲着香头吹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凑近炮捻,“呲”地一声,炮捻被点燃,他迅速转身后退,身后就传来一声“咚——当”两声巨响。 刘三儿嘻嘻地笑了,露出一颗虎牙,他又拿过一个二踢脚,靠在砖头边,说道:“再来。” 薛家良又将这根炮仗点燃,又是两声炮响。 好多年没放炮了,他似乎找到了当年的童趣,渐渐来了兴致,放了一个又一个。 这时,刘三从车间的一辆皮卡车上拿出一个废弃的圆饭盒盖子,举着问道:“薛叔,这个游戏小时候玩过吗?” 薛家良不解其意,说道:“怎么玩?” 刘三儿说:“等着。”他将一根二踢脚靠在砖头边,然后轻轻地将饭盒盖扣在炮的顶端,说道:“您点。” 薛家良一看,立刻明白了游戏的内容,他来了兴致,高兴地说:“这个呀,我小时候经常玩,就是没用过饭盒,我们都是用喂猪的水瓢,你躲远点,说不定崩哪儿去呢。” 他用嘴吹了吹那根香,直到香头闪出火星,才小心地将香头凑到炮捻上,点燃后,两个人抱着头跑进了门里,那个饭盒盖子随着第一声炮响,腾空而起,在第二声炮声后,饭盒盖“咣当”就从空中掉了下来,正好掉在一辆车的前头。 那辆车立刻来了一个急刹车,饭盒盖子才没砸到车上。 薛家良一看,是公然开着车到了。 他和刘三儿赶忙出来迎接。 公然看着那个饭盒盖子,说道:“还是大人会玩儿,放个炮都增加了新内容。”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好多年不放炮了,冷不丁放几个,还挺过瘾,你也放两个玩玩?” 公然看着刘三儿手里的二踢脚,说:“不放,太大了。” 薛家良说:“放大炮才过瘾呢,声音响亮,而且是双响,来,我教你。” 薛家良说着,就从刘三儿手里拿过一个二踢脚,放在砖头边,立好,吹了吹手里的香,递给公然,说道:“点着炮捻就行了。” 公然接过来,小心地走到跟前,弯下腰,手哆嗦着去点炮捻,对准后,就戳了一下,然后捂着耳朵迅速跑开。 半天,她没听到响声,回头一看,薛家良和刘三儿正笑得前仰后合,原来,炮不但没点着,还把炮仗戳倒了。 公然也笑了,说道“我明明对准了,火药不是遇热就着吗?” 薛家良说:“那也要让它着啊。” 公然说:“算了,还是你们来放吧,我……对这个不灵。” 薛家良忽然就想让公然放松放松,他说道:“没事,现在的炮捻都有延时,你看着它着了,开始冒火星了在离开也不晚,它离爆炸也有段时间,这个时间足够你跑远的。” 公然沉了沉气,也来了兴趣,说道:“好,我再试一次。” 刘三儿把二踢脚摆好,公然再次拿着香,慢慢凑近,她忽然想起薛家良说的“爆炸”二字,手就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薛家良在旁边看着,说道:“想不到女侠也有害怕的时候。” 公然说:“我怕炸着我的脸。” “哈哈。我来帮你。” 薛家良说着,一手扶住她拿香的手,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头,他稳住公然的手,直到她不再哆嗦了,才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向炮捻凑去。 几次到了近前,公然都躲开了,但都被薛家良紧紧抓住了,说道:“躲什么,根本就没挨上炮捻。” 他这次抓紧了公然的手腕,将冒着烟的香头凑到炮捻上,立刻传来“呲”的一声,这次是真的点着了。 公然一看炮捻开始冒火星了,“啊”的一声,立刻扔掉手里的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居然忘记跑开了。 薛家良一见,一把揽过她,迅速转身,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就在这时,那根二踢脚就在他们背后腾空炸响。 公然的脸都吓白了。 薛家良赶紧放开她,这样抱着她,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然倒是没什么,她看着空中飞落下来的炮屑,稳了稳心神,忽然说道:“三儿,再给我放一个。” 253、她的第一次 刘三儿乐了,又将一个二踢脚立在砖头边,固定好。 薛家良捡起地上的香,已经熄灭了,刘三儿就将他手里的那根香递给公然。 公然这次放松多了,她来到跟前,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弯腰,小心地将香头凑到炮捻跟前,尽管还是有些紧张,但因为有了刚才的第一次,她胆子大多了。 她刚要点,就听薛家良说:“小心!” 她吓得就是一哆嗦,急忙转身离开。 薛家良说:“我让你小心一点。” 公然“嗯”了一声,又走回来,拿着香继续去点。 刚要挨着炮捻的时候,薛家良又突然喊道:“别哆嗦!” 公然又是一哆嗦。 旁边的刘三儿不由得哈哈大笑着,说道:“您别害怕呀,我薛叔故意在练您的胆儿。” 公然一听,才知道薛家良是故意捉弄自己,就冲他瞪了一下眼睛,说道:“我已经不怕了,也请你不要在关键时刻吓唬我,反正我知道,你是不会让眼睁睁让炮炸着我的。” 公然说着,又开始去点炮。 不知为什么,公然最后说的那句话,居然让薛家良的内心就激动地跳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对谁都戒备的公然,居然那样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她,不会让炮眨着她,他的心暖了,暗暗说道:就冲你这份信任,就是炸着我自己,也不能炸着你,因为你是那么多人的心尖子。 这时,公然已经点着了炮捻,她一见呲呲冒着火星和白烟的炮捻,扔了香火,捂着耳朵就向一边跑去,足足跑出十多米远。 空中就传来两声巨响。 薛家良和刘三儿给她鼓掌祝贺。 薛家良问道:“是不是第一次放炮?” 公然看着空中纷纷飘下的纸屑,答道:“不但是第一次,而且还是这么大的炮,三儿,还有吗?再放两个。” 公然越放越熟练,她举着冒着白烟的香,掏出手机,说道:“给我拍个照,我要留作纪念,这个年我也过了。” 她的口气里,透出对过年的遗憾。 薛家良理解她,也很同情她,就接过她的手机,对着她不停地拍照。 哪知,刘三儿也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公然她拍。 薛家良一见刘三儿用的是一个国产的旧手机,就问道:“三儿,新买的手机?” 刘三儿说:“不是买的,是娄主任淘汰下来的,他每个月给我充20块钱。” 薛家良说:“这些人,怎么比我还惯着你?我跟你说,20元也要省着打。” 刘三儿说:“我平常打电话都用店里的座机打,这个电话还没用过呢。” “告诉我号码。” 公然说:“我告诉你吧。” 薛家良说:“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公然笑了,随后,她熟练地将二踢脚点燃,然后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捂着耳朵,听着先后传来的两声炮响,她才松开手。 看得出,公然很开心,尽管她没有像他们那样咧着嘴哈哈大笑,但是明显放开了不少。 她看着刘三儿问道:“还有吗?” 刘三儿说:“没有了,都拿出来了。” 薛家良笑了,说:“看样子没过瘾,这样,我打电话,让猴子送点来。” 公然看了看表,说道:“别麻烦人家了,咱们还有事要办呢。” 公然一边说着,就一边走回到车里,拿出一个提兜,递给了刘三儿:“给你的,里面还有两本书和一本字典。” 刘三儿接过来一看,高兴地说:“还有新衣服?太好了!” 公然说:“小孩子过年都是要穿新衣服的。” 刘三儿很激动,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道:“傻愣着干什么?快点说谢谢呀!” 刘三儿刚要说,就被公然制止住了:“少说那些见外的话,别忘了,我是你的保护人。” 说到这里,公然故意看了一眼薛家良。 薛家良笑了。 公然又说:“遇到不认识的字,要养成查字典的好习惯,慢慢的,拦路虎就被你搬没了,你就没有阅读障碍了。” “好,好,我搬,我搬。”刘三儿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薛家良说:“你们都比我惯着他,小心把他惯坏了。” 公然说:“不会的,只有越惯越好,没有越惯越坏,是不是三儿?” “是的、是的。”刘三儿连声答道。 公然这才问薛家良:“你打听那对大鸟的情况了吗?” 薛家良就将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公然。 公然皱起了眉头。 薛家良发现,她皱眉的动作像极了父亲龚法成。 公然说:“咱们先去救助站,看看大鸟还在不在。” 薛家良也担心这个,说道:“你把车放这儿吧,开我的车。” 公然说:“还是开我的吧,我车上有器材,搬来搬去的麻烦。” 薛家良说:“也好,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 薛家良说着,就将自己车的钥匙扔给了刘三儿,他接过公然的车钥匙,坐进车里,看了看油箱,还有多半箱油,他又打量了一下车内,尽管是辆老爷车,但里面相当干净整洁,没有女孩子们喜欢的挂物和小摆件,却有一种好闻的味道,但绝不是香水的味道。 公然坐进车里,问道:“三儿不跟咱们一块去吗?” 薛家良说:“他要给老板看摊儿。” 薛家良说着,看了看表,问道:“你饿吗?” “不饿,吃完就开车出来了,还没消化呢。” 薛家良开着车就上路了。他感觉公然的这车保养得还不错,就问道:“白瑞德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公然说:“我没叫他,爸爸说今年让他们三口子在一起过,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 薛家良说:“他们以往不在一起过吗?” 公然看着窗外,说道:“前两年都是他们爷俩、我们爷俩在一起,去年,白阿姨保外就医出来了,爸爸说他们一家子齐全了,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你和龚书记早晨的饺子是谁包的?” 薛家良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婆婆妈妈的了,问这些家庭琐事。 254、父爱和母爱不一样 “你和龚书记早晨的饺子是谁包的?” 薛家良忽然感觉自己在清傲、孤高的公然面前,居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问她这些家庭琐事。 公然没有对这些表示出反感,但也表示出兴趣,她只是按部就班地答道:“我爸包的,头天晚上就开始鼓捣,我回来的时候,就给我下锅煮饺子了,早晨他又老早地起来,又开始包饺子。吃完后,他就去慰问了,我就来这儿了,这个年就算过去了。” 公然的语气平平淡淡。 薛家良知道她不是一个对家长里短感兴趣的人,就换了话题:“你来我谁都没告诉呢,等咱们从救助站回来,我再告诉他们,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 公然赶紧说道:“不要,大过年的,不要麻烦大家,我只要看一眼那对大鸟,确定它们存在,再拍几张照片就回去。” “那天就黑了,还是住一晚上再回去吧。” “不行啊,我爸说晚上他要露一手。” 公然在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发现她的语气轻柔了许多。薛家良感觉,公然的内心,不是她表面那样冷漠,尽管她不原谅父亲,甚至是对父亲不理解,但父女的心还是相连的。 如果能他们重修父女关系做点什么,也是对恩人的一种回报。想到这里,他问道:“龚书记知道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我没跟他们说。” “啊?这大过年的你出来怎么都不跟家里的大人说?”薛家良估计夸张了自己吃惊的语气。 公然扭头看着他,说道:“我是大人了,难道出门干什么还要跟家长说吗?” 薛家良说:“当然要说啊!家长可能不会干涉你干什么,但是一定要知道你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等你将来做了家长,你就理解了。” “我母亲不在了。”她淡淡地说道。 “母亲不在父亲在,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个母字,也代表着父亲,父爱和母爱是一样的爱。” 公然纠正道:“父爱和母爱不一样的。” “可能爱的方式会有差异,但对子女爱的本能是一样的。” “父亲的爱不如母亲纯粹,这个你不要跟我辩论,我有众多事例说服你,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哈哈,好好好,我知道,母爱无疆,母爱无私,如果非要较个短长,我同意你的观点,母爱长于父爱。” 薛家良说完,用余光看了一眼公然,他发现公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胜利而自得,而是沉默了。 薛家良知道她对父亲有着太深的成见,只是这种成见是源于母亲,他们父女某种程度上还是非常相像的,比如性格、价值观等。所以,只要公然理解了父亲,这种隔膜是不难消除的。但要让她理解父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要假以时日,要循序渐进。 眼下,他可不想惹公然不高兴,毕竟公然大老远的跑来,而且又是大过年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公然不高兴。 其实公然来平水,尽管她说不放心那对大鸟,但薛家良内心还是很高兴的,一来可以跟她独处,借机为龚法成做工作,二来他也想安排公然跟卜月梅见面,这样的话就能加深她们之间的友谊,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以后便于卜月梅跟龚法成发展关系。 只是公然说今天必须要赶回去,品尝她老爸的手艺,冲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公然的。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就加大了踩油门的力度,今早办完平水的事,公然好今早返回,免得让龚法成久等。 今天过年,路上的车很少,薛家良开着公然这辆越野车,一路疾驰而去。 路上,薛家良问道:“公然,有个问题我要跟你沟通一下,假如咱们这次见不到大鸟怎么办?” 公然一听这话,暂时忘掉了刚才不快的思绪,反问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大鸟真的不在了?” 薛家良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是在假设,因为有个环节,我怕你着急,没跟你说,我给我们林业局的局长打电话,刚一问他救助站在什么地方,他立刻就以为我想弄点野味吃,我以前对这块不了解,也没有听说过还能从救助站弄野味,所以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得不多想。” 公然说:“你以前怎么能不知道呢,为什么山区县有那么多的野味餐厅?还不是靠山吃山吗,另外,现在大家对动物保护的意识加强了,好多动物被放生,我就曾经看见过,前脚环保人士在放生,后脚就有人收购。” 薛家良说:“我不满你说,平水县可能也有这种情况,但我真不知道,最起码,我还有我伺候的领导,没有人找野味。再有,这种交易有可能都是暗地进行的。要不是你的原因,我还真不知道有个救助站。” 公然说:“我就是因为担心这两只大鸟,所以今天才早早赶过来。它们是一对夫妻,我看得出来,它们都很瘦,如果不是受伤,他们这个时候早就应该生活在温暖的南方了。开春就可以回来生儿育女了。所以我判断,他们应该是在迁徙的途中负的伤,有可能是枪伤。” 薛家良说:“我听我姐说,伤在翅膀上,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敷了药,伤口已经好多了,每天吃好多玉米,也健壮了不少,吃的太多,他们承担不起了,另外,有个老人说黑鸟不吉利,又赶上过年,他们才让救助站的人来,把大鸟带走了。” 公然说:“大姐做得没错,我担心的是,救助站的人或者是林政科的人把大鸟转手卖了。” 薛家良问道:“你遇到过这种事吗?” 公然说:“我没遇到过,但是我听说过。” 薛家良的心也提了起来,公然说的极有可能。 他加快了速度,途径薛家庄大姐家,他都没有减速。 沿着通往枫树湾的公路,他们继续往山里行驶了一段时间,这才进入大王庄。 根本不用打听,进入大王庄后路边就有一个木牌,上面写着野生动物救助站。 255、有当官的惦记这口野味 薛家良开着车,直接拐上一条土路,这条土路直接通往村北的后山。 山路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很陡峭,也有滑,薛家良专注地驾着车,又绕过一座山后,在一片平坦的向阳坡地上,终于看到了救助站。 立刻,就有两条大黄狗窜了出来,它们一起冲着吉普车狂吠。 这个救助站的确如林业局局长所说,就是一个用水泥板搭建的简易房子,一边写着“野生动物救助站”,一边写着“护林员之家”。 这时,从房子里面走出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他们穿得厚厚实实的,揣着手,注视着他们。 薛家良跟公然说道:“有狗,你先别下,呆在车上,我去问问情况。” “你不怕狗吗?” 薛家良笑笑,没说话,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那两条狗见有人下车,就叫得更欢了。 薛家良没有理会这两条狗,他径直冲那对夫妻走去。快到他们跟前了,他用这一带的方言问道:“这两只狗咬不咬人?” 老头说:“不咬,要咬人的话我早就撵走它们了。你是哪儿的,来这儿有事吗?” 薛家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四处打量,就看见旁边两个用木棍围起来的栅栏,圈里什么都没有。他这才说道:“我是县上的,听说前两天你们这里收到了两只大黑鸟?” 老头说:“没有,我们没看见。” “没看见?”薛家良皱着眉反问道。 “我们不知道大鸟的事,你到别处问问吧。” 老头说着就要转身往会走。 薛家良说:“之前薛家庄有人养过它们,后来说被救助者的人弄到这儿来了。” 趁薛家良和护林员说话的空儿,公然早就跳下车,走进了旁边的栅栏里,她发现栅栏里的雪地上,脚印很凌乱,都是新踩上去的,间或还有黒鹤的爪印。她还发现了有十多片黒鹤的羽毛,从现场中不难发现,两只大鸟跟人进行过角逐或者打斗,因为雪地上的片片羽毛就是证据。 猛然,公然发现洁白的雪上,有两片带血的羽毛沾在一起。 她的心就是一紧,一条腿就跪了下去,紧张地捡起那被血沾在一起的羽毛,她举着羽毛冲那个人喊道:“看,这是什么?这就是黒鹤的羽毛,你们还说没见过!” 薛家良走了过去,他看了看现场的足迹,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拉起公然,从公然手里拿过带血的羽毛,走到那个男人面前,说道:“还说没见过吗?” 老头有些尴尬。 那个老太倒是爽快,说道:“见过跟没见过一样,那天上午我们把大鸟拉回来后,下午林政科的人就带着车过来把两只大鸟带走了。” “你们这里不是救助站吗?还往哪儿带?”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个男人说:“救助站管什么用?什么都没有,以前还买几盒红药水、消炎粉什么的,现在连这些都没有了。好歹前面那个人家还带来十多斤玉米,不然我们连喂它们吃的都没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没见过它们?”公然质问道。 老头看了一眼公然,没有说话。 老太太说:“我们说没见过,是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有什么麻烦可找的?”薛家良又问道。 老太太说:“唉,以前也有人将受伤的鸟儿、狍子什么的带到这里来,但都被林政科的人带走了,说是交给上一级救助站,他们更有条件对这些动物进行救治,可这些动物被带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公然问:“这些动物去了哪里?” 老太太不满地说道:“它们去了哪儿你们还用问我呀?这不是兔子头顶上的虱子,不明摆着的事吗……” “你不知道瞎咧咧什么?”老头怒斥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不服,说道:“都是你,你要是不脱口,他们带不走那两只鸟。我想起它们就可怜,那只受伤的鸟儿不吃东西,另一只也跟着不吃,我们给那只上药,另一只就瞪着眼珠子看着我们,担心我们伤害它,又希望我们把它治好,比人都懂事,看得我怪心疼的。等你上完药,撒开它的时候,那只没负伤的鸟就围着这只鸟开心地叫着,特别高兴。然后两个人才一块吃东西。我说等鸟儿伤彻底好了再让他们带走,有这十多斤玉米,家里还有二十多斤高粱,再喂点别的……” 老头说:“你胡叨叨什么,我说不让拉走就能不拉走了,要是有当官的惦记着这口野味,你能留得住?” “也倒是……”老太太听老头这么说就不言语了。 薛家良说:“我就是县纪委的,据我所知,咱们县里的领导,没有对这个感兴趣的。你们快点告诉我,是什么人拉走了鸟儿,拉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吃它是要犯法的。” “这个……他们就说是林政科的人,具体是谁我不认识。”老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老太太倒是心直口快,说道:“我认识,是林政科的副科长,他说春节期间没人照顾它们,给大鸟找了新家,另外那辆带斗的车我也认识,上次就是他们把那只受伤的狍子拉走的……”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胡说什么呀?”老头又呵斥道。 老太太说:“我不是胡说,本来就是真的,那辆车和那个司机我见过,车门上还写着天下野味餐厅连锁店。” “天下野味餐厅?你确认是几个字?”薛家良问道。 老太太说:“没错,这几个字我还是认得的。再说,上次来拉狍子的也是这个车,我当时还问,不说送到青州救助站吗?怎么是饭店?会不会把狍子当野味给炖了?林政科的人说,野味餐厅是救助站的会员单位,野生动物死了也不能扔了不是,还能换钱,更重要的是,这些野味餐厅每年都给救助站赞助钱,我一听就是骗鬼的话,这里面怎么回事我们早就知道。” 256、秘密账本 【256】秘密账本 老头一听又火了,他大声嚷道:“你知道什么?越说越没谱,还不回屋去!” 那个老太太一听,说道:“对了,我还烧着水呢。同志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劝你们也别去青州找了,那些个人,看见这大鸟恨不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他们说,这大鸟是稀罕物,是真正的野味,我估摸着,早就被他们炖着吃了。” “冲你这张嘴它们也活不长!”老头生气地说道。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也正看着他。 薛家良一歪头,说道:“咱们走。” 他们说着就要上车。 这时,那个老头追了过来,说道:“同志,你们别说我们告诉你们的。” 薛家良本不想批评他,听他这么说,他忍不住说道:“你明明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野味餐厅的人把大鸟拉走,你知道倒买倒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什么罪吗?” “什么罪跟我也没关系呀,我还照顾了它们半天了呢?” 薛家良说:“但是你明明知道大鸟被野味餐厅的人拉走而不制止,就是你成不了从犯,也是知情不报。” “我报谁呀?那是林政科来的人。”老头又嚷嚷开了。 薛家良说:“是林政科的人我开始问你,你干嘛隐瞒事实?所以说,你心里非常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 老头想了想说:“我能问下你是哪位领导吗?” 不等薛家良说,公然就替他回答:“他是专门管干部犯错误的领导。” “县纪委的?”老头立刻说道:“如果你真是县纪委的领导,那么我这里有个秘密账本,记得都是这几年从我们救助站带走的动物,我给你拿去。” 薛家良拦住了他,说道:“这样,你先别给我,改天我专门来跟你要,现在我们马上就得走,去找那两只鸟,你那个小本本藏好,别让别人看到。” 薛家良冲公然挥了一下手,公然立刻跳上车。 薛家良掉头,车子立刻从这个小院窜出,驶上了来的路。 薛家良一言不发,闷着头,看着前面的路。 公然看着他皱着眉不说话,就试探着问道:“我们去哪儿?” 薛家良说:“去找那对夫妻?” “夫妻?” “对呀,黒鹤夫妻。” “真的?”公然惊喜地说道。 “当然,从开始认识到现在,我骗过你吗?” 公然看着他,收起了笑容,冷静地说道:“我们怎么去找?那老太太说,天下野味餐厅是连锁店,既然是连锁店,在青州肯定不止一家,如果在开到外县,就更不好找了。” 薛家良说:“好找,你想想,能处理这些野生动物的地方,应该不是在市区繁华的地方,据我所知,这些个野外餐厅,大多开在比较偏僻的远郊区或者城外,不会在市里。还有一点就是,你不了解这些老板们,为了显大,明明只有两家餐厅,就敢叫全市、全国连锁,你听听他那店名,天下野味,意思是天下的野味他那里应有尽有呗。就冲这个店名,就知道是个玩闹,当然,能跟林业局的人勾着,有可能不是小玩闹,而是个大玩闹。” 公然当然理解他话的意思,说道:“我们要不要报警?” “不能报警。如果我们不报警的话,大鸟没找到合适的吃客,可能还活着,如果我们报了警,这警万一跟餐厅勾着的话,说不定大鸟反而提前遭遇不测。” 公然点点头,她觉得薛家良说得有道理。大鸟本来就有伤,他们得到消息后,就有可能将大鸟转移甚至提前将大鸟宰杀。 想到这里,她说:“你认识这个餐厅地址吗?” 薛家良说:“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快到的时候给青州114查号台打电话,一问便知。” 公然感觉薛家良由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和足智多谋的底蕴,做事很有章法,也很冷静,遇事不慌,这一点像极了爸爸龚法成。 薛家良开着公然的车一路奔驰,看到了右边有个加油站,他便开车驶了进去。这是机关定点加油站,里面的人都认识他。 薛家良让他们把油加满,公然就去掏卡。这时,薛家良已经掏出三张钞票,那个加油员说道:“记你们单位的账上吧。” 薛家良赶忙说道:“别别别,这是我私人用车,千万别。” 公然见薛家良是自己掏腰包结账,就没有去拦。 其实,公然是不太善于跟人打交道的,所以她几乎不沾别人的便宜,但这次她居然没有跟薛家良计较,一是事情紧急,二是她不好跟他拉拉扯扯去结账,再有,既然大家是朋友,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是唯一一个让她没有太多戒心的人,也可能是他跟爸爸、跟白瑞德的关系,更主要的是,他对刘三儿的庇护,让他觉得这个人还是很正直的。加上爸爸和白瑞德平时往她耳朵里灌的那些话,所以就在心里默认了这个朋友。 加满油后,薛家良上了车,说道:“还得开你车。为了保险起见,我看你车上的器材还是放到刘三儿店里吧。” 公然听后就有些紧张,问道:“为什么?我们还能有危险吗?” “危险倒是没有,也不能有,但必须要有应对危险的准备。” “可是,我的这些器材除去放在家里过,只要出来,就没有离开过我。”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是不是都在后备箱?” “是的。” “怕颠簸吗?” “随便颠,它们都有专用的大铝箱,而且都是被固定住的,只要箱子不从高空飞落,就是在地上打几个滚都没有问题。” “那好吧,你系好安全带。” “听你的口气,我们是不是要有场……遭遇?” 薛家良说:“作为我,不得不这样考虑。另外……”他看了看车的后面,说道:“你这车有多高?” “这个……我没有概念。你问这个干吗?” “我是说,那两只大鸟有一米多高,如果遇到非常情况,有可能咱们用这个车把它们拉回来,但是,那样就会弄脏你的车。” 257、解救黒鹤之路 【257】解救黒鹤之路 薛家良事事都能提前考虑周全,这一点很令公然佩服,她说道:“没关系,弄脏了再去洗,只要能保护它们平安就行。” 公然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见过它们吗?” 薛家良脱口而出:“见过,很可爱、很优雅、很忠贞的一对鸟夫妻,呵呵。对了,你那天在冰上趴了那么长时间,没闹毛病吧?” 公然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冰上趴着过?” “这个……” 薛家良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了,他想改口,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他看到前面就是刘三儿他们的汽车修理店,就想转移公然的注意力,说道:“我得跟刘三儿说两句话再走。” 公然没有继续追问他,她感觉到他似乎故意在隐瞒什么。 公然性格里固然有不好相处的一面,也有通情达理的一面,她知道在什么情况下给人留面子,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不给人留面子。对于薛家良这样没有“坏心”的人来说,她的神经就变得不是那么敏感,换句话说,应激反应能力就比平时低下得多。 公然跟薛家良一起下了车,刘三儿没有将卷帘门完全下来,而是离地打开了一尺宽的缝。薛家良知道他是给他们留着门,就拍着卷帘门大声叫道:“刘三儿,开门。” 刘三儿把门从里面打开,看见公然他们俩站在外面,嬉笑着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家良说:“我们不进去了,我们马上去青州,两个小时后你给我们勤打几遍电话,如果发现我们关机或者是外人接电话,你就报警。报警别跟110报,你跟郭寿山报警,让他到青州天下野味餐厅去救我们。” “啥,那大鸟被他们吃了?”刘三儿就是一惊。 薛家良说:“闭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现在情况不明。我说的话你记住就是了。” 刘三儿看看他,又看看公然,说道:“既然有危险,我跟你们一块去,我马上给老板打电话。” 薛家良说:“不行,你值一天班就有一天的工钱,再说你要是去了,万一我们真的遇到危险,谁去救我们?” 刘三儿一听这话有道理,就没再坚持。 薛家良再三嘱咐刘三锁好卷帘门,注意安全,他跟公然就踏上了解救大鸟之路。 车内的气氛忽然沉重起来,公然默不作声。 薛家良知道她有点紧张,就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你这个车性能还是不错的,不愧是国外大品牌,到年限了还这么好开。” 公然说:“这要感谢刘三儿,他们给我修了之后,明显就好开了。在这之前,白瑞德也拖熟人给我修过,但效果不如这次明显。” 薛家良说:“我跟你说,这汽车修理厂猫腻可多了,上心修跟不上心修完全不同。” “是啊,每行有每行的门道。对了,你凭什么断定咱们这次去找大鸟就能遇到危险?” 薛家良说:“我什么都不凭,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何况,还有你跟着,我就不得不多想想,因为我知道有个父亲,太不放心他女儿了。” “这个父亲跟你说过他不放心我的话吗?”说到父亲,公然的神经明显敏感起来。 “公然,这个问题你还怀疑吗?他就是没说过你以为老人家就放心吗?你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对老人家没自信。” 公然看了一眼窗外,说道:“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也就不问了。” “唉——” “你叹什么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叹居然有人还不理解父母心。” “你什么意思?”公然严肃地问道。 “没有,我什么意思都没说。” 薛家良见公然有些不高兴,就又开始转移话题,他可不能在没有摸清公然心理之前,贸然为龚法成做什么工作,那样的话难免有些适得其反,何况,这个姑奶奶可是他遇到的女人中最不好对付的那位。 “那个炸豆腐吃了吗?” “炸豆腐?”公然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对呀,我昨天上午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卜月梅来了,她给带来了一点我们平水县的土特产,给白瑞德妈妈带来了红薯,给你们带来了炸豆腐。” 公然说:“哦,我没看见炸豆腐,爸爸没跟我说。光吃饺子了,还没顾上吃别的。” “呵呵,是啊,是啊,按照咱们这个地方的讲究,今天第二顿饭也就是晚上才可以吃别的。” 公然自言自语地说:“我上次怎么忘了这道炖炸豆腐菜呢?等他做的时候,我一定拍下来,下次发给编辑部,我对这道菜记忆也很深的,本来是经过油炸出来的,可是用清水一炖,不但一点不油腻,反而还很好吃,从小我就不吃豆腐,但那天我真吃了两块,印象中很好吃,我记得还飘着几片香菜叶,只是那天太累了,没心情了了,诶,对了,你刚才的话没有说完,你怎么知道我是趴在冰面上了?” 薛家良感觉公然真是聪明绝顶,她的聪明不是写在脑门上的,一句话,还真不好糊弄。 他说道:“我……猜的。” “老薛,我能对你提个要求吗?” 薛家良一听她学白瑞德,跟自己叫老薛,就有点哭笑不得,就拿腔拿调地说道:“好的小龚,你尽管提。” 公然没有理会他的幽默,而是很严肃地说:“咱们说话不要互相猜谜好吗,那样太累,而且我不善于玩那么幼稚的游戏,既然咱们是朋友,就有什么说什么,别在这方面浪费彼此的脑细胞。” 听了公然的话,薛家良感觉有点尴尬,难怪白瑞德跟公然一直都没有进展,她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姑娘。原来他在内心里还有点笑话白瑞德懦弱和无能,这么多年,连吻都没吻对方一下,现在想想,不是白瑞德无能,是公然的身上,的确有一种跟女孩子不相符的凛然,在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面前,白瑞德能一直对她好,并且不被别的女孩子所吸引,实属难得。 258、你在威胁我 这种孤僻、清傲性格的形成,纵容跟母亲离去有关,但某种程度中,还是能看到父亲对她的影响,这种影响的日积月累的,虽然她对父亲有着深深的成见和不理解,但不排除她对父亲某些方面的认同。 尽管她话说得很直接,甚至还有点不太客气,但说明她很真诚。 薛家良听了她的话,只感到自己有点小气,却挑不出人家姑娘的不是。 他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批评,但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声明在先,如果我不让你猜谜,亮明谜底,就意味对一位父亲的背叛,因为我跟这位父亲有口头协议,为他保守这个善意的秘密。请问龚小姐,你还想知道吗?” 公然看着她,她似乎明白他说的这个父亲是谁,但她不明白这个“善意秘密”背后到底是什么真相,所以坚定地说道:“是的,我必须知道。” 薛家良故意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 “公然,你不好,真的不好。” “我怎么不好?” “因为你让我为难就不好,你不知道,那个父亲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泄露军事秘密,如果我泄露了,我怕伤他的心。” “为什么?” “你不知道,你不会理解。唉,我刚才跟你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给我来了那么一句,所以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甚至都怀疑能不能跟你产生共鸣,因为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真的父爱,最纯的父爱。你说你母亲不在了,似乎是出门就没有告知父亲的必要了,你在一个无父无母的人面前说这些,我能认同吗?至少,你还有个父亲可以撒娇、可以欺负,如果我说你在挥霍父爱你认同吗?” 公然没想到他说了这样一通话:“这个,和你那个善意秘密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我是在寻找一种诉求,如果我们无法在这种诉求上取得共识,那我情愿得罪你,也不告诉你!” “你在威胁我?” 公然生气地说道,看他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薛家良才不在乎她用什么眼神看他呢,反正她的眼神也变不成刀子,就是变成刀子他也不怕,如果她是个混蛋女儿,不值得他去交往,不配白瑞德那份纯洁无他的爱,也不配他给她买什么童话小楼的梦想。 他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威胁你干嘛?” “那你何出此言?” “你指哪句?” “欺负父亲,挥霍父爱。” 薛家良说:“我还说可以跟父亲撒娇了呢,何止光是欺负?” 公然一时语塞,她想了想说:“在你眼中,这位父亲是不是既高大正直,又铁面无私?” “这都是表面现象,我看到更多的是可怜。” “可怜?” “是的,不光可怜,还很可爱。” “你说得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发现。” “那是你被冷漠怨恨蒙住了双眼。” 公然看着他,说道:“我们家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薛家良说:“知道一点,你休息一下吧,我打个电话。” 薛家良主动偃旗息鼓,而且还装出懒得跟她说话的样子,从旁边拿过手机。 “是114吗?” 薛家良点点头。 “我来打,你开车。” 公然说着,从旁边储物盒里拿出便签和笔,然后拨打了青州市的查号台的电话。 非常奇怪,天下餐厅居然没有在查号台登记。 “怎么办?”公然问道。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默起来。 想想刚才还在跟公然吹牛,薛家良内心一时有点慌,他想了想说:“问青州林业局野生动物救助站电话。” “明白了。”公然说着,通过查号台,查到了救助站的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 “打林业局电话,问救助站负责人电话,就说发现了一只野生大乌龟。” “为什么是乌龟?” “如果他们和野味餐厅勾着的话,野生王八最引起他们的兴趣。” “这个说法不成立,冷血动物在冬季是要休眠的。” 薛家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发现什么你自己琢磨,反正就是能勾起他们食欲的动物。” “那还是狍子吧。” “行。” 就这样,公然又通过查号台,查到野生动物保护站的电话,只是她连续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 “给青州林业局办公室打电话。” 公然想了想又说:“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些单位能有人值班?” 薛家良说:“救助站没人值班,但是林业局肯定有人值班,并且保证是一把手在岗,因为昨天宣布市委书记辞职,市长主持工作,这些人,平时干工作不怎么样,在官场发生变动的时刻,都机灵着呢,何况市长正带着四大班子成员搞慰问,各个单位都有人在岗值班。” 公然给通过查号台,查到林业局办公室的电话,果然电话很快被接通,并传来“你好”的声音。 公然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好,请问是青州林业局吗?” “是的,你有什么事?” “我们这里发现了一只野生狍子,受伤了,想送到野生动物保护站。” 那边的人说道:“我这里是局办公室,你跟野保站直接联系吧。” “他们人不在,要不您告诉我负责人手机号码。” “你是哪儿?” “平水县的。” “稍等。” 那边的人说着,就开始查电话。 由于对方没有挂电话,那边说的话公然听得清清楚楚。 就听电话里大声喊道:谁知道野保站老林的电话号码,通讯录里没有登记。里面另一个声音说道:他又不在编,当然没有登记了…… 半天,那个人才说道:“你记下。” 公然说道:“好,您请讲。” 记下电话号码后,公然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我继续打吗?” 薛家良说:“继续。” 公然没有立刻打,她在沉思。 薛家良感觉她对这个电话没有底,就说道:“按照咱们刚才编排好的那样打,他如果让你找平水救助站,你就说那里没人,他要是嫌麻烦,你就说直接把狍子送过去,另外,你是女的,女人天生爱护动物,不会引起他的怀疑的,而且又是春节。” 公然稍微打了一下腹稿,就拨通了那个姓林的电话。 259、灵机一动巧应对 电话拨出后,传来了一阵广告铃声:天下野味餐厅连锁店欢迎您,冬季进补,尽在天下野味餐厅,本餐厅融汇天下所有野味,灶台鱼,铁锅鸡、大雁三吃、炖野鸡野鸭,烤山雀、烤野猪、涮狍子,各种珍奇野味,应有尽有,现货供应,无需预定…… 公然的脸立刻变白了,由于,电话一时没人接听,她就切断了电话。 她看着薛家良,无话。 此时的薛家良已经听到了公然手机里传出的广告内容,他的眉头就是一皱,这些当官也真是的,居然让野味餐厅的老板当救助站的站长,而且一点都不避讳,救助站站长的电话铃声,居然就是野味餐厅广告,谁还敢把野生动物交到这些人的手里? 正在这时,公然的电话响了,她低头一看,说道:“他打回来了。” 薛家良灵机一动,忽然来了主意,说道:“接通后给我。” 公然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将一个耳机插入电话,并按耳塞塞到他的一只耳朵里,。 就听对方不耐烦地说道:“喂,喂,谁呀,怎不说话呀?” 薛家良说:“嘴里有东西,刚咽下,大过年的急什么?” 对方“呵呵”笑了两声,这才很正式地问道:“哪位?” 薛家良将车并到慢车道,速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他说:“你不认识我,是一个朋友刚刚告诉我你们的电话。是这样,我老爹今天早上进山遛弯,逮着了一只狍子,受伤了,好像从崖上滑下来的,没死,听说你们那里收这个,老爹想给孩子们换点压岁钱,什么价,别太低了,朋友联系了几家,我先给你们打的电话。” 那个人说:“伤的厉害吗?” “伤得厉害不厉害有什么关系,反正到你们手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个人说:“不能这么说,我尽管经营着野味餐厅,但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市林业局野生动物园保护站的副站长,野生狍子也是受国家级保护的动物。” 薛家良应对自如,说道:“这个情况我知道,如果它在我家不吃不喝,挨冷受冻,大概熬不过三天,那个时候我再给你们送过去性质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不过可就不新鲜了。” 对方说道:“看来兄弟是经朋友指点来的,那好吧,送过来吧。对了,你是哪儿的?” “我老家是平水县的,我人在外地工作。” “知道了,什么时候送过来?” “不是说你们来车拉吗?” “拉也行,费用你出,估计这只狍子你就卖不了什么钱了。” “靠,我家里就一辆农用车,怎么上路?” “走低速,晚上来,另外最好找个麻袋装上,别让人看见。” “路上还有人管呀?” “这两天应该没事,所以我说让你们晚上来,走低速,装麻袋里。” “好嘞,告诉我你们的确切地址。” 那个人报完了地址,薛家良故意重复了一遍,意思是让公然记下。 薛家良挂了电话,摘下耳机,问道:“地址记下了?” 公然打开手机,按下一个键,立刻,里面就传出薛家良跟那个人通话的声音。 “你录下了?” 公然说:“是的。” “不亏是省纪委书记的女儿。” 公然没有理会他这个话茬,而是说道:“看这个地名,不像在市区。” 薛家良说:“我不是说了吗,怎么可能在市区。这种人贼精,他怎么也要披着野生动物园保护站的外衣,给自己合理合法地弄块地皮,加上不可告人的目的,能在市区吗?” “你很聪明?” “不很,有点。” 公然仍然没有理会他的幽默,又问道:“到了以后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了吧。” “是的首长,多少有点数,但也要见机行事。你赶快眯一会吧,说不定一会碰到什么情况呢。” 公然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了,说道:“他已经向你暴露了地址,会不会将大鸟转移?” 薛家良知道,在公然的心里,她根本就没想大鸟可能遭遇了不测,仍然有着幻想,他不想打破她美好的幻想,说道:“极有可能,但不会这么快。” “这也是你为什么说夜里要送来的缘故?” “是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但还不能拖到明天夜里,因为一旦到了明天夜里狍子死了,就不值钱了,那样不是我这个卖方的心理。” 公然点点头,又说:“你说,青州林业局知道他们经营野生动物的事吗?” “肯定知道,你想,这种交易几乎都是半公开的了,能不知道吗?” “那政府部门就是不作为,甚至是助纣为虐!”公然愤然地说道。 薛家良说:“也不能这么说,这里,有个两赖词,为什么说是两赖词,你想,现在人们的环保意识增强了,平时收助的野生动物肯定不会少,饲养野生动物那可是一门技术,要有专业的兽医、营养师,专门的工作人员等等,这种纯公益的事业,肯定资金缺口大,所以就要依赖于民间,只要有民间的力量介入,这事就说不清了,愿意资助野生动物保护站的估计只有经营野味饭店最积极,不光青州是这样,各地都是这样,所以,人家才敢公开做这种广告。” “那工商局不会检查吗?” “这个,你就不熟悉基层了,你想,野生动物保护站收到的动物都是带伤、带残的,如果制成标本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交给餐厅了,这也是政策允许的。还有,现在全国各地好多野味餐厅经营的不是野味,大部分是人工养殖的,比如狍子,这个就不在保护范围,野生的和人工饲养的变成肉,谁能分得清?工商局来人查,顶多就落个虚假广告,查不出什么来。” “太可怕了?” 薛家良知道她担心那对大鸟夫妻,就说:“放心,只有那两只大鸟还在,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它们。” 公然听他这么说,咬咬嘴唇,手就握了一下他的手腕,随后松开。 “谢谢鼓励。” 薛家良调皮地说道。 260、泄密 公然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问道:“薛家良,你作为一个基层纪检干部,你说句真心话,腐败能铲除干净吗?”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不问你问别人,又是一通慷慨激昂,国际国内形势一大堆,你是基层干部,没有高级干部那些冠冕堂皇,看到的应该更实在,更直接,更实事求是不说官话、套话。” 薛家良笑了,说道:“谢谢你的信任,我原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社会上的光怪陆离跟你不沾边,你忽然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公然说:“是啊,昨天,我在火车上,听两个人聊天,他们说,现在的政府部门,特别是一些实权部门,真的就像过去的衙门一眼,胃口大得很,他们有个项目要立项,前前后后就打点了四十多万元。这些人只需伸一伸手就能来钱,而且还不是个人行为,好多都是集团行为。那两个人一边说一边骂,心里极度不平衡,他们说现在累死累活干了半天,还不够这些贪官们伸伸手的呢,大家听了他俩的话后都很不平衡,都开始大骂贪官们。” 薛家良问道:“你听后怎么认为?” “我没什么认为的,我真正长大后,就立志从事一个不求人、别人也不求我的工作,后来经过反复考察,才选择了这个职业,当个自由撰稿人,我惹不着谁,谁也碍不着我,重要的这个职业不会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只要我不反之动,别人也找不着我什么毛病,还能带给人们视角上的享受,挺好的。” 薛家良说:“那也不一定吧,编辑就没有私心吗?稿件水平明显的时候,可能不存在私心问题,一旦稿件水平相当,采用谁的都行的情况下,这个时候,是不是就靠关系了?” “所以我在选材上,会尽量避免和别人雷同,即便题材雷同,视角也不会雷同,视角雷同了,立意也不会雷同,效果更不能雷同。” “但这太费心了,如果你稍稍搞搞关系,就可以省很大的劲,就用不着那么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了。” “你说得没错,别人可能会这样,我做不到。如果我的作品不被采用,那一定不是别人的毛病,是我自己的毛病,现在国内的杂志和报纸,差不多也都是自负盈亏,即便不是自负盈亏,编辑们也都有绩效考核,大家对好作品还是很公平的。” “你有不被采用的时候吗?” “最初的时候有,还很多,现在几乎没有了,一是编辑部约稿,二是打动不了自己的作品绝对不发,哪怕自己剪成碎片,所以我是三高作者,废品率高,中稿率高,获奖率高。” 薛家良发现,谈到她熟悉的领域,她还是很健谈的,他说:“你头十五来一趟吧,让我姐带你去逛逛我们山里的大集,什么都有,好多远古时期发明的农机具都能见到。” “真的?” “真的,因为我们那里山多,地少,好多现代的农机具到了我们那里没有用不上,所以大部分还都是原始的。在平原,几乎见不到老牛、铁犁了,可是在我们山里面,春天的山坡到处都是这样的景观。” 公然说:“我春天可以过来看看,弄一个春耕专题。” “十五就可以来。” “正月十五这样的题材早就被人拍烂了,我不会沾这个的,倒是那两只黒鹤,让我有了无穷的遐想。” “所以你一趴就是半天。” “对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你是怎么看见的?” 薛家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无奈,他说道:“公然,我刚才就说了,这涉及到我的底线,我不能背叛一个父亲……” 公然想了想说:“老薛,咱们这次去解救大鸟,应该也是有危险的,就像你说的那样,能开野味餐厅并且还能把宰杀野生动物的行为洗白、甚至公开进行交易,说明他们黑白两道是通吃的,我们是去砸人家饭碗的,万一我不幸了,你也不能让我死不瞑目是吧,怎么也不能让我带着遗憾走。” “哈哈哈。”薛家良大笑,想不到冷傲的公然,还有着幽默的一面,他说:“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同样要给我保密,不然我也会跟大鸟们一样,凶多吉少。” “放心,没问题。” 于是,薛家良就将那天龚法成来寻女的事,前前后后跟她说了一遍,当公然听到她吃饭的时候,父亲就跟她相隔两个房间里吃,为的就是不扫她的兴,她把脸扭向了窗外,悄悄抹去了一滴泪水。 尽管她做得不露痕迹,但薛家良还是看到了。他内心就是一阵欣喜,如果能弥合他们父女的裂痕,就是“背叛”了龚法成,他也在所不辞。 许久,公然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薛家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指着刚刚驶过的一辆大货车说道:“公然,你经常开车上路,像这样的大车,一定躲远远的。能超就超,能让就让,为什么大车出事都是毁灭性的,甚至有人不知深浅,跟大车抢道,甚至为了惩罚大车占道,小车超过去后,故意在大车前头踩刹车,要不就是别大车一下,这些都是危险的。大车由于吨位重,它在行驶过程中,刹车是很难操控的,这一点非常危险,千万不要试图制裁货车司机,一旦出事,受伤的绝对是小车,我听过一件事,是真实的,一辆大货车司机曾经因为没有及时刹住车,而碾压了一辆别他车的小轿车,小轿车车毁人亡,事后,公司居然还奖励了这个司机三千块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公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注视着前方,说道:“因为这些在路上跑的大货车,上的都是全险,如果他的车急转向翻车或者发生其他事故,那么公司损失就是一百多万元,而赔个人再赔个车,公司才拿了这个数。” 他说着,向公然做了个手势。 261、馊主意 公然立刻睁大了眼睛,惊得张开了嘴,说道:“太黑暗了!” 薛家良说:“不是黑暗,是没有办法的事,整件事都是在阳光下进行的,是严格按照法律法规运作的,尽管残酷,但却合理合法。” “但是那个奖励……也太让人接受不了,那个司机以后上路会不会……”她不敢往下说了,头皮发麻,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原汁原味地告诉你,就是想刺激你,让你以后在路上开车小心。” 公然闷闷地说:“以后再见到这些个大车,可是要躲远点了。” 薛家良知道吓住了她,说道:“正常行驶没有问题,问题往往出在跟大车抢道或者企图别大车的时候,因为他真的刹不住车。还有,到收费站的时候,一定不要在大货车前头加塞,即便他的车速很慢,刹住车仍然很困难,不管你是宝马保时捷、军车救护车,在他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公然说:“我开车从来不加塞,但是你说的教训占道司机的情况还是有过一次的,不过不是别人,而是白瑞德。” “哦?怎么是他?”薛家良感兴趣地问道。 “有一次他妈妈病了,他开车送她妈妈去医院,因为有急事要离开,半道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陪他妈妈看病,我开着车就过去了,我都追上他了,他还在道上不紧不慢地开着,我在后面按喇叭也不管用,赌气开着车就冲到了他的前头,气得我别了一下他。后来她妈妈说,他在接电话,我踩的那下刹车,把他的手机都吓掉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薛家良见她轻松了一点,说道:“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这会他快慰问回来了吧?” 公然看了看表,拿起手机,她没有打电话,而是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 立刻,龚法成的短信也到了:知道了,注意安全,晚上回来吃饭吗? 公然只回了一个字:回 薛家良尽管不知他们父女的短信内容,最起码龚法成知道了女儿的去向,这一点,让他感到欣慰。 很快,薛家良的电话响了。 还没等薛家良打开手机,公然就说道:“我爸?” 薛家良神秘地一笑:“十有八九,肯定又是瞒着你给我下指示,不信咱俩就打赌。” 公然没有说话,而是专心听着。 薛家良没有立刻接通,说道:“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告诉他咱俩在一起的事吗?” 公然淡淡地说:“不要。” 尽管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魅力,尽管是女流,但却有着男人般的坚强,较少废话,说一不二,且特立独行,这种特质也许只有龚法成的女儿才具备吧。 薛家良接通了电话,他说道:“首长好,过年好,您有什么指示?” 龚法成似乎没兴趣跟他废话,说道:“听着,小然去了你们那里,你看见她了吗?” “哦?我现在没在县里。” “她没跟你联系?” “她从来都不跟我联系,上次也是她去找刘三儿修车,还是刘三儿告诉我的,我接电话的时候您当时不就在旁边吗?要不您给卜月梅打个电话,问问她知道不?” 龚法成说:“那就不必了……” “首长,你要是一个人闷得慌,来平水呆两天吧,正好公然也在这里。” “不去了,省里也有事,再说小然跟我说她晚上要回来吃饭,我要准备晚饭了,我估计她惦记着那两只大鸟,去看大鸟去了。” “唉,知女莫如父啊。” “你见到她了?”龚法成也很敏感。 “都跟您说了,目前还没有,您真是敏感。这样,我给您出个高招,您不是不放心她吗,您可以利用职务特权,把她的手机装上追踪器,别用公安系统的,公安系统的追踪器是要通过移动运营商的,用检察院系统的,这样她去哪儿您不就一目了然了。” “馊主意。” 龚法成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公然也说了一句:“馊主意。” 薛家良一听,很无辜地说道:“嗨,这怎么是馊主意,他惦记女儿,不放心女儿,想知道女儿的行踪,我给他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主意,有错吗?如果非要说有错的话,那也是女儿的错,你想想,你这么多年一个人经常外出,而是目的地还都是荒郊野岭、荒无人烟的地方,他说不定有多担心呢!我知道他上次来平水找你,就是因为梦见你掉进了冰窟窿里,就起大早赶到平水,偷偷探望女儿,我不知道的,又有多少次?女孩家家的,心肠不能这么硬。” “心肠硬怎么了?”公然反问道。 “小心嫁不出去。” “哼,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不对,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就伤心死了。” “谁?” “rhettbutler。” “你知道的不少啊?是他告诉你的?” 薛家良可是不想给白瑞德加罪,就说道:“他才不会跟我说这个呢,是我猜的。” 公然没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薛家良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公然真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一般女孩子即便对自己的追求者不中意,也是喜欢听别人怎么奉承她的,她居然连这都不关心,要么就是太自信,要么就是铁石心肠。 迷一样的女子,够白瑞德喝一壶的。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薛家良不否认,公然确实有一种别的女孩子不具备的魅力,这可能就是她特殊的家庭环境造成的。 他们下了高速,直奔市区南环路驶去。 公然小憩后睁开了眼睛,她问道:“还多远?” 薛家良说:“应该快到了。你饿吗?” 公然说:“不饿,你如果饿的话我车里有饼干。” 薛家良说:“我是怕你饿。公然,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到了之后,先点菜吃饭,借吃饭的机会,咱们再去周边观察。” 公然问道:“如果餐厅没有跟大鸟在一起呢?” “那我们再见机行事。” 262、市长出现在野味餐厅 公然担心地问道:“就是跟餐厅在一起,过年要是不营业呢?” “我不是说了吗,见机行事,总的原则就是不要暴露,互相掩护。” “好!”公然坚定地说了一个字。 其实,事情远没他们想象的那样复杂。 在南环边上的一条树林公路的路口处,左右两边矗立着两根水泥做的巨大树桩,一边刻着“天下野味餐厅”,一边是“青州野生动物保护站”。 公然说:“他们真的敢把两块牌子放一起了?” 薛家良说:“野生动物保护站负责人的手机铃声都是野味餐厅的广告,你想想有什么不敢的。” “那谁还敢把野生动物交到这里来?” “当然有啊,咱们不是其中一例吗?” 公然看着他,哑口无言。 在通往这个餐厅的路上,还有一两辆车驶出来。 薛家良说:“情况可能比咱们想象的简单。” 公然紧盯着出来的这两辆车,说道:“有小孩子,还有老人,可能是来吃饭的。” 他们驶进一个红砖砌的大院,这个大院很大,很干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着装也很整齐。 大院分东西两块,东边是就餐区,十几间餐厅,还有七八间客房,一水的中式民居风格。 西边这块则是野生动物观览区,高高的栅栏,飞禽舍区上面还罩着大网,防止鸟儿们飞走。 这个观览去客人是可以随便参观的。 早就有一家老少在围栏间穿梭参观,薛家良故意将车靠在离动物栏舍最近的地方,将车头冲外停好。 这个观览区分“可食用”和“非食用”两部分, 靠外面的栏舍,是“可食用”的动物,大都是柴鸡、鸭、鹅之类的家禽,还有兔子、野兔等。 非食用的栏舍里,靠外面的是空的。 公然急于想跳下去看,薛家良拦住了她,说道:“有摄像头。” 公然说:“我即便不吃饭,也是个参观者,摄像头怎么了?” “我只是提醒你,下去吧。” 他们刚下车,就见从餐厅大院那边跑出来三四个人,这三四个人急急忙忙赶到门口,站在两边,像是等着迎接什么重要人物。 为首的那个人穿着一件棕色皮毛一体的半大衣,挺着个大肚子,迈着两条短粗的腿,就像一只圆滚滚的笨熊,满脸笑容地向路上张望着。 很快,就进来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后面跟着一辆奥迪和一辆大奔。 公然对这一切不屑一顾,她回头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地走进里面了。 薛家良并没有急着进去,他看着栏舍里的几只大白鹅,在等着后面的人下车,他想看看是谁,因为看奥迪车的车牌号码,他认定应该是市领导的车。 果然,后面那辆车的早都下来,前面车的车门才打开,那个笨熊立刻抬起手,挡在车门处,以防止里面的人碰着头。 里面的人慢腾腾地下了车,立刻就有人给他披上了大衣。 薛家良只看一眼,就认出是市长王建国,瘦高的个子,有点驼背,他就想起尤跃民说胃不好的人,都有点驼背。他在心里就哼了一声,胃不好,肯定是野生动物吃多了,不消化。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王建国在和笨熊等人握手的时候,明显背不怎么驼了,一幅君临天下的样子。 前面警车上下来的人,他也认识,是市公安局的局长,穿着警服,想必他是陪市长慰问着。 在看大奔下来的人,却是一副老板打扮,他对笨熊说:“老林,先让首长参观一下,你给讲解讲解。” 原来,这个笨熊就是老林! “好嘞,您这边请。”老林殷勤地摆着手说道。 一行人就簇拥着王建国走进栏舍区。 薛家良也装作参观者,尾随在他们身后。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没有单独跟王建国见过面,赵志华在的时候,他跟赵志华给他家送过礼,不过是在夜晚,即便见过,相信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除此之外就是在会上见过。 至于那个公安局局长,就更不认识自己了。所以薛家良一直在他们的后面,防止被他门认出。 天渐渐黑了,刚才还是清亮的天空,只剩下一缕橙色的云。 笨熊老林一边介绍着,一边在头前走着,他指着栏舍里卧着的一只野鸭说道:“这是年前山区县送来的,已经得到治疗,就是不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 那个大奔老板说道:“什么样,还不是咱们口中的美味?” “那是,那是,我就是给首长留着的。” 王建国低声呵斥道:“别胡说!” “是是是,您是来慰问我们一线同志的。” 那位大奔老板说道:“怕什么,我就纳闷了,以前您低调,现在您主持工作、当家作主了,从今往后,整个青州就是您的了,您一人说了算,受了他这么多年的窝囊气,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说句话还怕?” 那个公安局局长说:“我不知道你们,反正我三十晚上我是高兴得没睡着觉,一直在琢磨,怎么给您庆祝庆祝。” 王建国听了,皱着眉看着他们,严肃地说道:“你们几个人的心情我理解,但千万说话要注意,什么整个青州是我的了?我只是暂时主持全面工作,过了年,上级指不定就会下派个市委书记来,你们要总是说这样的话,被人听见后还不笑掉大牙?以后这样没有原则的话不许说!尤其是老周你!” 那个大奔老板一听,急忙点头哈腰,说:“是、是、是,这不是没有外人吗?另外,不瞒您说,我的确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想想去年,明明我的实力无可挑剔,可是城区那个街道改造项目,他硬是给了外地老板,当时有人就劝我,让我扔给他两百万,我不干,我知道我不是他的人,扔过两百万兴许他敢把弄进监狱,再把我背后的靠山牵连出来,得不偿失。我是认准了一个人,咬定青山不放松,守得云开见月明,哈哈哈。” 263、他强吻了公然 公安局局长说:“老周,行啊,水平有进步,嘴里开始吐文词了。” 那个被叫做老周的大奔老板说道:“我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在市长面前卖弄了。哈哈哈。”那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他的笑声,引来了几声鸟叫。 这鸟叫的声音薛家良已经听出来了,是黒鹤。他的心就是一喜,它们还活着! 王建国也听到了鸟叫,他问道:“这是什么鸟在叫?” 大奔老板连忙说道:“这就是咱们今天的主角,黒鹤。” “黒鹤?” “对,也就是黑天鹅,今天就是要让您尝尝天鹅肉的滋味。” “我又不是癞蛤蟆!”王建国不高兴地说道。 “呸,瞧我这张臭嘴,我这两天也是高兴的,说话就没了准了,您别见外。” “要是跟你见外的话,我今天就不来了。”王建国故意生气地说道。 也许是职业敏感,薛家良就回头看了看那辆大奔车牌号,暗暗记在心里。 笨熊领着王建国一行人,拐过一条甬路,来到了一个鸟舍前。 这个野生飞禽栏舍很大,也很高,栏舍上面罩着大网。 薛家良也跟在他们的后边,边走边参观。 这时,他就看见在铁网格栅栏旁边,公然正一条腿跪在地上,在伸手摸着大鸟的嘴,大鸟就像认识她似的,任由她抚摸它的头,它的翅膀,它的羽毛,直到看到成群的生人过来时,它才迈动着优雅的长腿,扬着长颈,躲到栏舍的里面,警惕地看着来人。 薛家良只发现了一只,难道另一只…… 这些人见到公然在,说话明显收敛了许多,王建国看着黒鹤,没有说话。 倒是大奔老板无所谓,他说道:“老林,不是两只吗,怎么才一只?” 老林说:“那只受伤了,已经弄到那边去了。” 弄到那边去,明显就是弄到餐厅那边去了,难道,那只已经被宰杀? 薛家良就发现公然听到这话后,肩膀明显抖动了一下。 大奔说道:“那么急干嘛?我跟你说,这飞禽飞禽,就图一个鲜儿……” 王建国瞪了大奔一眼,转身往出走。 大奔立刻闭上了嘴。 老林让过王建国等人,凑到大奔跟前,小声说道:“还没有动手,就等着你们来尝鲜儿呢。” 大奔说:“这还差不多,锅子烧开后,再下手不晚,那才叫鲜。” 老林忙说:“是这样准备的。” 大奔又说:“吃饭的时候,把你的打算跟市长说说,争取开春动工。” “好,谢谢你老兄的点拨。” 薛家良已经提前躲到了一边,他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看着栏里的几只野鸭,他拔下一棵枯草,在逗着它们。 这些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薛家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对外开放的场所。 这时,就听王建国问道:“平时参观的人多吗?” 老林说:“也分季节,这个季节动物不多,来参观的人就少,如果今年政府能批给我们地,野生动物公园建好后,我们就可以大量接纳野生动物,也可以逐步购进野生动物,供市民参观游览。” 王建国说:“你这个餐厅跟保护站盖在一起,容易让人误会,前头在收容野生动物,后台在经营野味。” 笨熊说道:“不瞒您说,野味,只是我们对外的招牌,真正的野味很少,这个季节也就是野兔,平时也就是柴鸡,但我们收容的野生动物像狍子什么的,都是农民下夹子逮住的,非死即伤,这种情况怎么处理,都是有明文规定的……” 等他们走远后,公然立刻起身,来到薛家良面前,紧张地说道:“你听到了吧?” 薛家良不吱声,他来到黒鹤的笼区,四处看了看,就看见铁栅栏的门上,只是上了一把普通的锁,他又暗暗观察,就在旁边的土地上,看到一根铁棍,他装作逗鸟的样子,悄悄对跟到身边的公然说道:“咱俩要分头行动。你看到地上那根铁棍了吧,用它敲开锁应该没有问题。” 公然紧张地说道:“你不是说有摄像头吗?” “我看了看,只是门口有,里面没有。” “那只受伤的黒鹤怎么办?” “我去对付,你想办法把这只鸟的嘴捆上,为的是不让它叫。你得手后,就把鸟放在车里,如果可能,最好将它的腿弯曲,和身子绑在一起,免得在车里弄骨折了。” “可是,绳子车里有,手头上没有。” “这没事,你一会去车里假装拿照相机,给大鸟拍照。” “这里写着不让拍照。” “你的目的是拿到绳子!” “好。可是,你……” 不容公然的话说完,薛家良立刻抱住她,低头就吻住了她。 公然呆住了,薛家良反常的举动惊住了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脚就踹向薛家良,薛家良赶紧小声说道:“有人。” 公然的腿已经抬起来了,同时,她也看到了来人,于是就将翘起腿,盘在薛家良腿的后面,装作很陶醉的样子。 来人冲他们张望了一下,嘴里小声嘀咕道:“还挺会挑地方。”说完,转头就走了。 这时,天几乎完全黑了。薛家良松开公然,他低声说道:“对不起。” 公然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又不好发怒,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下不为例。”然后揉着自己被他吻过的嘴唇。 这个动作让薛家良的心一动,他觉着她很可爱,有一种和她外表不相符的娇媚。哪有被男人吻过还揉嘴的?他很想笑,但不敢笑她,再说眼下也不是取笑她的时候,就说:“记住我说的话。今天,我们说什么也要将这两只鸟救出去,哪怕救出一只也要救。” “必须两只!如果救出一只,另外一只也活不长的,它会殉情饿死的。” 公然一边说着,一只手还捂在嘴上,也可能薛家良刚才太过假戏真做,让她感到了不适。 黑暗中,薛家良看着公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说道:“好,听你的。” 他说完,转身就往出走。 264、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在薛家良转过身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忆那一刻的美好。 公然也跟在他的后面,因为她要去拿绳子,快到门口的时候,薛家良看到了刚才那个巡查人员,他便揽过公然,故意装作一对亲热恋人的样子走了出来。 那个人见他们从里面出来了,就扔掉烟头,然后回屋里了。 薛家良故意说道:“你快去快回,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向就餐区走去。 他故意装作找不着门的样子,专门往厨房里踅摸。 这时,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那个人问道:“你找什么?” “我找餐厅,你们真是的,我转悠半天了,连个服务员都不出来。” 那个人说:“都过年去了,哪还有什么服务员,老板都亲自当服务员了。” 薛家良说:“那你们干脆放假得了,还营什么业?” “今天不是有贵客要来吗,老板临时把我们附近几个人叫回来了。” “贵客是不是得吃贵食?” “当然了。” “吃什么贵食?” “这个你别问了,反正你吃不起。”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肯定吃不起,今天出来下馆子,老婆都骂了我一路了。非要在家吃饭,你说两个人过年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来吃呢。对了,我看到了一只大鸟,刚才听人说是一对着,怎么还一只了。” 那个人一努嘴,说:“另一只在这儿呢?”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薛家良扒着窗台往里一看,那只受伤的黒鹤,正趴在地上,惊慌地东张西望着,它的嘴和腿还有翅膀,都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 旁边是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里面是滚开的水,想必是为了褪鸟毛预备的。 在看旁边,案板屠刀早已经准备好。 薛家良说:“你一个人能对付它吗?” 那个人说:“那怎么不能对付,我一个人还能对付一只狍子呢,别说是只鸟了。再说,除去大师傅,也没多余的人了。” 薛家良小声地问道:“我多句嘴,你别介意啊,这个……让吃吗?” “有什么不让的,它就是因为受伤飞不走了,早晚都是死。” 薛家良听到了栏舍那边传来几声鸟叫,想必是公然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的心就开始跳了起来。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能下手,他要确保公然得手后,才能下手。 一旦公然得手,他也只能强抢,没有其它办法。但是强抢太危险,那个公安局长在,增加了难度。 这时,就听里面有人喊道:“老黄,该你了,快点。” 这个叫老黄的人,本来正要抽烟,一听喊他,马上应道:“好嘞,马上。” 这个人将还没有点着的烟塞进烟盒,揣进口袋,转身走回屋。 薛家良赶紧跟了进来。 那个人一看,说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一会让老板看见我把外人放进来,非宰了我不可。”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道:“让我看个新鲜。” “不行,出去,快出去,不然对你不客气。” 薛家良掏出一张钞票,塞到他的兜里,说道:“哥们,那个,行行方便。” 那个人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要干什么?” 薛家良故意弯下身,摸了一下大鸟,说道:“我不干什么,如果方便的话,给俺留一片肉,让俺也尝尝这珍贵物儿是啥味道,死了也不怨了。” 那个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将钞票拿出来,但他却说:“行,我给你留一口,你出去等,我要干活儿了。” 那个人一边说着,就一边将薛家良往出推。 薛家良忙说:“我看着你干,又不碍你事,我还能给你搭把手呢。” 这时,薛家良就看见公然抱着大鸟快速钻进了车里。 薛家良知道,探头肯定会拍到公然,尽管这里放假人走了许多,但此时监控室有没有人,他无法得知,很可能刚才进到里面看他们的那个人就是监控室的人。 他准备趁那个人不注意就去抢鸟,这时,里面走廊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那个笨熊就走了过来,他刚要说话,看见薛家良后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薛家良因为跟他在电话里通过话,就故意变了声调说道:“我们小两口没事出来转转,看到路边你们的路牌就过来了,来了才知道你们餐厅没放假,还能吃饭,就想着吃点再走。” “那去餐厅吧。” “等我那口子出来。” 薛家良没说他“那口子”去哪儿了,从哪儿出来。 笨熊说:“房间里也有洗手间。” 薛家良说:“哦,我们第一次来,不知道。” 薛家良说着就走到门口,他站在窗前,故意往外张望着,一边张望一边说道:“怎么还不出来?女人就是麻烦。” 笨熊没再往出撵他,毕竟外面冷,他跟这个叫老黄的人说:“等会再动家伙,还有人要来,接去了。” 他这样说着,薛家良就看到出来一个人,他的心一跳,以为是发现了公然。那个人出来后,就用遥控打开市长的车,然后上车就开着走了。可能去接什么人去了。 就听老黄说道:“好吧,我早就准备好了。” 笨熊又看了看薛家良的背影,便走了回去。 薛家良站在门口,不停地向外张望。 他知道公然那边已经完成了任务,他之所以站在窗户旁边,就是想让公然知道自己还没得手,他还在等待机会。另外,他站在门口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万一有人发现了公然,冲出来,他也好在第一时间冲出。 公然发现了他,降下后排座位的车窗,冲他做了一个“ok”手势。 他冲她点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个老黄开始抽烟,刚点着,就听里面有人喊道:“老黄,去,到野鹤那边把那只野雁抓来。” 这个叫老黄的人说:“不是这里有野天鹅吗,还要大雁干嘛?”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早点不说,这烟刚点着,真是的。” 265、亡命奔逃 这个老黄极不情愿地掐灭了烟,放到一边,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出走。 薛家良一听,知道机会来了,他提前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装作继续等人的架势,溜达到了院子里。同时,脑子里快速地思索着。 野雁的笼舍挨着黒鹤的笼舍,老黄只要一去,就会发现黒鹤没有了。尽管天已经完全黑了,但突然少了一只大鸟,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老黄磨蹭了半天,才拿着手电出来了。公然一见有人出来,便将车窗摇上。 等老黄完全走进观览区时,薛家良快速跑回屋里,解开自己的外套,将地上卷缩的黒鹤抱了起来,用衣襟这么一掩,就快速跑了出来。 公然早就推开了车门,从他怀里接过那只大鸟,放在自己的腿上,薛家良这才看见另一只鸟卧在车的后座上。 薛家良快速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了车,点着火,放下手刹,一踩油门,开着车就窜了出去。 这时,薛家良用余光就看见那个老黄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他一定是发现大鸟没有了。 薛家良开着车出了大门,才发现没有开大灯。 他打开车灯,一路狂奔,驶出这条树林路,刚驶到环路的时候,就发现大院里亮起几束汽车灯光,那辆警车拉着警报就窜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辆车,不用说,肯定是那辆大奔,他们追出来了。 公然在后面说道:“走大道太明显,进市区。” 薛家良立刻拐进了通往市区的那条公路。 初一晚上,路上的车很少,所以他们的目标非常明显。 薛家良说:“不应该走市区。” 公然问道:“是不是路不熟?” 薛家良顾不上回答,拼命地踩油门,怎奈,越野车的速度是很难提起来的,就是提起来,它的灵活性较之轿车也差了一大截,眼看后面的警报声越来越近。 公然说:“报警吧?” 薛家良说:“在这里报警等于自投罗网。” 公然“嗯”了一声。 薛家良说:“你照顾好鸟夫妻,我负责开车,把他们的腿松松,尤其是我抱回的那只,勒的太紧,血液不流通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好。”公然应了一声,就将抱在怀里的那只鸟身上的绳子解开,它的腿太长,几次想试图站起来,但由于空间局促,它都站不起来。 公然轻轻地抚摸着,安慰着它,不停地给它按摩着双腿,它似乎很享受这种按摩,渐渐就安静下来。公然又将它们嘴上的绳子解开,两只鸟儿立刻伸长脖子凑到一起,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公然笑了,说道:“你看它们多可爱,肯定在诉说离别后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为它们梳理着头上和脖子上的羽毛。 薛家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一切,他感觉公然远不像外表那样冷漠,内心是一个充满爱心的姑娘,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不放心这对鸟夫妻,而且现在还充满了危险,等这他们的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境遇,但此时她全然不顾外面的危险,却沉浸在鸟儿回归的喜悦当中,而且满脸的欣慰和安宁。 那两只鸟也很怪,座位上的那只,索性把长嘴放在她腿上的那只鸟的身上,公然不敢将这只健康的鸟撒开,就如同薛家良说的那样,唯恐他们不老实,车里空间狭小,弄折了它们的细腿。 “坐好。” 前面的薛家良发出了口令。 公然一只手抱紧了腿上的这只鸟,一只手就搂住了座位的那只鸟。 只见车身就是一个急转弯,公然几乎倒在那只鸟身上,她用脚狠劲抵住前面的座椅,才没有压着那只大鸟。 薛家良驾着车就是一阵狂奔,在市区的街道里来来回回地乱窜。薛家良刚拐过一条街道,就发现右侧路口已经停住两辆警车,还有两辆防爆车。 他以为是堵截他们的,情急之中,就拐进了另一侧的路上。 后来,他才从后视镜中分辨出,那里是市委、市政府所在地,警车和防爆车是为了保护市委市政府办公地才停在一左一右的。 但这也提醒了他,那就是尽快上高速,在市区他们是逃不出去的,那个公安局局长一声令下,各个路口就会在两三分钟之内被封死。 如果是他一个人还好说,但车里有公然还有大鸟夫妻,怎么都不能让他们落在这帮王八蛋手里。 忽然,他发现后面追他的车少了一辆,他猛然意识到,这条路只有一个出口,那辆车肯定到前面堵他去了。 果然如他所料,这条路的尽头是个丁字口,丁字口前面的路是一条单行道,刚才消失的那辆车,肯定在前头等自己了。 薛家良说道:“公然,你这车要违章了。” 公然说道:“只要逃出去,无所谓违章不违章。” “好嘞——” 薛家良就像得到了指令,到了丁字路口的尽头,他一脚急刹车,汽车立刻漂移到对面的逆向车道,薛家良又是一脚油门,迎着开过来的两辆车,逆向行驶。 这时,他就看到那辆警车跟他擦肩而过。 由于是初一的晚上,路上车辆不多,迎面驶过来的车辆纷纷冲他按喇叭。更有甚者降下车窗冲着他大骂:“你丫的找死啊!” 薛家良管不了那么多,逆向行驶了一会,他见着一个红绿灯,一打方向,驶向了另一条路。 他暂时看不到后面的警车了。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四处观察,准备往城外开,上高速,总在市里兜圈子,一是他对小胡同不太熟悉,二是早晚被他们瓮中捉鳖。 “看前面!” 此刻公然大声说道。 薛家良就看见前面的路口,停着三辆警车,还设了路障,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 薛家良说:“蠢货,这么半天他们才封路。” 无奈,他只好又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远远的望去,胡同口也有两辆警车横在路口。 前面有一辆车,薛家良此时无路可逃,只能紧跟在这辆车的后面,不给他们留拦车的缝隙。 266、一场混战 猛然,他又看见了右侧一条小路,一个急转弯,便冲到对面行车道,钻进了那条小路。 他原以为这次能逃出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傻眼了,原来,这条南北胡同的对面,就是通往野味餐厅那条树林路,跟南环路十字交叉。 此时,左右两个路口,几辆交警的车堵在那里,而且已经设上路障。 见他驶出路口,两边早就等候的四辆警车分别堵住了他的后路,防止他后退逃跑。 他无路可逃了,只有前方这一条路,他只好又将车乖乖地开回了这个餐厅大院。 大院里,笨熊和那个大奔老板,带着手下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站在院子里。 薛家良发现,王建国的车又回来,仍然停在原来的位置上。想到厨师跟老黄说接人的那句话,他断定这辆车已经完成了接人的任务。 他随后发现,在正房的一间屋子里,有两个人影躲在窗帘的两侧,静静地看着外面。这个人就是王建国,另一个是个女人的身影,大概,刚才去接的就是这个女人吧。 车停稳后,立刻就围过来七八个人,他们分别去拉这个车的车门,没有拉开,早就被薛家良锁死了。 薛家良跟公然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下车,另外,找机会逃走。” 公然刚要说话,薛家良就开门下车,头下去的时候,他反手按下了车门的暗锁,只要公然在里面不开门,外面的人是打不开车门的。 薛家良刚下去,就被一个光头薅住了勃领,随后抡起拳头就冲他面门打来。 薛家良早就又准备,他顺势一弯腰,不但躲过这一拳,还将这个人顶到在地,然后跳出两步远。 他没有动手,说道:“有话好好说!” 刚才没打着他的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着脏话,抡起棍子,照着他的双腿就狠劲打来。 薛家良甚至听到了棍子带起的风声,可想而知它的力度,如果不躲,双腿必残无疑。 薛家良不得不还手了。 但是他那浅显的跆拳道技艺,要想对付这么多手拿棍棒的人,还真有些困难,所以身上就挨了几下子,他有个原则,一是不能让他们打着腿,打着腿就会失去主动性;二是不能让他们打着脑袋,那样的话一棍就能毙命。他仗着个高腿灵活的优势,闪转腾挪,才没被他们打倒。 车里,公然按下一串阿拉伯数字,那是爸爸的电话,她自从有了手机,就从来不在手机通讯录里存爸爸的电话号码,但她却把爸爸的号码刻在了心里。 爸爸的电话没人接。 这时,外面过来三四个人,在疯狂拉她的车门,踹她的车门,由于车门都已经被薛家良锁死,他们怎么也拉不开。 这时,就听有人说道:“砸,小偷的车有什么不敢砸的。” 就见一个人抡起棍子,照着前挡风玻璃就是一棍子。 倒是进口大牌汽车,挡风玻璃上只碎了杯底大的一小块,立刻裂成冰花状,但没有脱落。 两只大鸟惊慌地伸长脖子,不停地叫着。 公然等不及爸爸接电话了,迅速发了一条短信:救我,青州。 发送完毕后,她将手机设置到静音状态,扣着塞到车座底下。 她看到好几个人在打薛家良一个,薛家良明显处于劣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当旁观者的,更不能逃跑。 外边的人,又在砸第二下。就听一个人说:“棍子不行,要用砖头。”一个人就跑开去找砖头。 公然看准后排座右手边车门没有人,她将两只大鸟放好,瞧准机会,迅速推门下车,同样将车门反锁上,为的是里面两只大鸟的安全。 这时,车头右边有个人,扬起棍子,对着挡风玻璃,准备继续砸下去的时候,公然借助车身,飞起一脚,就将那个人踢出了三、四米远,那个人一点防备都没有,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滚到了场中间。 随后,她又一个侧踢,把正要砸车机盖的一个人踢倒。 那个砸第一棍的人,见她连踢两个人,抡起棍子就朝她打来,她闪身躲过,又是一个漂亮的右旋踢,那个人同样被她踢倒。 这时,那个找砖头的人看见公然有功夫,都没敢上前,而是退到了后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黄。 这时,几个人仍然在围殴薛家良,公然立刻跑过去,从后面抓住一个人的衣领,一拳出去,就把这个人打蒙了,随后,接连踢开了围殴薛家良的人,跟薛家良背对背靠在一起。 薛家良的嘴角流出了血,他抹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沫,喊道:“谁让你下来的?” “要死死一块。” “那就给我往死里打!” 场外的笨熊发出了指令。 就听一个人说道:“这个娘们厉害,她有功夫!” 笨熊说:“那就先打死那个娘们,对付小偷的办法就是打,往死里揍。” 几个人又围了上来。 薛家良扭头跟公然说:“夺棍子!” “好。” 两人组成防守阵势。 “上,打散他们。” 笨熊手一挥,几条棍子同时落下。 两个人就和这十多人混战在了一起。 薛家良首先夺过一根棍子,但他的手臂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如果不是他运气扛住,可能当时手臂就断了。很快,这根棍子就被他夺下了,他也不客气,照着这个人的腿就砸了下去…… 这头,公然没有被伤到,但是她也没夺下棍子,她瞧见了房跟处的一把竹扫帚,就跑到墙根,拿起扫帚,就向这帮人挥来。 扫帚没有太大的劲头,但它柔软的竹捎,扫了好几个人的眼睛。 公然仗着这把扫帚,又和薛家良汇合了。 笨熊见状,喝退众人,说道:“放狗!” 薛家良一听,立刻就紧张了。要知道,这些老板养的大部分都是藏獒啊,而且他也看到了笼子里的两只藏獒。 他们俩就是功力再强,也不是藏獒的对手,他倒是没什么,人家公然可是金枝玉叶呀,他急中生智,说道:“等等,我有话说!” 267、你敢袭警 笨熊扬扬手,制止住众人,看着薛家良说道:“你想说什么?” 薛家良冲着那间正房说道:“我要见王市长,我有话跟王市长说!” 笨熊听他这样说就是一愣,说道:“这里没有王市长!” “我看见王市长了,这辆车就是王市长的车,王市长就在屋子里,我跟王市长说句话,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怎么都行。” “你一个小偷,你有什么资格见市长?” “我不是小偷,王市长,我有话跟你说。”他踮起脚冲着屋子里喊。 这时,窗帘后面的那个人影不见了。 大奔老板和公安局局长出来了。 仨个人耳语了几句,公安局长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见王市长,你要知道,你们盗窃的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现在就可以拘留你们。” 薛家良心说,原来你知道这大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他没有说出口,他本想说他们是来抢救黒鹤的,但一想到和他说这句话,明摆着是送死,就说道:“我们不是盗窃。” “不是偷盗是什么?监控录像早就录下来了。来人,把车砸开,把赃物拿出来。” 公然一听,厉声说道:“你敢!” 公安局局长听她这么说,就挽起袖子,从旁边一个人手里接过棍子,说道:“小偷还这么嚣张,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我敢!在青州地面上,还没有我不敢的事!” 他说着,抡起棍子就要砸车窗玻璃。 公然一下子跳到他前面,张开双臂护住车窗。 那个公安局局长一看,说道:“你敢袭警?我马上逮捕你!” 公然说:“你根本就是土匪!” 公安局局长一听公然骂他,扬起巴掌就要打公然,公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下一用力,同时右腿就插到他的两腿之间,往上一顶,同时手臂一伸,上下用力,一下子就将他打倒在地,他臃肿笨拙的身子,就这样被公然四仰八叉地撂倒在地上。 公然眼疾手快,顺势夺过他手中的棍子,守在车边。 公安局长气急败坏,他倒下去的同时就掏出了腋下的手抢,对着天空就放了两抢,说道:“反了你了,你敢袭警,给我抓起来!” 怎奈,这些人大都是笨熊看家护院的服务人员,吃过他们俩的苦头,此时握着棍子,不敢贸然向前。 笨熊有号称四大金刚的专业保镖,两个回家过年,两个就在人群里,貌似彪悍,实则饭桶。 薛家良和公然背对背,他们手里都有了棍子,心里就有了底。 薛家良说:“害怕吗?” 公然说:“不害怕,正好我可以痛痛快快实战一次。” 这时,有两个人牵来两条大狗,有人就说:“别费事了,放狗吧。” 薛家良一见,他们还真牵来了狗,就红着眼,大声吼道:“公然,狗来了打哪儿?” “狗头!”公然也大声喊道。 “好,这一条狗比我人还值钱,瞧准了,打狗头!来,把狗放过来,放过来呀!” 他不停地大声吼着,那两条狗也相当兴奋,冲着他俩大声狂吠,直把牵着链子的人拽得踉踉跄跄快站不住了。 笨熊一见薛家良他俩豁出去了,他还真不敢放这两条狗了,他这狗,还真未必是那两个人的对手,而且他们手里都拿着棍子。 薛家良见他犹豫,立刻说道:“你们今天最好弄死我,不然我出去就告你们,告你们倒买倒卖野生动物,还敢吃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公安局长说:“恐怕你还没告我,我就先把你毙了。” 薛家良说:“除非你也不想活了,告诉你,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跟我们当地公安局备案了,他们知道我们来这里了,而且,我们的手机都有追踪仪,刚才我已经把它扔到墙外去了,这就等于给我们的人报了警!” 公然暗笑,这个薛家良还挺能编的,不过正如爸爸所说,是个硬骨头。 公安局长冷笑了一声,说道:“整个青州,所有的公安局都听我的,你备案你报警算个屁,来人,先把这小子给我绑了,我先敲到他的门牙!” 没人敢上来。 这时,那个警车司机拿出一个电棍,打开开关,电棍顶端就呲呲冒出一道道的蓝狐光,在黑夜里,异常刺眼、瘆人。 薛家良对那个人说道:“你不许胡来,小心我告你乱用警械。” 那个公安局长说道:“乱用警械?你懂得还不少,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你灰飞烟灭。来人,传我的命令,让市局防爆队过来,我就不信还制服不了你们两个小毛贼!” 薛家良一听,再次大声喊道:“王市长,我要跟你说话,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一定要听。” 这时,市长秘书走了出来,问道:“你到底是谁?” 薛家良说:“李秘书,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了?” 那个人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说道:“对不起,这里没有什么王市长,也没有什么李秘书,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家良赶忙说道:“是这样,我是平水县委的薛家良,这位是《国家地理杂志》社的记者,这两只黒鹤就是她发现的,一直由老乡养着,今天她从省城过来,特地来看这对黒鹤,才知道被人卖到了这里,所以,我们追过来了。” 李秘书说道:“那也没必要采取这种偷盗手段呀,完全可以跟这里的人沟通,再说,这里也是野生动物保护站,难道就你们热爱野生动物?” “我们……不是担心……” “担心什么?”李秘书打断他的话。 公然不满意薛家良暴露身份,气鼓鼓地说道:“担心变成别人的盘中餐。” 公安局长用电棍指着公然说道:“你这么说就是强词夺理,掩盖自己偷盗的事实,我们是什么人,怎么能吃国家保护的动物?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看你就是个假记者,如果你拿不出证件,我就以你假冒诈骗偷盗罪名逮捕你。” “逮捕他们,尤其是那个男的,就是一个诈骗犯,我问你,下午的电话是不是你给我打的?”笨熊指着薛家良问道。 268、性质升级 薛家良说:“别说电话的事,那样你倒卖野生动物的罪名就会被坐实!” 笨熊骂道:“特妈的,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家干部,就是个小偷,是个骗子,我看,还是放狗咬死他们算了,哪受过这窝囊气!” “还是省省你的狗吧。” 这个张局长将手里的枪插进枪套,拿出一个便携式对讲机,发布着命令:“防爆三队,防爆三队,听令!速到野生动物保护站,这里有险情!” 里面立刻传出声音:“防爆三队明白,防爆三队明白。” 张局长刚关了对讲机,对面正房的门这时就打开了。王建国大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士。 笨熊一见,赶忙迎上去,说道:“市……” 笨熊的话没说完,就听王建国低声喝道:“闭嘴!” 笨熊立刻不敢往下说了。 这时,张局长也迎了上去,说道:“您……” 王建国理都没有理他,和那位女士上了车,李秘书也赶忙跟着上了车,他们扬长而去。 张局长看着市长的车走远,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大奔老板,说道:“怎么个……意思?” 大奔老板摊开了双手,表示不知。 笨熊走到他们跟前,问道:“是不是生气了?” “那还用说。”张局长举着警棍,瞪着仍然守候在车边的公然和薛家良。 笨熊刚要说话,就听路上传来了警报声,由远及近,很快,驶进了一辆防爆车。 车还没停稳,车门就开了,下来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防爆队员,手拿警盾,立刻成标准防御队形站好。 一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跑步来到张局长面前,敬礼:“报告,三队全体队员向您报到,请指示!” 张局长见王建国走了,意味着这顿天鹅宴宣告结束,本想给王建国预备的祝贺宴,祝贺他主持青州市委、市政府全面工作,顺便以野生动物保护站扩建的事,今春征用土体,借机敛财,没想到,全被对面这一男一女给搅和了,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但还要在下属面前保持一个指挥员的镇静。 他看着薛家良和公然,语气低沉而有力地说道:“将对面两个歹徒拿下,搜索那辆车和他们随身物品!” 薛家良一听,他们有盗贼变成了歹徒,顷刻间性质就升级了! 他见阵势不好,说道:“公然,我们这次好像不能反抗了。” 哪知,公然一点都不惧怕,说道:“你不能,我能!”她说着,就攥紧了手里的棍子。 薛家良又问道:“你刚才应该跑出去,不该留下来,现在连跑都不能跑了,因为我们变成了歹徒!” 公然说:“从来就没过要跑,要死就死在一块。”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又是这句话?是一块死,不是死一块,死一块那叫合葬。” “噗嗤”一声,公然笑出了声。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我们不要反抗了,我倒没什么,身子骨硬朗,你身单力薄的,我怕你吃亏。” “我说了,我不怕,我正可以跟这些特警较量一下。” 这时,刚才向公安局长报告的那个人跑回防爆车边,从里拿起车载话筒,对着他们大声喊道:“对面的人听清楚,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公然大声说道:“我要是不投降呐?” 薛家良一听,在心里叫道:姑奶奶呀,逞什么强啊!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十多名防爆队员刷拉拉,几乎同时将手里的微型冲锋枪对准了他们…… 省城,龚法成家。 龚法成下午接到女儿打给他的电话时,他刚结束慰问任务。 知道女儿去了平水,他就没有着急回家,又拜访了几名退下来的老领导,天快黑了他才回到家。 回来后,他感觉时间不早了,女儿也该回来了,就开始准备晚饭。 女儿昨天晚上从北京回来后,就住到了家里,这让他很欣慰,在给女儿包了两顿饺子后,要好好再露一手,给女儿准备晚饭。 真要做饭了,他才觉得其实自己会做的很有限。往年都是跟曾耕田一家过,无非就是吃饭店,要不就请厨师来家里做。 这次女儿说不吃厨师做的了,自己在家做,她要学做饭。 可是,这个学做饭的人到现在还不回来,连个电话也不打。尽管薛家良说没跟公然在一起,但薛家良听他说公然去了,肯定会跟她见面的,有薛家良在,龚法成就不担心了。 他的确很欣赏薛家良,这个年轻人不但有他欣赏的硬骨头,还有做事踏实、靠谱。这样想着,咱们的省纪委书记就开始给女儿准备晚饭。 龚法成尽管很少下厨房,但有当兵时的历练,他还是懂得一点厨艺的。 他打开冰箱,里面都是秘书给他准备的半成品,有蔬菜、猪里脊、鱼片、对虾等等。 女儿喜欢吃蔬菜,他便拿出几样蔬菜,忽然看见了卜月梅送给他的炸豆腐。 他对这道菜印象很深,也很喜欢吃。于是,照着那天卜月梅说的办法,找来砂锅,倒上纯净水,开始咕嘟炸豆腐。 他又拿出电饭煲,淘米蒸米饭。 他数了数,目前有三样蔬菜、一个炖炸豆腐,觉得太素了,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三文鱼片、一盒对虾。 这两样菜也非常好打理,生吃鱼片,清煮对虾,芥末膏是现成的,鱼片是处理好的,不多不少,整整十二片。他只需给对虾调一个酱汁就可以了。 他将这几样菜摆在一起,专等女儿进门就开始烹饪。 六个菜,两个人吃可能吃不了,因为过年,浪费不足惜,只要不让女儿感到将就和冷清就行。 北方的冬天,黑得很早,龚法成做好烹饪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从厨房里出来,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外边早已大黑,可是女儿还没回来。 他拿过手机,想给薛家良打个电话,问问他看见公然没有,刚打开手机,就看见有女儿发来的一条信息:救我,青州。 他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女儿不善于恶作剧,尽管对他这个当父亲有成见,但也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 他立马拨通了女儿的手机,但是无人接听。 他又拨通了薛家良的手机,仍然是无人接听。 他没有迟疑,想给卜月梅打电话问问,但是他不知道卜月梅的电话。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 269、龚法成的心痛 龚法成就给侯明打了电话。 侯明接通后说:“领导好,过年好,明天去给您拜年。” 按照习惯,侯明从来都是在初二这天带着夫人来给他拜年的,有时他要是没事,他们就结伴去田教授家拜年。龚法成有个习惯,从来都不给领导拜年,当然曾耕田例外。但是对退下来的领导和一些老故交他却不忘,有条件就亲自登门,没条件就打电话问候一下。 此时,他没理会侯明说拜年的事,直接问道:“你把你们那个卜月梅的电话告诉我。” “卜月梅?出什么事了吗?”侯明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龚法成不想打扰侯明跟老人过年,没将公然给她发的短信告诉他:“小然去了平水,到现在没有回来,我打薛家良的电话不通,就想问问卜月梅。” 公然上次来平水,事后薛家良跟侯明汇报了。所以龚法成要卜月梅的电话他不感到奇怪,说道:“我让他给您打。” “尽快。”龚法成说完就挂了电话。 侯明给卜月梅打通了电话,告诉卜月梅龚法成家的电话后,问道:“你看见公然了吗?” 卜月梅在电话里说:“没有啊,她来咱们这里啊?” “是的,可能去看那个孤儿去了,这样,你先赶紧给龚书记打吧。” 卜月梅知道龚法成不放心女儿,立刻就给龚法成的家打来电话。 龚法成没容电话响第二声,就接通了:“是小卜吗?” “是,您有什么指示。” “小卜,你看见小然了吗?” “没有。” “那薛家良呢?” “我早上在机关看见他了,随后我们就散了。” “小卜,刚才小然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让我救她,你马上找到那个叫刘三儿的,小然肯定会去见他的,因为昨天晚上她买回一套小伙子穿的衣服,说是给刘三儿的,问清她的去向。” “好,我马上。” 龚法成放下电话,在屋里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想到了很多,首先想到的是别人报复他,绑架了女儿。 想想这几年,经他的手,送进去了多少贪官,人家能不恨她,能不逮着机会报复他?尤其现在青州的形势还不太明朗,省委对尤跃民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处理决定,只是暂时接受了他的辞职申请,加之跟辛玉莲的恩怨,有可能是一种报复行为。尽管他这样想一点根据都没有,但是他不得不这样想。 他掐算着时间,五分钟过去了,卜月梅还没有电话。 他有些着急,猛然想起下午跟薛家良通话时他说的话,给女儿的手机装上追踪技术。 他立刻拿起一部红色电话,刚要拨号,这时,另一部电话响了。 他来不及放下,就拿起了另一只话筒。是卜月梅。 卜月梅说道:“龚书记,我问了郭寿山,郭寿山给刘三儿打了电话,据这个刘三儿说,他见到公然了,公然是给他送新衣服来的,也是来看两只大鸟的,但是大鸟被青州一家天下野味餐厅弄走了,薛家良他们两个就去去青州了说是救大鸟。开的是公然的车,薛家良的车在修理站,薛家良临走的时候跟刘三儿说,两个小时后,让刘三给他打电话,如果电话没人接或者是陌生人接,就让刘三儿报警。刘三儿已经告诉了郭寿山,郭寿山正从老家往回赶,准备去青州接应他们,我也跟他们去。” “郭寿山是谁?” “我们先公安局的,跟薛家良是好朋友,也认识公然,刘三儿目前在他老丈人的汽车修理厂上班。” 龚法成说:“好,保持联系,记下我的手机号……” 果然女儿是遇到了危险。龚法成的心腾腾地跳着,双手莫名地抖动起来,一时六神无主。 奇怪,他一生遇到过多少起起伏伏、坎坎坷坷的事,他参加过对越反击战,蹲过猫耳洞,挨过敌人的弹片,见过战友血淋淋的尸体,所有这一切,都没有让他畏惧过,但是此时,他害怕了。 龚法成就是龚法成,在经过瞬间的慌乱后,他再次拿起那只红色话筒,拨了一个号码,说道:“高兄好,我是龚法成。” “龚书记,过年好。” “高兄,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在家,您有什么指示?” “没有指示,有事求助。首先声明,是私事,我女儿遇到了不测,我想通过你们反贪系统的电话监控系统,追踪到她的手机,看她具体在什么位置。” 对方显然也被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是说……您女儿遇到了危险?” “是的,半个小时前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救她,在青州。如果不破坏你们规矩的话,就帮我查查。” “没关系,没关系,想当初这套设备还是您帮忙引进的呢。”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立刻安排。” “还有,此事不宜声张。” “明白,明白。” 对方急忙挂了电话。 其实,下午薛家良跟他说,让他给女儿的手机装上追踪装置,他就想到了反贪局的这套监控系统。的确是他帮忙联系引进的,那还是曾耕田当纪委书记时的事,因为老式的追踪系统太不好用,他通过以前国安的一些关系,引进了眼下这套系统,这是通过军用卫星定位的追踪系统,精准程度非常高。 放下电话,一阵恐惧袭来,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再次拨打女儿的手机,仍然无人接听。 他瘫坐在沙发上。 由于省城今年全面禁放,只有远郊传来闷声闷气的鞭炮声。 这个大院很安静,偶尔有车辆出入的声音。 他的家更安静,在这本该热闹的时刻,这种安静透出一种悲凉。 他起身来到女儿的房间,尽管女儿不常回来住,但她的房间依然整洁干净,布置简单,很有艺术气息。 女儿刻意要了这样一种生活,他理解女儿,理解女儿这样做的原因。 薛家良说他是苦行僧,某种程度上,女儿也是苦行僧,只是他五十多岁的人了,苦点、孤独点都不算什么,可是女儿,正值风华正茂的时候,也过着跟她一样的生活,就不能不让他这个父亲心疼了。 270、惊动了省委副书记 由于他的职业,他做人做事的原则,严重伤害到了女儿,龚法成现在也不能忘记女儿去北戴河找他质问他的情景。 如果她生在普通人家,可以跟父母任性撒娇,可以过一个完全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生活,结交朋友,参加聚会,尽情享受青春和快乐,但是女儿却不能,她选择了一条躲避甚至远离自己影响的道路,为这,她几乎把自己跟周围社会隔离开来,尽量不让人们知道她是龚法成的女儿。她这样做的目的不是怕给父亲找麻烦,而是不想要和他划清一切界限。 这一切都是源于她妈妈的事。 女儿曾经拒绝他安排的工作,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他记忆终生,她说,我之所以不用你安排工作,就是要远离你,远离你的影响,不跟你打交道,就是不想让你将来大义灭亲,不想再次成全你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高尚品质,一句话,不想成为你升迁路上的垫脚石。 这话,要是别人说,他会置之不理,一笑了之,甚至妻子在说他的时候,他都没太感到痛苦,但自己的女儿这样说他的时候,他的心滴血了。 女儿平时话不多,但说一句话就能噎死他,无时无刻不透出对他的反感和反抗。没有办法,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听着,他能说什么?又能解释什么? 但是最近,他似乎看到女儿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他很欣喜女儿的转变,每天都憧憬着女儿回家,昨天晚上,他早就包好饺子等着她,当女儿看见热腾腾的饺子,说她早就饿了,要吃一大盘子的时候,这个刚硬的男人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坐在饭桌上看着她吃,怕她反感自己,影响她的胃口,他只能在厨房痴痴地看她两眼,看她边吃边翻阅餐桌旁边的摄影杂志。 女儿的性格跟他像极了,倔强、宁折不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这种特质。 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从小,他就对女儿进行危机教育,让她学跆拳道,警惕那些接近她的陌生人,让她学自卫的本领,他在不同时期,给女儿悄悄转过三所学校,从来不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接女儿上下学,更不让女儿跟其他子弟上一所学校,就连曾耕田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一直到她上大学。 有人说他把女儿雪藏起来了,他一笑了之。 他从小就锻炼她独自上下学,不让她告诉外人自己是龚法成的女儿,这也养成了女儿的一个习惯,就是在外面从来都不提父亲是谁。 女儿处处跟他对着干,哪怕去超市买东西这样小的事情,他提议开车去,女儿保证说步行,他提议步行,女儿保证说开车去,他知道她是成心,但他忍住不跟她发脾气。 不跟她发脾气,不是他不生气,是他不敢,他怕了,他怕女儿由此跟他越来越远,远到有一天他够不着她,看不见她,那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尽管女儿处处跟他作对,但女儿还是听他的话的,跆拳道一直没有放弃过练习,他甚至悄悄跟踪过女儿,尤其是看到女儿把陪练干净利落地摔到在地的时候,他就暗暗高兴,总是单枪匹马去野外拍照的她,有自卫功夫在身,就会有胆,就不会轻易惧怕什么。 不过女儿在外从不惹事,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很少跟院里孩子们一起玩耍,但如果有孩子惹着她了,她也很少跟人吵架,保证就是扭头就走,从此不再和这个孩子玩,这是家长们有目共睹的。她唯一有联系的儿时伙伴,恐怕就是曾耕田的儿子曾怀德了。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但最近三四年来,曾怀德明显对女儿有意思,就连曾耕田都跟他说过,小然子早晚是他曾家的人。 对此,他莞尔一笑,他说在这件事上,他完全尊重女儿的选择,不反对也不撮合,顺其自然,他还劝老领导也不要掺和孩子们的事。 龚法成不讨厌曾怀德,在这些省领导的子女中,曾怀德是个不错的孩子,尽管性格懦弱了点,还算安分守己,如今,不仰仗老子惹是生非就算是好孩子了,当然,曾耕田对儿子的教育可是比他严厉多了,一天到晚都是不准干这个、不准干那个,很小的时候曾怀德就在背后给曾耕田起了个小号,叫“不准爸爸”。 他、曾耕田,都算比较成功地管住了子女,只是,他们都没管住自己的妻子…… 这时,电话响了,龚法成快速跑下楼。 他气喘吁吁,拿起电话说道:“高兄,有结果了吗?” “法成,是我。” 电话里传来的是曾耕田的声音。 “哦——”龚法成长出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干嘛那么慌里慌张的?”曾耕田问道。 “没事,听到电话响就赶紧往下跑,您有事吗?” 曾耕田说:“你嫂子让我给你们爷俩打电话,说明天去宝胤寺转转。” “去哪儿干嘛?” “唉,她想去进香,女人吗,她烧她的香,咱们透咱们的气。再说,她现在烧香拜佛也没有约束了,愿意去就去吧,我不限制了。” 龚法成知道他指的是白瑞德妈妈被开除党级的事。 “可是小然……” “小然怎么了?” 龚法成就将公然的事在电话里跟曾耕田说了,曾耕田一听就急了,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汇报!这样,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显然,曾耕田说回去,是指从他前妻那里回来。 他说:“不麻烦您了,您还是跟嫂子过年吧。” “出这么大事怎么还叫麻烦?你等着,采取任何措施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这时,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响了。 龚法成接通了电话,那位高兄说道:“龚书记,查到了,的确在青州,坐标显示在一个野生动物保护站和一个野味餐厅的交汇处。但是目标一直处于静止不动状态,估计手机被藏到什么地方或者是扔掉什么地方。” “具体坐标。” “城南永安区北。我已让技术科的刘科长去您家了。” “好。” 271、敢情不是您女儿 龚法成放下电话,立刻在全省地图上找到了永安区的位置,同时,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省武警总队的电话…… 城东白瑞德妈妈家。 当白瑞德听父亲说公然失踪了,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穿上大衣就往出跑。 曾耕田问道:“你干嘛去?” “我去找她。” 曾耕田说:“你就是去找,也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青州,这两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你能阻止吗?” 白瑞德一听,看着爸爸,说道:“您肯出手?” “废话!别说她是我认定的未来儿媳妇,就冲她是龚法成的女儿也要出手相帮。开车,回家!” 白瑞德开着自己的车,载着爸爸,只用了5分钟就赶到了龚法成的家。 龚法成给他们打开门。 进屋后,龚法成接过曾耕田脱下的外套,给他挂在衣架上。 等曾耕田坐下后,龚法成便向曾耕田介绍了详细情况,包括他动用反贪系统的追踪技术,但却向他隐瞒了给武警总队李政委打电话的事。 曾耕田问道:“为什么不跟当地公安局联系。”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不敢。”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我知道了,你是怕暴露小然是你的女儿,反而不好。” “没错,尽管我知道她是去救黒鹤,但目前情况不明,有些事我不得不往坏处想,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既然如此,这事交给我吧,我给省公安厅打电话……” “这个……” “我知道你有顾虑,但省厅这个局长刚刚调来,我看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性,很正直,而且准备过年后马上全面整顿公安这支队伍。” “光他一人正直管什么……” 龚法成的话没说完,他家的电话就响了,他快速接通,刚喂了一声,对方就说:“龚书记,刚才我说的那个技术科科长已经到院里了,但是不知道哪是您家门口,麻烦您告诉我。” 龚法成的家是从来都不接待客人的,所以这位反贪局局长不认识他家一点都不奇怪。 龚法成说道:“好,我出去接他吧。” 龚法成的话音刚落,正趴在墙上,用手电筒在地图上找青州位置的白瑞德听见了,赶紧跑了出去。 他跑出院门,就见甬路那边停着一辆车,两名武警战士正在车的旁边。 白瑞德就跑了过去,说道:“是刘科长吗?” “是的。”那个人探出脑袋说道。 “跟我来。” 白瑞德把刘科长领进门口,他没有跟进去,而是转身跑到自己车边,拉开车门,开着车就驶出了这个省委家属院,一溜烟地奔青州而去。 反贪局技术科科长,拎着一个皮质的小箱子进了屋。他认识龚法成,他刚跟龚法成打过招呼,冷不丁看见沙发上坐着市委副书记,就赶忙说道:“曾书记您好。” 曾耕田没有说话,示意他坐下。 刘科长没敢坐在沙发上,他将手里的小箱子放在茶几上,打开。原来这个箱子打开后,箱盖的里面是一个显示屏幕,他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几个按钮后,显示屏就出现了一幅卫星地图,随着他按动遥控器的动作,地图越来越大,最后居然能清晰的看到锁定目标的方位、周边环境,甚至能计算出目标的经纬度。 曾耕田说:“这个东西这么好使?” 那个刘科长说:“这还是龚书记引进的呢。” 曾耕田说:“今晚的事要保密。” 刘科长说:“我以党性保证。” 曾耕田说道:“法成,把那个电话递给我,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 “您想好了吗,我刚才已经给……” “我理解你,你信不过地方,我们离着又远,无论采取什么措施,最快的都要一个多小时,我担心小然子吃亏,你还是把电话给我吧。” 龚法成知道他要电话是什么意思,以往遇到一些秘密行动,他们很少动用公安力量,因为公安跟地方有着扯不清的联系,这也是每次行动都能成功的重要因素。 龚法成没有立刻将电话给他,因为,这次毕竟是私事。 “给我呀,你用不着那么胆战心惊的。” 由于当着刘科长,他们有些话不能说透,龚法成故意说:“敢情不是您女儿。” “谁说不是,她早晚……是……”曾耕田看了一眼刘科长,硬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刘科长正在聚精会神地监测着,突然,信号中断。 “不好,信号中断了!” 龚法成和曾耕田赶紧凑到屏幕上看,只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上面显示目标失踪。 曾耕田急了,说道:“我就不信邪了。” 他说着,就走到红色话机旁,拿起了电话,说道:“接省公安厅孙厅长电话……” 刘科长不方便听首长的电话内容,就走出去,站在院子外面。 等曾耕田下达完指令后,才发现儿子不见了,他问道:“小德子呢?” 龚法成说:“他就没进来。” “他哪儿去了?” 这时,刘科长进来了,说:“他好像开车走了。” 曾耕田说:“唉,你我老了,人家步调总跟咱们不一致。” 刘科长见目标失踪,自己就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他将那个小皮箱盖上,然后将那个遥控器交给龚法成,说道:“龚书记,我们领导说这个给您留下。” 龚法成知道那个遥控器其实就是一个便携式的追踪仪,上面也有显示屏,只是小而已。 他说:“我又不会使,你留下也没有用。” 刘科长说:“非常简单,现在处于开机状态,一旦您追踪的目标开机了,就会发出鸣叫,另外,我已经将对方的电话输入到了这里,如果您想增加目标,就在这里输入目标的电话号码,非常好用。先放您这,您用不着我再来取回去。” “好吧,暂时放这里吧。” 刘科长走后,曾耕田说道:“你为什么那么担心青州地方?” 龚法成说:“名摆着的事,现在省委对青州态度不是很明确,我龚法成把青州快弄的底朝天了,能没人恨吗?如果小然跟我没关系,兴许会好点,一旦知道跟我有关系……我不敢想了。” 哪知,曾耕田两眼一瞪,说道:“瞧你那怂样,还反了他们了!” 272、传来消息 龚法成说:“作为我,不得不这样考虑,实不相瞒,在您头来的时候,我已经给武警李政委打电话了。” “你还是担心地方公安……” 龚法成点点头。 曾耕田伸手说道:“把电话给我。” 曾耕田又拨了一个电话,说道:“李政委,过年好。给您拜年。” 对方说道:“曾书记啊,您一客气就有事,直接下指示吧。” 曾耕田说:“我哪敢给武警政委下指示,实在是事情紧急,没办法,还要求助李政委。” “咱们是一家,您就别客气了。” “时间紧,那我就不客气了,是这样,我们监测到青州野生动物保护站有人质被劫持,想请你们配合一下,赶上过年,实在是不得已我才向你们张口求助,省公安厅也在安排,你知道,按照我们以往合作的惯例,我是从保险这个角度考虑的,所以……” 对方说道:“明白,我已经安排了。” 曾耕田知道是龚法成的电话起了作用,他说“还是老规矩,以拉练的形式。再有,刚才如果还有其他领导给你打过同样内容的电话,那是我授意的,跟他没有关系,你明白我话的意思吗?” “明白,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分钟后,电话又响了,龚法成这次不用曾耕田说,就将话筒递给了他。 是省公安厅厅长的电话:“喂,曾书记,事情已经有了进展。据青州市公安局的同志说,傍晚的时候,发现两个人潜入野生动物保护站,偷走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两只黑天鹅。他们接到报案后,就开始全城布控进行围堵,案犯拒捕,打伤市局局长,还打伤了动物保护站的多名工作人员,最后动用了特警,才将他们制服。” 曾耕田说:“你立刻下指示,不得伤害这两个人的人身安全,不许问讯,一根毫毛都不许动他们!另外,一会就会有武警人员去接他们回来。” “曾书记,他们是……” “我了解到的事实真相是,他们不是窃贼,一个是记者,一个平水县纪委书记,前些日子,那个记者在平水救助了两只黒鹤,交给平水老乡家养,这个老乡家就是县纪委书记家,结果被他的家人送到了县野生动物救助站,不知怎么被救助站的人弄到了青州天下野味餐厅,他们便追到了那里。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不要跟青州的人讲,等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再把结果给你,要不两个小时后你到我家来,咱们一块听听这两个人怎么说。” 对方一听,明摆着这个记者跟曾耕田有联系,就说道:“我就不去打扰您了,这样,我再给青州的同志打个电话,以确保这两个人的人身安全。” “还有,那两只大鸟让他们带回,交到省动物园,那里有专门的兽医,比地方条件要好得多,免得在那里放着被嘴馋的人惦记着!” “我明白了,马上就给青州局下指示,一切按您的吩咐去做。” 电话刚一放下,李政委的电话就进来了,他说:“曾书记,青州武警支队一班已经集结完毕,正在赶往目的地,再有三四分钟就会传来消息,我不跟您多讲了,一会有消息再向您报告。” “好,谢谢你。” 等曾耕田挂了电话后,龚法成说道:“他们发生打斗了?” 曾耕田说:“发生了,似乎那个丫头没太吃亏,不知薛家良怎么样?” 龚法成说:“还至于动用特警?全副武装对付两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 曾耕田说:“人家说了,他们拒捕。” 龚法成说:“这倒是我闺女的性格,她肯定认为她没错。” 曾耕田说:“没想到小然子的功夫还真不错,原来看她妈妈陪她去练跆拳道,我还说,一个女孩子,练那干嘛,现在看来有好处,最起码关键时刻能自卫。” 龚法成自豪地说:“她妈妈开始也不想让她练,是我硬坚持的结果,关键还是她自己感兴趣,我早晨练军体拳的时候,她也在后面有模有样地跟着比划。” 曾耕田说:“我只是感觉然子的性格不像其他家女孩子那样娇里娇气,但也不像男孩子那样疯疯癫癫,他性格沉稳大气,平时话不多,但说出来就有分量,我现在是越来越待见她了。” 龚法成说道:“她的确很让省心,从小到大没给我惹过事,也没挨过欺负,平时不惹事,惹起事不怕事,这一点,就从跟我的较量中就能看出一二。” 曾耕田指着他说:“随你!” 龚法成笑了,说道:“有点。”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我年岁大了,现在看小德子,也是越看越顺眼了。原来总是看不上自己的孩子,总觉得他应该更出色,更超乎我的期望,后来想想,是我们的要求过高了。两个孩子,逃生到我们这样的家庭,说句良心话,苦了他们了,连正常的温暖都享受不到,都被咱们给剥夺了……没给咱们整点事,已经很给咱们面子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您什么时候也开始护犊子了?” “不是护犊子,是孩子跟着咱们受苦了。我那天听薛家良说,他做得还真不错,不胡干乱干,而且很有生意头脑,今天早上起来,我们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不知是我心境变了,还是他长大懂事了,说的那些话,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知道了很多的道理,而且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龚法成问道:“怎么规划的?” 曾耕田说:“具体的规划他跟我也是半遮半掩,也许怕我干涉,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他心里是有想法的,我后来反思,可能是我以前真的干涉过了,总怕他走弯路,走不正当的路,作对了也要横加干涉,做错了就更别说了。所以,我对他要改变战术,外松内紧,不事无巨细都要管了,要逐渐放放手,反正他身边有薛家良,我不放心了就可以把薛家良叫来了解一下情况。” “您的意思是不想让薛家良回去了?” 273、替儿子求婚 曾耕田说:“这个我目前还没想好,关于他的事以后再议。小的时候,我最怕他跟别的孩子学坏,严格监控他跟什么人来往,现在想来这样做是对的,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他这段跟薛家良在专案组一起历练的不错,感觉一下子就成熟了,说话办事沉稳多了,而且知道了基层好多事。我跟你说,我真有心放手不管,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经商就去经商,不愿意上班我就不强求他了。” 龚法成笑了:“小德子以前也很有主心骨,就是拧不过你这大腿而已。你也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他跟薛家良在一起,说不定更会对付你了。” “哈哈,他要是能对付老子了,那更说明他是进步了,成熟了。就怕他对付不了我,还嫩了点。” 龚法成又说:“我听说,即便他现在回来上班了,似乎生意并没有完全丢掉。” “是的,他今天也跟我说实话了,他那个小公司,这一年,连干带不干的,也有五六百万的收入,摊出公司的发展基金、扣除工资,他们三个小股东今年一人也拿了50万元,小德子自己还有房贷,他今年给他妈妈就给了两万块。跟别人家的孩子比,他一年挣这些一点都不多,但跟咱们比,我认为已经很多很多了,想想咱们,是不是有点后生可畏啊?” 龚法成说:“这话可不像您说的,您怎么说来着,做官做到了省这一层,就不能光想着个人的得失了,要想到国家,想到名族,如果想不到这些,就是人民的罪人。” “那不是我说的,是咱们省委一把手说的。”曾耕田纠正道。 “那也是您认同的。” 曾耕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当然认同这种观点了,不但认同,还想身体力行去践行,我只想告诉你的是,小德子,有能力给你女儿幸福。” 龚法成连忙说道:“原来您夸了半天儿子有出息,是这个目的啊?” 曾耕田哈哈大笑。 龚法成又说:“这大过年的您说这话,您该不是为儿子求婚吧?” “求与不求有什么两样吗?” 龚法成说:“让我说,咱们大人不要掺和这事,让他们顺其自然,他们无论是走到一起还是走不到一起,都不要影响咱们两家大人的关系。您刚才也说了,小然是个特立独行的孩子,她不喜欢家长为她规划人生。除去德子,在她周围,别说男孩子,就是女孩子我看都没有过分亲密的,她的心里只有她的艺术,似乎她这方面的闸门一直是关着的,也许跟她妈妈的事情有关,她受到了刺激。” 曾耕田说:“我看她跟小德子在老白那里可是有说有笑的,只要你不反对,我看他们俩是板上钉钉的。” 龚法成说:“德子也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根红苗正,而且路走得也正,是个好孩子,只要我女儿喜欢,我保证不反对,但如果我女儿不同意,我也不会做工作。我的意思是一切由他们自己决定。” “没劲,没想到你是这个态度。”曾耕田不满地说道。 龚法成说:“您要我怎么个态度?要不这样行不行,我跟女儿说,你嫁给怀德吧,他是个品质优秀、作风正派、积极上进的好青年,爸爸很看好他。我敢打赌,她保证跟我反着来,兴许好事变成了坏事,如果我什么话都不说,反而他们俩有戏,所以,最好的支持办法就是我不参加意义,您也不要掺和” 这时,茶几上的那个追踪仪发出了鸣叫声。 龚法成赶忙拿过来,刚才失去的追踪目标出现了。他就是一阵惊喜,说道:“他们应该没事了。” 追踪仪不断变化着数字,而且处在运动中,根据运动轨迹可以看出,目标已经从野生动物保护站出来了,而是速度很快,沿着青州南环路,一直向东,看样子目标是要上高速。 这时,电话又响了,李政委打来的。 他告诉曾耕田,已经按照他要求的那样,将人员、车辆和两只黒鹤带回,由武警两辆车专门护送回省。 曾耕田说:“太奢侈了,怎么还两辆车护送?” 李政委说:“人质开的那辆车已经被砸坏,不能驾驶,只能有武警车辆拖回。” “哦,你知道坏成什么样了吗?” “这个情况不知道,我再问问。” “算了算了,不要问了,大过年的打扰同志们休息了,改天我和法成登门道谢。” 放下电话后,曾耕田说:“小然子的车被他们砸坏了,这次恐怕你要掏个儿了。” 龚法成松了一口气,他在旁边已经听到了通话内容,说道:“您以为我不愿意掏啊?就是人家不愿意沾我,我没有办法呀?” 曾耕田也很高兴,说道:“那是你心不诚,要是心诚,硬给她,还有不要的道理?” 龚法成一时无话,想了想说道:“您心诚吗?” “哈哈哈,就知道你要揭我的短。总之,咱们的孩子自立意识、自立能力还都是很强的,这就省了咱们好多心。” 龚法成收住笑,说道:“今天晚上这事,恐怕有人要找您的毛病了。” 曾耕田硬气地说:“找我毛病总比找你毛病好吧?好歹我是省委副书记,无论是请武警协助还是调用公安力量,都属职权范围内,尽管没有惊动他那位政法委书记,那是不想扩大知情范围,不想给他过年添乱!这点觉悟他要是没有的话,就太让我瞧不起了!” 曾耕田说的这个人是省政法委书记,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应该上位副书记,不想却被时任纪委书记的曾耕田占领了这个位置,他曾一度散步谣言,说曾耕田是为了上位才大义灭亲,为的是捞取政治资本,对此,在一次民主生活会上,曾耕田对这种说法进行了义正辞严的反驳,并对这些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人进行了抨击,直听得那个人面红耳赤的。 龚法成有必要提醒他,说道:“小心有人借题发挥告咱的黑状。” 274、不怕告黑状 曾耕田说:“我不怕告黑状,如果有人胆敢告我的黑状,我正好可以借机整顿一下这个公安系统,就从基层开始,就从青州这件事开始,一点点倒逼,直逼到某些人跟前,看他还怎么说!” “还是不要贸然出手。我知道您刚才跟老李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法成,为了小然,谢谢您。” “别跟我来这一套了,你还是准备晚饭吧,他们肯定连饭都没吃上呢。” “我早就准备出来了,等会他们快到家了我再开始点火。” “我看看大过年的你都给丫头做了什么好吃的。”曾耕田说着就往厨房走。 来到厨房,他看着操作台上摆着已经切好的就等着下锅烹饪的半成品,仔细看了看,说道:“从晚饭准备中,看出你这个当爹的是用心了,不错,继续坚持,多坚持几次,就离曙光来临不远了。” “唉,您以为我不想坚持啊,上了班,时间就不是自己的了。” 曾耕田看着他说:“法成,不是我说你,你跟孩子太严厉、严格,要求太高。” 龚法成笑了,说道:“还说我,我看您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曾耕田无奈地说道:“我现在正在努力地修复跟他们娘俩的关系,尤其是跟儿子的关系。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回事,我最近很喜欢跟他说话,仔细想想,我儿子还是很有出息的,很出色的,抱着这样的心态在看见他时,怎么看怎么好!不过他的变化也的确很明显,我刚才就说了,从上党校开始,到抽调到专案组,说话办事沉稳很有主意,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我对他进行口头表扬的时候,你猜他怎么说?” “哦,怎么说?” “他说,爸,我多少理解了你和龚叔叔了,看惯了那些阴暗,才懂得光明的日子是多么美好。他说他亲自参与了青州区委书记那个案子,那个人一秒钟之前还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听到他们说是专案组的后,立刻腿就软了,如果不是几个大小伙子架着他,他当时就会丑态百出,结果到了车上就跪下什么都招了……他说,这件事给他的触动太大、太大了,一秒钟之前还是人,一秒钟之后一点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龚法成说:“是啊,这个案子下来后,我们给全体专案组成员都变了一个心理培训班,当时还有一个也是新加入的同志,跟他有同样的心理。” 曾耕田说:“你这样,过年后,再继续安排他到专案组帮忙,他亲眼所见的,胜过我说的话。 龚法成说:“要安排就得安排两个,他现在跟薛家良摽得紧,他干什么,他就想跟着干什么,薛家良来搞数据录入,他也非回来跟着他搞数据录入。” 曾耕田说:“他喜欢薛家良,你就让跟着呗,再说,薛家良是不会把他往邪路上领的,对这个同志我还是放心的。” 这时,家里那部白色的电话机响了。 龚法成听见后,就急忙跑了出来。 他拿起话筒,说道:“哪位?” 话筒里,传来女儿的声音:“爸,是我。” “听出来了——” “爸,谢谢……” 女儿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就像小时候跟他撒娇时惯用的语气,只是好多年他没有听到女儿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他的心就是一热,但他控制着自己的激动,仍然用平时的语气说道:“你还好吗?” “好……” 听得出,女儿声音有些哽咽,龚法成的心就荡漾开来,他理解女儿劫后的心情,就故意说道:“我和你曾大大正在给你准备晚饭,对了,薛家良和那对大鸟怎么样?” “他们也都好,都跟我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再说,路上注意安全。” 女儿说:“我现在是最安全的,从来没有过的安全,前后两辆车护送,跟国家元首出访一样。” 龚法成笑了,感觉女儿就是个小女孩一样天真可爱,他问道:“是不是很享受?” 这时,一直在旁边听他打电话的曾耕田觉得不过瘾,伸手就将免提键按下了,还斜楞了龚法成一眼,怪他吃独食。 公然说:“是啊,很享受,有特权真好!” 龚法成一听,看了一眼曾耕田,曾耕田也看了一眼龚法成,小声说:“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手里的话筒已经毫无意义,龚法成也就不举着了,放在一边,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批评我动用了特权呢?还就是在批评我动用了特权?” 公然柔声说道:“没有批评,我是感激你这次动用了特权,不然有可能就会出现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从今往后没人让你操心生气了,所以我要谢谢龚书记。” 曾耕田一听,冲着龚法成扬了一下眉。 龚法成的心里有些难过,但是他感到很欣慰,这是许久、许久以来,女儿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带着撒娇,带着感激。 他见曾耕田伸长了脖子,就说道:“然子,不是我动用的特权,你知道你老爹没这么大的胆,是你曾大大。” 曾耕田一听,就说道:“怎么扯上我了。” “曾大大?”公然反问了一句。 龚法成笑着说:“是啊,你应该感谢他。” “你们沆瀣一气,感激你就是感激他。” “什……什么?她说咱俩什么?”曾耕田急了。 龚法成没理他,而是弯腰对着电话说:“怀德去找你们了,你见着他了吗?” “现在没见着,他给我打电话了,他在前面服务区等我们。” “好,那就挂了吧,对了,你曾大大在旁边,你要不要跟他说话?” “他不是一直在偷听吗,没得说了,该说的都说了。再见。”说完,公然挂了电话。 曾耕田说:“她说咱俩狼狈为奸,是不是这意思?” 龚法成放好电话,说道:“是沆瀣一气。” “沆瀣一气不就是狼狈为奸吗?肯定受了怀德妈妈的影响,敢这么说她公爹。” 龚法成纠正道:“是大大,不是公爹,这么早就占我闺女的便宜。我提醒您,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那个丫头是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275、白瑞德前来接应 曾耕田笑了,说道:“看你护的?” “是啊,能不护着吗,这个丫头,今天这个电话是跟我说的最多的一次,还知道跟老爸撒娇了。” 龚法成说完,就笑着摇摇头,美滋滋地往厨房走。 曾耕田不屑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你干嘛去?” “给丫头做饭。” “我帮你。” 曾耕田说着,也撸起袖子,跟在龚法成的后面,往厨房走去。 这时,电话又响了,走在后面的曾耕田转身回来就去接电话。 “龚书记,是我,小卜……” “哦,我不是龚书记,我给你叫他。法成,法成,电话。” 龚法成走了出来,说道:“又是小然。” 曾耕田走开,在跟龚法成交错的时候,小声地、细声细气地说道:“是小卜——” 龚法成见老领导跟个顽童一样,就不由得笑了,他拿起话筒,说道:“是小卜啊,你看忙的我,忘了给你打电话了,事情解决了,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是不是已经到青州了?” 卜月梅说:“还没有,不过我们快到了,刚才薛家良打来了电话,才知道他们平安了,已经回省城了。” “呵呵,是啊,小然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小卜,你一块来吧,大家热闹,正好我今晚在做炖炸豆腐。” 卜月梅一听这话,内心就是一阵欢喜,但她嘴上说道:“改天有时间我再去看您,今天不去了,我和刘三儿坐郭寿山的车来的。” “好,幸苦你们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龚书记再见。” 曾耕田看着龚法成满脸挂笑,说道:“什么情况?” 龚法成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什么情况?” “那个小卜是谁?” “您刚才不是听到了吗,是平水县纪委的,目前替薛家良主持县纪委工作。” “多大年纪了?” “多大年纪——我看也就是三十多岁吧?”龚法成想了想说道。 “政治素质如何?” “当然不错呀,您想,纪委监察这支队伍的素质,还容置疑吗?也不看看领头羊是谁!” 曾耕田说:“有无婚史?” 龚法成这才纳过闷来,说道:“您问这干嘛?” 曾耕田说:“你是久经考验的人,要防止倒在南京路上,女人,又是那么年轻,保不准对你没有想法,我从她娇滴滴的说话声中就听出了这一点。” 龚法成一听就急了,说道:“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们是正当交往!” “什么?都开始交往了?” “哎呦,您理解哪儿去了,我的确跟她见过几次面,有两次是当时办赵志华和管春山的案子,只是见过,没有说过话,后来就是去平水找小然,那天是周六,正好薛家良从专案组回来,薛家良就叫了卜月梅作陪,年前她接薛家良,给咱们带来了土特产,统共就见这么两次面,我倒是想跟人家交往,人家得愿意呀!” “你什么意思?哦,她还看不上咱们?” 龚法成笑了,将一条围裙系在他的腰间,说道:“今天您得露一手,来个醋溜土豆丝。” “你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你给我儿媳妇就吃这个呀?” 龚法成一听,别儿媳、儿媳的,一会当着孩子们顺口说出来了,丢不丢人。” 曾耕田笑了,说道:“我这不是跟你说吗,你不告诉他们,他们怎么知道。” 龚法成又成冰箱取出两个土豆和两根香肠。 曾耕田说:“这么多?吃不了。” “薛家良也来了,再说,你们爷俩能光看着我们吃吗,怎么也要陪陪吧。” 龚法成和曾耕田两位老搭档就开始忙活。 哪知,饭菜都弄好了,他们还没到家。 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什么情况,也该到家了?” 曾耕田解开围裙,说道:“就是啊,你赶紧打个电话。” 龚法成就打了电话。 公然告诉爸爸,他们要把大鸟送到白阿姨家,先将就一晚,等明天再联系野生动物园。 龚法成放下电话,曾耕田就从厨房探出头,问道:“什么情况?” “他们去你老婆那里啊。” “去那儿干嘛,不知道咱俩在等他们呀?” 龚法成说:“他们把鸟儿放那儿,先在那儿过一夜,明天再送走。” 曾耕田说:“送走干嘛,就在那儿让她养着呗,正好给她找点事儿干,等养好了再送走。” “还有一只受伤了。” 曾耕田梗着脖子说道:“那更不成问题了,她当姑娘的时候干过厂医,处理个小伤口还是没问题的。” “她处理过人的伤口,处理过动物的伤口吗?”龚法成反问道。 “难道人不是动物吗?”曾耕田也反问道。 龚法成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咱俩就别抬杠了,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 原来,公然想将车里的两只大鸟带到爸爸这里,被白瑞德否决了,他说还是放在妈妈家好,有人照顾,还省得好多人来家里参观。 公然没有反对。 到了前面的服务区,当白瑞德看到前面一辆武警车拖着公然的车,后面还有一辆护送,等他们驶过来后,他下了车,刚要去拉公然的车门,冷不丁被一个人拦住了。 他一看是一名武警战士。 他刚要解释,公然探出头,跟这么战士说:“来接我们的人就是他。” 这名武警战士这才靠后站在一边。 白瑞德一看公然的车窗都被砸了,成了四面透风的车。 就这样,她还坐在后面,用身上的大衣裹住一只大鸟。 在看公然的另一则,薛家良跟她并排坐在一起,同样抱着一只大鸟,两只鸟儿在他们的怀里是那么温顺、听话。 前面一名武警战士负责掌控方向盘。 在灯光的照耀下,就见公然的嘴角和半边脸也都肿了。 白瑞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在女友生死关头,跟她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男人。 他什么话都没说,而是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公然的身上,说道:“你们俩上我的车吧,我的车暖和。” 276、心中不爽 公然说:“你的车放不下它们,反正快到家了,再坚持一下吧。” 薛家良说:“公然,你把鸟给我,你去吧。” 公然想了想说:“没必要,很快就到家了,别动了。” 白瑞德不高兴了,大声说道:“你会感冒的!” 公然说:“我没那么娇气,要感冒早就感冒了。” 薛家良轻声说道:“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送咱们到家,战士们也好回去交差。” 公然这才小心地将大鸟放到薛家良的腿上,她便下了车,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薛家良和两只鸟的身上,她则披着白瑞德的外套,向他的车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 白瑞德在后面喊:“你脚受伤了?” “没有,是麻筋。” 白瑞德这才放心地跟前头的车说道:“你们跟着我走吧。” 前面的人点点头。 于是,他们继续前行。 车里,公然一言不发,白瑞德也不好上来就问她事情的经过。他将自己车里的水杯递给她,说道:“喝口水吧,可能还有点温度吧。” 公然说:“我不喝别人的水,你知道。” 白瑞德生气地说:“我是别人吗?” 公然说:“除去我之外的人,都是别人。” 不知为什么,白瑞德还从来都没跟公然生过气,就是拉开车门看见他们俩一人抱着一只大鸟,并排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就不是滋味。要说目前这两个人是自己最知近的人,他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但心里就是不爽。 “你真不喝?” 公然说:“不喝,别跟我说话,让我歇一会。” 公然说完,就歪倒在后座上了,将白瑞德的外套盖在身上。 白瑞德从后视镜中看出她的疲惫,放回水杯,提高了暖气的温度,并加大了吹风的档位,车里的温度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白瑞德没跟公然商量,开着车,直奔城东妈妈家。 妈妈家有个小院,大鸟可以暂时放在那里,由妈妈照顾几天。 公然也一直在睡,后来龚法成的电话吵醒了她。 龚法成问他们到哪儿了。 公然拿着电话问白瑞德:“到哪儿了?” “我妈妈家。” “这么晚了,去那儿干嘛?” “把两只大鸟先放那儿,有人照顾,你带回家属院招是非,还多向每个人解释大鸟的来历。” 公然感觉白瑞德考虑得比较周全,就告诉了爸爸他们先去白瑞德妈妈家。 到了白瑞德妈妈家的这条街口,白瑞德就提前下了车,他让那个武警战士将公然的车开进胡同,就跟头车的一位班长说:“谢谢同志们,就到这里吧,这两只鸟先放我妈妈家,明天我们再联系野生动物园。” 公然也下了车,她跟班长握手,说道:“谢谢,太感谢了,请大家进去喝杯水吧。” 那位年轻的班子急忙摆手:“不了,我们早点赶回去,不能离开太久。” 公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次表示感谢。 等那位司机出来后,他们便一同上车离开了。 公然注视着那两辆车,直到看不见才回过头。 她猛然发现白瑞德穿着毛衣站在自己身后,说道:“你去开车,我去抱大鸟。” 公然跑进了胡同,这才发现薛家良已经下了车,他将大衣披在公然身上。 公然闻了闻,说:“算了,不要了。” 白瑞德开着车进来了,薛家良就将公然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嫌弃大衣有意味,掏出钥匙打开门。 白妈妈还没有睡,听见他们进来了,便打开院子里的灯。 薛家良一手抱着一只大鸟就进来了。 白瑞德跟妈妈说:“先放您这儿,明天我们再送走。” 公然说:“阿姨,家里有消炎药吗,有只鸟的翅膀受伤了,您给治治。” 白妈妈一见,说道:“放屋里吧。” 薛家良说:“合适吗?他们受到惊吓就排便。” 白妈妈说:“没关系,又不是木地板,我在清理。” 薛家良就将两只鸟抱进了屋里,放到地上。 “天哪,小然你受伤了!” 这时,白妈妈就是一声惊呼。 白瑞德这才真切地看到,公然一边的脸全肿了,嘴角青紫了一大块,眼珠子还红了一个。 再看薛家良,比公然更惨,嘴角的血已经干在皮肤上,额头的一角还浸出了血。一只手腕肿得圆了起来,羽绒服的一只袖子肩部扯开了,露出白花花的羽绒。 白妈妈吃惊地叫道:“你们俩都受伤了?来,让我看看。” 她说着就去拉公然的手。 公然似乎很不习惯被别人摸她,赶忙挣开白妈妈的手,说道:“没事,皮肉伤,阿姨,您家里有消炎药、抗生素什么的吗?” “你们俩也受伤了,我先给你们上点药吧。” “我们受点伤没事,这只鸟要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伤口要感染,已经好多天了。” 公然说着,就蹲下身子,跟薛家良一起,将绑在鸟身上的绳子解开,并给它们的腿部做着按摩,得到彻底解放的两只大鸟,非常享受他们的按摩,它们伸长彼此的脖子,凑到一起,互相亲热着。 白妈妈非常喜欢,说道:“鸟通人性,受伤的这只是雌鸟吧?” 公然笑着说:“阿姨,您说对了。” 白妈妈说:“然子啊,明天不急着联系动物园,我先帮你们把它们养好、养肥再送走。” “好。”公然答应了。 这时,白瑞德拎出一只小药箱,说道:“您先给那只鸟看看伤口。” 白妈妈走到跟前,摸了摸大鸟的头,说道:“乖,我要给你治病。” 说来也怪,这只鸟非常乖顺地让白妈妈展开它的翅膀,白妈妈看了一眼,说道:“伤口已经化脓了。” 于是,他们看着白妈妈给鸟用药水清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这个过程中,另外一只鸟始终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薛家良告诉白妈妈,家里如果没有玉米粒的话,小米也行,把大白菜剁碎,搀上小米,喂给他们吃。 白妈妈说:“放心吧,我知道他们吃什么,家里虽然没有玉米粒,但是有玉米面,玉米面拌白菜。保证它们爱吃,瑞德小的时候养过各种小动物,我有经验。” 277、哪个混蛋打的你 白瑞德一听,来了爱心,说:“我先去给他们准备食物。” 说着,走进厨房,拿过一棵大白菜,剥掉外皮后,开始在厨房剁菜,然后将剁好的菜叶装在一个脸盆里,找出玉米面,拌在一起。 他端着盆,将食物放到那只雄鸟旁边,雄鸟扬着头,刚要吃,公然忽然说道:“先喂点水吧。这几天那些黑心的人肯定没他们东西吃,明显瘦了好多。” 白瑞德又给端来一盆水,放到大鸟跟前。 大鸟却没选择水,而是选择了食物。 薛家良知道公然的意思,担心大鸟冷不丁进食干食,不利于肠道,就说:“白菜的水分也很大,不碍事。” 雄鸟低头吃一口,就抬一下头,两只黑亮亮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它的伴侣周围的人。 公然笑了,拍了一下雄鸟的头,说道:“你还不放心啊?快吃吧。” 给大鸟上完药,白妈妈怕夜晚的寒冷加剧大鸟伤口的恶化,便将西屋一个储物间腾出来,又铺上一个废弃的毯子,将大鸟放到了屋里。白瑞德又将给他们吃的食物放在地上,白妈妈又给这个屋门上了一把锁,他们才回到屋子。 安顿好大鸟后,白瑞德看着薛家良和公然,两个人的脸上和手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薛家良的手腕都肿圆了,他不停地揉着左臂。 他就跟妈妈说:“我们走了,然子的车放在门口了,两只鸟您先帮忙照看着,我要送这两位英雄去医院。” 妈妈说:“如果没有骨折,就是皮外伤的话,你们也上点大鸟的药吧。” 薛家良轻轻晃动了一下胳膊,在他印象中,胳膊应该是伤得最重,尽管很疼,但还能活动,就说明没有骨折:“阿姨,不用,过一两天就落肿了。” 白妈妈看着公然,说道:“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薛家良说:“您说的哪顿?” 白妈妈笑了,说道:“今天吃了几顿了?” 公然和薛家良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头,动作是那么的一致。 旁边的白瑞德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脸色有些不高兴。 “那我给你们做点吃。” 公然说:“不用,我爸爸和曾大大在家正在做饭。” 白妈妈说:“他们俩做的饭还能吃?家里什么都有,我做根本不费事。” 白瑞德说:“妈,您就别多事了,我们走了。”说着,也不管妈妈的态度,带头往出走。 薛家良对白瑞德的态度很敏感,想想他如果没有这样的态度,也就不是正常男人了。想到这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着他贸然吻公然的那一幕。 也许是心有灵犀,此时的公然,居然跟他同时伸出手指,摸着自己的嘴唇。 大概两人都猜出白瑞德情绪不高的真正原因。 薛家良下意识地看着她。 公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扭头看着薛家良。薛家良忽然想到公然在他吻完后揉嘴的动作,不由地嘴角往上一勾,想笑没笑出来。 公然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白瑞德不知其情,默默在走在前面。 他打开遥控锁,薛家良去拉后车车门,他的意思是让公然跟白瑞德坐在前排。哪知,公然也去拉后车门,薛家良当然不知道公然每次做白瑞德的车,都是坐在后面。 白瑞德已经明显表露出心事,薛家良可是万万不能引起他的猜忌,他便关上车门,来到副驾驶,坐了进去。 白瑞德拉着他们两个就往医院的方向开,此时公然已经累得没有了力气,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去哪儿?” “医院。” “回家,这点皮外伤去什么医院,我家红药水紫药水都有。” 白瑞德说:“老薛的手腕都肿圆了,即便你不用,也要给老薛去看看。” 薛家良说:“放心,就是挨了一棍子,没骨折就行。” 白瑞德呛道:“你怎么知道没骨折,你又不是大夫!” 薛家良不好拂他的面子,说道:“瑞德,我现在更需要的是填饱肚子,咱们先回去吃饭吧。” 白瑞德看了看两边的门店,所有的餐馆都打烊了,他想了想说:“这样,如果大夫说没有骨折,咱们就回去,连药都不用上,如果大夫说骨折了,你就要跟那只大鸟一样,多饿也要先治病。” 薛家良不再跟他争了,事实上,他又累又饿,已经没有争的力气了。 等到了医院急诊门口的时候,白瑞德发现,车里的两个人早已经睡着了。他又气又心疼,说道:“嗨,嗨,醒醒,到医院了。” 公然连眼睛都没睁,说道:“你们去吧,我在车上打个盹。” 白瑞德说“你身上也有伤,你不去怎么行,下车下车。”说着,伸手就拉公然。 公然甩开他的手,哪知,白瑞德来了脾气,硬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公然说道:“松开。我自己下。” 薛家良见他们拉拉扯扯,早就下了车,往里走。 由于是初一晚上,急诊病人不太多,只是有几个放炮受伤的,所以他们看病没有排对。经过透视检查,薛家良的右臂没有骨折,但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所以肿得很厉害。 等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12点了。 当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龚法成和曾耕田正在餐桌上喝酒。见他们进来了,曾耕田大声说道:“英雄凯旋!” 当他们看到薛家良的脸时,曾耕田说道:“怎么?还真挂彩了?” 白瑞德说:“薛家良的翅膀也受伤了,刚从医院出来,索性的是没有骨折。” 薛家良笑着给了他一拳。 此时的龚法成,就见公然捂着脸,低着头,还用头发遮住半边脸,刚要猫腰往楼上溜,就被他叫住了:“站住,你怎么样?” 公然摆摆手,说道:“我很好,没事。”说着,还要往上跑。 “等下,我怎么看脸肿了。” 龚法成说着,走到女儿跟前,把她的手拿开,见女儿的半边脸红肿着,嘴角也有块淤青,这边的眼睛也红了,就知道是被人打的,他吼道:“是哪个混蛋打的你,下手这么重,敢打女孩子的脸!” 278、主动检讨 龚法成的愤怒,引来了曾耕田的注意,他也走到公然跟前,看着她的脸,问道:“还记得是谁打的吗?” 公然不想因自己把事情搞大,她淡淡地说:“混战中,谁都有可能打到我,再说,我还打了别人了呢。” 龚法成说:“这么结结实实地被打,肯定是别人束缚住了你,不然不会打得这么重,因为你有功夫,不会挨死打。而且不像是巴掌打的,像是被拳头抡的,要不眼睛不会淤血。” “什么,我眼睛也淤血了?混蛋!下次让我碰到跟他没完!” 公然说着捂着脸就跑楼上去了。 龚法成扶着楼梯说道:“洗洗就下来吃饭。” 龚法成这才回头看薛家良,就见薛家良外套破了,肩部露着白花花的羽绒,他噗嗤一笑,说道:“我怎么看你像小天鹅,这么整得这么狼狈。” 薛家良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今天没把事情做好,给领导们惹麻烦了,也没保护好公然,请领导们处分我,我愿意接受一切处分。本来我们发现这一情况后,公然提出报警,可是警察局长都在现场等着吃大鸟,我们这警还能报吗?” 龚法成理解薛家良的心情,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先别忙着检讨,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换上吧。”说着,也上楼去了。 曾耕田看了看龚法成父女的背影,又转身看了看薛家良,说:“家良,你别有负担,我认为你们做得对。其它的话先别说,你先去洗洗洗吃饭,这菜都给你们热了两遍了,看你们总不回来,我们俩就开始喝酒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是我扫了领导们的兴致。” 曾耕田大声说道:“我都说了,你们做得没错,你怎么还一幅认真检讨的样子?孬样!” 薛家良仍然认真地说:“我必须确定无疑后才敢吃饭。” 曾耕田笑了,说道:“别练嘴皮子了,快去洗手洗脸。” 薛家良脱下外套,看了看。 曾耕田说:“扔了吧。” 薛家良说:“不能扔,这是正经的羽绒,回去拿给姐姐,让她重新做个外套,又是一件新衣服。” 说着,他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将外套折叠好,放到一边,就走进了洗手间。 曾耕田回身,这才发现儿子白瑞德木讷地站在一边,似乎有什么心事,愣愣的样子,眼睛望着楼上。他问儿子:“大鸟放你妈哪儿了,情况如何?” 白瑞德说:“以后再告诉你。”说完,转过身去,拿起茶几上的那个追踪仪,看了看又放下,有些百无聊赖。 龚法成在卧室里找出自己的一件大衣和一条裤子,抱着出来,来到女儿的房间。 公然也正在找换洗的衣服,见爸爸进来了,就说道:“爸,你不招待客人,怎么上来了?” 龚法成撩起女儿额上的一缕头发,说说:“我看看,肿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在医院上点药?” 公然说:“不用上药,慢慢就会好的,如果上了药,皮肤的颜色就会变深,弄不好会毁容的。” 尽管女儿打小有点“不爱红装爱武装”,但爱美还是女孩子的天性,他笑着说:“我女儿是最好看的!” 公然奇怪地看了一眼爸爸,说道:“怎么才发现?不过现在应该是最丑的。” 龚法成笑了,退后一步,打量着她,说道:“还行,对得起我,一样都没丢,都给我带回来了。” 公然说道:“那是,没有你的同意,哪能轻易丢一样,出去皮肉损伤外,哪样都在,对了,头发。” 她说着,就用手揽过头发,看了看,说道:“我记得有个人抓住我头发了,还好,还在。” 龚法成笑了,说道:“如果头发都被人抓掉的话,首先脑皮得掉,这叫……”他没有说下去,感觉不吉利。 哪知,公然接了过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话一说完,她忽然愣住了,两只大眼睛忽闪着,看着爸爸,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女儿的变化没有逃过他这个做父亲的眼睛,他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说道:“休息一下,准备吃饭。” 公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把爸爸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么多年来,她对父亲的对抗,从来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因为她不善、不屑于长篇大论、广引博证,她说话办事向来喜欢直奔主题,一切拐弯抹角都被她视为虚伪、浪费时间,但是忽然间,她似乎理解了爸爸,理解了他某些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为自己的转变茫然了,事实正在逐步证明,爸爸是对的,那么她就是错的了…… 龚法成抱着衣服就下了楼,正好薛家良从洗手间出来,他说:“家良,吃完饭试试这衣服,大小可能合适,因为咱俩身高差不多,可能你穿着会肥点。” 白瑞德很好奇地替薛家良接过衣服,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说道:“龚叔叔,又是马裤呢,您这是多少年的老古董了,薛家良要是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街上,不被人笑话死就会被人误会他是退休的老革命、老干部?” 曾耕田说:“什么话?这衣服穿出去就被人笑死了,你龚叔叔不是一直在穿吗,我不是也在穿吗?” 白瑞德说:“你们什么多大,他多大?” 薛家良不想让他们父子发生战争,忙接过来,说道:“没关系,这衣服暖和,总比露着羽绒强吧,等商店开门,你再陪家良去买新的。” 薛家良接了过来,看了看说:“这是正经的马裤呢,上学的时候,特别羡慕郭寿山,他总是穿他爸爸的马裤呢的裤子,感觉穿这衣服的人,都是干部家庭出身,这下好了,终于圆了我一个马裤呢梦。” 白瑞德一听,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曾耕田和龚法成都笑了,他们俩陪着薛家良坐到了饭桌上。 薛家良看着给他盛好的米饭和鸡蛋汤,说道:“还真饿了。” 他端起刚要吃,龚法成说:“先喝口鸡蛋汤吧,暖和暖 279、是毒瘤就要剔除 曾耕田说:“我只会做这种汤,别的不会。来来来,快吃喝。” 薛家良抬头看了看楼上,说道:“等等公然。” 龚法成说:“别等了,女孩子,磨蹭,你先吃。” 薛家良端起那碗汤,一口气喝个底朝天。 曾耕田笑了,说道:“是我做得好吃,还是你渴了。” 薛家良抿抿嘴,说道:“是饿了,我还是吃点硬货吧。” 他开始吃米饭。吃着、吃着,他忽然说道:“瑞德怎不吃。” 回头一看,白瑞德早没影儿了。 龚法成说:“上楼了,你快吃你的吧,尝尝我这炖炸豆腐做得怎么样,已经热了两次了。” 薛家良说:“这道菜不怕热,热得次数越多越好吃。” 龚法成就给他夹鱼片。 曾耕田说:“他有伤,不能吃海鲜。” 龚法成又将鱼片放到了盘子里,说道:“你真是要忌口了,要这么说,你都不该喝鸡蛋汤。” “没事,又不是外伤。”薛家良不在乎,狼吞虎咽。 曾耕田发现他也喜欢吃土豆丝,就给他往碗里拨了一些。 薛家良一边吃一边说:“让首长们见笑了,也不知是饿了,还是饭菜太好吃了。” 龚法成还要给他夹菜,薛家良赶紧拦住,说道:“我够了,给他们俩留着吧。” 龚法成说:“知道你们饿了,我特意多加了四个菜,别说他俩,就是再来两个也够。” 薛家良再也吃不下去了,他起身要去刷碗,被龚法成拦住,说道:“你手腕都肿了,别动了,去陪曾书记聊聊吧。” 曾耕田看了看表,见白瑞德还没下来,就说:“对,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 两个人就走进客厅。 龚法成迅速将桌上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池,重新将菜盘摆好,然后冲着楼上喊道:“然子,快下来吃吧,不能再热了。” 白瑞德站在楼梯上说:“她在洗澡,您不用管了,需要热的话我给她热。” 龚法成擦擦手,来到客厅,薛家良正在跟曾耕田汇报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 龚法成听他说完后问道:“小然的脸到底是谁给打肿的?真的是被人束缚住打的?” 薛家良点点头,半天才说:“是的,是那个姓张的局长。” 龚法成一听,凌起眉头,说道:“为什么打一个女孩子的脸,他也下得去手。” 薛家良声音有些嘶哑,说道:“特警来了,我怕出现意外,就劝公然停止了反抗。他们就被他们按在地上,铐上了手铐。之前,餐厅的几个人打不过我们,张局长就拿出电棍,公然就骂他是土匪,被公然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嘴巴,还被公然摔了一个仰八叉,他拔出手抢,冲天开了几抢,他一直想找机会报仇,所以,当特警缴了我们的械后,他命人把我们架住后,就先抽了公然一个嘴巴,公然没有服软,又踢了他一脚,差点又将他踢倒,他老羞成怒,接下皮带,刚要抽公然,我怕公然吃亏,就赶紧说,你不能打她,她是金枝玉叶,他的父亲是……还没容我说出您的名字,公然就急了,冲我嚷道:住嘴,他不配听到这个名字!还骂我是怕死鬼。哪知,我们的话并没有引起这个人的警觉,也许是他一心要雪耻,就指着公然说,你就是皇帝的女儿,今天我也要教训教训你,他……他的确连着打了……打了公然几下,我就骂他,希望他来打我,哪知,笨熊就拿着皮带过来抽我,这时,那个局长的电话就响了,他接完电话后,明显蒙了,就再也没打我们……” 说到这里,薛家良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忍跟一个父亲叙述他女儿挨打的经过。 龚法成的心一阵痉挛,他的拳头攥得咯嘣直响。 曾耕田问道:“后来呢,接到电话他反应如何?” 薛家良说:“电话好像是省厅打来的,本来把我们铐起来就是准备一顿毒打的,但是电话来了,他打也打不得,这口气还出不了,就用皮带抽墙,接连抽了好几下,还是觉着不过瘾,走到我跟前,又抽了我一皮带,我心想,抽我总比抽公然强吧,就开始骂他,激怒他,后来武警的人就来了,我们才免遭皮肉之苦。” 龚法成脸色铁青,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气得他在屋里来回踱步。 半晌,曾耕田才跟龚法成说道:“法成啊,你说咱们有必要把一个地方的班子都梳理一遍吗?” 龚法成来回走着,闷声闷气地说道:“该梳就得梳,头发不梳不通,只有通才能顺,而且越顺越健康。如果嫌麻烦或者怕掉头发,舍不得梳通顺,那么头发就会越来越瞎,以后再想梳通就费大劲了,就会有碍健康,何况事实已经证明不健康了。” 曾耕田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是真是要动大手术了,而且是全身的手术。” “动就动,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干部!有的是,那么多的后备力量,排着大队都在等着!” 龚法成的确是太气了,说话都口不择言了。 曾耕田没有理会他的愤怒,说道:“如果书记市长被一同拿下,外加两个基层党委书记,还有两个县市长,是不是青州太过灾难了?” 龚法成不以为然:“这有没什么,我发现你转到省委后,怎么变得瞻前顾后了?还拿人的身体作比较,如果一个人身上多处长了瘤子,能因为瘤子多就不全拿掉吗?能说我们做掉几个,留下几个,那么留下的这几个哪怕是一个瘤子,就会感染一大片,既然动手术,就动干净,动彻底,不给它感染全身的机会。” 薛家良静静地听着。 曾耕田说:“不瞒你说,王建国是从基层上来的,我还真考虑过是不是让他接任市委书记,他也在上上下下跑这事,我还寻思将来研究青州班子的时候提个建议,现在看来,我们看到的原来都是假象。” “是啊,跟老板们交往这么密切,刚主持工作一天,就开始耀武扬威,连黒鹤都敢吃,而且见死不救!可恶!” 280、你怎么还有这爱好 这时,白瑞德从上面下来。 龚法成问道:“小然呢?” 白瑞德说:“她实在坚持不住,说不吃饭了,睡下了。” 曾耕田一听,就站了起来,说道:“那我们也回去了,太晚了,薛家良你怎么着,睡哪儿?” 薛家良说:“我回纪委宿舍。” 龚法成说:“太晚了,你就在我家凑合一夜吧,这楼上楼下都有房间住。” 薛家良说:“不了,我回宿舍。” 白瑞德说:“龚叔叔您别管了,我让他跟我去住吧,您也早点休息。” 龚法成说:“那好吧,家良你就跟瑞德去他家睡吧,太晚了,别回宿舍了。” 其实薛家良想留在这里,但碍于白瑞德,担心他有想法,就不能留下了。穿上龚法成的外套,跟着曾家父子走了出来。 走出门,他们才发现下雪了,密密麻麻的雪花,铺天盖地落下,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薛家良打了一个冷战,他掩紧了外套。 曾耕田说:“怀德,我和家良走过去就是了。” 白瑞德说:“咱不回妈妈那儿了?” 曾耕田说:“太晚了,她神经不好,而且还下了雪。” 白瑞德说道:“还是坐车吧。” 曾耕田说:“你自己开车过去吧,我和家良踩踩雪。” 曾耕田说着,就一步一步用力踩下去,脚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踩着踩着,他站住了,抬头望着天,鹅毛的雪片便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别感冒了。”薛家良提醒道。 曾耕田“嗯”了一声,这才向前面小别墅走去。 白瑞德早就停好了车,打开栅栏门,很快,这个小别墅就透出了灯光。 曾耕田说:“家良,有没兴趣再陪我喝两杯?” 白瑞德说:“爸,明天让家良陪您,他今天不行了。” “哦,对对对,那你赶快给他收拾床,让他早点休息。” 白瑞德从他的卧室里拿出一套旧的棉睡衣,说道:“哥们,这个归你了,去洗个澡吧。” 薛家良本不想洗了,他真的疲惫至极,但想到白瑞德把睡衣拖鞋都给他准备好了,心想,在别人家睡觉,还是洗干净再睡的好,省得被人嫌,他就强打精神进了浴室。 他刚刚脱光衣服,白瑞德推门就进来了,薛家良赶紧用手挡在前面,大声说道:“你、你、你干嘛?你怎么还有这爱好?” 白瑞德看了一眼他的下边,见他用双手护的死死的,不由得就是一阵大笑,差点笑岔了气,半天才直起腰,指着薛家良笑着说:“你、你说你有什么可看的,看把你吓的,好像我要非礼你。” “不非礼我你进来干吗?” “哈哈哈,薛家良,你可是逗死我了,你再怎么高知也是薛家庄来出来的,不开化,我是进来看看,你的手臂肿了,能不能洗,不能洗的话我帮你。” “去、去、去出去,我不用你帮!”薛家良说着就把他推了出去。 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曾耕田刚打开电视,听到楼上的嬉闹声后,也不由得笑了出来。他这个小楼,太缺乏笑声了。 等薛家良洗完澡,白瑞德早就给他铺好了床,说道:“我爹我妈我都没这么伺候过,今天倒伺候你了。” 薛家良一听,转身就走。 白瑞德嚷道:“你干嘛去?” “回宿舍。” 白瑞德赶忙追出来,拦在楼梯口,说道:“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经闹。” 薛家良笑了,又转头往回走,直接走进了卧房。 白瑞德照着他的肩膀就给了他一拳,说道:“你敢耍我。” 薛家良说:“我没耍你,我是从薛家庄出来的,住不惯你这金銮殿。” 白瑞德撇着嘴说道:“德行,看小气的你,说这么一句就不爱听了,人家我爸自己常说自己是从曾家铺走出来的穷小子。” 薛家良说:“那是首长的风范,我拿什么跟首长比。” “好了,好了,说正格的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然怎么突然就去了你们那里?” 薛家良知道他小心眼了,今晚他的表现就带了出来,此时,他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哥们,求你,先让我睡个觉,明天再回答你的一切问题行吗?” “怎么你也是这句话?” 薛家良意识到了什么,就故意问道:“还谁说过同样的话?” “她——她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薛家良笑了:“那就对了,你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多累呀?睡觉、睡觉,明天我眼一睁,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这时,就听曾耕田说道:“德子,你别缠着不让他了,让他先休息。” 白瑞德一听,走到门口外,冲着楼下说道:“知道了。” 他又走了回来,就见薛家良已经钻进了被窝,闭上了眼睛。 他冲着薛家良做了一个怪动作,给他关上房间的灯,又关上了门,这才轻轻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就隐约听到他家的电话响了。 他轻轻打开房门,侧耳听着。 就听爸爸说道:“刚从你家出来,你就追过来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太晚了……” 白瑞德一听就是龚法成的电话,这一对老搭档,指不定有聊到多晚呢? 果然,他又听爸爸说道:“好好好,我亲自去给你开门——” 他本想下楼替父亲去开门,毕竟路滑,但想了想,也许,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乐趣,他就关好了自己房间的门,不去管他们了。 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有些事情他还不明白,但无论如何,他都愿意相信他们是清白的,但他还是想弄明白,公然是怎么突然去的平水,这一点,公然不说,薛家良也不说,薛家良在跟爸爸和龚叔叔的叙述中,也没有表述这一点。 算了,不去琢磨了,反正明天薛家良会告诉他的,他相信薛家良,他只要说到就能做到。 白瑞德天生不是一个愿意费脑筋琢磨问题的人,不一会便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再说楼下,曾耕田放下了龚法成的电话,换上鞋,摘下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走出门,冒着大雪去给龚法成开门,原来刚才那个电话,龚法成是在门外打的。 281、侯明一早赶来 龚法成进来了,抖落身上的雪后,说道:“睡不着,我的肺都气炸了。” 曾耕田看着他,说道:“还是为他们的事?” 龚法成转悠了几圈后,低声说道:“你们走后,我就上楼了,小然早就睡着了,她的屋里还亮着灯,我就进去给她关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身上好几处都是青紫青紫的!尤其那脸,肿得更厉害了,您知道她为什么不下楼吃饭吗,肯定是怕见人,怕我心疼……” “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你也太护犊子了,打了你女儿你就受不了了?” 龚法成一听曾耕田有点不说理,就嚷道:“即便她不是我女儿,即便跟我一点都不沾亲带故,您说这事能完吗?” “嘘——小点声,他们刚睡下……” 就这样,两位老搭档又嘀咕到很晚才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侯明就来了。 龚法成刚起床,他准备到楼下洗漱,不愿惊动女儿,正蹑手蹑脚地下楼,就传来敲门声。 他以为是薛家良过来了,心说倒是年轻人有精气神,这么早就起来了。 等他出来一看,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栅栏门外站着侯明,不停地往手上哈着热气。 龚法成开开门,说道:“拜年干嘛这么早?” 侯明跟着他走上台阶,学着他的样子跺着脚上的雪说道说:“如果不怕打扰您,我半夜就来了。” 龚法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急于问,进屋后,给侯明拿出一双拖鞋,说道:“你先坐会,我去洗漱。” 侯明打量着客厅,客厅还好,一贯的整洁利索,等他来到餐厅的时候,才发现餐厅和厨房还没有收拾,锅碗瓢盆摆的到处都是,想必是昨天太晚了,没有来得及收拾。 侯明知道龚法成从来都不雇保姆,所以每次来都会找点活儿干。要说一个五十多岁的单身汉,龚法成应该算是男人中的榜样了,平水家里都很干净利索,这可能跟他曾经是军人身份有关。 侯明每次来龚法成家,都会帮他干活,有时候扫扫院子,有时候拖拖地,他还经常在他家自己做饭吃。 此时看到餐厅这么乱,他就脱去外套,找出一条围裙围上,开始给他收拾餐桌和厨房。 猛然,在餐厅的垃圾桶的旁边,发现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薛家良那件露着羽绒的外套,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将所有的剩菜倒进垃圾堆,将碗筷放进洗碗池,拧开热水龙头,开始洗碗。 等龚法成洗漱完毕后,见侯明正在洗碗,他就说道:“你大早上来我家就是替我干活的吗?” 侯明心里对昨晚发生的事有数了,就不再急着知道什么了,他说:“是啊,我今天都没带老婆来,就是想早点过来给您干活,知道您过年活多,怕您累着。” 龚法成也不客气,这几年特别是龚法成鳏居后,每年侯明两口子来他家,都是张罗着帮他洗洗涮涮的,他就说道:“那些碗筷起码要洗三遍。” “知道了,这是您家的规矩。”侯明说道。 “你要轻拿轻放,别弄那么大的响动,小然还在睡觉,我先去扫雪。” 侯明一听,追了出来,说道:“这卖力气的活儿我来干吧。” 龚法成冲他摆摆手就走了出去。 旋即,侯明就明白了龚法成为什么不让他去做这种体力活,因为这是在省委家属院。 他便回身继续去收拾餐厅。 等他将餐厅收拾完毕后,龚法成也进来了。 侯明说:“您这么快就扫完了?” 龚法成说:“我家门前这块地方还不好扫?” 这是领导居住地最明显的表现。只扫自家门前的,倒不是不想费力扩大面积扫,是不好意思扫。一来左右邻居有可能级别比自己高,扫了有拍马屁之嫌,如果比自己级别低就更不用多扫了,再说,如今的领导,能把自家门前的雪扫了就不错了。 侯明说:“人家都起来扫雪了?” 龚法成说:“早就有人组织扫雪了,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 “我急匆匆就开进来了,没注意路上有没有雪。” “你到底有什么急事?怎么就自己来了?”龚法成一边说着,就一边走进洗手间洗手。 侯明在门口说道:“我从父母那儿过来,另外急着来,带她太麻烦,我一说提前来,她就开始给您拿这个带这个的,我一着急,理都没理她,就出来了。” 龚法成一边仔细洗着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可急的?” “您说呐?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你知道?” “知道了。” “知道为什么都不打个电话问问。” 龚法成的口气明显重了起来。 “我是快半夜才知道的,是王建国的秘书给我打的电话,我倒是想给您老人家打着,不是怕影响您休息吗?”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没撒谎,就“哼”了一声,然后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来到客厅,示意他坐下,刚想要去烧水,一见侯明已经把水烧开了。 他问道:“是喝茶还是咖啡?” 侯明说:“咖啡。” 龚法成拿出女儿给他买的咖啡,沏了两杯,一手端着一杯走过来。 侯明说:“还是我上次出差给您买的吗?” 龚法成一撇嘴,说道:“你就给我买了那么一回,我还喝两年啊。” “哈哈,我听出来了,这是在批评我,罪过,罪过。” 龚法成坐下,双手放在身前,看着侯明,很郑重其事地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侯明说:“昨天晚上快十一点了,王建国的秘书给我打电话,问我薛家良是不是还在省纪委帮忙,我说是的,有事吗?他说没事,就放了电话。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大半夜的,又是过年,他平白无故问薛家良干嘛?我又联想到您说小然去了平水的事,我就给卜月梅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了事情的详情。” 282、迷信活动 龚法成低垂着眼睛,一直听着。 侯明继续说:“后来,王建国的秘书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关注一下薛家良的情况,我没有把我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我就想着早点来请示您,他再打来电话,我该如何回答。” 龚法成脸色铁青,有一种骇人的戾气,他想了半天,才从嗓子眼蹦出一句话:“他们把这两人打了,而且动用了特警。” “薛家良和公然吗?” “还能有谁?”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龚法成就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跟侯明说了一遍,然后嘱咐他说:“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跟他们说,也不要暴露这里面的任何事,总之,你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到时你受牵连。” 侯明感觉龚法成要对这件事较较真,就说:“我还怕受什么牵连吗?你打算怎么处理?” “目前没想好。” 侯明想了想说:“这个薛家良,太不像话了,怎么没有保护好公然,看到他我得批评批评他。” “你批评他干嘛,他一点错都没有。” “他感觉事情不妙,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说了,不管用。” “那为什么不说出公然的身份,我量他们知道公然是谁后,就不敢动手了。” 龚法成说:“薛家良几次想说,但是公然不让说,她说他们不配听到他爹这个名字,还骂薛家良是怕死鬼。” 侯明感觉此时的龚法成,似乎很为女儿的这句话感到骄傲。 侯明了解公然,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姑娘,她的骄傲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更多的是来自自己的内心。 这时,曾耕田的电话到了,他问龚法成早饭怎么安排?龚法成说:“还在我家吧,侯明来了。” 曾耕田说:“白兰老早就打电话过来,让咱们都去她那儿,她正在准备饭,吃完饭一块去宝山寺,她说要给公然去求平安符。另外,我也想早点去看看,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鸟,值得小然豁出性命去保护。” 龚法成说:“也行,反正我今天没安排事儿,您有吗?” “我今天没事,明天去趟北京。那我先走一步,这两小子还在睡。” “好的。” 龚法成放下电话,跟侯明说:“没事的话一块过去吧?” 侯明心说,有什么事比见到省委副书记重要?他连声说道:“没事没事。” 龚法成和侯明咖啡都喝完了,也不见公然起床。 侯明说:“您不上去看看,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会不会感冒了?” 龚法成说:“她身体素质从小就好,轻易不感冒,倒是昨天晚上没有吃饭,也没见她夜里起来。这样,你坐,我上去看看她。” 龚法成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推开女儿卧室的门,就见女儿已经醒了,看见他进来后,立刻用被子蒙住了脸,说道:“别进来。” 龚法成这时就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女孩子用的小镜子,估计她正在照镜子,一定是发现自己的脸有碍观瞻,才蒙上了被子。 龚法成笑着说:“别藏了,我昨天晚上就看见了。你白姨让咱们去她家吃饭,她已经做好了在等咱们……” “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 龚法成知道她是因为脸上的伤才不想出去见人,就说道:“那怕什么?咱们又不见外人,你曾大大已经提前去等咱们了。” “那也不行,我至少三天不能见人。” 公然说着,就撩开被子。 龚法成一见,倒不是那么肿了,只是半边脸和嘴角以及眼角的淤青加重了颜色,的确影响美观。 女儿可以说长得天生丽质,她很少在妆容上浪费时间,但那也不影响一个女孩子的爱美之心。 龚法成看了看她,眼里满是疼爱和心疼,说道:“你白姨说吃完饭去宝山寺进香,还说要给你求个平安符,你不去怎么行?” 公然故意说道:“她那是搞迷信,你们陪她去,有失身份。” 龚法成笑了,说道:“她眼下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国家干部了,即使是迷信,也是一种寄托,再说了,我们又不烧香拜佛,只是陪陪她,怎么了?想不到你还会给老子扣帽子了。” 公然听爸爸这样说不由得笑了:“我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省得你犯错误。” 龚法成这才知道受了女儿的捉弄,他扬起手,说道:“找打!这样,你要是不想去也行,我马上下楼给你做饭,给你煲个鸡汤。” 公然说:“你会煲吗?” “那有什么难的。” “煲鸡汤用整只鸡,而且起码要两三个小时,您还是熬点粥吧,简单省事。” 龚法成说:“大过年的不熬粥,我给你包馄饨,小聂走的时候买了好多饺子皮,我给你用饺子皮包馄饨。” “太费事了,一会我自己做吧,你们还是去白姨那里吧,她肯定做了好多好吃的。” “你会做什么?” 公然说:“我最近一直在给一个专栏供稿,专门研究民间美食,能做复杂一点的菜了,我现在都很少叫外卖了。” “是吗?那我哪儿都不去了,今天就吃你做的饭了。” 龚法成说完就坐下了。 公然一听急了,说道:“不行,那边都准备好了,再说今天我做不了,改天再给您做,感谢搭救之恩。” “调皮。” 龚法成愠怒地说了一句,然后就下楼了。 侯明见龚法成下来了,忙问道:“小然怎么样?” 龚法成摇摇头,说道:“一会下来你就知道了,对了,你会煲鸡汤吗?” 侯明说:“没煲过,不过应该不难,煲汤,要的是功夫,不是技术,只要不放任何佐料,就好喝。” “咸盐也不放吗?” “您这是典型的抬杠,咱们不是一会去那头吗?” “小然不愿意去,脸上有伤,怕见人。” 侯明瞪大了眼睛,不敢往下问了。 龚法成说:“算了,我还是给她下碗馄饨吧。” 侯明说:“您还会包馄饨?” 龚法成拿出肉馅,一边往里调着佐料,一边说:“单身汉,什么都要学会做,不过我还真没煲过烫,太费时,就没学过。” 283、没有缺陷只有完美 侯明说:“我看电饭煲里还有好多剩米饭,我来做个素什锦炒饭,保证小然爱吃。” 龚法成说:“干嘛?” 侯明不解地说:“您不是要在家吃吗,等着让您伺候,我何德何能啊?” 龚法成说:“炒饭可以,但是少炒,咱们还是要去那头滴。” “是这样啊——” “哪样?噢,光做给我女儿吃你就没积极性了?” 侯明笑了,说道:“真会冤枉人。”他说完,就打开冰箱去拿鸡蛋,准备什锦饭的各种蔬菜材料。 龚法成的混沌馅也调好了,说:“准备两个人的饭。” “为什么?” “小然不去那头吃,估计小德子也就不去了。” 侯明笑了,说道:“他们俩明确关系了吗?” “明确什么关系?不许乱说!” 这时,公然从楼上下来了,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大早晨就偷喝咖啡,太奢侈了。” 龚法成从厨房里出来,说道:“你闻到香味了?” 公然说:“满屋子都香。” 侯明也从厨房里出来了,他看着公然说:“过年好。” 公然一见侯明,赶忙用手捂住了脸,大声说道:“爸,你怎么不告诉我家里还有人!”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侯叔叔都知道了,他不会笑话你的。” 侯明说:“就是,我听说你力战群匪,太了不起了,巾帼英雄,挂点彩算什么?英雄在我们的心目中,没有缺陷,只有完美。” 反正也下来了,总不能再跑回去吧,想到这里,公然就放下了双手,背在后面,往餐厅走。 龚法成一见她想吃饭,就赶紧回到厨房,给他盛了一碗混沌,又给他端出一碗什锦炒饭,说道:“馄饨是我的作品,这什锦炒饭,是他的功劳。” 公然盯着那碗什锦炒饭,不由地说道:“太漂亮了,五颜六色,看来,我学会了一招,炒剩米饭,不光用鸡蛋,还可以用各种的蔬菜。” 侯明说:“对呀,家里有什么就可以放什么,不是我夸海口,我女儿特别喜欢吃我炒的米饭。” 公然尝了一口,说道:“谢谢侯叔叔。” 公然又尝了一口混沌,说道:“也不错,谢谢爸爸。” 龚法成解下围裙,说道:“你既然不想去,就在家里吃吧,我们得去,我对那里的两只鸟儿充满了好奇。” 公然说:“薛家良呢?” “薛家良昨天晚上睡在前院了,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哦,好吧。” 这时,薛家良和白瑞德进来了。 公然一看薛家良的打扮,禁不住“噗嗤”一声,差点将嘴里的饭粒喷出来,她赶忙背过身去,大笑不止。 薛家良知道她是在笑自己,就走到侯明面前,说道:“您什么时候来的?” 侯明看着薛家良,不禁也笑了。 薛家良看看侯明,又看看公然,说道:“你们笑什么呀?” 公然转过身,一手捂着半边脸,一手指着薛家良这身衣服看着白瑞德说道:“你怎么给他穿这个,再挂两块军功章,老革命。” 白瑞德神秘地凑到她跟前,说道:“你可看清楚,这可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他要是能穿,我当然会给他穿了。这是你老爸的衣服,你难道看不出熟悉的影子?” 公然看了看爸爸,就见龚法成站在旁边,正在端详着薛家良,说道:“这身衣服怎么了?我看很好!薛家良自己都说是真正的马裤呢,好料子,就是肥了点,我看比怀德那鸡腿裤大方多了。” 白瑞德赶紧给龚法成作揖,说道:“我可没说什么,您怎么又转到我身上来了。” 龚法成说:“如果你们看着都不好的话,改天再陪着薛家良去买吗?这不是救急吗?” 薛家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四处踅摸,终于在垃圾桶旁边看见了被龚法成装在袋子里的那件外套,他说道:“这可不能扔,里面的羽绒还好好的,要是让我姐知道,又得唠叨我不会过日子,活该打光棍。” 白瑞德说:“你真是从薛家庄出来的。” 薛家良说:“没办法,我们乡下人从集市上买回的羽绒服都是鸡毛、鸭毛粉碎后冒充的羽绒,我这件是正儿八经的羽绒,你摸摸多柔软,所以不能扔,用这里的羽绒,还能做一件羽绒服。” “行了行了,不扔的话我给你拿着。”白瑞德说着就拎起了这个袋子。 龚法成看着公然说:“你不去的话我们就走了。” 公然点点头。 白瑞德说:“你为什么不去?” 公然将捂着半边脸的手拿了下来,说道:“我这样出去还不吓是两口子?” 白瑞德说:“那算什么,你看老薛比你还丰富?” 公然看着薛家良,他的嘴角、额头都有淤青,她不由得又笑了。 白瑞德说:“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留下陪你。” “不用。”公然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白瑞德听公然就说出简短的两个字,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是摸不准公然的脉了。 薛家良就给他解围,说:“你不去可以,但我这破衣服得放你车上。” 白瑞德说:“你放侯书记车上,直接给你带回平水了。” 公然说:“谁的车也别放了,就放我家吧,我住的对面胡同就有一个羽绒服以旧换新,等上了班,我给你送那儿去。” 薛家良怕白瑞德吃醋,就赶紧说:“不用不用,就放他车上,让他给我放宿舍里,等哪天我回家自己带着。” 侯明见薛家良抱着这个袋子一再摆活,就说:“好了赶紧走吧,龚书记已经出门了。” 薛家良一听,就放下袋子,嘱咐白瑞德:“放你车上。”说完,就跑了出去。 公然一看白瑞德还真留下了,就说:“我还没睡够,你只能自己呆着。” 白瑞德说:“你睡你的,我也吃点,一会我看大片。我跟你说,巴不得找个借口留下呢,你看他们今天这阵势,跟他们在一起玩,能有什么意思?” 公然说:“那薛家良怎么就觉得有意思?” 284、不许背后议论人 【284】不许背后议论人 白瑞德说:“你睡你的,我也吃点,一会我看大片。我跟你说,巴不得找个借口留下呢,你看他们今天这阵势,跟他们在一起玩,能有什么意思?” 公然说:“那薛家良怎么就觉得有意思?” 白瑞德说:“我能跟他比吗,他是有理想有要求想进步的青年,想进步,必须得跟两位老头子混。” 公然不高兴地说:“不许背后议论人。” 白瑞德一听,反驳道:“我这叫背后议论他吗?当着面也敢这么说他,再说,我也没说他的坏话,他想进步也没错,好多人都挖空心思想进步呢,薛家良既然辞职后又回来,他的目标当然是进步了。这些话我又没跟外人说,在跟你说。” “跟我说也不好。薛家良是咱们的朋友,两位老头子很喜欢他。” “老头子喜欢他没错,只要别人不喜欢他……就行。”说到最后,白瑞德放低了声音。 公然一皱眉,没有理他。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说道:“要吃赶紧吃。” 说完就跑到厨房洗碗去了。洗好碗后,就上楼休息去了。 白瑞德也坐在餐桌上开吃,哪怕在这里遭公然的冷遇,也比跟他们在一起强装笑脸有乐趣,所以他选择留下。 龚法成出门,看着自己落满积雪的车,他皱了皱眉。龚法成将司机放假了,所以车上的积雪没人给他清扫。 侯明忙说:“我这车就是档次低点,里面还是很干净很舒适的。” 龚法成笑了,就坐进侯明的车。 薛家良说:“书记,我来开吧,您跟龚书记坐车吧。” 不容侯明表态,龚法成就说:“你胳膊得劲不?” 薛家良活动了活动,说道:“不影响。” 侯明本来已经将车钥匙伸手递给薛家良了,听龚法成这样说,才知道薛家良的胳膊受伤了,他就有些犹豫。 薛家良倒是不在乎,伸手拿过钥匙,坐进了驾驶室。 侯明坐在了龚法成的边上,他感觉龚法成对薛家良很关心,甚至超过了他。 当薛家良开着车,驶出家属院的时候,路上的积雪早就清理干净了。他不由得感叹道:“倒是省城,路上的雪这么快就清走了。” 龚法成说:“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我敢保证,其它的路肯定还没有清理。” 侯明也说:“如果连领导经常走的路都不清理干净的话,那这个环卫局的局长就先下台了。” 薛家良说了一句:“也是。”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王建国的秘书一会来电话我怎么说?” 龚法成想了想说:“等一会征求一下曾书记的意见。” 到了白瑞德妈妈家,薛家良将车停在曾书记那辆奥迪的后面,薛家良下了车,给坐在后面的龚法成拉开车门。 院子门敞开着,胡同里的雪已经打扫干净。 他们一行刚进了门,就听到西屋里传来两只大鸟“啾啾”的叫声。 这声音,绝不是恐惧的声音,薛家良听出来了,可能大鸟认出了他。 龚法成一听,直接来看西屋,两只鸟便躲到里面,扬起脖子,看着他们。 龚法成说:“你们就认得薛家良,难道不认识我吗?” 薛家良说:“它们说了,它们没有望远镜,认不出数百米之外的人。” 他们俩人的对话,尽管侯明听不明白,但是他感觉薛家良已经融入到这两家人的生活中了,内心就有点犯酸。 龚法成伸手想摸大鸟,没想到大鸟躲得远远的。他让薛家良去摸,想知道大鸟是不是认人。 薛家良嘴里“啾啾”了两声,走进大鸟,两只鸟不但不躲,反而将头搭在他的胳膊上。 龚法成说:“还真是认人啊!” 薛家良摸着两只大鸟的头,说道:“那是,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共同战斗过。” 说完这话,他的另一只下意识地摸了摸嘴,一种甜蜜瞬间涌上心头,很有趣…… 等他们进了屋,侯明心中那种犯酸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白妈妈放下手里的活儿,凑到薛家良跟前,仔细望着他的脸,说道:“落肿了,小然的是不是还没落肿?” 龚法成说:“她呀,一个星期不会出门见人了。” 曾耕田说:“那俩小同志不来了?” “不来了。” 曾耕田立刻瞪着眼说:“不像话,这么多人来家里吃饭,他不张罗帮忙来,幸亏我把小何子带来了,不然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 白妈妈说:“小然那边也要人陪,你就别埋怨人了。” 曾耕田一听,立刻不埋怨儿子了,他看了一眼侯明和龚法成,说道:“看见那两只宝贝了?” 侯明忙答:“看见了?” “怎么样?” 侯明说:“漂亮,我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而且距离这么近。的确珍稀。” 曾耕田说:“是啊,我这个人对小动物从来都不敢兴趣,可是我第一眼看见这对大鸟就喜欢得不得了,它们本来属于天空,是空中的精灵,却沦落到凡间,我看那只受的伤,估计也是人为造成的,也许是在栖息地被人打伤了,这么珍奇的动物,人都想吃它们,真是暴殄天物!不得好死!” 龚法成说:“这些混蛋被您大年初二咒骂,我看他们气数到头了。” 曾耕田说:“他们也是气得我,侯明,你别见笑。” 侯明赶紧说:“哪里哪里,这些人就该骂!” 薛家良为了不让侯明吃醋,他没有加入到他们的讨论,而是走进厨房。这时就看见曾耕田那个小个子秘书正在剥大蒜。 他走过去,问道:“用帮忙吗?” 小个子抬头看看,摇摇头,算作回答。 薛家良感觉这个人比较机械,一般领导的秘书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却是很少跟人周旋,甚至很少跟人说话,后来薛家良才知道,这个小何子是曾耕田身边的工作人员,既是秘书又是司机,是武警转业的干部,跟随他多年,据说也是个孤儿,功夫很好。 几个人陪着曾耕田喝了几杯酒,快结束的时候,侯明看了看龚法成,龚法成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怎么回复王建国秘书这事,就放下筷子,说道:“小侯一大早赶过来,是因为王建国秘书给他打电话,让他关注一下薛家良的情况,有些话尽管没明说,但显然是指昨天晚上的事。” “你怎么答复的?”曾耕田看着侯明问道。 侯明说:“我说好,有消息就告诉他,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285、菩萨不作为 【285】菩萨不作为 曾耕田耷拉下双眼,继续吃饭,直到吃完,他也没表态。 龚法成也没说什么。 侯明不敢往下问了,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赶忙将自己这边的菜夹给他和龚法成。 吃完饭,薛家良和小何一起动手,将饭桌收拾干净,白妈妈洗完碗后,曾耕田说:“咱们出去溜达溜达,白兰同志想去宝山寺去进香,她进她的香,我们去宝山寺后面的山坡上走走,透透气。” 白兰说:“让大家喝碗水再走吧。” “去宝山寺喝!”他说完,就起身往出走。 他们分乘两辆车,径直向省城北部郊外的宝山寺驶去。 今天的宝山寺人很多,这里,有农历新年伊始上香许愿的习俗。 曾耕田下了车,他披着军大衣跟白兰说:“你去上香,我和法成我们几个到后山走走。” 白兰看了看,说:“你们跟我去也行,在边上看着。” “我们不去,要去让小何子跟你去吧。”曾耕田冲她一挥手,便拐上了草坪中的一条通往后山坡的甬路。 薛家良发现,尽管曾耕田有意修复夫妻关系,但是违背他原则的事,他还是不肯迁就白兰的,哪怕是小事。 薛家良没有立刻跟他们上去,他看着这个地处省城北郊的宝山寺,忽然想到,刘四儿就是在这里被管超开车撞死的吧? 想到这里,他后退了几步,远远地观望着古香古色的山门和后面的寺庙群。 这是个依山而建的寺庙群,前后共有三个南北大殿,每个大殿两侧还有无数个小殿。 站在薛家良这个位置,极目远眺,感觉这个宝山海拔并不高,山坡也不陡,它是太行山山脉的余脉,一直绵延到了省城的北部,在这里突然隆起一个宝山,形成一个天然屏障,省城也因这座山得名——宝山市。 他不知道管超撞死刘四儿的确切地点,据刘三儿描述,应该就是在这个寺庙前的西侧。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山门的西侧,这里,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停车场,在山坡上,能拿出这么大的面积建停车场,说明这里的香火是多么的旺盛。 然而,这些善男信女们也许不知,他们烧香敬奉的神灵,却是个不作为的神灵,这里距离正门口也就是七八十米远,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菩萨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那时,这里大大小小的神灵怎么不显灵,怎么没有制止住管超疯狂的举动?难道他们都睡着了?哪怕有一位神灵稍微施施法术,或者让管超的车突然熄火,或者让管超的大灯失灵,失灵后就看不见刘四儿在什么位置了……然而,众位神灵此时却没有显灵,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刚才,他还想跟着白妈妈和小何一块到里面进香,因为侯明来了,他不想抢侯明的彩,此时,甚至连进这个庙门的冲动都没有了,不作为的菩萨,他不想觐见! 他心里有些忿忿不平,这些个菩萨们,天天被人们鲜花、水果、香火供奉着,住在豪华的建筑里面,却什么事都不管,连发生在眼前的悲剧都不能制止,就冲这一件事,他这辈子也不给他们烧一柱香。 “家良,你在干什么?” 这时,龚法成在不远处喊了他一声。 龚法成和曾耕田已经走到后山了,没看见薛家良跟过来,他琢磨一下,薛家良有可能故意退出,有意识让侯明跟他们在一起。这也是他欣赏薛家良的一个方面。毕竟,侯明是他的领导,他不能抢了领导的风头。 龚法成跟他们说了一声后,就折回来找薛家良,他站在人群外面四处张望,果然,就在西侧停车场看到薛家良仰着头,冲着大庙发呆。龚法成就想到薛家良可能是想看看刘四儿遇害的地方。 薛家良听到喊声后,就快步走到龚法成跟前。 龚法成说:“你是在勘察现场吗?” 薛家良说:“没有,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场离大庙有多远。” “哦?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 龚法成站在,问道:“什么问题?” 薛家良用手指着庙门,说道:“就是这里供奉的大大小小几十位菩萨,他们却不作为,每一个出来显灵制止悲剧的发生。” 龚法成一听,哈哈大笑,说道:“这就是我们布尔什维克从来都不信封什么神灵也不信奉救世主的原因所在。”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纪检委,如果我,我马上就去告他们!” “哈哈哈,你这个小同志,太有意思了!”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后山走去。 走到半山坡的时候,龚法成站住了,他叉着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说道:“空气真好啊!幸亏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不然这里乱乱轰轰的,还真没有什么看头。” 薛家良没有说话。 龚法成知道他还在想刘四儿的事,就说道:“据我所知,法院对管超的判决程序快走完了。” “哦,那结果……” “结果应该没什么悬念,你还是省省心,别打听这事了,想想你自己吧。”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紧,忙问道:“我自己怎么了?” 龚法成不语,继续沿着弯曲的石板台阶往上走。 薛家良紧跟在他身后。 越往上走,路越窄,以至于有人下来,他们就不得不往边上靠,等下来的人下去后,再继续往上走。 快到山顶了,龚法成看见一处临时歇脚的地方,在山坡的树林处,辟出四五平米的平地,有一个小亭子,刚有几个人从这里出来。 龚法成便向小亭子走去,说道:“咱们在这里坐会,估计他们已经登顶了。” 坐下后,薛家良仍然看着龚法成,想从他的神态中找出答案。 但是龚法成始终都是一个表情,他俯视着山下的城市,问道:“我脸上有答案?”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太睿智了。” 龚法成没有笑,说道:“薛家良啊,你恐怕要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 “离开家乡的准备。” 286、担心所闯的祸 薛家良看着龚法成那如雕刻般的侧脸,说道:“服从组织安排!” 龚法成扭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调你去哪儿?” 薛家良倒是沉住气了,他说:“您刚才说不让我操心别人的事, 想想自己的事,说实话,我听了后这心就是一哆嗦,我以为是我昨天惹了祸,领导要……刚才听您一说是离开家乡,我的心就放下来了,所以我不问,您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龚法成微微一笑,说道:“我说你一步不离跟在我屁股后面,原来是担心昨天晚上的事啊。” 薛家良低下头,说道:“能不担心吗?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青州的班子就有可能……” 薛家良一边说着,一边磕着自己脚尖上的雪。 龚法成说:“亏你们惹出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曾书记怎么知道有些人还有如此贪婪的内心,他现在要感谢小然你们两个呢,不然还真会提议让他接班。” “哦——” 薛家良没有往下问,即便跟领导多么熟悉,也是要分清君臣关系的,有些事,领导不说,绝对不能问。 果然,龚法成不往下说了,而是又扯到他的身上,他说:“薛家良,我,曾书记,很看好你,第一步,先解决你的级别问题,你要做好准备,上班后调令就可能下来。信息网络管理处,副主任,正处待遇,主任安康兼任。” “没听说咱们纪委还有这么一个部门?” “马上就成立,在你们这个技术小组的基础上,单成立这么一个部门,以应对当前的形势。” “主要干什么?” 龚法成看着山下,说道:“加强网络舆情信息管理工作,及时监测、研处反腐倡廉网络舆情,组织、选配网络舆情信息员和评论员;还要负责省纪委监察厅机关计算机信息网络的建设、运行、维护和管理以及信息安全保密工作,还要负责全省纪检监察系统应用软件的开发和技术培训工作,负责保障全省电子监察系统运行和维护工作……怎么样,够你发挥特长的吗?” “呵呵,是我感觉自己不够用,我那点计算机的底子,恐怕……” “我刚才就说了,这是先解决你级别的第一步,不会把你当一个计算机工程师用的,你也不能甘于当个工程师,将来要堪大用的。” 薛家良听了他的话,一时感到热血沸腾,他激动地说:“我听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时,他们的背后传来曾耕田的声音:“你们俩不登顶了?” 龚法成一听,和薛家良同时站起来。 这时,就见曾耕田和侯明一前一后下来了。 曾耕田身上的大衣到了侯明的手上,显然他爬山爬出了温度。 龚法成说:“我们不登了,因为您替我们登了。” “真会偷懒。” 曾耕田说着,就走过来,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说道:“最近有段时间不活动了,还真有点累了。” 侯明殷勤地将大衣给他披上,说道:“这里山风大。” 曾耕田抻了抻衣服,掏出手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还真冒汗了。” 龚法成说:“您真了不起,这个山顶我上着都费劲,没想到您都下来了。” 曾耕田说:“你要是再磨蹭会,我就下到山底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他发现侯明正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今天他发现侯明眼神有点不对劲,总是盯着自己看,似乎有点研究的意味。 他笑笑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曾耕田说:“法成啊,我刚才下了琢磨了一幅对联,你提提意见。” “哦,在我印象里,您似乎来一次宝山寺,就创作出一幅对联,我看您以后专门出个集子,就叫宝山对联选。” “行了,你就当着年轻人寒碜我吧。”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说来听听。” 曾耕田说:“小侯,说给你老师听听。” 侯明咳嗽了两声,酝酿完感情后朗诵道:“千里冰封映千山素雪,万里山河鉴万里征途!” 完后,龚法成和薛家良谁都没吭声。 曾耕田回头问道:“怎么不发表意见,难道是我的才华把你们震住了?” 龚法成说:“也的确震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后一句有点太早。” “什么意思?” “万里征途,给人的感觉似乎是给自己做总结。” “难道不是吗?我不该给自己做总结吗?” “该是该,只是有点太早。您这刚哪儿到哪儿啊,万里征途就完了?还有多少个征途万里啊,任重道远。” “哈哈,法成啊,你这评批得可是够中庸的。”曾耕田笑着说道。 他们嘻嘻哈哈往山下走去。 曾耕田看了看表,说道:“这都中午了,怎么人还这么多?” 侯明说:“在平水县,就有占卜、上香初一二三的说法,意思是,在这三天,无论是算卦还是许愿特别灵。所以,今明两天这里人不会少。” “何止这三天,整个正月这里人都不会少。” 龚法成突然说:“这个您都清楚啊?” 曾耕田笑而不答。 走到山底下,有一个小和尚站在路边等他们,见到他们四人他赶忙上去,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这边请。” 侯明立刻走到前头,说道:“你是叫我们吗?” “正是。” “可是我们不认识你。” 那个和尚看了一眼曾耕田说:“我师父让我来请曾先生。” 曾耕田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是常净法师让你来的,好,请你带我们去找他。” 这个小师傅领着他们穿过一片竹林,走进一个拱门,随后,他将这个拱门锁上,然后又领他们穿过一条廊道,来到一处小院子里,这个小院子干净整洁,靠近门口是一大片竹子,如今的竹叶上落满了雪,院子里的雪早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这些雪被堆在了竹林里,将来融化后,自动渗入竹林,利于这片竹林的保墒。 287、和尚常净 年轻的和尚给他们撩起土黄色的棉门帘,曾耕田带头进了屋。 这时,就见土坑上,放着一个长条小桌子,桌上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奇怪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和尚正一人下棋。 听到有人进来,这个和尚连头也不抬,说道:“施主驾到,庙舍蓬荜生辉,山僧倍感荣幸,只是不知尊神如此雅兴,来我宝山一游。” 曾耕田站住,看着这个“傲慢无礼”的和尚,说道:“万顷宝山,一分杏花三分松,行吟住宿,难道只许你一个仙人独享?” “哈哈。” 这个和尚朗声一笑,撩起长跑,抬起右腿,一下子就站到了地上,赶忙冲他躬身施礼:“阿弥陀佛,常净在此恭候多时,恰好这局棋刚刚下完,茶也煮熟了,岂不更好?来人,给各位施主上茶。” 薛家良和龚法成、侯明三人坐在屋正中间的一个四方茶桌前。曾 耕田则被这个常净和尚请到炕上坐。 薛家良担心曾耕田坐不惯蒲团,没想到他非常利索地盘上腿,坐在蒲团上,看着那局残棋,说道:“似乎我方赢了。” 常净和尚说:“施主所言极是,屡次与你对决,均已失败告终。” 曾耕田说:“这是必然,因为你把我当做了你,两个你下一盘棋,你当然会败。不过我今天不想跟你下棋,我渴了,只想喝茶,希望你不要强人所难。” 薛家良也的确渴了,但是他看见小和尚将三只很小的比勺子大不了多少的紫砂小盅烫煮消毒后,用竹夹子夹住,一一地放在他们面前,然后轻轻一点,就给这三只小茶盅注入半盅茶水。 那淡淡的茶香馥郁之气袭来,禁不住让人口渴。 但是薛家良忍住没喝。 龚法成用两根指头捏起茶盅,凑到鼻子处闻了闻,没有立即喝。 薛家良想起他说在外不轻易喝水的原则,心想,这寺庙的水也不喝吗?而且又是当面开水煮杯消毒。 哪知,龚法成刚才的动作只是在闻茶香,他将唇轻轻凑近杯口,微微聚拢嘴唇,将一小口茶汤啜入口中,慢慢回味,然后放下茶盅。 侯明比较直接,一口饮尽。 他们连着喝了两三次,薛家良始终不肯端杯。 这时,盘腿坐着炕上的常净说道:“这位施主是否喝不惯山僧的茶。” 薛家良说:“那倒不是,只是这么一小茶盅的喝,我心疼这位小师傅,怕他忙活不过来,尽管很想品尝大师的茶,但也不得不禁住自己的欲望。” 常净说道:“请问施主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车把式。” “哦,曾书记是坐马车来的?” 薛家良说:“在我们老家,赶马车的跟开汽车的一样,都叫大车把式。” “施主好幽默。常慧,给这位施主换大杯。” 侯明赶紧说道:“我也换大杯。” 常净看着侯明,侯明笑着说:“我比他的级别稍稍高了一点,是开汽车的。” 常净哈哈大笑,小声跟曾耕田说:“你带来的人怎么都跟你一样?” 曾耕田也哈哈大笑,说道:“废话,不一样我能往这带吗。”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明朗快乐起来。 这时,小师傅拿出两只玻璃杯,放到茶洗里。 曾耕田冲他们说道:“你们怎么都换大杯,我跟你们说,常净师傅有的是好茶,他今天留了一手,如果不留一手,再用清晨的雪给咱们泡茶,你们可就真的品不出这茶和水的品质了。” 常净一听,说道:“您又批评我了,常慧,换水,用我清晨从松枝上采的那坛雪水泡茶。” “是——” 年轻的和尚又给龚法成拿出一只玻璃杯,也放进了茶洗里,然后就走了出去。 龚法成见和尚走了出去,就自己动手,拿过竹夹子,夹住茶杯,一个个洗净,将茶洗里面的水倒掉,将三只杯子放在茶洗里,端过开水壶,逐个沿着杯口浇下。 薛家良注意到,龚法成在烫杯子的时候,非常注重杯口,反复浇烫,直到壶里的水用完,他才将杯子夹出,放在他们三人面前。 这时,那个年轻的和尚从外面抱进来两个密封的大肚坛子,一只放到炕桌上,一只放到薛家良他们做的茶桌上。 他将水壶的盖子打开,用一个细布漏斗,慢慢过滤着里面的雪水,尽管什么杂质都没有,但是程序必不可少。他拿开过滤网,盖上壶盖,按下烧水的按钮。 在烧水的过程中,这个和尚拿出一小罐茶叶,用一个小竹勺,往他们的杯里轻轻拨拉下少许茶叶, 雪水烧开后,常慧稍愣片刻,待水不再翻滚后,才拿起睡会,给薛家良他们三人的茶杯里各倒是二分之一的开水,就见杯里的茶叶上下一阵翻滚之后,淡淡的清香随之飘来。 薛家良端起杯,学龚法成的样子,闻了一下,慢慢喝了一口,他没有喝出有什么不同。 但是坐在炕上的曾耕田说道:“不错,我喝出了松香的味道。”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再次端起杯,又喝了一口,然后仔细回味,他只觉出了茶香,没觉得有松香味儿。 常净师傅看着薛家良说道:“这位施主这次感觉如何?” 薛家良说:“本来习惯牛饮的我,喝这个水太浪费了,暴殄天物。” 常净说:“难道施主喜欢大缸子砸花茶?对不起,我这里还真没有这个待遇。” 薛家良说:“让你见笑了。” 曾耕田说:“其实这茶,喝的是兴致,跟什么水、什么茶真的没有多大关系,我刚一说道雪水,你马上就给我拿出今晨采的松雪水,完全没有必要。” 常净说:“你来我岂敢把好东西隐藏起来的道理?” “你客气了,我们就跟这位大车把式说得那样,渴了,就抱着一大杯一通乱喝,哪喝出你这种兴致?只有出家人才有这样的心情。对了,我请教你一个问题,什么叫正法眼藏?” 常净说:“正法眼藏,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实相无相,两手空空。” 曾耕田看着他,故意眨巴着眼说道:“求解。” 常净说:“有的人明明从桥上走过,却只见桥在流动而水不流,只因你我皆不知其本源,须弥山藏在心中也。” 曾耕田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囿于研究佛法的人,请问你对当今形势有何高见。” 288、有追求的僧人 常净看了一眼曾耕田,又看着下面茶桌上的三个人,他说道:“阿弥陀佛,山僧出家多年,此心已经完全交与佛祖,早已不问俗事,平凡俗世中人,忠与奸、好与坏、善与恶,早不再本僧关心范围。眼下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也只有见到葭灰飞动方可能说妥当准确。” 也许薛家良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总觉得这个和尚说话很费解,有些话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但话锋一转就转到别处去了,就跟小时候在家里常见到的算命先生,话,从不说透,而且是两头截,怎么说怎么有理。 也是他对他们的谈话就不再敢兴趣,开始四处张望,打量这个房间的摆设。 猛然,他在旁边的书案上,发现几张外文报纸,他扫了一眼报头,那是《芝加哥太阳报》。他走过去,拿起来,很快就发现,还有一份《华尔街日报》。 这两份在美国相当有代表性。 看来,这还是个有追求的僧人。 这时,龚法成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白瑞德的妈妈白兰打来的。白兰告诉他,她那边已经完事,问他们在哪里? 龚法成说:“稍等。” 龚法成说完,就拿着电话走到曾耕田跟前,说道:“那边已经完事,问去哪里等咱们。” 曾耕田一听,伸开腿,下了炕,说道:“告诉她在大门等着,咱们马上出去。” 常净也忙从炕上下来,说道:“请她也过来喝口水吧。” 曾耕田看着常净,说道:“你消息还挺准的,是不是长着千里眼?” 常净伸出右手,晃动着几根指头,说道:“掐算出来的。” 这一刻,曾耕田感到常净身上还有以前熟悉的痕迹,他很想奚落他两句,但是看见屋里站着的年轻的和尚,他便住了嘴。 他们临出门前,常净拿起书案上的两份报纸,对薛家良说:“这是我去年夏天去美国时带回来的报纸,喜欢的话送你。” 薛家良说:“谈不上喜欢,大师博学,常看这两份报纸,就了解美国了。一个是最著名的财经日报,一个是平民日报。” 常净说:“施主才是博学,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车把式?” 薛家良说:“您看我不像车把式吗?” 薛家良故意抻着衣角让他看。 “在山僧眼里,只有本心,没有外貌。既然施主有这么好的学问,为什么要跟他们混日月?”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有意想摸摸他的深浅,就用英语回答道:“no,idon''tthinkso。(不,我不这样认为)” “oh?(哦?)” “you are a buddhist,they have given theirs to faith。。(你的心给了佛祖,他们的心给了信仰)” 常净一听,冲他躬身施礼:“amitabha,hisdriversaresoknowledgeablethati''llnevermakefunofhimagain(阿弥陀佛,他的司机都如此博学,我以后不敢再取笑他了。)” 常净冲薛家良竖起大拇指。 薛家良一见,这位大和尚,英文很好,的确是货真价实,他不想因为龚法成曾耕田的误会,就改为中文说:“我看您这两份报纸都是过期的报纸,如果您喜欢的话,现在互联网上就能买到这两份报纸的电子版,而且是即时更新的那种。” 常净和尚说:“我的确是在互联网上阅读这两份报纸的,最近我的386电脑总死机,也许是该升级了,尽管我是学机械设计出身,但我不太懂电脑,所以有段时间没看了,又赶上放假,请人来修都请不到人。” 哪知,这话让走在前头的曾耕田听到了,他回头说:“跟你说洋话的那个司机就是电脑高手,你找他就解决问题了。” 常净一听,连忙立掌施礼:“敢问施主,可否屈尊给山僧看看电脑?” 不等薛家良说话,曾耕田就说:“今天不行,改天吧。” 常净连连作揖,说道:“那改天我怎么和施主联系?” 曾耕田边走边挥挥手,说:“找我。” “您哪有时间管山僧这等小事。” “有时间,因为我惦记着跟你下棋,我没有忘了我们的正月之约,但是今天不下了,因为陪着的人太多,不好浪费大家的时间,过一两天我就来找你,只要你不出去云游。” 常净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正月的这几天,就是给您留着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薛家良就在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一僧一俗两个人,盘腿对弈,旁边一盏清茶,累了,他们就谈古论今,剖析时政,饿了,一碗斋饭,清心自然。 走出这个院子,沿着来时的石板路往下走。 曾耕田问道:“薛家良,你刚才和这个花和尚说的是什么?” 薛家良就告诉他对话的内容。 曾耕田赞赏地说道:“没想到你英语也这么好,有时我和常净抬杠,他抬不过我,就给我整两句洋话,我说你就是骂我八辈祖宗我也听不懂,跟没骂一样。这下好了,以后再来就带你来,省得他用洋话骂我,我还傻乐,我终于可以对付这个花和尚了。” 龚法成说道:“您小点声,什么花和尚、花和尚的。” “哈哈,我就跟他叫花和尚,他出家几年我就叫了几年,怎么了?”曾耕田无所谓地说道。 龚法成说:“您私下怎么叫他都行,但这是在公众场合,您也要给他注意影响,让其他和尚听见,他们怎么看常净?” “哈哈,那是自然。”曾耕田似乎很开心。 “您好像很开心?”龚法成说道。 “能不开心吗?每次见到他,我都很开心,有一种非凡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我在别人身上找不到,就在他身上能找到,一年让我开心、让我得意这么一次就行。” 在回去的路上,龚法成在车里,给他们讲解了这个常净法师的故事。 原来,常净法师的俗名叫罗非,曾经是省国营钢铁一厂的工程师,也是我国跟美国邦交正常化后,第一批公派留学生。 曾耕田早年是这个厂的党委副书记。当年,年轻的罗非生得高大英俊,又有留美背景,深得厂里大姑娘小媳妇们的爱慕,其中,白兰就是其中的一个。 289、千里眼 【289】千里眼 罗非因为白兰长得花容月貌,又是厂医,所以非常喜欢她,就向白兰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当时,曾耕田已经和白兰开始谈恋爱。 冷不丁一个风度翩翩、说话时不时夹杂一两句洋话的罗非横空出世,立刻就引起了曾耕田的高度警觉。 曾耕田人长得老气横秋不说,做人做事也比较中规中矩,穿衣戴帽肯定也是土里土气,不如罗非洋气,一来二去,白兰的天平就开始往罗非这边倾斜。 一个星期天,本来罗非跟白兰说好,要一块骑车去郊外踏青野炊,当罗非带着野炊的食物找到白兰时,才知道厂里给白兰安排了临时任务,她外出了。这个时候,曾耕田以一个捍卫者的姿态出现了,他对罗非施以严词,警告他做人要守规矩。罗非跟他据理力争,扬言只要白兰一天不结婚,他就有一天追求她的权力。 无奈,曾耕田就想尽快结婚,可是,当他带着礼物去白兰家求婚的时候,才发现,白兰奶奶病危,几天后就去世了。当地有个习俗,只要是家里的长辈去世,子女至少在一年内不得婚配。 这下曾耕田没了脾气,接下来他要打一年的防守战。 罗非天生就是个断不了是非的人,他天生是个张扬的人,不拘小节,终于在男女问题上跌了跟头。 一天,厂保卫处接到电话,说罗非调戏女同志。等曾耕田带着保卫处的人赶到的时候,就发现罗非办公室门外,一个女技术员在外面哭泣,还有好多姐妹围着她劝。 原来,罗非得知他手下的女技术员今天过生日,一时心血来潮,采了厂花圃的一把草花,送给这么技术员,正好她新婚不久的丈夫经过,看到这一幕后打了罗非一拳,但他终究打不过身高马大的罗非,于是便转身对妻子有大打出手。 这个女技术员的公爹是厂里的副厂长,主张给罗非定流氓罪,开出厂籍。尽管曾耕田一百个不待见罗非,但他觉得定流氓罪太重了,会毁掉罗非一生的,就提议把他调到分厂工作。 分厂离省城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这样,既保住了罗非这个人才,又少了他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一年后,当曾耕田和白兰结婚的那天,罗非意外从分厂赶了过来,他当众送给新娘一束鲜花,记得他当着曾耕田的面对白兰说:“除去鲜花,我实在想不出送你什么礼物,如果你丈夫连鲜花都接受不了的话,你马上离开他,我带你走。” 曾耕田当时很男人的说:“你送什么我们都收下,别忘了,我们现在才是一家子,你就是送的东西再贵重,那也是要拿到我们家来的,我不怕便宜咬着手,你随便送,随便送。” 他的一番话,说得罗非哈哈大笑,自从,对白兰再无想法。 那个年代,是容不下罗非这样的人的,他脑筋活络,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出尽了风头,在车间带头搞计件生产,生产形势搞得红红火火,厂子的效益一年就翻了两翻,这时,报纸上时常有报道他的文章,还被称为国企新锐改革派代表人物。 已经成功晋升厂长的曾耕田,将罗非召回总厂,敲打他,让他保持头脑冷静,低调一些。 这个时候,罗非已经将曾耕田列为固步自封、裹足不前的改革保守派之列了。 他对曾耕田一通抨击,高谈阔论,直把曾耕田气得七窍生烟。本来曾耕田已经在厂部会议上作出决定,让罗非回来挂帅常务副厂长,重点就是搞改革,希望总厂在他的改革下扭亏为盈。 然而,罗非对曾耕田一通抨击后,曾耕田收回了决定。 好景不长,罗非在分厂的改革,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他触动了厂子另一派的利益,改革两年不到,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以私分奖金、贪污受贿把他告到了上级部门,上级部门的领导,本来就对罗非看不惯,很快派出调查组,查实后,对罗非做出了处理决定。 曾耕田想极力保全罗非,认为他是个人才,甚至以自己的职务担保。然而上级不这样认为,执意要处理他。 就这样,罗非以挪用公款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同时,曾耕田也因这件事受到了牵连,被觊觎厂长位置的另一派势力大做文章,最后,这派势力上下勾结,他被赶出了这个国营大厂。 后来,曾耕田得到贵人相帮,仕途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在经历了两年低谷期后,出现了转机,被任命宝山市政府副市长,他上任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非,在他的努力下,罗非被提前释放。 曾耕田让罗非自己选择工作岗位,哪知,这个充满朝气的新锐改革者,此时万念俱灰,没多久,就传来他要出家的消息。 曾耕田十分气愤,放下手里的工作,驱车追到宝山寺,正赶上这里在给罗非举行皈依剃度仪式。 曾耕田不顾和尚们拦着,硬是闯进剃度仪式,他挥手说道:“暂停,我跟罗非有话说!” 然而,此时的罗非,心灰意冷,再也打不起精神了,唯有出家,他才能得以苟延残喘,他跟曾耕田说:“我只剩一具臭皮囊了,灵魂早已皈依,你不要为我费心了。” 曾耕田见他心已死,自知无力挽回,闭眼长叹,走出了宝山寺。 临走时,他指着罗非的鼻子说:“你就是窝囊废,就是出家了,也是窝囊废,是个窝囊和尚,我看不起你,我的记忆里从今没有你这个人!” 曾耕田的记忆里少了一个人,但是宝山寺却多了一个戴眼镜的会说洋话的和尚,这个和尚苦读佛学,多篇论文发表在有关佛学刊物上,身兼两个佛学院的客座教授,成为省城境内第一个佛学博士,也是全国领域里为数不多的佛学博士,身兼全国多个职务,成为一代远近闻名的僧人。 白兰受贿案子判决后,她也曾一度心灰意冷,跟曾耕田离婚后,也曾一度想出家,但由于曾耕田的强势干预,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290、扳倒拦路虎 白兰受贿案子判决后,她也曾一度心灰意冷,跟曾耕田离婚后,也曾一度想出家,但由于曾耕田的强势干预,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后来,曾耕田养成了习惯,就是每年正月春节放假这几天,都会来找常净来下棋,坚持好多年了,只是今天人太多,这一天,常净就是再忙,也会在寺庙等着他,已经成了习惯,上午下棋,中午在这里吃斋饭,然后下午接着下棋,只是今天人多,他们没有下成这盘棋。 这就是曾耕田和这个常净和尚的过往。 薛家良笑了,他回想着刚才那个常净和尚的一举一动,仍然透出当年的性格,张扬,开朗,自信,同样还是这个人,在政界上的他,却步履蹒跚,屡屡遇险,但到了佛学界,他却做到风生水起,成为一代名僧,如果他不出家,就凭他的这个性,想不出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侯明最终也没从龚法成和曾耕田这里讨到好的方法,但奇怪的是,王建国的秘书没再给他打电话,他也没给王建国的秘书打电话。 后来他想两位领导为什么不给他支招,怎样回复这个电话,显然,王建国似乎难以对他构成威胁,他已经从曾耕田的话语中体会到了这一点。 侯明这样想着,就心安理得不回这个电话了。 本来,薛家良想第二天也就是初三这天回家,但龚法成说了一句话,让他留了下来。 龚法成说:“你花着脸回家,不好,别人问起你怎么说?招话,还是等伤好了后再回去吧。”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说得有道理,就准备在省城呆两三天,等脸上的淤青淡了后再回去。 他没有留在曾耕田家,更没有留在龚法成的家,而是回到了省纪委办公室,开始闭门造车。 难得的清静,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好好研究梳理一下目前手头上的工作,听龚法成的意思,估计上班用不了多久,调令就会下来,那时,他就会成为省纪委一名正式的处级干部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眼下的工作做得漂亮一些,不给龚法成的脸上抹黑。 于是,这几天,他吃住在办公室,关了手机,拔掉办公室的电话,整天对着一堆电脑数据琢磨,难得的清静,他似乎又找回上大学时创业的感觉。 整栋楼里,非常安静,只有一楼的值班室有人,其余就是薛家良了。 这天,他遇到了一个技术上的问题,就是端口输入问题,怎么也过不去,如果这个坎儿过不去的话,那么下面的工作就无法完成。 他拍着脑袋,感觉自己计算机技术已经严重枯竭,甚至有心想去进修学习。这时,她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余海东,一个是田琳,估计这个难题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应该不再话下。 但是他不想搭理余海东,他就掏出电话,准备向田琳请教。 由于他对声音的先天敏感,这三四天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刚一开机,好几条短信就进来了。 第一条就是田琳的:“家良,开机后回电,同学聚会。” 薛家良对同学聚会不太感兴趣,他给田琳打了电话。 田琳刚一接通他的电话,就大声嚷道:“薛家良,你玩什么失踪啊?打了你两天电话都关机。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吗?不关机就会遭到全省人民的惦记?” 薛家良感觉田琳成为大老板后,说话很冲,全然没有了以前的温柔,他不耐烦地说道:“我这不是开机就给你打吗。” 田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有问题,要知道薛家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缓和了语气说道:“对不起,我是急的。今天晚上六点,锦江饭店,余海东组织同学聚会,他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通知你,特地嘱咐我,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并且保证你到场。” 薛家良淡淡地说:“我没兴趣,我现在手头上有急活。对了,我先问你一个技术问题……” 当薛家良将自己碰到的难题跟田琳描述一遍后,田琳说道:“薛家良,你是不是当官当傻了?想想当初,我做那个侠女无畏的小游戏时,遇到的不也是同样的问题吗?最后还是你帮我解决的呢?你怎么忘了?” 薛家良一听,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不是当官当傻了,是我本来就不精,谢谢你,挂了。” “你等等!”田琳唯恐他挂掉电话,急忙说道:“是不是要没有这个问题,你还不回我的电话?” 薛家良说:“如果没有这个问题,我肯定还不会开机,所以也就谈不上回不回电话的问题。” 田琳说:“那你真的不打算出席今晚的聚会?” 薛家良说:“刚才已经跟你说明原因了,我手头上有急活,你如果怕没法交差,一会我给海东打电话,跟他解释。” 面对薛家良,田琳是什么招儿都没有,硬,硬不得,软,软不得,因为他就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他。 田琳说道:“趁着这几天放假,我们见个面吧。” 田琳可能不知道薛家良此时就在省城,薛家良也没有跟告诉她自己在哪儿,就说:“看情况,如果没有时间,就等我上班再说吧。” 挂了田琳的电话后,薛家良来不及看手机里的其它短信了,对着计算机就是一阵的噼里啪啦,很快,这个阻挡他往下进行的拦路虎被搬走了。 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薛家良非常高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只要这个问题解决了,就解决了核心技术问题,领导把他借调到省纪委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等到上班后,他们这个小组就可以正常进行工作了。 他坐在椅子上,使劲伸了个懒腰,双腿伸到最前面,双手高高举到头顶,放下,又用双手搓了搓脸,这才发现胡子已经扎手了,他拉开抽屉,拿出刮胡刀,不禁对着这个刮胡刀出了神。 291、一对璧人 这个刮胡刀还是他从调查组出来的时候,程忠送他去医院看妈妈,在半路上给的他,他一直随身带着……如今,程忠已经驾鹤西去,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想到初一上午,他接到他们娘俩的电话,说一会就去他家,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去,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庄洁并不知道。他还想起,他的车里,还有给祺祺买的玩具,还有宝山市的几样特产小吃,还没顾上给他们送去,就跟公然踏上了寻鸟之路。 想到这里,他放下刮胡刀,将办公室的电话线插到座机上,给庄洁家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十多声没人接,他便挂了电话。 他又将电话给卜月梅打了过去,告诉卜月梅,让他跟刘三儿要车钥匙,将车里后备箱的东西给程忠家送去。 卜月梅听后说道:“好的,我马上就去。你上班之前还回来吗?” 薛家良说:“应该回去,弄不好你还要来接我一下。” 卜月梅说:“没有问题,需要接的话随时打电话。” 这时,他又想起自己手机还有未读信息,就打开了手机,有白瑞德的两条信息:老薛,回电话,老头子找你。 他一惊,刚要回电话,再一看日期,是昨天早上,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算了。他又将电话放下,继续翻看信息。 接下来是卜月梅的一条信息:你情况怎样? 再往下看,是郭寿山的:哥们,咋了,让人煮了? 薛家良噗嗤乐了,这是当时一条家喻户晓的医药广告,是两只螃蟹的对话。一定是那天晚上郭寿山从青州回去后,联系不上他,才给他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再往下翻,就是庄洁发来的:还来吗? 他一看时间,是初一晚上七点多。 还有几位平水同事护发的拜年信息。 放下电话后,他泡了一碗方便面,刚刚泡好,就传来了敲门声,他本不想开门,但是敲门声越来越大,他大声喊道:“谁呀?” “开门,是我!” 薛家良听出是白瑞德的声音,他便开开门,一看,公然也跟在他的身后。 薛家良注意到,公然脸上的淤青也好多了,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她似乎特意为此化了妆,也掩盖了不少。 今天的公然穿着一件雪白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个绒线帽子,下身是一贯的黑色瘦身长裤,裤脚被军靴包在里面,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帅气。 白瑞德更是一身时尚得体的打扮,他们俩站在门口,恍如一对璧人。再看自己一身老革命的打扮,他不禁有些自愧不如。 他说:“你们怎么来了?” 白瑞德说:“你说怎么来了?你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打不通,值班人员没有看见你,活不见人,死……没得到信儿……” 公然听他这么说,就在后面捅了他腰眼一下。 哪知,白瑞德噌地一下子窜出去,说道:“公然你干嘛,想废了我呀?” 公然尴尬地说:“我没使劲啊?” “你有功夫,还用使劲吗?” 公然说:“我可没有点穴的功夫,如果碰到了你哪个穴位,纯属意外。”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活该、活该。你们找我来有事吗?”他看着公然说道。 公然冲白瑞德努努嘴:“让他说。” 白瑞德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说道:“老爷子让你去给大和尚修电脑,昨天打电话你就关机,今天还关机,龚老爷子不放心,让我们来看看你。” 薛家良笑了,坐下,揭开方便面桶上的锡纸,开始往里加配调料, 白瑞德不由得凑近薛家良,打量着他说:“我说老薛呀,怎么三四日不见,你真的成了老薛了,胡子都顾不上刮,而且还吃方便面,是不是这几天你窝在办公室就没出门?” 薛家良开始吃面,一边吃一边说:“出什么门,难得有这么清静的机会,赶紧干自己的活儿,谁的事谁惦记着,对了,我跟你说,我终于找到了解决端口的技术问题,所以一会你们俩陪我上街,我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白瑞德说:“一桶面你都快吃完了,还怎么犒劳自己?” 薛家良说:“我要给自己买件外套,这个就是犒劳,你以为我想出去吃大餐啊。” 白瑞德一听,就夺过他正在吃着的方便面,说道:“走,哥们我马上就犒劳你!” “别呀,你让我吃完了,饿坏了。” 薛家良夺过来,几下就吃完了,他将包装盒扔到垃圾袋里。 这时,公然就发现垃圾袋里有好几个方便面桶,说道:“这几天你一直在吃这个?” “是呀。” “你为什么不叫外卖?” 薛家良说:“rhett butler知道我为什么不叫外卖?” 公然就看着白瑞德。 白瑞德说:“他肯定是关起门琢磨技术问题,对声音异常敏感,所以才关机、拔电话线,更不会叫外卖了,你没听刚才值班人员说吗,这几天就没有人看见过他。” 公然看看薛家良没有说话。 白瑞德又问:“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年前困扰你的问题现在解决了?” “没错。” “那么上班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地、大刀阔斧地跟着了?” “是的。上班后,我准备跟领导提建议,先搞个内部培训班,先培训咱们科室人员,然后再分批次培训基层人员,这样,这项工作估计半年就能完成。” “那太好了,弄不好龚老爷子要奖励你。只是,上班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你并肩作战。” 白瑞德说到这里,神情有些黯然。 薛家良说:“怎么,你要高升?” “去你的,今天早上老头子问我,他说,春节也快过完了,再有两三天就上班了,你对自己的工作有没有考虑?我说,我对自己的工作从来都没有考虑,都是你们替我考虑,我是你们手里的一块砖,你们说往哪儿搬,就往哪儿搬。” 薛家良噗嗤笑了。 白瑞德说:“你还笑得出来,一想到我有可能被老头子安排到暗无天日的岗位上工作,一杯茶水、一张报纸泡到下班,天哪,简直是扼杀啊——” 公然的大眼睛瞟了白瑞德一眼,刚要说话,就被白瑞德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说我懦弱,没有自己的主张,今天我郑重其事跟你公布谜底,我是另有目的……” 292、白瑞德的小算盘 公然说:“你有什么目的?” 白瑞德说:“这个目的现在不宜公开,属于我自己的小算盘。我这样说吧,如果我样样都强,让他们省心不费力,你想想,他们对我还会这么用心吗,还会三天两头因为我的事激烈辩论,甚至吵架吗?” 听到这里,公然和薛家良都没有言语。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动,原来,白瑞德在父母面前,毫无遮拦地呈现自己的懦弱,是为了引起父母的关注,甚至是为了父母复合,看来,生在高干家庭的子女,除去有让人羡慕的光环外,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 公然听了他这话后,低下头,不说话。 白瑞德见她不表态,心里就没底了,赶上她问道:“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对我这种甘于懦弱的精神会大加赞赏,就是不赞赏也会表扬两句,没想到你却无动于衷。” 公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没错,你成功了,成功蒙蔽了我们大家。” 白瑞德得意地一笑,说道:“但有一点,必须保密,不能让我爸和我妈知道。” “为什么?”薛家良有些不理解,在他看来,在父母眼里,没有比看到一个意志坚定,凡事有自己主张的儿子更令他们感到骄傲和欣慰的了。 白瑞德接下来的话,让他进一步理解了他的苦衷。 “我必须继续这样下去,你想,老爷子是谁,不说是一代天骄、一代枭雄,那也是个人物啊,我就是再有出息、有主见,在他眼里也是个孩子。” 公然一听,神情立刻冷峻下来,她瞪这白瑞德说:“那你就继续装,久而久之,你就会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你,你装什么样,将来就会变成什么样。” 白瑞德笑了,说道:“我有自救法宝,跟老薛在一起,我不会失去本真的。” 公然说:“你能保证老薛跟你一辈子?” “老薛不跟我一辈子,你会跟我一辈子的。” 白瑞德说完,嬉皮笑脸地看着公然。 公然脸一红,下意识瞟了薛家良一眼,薛家良把头歪向一边。 “做梦!” 公然狠呆呆地说道。 说完这话,公然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看着白瑞德说:“你这辈子注定被搬来搬去。” 白瑞德说:“搬来搬去也没有关系,搬你的人又不是别人,是父母,他们给你规划的路,你走哪条都行,你呐,也不要讥笑我,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是想用我的无能、懦弱,来加快他们老俩复合的速度,如果我这几年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俩势必在我的问题上争执不断,互相埋怨,感情会越来越不好……” 公然打断他的话:“你说话怎么自相矛盾,刚才你还说他们注意力在你身上是好事,怎么这会变成坏事了?” 见白瑞德被公然问得无话可说,薛家良出来相劝,说道:“公然,你别逼他了,他这样做我能理解,他那些自相矛盾的话我也能理解,无论怎么做,都没有错。他暂时会被父母搬来搬去,我相信不久,你、两位老人,都会为他感到骄傲。” 白瑞德得意地说:“就是,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居然不如老薛了解我。” 公然点点头,说道:“好吧,我不发表意见了。我可能的确不了解你,所以很少跟你辩论什么。” 这倒是事实,这么多年来,白瑞德和公然在一起,从来都是他说,她听,公然很少发表评论,认同他观点的时候,她就冲他笑笑,不认同的时候,她就沉默不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薛家良一看,见好就收,继续争论下去不好,就说道:“辩论到此结束,正反方平局。” 白瑞德也不想当着薛家良的面,被公然数落,就说:“老薛,你赶紧刮刮胡子,陪你上街买新衣服,然后我们去宝山寺。” 薛家良看了看手头上的工作,说道:“还真去呀?” 白瑞德说:“当然了!昨天曾老去宝山寺找那个和尚下棋,他回来就嘱咐我,说要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给那个和尚去修电脑。” 薛家良说:“那我要讲个条件。” “什么条件?” “修完后你送我回平水。” 白瑞德说:“那可不行,我还要跟老太太出门呢。”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薛家良说:“今明两天,如果你们没有时间的话,我就让平水的人来车接我。” 公然说:“我倒是没安排事,不过我的车今天刚送到修理厂。” 白瑞德急忙说:“我跟你说,你的车明天也修不好,老薛,要不就让平水来人接你吧。” 薛家良说:“好,我马上给卜月梅打电话。” 薛家良说着,再次拨通了卜月梅的电话,告诉她,晚上来接他回去。另外嘱咐她,让她再炸点豆腐,多炸两份。 挂了卜月梅的电话,公然说:“你晚上就回去呀。” 薛家良说:“是啊,如果明天白天走,最快也要中午到家,再有两天就上班了,我怎么也要回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有位老领导我要亲自上门拜年,年年都给他拜年,冷不丁就今年不去了,他该多想了。” 薛家良说得没错,这位老领导就是政府办的老主任,而且他也要到庄洁家里去一趟,程忠走了第一年,他怎么也要替程忠去看看他们娘俩。 薛家良刮完胡子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软件夹,和一包便携工具包,装在皮包里,幸好笔记本年前没带回去,他又背上笔记本,将这些东西塞进电脑包里,这才跟着他们往出走。 白瑞德顺手将门口的垃圾袋拎了出去。 他们首先来到一家商城,公然和白瑞德同时看上一件很修身样式简单时尚的纯黑色是羽绒服,薛家良上身一试,自己也感觉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精神。 服务员也在旁边说好。 薛家良自己也很满意,但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后面有个帽子,显得太过休闲,不像出入机关的人,尤其是他将要出入省纪委机关。 293、你有病 公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这件衣服很得体,大方不失时尚,冬天你外出的话,还可以将帽子戴上,保暖。” 薛家良说:“在机关穿戴帽子的衣服好吗?” 白瑞德说:“那有什么不好的,别说你是冬天的衣服,我春秋两季的休闲装几乎都戴帽子。安书记还穿一件戴帽子的休闲装呢。买件衣服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腻腻歪歪的。” 公然瞪了白瑞德一眼,白瑞德赶忙补充道:“甚至还不如女人痛快,比如公然。” 薛家良笑了,这才去掏钱付款。 薛家良又买了一条黑裤子,他这次没听公然和白瑞德的话,没买他们看上的那件土黄色的裤子,而是同样买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裤,穿上了新衣服,将身上那件外套和裤子让服务员折叠好,装进购物袋里,说道:“公然,清洗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公然接过来说道:“我交给爸爸。” 薛家良一听,又从她手里夺过袋子,说道:“那算了,我还是拿到田老师家去洗吧。” 公然一听,又夺回袋子,说道:“我洗。” 白瑞德指着薛家良的鼻子说道:“老薛,我有你的,能让公然给你洗脏衣服。” 薛家良搂过白瑞德的脖子,小声说道:“吃醋了?” 白瑞德大声说道:“当然,我必须吃醋,而且是无条件吃醋!” 薛家良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你有病。” 三个年轻人一路嬉笑着走出商场,直奔省城北郊的宝山寺驶去。 白瑞德驾着车,驶出市区后,视线豁然开朗,满目洁白的世界。 他忽然很兴奋,大声朗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公然,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不穿件红衣服出来,那样我就会更加诗兴大发!”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眼公然,就见她洁白的外套,洁白的绒线针织帽,跟外面的冰雪世界很是融洽。 听到白瑞德这样说,公然没有答话,依然看着窗外的风光,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白瑞德说:“你现在的诗兴也不是你的,是伟大领袖他老人家的好不好?” 白瑞德说:“那还用说吗,论写雪,古今中外,谁能盖过他老人家?不过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作诗的冲动。你们俩听好了,这诗,马上就来了。” 薛家良一听,赶紧给他鼓掌。 白瑞德咳嗽了两声,大声说道:“雪啊雪,雪啊雪,洁白的雪,塞北的雪,飘飘洒洒……” “噗嗤——”公然憋不住,笑出了声。 薛家良故意说:“不错,好诗,很抒情,只是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哦——我想起来,我爱你,塞北的雪……” 接下来,公然也跟着唱到:“飘飘洒洒漫山遍野……” “哈哈哈。” 没唱几句,公然禁不住笑出了声。 薛家良跟白瑞德也笑了。 白瑞德说:“反正看见这漫山遍野的雪,我就激动,就想作诗。” 公然说:“你还是放首歌让我们听吧。” “好。”白瑞德说着,就打开了车载音响,立刻,一首由童声演唱的欢快的歌曲响起: “啊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马儿铃声响叮当,令人精神多欢畅,我们今晚滑雪真快乐,把滑雪歌儿唱……” 车里的三个人被这欢乐的旋律所感染,都不由和着音乐唱了起来:“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今晚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唱着唱着,薛家良就将车的天窗打开。 公然一时兴起,她站起来,脑袋从天窗钻了出来,张开两只手臂,迎着风,大声唱道:“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今晚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薛家良看了一眼白瑞德,就见白瑞德仍然大声唱着,他似乎也受到了公然的感染,将音量调大,于是,三个人放肆地唱着,嗓音嘶哑也好,不在调上也好,反正,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声音,高唱着这首歌。 “看这白雪遍地,趁这年青好时光,带上亲爱的朋友,把滑雪歌儿唱。有一匹栗色马,它日行千里长,我们把它套在雪橇上,就飞奔向前方。” 唱到这里,薛家良还拍了拍白瑞德肩膀,意思他就是那匹栗色的马。 突然,音乐戛然而止,立刻,一个沙哑的声音吼了起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由于这首歌跟前面童声唱得《铃儿响叮当》的风格截然相反,三个人一时适应不了,倒是白瑞德很快调整了情绪,跟着摇头晃脑地唱道:“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噢,公然你何时跟我走,噢公然你何时跟我走……” 薛家良见他投入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大声冲着上面的公然大声喊道:“公然,你何时跟他走——” 公然不理他们,她故意粗着嗓子也大声嘶吼地唱着。 有一首《蜗牛与黄鹂鸟》的歌曲响起。 白瑞德和公然都快乐地跟着唱着。 薛家良忽然就想,白瑞德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喜欢这些儿童歌曲,也许,这些幼时曾经的歌曲,承载着他和公然快乐的少年时光吧,他们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两家大人又是世交,虽然白瑞德表现得不像别的男孩子那么淘气调皮,甚至不如公然会打架,但他有了好吃的好玩的,肯定会让公然玩,让公然吃,尽管现在公然的心思不明确,但他们彼此应该完全融入到对方的情感中了。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就别向了窗外。 294、再遇尤辛 唱完了这首《蜗牛与黄鹂鸟》,公然可能冻得受不了了,她的身子,才从天窗外缩了回来,白瑞德抬手关上天窗,说道:“是不是冻得受不了了?” 公然搓着手说:“太冷了。” 公然忽然发现薛家良情绪低落,就问道:“老薛,你怎么了?” 薛家良说:“没怎么?我在听你们唱歌,好听的童音,快乐的少年时光。” 白瑞德说:“我这里大部分都是小时候的歌曲,下面这首就是让我们荡起双桨……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诶,你们俩怎么回事,刚刚还唱得挺欢,怎么忽然沉默不语了。” 薛家良说:“对这首歌,我没有感觉,我的童年没划过小船,我们都是脱光衣服,向着河水,一个猛子扎下去,憋气,看谁扎得远、扎得时间长。” 白瑞德关小了音量,问道:“你会游泳?” “我会洑水。” “教条!游泳和洑水不一样吗?”白瑞德反驳道。 薛家良说:“还真不一样。游泳更趋向表演,动作好看,而我们在河里洑水,却不顾姿势,只要能在水里钻来钻去的就行。” 白瑞德当然体会不到薛家良说的洑水是什么样:“改天,咱们去游泳馆,你给我演示一下什么叫洑水。” 薛家良笑了,说道:“还是等到夏天,我带你去我们老家的河里去演示吧。游泳馆里我要是洑水的话,还不把你们笑掉大牙。” “哈哈。” 他们就这样一路歌声一路欢笑地来到了宝山寺。 宝山寺的人仍然很多。白瑞德停好车,说道:“怎么正月这里天天这么多人啊?” 薛家良说:“善男信女多了呗。” 公然跳下车,她猛然叫住了薛家良,说道:“刘四儿……是不是就在这里……” “是的,上次我就跟你老爸说了,我说我永远都拜佛,因为他们不作为,据说这里供奉着大大小小各路神仙,几百个尊位,可是那天晚上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管管这事。” 白瑞德说:“那天他们集体在happy,有时菩萨也疯狂。” 公然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许信口胡说,我尽管不迷信这些,但我尊重这些,所以不许对他们出言不敬。” 白瑞德说:“老薛也说了,你怎么不说他?” 薛家良赶紧说:“你是在调侃,我是在批判。” 公然说:“就是,调侃和批判性质不一样。” 白瑞德瞪着他俩,说道:“我说你们俩怎么穿一条裤子还嫌肥?” 他的话音刚落,公然就抬起脚,吓得白瑞德赶紧往前跑了两步,说道:“你踢着我倒没关系,把我的衣服踢脏了可是不行。” 薛家良一听,也抬起脚,佯装要踢他,说道:“我看看怎么不行。” 白瑞德生气了,说道:“你们俩合伙欺负人,我明天就去跆拳道班去报道。” 薛家良说:“好啊,咱俩一起去。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我有一个省钱还能得到真传的途径,那就是跟龚老爷子学军体拳。”说完,他挥动着胳膊,“嗨嗨”了几声。 他感到胳膊还是有些疼,就揉了揉。 公然说:“你胳膊还不好?” “早就没事了。” 薛家良说完这话后,猛然看见一个人,尤辛。 就见尤辛刚从一辆大巴上下来。 她下来后,就从包里掏出一个大墨镜,刚要戴上,一眼就看见了薛家良。 此时,薛家良也正看着她。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打扮普通低调。 就听车上的导游举着一个小喇叭说道:“各位游客请注意,我们12点准时在门口集合,别错过集合的时间。我再重复一遍……” 薛家良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车头上贴的字牌:青州——宝山寺一日游。 想必尤辛的小汽车作为受贿证据,已经被查扣了,不然尤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屈尊跟普通百姓坐大巴车来呢? 薛家良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是此刻,他看着尤辛,好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冷漠,两眼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没有丝毫上前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尤辛看到薛家良的那一刻也愣住了,她打量着薛家良,目光很是复杂,又看了看他旁边的一对金童玉女,眼神瞬间黯然下去,低下头,戴上了大墨镜,随着人流走了进庙里。 公然和白瑞德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望着尤辛消失在人流中,回过头,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道:“你认识她?” 薛家良铁青着脸,沉沉地说道:“何止认识?” 白瑞德说:“老薛,你怎么见着美女似乎不大高兴,我看她很有姿色吗!” 公然瞪了白瑞德一眼。 白瑞德看着公然道:“你瞪我干嘛?对美女好奇是正常现象,何况的老薛的美女。” 薛家良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兴趣,心情跟刚才比一落千丈,他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白瑞德在后面赶上两步,说道:“老薛,你怎么了?” 薛家良站住,看着他,说道:“你想知道她是谁对吧?” 白瑞德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叫尤辛,她爸爸姓尤,她妈妈姓辛。” 白瑞德恍然明白了,他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公然望了望尤辛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白瑞德看着公然,说道:“她就是尤辛?” 公然突然不高兴起来,说道:“不感兴趣。” 白瑞德自知嘴贱,说道:“对不起,算我没说。” 公然带头向前走去,三个人忽然闷闷不乐起来,没有了刚才快乐的心情。 看到尤辛,薛家良忽然想到了那个单纯、痴情的姑娘。他的心情,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他闷着头往边上那条石板路走。 白瑞德说:“老薛,你干嘛去?” 薛家良回头,看着已经上了两层台阶的公然和白瑞德。他说:“你们走里边,我走外边。” 公然一听,带头走下台阶,白瑞德也紧跟在他们的后面,沿着外墙的青石板路向后面的那个侧面走去。 295、成仙的地方 公然一听,带头走下台阶,白瑞德也紧跟在他们的后面,沿着外墙的青石板路向后面的那个侧面走去。 在侧门竹林旁边,上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的和尚正站在旁边,向过往行人躬身施礼。 和尚见到薛家良他们走了过来,就躬身施礼:“阿弥陀佛,常净师傅正在等待三位施主。” 薛家良发现,公然回礼的时候,有些不得要领,显然她很不熟练,应该是没来过这里。 白瑞德回礼的动作也比较笨拙生疏,看来,龚法成和曾耕田的孩子们还真没来过这里。 小和尚领着他们穿过一个庭院,又穿过一个廊道,才进入了常净和尚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有一个小竹林,还有一个蜿蜒起伏的草坪,公然忽然叫道:“老薛。” 薛家良和前面的白瑞德站住,回过头看着她。 公然走进他们,说道:“你们俩看看,这个院子,冬天都绿化的都这么好,是不是到了夏天更加幽静、优美?” 薛家良似乎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当着白瑞德,他不想暴露这一点。 哪知,白瑞德也不迟钝,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还是很了解的,他立刻悟出了公然的心思。 白瑞德走进公然,说道:“你是不是看上了这里?” 公然笑着冲他点头。 白瑞德说:“那这事只能交给老薛去办了。” 薛家良问道:“你们俩嘀咕什么?” 就见公然惊喜地看着自己。 薛家良说:“有话就说吗?看我干吗?让我做什么?” 公然指着这个院子说道:“这个小院太漂亮太幽静了,要是有两只精灵在这里走来走去的,这个院子是不是平添了许多仙气?” 薛家良这才露出笑容,果然她想到了这一层。他说:“好眼力,这里就是成仙的地方,我第一次来这个小院,也有过这个想法。你看,墙外有松,墙里有竹,如果草坪上的两棵树要是梅花的话,再放养两只仙鹤,加上屋里的大师,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白瑞德说:“所以,老薛你的任务就来了……”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非常有眼力,看上了我这个小院。” 薛家良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常净站在身后,他赶忙还礼:“大师好。” 公然和白瑞德学着薛家良的样子,躬身说道:“大师好。” 常净看看公然,又看看白瑞德,他指着他们俩说道:“这两位……” 薛家良不想暴露白瑞德和公然的身份,说道:“我朋友。” 常净一伸手,说道:“几位请。” 薛家良带头进了屋里。 常净早就将他那台电脑搬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薛家良看了看,问白瑞德:“小白,你看怎么样?” 白瑞德说道:“太老了,我怀疑还能不能启动?” 常净说:“就是因为不能启动才请你们来修理的。” 薛家良说:“不是我图省事,现在外边用的奔5都快淘汰了,您这个真的没有修的必要了。” 常净说:“不是可以升级吗?” 薛家良说:“升级也是有条件的,就跟一个拖拉机,你非要给它装一个奔驰发动机,非得把拖拉机拉散了架?” 常净说:“就是买新的,也要等电脑城开门。” 薛家良说:“现在省城大小店铺没有不开门的了。” 常净还是有些舍不得,说道:“你能不能先让它启动,我先用着。” 薛家良说:“不是我不愿给您弄,真的意义不大。这样,我认识一个卖电脑的,我打电话,让他们给您送过来一台,保证给您打折,怎么样?” 常净还在犹豫,说道:“我听说自己可以攒电脑。” 薛家良感觉这个和尚舍不得花钱,不然不会将这么一台老古董用到现在。他说:“以前大家都喜欢找人攒,其实省不了多少钱,另外自己攒的电脑噪音问题解决不了,买成机的好处是性能稳定,噪音低。” 常净点点头,说道:“有没有卖二手的?” 薛家良说:“有,但要有时间淘。” 那个时候,电脑还是高消费品,作为僧人,的确有点奢侈。 常净想了想说:“还是请您修修吧,能修到什么样,就什么样。” 薛家良说:“我不是不给您修,但这里有个问题,如果修上了,速度慢,您上网的费用必然会高。” 白瑞德说:“老薛,你就先给大师修下吧,既然大师舍不得买新的,就最大限度发挥这台电脑的作用吧。” 常净赶忙说道:“这位施主说得极是,这台电脑当初就是别人淘汰下来的,捐给了寺庙,我们出家人,经济不是太宽裕,我上周布施了两笔钱,所以买电脑暂时……就没有这个条件了。” 薛家良一听他把钱布施出去了,就很干脆地说道:“那好吧,我先给您修上,您将就着用,等我回去后,想办法给您攒一个。” 常净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说道:“太感谢了!” 薛家良就从电脑包里掏出软件盘,让白瑞德坐下,说道:“你来。” 白瑞德说:“大师请的是你,我哪能来?” 常净笑着说:“没有关系,只要弄好都行,只要我能看报纸就行。” 这时,院子里跑进一个和尚,没有贸然进来,而是站在外面往里看。 屋里那个和尚走了出去,嘀咕两句后回来了,他说:“师傅,前边大殿有个女施主,点名要您去给解签。” 常净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和尚说:“我去回了吧。” 常净挥挥手,说道:“让他到大殿旁的厢房等。” 常净转身跟薛家良说:“几位施主辛苦了,山僧去去就来。”说完便跟着那个和尚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他们师徒三人走出院子,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尤辛,她家遭到变故,父亲辞职,母亲被双规,她年前也被专案组带走调查,今天这里碰到她,肯定是来烧香拜佛的,来这里的人,都少不了一个内容,那就是抽签。 296、看见了宋鸽 有人抽签,就需要有大师解签,寺庙每天都有当班解签的师傅,如果施主有特别要求,请大师来解签,那么一般在解完签后,抽签者都会主动给寺庙做功德,或者捐出一份供养师傅的钱,这笔供养师傅的钱,是寺庙的和尚一种主要经济来源。 是不是尤辛特意请常净大师去解签? 常净去了有一会了,还不见他回来,薛家良就跟白瑞德说:“你们俩在这看着,我到前面看一眼,来了两次了,还没去过前面呢。” 白瑞德说:“一会修好后,咱们一块去。” 薛家良说:“我就去看一眼就回来。” 白瑞德说:“你是不是不放心尤辛?” 薛家良瞪了他一声,就走了出去。 白瑞德冲着他背影喊道:“你还真走了,要是系统装不上怎么办?” “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走出这个院子。 他并没有走进里侧寺庙的通道,而是再次走出这个竹林掩映的小偏门,他想到后山转转,那天跟龚法成曾耕田来他没有登上顶峰。 猛然看见几个人从他前面的石板路上走了过去,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山下走。 走在最后的那个身穿红色短款羽绒服的姑娘吸引住他的目光。 忽然感到这个身影很熟悉,但不容他多看,那个姑娘很快就由侧影变成了背影,他不由得大步追了出去,站在石板路的中间,向那个熟悉的背影行着注目礼。 是的,他没有看错,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小鸽子。 这个身影他太熟悉了,半长的头发,被高高扎成一个马尾辫,随着她下台阶的动作,左右摆动着,红色的羽绒服,在这冰雪世界和裹着厚重衣服的人群里特别显眼。 她的前面,还有三四个男女,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着,离他前面很近的一个男人,不时递给她手势,似乎想要扶她,她没用扶,而是继续下着台阶。 渐渐地,她跟前面的人群保持着距离,不知是赶不上他们的脚步,还是不敢走太快。他感觉她的脚步有点小心翼翼,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平底高腰靴子。 也许是心电感应,宋鸽走着走着,就渐渐放慢了脚步,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就慢慢回过头。 不知为什么,她这一回头,薛家良的心立刻掀起波澜,肯定是她从小门经过的时候,余光发现了他,只是当时不敢确定。看来,他们还是有缘分的。 宋鸽站住,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只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一个在下面,一个站在石板路路上面的竹林旁,彼此就那么深深地凝视着对方。 她清瘦了不少,脸好像窄了一圈,个子本来就不高,加上职业关系,她很少穿高跟鞋,而且站的地方地势还低,就显得她更加的娇小,瘦弱。 半晌,他看见宋鸽的嘴唇在动,看口型似乎是在叫“薛大哥”。 他默默地“哎”了一声,冲她点点头,笑了笑,随后,鼻子就有些发酸,带的喉咙深处,就有种胀痛,眼睛也胀痛。 薛家良不是一个善于动感情的人,但是当他看到她仍然称呼他“薛大哥”时,他的确有些难以控制。 这是她对他的一贯称呼,就是他们热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称呼他,表达出她对他一贯的崇拜、尊重,还有对他痴痴的爱,傻傻的爱,不计得失的爱…… 他默默地看着那个弱小的人儿,在心里说道:傻丫头,你认为这样你就能成全我吗?真是傻啊! 此刻,看着那个站在竹林边上默默望着自己的人,宋鸽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是她离开他后,第一次见他,他还是那么英俊,气宇轩昂,尽管也瘦了不少,却更显干练,精神,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她多么想向过去那样,跑过去,扑到他的怀抱,但此刻,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泪水流下。 虽然隔着十几步远,却是再难以靠近,她是那么的爱他,不管他是在逆境还是顺境,她都爱,怎么都爱,没有任何条件的爱,以至于爱得没有了自己…… 此刻,薛家良也这样定定地站着,他在内心发出呼唤,想象着他的小鸽子,还会向过去那样,飞到他的怀里,那样,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他会全心全意地爱她,呵护她,没有人再能伤到她。 可是,没有,他们谁都没有往前挪动自己的脚步。 世界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彼此面对面站在一起,却不能靠近。 直到下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才将他们各自的思绪拉回现实: “宋鸽,你在干嘛,快点下来——” 宋鸽回头看了看下面,那是她丈夫,她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上面的薛家良,一只手下意识地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悄悄冲他摆了摆,眼含热泪,转过身去,这才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薛家良一直这样目送着她,目送着她,直到她走到那群人中间。 那个喊她的男人似乎在问着她话,她一直在低着头走路,直到消失,都没看她抬起头来…… 薛家良感到自己的眼睛涨得难受,他看不到她了,才使劲闭上肿胀的眼睛,胸腔憋得难受,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缓解了一些。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爱情,感到心疼了,是实实在在的疼。当初田琳跟他分手,他的心没有疼,只有恨,跟胡晓霞分手,他的心也没有疼,但是跟宋鸽,他的确感到了疼,是一种血肉互相撕扯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默默地转过了身,猛然发现白瑞德和公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瑞德轻声说道:“老薛,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看你什么,那个……是你的……” 公然发现薛家良的双眼红红的,里面有泪水,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下面,刚才那个红衣姑娘已经看不见了。 薛家良料定他们看见了宋鸽,他不想隐瞒,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着说道:“是的。” 白瑞德叹了口气:“唉,痴情女子,伟大爱情!” 297、尤辛在寺庙撒泼 薛家良什么都没说,他抹抹眼角,转身就往院里走去。 白瑞德紧跟在他后面,说:“已经做完了,大和尚还没回来,我们就出来找你了。” 此时的薛家良,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他边走边说:“咱们回去。” 回到屋后,他们收拾好东西,白瑞德说:“咱们不等大和尚了?” 薛家良说:“不等了,这里太憋得慌,心里有点难受。” “你没事吧?”白瑞德看着他。 薛家良摇摇头,他给大和尚留下一张字条,拎起笔记本和工具包就走了出去。也不管大眼瞪小眼的白瑞德和公然两个人。 这两个人,此时都看出薛家良内心的沉重,也就什么话没说,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公然看见薛家良又要去走墙外的石板路,轻声说道:“老薛,咱们走里面吧,来一次不容易,怎么也要看看寺庙……” 薛家良想了想,觉得她的要求不高,就默默地又往回走。 他们穿过一条窄窄的过道,来到一个大殿的院内,就见这里人头攒动,香火缭绕。这个大殿供奉着释迦摩尼的镀金像,据说是目前全省最高最大的释迦摩尼像,也是这个寺庙群中香火最旺的一个大殿。 这时,就看人们纷纷拥向西厢房的一个单间里张望,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三人站在人群外面,也往那边眺望着。 他们这时就看见,两个和尚簇拥着常净和尚从里面走出来,消失在后面一条狭窄的小过道里,这条小道跟他们出来时的小道是相通的,想必常净是回去了。 常净出来了,拥在门口外面的人仍然没有散去,他们还在翘首往里张望,还有人看不见里面,就站在台阶的石墩子上往里看。 薛家良他们没有下去,而是站在石台上往下面的房间看去。 就见房间里,尤辛正在大哭大闹着,不时抡起手里的皮包,乱甩一气,屋里就想起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 旁边的和尚都躲到了外边,没人制止她,她就跟疯了一样大声嚷着:“什么大师,狗屁不是,我特地请他出来解签,居然就给了我一个字……” 这时,常慧和尚从另一侧的小道出来,他东张西望,终于看到薛家良他们三人的身影,便急忙走上前,双手合十,说道:“几位施主,我家师傅请你们回去,他说要泡茶给你们喝。” 薛家良还礼说道:“不了,我们还有事。那个……是何意?”薛家良指着屋里的尤辛说道。 常慧说:“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抽得一个蹇叔哭师的签,谁都知道这是个哀签,也就是下下签,她非要请师傅出来给她解签,师傅只给了她一个字,她不满意,非追着师傅问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解语,好多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全看你对佛理的悟性,但是她不答应,不让师傅走,就闹开了。” “哦?” 三个人来了兴趣,同时问道:“那个字是什么?” 常慧便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下?”薛家良问道。 常慧点点头。 白瑞德问道:“这个‘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家良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白瑞德,意思不让他问。 这时,就见尤辛披头散发地出来了,她嘴里仍在大喊大叫。 周围的人都在纷纷指责她扰乱佛门净地。哪知,她逮着谁就骂谁,跟疯了一样。 这时,公然从石台的一侧跳了下去,她挤进人群,挤到尤辛跟前,正赶上尤辛抡起皮包要砸向旁边的一座小佛龛,被公然抓住了手腕。 尤辛一看这个白衣姑娘眼熟,她想起来了, 是跟薛家良一块的,刚要抬手打公然,就被公然死死板住手指,往怀里一带,差点摔她一个跟头,但公然不会让她跌倒,待尤辛站稳的时候,公然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尤辛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嚷嚷了,人也老实了。 公然松开她的手,然后走出人群。 这时薛家良就看见尤辛耷拉着脑袋,跟泄气的皮球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出人群,顺着寺庙旁边小道,向下走去。 薛家良婉拒了常慧和尚的邀请,他们也走下台阶,只是没有走旁边的小道,而是向着前面有一个大殿走去。 公然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过来。 白瑞德走到她跟前,小声说道:“你怎么让那个疯女人安静下来的?” 公然说:“我跟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公然看了他一眼,说道:“天机不可泄。” 说完,就得意地仰起头,双手背在后面,晃动着脑袋向前走去。 白瑞德还追着她问,被薛家良拦下了,薛家良说:“别问了。” “你知道?”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告诉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问?” “这里不是刨根问底的地方。” 白瑞德便不再追问。 他们溜溜达达,将三处庙院逛完,就走出了山门。 薛家良站在山门的高台阶上就看到,尤辛乘坐的那辆一日游的大巴车刚刚启动,他看了看表,已经12点多了,想必这辆车是在等尤辛,也就是说,尤辛坐上了车。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不恨尤辛了,今天看见宋鸽,尽管让他的心疼了好一阵子,但看情景,她应该生活的不错,夫家待她也应该不错,相反,害人的人,倒是应了那句古话,没得好下场。 回去的路上,白瑞德不再问公然到底跟尤辛说了什么,他却反复琢磨那个“下”字,他说:“你们俩琢磨那个‘下’字是什么意思了吗?” 薛家良讥笑他说:“你连公然说了什么话都没琢磨出来,还敢琢磨大师的话。” 白瑞德说:“大师的话对于咱们三个人来说好理解,因为咱们了解尤家的情况,我的理解是,下,有下下签的意思,因为蹇叔哭师是不好的兆头,预示着衰败,再有,尤跃民也下台了,也说明他们家的运势下降了。” 公然说:“但这些情况常净并不知道啊?” 白瑞德说:“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一个人的际遇好坏,都写在他的脸上了,常净大师阅人无数,他肯定看出了这些。” 薛家良点点头,他相信白瑞德说的这一切,和迷信无关。 298、调令正式下达 在上班的第二天,关于薛家良的调令就到了青州市委组织部。 市委组织部长拿着调令,就找到了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副书记又拿着调令,找到了临时主持市委全面工作的市长王建国。 王建国一看,沉思半晌,不慌不忙地问道:“这个薛家良是怎么和省里挂上的钩?” 这位副书记说:“他自从在培训班被抽到省纪委专案组后,一直就在省里帮忙,就没回来过。” 王建国想了想,说道:“这个人是哪条线上的?” 副书记沉吟片刻说:“怎么说呢,他应该是野路子,我还真琢磨过。我记得他最早受到赵志华的牵连,曾经被免到底,后来就传言说他辞职了,再后来,侯明当上县委书记,他就进了县常委,是纪委书记,没多久省里党校就办班,他跟辛玉莲他们就去参加学习,后来就没回来,一直被抽调到纪委帮忙,直到现在。如果非要追根的话,最早他应该是赵志华的关系,至于抽调到省纪委后,他肯定是巴结上龚法成甚至巴结上了曾耕田,现在应该是他们这条线上的人。怎么,您不认识他?” 王建国不耐烦地说:“我又不管干部,他一个小小的县委常委,我哪认得全。” 副书记点点头,说道:“是啊,就连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不记得当初是谁提议他当县纪委书记的。” 副书记说的这个是实情,一般上级研究下级班子配备情况时,大多只关注几个重要职务的人选,那个年代的县纪委书记,竞争力不是太强,大多由老实巴交、性格懦弱、干工作畏手畏脚的人担任。 王建国说:“把调动文件发给平水吧,另外,让这个薛家良来一趟,我要见见他。” “他还在省纪委,还没回到县上来。” “他总得回去办交接手续吧?”王建国皱着眉头说道。 “好的,我跟平水组织部说声。” 当侯明接到省委组织部关于薛家良的调令后,他都吃了一惊。这个薛家良,瞒得够严实的,龚法成没有跟他透露这事,他也没透露半点消息,看来,翅膀真是硬了。 想到这里,他给薛家良打了一个电话,薛家良接通后,一如既往的尊重:“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侯明说道:“家良啊,我恐怕指示不了你了,我现在手里有一份关于你的调令,这个调令是省委组织部下的。”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刚从安康书记的办公室回来,他刚我谈了,没想到调令这么快就到了您手里了。” “怎么,你提前不知道吗?” 薛家良从侯明的话里听出了点意思,就说:“提前不知道这么确切。” “怎么讲?” “前几天龚书记跟我说,说我眼下进行的这项技术工作要抓紧搞,因为后续工作还很繁重,如果担心不好工作的话,可以考虑解决我的工作问题,就说到这,没再说别的,我以为他是将我的军,就没往心里去。” 侯明在心里哼了一声,说道:“高级领导跟你谈工作的事,怎么可能是开玩笑?” “是,当时有特殊语境,所以我也没在意。只是……” 侯明见薛家良欲言又止,问道:“只是什么?” 薛家良说:“只是您把我扶到纪委书记这个位置后,我还没来得及给您卖力气,就要调走了,想想家良有愧您,有愧平水。” 侯明听他这么说,心里舒服了不少:“你是我们中的骄傲,这么短时间就被省领导看中,我脸上也有光,我侯明就是一百个舍不得你走的理由,也不能耽误你大好前程。家良,郑重其事说一句:恭喜你!” “书记,谢谢您。” 侯明又说:“到省纪委后,是什么职务?” 薛家良说:“调令上没写着吗?” “没有,就说调到省纪委,没说具体部门和职务。” 薛家良明白了,这也是上级机关从基层调动干部的一个技巧,至于具体职务,那是省纪委内部的事,是不会在调令上显示出来的。 要说之前因为事情没有落到实处,他不好将龚法成的意思跟侯明说明白,他的确是有意对侯明隐瞒了这一点,现在已成事实,他就没必要继续隐瞒了,就说道:“纪委新成立了一个信息网络处,也就是我现在从事的这个工作,让我当副主任,主任是安康书记兼任,级别是正处。”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解决正处问题了,真的不错。” 薛家良说:“是您推荐的结果,家良首先要感谢的人就是您。” 侯明此时心里不那么酸了,他乐得做顺水人情,就大大方方地说:“快别这么说了,你最该感谢的人是龚书记,别忘了,是他发现的你。” 薛家良说:“您对我的帮助也是莫大的,家良没齿难忘。” “咱们弟兄之间就不要客气了,家良,你怎么也要回来一趟吧,跟大家告告别。” “安书记刚才也是这么说的,时间让我自己定。我安排一下,明天不回去就后天回去,把手续交接一下。” 侯明忽然想起来,说道:“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另外,王市长让你找他一下。” 薛家良一听,就赶紧问道:“他找我干嘛?” “我估计两个意思,一个是例行公事,毕竟你是调到了上级部门去工作,而且又是省纪委这样敏感部门,他找你谈谈话,无非就是叮嘱你好好干工作,给青州争光等等,进到一个基层领导的义务,也属正当防卫;再一个就是有可能涉及到你们那天的事。” “那,我该怎么说?”薛家良故意问道。 侯明说:“这个,你恐怕要跟老爷子商量一下,我那天一大早就找他讨说法,他什么都没说,我直到现在都没给王建国的秘书回这个电话,心里一直有点不踏实。” 薛家良理解侯明,无论如何,王建国也是市委二把手,何况现在书记空缺,他又主持市委全面工作,即便他接不了班,还是青州市政府市长,尽管是秘书给侯明打电话了解情况,那也是他授意的。 侯明至今装傻充愣,拖着没回这个电话,他心里肯定会七上八下的。 不过,有龚法成的关系,王建国就是当上市委书记,也不会对侯明怎么样的,这一点,谁都会想明白。 299、有意锻炼 两天后,薛家良申请办培训班的事得到了领导的批准。各市、县级纪委将派一名主管案件统计登记工作的人员来省招待所接受为期两天的培训。 薛家良将培训班的工作交给白瑞德,有意锻炼他,也有意让白瑞德展现一下能力。顺便说一下,跟薛家良一块调进信息网络管理处的人还有白瑞德,身份是一般干部。 对于这个安排,白瑞德有些不高兴,他说这样就把他钉死在体制内了,没有了自由来去的空间。 薛家良说:“你年岁不小了,该定性了,要么就专心办公司,要么就专心回来上班。” 白瑞德说:“我就是想兼而有之,两头都不耽误。” 薛家良说:“根据纪律,你那个公司还真不能办了。” 白瑞德说:“我没有公司,我有吗?哪个显示是我的公司?” 薛家良笑了,说道:“自欺欺人是吧?” 白瑞德严肃地看着薛家良,说道:“老薛,你该不会举报我吧?如果我不办公司,我从小的夙愿就无法实现。” “买小洋楼送给心上人的夙愿吗?” “对。” 薛家良说:“我看呀,人家公然未必想要你的小洋楼,只要你平安就行。” “你可不许给我泄密,她目前还不知道我有这个童话梦想。” 薛家良笑了,感觉白瑞德有一种高干子弟身上少有的单纯,就说道:“瑞德,无论怎样,你也该好好想想你那个公司的事,原来在基层,你还能蒙混过关,现在到了这里,还是谨慎一点好。” 白瑞德不满地说道:“老爷子都没跟我谈这个问题,你倒来了,我真倒霉,满以为跟着你干有意思,不想第一天就开始给我上课,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啊——” “我是为你好,你要抢在前面跟老爷子谈这个问题,保准他会高兴,而且夸你觉悟高。” “去你的!”白瑞德撅着嘴,不再说话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从省招待所的会议中心看完培训班的场地后,又跟会议中心副主任敲定了有关事项,安排好后,他才回到平水。 薛家良是晚上坐火车到的平水县,他回来的很低调,之前跟安康请假的时候,安康说让办公室给他派辆车,被薛家良拦住了,他不想刚调入就跟单位要车,另外,也不想那么高调地回去。 他提前吃了中午饭,他便订好一点的火车票,他没有告诉侯明今天回去,他想利用晚上的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说起自己的事,其实也没什么事,光棍一个人不说,参加党校培训班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回单位正式上过一天班,一直被省纪委借调使用,工作上的事,早就在几个月前就交给卜月梅了,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事的话,就是想回来跟两个人告别,一个是老主任,一个是庄洁,这两个人,本应该春节登门的,可是出了大鸟这档子事,他就一直在省里逗留没有回。该有的礼数要补上,不然以后回来一趟更不易了。 但是他把回家的消息,告诉了卜月梅,告诉她的目的就是让司机把车给他留下。宾馆他宿舍有一些个人物品,他要拉回家里去。 没想到,他刚一下火车,就看见刘三儿站在出口处等他。 当刘三儿看到他的一刹那,立刻蹦起老高,冲他不停地扬着手。 薛家良走到他跟前,伸手胡噜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刘三儿说:“公然姐姐告诉的我。” “呵呵,原来有内部消息啊,对了,你怎么跟她叫姐姐了?” “是她在电话里特地强调的,还说不让我跟叫叔叔了。” “不行,必须叫叔叔。” 薛家良可不想跟着公然一起改称呼。 刘三儿说:“是的,我说谁让我改,我都可以改,但是薛叔叔我是叫定了。对了,您没拿包?” 薛家良说:“没有,坐火车回来拿好多东西干嘛?” 薛家良出来后,刘三儿说:“你在候车室里等我,我去开车,外面太冷了。” 薛家良笑笑,果真没有跟着他出去挨冻,他似乎很享受刘三儿对他的照顾。 不大一会,就看见刘三儿开着一辆新捷达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冲薛家良招手。 薛家良出来,上了车,问道:“谁的新车?” “老板的。” “啊,你敢开老板的新车?” 刘三儿说:“不是我要开的,是他主动让我开的,他说,三儿,去,开着咱们的新车接薛家良,他还说,您是咱们平水县第一个到省里工作的人。”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可能是第一个,咱们县里在省城上班的有的是。” “他们是上班,您是在省委工作,是领导,跟他们不一样。” “这是他说的?” “是的。”刘三儿自豪地说道:“对了,您去哪儿?” “你把我送回宾馆,我去哪儿开车。” 刘三儿说:“老板说,今天让我给您当司机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有必要,人家的新车就跟眼珠子一样,你还是个新司机,还是早点把车给他送回去,免得让他担心。” “好吧,您用我的时候再叫我。” 临下车的时候,薛家良说:“三儿,我尽管去省里工作,这里还是我的家,我跟这里的关系不会断了,所以,你安心在这里学手艺,至于以后你的事,你先不要考虑,我有安排。咱们到一个阶段,就规划一个阶段的事,你说怎么样?” 刘三儿说:“我早就下定决心跟您混了,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让我干什么,我绝不干什么。” 薛家良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道:“臭小子!好吧,我下车了。” 薛家良回到宾馆的宿舍,因为有服务员定期搞卫生,所以他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干净整洁。 他里里外外看了看,还真没有什么可带走的。被褥和一些书本明天送回家,至于单位办公室就更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了。 薛家良在生活上,本来就是个追求极简主义者,自己的个人物品除去有限的几件衣服外,再无其它。 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表,庄洁此时还没下班,他就给老主任家里打了电话,告诉老主任,自己马上去看他。 这时,卜月梅的电话到了,她说她已经将车开进了宾馆。薛家良告诉她,自己马上下去。 300、让庄洁给他过年 到了下面,薛家良果然看见是卜月梅开的车,他问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车?” 卜月梅说:“一直在学,只是没有公开开过,上路经验还不足,从机关开到这里,我的腿肚子都有点哆嗦,要不是你不让别人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自己开车来。” 薛家良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是想晚上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如果他们知道了,晚上就没有我自己的时间了。” 卜月梅说:“你明天什么时候来单位?” 薛家良说:“上班后。” “好,那我先走了。” 薛家良说:“我送你吧,你回哪儿?” “回单位吧,我先把所有的东西整理一遍,你明天到了后签个字就算交接了。” 卜月梅在机关大门口下了车,薛家良到超市给老主任买了两条烟。 当老主任知道薛家良要去省里工作时,非常高兴,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薛家良有出息,终于出人头地了,并且让老伴整几个小菜,要跟薛家良喝两杯。 薛家良赶忙谢绝了,他说下次回来再找他喝酒,晚上已经安排事情了。 老主任理解,毕竟是调走,有许多个人事情要处理,就不再留他了。 从老主任家里出来后,薛家良给庄洁打了电话。庄洁刚刚到家,一听是他,就高兴地说道:“家良,是回来了还是在省里?” 薛家良说:“回来了,我马上就去看你跟琪琪,另外有事跟你说。” “好,你吃饭了吗?” “没有,你随便做点吧,我在家吃。” “好。” 薛家良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庄洁家的楼下。 他打开后备箱,刚才在给老主任买酒的时候,他给祺祺买了些零食,看到已经有卖元宵的了,就买了一大袋元宵,还买了活鱼和鲜虾。 当他拎着这些东西上来的时候,就看见祺祺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祺祺高兴地要帮他拿东西,薛家良说:“你给干爹拿拖鞋。” 祺祺将拖鞋放好,并蹲下身帮他拖鞋,他的小手软软的,让薛家良很是享受,说道:“真是没白疼你,知道伺候干爹了。” 穿好拖鞋后,薛家良就进了屋里。庄洁正在厨房做着准备工作,冷不丁看见薛家良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说道:“你买太多了!吃不完的。” 薛家良将这些东西放到洗菜盆里,说道:“不多,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个年,我还从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呢,攒了这么长时间了,就想让你给我过过年。” 庄洁笑了,说道:“好,那你洗洗手去客厅等着去吧。” 薛家良说:“不用我帮你?” “厨房里的活儿,哪儿是男人干的。” 薛家良说:“别这么说,男人干得也很好。” 庄洁说:“你去跟琪琪玩吧,他念叨你半天了。” 薛家良出来后,就拿过给他买的零食袋子,说道:“这个归你了。” “谢谢干爹。”祺祺接过袋子,放到茶几上,眼睛仍然看着电视。这个时段是动画片的时段,祺祺一边看一边笑,根本顾不上薛家良。 薛家良见他看的是猫捉老鼠,就说道:“叔叔给你买了这个光盘,你没看吗?” 祺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薛家良见祺祺对他的兴趣不大,就又走回了厨房,说道:“那个小家伙对我不太感兴趣。” 庄洁笑着说:“就喜欢看猫捉老鼠,有时自己看得咯咯大笑。” 薛家良说:“我不是给他买了这个光盘吗,卜月梅没把东西送过来吗?” “送过来了,如果电视不演,他就看光盘。” 薛家良坐在凳子上,帮他摘青菜。 他一边摘一边说:“小洁,我今天特意过来跟你们吃饭,除去我刚才说的那层意思外,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要调走了,调到省纪委工作。” 庄洁正在切菜,听到他这话后,一不小心,切到了指甲,她没敢吱声,看了看伤得不重,就将手指放到嘴里,含了一下,然后平静了一下,这才转过身,说道:“太好了,嫂子恭喜你!” 薛家良说:“我走后,家里有什么活儿,你就找刘三儿来干,反正闲着他也是闲着。” 庄洁说:“现在哪有什么力气活儿?原来你哥在的时候,还往楼上扛煤气罐,现在连这都不用了,天然气直接入户。你呀,安安心心工作,我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再给你打电话。” 庄洁果然是理家的一把好手,一顿饭很快做好,鱼和虾都上来了,她拿出一瓶红酒,说道:“家良,喝点红的?” 薛家良说:“有白的吗?” “有,不是满半瓶,上次张老师两口子来家吃饭喝剩下的。” 薛家良说:“那就喝半瓶的。” 薛家良说着,不等庄洁让,他就主动坐在了主座上,将祺祺抱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庄洁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扣上盖子。 薛家良说:“你也喝点,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耍钱。” 庄洁笑了笑,说道:“好,谁让今天有喜事呢。”说着,她又拿出一只杯子,倒了一满杯酒。 祺祺说:“妈妈,有什么喜事?” 庄洁说:“薛叔叔要到省里去工作了。” 祺祺说“调到省里工作还是喜事啊?我不喜。” “哈哈。”薛家良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说道:“你为什么不喜?” 祺祺嘟着小嘴说:“你调到省里,以后就更没时间来我家了。” 薛家良说:“你要乖,要认真学习,将来去省城上学,我提前在省城等着你。” “那我可以住在你家吗?” “不是可以,是必须!” 薛家良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庄洁。 庄洁低下头,她知道薛家良对自己有意,但对于她来说,必须回避。 祺祺这时又说道:“可是你将来会有小孩子,有了小孩子,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哈哈哈。”薛家良听后大笑起来,他说:“除去你,干爹谁也不喜欢。” “你自己的小孩子也不喜欢吗?” 薛家良一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看着庄洁,说道:“让妈妈回答你的问题。” 301、给妈妈考虑的时间 庄洁给祺祺剥了一只虾,塞到他嘴,轻声呵斥道:“小孩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快吃饭。” 祺祺的小嘴里,一下子被妈妈塞进一只虾,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两只小圆眼看着庄洁,仍然希望妈妈能回答他的问题。 庄洁看到儿子无辜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薛家里也微笑着看着庄洁,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不急,有的是时间跟你泡,我就不信你这贞洁烈女能架住我这赖汉缠! 想到这里,他端起杯,跟祺祺碰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不急着让妈妈回答,等妈妈考虑好了,就会告诉你答案的,咱们给她考虑的时间,怎么样?” 祺祺嘴里还在嚼着虾,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端着杯跟他碰了一下,看着妈妈。 庄洁脸有点红,也有点尴尬,她斜了薛家良一眼,怪嗔地说道:“跟小孩子瞎说什么?” 哪知,薛家良端着酒杯,仗着酒劲说道:“不跟他说,跟你说?你听吗?” 庄洁一听,愠怒地放下筷子,叫道:“家良——” 薛家良一见庄洁有些不高兴了,赶紧说道:“好好好,就当我喝多了,醉话,醉话,成了吧?我的小嫂子!” 庄洁这才转怒为喜。 薛家良见祺祺嘴里还在嚼着那只虾,就说:“你怎么还不咽下去,如果实在咽不下,就吐出来。” 薛家良说着,就把手伸到祺祺的嘴边,祺祺果然吐了出来。 薛家良借题发挥,举着手里的虾团说道:“你看你,好像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你就塞给他那么一大口虾,至于吗?” 庄洁急忙将水杯递到祺祺嘴里,祺祺喝了一口水。 薛家良说:“祺祺,男子汉在酒桌上,不能单独饮酒,不合规矩,来,咱们碰杯,以后有机会,让妈妈带着你去省城,干爹领你去逛省城的书店,公园、动物园,怎么样?” “好——” 祺祺端起水杯,跟薛家良碰了一下,两只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二天,在平水县委机关,薛家良办好交接手续后,当天中午,侯明率领班子全体人员,在县宾馆为薛家良举行了践行宴会。 薛家良尽管没少喝酒,但他努力控制着酒量,唯恐自己喝多后露出狂态,让同事们方感。 下午,薛家良接到了郭寿山打来的电话,想晚上大家在一块聚聚。 薛家良明白这个“大家”里一定有阮晓丹,他就回绝了,他说晚上回家去住,顺便将被褥等一些物品送回家。 郭寿山说:“既然这样,我去帮你收拾吧。” 薛家良没让他过来,说道:“猴子,我走后,回来的就不那么及时了,你要替我看好刘三儿,我拜托你了。喝酒的事今天真的不行,你跟大家解释解释,改天我回来,咱们再补上,另外,你有机会去省里的话,咱俩单独说说心里话。” 郭寿山当然明白薛家良这话的意思,就说:“好吧,理解你,解释工作我负责做,那你就安心回家吧。” 家,他是一定要回的,他要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妈妈,还有爸爸…… 告别了同事,薛家良再次踏上省城的路。 这次,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即将成为那个城市的一员,不再是曾经的过客。 头天晚上,侯明就让段成代表县委去送薛家良,被薛家良拒绝,他说:“如果非要去个人送我的话,就让卜月梅去吧,一来她可以提前一天报道参加培训,二来还代表单位送了我。” 侯明没有表示反对。 尽管卜月梅是县纪委副书记,但是这么多年来,所有卷宗都是她管着,她去培训是最恰当的人选。 就这样,薛家良在卜月梅的陪同下,坐着纪委的车,告别了同事们,就上路了。 汽车驶出平水县界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妈妈,再见了,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昨天晚上,姐姐得知弟弟即将去省里工作,高兴得合不拢嘴,在父母的遗像前又是烧香,又是磕头。临了,她跟弟弟说:“你还有一件事,是妈妈放心不下的,就是婚姻大事。” 姐姐一提这个,他就来气,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不结婚了,打一辈子光棍!” 姐姐知道他还在生她的气,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由于姐姐知道他要回来,就提前将老宅的炕烧得热热乎乎的。 夜里,薛家良躺在妈妈睡过的炕上,铺着妈妈铺过的被褥,他睡得很踏实,很踏实…… 到了青州市,沿着通往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大道,薛家良不禁有些感慨,他跟卜月梅说:“几天前的晚上,就在这条街上,曾经上演过一场追逃大战。防爆车、警车、路障,各种手段几乎全上了,就差天上再来架直升机了,绝对刺激!”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是刺激了,你听听外界怎么说?” “外界怎么说?” 卜月梅说:“让老张给你学学。” 司机老张笑了,说道:“昨天一早,我跟组织部的人去市里拿您的调令,到那儿后他们刚上班,政府办有个司机,知道我是平水县的,就过来说,前几天你们纪委书记带着一个女人来青州偷大鸟,被保护站的人报了警,结果出动了十多辆警车,才把他堵住,还和警察交了手,问我知道这事不。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薛书记一直在省里帮忙,他家的确养着两只大鸟,养了好长时间了,那是他们家的私有财产,即便上交,也要交给正经部门。我听说前些日子野味餐厅以野生动物保护站的名义,骗走了大鸟,还要给吃了,薛书记肯定是听说了,才带人去的。再有,那不叫偷,叫取回,是正当防卫取回被别人偷走的大鸟。保护站的人报警那是贼喊捉贼,警察出动十多辆警车帮助追鸟,那是助纣为虐吃饱了没事撑的。” 薛家良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老张,有你的!你是怎么知道大鸟事的?” 302、秘书的嘴脸 老张说:“之前只言片语听到过一两句,这次那个司机一说,我就给他胡诌一通,真的假的反正我也不用负责任,但有个原则,就是不能往你脸上抹黑,不能顺着他那个理往下说,只要跟他反着,就正确。” 薛家良又是一阵大笑,以前,他只是觉得这个司机老张年岁比较大,不好意思使唤他,所以一直想换个年轻一点的司机,加上段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就没换,现在看来,这个老张还是很不错的。 卜月梅说:“还笑呢,这几天我接到的电话,都是询问此事的,还都是青州市的人。” “哦?是不是都是打听平水县纪委到底有没有薛家良这么一号?看来,我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啊!” 薛家良自嘲地说道。 卜月梅说:“当热闹听的都好打发,一句话,不知道。但是市纪委的电话就不好打发了,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只知道他家的确收养了两只黒鹤,其中一只负了伤。其它事就不知道了。” “这肯定是市纪委的领导。” 卜月梅说:“是谁你就别操心了,再有两分钟就到市委市政府的大楼了,你还是想想一会怎么答复王市长吧?他肯定是要问你这事的。” 薛家良闷声闷气地说道:“我那天那么喊他,他都不出来,他没有资格问我那天晚上的事。” 卜月梅一听,就担心地说道:“你这倔脾气又上来了,尽管他管不着你了,你也没必要跟他闹翻,敷衍了事还不会吗?”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坐着的卜月梅,说道:“我是善于敷衍了事的那个人吗?他不问则好,他只要问我,我就一百句话等着他呢!我从昨天就在脑子里计划好了怎么答复他了。” 但是,薛家良的计划落空了,王建国根本就没正面问那天晚上的事,却以另外一种薛家良始料不及的方式,跟那天的事做了了断。 车子驶进了市委大院,薛家良下了车,卜月梅再次嘱咐道:“说话注点意。” 薛家良冲他摆摆手,径直走进市委办公大楼。 他首先来到市委组织部干部科,一名科长接待了他。 履行完手续后,那名科长跟他握手,说道:“祝贺高升!” 薛家良冲他点头致谢,说道:“王市长在哪儿办公?” “你是说建国市长?” “是的。” “还在政府那边。” “谢谢。” 薛家良说着,就走出这间屋子。 政府办公大楼跟市委大楼尽管在同一个大院,却在另外一栋楼里办公。 薛家良来到一楼,顺着楼内的走廊,走出市委大楼,进入市政府办公大楼。 他主动来到值班室的窗口旁,自报家门后,询问王市长的办公室在哪儿,其实他知道。 值班人员说:“王市长不在。” 薛家良知道他们这是打发求见领导的人一贯的做法,就说:“是他让我这个时候来的。” 值班人员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等等。” 值班人员就拿起电话,说道:“李秘书,平水县委的薛家良要见市长,说是市长约的他。好的,明白了。” 那个人挂了电话后,说道:“你稍等。” 薛家良便站在窗口旁边等候,不大一会,李秘书就从电梯出来了,他老远就冲薛家良笑,快到近前时,主动伸手跟薛家良握手,说道“老弟,辛苦了。” 薛家良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李秘书,辛苦了,还亲自下楼来接我。” 李秘书全然没有了那天的冷漠,他拍了一下薛家良的肩膀,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走,上去说。” 薛家良跟在李秘书后面上了楼,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给薛家良沏了一杯水,说道:“喝杯热茶,以后再来就不容易了。” 薛家良忽然想起龚法成告诫他,如果不是太渴的话,尽量不要喝不明不白的水,必须喝的话也要遵循几个原则,知道该怎么喝。 李秘书跟他绝对不会是朋友,所以他恭恭敬敬地起身致谢,接过那杯水,放在桌子上。 李秘书示意他坐下,说道:“薛书记,那天多有得罪,请你不要见怪,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薛家良故意眨巴着眼睛,装傻地问道:“什么……事啊。” 李秘书知道他装傻,但是他不能装傻,眼看着薛家良到了省纪委,守着省纪委的领导,要知道,那是谁都敬畏的部门,别说他一个市长的小秘书,就是市长王建国知道薛家良上调省纪委,心里都没底了,特意叮嘱,必须要让薛家良来见他。 想到这里,他说:“就是那天晚上在野味餐厅的事。” 薛家良仿佛刚想起来,故意大大咧咧地说道:“噢——是那事了,那天也可能是天黑,你一说不认识我,我还真懵了,现在在看你,还真看不出那天的模样了,所以你今天不提我都想不起来这茬了。” 李秘书听他这么说,尴尬无比:“薛书记可以想不起来,但我是一直都内心有愧,还请你多多理解,当差不由己,由己不当差啊——” 薛家良一听,他似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王建国身上了,心想,这是什么秘书啊,动不动就把领导推出去,但他嘴上却说:“理解、理解,过去的事不提了。那个,我还要赶路,市长现在有空吗?” 李秘书忙说:“正在接待日本的一拨客人,还是那个汽车项目,不过我可以先进去通禀一声。” 李秘书说着就走了出去。 这个项目薛家良知道,已经运作了四年多了,是当初王建国一手引进的项目,地也征了,配套设施也建起来了,却迟迟看不到对方购进设备,开工生产,坊间早就有议论,这是个典型的坑爹项目,烂尾工程,招商骗局,政府白白扔进了好几个亿的配套资金。可是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不这么认为,年年拿着项目往脸上贴金。 李秘书很快就回来了,他说:“市长马上出了,他让你到办公室等他,你跟我来。” 薛家良刚跟李秘书前脚进到王建国的办公室,后脚王建国就跟进来了。 303、市长无耻! 王建国微微佝偻着身子,热情地跟薛家良握手,说道:“是平水县的薛家良吧?” 薛家良赶忙说道:“是我,市长好。” 王建国瘦高的身材有些佝偻,不是见到薛家良谦卑的缘故,而是天生的水蛇腰,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的水蛇腰,就想到尤跃民说他有胃病的事,肯定是野生动物吃多了,不消化造成的。 薛家良恶狠狠地想着。 王建国陪着薛家良坐在沙发上,李秘书端过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就走了出去。 王建国打量着薛家良,说道:“不错,不错,恭喜你啊,这下,省纪委也有咱们青州的人了!” 薛家良谦虚地说道:“承蒙领导栽培。” 王建国的确没怎么见过薛家良,但是那天晚上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太深了,他端起水杯,想尝试着喝一口,太烫,就放下了。 有了端水这个动作的缓冲,王建国靠在沙发上,这才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我知道后,马上让市林业局彻查野生动物保护站的问题,现在,姓林的副站长被撤职了,另外,他的野味餐厅和保护站已经脱钩,薛家良,还要谢谢你,也谢谢那位叫公然的记者。” 薛家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谈那天晚上的事,而且话说得是那样气定神闲,似乎跟他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前他计划好答复他的方案,被他四两拨千斤,全给化解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特质,才成为市长? 本来他听了王建国的话后,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既然你装傻充愣,我也没必要跟你谈那天的话题。但是场面上的话,真真假假也是要说上一两句的,从李秘书跟王建国的表演中,他已经看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他们有关系,特别是王建国,说得就跟自己不在场一样,当着薛家良都这样说,可想而知,在别人面前,就更会说了。 薛家良后来琢磨,其实王建国之所以在他面前全然不提他在场的事,无非就是给薛家良定了个基调,那就是他公开表明自己不在场,不知情,你薛家良也一样,必须遵守这个规矩,这也是今天他执意要见薛家良的真正目的。 没想到王建国居然这样混淆是非、粉饰自己,掩盖他想吃大鸟的真相!后来还接来一个女人。 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暗暗骂道:无耻! 王建国见薛家良不说话,似乎正中他下怀,他根本不需要薛家良说什么,薛家良只需听他说就是了。 “我后来听张局长说,那个女记者是金枝玉叶,她父亲是谁呀?” 薛家良心说,你都可以这么无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公然是谁?何况他从来就没想暴露公然的身份,他们再怎么怀疑公然的身份,那是他们的怀疑,再说,那天张局长让人把他们的车砸了后,从里面找出了公然的证件,公然除去身份证外,她所有的证件写的都是“公然”。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记者。” “你之前认识她吗?” 薛家良说:“不认识,她是从我姐家里过来的,这对大鸟,当初是她发现的,后来寄养在我姐家,至于她的家庭情况,我一概不知。” 王建国也不打算在薛家良这里得到什么真实信息,他也知道薛家良不会告诉他的,就摆摆手说道:“有机会见着她,就说我代表青州市委市政府给她赔礼道歉了,我已经狠狠批评了张局长,这几天他也在写检查。”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这么早就开始代表市委市政府说话了。他看着王建国,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到王建国不如尤跃民真诚。 最后,王建国说:“既然你调到省纪委工作了,还拜托你多关注咱们青州,照顾咱们青州,有什么情况,请及时跟我沟通。” 薛家良说道:“我会的。” 从王建国办公室出来后,他没有跟李秘书告别,而是直接下了楼。 等他回到市委办公楼的停车场,坐进车里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卜月梅见他脸色很难看,当着司机不好往深了问,问道:“咱们还去哪儿?” “上高速,奔省城。” 公然几次跟卜月梅接触,对她印象不错,感觉卜月梅做事得体,人也稳重。这次听说卜月梅要来省城参加培训,提前在招待所定好餐位,准备接待卜月梅,弥补上次的地主之谊。 当白瑞德将这个消息告诉薛家良后,薛家良征求卜月梅的意见。 卜月梅说:“别太麻烦,我后备箱里给他们带了好多东西,你上次说他们都喜欢吃我炸的豆腐,这次我带了两箱。” “两箱?” “是啊,放在泡沫箱里了,绝对不会坏。” 薛家良感觉卜月梅用了心,但是当着老张他不好开她玩笑,就说:“你还带了什么?” 卜月梅说:“带了好多,都是半成品。” “要不咱们在家做。” 卜月梅当然想去龚法成家里做,但是她觉得这样还是太冒失了,就说道:“那样不好,还是在外面随便吃点吧。” 薛家良想了想也是,中午龚法成肯定不会回家,还有三天时间,他会见机行事安排她跟龚法成见面的。 只要公然不排斥卜月梅就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公然和白瑞德早就等在招待所,为了避嫌,他们没有在会议中心餐厅吃饭,而是去了对外营业的餐厅。 司机老张执意不跟他们去吃,他说自己随便吃点,好在车里歇歇。 这是司机的规矩,卜月梅特地嘱咐老张,点几样好菜,他们出差吃饭是能够报销的,何况跟着两位领导。 四位年轻人边吃边聊,薛家良就跟他们汇报了去见王建国和李秘书的情景。 公然仍然埋怨他,那天晚上不该说她是金枝玉叶。 薛家良说:“如果我不说,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公然说:“你说了也没管用。” 薛家良狡辩道:“我并没说你是谁,如果说了,保证吓死他们。” 304、公然尴尬极了 薛家良说:“如果我不说,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公然说:“你说了也没管用。” 薛家良狡辩道:“我并没说你是谁,如果说了,保证吓死他们。” 白瑞德说:“我同意公然的意见,你不能说,如果你说了,他们怕报复,兴许敢灭口,基层公安的某些人,简直就是土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薛家良听后,猛然头皮就是一阵发麻,白瑞德说得确实如此,他冷静后说道:“怪我,没有想到这层,这是个教训,以后真要注意。” 哪知,公然却安慰他说:“倒也没有那么恐怖,我当时不让你说,就是觉得他们不配听到这个名字,我还没想到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灭口。” 卜月梅感觉此时的公然,没有了对父亲的叛逆,相反,到有些自豪,就打圆场说道:“我也这么认为,他们不配听到这个名字。” 薛家良端起酒杯,说道:“公然,我敬你,怪我当时考虑的简单,险些酿成大祸,无论如何,这个问题都要引起注意。” 公然笑了,说道:“都说了,没那么严重。” 薛家良说:“不得不往严重了想,看来,还是rhett butler想得周到。” 几个人年轻人吃完饭后,薛家良说:“公然,rhett butler,你们月梅姐带了两份特产,一家一份,其中就有大受欢迎的炸豆腐,她听说大家都喜欢吃,昨天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光炸了豆腐了,农村地道的卤水豆腐,比城里石膏点的豆腐好吃。” 白瑞德说:“带红薯了吗?” 卜月梅笑着说:“带了,这次还带的不少呢。” 薛家良冲着白瑞德说:“你倒不客气。” 白瑞德说:“我妈妈就喜欢吃平水县的红薯,我爸爸说,那是因为平水山区的土壤,富含矿物质多的缘故。” 卜月梅说:“的确如此,别看这个东西不起眼,以前都是被当做贡品进攻皇宫的。” 公然说:“我和爸爸也吃了,的确好吃。” 卜月梅说:“这次还给你们带了新鲜的东西,红薯粉条,是老张特地从老家淘来的。” 公然说:“我上次在平水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跟白菜、肉一起炖的,后来我从超市买了一点把,怎么煮也不烂,最后都煮黏糊了,条还不断呢。” 卜月梅说:“那是添加了明胶,对人体有害,绝对不能吃那样的粉条,以后我可以给你们带,不要再买了。” 白瑞德说:“总是让您破费不好意思。” 卜月梅笑了,说道:“对于你们来说是稀罕物,对于我们来说,不值钱,家家都有的东西。” 薛家良说:“班得儿,先把东西搬你车上,好让老张早点回去。” 公然说:“卜姐,你能否抽空去我家做一次炖炸豆腐,我要拍成照片。” 薛家良说:“干嘛做一次,一天做三顿都行,只要你爱吃。这样吧,趁培训班还没有开班,今天晚上就做怎么样?” 公然说:“晚上光线不好,中午做好。” 薛家良所:“中午你老爸有空儿回来吗?” “他回不回来没关系。” 薛家良一听,梗着脖子说道:“那不行!不让他吃到哪儿行?那是我领导!况且,他最爱吃这道菜了,如果他不在家吃,我就不让卜姐去了。” 公然一听,就冲薛家良瞪眼珠子。 薛家良说:“瞪眼珠子也没用,作为他的下下属,我必须要捍卫领导的利益。除非你给他下命令,让他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这个……” 公然犹豫了,近几年来,她都不记得自己给爸爸下过什么“命令”,更别说中午回家吃饭这事了,在她印象中,似乎爸爸很少中午回家吃饭。 她想了想说:“这个有点难度,倒不是我不想下这个命令,是他实在忙。” 薛家良继续逼她:“如果明天中午不做的话,她就没有时间了,这两天安排的培训任务很紧,晚上都有课。” 白瑞德转着眼珠子,他似乎明白了薛家良的意思,就在一边帮腔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前两天我听妈妈说,这两天是龚叔叔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公然听到这话后,脸立刻红了,做女儿的,居然忘了爸爸的生日?不过她似乎也从来没有关注过。 以前,都是她努力在跟爸爸拉开距离,以不沾到他为荣,所以,她早就不记得爸爸的生日了。 她尴尬地说道:“就是今天。” “啊?你这个不孝女!”薛家良夸大了脸上鄙夷的表情。 “啊?”白瑞德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大了嘴,说道:“公然,这是你的不对,我龚叔儿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不想着他,还有谁能想着他,唉——可怜的老爷子,怎么比我家老爷子还可怜,我家老爷子现在都有人关心了。” 公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以前,她从未有过这种想法,都是在找爸爸的不足。听白瑞德一说,她的脸更红了。 卜月梅见公然尴尬,就替她解围,说道:“这个不能全怪她,我就经常忘记父母的生日,一是他们年纪大了,不愿过生日,甚至不愿意提自己的生日,二是平时太忙,还真想不起来,似乎哪件事都比这件事要紧。” 公然说:“其实,我年前也想到了,只是一闪就过去了,这几天光想着大鸟和修我的破车,忙忙乎乎还真忘了。” 白瑞德说:“大鸟当不了父亲。” 公然急了,瞪了他一眼,说道:“别光埋怨,快帮我想办法!”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生日的事,是不能往后拖的,就今天晚上吧。班得儿,我准你假,你下午全力帮公然操持这事,不去饭店,咱们有现成的厨师,就在家里。至于公然要拍照片,要么你就带灯光,要么改天让卜书记再给你做一次。” 白瑞德一听,立刻将一只胳膊伸到前方,学着党卫军敬礼的样子,说道:“是,希特勒!” 公然打了他胳膊一下,说道:“注意影响,你现在是纪委干部了。” 白瑞德赶紧看了看门口,说道:“报告,除去咱们几个没人听到。” 卜月梅说:“既然这样,那真要好好选购几样过生日的菜才是。” 薛家良说:“就吃你带的。” 卜月梅说:“我带的都是土菜,公然肯定要买生日蛋糕,土菜跟蛋糕不搭配。” 白瑞德说:“土洋结合。” 薛家良说:“这叫狗长犄角——洋(羊)式的。越是别人不曾尝试的,越是洋式的。卜姐,反正你下午也没事,你跟着他们去采购吧,公然除去知道买蛋糕外,还该买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卜月梅没有立刻答应,她在看公然的态度,就试探着说道:“我跟着不太好吧。” 305、果真被人告了黑状 公然当然会极力挽留卜月梅的,就说:“您是今晚生日宴的厨师,我和班得儿是采购员,如果您能指导我们采购,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卜月梅还是有些顾虑,她迟疑了一下说“如果就咱们几个,我当厨师没有问题,如果还请外人的话,我参加就不合适了。” 公然说:“不请不请,我们家有任何事没请过人,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白瑞德有意见了,他说:“难道不请我爸爸吗?” 公然说:“叫了你爸爸,还怎么给我爸爸过生日?” “那怎么了?” “你爸爸来了,就显不出我爸爸是主角了。” “哈哈。”薛家良笑了,看来公然还是很维护他爸爸的。 白瑞德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就说:“好好好,听你的。” 薛家良说:“这样,咱们也不排除曾书记会到场,但范围不能再扩大,我是生日筹备组的组长,一切听我指挥。” “是,希特勒!” 于是,几个人便来到停车场,白瑞德将卜月梅带来的东西放进自己车的后备箱,老张开着车便回平水了。 他们三人匆匆忙忙去采购了。 薛家良来到培训班临时办公室,他看了看,里面有三张办公桌。他们这个科室是新成立的科室,目前只有四个人,后天就要正式开班,他们这四个人,这两三天将在这里办公,直到培训班结束。 薛家良看了看,感觉少了一张办公桌,他就给白瑞德打电话,白瑞德在电话里得意地说道:“你是我们领导,领导当然不能跟伙计在一起办公了,你的办公室在对面。” 薛家良走出这间大办公室,才看见对面的门上临时贴上了一个机打的标牌:主任办公室。 他一看,立刻撕了下来。这个白瑞德,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他薛家良充其量是个副主任,主任可是纪委副书记安康啊。 等进去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冤枉白瑞德了,这间办公室,有两张办公桌,也就是主任和副主任办公的地方,尽管安康书记不可能来这里办公,但必须给他预备一张办公桌。万一领导来视察,没有地方坐怎么行? 他看着手里撕下的标牌,这是一张a4纸,已经扯坏了,无法复原上去了,心想,白瑞德办事还是很仔细认真的,这一点应该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 他坐在一个背着门方向的位置,正面这个位置是留给主任坐的。他掏出电话,给安康书记打了电话,向他报告自己回来了,正在招待所的培训中心,并汇报了这里工作的准备情况。 安康说道:“家良,那天咱们不是交换意见了吗?尽管我是主任,但你知道我是兼职,这块工作我也不了解,你就全权安排,放手去抓,大胆工作,我这个主任就是给你保驾护航、帮你解决困难的,不去干涉你的工作。” 薛家良说:“谢谢安书记,明天上班再跟您正式汇报。” 薛家良想给龚法成打个电话,想跟他汇报面见王建国的情况,但他看了看表,还不到下班时间,还是不去打扰他了,晚上有机会再给他汇报不迟。 省常委办公楼,省委副书记曾耕田的办公室。龚法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脸的凝重、严肃。 曾耕田想了想说道:“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龚法成说:“我看我还是去找茅书记说明情况的好。” 曾耕田急了,说道:“用你说明什么情况?我已经跟一把说了,这事和法成没有关系,给武警政委打电话是我,给公安厅打电话的是我,你去找什么不自在!” “难道书记真听他的一面之词?”龚法成抬头看着他。 “那倒不是,但必要的提醒他还是应该的。” 原来,下午上班的时候,省委第一书记茅玉成将曾耕田叫到办公室,问他那天晚上调动武警是怎么回事。 曾耕田早就料到有人会抓住他这一点给他奏本的,这也是那天他再三嘱咐李政委,打电话是他的意思,跟别人无关的根由所在。 于是,他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怎么给李政委打的电话、怎么给公安厅打的电话,详细地茅书记做了汇报,最后他说:“情况就是如此,如果触犯了哪条纪律,我愿意接受组织上对我的任何处理。” 哪知,茅书记听完他的陈述后,没有表态,而是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说道:“老曾啊,我来没多长时间,几次下去调研,被前呼后拥,也摸不到真实情况,但从侧面反映上来的情况看,我们这个政法队伍还是有些问题的。” 曾耕田一向以脾气耿直、作风正派著称,跟书记私下聊天,更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就将自己当上省委副书记前前后后掌握的一些情况跟书记做了汇报。 茅书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来了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有些事也该较较真了,不然老百姓真的要骂翻了。” 尽管在两位书记谈话过程中,谁都没公开提到政法委书记王令这个名字,但他们谈论的政法系统存在的问题的时候,谁都想到了这个人。 王令满以为去年调整省领导班子,自己有可能转为常委专职副书记,一般各省也是这个套数,但他苦熬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达到目的,却让一个纪委书记抢了先。为此,他牢骚满腹,在工作上,极为不配合,加上茅玉成履新时间不长,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性格专横跋扈,嚣张异常,常常是该请示的不请示,该汇报的不汇报,把他分管的系统当成了自己专横的工具,拉山头,搞帮派,排斥异己,买官卖官……青州公安局就号称是他的“王家军”、“敢死队”,经常跨区破案抓人。 有一次在酒店喝酒,因为服务员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出手就把这名服务员打得鼻青脸肿。由于他是公安出身,至今兼着公安厅党组书记,据说一天24小时,手抢不离身。 306、他才是政治高手 这次王令,就是不满曾耕田越过他,直接指挥公安厅,还动用了武警力量,这简直就是对他的无视,才一状告到了省委一把手这里。 龚法成了解情况后说道:“老领导,我还是觉得我去跟玉成书记讲明情况的好,另外,我也想将纪委掌握到的一些情况跟他汇报一下……” 没等龚法成说完,曾耕田就冲他摆摆手,说道:“不用,你什么都不用汇报,玉成书记心里明白得很,你知道的那些情况,他都掌握,你不知道的那些情况,他也掌握,为什么公安厅换了厅长,你难道还感觉不到什么吗?” 龚法成故意说道:“但是我总感觉玉成书记有点放不开手脚,有些事过于迁就。” 龚法成说:“原来我也是这么理解的,自从公安厅来了新厅长之后,我就不那么认为了。玩政治,王的不行,玉成书记是高手。” 两位老战友,就这个问题聊了很长时间。 此时的薛家良,万万想不到,他和公然闹的这一出,居然引发了全省政法系统的地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时,龚法成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眉眼立刻舒展开来,说道:“我先接个电话,是小然的。” 曾耕田撇了一下嘴,嘟嚷道:“我当是谁的,丫头的电话还这么美,让她多等会儿。” 龚法成小声说:“诶——这可不行,我再不接她就挂了。”说着,他便赶紧接通了电话。 “然子,有事?” “有点事。” 龚法成一听,就从座位上站起,因为女儿很少很少给他打电话,更别说是在工作时间了,这段时间女儿总是闹悬,他的确担心:“出什么事了?” 此时曾耕田也从座位上站起,他悄悄来到龚法成的身后,侧着耳朵偷听。 “晚上回家吃饭!” 公然的口气很坚决,完全是命令式的。 龚法成一听,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正在跟你曾大大谈工作,一会再说。” “不行!我就一句话,今天晚上必须回家吃饭,我做了好多好多菜。” “你回家了?”龚法成问道。 “是的,我做了这么多菜如果没人吃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做了!” “好好好,知道我怕威胁,你还偏偏威胁我,我回去就是了。” “不许太晚!” 龚法成好脾气地说道:“好,不许太晚。” 他挂了电话,一转身,才发现曾耕田在后面偷听,他笑了,说:“让我回家吃饭,她在家里正在做。” 曾耕田一脸的不高兴,说道:“你都跟她说了,在我这里,她都不顺便请我去吃饭。” 龚法成笑了,说道:“因为她知道你现在有地方去吃,她爸爸没有。” 曾耕田也笑了,说道:“我发现你接到丫头的电话很激动啊?” 龚法成说:“实不相瞒,这个丫头很少、很少给我打电话,从来都是我给她打电话,我给她打电话她接不接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这次不但主动给我打电话,还让我回家吃饭,而且还是她做的,我感觉就跟中了大奖一样,能不激动吗!” 曾耕田说:“哦?那她可比小德子不好对付!” “小德子跟她比是温顺的孩子。” 曾耕田不喜欢龚法成用“温顺”二字形容他儿子,就说道:“那不是温顺,就乖,是听话。”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这倒是。” 曾耕田又问道:“那小然子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不但给你打电话,还给你做饭了?” “我不知道,不过她最近对我的态度的确好多了,而且也不总是冷着脸了。” “是从大鸟事件之后吗?” “嗯,差不多。” “姑娘大了,又是小棉袄,总会有明白的那一天的,最近这两个孩子的确变化很大,就连小德子这次工作调动的事,我几乎没费什么口舌,他就同意调过来了,要是以往,就是不提辞职的事,也会跟你腻腻歪歪一段时间,孩子们长大了,也该懂事、该理解他们的老子了。” 龚法成说:“是啊,是懂事了,最起码说话不噎你了,而且,还知道回家给你做饭吃。不过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她最近在给一档美食栏目供稿,也许是做了没人吃,总不能倒掉吧,这才不得不做顺水人情,让我回家去吃。” “哈哈,美食栏目,好好,将来练得好厨艺,奉与耕田家!” 龚法成一听,低声说道:“想得美!” “怎么是我想得美,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龚法成说:“别天天这么说,让孩子们听到笑话你。我要回家去吃姑娘做的美食去了,你跟我去不去?” 曾耕田说:“我还走不了,玉成书记说,让我一会跟他去见一个人。” “那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 曾耕田说:“来人了,不然我们刚才就走了。” “哦,那我走了。” 龚法成从常委办公楼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万家灯火。 他坐上车,还在回想着女儿给他打的电话。 女儿突然回家给他做晚饭,这在过去二十多年当中是没有过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她又在给美食杂志供稿,那么,今晚他吃到的都是道具,但是如果经常能吃到道具,也是不错的享受。 想到这里,他“噗嗤”笑了。 前面的司机见领导兀自暗笑,也不由地笑了一下。 龚法成说:“今天晚上在我家吃吧,我女儿回来做饭了。” 小司机说:“我就不影响您跟女儿团聚了,您应该让然姐搬回来跟您作伴,这样,每天都能吃上她做的饭。” 龚法成说:“她要搞创作,回家住嫌吵,再说了,她真是搬回来,说不定谁给谁做饭吃呢。” 龚法成嘴上是这样说,其实就是他天天给女儿做饭,他也乐意。 司机将车停好后,在门口跟龚法成分了手,然后跑步奔向武警战士的值班室。 龚法成打开门口的栅栏门,他就发现一楼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 薛家良早就等在门口,见他进来了,赶紧接过公文包,帮他摆好拖鞋,给他挂上外套,然后手一伸,说道:“您里面请。” 龚法成笑着说道:“我说干嘛让我回来吃饭,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是专门回来给我做饭的呢。” 薛家良笑而不答。 龚法成见薛家良笑得有些神秘,就说道:“就你一个人在这吗?” 薛家良说:“哪能呢?您请。”他伸手指着餐厅说道。 龚法成看了一眼,说道:“今天是节电日吗?客厅不开大灯,餐厅也黑着。” 薛家良说:“您去了就亮了。” “你们搞什么鬼?” 薛家良笑着,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307、父女关系逐渐融洽 龚法成走到餐厅门口,刚要推门,门就从里面自动打开了。他的眼前就是一亮。 只见餐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满了燃烧的蜡烛,他还没看清里面的人时,就听到一阵歌声传来:“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happy birthday to you……” 歌声完毕,薛家良将一顶生日帽扣在了龚法成的头上。 龚法成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时,就听白瑞德以主持人的口气说道:“下一项,请寿星许愿!” 龚法成笑了,说道:“还上了主持人了,够隆重的。” 白瑞德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请寿星老闭上眼睛许愿!” 龚法成笑了,双手合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白瑞德说:“如果眼睛睁开,就视作许愿完毕。” 龚法成笑着睁开眼睛。 白瑞德继续大声说道:“下一项,请寿星老吹蜡烛!” 在龚法成的记忆中,他还真没过过生日,所以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怎么吹?” 公然说:“憋一口气,转着圈吹,不能歇气,半途不能换气。” 龚法成笑着说:“你就捉弄你老子吧,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那电影电视里,那个也没憋着气转着圈的吹蜡烛。” 一阵哄堂大笑。 公然也笑了,她仍然调皮地说道:“必须转圈,这叫圆满。” “好,我没别的,就是气多。”龚法成说着,弯下身,说道:“你们靠边,别影响我转圈儿。” 又是一阵笑声。 烛光中,龚法成猛然看见卜月梅也在里面,正在微笑着看着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冲卜月梅微笑着点头致意。 他深深吸一口气,对着蜡烛就开吹,他本想转着圈吹,哪知,不等他挪动脚步,旁边的几个人同时弯下腰,帮他把蜡烛吹灭了。 屋里,瞬时黑暗下来,很快,就又亮起了灯光。 “哗——”大家同时鼓起掌来。 这时,白瑞德又大声喊道:“下一项,请寿星老切蛋糕,摄影师、摄像师,灯光师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公然早就拿起相机,卜月梅和薛家良以及白瑞德也都举起了手机,准备拍照。 龚法成被他们整得有点不好意思,手里拿着刀不知所措。 公然看着爸爸,说道:“切呀。” 龚法成说:“我……不会。” 龚法成这话是真话,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过生日,吃妈妈做的一碗长寿面,妈妈不在了,他也就没了生日概念,一辈子都在干工作。 白瑞德说:“如果您手颤抖拿不稳刀的情况下,可以请人协助。” 龚法成笑了,说道:“手不颤抖,心颤抖了。” “心颤抖就影响手颤抖,卜姐,请您协助寿星老。”白瑞德以司仪的身份下了命令。 卜月梅迟疑了一下,放下手机,走到龚法成跟前,攥住龚法成的手,说道:“小心,刀刃冲下。” 龚法成不由得笑了,说道:“我知道刀刃冲下,你这么一吓唬我,我还真的手颤抖了。” 尽管是玩笑话,龚法成的手被卜月梅握住后,的确有些微微抖动。 白瑞德说:“我喊预备、开始,你们再下刀,摄影师摄像师灯光师做好准备,请把镜头对准我们的寿星老,切蛋糕现在开始,预备——开……始!” 白瑞德故意延长时间,他也感到很过瘾,想这位全省乃至全国都出名的黑脸包公,被他们几个小年轻的指挥来指挥去,很是高兴。 公然手里的闪光灯闪个不停。卜月梅扶着龚法成的手,在蛋糕上面轻轻按下去之后,便悄悄松开了他的手,躲到一边,以便让他们给龚法成单独留影。 他们几个人之前在商议生日议程的时候,白瑞德提出往寿星老的脸上抹蛋糕,公然不同意,她说年轻人小孩子可以这么玩,爸爸这样玩就有些滑稽不好看了,要本着轻松、活泼、温馨、不闹腾的原则进行。 蛋糕分切完毕,白瑞德又高声喊道:“进行下一项,献花开始!首先,请女儿公然献花,其他人依次进行,特别声明:排名不分先后。” 这时,龚法成就发现他们几个人就跟变戏法一样,手里有了不同的鲜花。 公然双手里捧着一朵金黄色的向日葵花,也叫太阳花,走到爸爸跟前,双手举起,说道:“爸爸,您是女儿心中的太阳,尽管有时不那么阳光普照,有时不那么温暖,甚至冷冰冰,但在我需要的时候,还是能够照耀到我的……谢谢老爸。” 公然说完,眼里就闪烁出泪花,她张开双臂,跟爸爸拥抱在一起。 龚法成见女儿主动拥抱自己,他也张开双臂,把女儿紧紧抱在自己宽阔的怀里,这个铁血汉子,此刻也他有些激动…… 本想借机多抱一会女儿,毕竟,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拥抱她是什么时候了,哪知,白瑞德看到他们父女拥抱有些不乐意了,高声喊道:“拥抱完毕!下一个!” 龚法成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女儿。 下一个献花的是白瑞德,他的双手捧着一朵黄色的康乃馨,非常庄重地走到龚法成面前,说道:“侄儿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龚法成接过鲜花,没想到白瑞德也张开了双臂拥抱自己,他就笑笑,抱了一下白瑞德。 接下来就是薛家良,薛家良手里捧着的是百合花,他恭恭敬敬地走到龚法成面前,说道:“家良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和和美美。”说完,他也拥抱了龚法成。 最后一个是卜月梅。 似乎前面的拥抱动作,都是在给她做铺垫似的,尽管他们谁跟谁都没商量,但起到的效果就是如此。 卜月梅手里捧着的是一朵黄玫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龚法成面前,说道:“龚书记,小卜……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卜月梅说完,她没好意思向之前几个人那样拥抱龚法成。 倒是龚法成很大方,他主动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还拍拍她的肩膀:“谢谢你。” 掌声再次响起。 白瑞德又高声说道:“进行最后一项,吃饭!快吃吧,饿死我了……” 白瑞德说完,转身就拿起一个干炸丸子,塞进嘴里。 薛家良看见后,立刻大声说道:“公然,他在偷吃!” 公然正去厨房端菜,顾不上说话,薛家良一看,说道:“你不管是吧?不管我也来一个。”说着,他也塞进嘴里一个。 龚法成开心地大笑。 308、生日宴上不速客 大家坐定,龚法成看着这么一大桌子的饭菜,他万分感慨,说道:“自从然然的妈妈……”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女儿低下头,立刻止住话题,说道:“这是近几年来,我们家最丰盛的一顿饭菜,谢谢你们精心给我准备的生日,来,我敬你们几个。” 龚法成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瑞德起身给大家满上酒,说道:“先吃,一会轮流敬酒。”说完,他就低头猛吃。 薛家良也饿了,也低头猛吃。 卜月梅还是比较矜持的,她慢慢地吃着,不时看一眼龚法成,龚法成也不时地看她一眼。 薛家良心里暗喜:有戏! 龚法成吃着吃,忽然问道:“这一桌子菜,都是小然做的?” 公然说:“只有一小部分是,您猜猜。” 龚法成首先说道:“这个炖炸豆腐不是。” “为什么?” 龚法成说:“因为做得味道比我好,比我做得味正、鲜,我做得调料味重了一下。” 公然说:“正确,再猜。” 龚法成说:“这个丸子肯定是你做的,以为我见过。” 公然高兴地点点头,说道:“再猜。” 龚法成说:“我先吃两口,这么美味的饭菜,不让吃光让猜。” “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他们分头敬了龚法成的酒,轮到卜月梅敬酒了,她双手端杯,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说道:“再次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龚法成也站了起来,说道:“小卜,谢谢你,谢谢大老远跑来,不但带来好吃的,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今天真是超级享受了!” 卜月梅说:“是我的荣幸!” 两人碰杯就干了。 龚法成没少喝,脸有些红,其他人也脸红了,公然平时几乎不喝酒,两杯酒下肚后,脸也红了。 卜月梅本来肤色就白,人也生的俊俏,有一种传统的美,几杯酒下肚后,也是白里透红、面如桃花,分外好看。 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他家的门铃响了。 白瑞德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我爸!” “快去开门!”龚法成说道。 白瑞德来不及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 薛家良和公然也走了出来。 果然是曾耕田。 他刚进来就大声嚷嚷:“小然,给你老爸做什么好吃的?家良,你也在?真是臭韭菜不打捆。” 公然说:“您吃了吗?” “吃了。”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走进了餐厅,冷不丁看见了卜月梅,就是一愣。 薛家良连忙给曾耕田介绍,说道:“曾书记,这是我们县纪委副书记卜月梅,她是来参加培训的。” “是小卜?小卜,你好,你上次送的红薯很好吃。”曾耕田跟卜月梅握手。 “曾书记好。”卜月梅一边跟曾耕田握手一边说道。 曾耕田看看卜月梅,又看看龚法成,他笑着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谁过生日?” “您看看是谁过生日。”白瑞德一边说着,就掏出手机,调出龚法成切蛋糕的照片。 “你生日,怎么没听你说?”曾耕田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自豪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过过生日,要不是他们几个,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龚法成四处看了看,说道:“你够腐败的,还吃蛋糕,还有鲜花。小德子,你怎么不张罗给你爹弄个生日过过?” “哈哈。”龚法成大笑:“你连这也矫情啊?” “当然要矫情了!必须矫情,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 白瑞德急忙端过一块蛋糕,递到曾耕田面前,说道:“您先吃快蛋糕,只要您许可,您生日我保证给您过得热热闹闹的,组委会还是我们几个人,怎么样?” 曾耕田不高兴地说道:“在自个家关起门过个生日,有什么许可不许可?咱又不通知外人,又不借机敛财,别动不动就拿许可不许可说事!小然征得她老子许可了吗?人家不是也过了?” 公然笑了,说道:“您放心,您的生日保证比我爸这个更令人惊喜。” 曾耕田听公然这么一说,立刻喜笑颜开,说道:“那好,我就等着了。” 龚法成说:“一旦对惊喜有了期待,那还叫惊喜吗?” 曾耕田小声说道:“我愿意。” 卜月梅悄悄跟薛家良说道:“我去下面条。” 公然说:“我帮你。”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进了里面的厨房。 白瑞德一看公然走了,他假装拿起一只碗也走了。 薛家良见他们都走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就听曾耕田说道:“怎么我一坐在这,你们都走了?薛家良,你是不是也想离开?” 薛家良说道:“我想去弄点腊八蒜吃,您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去了。” “去吧去吧,不让你去,你也如坐针毡。来,老伙计,我敬你,生日快乐。” 两个人干杯。 曾耕田放下杯子,悄悄问道:“这个小卜是不是那天打电话的那个‘我是小卜’?” 龚法成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脚,小声说道:“注意影响。” 曾耕田凑近他,也小声说道:“你……们……” 龚法成压低了嗓子,赶忙说道:“不兴乱讲!” 曾耕田笑了,说道:“我什么都没说,看把你吓的。” 龚法成小声说道:“别老不正经。” 曾耕田说道:“你骂我?罚酒!” 厨房里,薛家良从卜月梅带的一个玻璃罐里舀出几瓣腊八蒜,就要出来,被站在门口往外看的白瑞德拦住了。 “你干嘛去,别看他们闹得正欢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咱们都躲在这里不合适呀?” 公然说:“就是,你们俩都出去吧,陪他们乐呵乐呵。” 薛家良和白瑞德就走了出来。 曾耕田看见他们出来后说:“怎么,你们还出来呀?我还以为你们偷吃完面条再出来呢。告诉小然,也给我下一碗面条,我也要吃碗长寿面,沾沾寿气。” 当一碗散发着花椒油香气的长寿面摆在曾耕田面前时,他闻了闻,说道:“不错不错,还没尝食欲就被勾起来了,这是然子做的吗?” 309、没吃够 “不是,是卜姐做的。”公然说道。 “哦,那你学会了吗?”曾耕田看着她问道。 公然说:“差不多。” 这时,卜月梅又端出一碗长寿面,交给公然,公然放到爸爸面前。 哪知,曾耕田一看就不干了,他说:“在你们家吃饭怎么还两种待遇?” 大家一听他这话,就都愣住了,卜月梅也回过身,不解地看着他。 曾耕田说:“为什么他那碗里有鸡蛋,而我这碗里只有几根白面条和两根青菜?”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 曾耕田神情严肃地说:“小卜,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给我放鸡蛋,专给他的碗里放?我告诉你,尽管他现在是你们的领导,别忘了在党委,我是分管纪检监察工作的,是管你们领导的领导!” 卜月梅见曾耕田口气严厉,还板着脸,她一时心慌,居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白瑞德赶忙说道:“爸,看您,别吓着人家。今天是龚叔叔过生日,等您过的时候也能吃上平安蛋了。” “哦,我不过就不给平安蛋吃了?不就是一个鸡蛋吗?还舍不得?” 公然笑着,说道:“就不给吃!白姨说您体检胆固醇有点高,少吃鸡蛋,晚上就更不能吃了,您呀,只能看着我爸吃了。” 曾耕田一听公然这话,就没脾气了,他说:“哦,闹了半天是我为好啊,那就不吃了。” 卜月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只窝了一个鸡蛋,是给寿星老的。因为他们几个都说不吃。还是公然急中生智给自己解了围,没想到这么大的领导,居然还这么矫情。 曾耕田就低头开始吃面,只几下,碗里的面条就吃干净了,他吃完后,抬头看着龚法成碗里的面条,说道:“真好吃,然子,再来一碗。” 卜月梅刚端着自己的一碗要出来,听到这话后,赶紧把碗放下,在门口接过公然手里的空碗。 由于做的时候,他们都说让少做,又是蛋糕又是菜的,她就没做那么多,本着一人一碗做的,哪知多了一个人,面当然就不够了。她就赶紧将刚盛到自己碗里的面倒到曾耕田的碗里,端了出来,递给公然。 不知是卜月梅做的面条好吃还是曾耕田饿了,呼噜几下,一碗面条又吃光了。 龚法成看着他,问道:“晚上是不是没吃主食?”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跟一把出去,又是带着任务出去的,能吃好吗?喝了几杯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晚饭从来不吃主食,只吃几口菜,你想想,他要是不吃主食,别人怎么好意思弄几个花卷啃。我这农民出身的人,早晚三顿饭,必须吃,而且必须吃主食。不过今天这面的确好吃,吃一碗根本就不过瘾。” 龚法成笑了,就端起自己的碗,要把碗里的鸡蛋和面条给他。 曾耕田说:“不要了,欠着点好,省得吃太饱。” 白瑞德一听,差点没把嘴里的面条喷出来,说道:“爸,您两碗都下肚了,还欠着?” 曾耕田说:“这连汤带水的,能吃饱吗?” 公然一听,连忙端起碗,说道:“我终于有理由不吃了,本来我晚饭不吃主食的,可是做女儿的如果爸爸过生日一口长寿面都不吃的话,太不孝了,所以,这个,您代劳吧。” 曾耕田笑了,说道:“你要是实在吃不了,我可以帮你解决一点,但只能是一点,我也吃不下了。”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说道:“怪我,没做够。” 曾耕田说:“要说怪,也怪你,怪你做得太好吃,然子,把这个做面的手艺学会,到时好给我们打牙祭。” “没问题,明天就练习做。” 白瑞德看看薛家良,薛家良看看他,白瑞德冲他一挤眼,说道:“卜姐要在省城呆几天哪,要不明天还让她给咱们做?” “我没意见!”曾耕田首先表态。 卜月梅不好意思了,说道:“这个其实没有技术含量,就是最后炸点花椒油,然子已经学会,明天她就能给你们做了。” 卜月梅说完,就看着龚法成。 曾耕田也看着龚法成:“等你表态哪?” 龚法成说:“明天来不现实,这样吧,等小卜学习结束后,如果小卜不嫌弃,就还来家里吃吧,算我们祝贺你结业,我来做饭。” “你做的话我就不来吃了。”曾耕田说。 “为什么?” “你做的那个只能叫饭,熟了而已,裹腹而已,既不讲究,也不精巧,哪像这长寿面,颜色还好看,还没有什么油,吃了一碗想下一碗。” “不对,我爸爸包的饺子还是不错的。”公然反驳到。 曾耕田说:“你没有发言权,我吃你爸爸包的饺子,次数比你都多,唉,想想我们俩那段日子,经常凑到一起包饺子,他那两只大糙手,挤出来的饺子,又大、又蠢,手里的皱纹都印上去了,我不得不吃!馅料做得再好吃,看着饺子皮上的皱纹,就饱了。” “哈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您太没良心了,吃得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呀,比我吃得还多。” 曾耕田笑过后,看着卜月梅说道:“小卜啊,你别见外,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所以说话就不太讲究。” 卜月梅微笑着说道:“两位领导很幽默,让我感到很平易近人,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想象我们是不是特别威严?” 卜月梅点点头,说道:“有点。” 白瑞德说道:“爸,卜姐是县纪委副书记,不是平头百姓,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且当过女兵。” “哦?小卜当过兵?那跟法成一样,法成也是军人出身。” 卜月梅微笑着说:“我怎么跟龚书记比,我是小兵,龚书记在部队是首长。” “他是后来当上了部队的首长,那也是从小兵当起的。”说到这里,曾耕田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小孩多大了?” 白瑞德一听就拦住了他,说道:“爸,你查户口呀?” 310、征婚启事 白瑞德一听就拦住了他,说道:“爸,你查户口呀?” 曾耕田说:“我是第一次见小卜,多问两句怎么了?” 卜月梅微笑着说道:“没关系,您问是我的荣幸。我父母都健在,他们是退休教师,我还有一个弟弟,在老家做小本生意,属于小富即安的那种,我没有小孩,结婚三年后就散了。” 说到这里,卜月梅低头笑了,自嘲地说道:“怎么像电视里自己给自己做的征婚启事啊?” “哈哈。” 大家都被卜月梅的幽默逗笑了。 龚法成笑毕,看着曾耕田,说道:“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曾耕田说:“有也不问了,既然你们都反对我查户口,我就不查了,本来我是不请自到,不能因为我破坏你们的欢乐气氛。来,喝酒,竟顾着吃面了,这杯里的酒还没喝干呢,大家举杯,祝寿星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吃完饭后,卜月梅和公然将餐厅和厨房收拾利索后,卜月梅来到客厅,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明白卜月梅的意思,就说:“曾书记、龚书记,我和卜姐回去了,以后想吃面再让卜姐来做。” 曾耕田一听,说道:“还不晚呐,着什么急?” 薛家良说:“她今天刚报道,上午坐了半天的车,早点回去休息。” 龚法成说:“你们是坐德子的车来的吧?让德子再送你们一趟吧。” 薛家良说:“不了,我们打车回去。” 曾耕田说:“那还行,小卜辛苦半天了,你走着回去也不能让她走着回去。” 白瑞德摘下大衣,说:“我送你们。” 薛家良说:“不用你送。” 白瑞德说:“我送你们就不回来了,跟你回单位。” 薛家良看了看了众人,凑到他耳边说:“你有病啊,总跟我泡什么,该跟谁泡不跟谁泡……” 哪知,薛家良的话被后面的公然听到了,公然抬起脚,照着他的屁股就揣了一脚。 薛家良一点防备都没有,往前踉跄了几步后才站稳,他回头嚷道:“干嘛,在你们家就欺负人啊?” 公然瞪着他:“谁叫你胡说!” “我说什么了,提你一个字了吗?” “还狡辩!”公然厉声嚷道。 薛家良说:“龚书记,您看见了吧,我从明天开始请假,去学跆拳道,不然总是挨欺负。” 白瑞德说:“你不说要跟龚叔叔学军体拳吗?” 薛家良说:“冲他女儿我也不能跟他学了,因为我目的明确,是为了对方他女儿才学的,你说,他老人家还能认真教我吗?说不定还会给我剜坑呢?” 曾耕田和龚法成看着他们几个闹腾,不由得开心大笑。 曾耕田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沙发说:“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这么开心的笑了,肝都笑疼了,老伙计,干脆你别让他们走了,我家也空着那么多房间,你家也有那么多房间。” 龚法成知道曾耕田的意思,他也知道薛家良把卜月梅引来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跟女儿交流过这个问题,所以不能贸然行事,就说:“家良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卜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敢情小卜不走的话,明天早餐您又得来我家噌吃噌喝。” “真小气!”曾耕田瞪了龚法成一眼。 公然说:“我也跟你们回去。” 龚法成急忙说:“你凑什么热闹,一辆车,怎么送你们好几个人?而且放心正相反。” 公然说:“我晚上回去要赶稿子。” “在家就不能赶吗?” “我什么都没带出来,只带了相机,拿什么赶?” 她说着,就跑回房间收拾东西。 曾耕田说:“这样也行,瑞德送小然,法成你的车去送小卜,这样就省得我儿子来回跑了。” 白瑞德一听就赶忙说道:“龚叔儿,听我爸的,您的车送卜姐,我送小然,我一会出去的时候,给您叫个小司机。” 龚法成就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已经感觉出,大家在给龚法成出难题。她看看薛家良,又看看龚法成,她说:“不用了,如果他们送我不方便,我就出去打车好了。” 这时,公然下来了,她说:“卜姐,就是不送我都得送你,这样,你就坐爸爸的车吧,他愿叫司机就叫司机,不叫司机的话就自己辛苦。” 卜月梅说:“那还行,领导的车哪是我坐的,我还是自己出去打车走吧。” 卜月梅说着,就去穿外套。 龚法成一看,就说道:“那个小卜,你先别急,我让司机去送你。怀德你们走吧。” 薛家良说:“卜姐,我先走一步,你稍等会,一会司机来了就送你。” 卜月梅皱着眉,她有些为难。 薛家良说:“就这样吧,别为难了。” 卜月梅小声说道:“不合适。” 薛家良说:“没事,我们先走了。” 卜月梅感觉大家似乎都希望她留下来,尽管她也希望能跟龚法成单独处会,但骨子里的矜持又让她觉得不合适。 她也随着他们往出走。 曾耕田嘱咐白瑞德,让他晚上小心开车,然后就沿着右侧的甬路走回家去。 龚法成本想给刚才那个武警司机小石打电话,但他想了想又放下了。别看他也是省委领导,但他有个原则,就是能不麻烦身边的工作人员就不麻烦他们,就是这些战士家不在本地,但都是小年轻的,也有自己的业余生活。这也是他执意不用专职司机的原因之一。 那些武警战士,顺手的就多用些日子,不顺手的就少用几天,现在给他开车的这个小石,是贫困山区的孩子,朴实厚道稳重,而且机灵,目前是志愿兵,准备今年转业,他看着不错,想把他留下。 他想了想,还是不叫小石了,他一天也很辛苦,就决定自己开车去送卜月梅。 他走到衣架前,刚要去拿外套,卜月梅从外面进来了。 卜月梅说:“龚书记,我还是自己打车吧,太麻烦了,再说我坐您的车出去也不合适呀?” 龚法成很欣赏卜月梅这一点,知道轻重,他说:“我的车家人的确很少用,甚至禁用,但偶尔一两次也没有关系,走,我送你去。” 311、路上被人跟踪 龚法成说着,就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走出门。 卜月梅感到别扭,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还不合适。 但眼下没办法了,大家都走了,龚法成肯定不好意思让自己打车回去。所以她就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车前,龚法成主动给她拉开后车门,这样,卜月梅就用不着琢磨自己是该坐在前面还是该坐在后面的问题了。 龚法成开车驶出了大院。 驶出大院前面的马路,似乎后面有什么情况引起了龚法成的注意,他不时地左右观看,还盯着后视镜。 开始卜月梅还以为他是通过后视镜在看自己,就不敢跟他的目光对视,默默地扭过头,看着窗外。 深夜的马路,车辆和行人不多,龚法成的车速不快。 开始,卜月梅还以为他想跟自己多处一会,就想主动打破沉默,说道:“这么晚……” 前面的龚法成突然举起手,示意不让她说话。 卜月梅不知何故,就不敢再出声。 渐渐地,卜月梅还是发现了龚法成的异常表现。他不时地盯着后视镜看,甚至都没有拐向通往招待所的中心大道,而是直接奔向另一条大道驶去。 她左右看了看,刚要告诉他走过了,就见龚法成掏出手机,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迅速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然后递给后面的卜月梅。 卜月梅不知何故,接过一看,就见屏幕上写道:我们被跟踪了,车上情况不明,不要说话。” 卜月梅看后就是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同时,她条件反射般地向后看去。 就见不远处,果真有辆黑色的轿车,看不清牌照,看不清车的型号,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卜月梅回过头,心腾腾地跳着,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声,她知道龚法成说的车上情况不明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不知是否有窃听器,所以才不让她出声,而是以这种形式交流。 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跟踪龚法成!要知道,龚法成也是省委常委,部级干部! 就像白瑞德说得那样,卜月梅尽管在小县城工作,但她从事的是纪委工作,即便好多事情她没经历过,却经常接触到一些特殊案例,深知越是高层,权力斗争越复杂,何况,一向以黑脸包公著称的龚法成,说不定将多少贪官送进了监狱,甚至还有下一个和下下一个,这些人能不算计他吗?能让他睡安稳觉吗?能不做他的文章吗? 无疑,后面跟踪他的人,肯定是分分秒秒都想抓住他把柄、甚至分分秒秒都想让他死的人。 他妻子的事,就是个教训。 那些人挖空心思接近他的妻子,想方设法在她身上寻找突破口,一旦她不慎下水,结局就是毁灭。 还好,妻子做得的所有事都背着龚法成,她知道龚法成知道后是绝不让她去做的,更别说染指了。曾耕田力保龚法成,中央调查组对龚法成三番五次审查,龚法成最终经住了审查。 然而,他过了组织审查这一关,却没能逃离众叛亲离的宿命,妻子在监狱了断终生,女儿为此一直不原谅他…… 同为纪检工作者,她非常理解龚法成,理解他的自律,体谅他的难处,更懂他的孤独。 想到这里,她在他的手机打下几个字:是否提醒公然? 龚法成接过手机,看了看,摆摆手。 随后,龚法成拧开了车载音响,一曲贝多芬的《命运》钢琴曲响起。他看似在欣赏着音乐,实则如鹰隼般的目光,时时在监视着后面那辆车,还有其它周围过往的车辆。 他们的车,就这样不急不慢地行驶在车辆稀疏的大街上,沿着省城的外环路,一直就这样行驶着,看似就像闲庭信步,在省城的大道上兜着风,散着步。 后面那辆车,也十分有耐性地跟着他们,不紧不慢、不即不离。 其实,以龚法成的智慧和车技,他完全可以甩掉他们,但他没有那样做,似乎在跟他们玩着某种游戏。 最终,兜兜转转后,龚法成从另一条路上,又回到了省常委家属院。 在门口等待栏杆抬起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后面的那辆车。 那辆车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前面的路口降下了速度,后面的车窗似乎降下一半,露出一个人的半边脸。 龚法成驶进大门口,他又特意看了看警卫室的两名警察,栏杆在他车后降下来后,他看着只有三四十米的武警的岗楼,心里便有了主意…… 卜月梅见他又把车开回来了,她没有反对,她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 试想,深更半夜,一个部级领导,亲自驾车,送一个女人回宾馆,这种事谁能解释得清?尽管有一帮人可以给他们作证,但无济于事,当真相还没穿好裤子的时候,谣言已经满世界跑了。况且,以龚法成的性格,是不会向任何人做任何解释的。 卜月梅跟他进了屋里。 龚法成脸色阴沉着,神情非常严肃。他一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走到电话机旁边,根本不管身后的卜月梅。 卜月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龚法成刚要去拿电话,忽然停住了手,转头跟卜月梅说:“接你手机用一下。” 卜月梅一下子明白了,龚法成是担心自己的电话被监听,就想,是什么人让龚法成这样担心? 卜月梅掏出手机递给他。 龚法成输入了女儿的电话号码,就见卜月梅的手机自动跳出“公然”的名字,才知道她们互留了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四五声,公然才接通,说道:“卜姐,你回招待所了……” “我是你爸爸。” “怎么是……是您?”公然吃惊地问道。 “听着,薛家良他们回去了吗?” “早回去了。” “你是直接回家的?” “不是,这么晚,我就是再没警惕性,也架不住你总是磨叨呀。” “明天,你搬回住。不对,你今天晚上就回来,小卜回不去了。” “为什么?” “我刚才送她,被人跟踪了,所以又回来了。” “啊?爸——” 312、龚法成正式求爱 公然这一声呼唤,透着对爸爸的担心,但她的性格又是跟龚法成极其相像,不善于表达。 龚法成理解女儿这声呼唤里面的所有内容,就说道:“你回来跟小卜作伴……” 卜月梅这时说道:“不用,我一会出去打车。” 龚法成没理她,在静听女儿说话。 公然说:“爸,我知道您让我回去的意思,可是我刚来了灵感,要不,我把薛家良给您叫回去,或者是您去曾大大家,再或者,您哪儿都不去,我相信您。” 从女儿的口气中不难听出,她是不会回来的,龚法成唯恐卜月梅听见公然的声音,就说:“你看着办吧,从明天开始,你出入必须注意,另外,我明天找人,帮你去搬家。” “再议。” 龚法成压低了声音吼道:“什么再议?没有再议的余地,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还认我这个爹,就搬到我眼皮子底下来!” “爸,你是不是被上次那事吓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这件事,没得商量!” 龚法成说完,就挂了电话。 卜月梅站在旁边,想走,但是电话还在他的手里,她想上去要电话,就见龚法成紧皱眉头,坐在那儿沉思。 终于,龚法成舒展开眉头,冷冷地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似乎这一瞬间,他就想出了对付眼前这些事的方法。 他这才想起旁边的卜月梅,就扭过头,见卜月梅还站在那里,就向她伸出手,说道:“来,坐下。” 卜月梅诚惶诚恐地坐在离他较远的一个单人沙发上。 龚法成拍了一下自己坐的沙发,说道:“坐近点,我有话跟你说。” 卜月梅迟疑了一下,跟他坐在了一个沙发上,但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龚法成没再要求她坐近点,说道:“小卜,我知道薛家良的意思,尽管他没有跟我明说,但是我知道他希望咱们俩能走到一起,也知道你不讨厌我。” 卜月梅一听,脸就红了,她没想到,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他居然跟自己谈这个问题,而且没有任何铺垫,而且还这么直接,她心慌慌地低下了头。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有了那么一刻的恍惚,她的长相和气质,其实跟一个人有些相像,但她们又完全不一样,卜月梅坦诚、率性,心地更透明一些,这些,只能说和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很相像,他脑子里,忽然又浮现出那个梳着两条羊角辫,举着两根冰棍,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嘴里不停地喊着:法成哥哥,冰棍,法成哥哥…… 少年时这幕美好的景象,一直储存在他的大脑记忆库里,每每都会伴随着他对青涩年华的回忆而出现,然而,他却成了她美好生活的终结者。 忽然,他的心里就是一酸,他使劲摇了头,直到看清对面不是那个羊角辫的小丫头时,记忆,终将是记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生活还要继续。想到这里,才自嘲地笑了一下。 “龚书记……” 卜月梅察觉他一瞬间的恍惚,就担心的叫了一声。 卜月梅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古典的美,她的性格和个人素养,是符合龚法成的审美的。既然薛家良明里暗里地给他们往一块撮合,说明卜月梅是过了薛家良这一关的。通过接触,龚法成觉得她不但为人正直,作风正派,还有很高的政治素养,且办事仔细、认真,这些很令龚法成满意,他们都进行着同一种工作,并且都知道为官的风险,沟通起来就相对容易一些,所以,龚法成就省却了任何铺垫。 他看着卜月梅,声音有些低沉:“小卜,老实说,我对你是有好感的,只是我比你大那么多,有些事不敢奢求。今天,也借这个机会,跟你谈谈我的一些想法,你如果认同,我们就好下去,你如果不认同,也没关系,我们各走各的路,好吧?” 卜月梅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点点头。 龚法成继续说:“我的家庭情况都在明面摆着呢,这些我都不必介绍了,可能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说说我自己吧。” 卜月梅屏住呼吸,用心听。 “我这个人有个爱好,喜欢坦率,说话直来直去,尤其是在自己人面前,更是如此,所以,接下来的谈话,如果冒犯了你,请你不要生气。” 说到这里,龚法成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也看着他,心里就有些紧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瞒你说,我自从离婚后,尤其是然然的妈妈走了后,可以说一直都没有再婚的念头。没有再婚的念头,不是没有女人愿意跟我,也不是我对婚姻心灰意冷。是因为我别的男人更多了一些条件。” 说到这里,龚法成顿了一下,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也看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龚法成说:“我选择女人,除去我看着顺眼、有一定政治素养和学识外,她还要具备一个女人的传统美德,就是心地善良,有持家能力,还要能搞好家庭成员间关系的能力。说白了就是跟我女儿的关系,我和女儿关系已经僵化好长时间了,我希望她能在我和女儿之间起到润滑剂的作用,让一家人越走越近,越走越亲,而不是越来越远。另外,我还有一个特殊的条件,就是她不能追求权力,要看透权力,看透权力的两面性,要看淡物质利益。” “可以说,那些想接近我的女人,差不多都能符合我前面的条件,但是不符合我后面的条件,所以个人问题就拖到了现在。我最近发现,你是符合我全部条件的人选,我们有相同的价值观,而且,你……也很吸引我……” 说到这里,龚法成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的表达,他继续说道:“不怕你笑话,我最近时常有一种冲动,就是很想像年轻人那样,再谈一场真真正正的恋爱!尽管与我来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但人,无论年纪多大,对美好的东西都是有向往的,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今天正式向你求爱。” 卜月梅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她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部级领导、省纪委书记,居然主动向自己求爱,而且这么直接,这么突然,没有任何铺垫! 这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313、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卜月梅彻底呆住了! 她不否认对他有好感,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崇拜他,敬重他,作为领导,他完全称得上顶天立地、有作为、有担当,对违法乱纪分子横眉冷对;作为男人,他也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从没听说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作为父亲,他又不缺乏柔情,一大早跑到平水去寻女……可以说,无论是领导还是男人、父亲,龚法成都是出类拔萃的,都是值得托付终身的。 她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刚正不阿、敢于坚持原则的人,公然就曾经说过,他父亲是一生卖给原则的人,尽管之前的妻子不理解他,以那样一种方式惩罚了他,甚至女儿也不理解他,但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 虽然卜月梅是女流之辈,但她非常欣赏龚法成身上这种英雄气概,应该说,他也是自己久慕之人。 龚法成见她不说话,把她的震惊理解成了害怕,说道:“我是不是太唐突了,吓着你了?” 听得出,他的语气很温柔,她忽然想起薛家良说的那句话,龚书记其实是个很有生活品味而且很浪漫的人,只是身上的枷锁太多,有些东西必须放弃。 龚法成见她仍然看着他不说话,就笑了,说道:“小卜,你倒是说话呀,你不说话光看着我,我脸皮就是再厚,也不经你这么看呀!” 卜月梅这才松弛下来,她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的确有点意外,我没想到……这就开始了,在我们老家,媒人介绍的对象,同不同意,都是由媒人来传达的……总觉着这话应该由薛家良告诉我,本来……刚才被人跟踪,我心里紧张得还没缓过神,您回到家……就……” 龚法成听她这么说,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没关系,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追求者,愿意交往,咱们就开始交往,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我知道自己比你大好多,所以向你求爱我是没多大自信的。” 卜月梅连忙说道:“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来得及跟上你的思路。” 龚法成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为了缓和她的紧张,他站起身,给她和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递给她。 “谢谢。”卜月梅接过来,闻了闻,说道:“真香!” 龚法成说:“我晚上回来就喜欢喝一杯咖啡,放松一下,缓解疲劳,然后在静静地梳理一下一天的工作,想一下明天的工作,有点像小学生写家庭作业,温故知新。” 卜月梅喝了一小口,放下,说道:“您知道我的情况吗?” 龚法成笑着点点头。 “您什么都知道吗?”卜月梅追问道。 龚法成说:“我只需知道我该知道的那部分就行了,如果你想说些其它的,我也愿意听。” 卜月梅说:“您刚才说希望找一个能看透权力,看透权力两面性,看淡物质利益的女人,不自夸地讲,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是不是有点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哈哈。”龚法成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轻松了不少。 卜月梅说:“还是您心中气象万千,您还笑得出,我现在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刚才真是紧张死了。” 龚法成说:“我经历的太多了,有人就给我寄过子弹,威胁、恐吓都经历过了,如果要怕,早就被吓死了。所以,你真的要好好想想,做我龚法成的女人,首先要做好吃苦受罪的准备。” 卜月梅说:“我对物质生活要求不是太高,吃苦受累我不怕,另外,也吃不了什么苦,我自己有工资,我家父母都有退休金,我只有一个弟弟,也是自给自足、小富即安,我对生活要求不高,别说养活自己没问题,养活全家也没问题。” 龚法成冲她伸出大拇指,说:“这样的日子最舒服。” 卜月梅继续说:“离婚的时候,因为对方觉得对不起我,就把房子给我留下了,这些年我也有点积蓄,前几年自己炒股也小赚了一点,我这个人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喜欢买名牌包、名牌衣服,我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自己出样式,县城一个老裁缝给我做,我自己背的包,只要便宜、实用就行,既不赶潮流也不赶时尚,不赶时尚就是时尚。要说政治素养,我自认为比别人要高,因为不追求权力,所以许多事情看得很透,我想,这一点我还是能守住自己的,薛家良跟我介绍您的时候,我的确认真想过这问题,您在我心目中,是高不可攀的,也是顶天立地的,我敬重您,崇拜您,从没想过要真实地跟您交往,您对自己的另一半有额外的要求,我也是。” “哦,说说看。”龚法成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卜月梅说:“因为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以很看重夫妻间的忠诚问题,这是我的条件,如果做不到,宁愿这辈子永不再婚。” 卜月梅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坚决。 龚法成说:“这个让时间去检验,我只能说,我之前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骂名,但是在这所有的骂名里,应该没有和女性沾边的话题。这就是我对自己的证明。” 卜月梅说:“这个我知道。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平等相处,在外您是领导,但在家里,我应该有话语权,比如生活、饮食等方面的事情,要听我的。” “哈哈”龚法成大笑:“巴不得,巴不得,你当家,我工资全部上交,我进家能吃到现成的饭就行!” 听他这么所,卜月梅脸红了,她的心儿就有点跳,沉寂、苦守多年的心,此时,泛起了波澜,就像一只冻僵的小鸟,遇到回暖的天气,开始跃跃欲试,展翅飞翔。 但她没被即将到来的幸福冲乱头脑,她又说道:“另外,如果……我们能走到一起,我要工作。” 龚法成说:“你必须工作,我龚法成两袖清风,没有任何额外收入,吃的穿的用的,所有生活开销都是自己花钱买,我还指望着你工作挣钱养活全家呢。” 314、他的规矩可真多 卜月梅知道龚法成的个性,从他上次去平水,临走自己买单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听了他的话,她的脸一红,噗嗤笑了,小声说:“说话一点都不含蓄。” “哈哈。”龚法成也笑了,说道:“这可能是我最欠缺的地方,说话直来直去惯,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不应该算什么缺点吧?” 卜月梅点点头,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龚法成说:“我还有三点想跟你强调。” 卜月梅看着他,心说,这哪像是求爱,倒像双边贸易谈判,左一条规矩右一条规矩的,他的规矩可真不少啊! 但她还是要聚精会神地听。 龚法成说:“做这个家的女主人,第一要守住门口这道防线,你能理解吗?” 卜月梅点点头,说道:“理解,别忘了,您很早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就已经讲过这一节了。” 龚法成说:“你以前是学员,以后,这个身份就会转变,所以,老师授课内容也会针对学生身份而有所不同。” 卜月梅听到这里,心儿就是一跳,他已经把她视作家人了。 龚法成又说:“不在家里接待任何客人,不收任何人的礼金。” “嗯。”卜月梅点点头。 “第二,少参加尽量不参加社交活动。我知道你以前就做得就很好,这也是我对你有好感的原因之一,但我必须还要强调,因为这方面的教训太惨痛了……” “我理解。” “第三点同样重要,那就是必须注意安全,人身安全、政治安全,时时刻刻都要绷紧斗争这根弦,提高警惕,不要上任何人的套儿。” “嗯。” “再有,你我年龄相差很大,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可能在那方面……” 卜月梅不等他说完,赶紧把脸扭到一边,用手挡住瞬间红起来的脸:“哎呀,这么早就说这个……” “哪个?我还没说完呐?”龚法成反问道。 “你已经说了,尽管我们年龄有差距,但我在那方面要求也不是太高,如果高的话,也不至于我的婚姻亮了红灯。” “哈哈。”龚法成仰头大笑。 卜月梅回过头,问道:“笑什么呀?我说的不对吗?” 龚法成笑着看着她,说道:“卜月梅同志,你理解错了!” “啊,天,臊死了——” 卜月梅尴尬得脸又红了。 龚法成见她被自己捉弄,很是得意,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可能在那方面的表现不会太差。” “哎呀,还是这个意思啊?” 卜月梅的心儿被他撩得七上八下的。 “但却大相径庭。” 卜月梅脸红得如同一块红布,她知道自己被他捉弄了,说道:“不能这样,臊死人了——” 卜月梅此时表现出平时没有的娇羞态,龚法成很喜欢,他一激动,就拉过她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 卜月梅不好抗拒,也不好顺从,被他一用力,拉了过来。 龚法成的手没有松开,说道:“我之所以向你表白,就是不想错过今天这个日子,老天眷顾我龚法成,给我制造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所以才决定在我生日这天,向你表白。因为,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我们不可能像别的恋人那样,时常见面,时常约会,不是我不想,是禁锢太多,我工作也太忙,我怕错过今天,就错过了你。还有一点我要跟你强调一下,我的身份、工作性质,可能给不了你花前月下的浪漫,今天的遭遇你也亲眼所见,就是没有人跟踪我,我也不打算把你送到招待所里面的,我这个车,就连那里的服务员都认识,冷不丁送回一个女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所以,以后约会都会很困难,我们可能一个月两个月见不到一次,为了避免相思,我也想尽快确定关系,尽快结婚。” 卜月梅含羞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听你的。” 她将“您”变成了“你”。 龚法成见大功告成,问道:“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婚前尽管提,婚后也可以提。” 卜月梅忽然说:“我的确有个要求,这个要求必须在婚前满足我,否则我就是再爱,也不会跟你结婚。” 龚法成一愣,随即松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问道:“什么要求,请讲。” 卜月梅坐直身体,看着他,说道:“我们的事,必须征得公然的同意,她如果不同意,或者勉强同意,我都不会跟你结婚。” 龚法成很高兴她在乎女儿,就故意说道:“老子的事,她管不着。” “那不行,我们是朋友在先,冷不丁角色转变,我怕她接受不了,另外,你们父女关系刚刚要融化,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你们的关系,我可以等。” “好,我尊重你,等找个机会我跟她谈,还有什么要求?” “暂时没有了。” “好。”龚法成将手搭在她的肩膀,注视着她,说道:“以后,我们将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因为我们心里都住进了一个人,彼此想念,彼此给予对方亲密感、温馨感和安全感。不过跟了我龚法成,你可能要受很大的委屈,因为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甚至没有时间想你,所以我想缩短恋爱期限,尽快结婚。” “我也强调一下,我需要公然的祝福,我不想破坏我跟她的友谊。” “好!你有着跟小然相同的特质,就是原则性强,这是咱们家的老传统,继续发扬!小然这一关应该不难过,交给我,如果可能,你也可以和她谈。” “你谈。”卜月梅坚持道。 “好。”龚法成说着,一手揽过卜月梅,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一个人睡害怕吗?” 卜月梅不解。 龚法成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说,我到前边去找曾老,你一个人在家里睡害怕吗?” 怎么总说半截话?卜月梅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好,说自己害怕吧,好像是希望他留下,说不害怕吧,经过刚才那一幕,又有点。 315、遇到了好猎手 龚法成说:“今晚的事,我必须要跟他汇报,还有许多你不便于知道的内容。这么多年,我们俩很少在办公室谈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私下时间里谈,可能会很晚,如果太晚,我就不回来了,就在他那儿凑合一下。不过你不要怕,家里非常安全。别看在外面被人跟踪,进了这个门还是安全的,所有的房门都可以反锁,我那个车,目前还不清楚有没有监听器,明天,我会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人把车里里外外检测一遍,还有家里的电话,那部红色电话,是专为领导设的内部电话,家人不可以用,白色电话是外线电话,但目前不能用,以防被人监听。” 卜月梅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监听您的电话?” 龚法成皱了一下眉,神情严肃地说:“我们面对的这个人就是这么大胆,而且他无所不能。” 卜月梅惊住了。 龚法成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我是好猎手,被我盯上,他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那你要多加小心啊!” “当然,我的好日子可是刚要开头,肯定会小心的。我走了,无论是我回来还是小然回来,都会用钥匙开门的,凡是敲门的你都不要开。” “嗯,明白。” 龚法成再次抱了一下他,说道:“你也早点休息。” 他松开卜月梅,穿上外套,就走了出去。 卜月梅锁好房门,拉好房门的窗帘,转身开始打量这栋房子,不知自己该睡在哪里。 一楼有两个小客卧,二楼有一个主卧,一个次卧,还有一个书房,中间是一个小客厅,无疑,这是龚法成休息和办公的地方。 三楼有一个卧室,一看就是公然的天下。偌大的一间健身房,除去两台跑步机外,就是悬吊着高低三个沙袋,外面是一个大露台,露台边上有几只废旧的花盆,旁边有一组防腐木做的桌椅。还有一个十多平米的空场,早晨可以在这里打拳健身。夏天还可以在这里纳凉。 这栋房子面积不是太大,但是很紧凑,也很干净,总体感觉这个家很整洁,各种家具摆放有序,就是缺少一些家的味道,家的色彩,就是公然的房间都是整洁有余,温馨不够。 家,也代表着主人的气质和品位,龚法成父女俩,就是这样一种性格,刚正有余,柔软不足。另外,家里除去今天晚上他们买的鲜花外,居然没有一盆绿植,许是主人没时间照料吧,所以才不摆放绿植。 不过,作为龚法成这样一个男人来说,家里不管平时是谁收拾,能这样整洁已经十分难得了。 参观完龚法成的家,卜月梅感觉这样一个副部级的领导干部,他的家还比不上有些乡党委书记家富丽堂皇呢,所有家具都是必备的,没有一点的奢华,但家里家外透出的那种气质,却不是奢华能够比得上的。 家里有两个浴室,分别在一楼和二楼。卜月梅感到二楼浴室应该是女人用的,就在二楼这个浴室洗了澡。 她披着浴室里的一个大浴袍,忽然愣住了,有一个问题龚法成没有交代,那就是她应该睡哪个房间? 无疑,一楼的客卧是平时他那些司机、秘书什么睡的地方,二楼跟主卧对面有一间次卧,应该是比较亲近的人来了住这里,她感觉自己应该去二楼的次卧去住。 于是,便来到这个次卧,撩起被子,她弯下腰,闻了闻,还行,没有异味,反而闻到洗涤液的味道。她又伸手摸了摸,凭触感,她感到这套被褥,还没被人用过。 她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龚法成给了她一杯咖啡,她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所以眼睛瞪着天花板,就是无法入睡。 屋里的暖气很热,她撩起被子,坐起来,想着去客厅看电视。 她走到二楼客厅,才发现,这个小客厅根本没有电视,她便转到龚法成的卧室,这个房间有一台电视,她便坐在床上看电视,时间已经过了午夜,电视也没有什么正经节目,她便胡乱看着,看着看着,居然就这样倒在床上,睡着了,也没有盖被…… 而此时,在曾耕田家,两位老战友却在秘密研究着什么。 曾耕田有个习惯,如果晚上吃太多,他必须在没人的时候,沿着大院溜达几圈,下下食。 他转完,刚要回家,就看见龚法成回来了,也看见他把卜月梅又带回来了,他当时还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老不正经的,终于忍不住了,刚有那么点意思,就把女人带回家了,还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把这个女人送走,这障眼法搞的,哼。” 他对他就有些不屑,结束了散步,回到家里,洗澡,又看了会文件,这才准备上楼睡觉。 刚来到楼上,就传来了门铃声,他从楼上往下一看,是龚法成。没办法,只好下楼给他开门。 曾耕田的性格跟龚法成一样,为官几十年,两袖清风,家里同样没有雇保姆,所以开门这等小事必须亲力亲为,哪怕他多么不情愿。 尽管按待遇,曾耕田住的是独栋小别墅,但里面的家具很寒酸,都是一些旧家具,至于什么红木家具,一件都没有。还不如龚法成家里的那套办公家具看着顺眼呢。 难怪他们的妻子都心理不平衡,背着他们搞一些活动,就是想改变家里的面貌,提高生活质量,当然,妻子们的结局是一样的,都成了别人攻击他们男人的工具,好在他们的男人平时对她们要求得严,她们干的事,男人们都不知情。 也许,东窗事发的时候,妻子们才醒悟、才理解她们的男人,但为时已晚。 龚法成进来了,曾耕田没好气地说道:“不在家陪小娇娘,跑我这里干嘛来了,你就不怕浪费了春宵一刻?” 龚法成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您看见了?这就是我迟迟都不搬您旁边来住的原因所在,在您眼皮子底下,什么偷偷摸摸的事都干不了。” 316、秘密谋划 曾耕田“哼”了一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怕被人看见,就不要往家里带吗?还跟大家搞障眼法,假装送走,转一圈再带回,看你多聪明!” 龚法成再次大笑,说道:“我要像您说的那样,就幸福死了?” “难道你刚才没幸福?” 龚法成是个不善于为自己辩解的人,他看着他说:“您是不是三碗面条撑得睡不着觉,在外边散步来着?还顺便监视我?” “不就三碗破面条吗?再有三碗我也吃得下,不像你,又想吃又怕烫,还假装玩声东击西。” 龚法成说:“看您把我说的,我有那么不堪吗?” “堪不堪你自己心里知道。” 龚法成说:“您别急着给我扣大帽子,听我把话说完……” 于是,龚法成就将送卜月梅路上被人跟踪的事,跟曾耕田汇报了一遍,最后说:“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她往招待所送了,一是不想让人知道她,避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我深更半夜送个女人回招待所,有嘴说不清啊,再被他们拍成照片,往小报上一登,还了得?” 曾耕田手托着下巴,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半晌,神情严肃地说道:“我说怎么敢公开去一把手那里告我,原来这是在向你我宣战。” “可以说他是有准备的,这就叫恶人先告状。您用了宣战两个字,非常贴切,你想,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公然他们发现青州官员吃大鸟,肯定知道咱们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们,也怕咱们从青州市委、或者是公安内部打开缺口,怕咱们一点点倒逼,所以,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分析,这还只是表面现象,说不定,他们早就提前做好了一切防御措施,以先搞倒我来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有可能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曾耕田紧锁双眉说道:“根据以往的斗争经验,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另外,找个合适的借口,让院里武警的岗位往里再撤退二十米。” “为什么?” “我发现门口的民警,有时过来跟武警说话。” 曾耕田问道:“这个有必要吗,要知道,王令还兼着武警总队第一政委。所以,他才挑咱们的不是,抱怨动用武警没有跟他打招呼。” 龚法成说:“那是他的心腹被我们抓到了把柄,他是气急败坏才来告状的。” “你说得对,这就是一场战役,他怕被搞倒,所以才先要搞倒我们。” 龚法成说:“我明天让人去查,看看咱们的电话有没有被监听,还有咱们的车也要经过特殊检查,从明天开始,严格指示司机,一刻不能离开车。” “既然如此,那就谁有什么本事都施展出来了,看最终鹿死谁手!” 曾耕田手啪地拍了一下沙发,站起来,围着屋子踱步。 最后,他站住,看着龚法成说:“你知道今天一把手怎么问我吗?他说,耕田书记啊,我听说我们有的领导,还有秘密会所、分会所,号称‘行宫’,我还听说会所里的服务员都是按照空姐的标准招聘来的?去那里消费的人,官员,必须是副厅级以上,商人,必须是身价几十个亿以上,十分奢靡,你去过吗?我赶紧说,我的娘啊,我曾耕田晚上喝一碗粥就满足的主儿,要是去了那里,结果就两个可能,一是掀桌,二是被人家轰出来。他说为什么?我说自小我家的祖训就是不浪费一个米粒,你让我到这么奢靡的地方消费,我能看得下去?我是农民出身,尽管官做到了副部,但我骨子里还是农民,行为举止脱不了农民的方式,那么高档的地方,哪是我一个农民去的?保准被轰出来。” 龚法成听了后说道:“看来,一把来的时间不太长,情况还是掌握得很准。” “他掌握到的,可以说比咱们道听途说得都多,比如会所、分会所,情报多准确。” “哦?那他想怎么搞?”龚法成来了兴趣。 “他也在寻找突破口,也在想方设法争取上级的支持,你知道,如果真的把他扳倒了,会意味着什么吗?” “这些是上级考虑的事。” 曾耕田说:“这就是上任书记一直想动他最终没动的原因所在。” “这个我早就预料到了,上面有人为他说话。” “是的,所以一把今天晚上暗示我们,多留意,我们动不了他,但我们可以给上级提供子弹。” “有他这句话就好办了,子弹都是放摆着的,不需特别留意。” “但要把证据坐实……” 于是,两个人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行动方案,这个行动方案又分出若干小方案,案案相连,环环相扣…… 已经四点了,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我还是在你家睡会吧。” 曾耕田说:“你家里躺着个美娇娘,你在我家能睡着?该回去就回去吧,别那么虚伪。”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一点都不虚伪,回来后,我正式跟她求爱了,她还没有答应,她一旦答应,我们就结婚。” “什么?你堂堂的龚法成,真要吃窝边草?” 龚法成说:“我这怎么叫窝边草?” “她是你队伍里的一员,不叫窝边草叫什么?”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发现您真能胡搅蛮缠,是不是嫂子这两天没给您好脸,您就找我的茬儿?” “她能给我好脸吗,我在她那儿可以住,但是不能跟她一个屋,我跟你一样!” “我懂了,您放心,我嫂子一天不跟您圆房,我一天不结婚。” “快走吧你,熬了我一宿了,怎么也让我眯两个小时。” 龚法成回到家后,见客厅给他留着光亮,一个小地灯。 不知为什么,几年来都是自己孤孤单单地回家,家里从来都是黑咕隆咚、冷冷清清,冷不丁家里有了光亮,他的心里就是一暖。 他锁好房门,忽然想起忘了告诉她睡哪个房间了,她千万别睡楼下的客房,那是司机和其他工作人员临时歇脚的地方。 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推开了两个客房的门,里面没有卜月梅。 他怀着一种异样和憧憬的心情上了楼,那间次卧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他轻轻走过去,只见被子掀起一角,旁边的衣架上有她的衣服,但是人没在。 他看了看卫生间,卫生间门黑着,他的心里就是一喜,难道她睡在自己房里了? 317、理智战胜感情 果然,推开自己卧室虚掩的房门,就看见卜月梅穿着统一尺寸的大睡袍,趴在他的床上睡着了,电视早就闪着雪花。 只是他床上的被子并没有打开,由此他判断卜月梅是睡不着,才来他屋里看电视的,人睡着了,电视台也没节目了。但是她只裹睡袍,什么也没盖,就不怕感冒?尽管屋里暖气很热,但毕竟是冬天。 唉,年轻就是好,躺下就着。 龚法成走进去,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想把她叫醒,又有点舍不得,不叫醒吧,又怕她感冒了。想到这里,他便轻轻地走了出去,从那间卧室抱过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白皙的手臂和若隐若现的长长的腿,要说他一点心理反应都没有那是瞎话,尤其是他鳏居多年,但龚法成众自始至终就有个原则,不是自己的女人绝不碰,哪怕是天仙。 但眼前这位睡在他床上的丰腴、美丽、年轻的女人,不久就会成为他的女人,他是碰还是不碰? 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今天他刚跟她求婚,哪能就往这步发展?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排斥自己,只要…… 他的心开始跳动起来,忍住想摸她的冲动,站起身,果断地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间的灯。 他快速下了楼,唯恐慢了自己会改变主意。 来到楼下,他走进浴室,打开喷淋,一动不动地任凭水流冲刷着自己,心底的火,慢慢被水流冲走了,才擦干身子,来到一楼小客房,躺在床上,仔细回忆和梳理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又在脑海里明确了下一步的行动部署,这才闭上眼睛……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起床,叠好被子,走出了房间,就听见厨房里有声音,走过来一看,卜月梅早已起床,穿着她昨天白天穿的衣服,系着围裙,正在做饭。 他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她忙碌着。 通过昨天晚上一顿饭的实习,卜月梅已经完全摸清了厨房的门道,她显得轻车熟路。 燃气灶的两个火眼上,一个正在熬着小米粥,另一个正在热炸豆腐,这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此时,她似乎正在和面,还不时凑到鼻子底下闻闻,拿过一个盖子,盖在面盆上,又弯腰从下面的橱柜里拿出一只锅,猛然看见背后的他,吓得一哆嗦,手一松,铁锅就掉在了地上。 龚法成赶紧帮她捡起来,说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卜月梅的确是吓了一大跳,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哎呦,真是吓死了!” 龚法成看着她,目光变得非常柔和,说道:“胆子这么小?” 卜月梅平静了一下说道:“当过兵的人,哪有胆子小的?我是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冷不丁看到门口靠着一个人,能不吓一跳吗?” 龚法成笑着说:“辛苦你了,怎么不多睡会,年轻人,都喜欢睡懒觉,小然子要是在家,且睡呐,有时能睡到我中午下班。” 卜月梅噗嗤笑了,说道:“我哪是什么年轻人啊,老太婆了,不能跟她比,她才是年轻人,另外,她经常熬夜搞创作,当然醒得晚。” 龚法成听她说是老太婆不由得笑了,说道:“哪有三十多岁就说自己是老太婆的,我都不说自己是老头子!”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根本就不老。” “昨天晚上刚过完生日,怎么不老?” 卜月梅不想跟他讨论岁数,就说:“出去吧,我要把昨天擀面条的剩面炸成油条,会呛的,我要关门了。” 卜月梅说着,就摘下一条毛巾,缠在自己头上。 龚法成说:“别炸了,太费事,还呛。” 卜月梅说:“这面已经起了,不吃掉就会浪费了。” 龚法成说:“你会?” 卜月梅说:“我在家没有什么业余爱好,不玩牌、不跳舞,业余时间除去看书就是研究做饭。” “那以后我要享福喽——”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开始洗漱。 等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龚法成一看,说道:“这个早餐也太丰盛了!我平时就是一块面包,一杯奶,要不就是一碗粥,这倒好,还能吃上自家炸的油条!” 油条已经切成段,且长短一致,摆放在盘子里,焦黄焦黄的,散发着油香和面香味。 “这是我见过的最精致、品相最好看的油条。” 龚法成用筷子夹起一段,咬了一口,表皮较脆,里面软滑,口感非常好,他不由地赞道:“真香,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外面的油条添加剂味道太浓,盖住了面香,你是怎么做到的?” 卜月梅说:“告诉你,你也不会做,还是省省脑子多想想大事吧——” “哈哈,好。其实,我也喜欢做饭,就是回到家后就一个人,没兴趣做,小然偶尔回来,我也能给她弄好几个菜。” 卜月梅说:“以后,这个差事我包了,不用你了,你只管外面的事就好了。” 这话说完,不等龚法成说话,卜月梅捂嘴笑了。 龚法成不明白她为什么笑,问道:“你笑什么?” 卜月梅说:“能不笑吗?没人请,自己就主动上岗了,用我们老家的话说,这叫不拿自己当外人。” 龚法成一听,大手就握住了卜月梅的手,说道:“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不是这个家的外人了。” “那还行,还是有区别的。”卜月梅红着脸,抽出自己的手,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他跟前,说道:“我做得多,不叫曾书记过来吃吗?” 曾耕田看了看表,说道:“说不定他的司机过来了,每次都是司机给他带早饭,或者去机关食堂吃,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他。” 龚法成说着,就掏出电话要打。 卜月梅急忙拦住,说道:“用我手机吧?” 龚法成很满意她的警惕性,说道:“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话题。” 于是,他就给曾耕田打了电话,曾耕田已经吃上了,他说就不打扰老弟你了。 曾耕田只是了“你”,没有带“们”,说明昨天晚上龚法成的经历让他提高了警惕。 卜月梅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两位省委领导的早饭居然都是问题。” 318、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龚法成说:“是啊,他老伴儿到现在还不接受他。” “我听白瑞德说他妈妈似乎一心向佛了,是不是心灰意冷了?” 龚法成说:“据我观察没有完全心灰意冷,她还是很热爱生活的,小然他们想把那两只大鸟送到寺庙去养,她舍不得,说等他们的伤全好了后再送去。说白了,还是对老曾有积怨。” 卜月梅说:“然子和白瑞德说,当你们的家属,就要随时做好被你们牺牲的准备,不管是老婆还是孩子。”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两个孩子一直这么说,孩子们的天性决定,他们都同情妈妈,向着妈妈,他们长大了,就逐渐会明白当老子的心了。所以,以后有机会,帮老曾做做夫人的工作。” “我?做她的工作?”卜月梅吃惊地问道。 “对呀,怎么,不可以吗?” 卜月梅说:“怎么可能啊?人家是副书记的夫人,跟领导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什么不懂?再说我是小县城里来的,怎么可能去做她的工作?” 龚法成用筷子指了她一下,说道:“真让你说对了,她们就是不懂!如果懂的话,怎么还能出这事?明明知道有些事自己的男人不让做,可她们倒好,愣是认为自家男人是坏蛋,背着男人也要去做,结果怎么样?什么下场?你虽然来自基层,但政治素养比她们都高,懂事,知轻重,别看她们跟领导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有时候处理问题的水平真不行。” 卜月梅知道他嘴里的“她们”,应该包括公然妈妈,她知道龚法成不但把她当作恋人,也当作了知己。就谦虚地说道:“我也没你说那么好,我只是知道在我们小县城里我该怎么做,一旦到了省里,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些事,你还要教我。” “不错,虚心使人进步,孺子可教。” “我又有了一个要求?”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的要求也不少吗?说。” 卜月梅说:“你如果发现我哪儿做得不对,必须及时指正,别眼看着我错下去,最后被你……” 卜月梅没往下说。 龚法成看着她,说道:“被我牺牲出去,是不是?” 卜月梅点点头。 “你呀,受两个孩子的影响太深,要肃清流毒。” 卜月梅说:“那倒不是,我是说,以前的问题,是不是你也有责任?” “噢,原来你是转着圈在批评我呀?”龚法成放下筷子,说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才主动向省委做检查,请求处分。” “太无情了——” “何出此言?” “出了事,您向省委做检讨,请求处分,可是……” 龚法成皱着眉,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当时也跟她做了自我检讨,但是她对我的积怨太深,根本听不进去,非要离婚,不然拒绝交代问题,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 卜月梅发现龚法成的眼睛里,有种深深的痛处,这也许是一个男人无奈的呐喊吧。 她赶紧说道:“是的,是的,我理解,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么好的早晨时光里,勾起你的伤心事,好了,吃饭吧。” 龚法成把脸扭向一边,紧闭着嘴,不说话。 卜月梅有些慌,她一急,就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别生气,你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龚法成见她能主动安慰自己,就长出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她惊慌不安的眼神,就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和你没关系,是我突然想诉诉委屈,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跟谁诉过委屈。” 卜月梅一听,眼圈立刻红了,这个刚硬的男人,心里说不定埋藏着多少委屈?她激动地靠近他,抱住他的臂膀,哽咽着说:“以后,让小卜和您分担这些委屈,您尽可以跟小卜发泄……” 龚法成抱住她,说道:“我失态了,吓着你了。” 吃完饭,龚法成不想让她走了,等明天培训班开班再走。 卜月梅没好意思留下,她怕大家误会,更怕公然误会,这么快就入住“东宫”,难免会让人看不起,便提出回招待所。 龚法成没有叫司机,他比别人都出来的都早。 卜月梅不想让他送,担心还被跟踪。 龚法成笑着说:“白天不会,尤其是早上不会。” “为什么?” “你想啊,早上是我上班时间,我能办坏事去吗?” 卜月梅明白了。 龚法成还是很注意影响的,他提前将车开到院门口,卜月梅这才上了车。 路上,果然没有人再跟踪他们。 在一个偏僻处,卜月梅下了车,龚法成开着车走远了。 哪知,没有人跟踪,他们倒是被薛家良和白瑞德看见了。 由于今天下午学员就会陆续报道了,上午也有可能有学员来,会议上已经有饭了,这两个家伙不想便宜了招待所,便决定来招待所吃早饭,顺便拉来了两台办公电脑。 卜月梅从龚法成车上下来时,正好被他们两个人看见。 白瑞德开着他的车,说道:“啧啧啧,没想到老龚宝刀不老,锋利无比,这么快就把卜姐拿下了。” 薛家良说:“不会吧,我了解卜姐的为人,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白瑞德说:“肯定有情况,是男女之情况。怎么办,咱们捎着卜姐?” 薛家良想了想说:“她要是没看见咱们就算了,免得她不好意思。” 驶过去之后,薛家良拍了一下白瑞德的肩膀,说:“小德子呀,这一点你要向老同志学习,学习他的进攻精神。” 白瑞德故意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我可不敢,直到现在,他女儿连手都不让摸,更不让吻了,还进攻?还不得踢死我!”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出勇敢、强势,她就会服服帖帖任你摆布。如果你连这都不敢,她凭什么爱你。” 319、男身沧桑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出勇敢、强势,她就会服服帖帖任你摆布。如果你连这都不敢,她凭什么爱你。” 白瑞德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就是你的经验?” 薛家良说:“这是所有动物界的经验。” 白瑞德不解地说道:“为什么?我也听到过这种说法,但是我认为,违背心爱女人的意愿,强迫她接受自己,不是爱她的表现,不是君子所为,而是野蛮行为,有悖于我受到的教育,另外,我是真心爱她,所以不敢亵渎这份感情。” 薛家良说:“你说得也对,因为你是君子,君子都原则性强,循规蹈矩,但往往显得乏味,我要纠正的是,男人不坏指的不是坏男人,而是男人使坏、用坏,为的是博得女人的芳心,好男人同样可以坏,不坏怎么能追到女人?古今中外,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他们身边从不缺乏女人,甚至好多伟大人物在女人问题上还比较放任自己,这些伟大人物里,有改变世界的革命家,也有为世界为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甚至还有为了劳苦大众而牺牲自己生命的人,你能说他们是坏男人吗?” 白瑞德一边开着车,一边竖起耳朵听。 薛家良继续说:“当然,我说的这些人都是高级动物,男人里的高级男人,具体到我们小百姓,追求个把女人,就要想想坏招儿了,不然女人凭什么投怀送抱。男人不坏这句话的坏字,就是不遵循某种旧有的流行的道德规范原则,不受这些原则约束,一心追求刺激,变化多端,常常给女人以新鲜感,敢想敢为,多情洒脱,不知不觉中,女人就被男人的坏迷惑住、控制住了。还有,坏男人比好男人也就是你这样的君子,向女人表示爱意更坦率、直露,不怕被拒绝,因为脸皮厚,试想,你如果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都放不下身段、丢不下面子,她能对你倾心?” 薛家良的话忽然唤起了白瑞德的共鸣,他高兴地说:“有意思、有意思!继续说、继续说!” 薛家良见自己的话题已经勾起白瑞德足够的兴趣,就开始摇头晃脑,以教育者的口气说:“你肯定心里有个疑问,为什么女人喜欢男人坏?心理学家是这样认为的:女人在内心深处都渴望被人珍爱,你主动示爱,即便不成功,这份真情也会使女子感激不忘,只要你是认真的,她可以拒绝你,但决不会嘲笑你。为什么我们常常在街上看到,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怀里却拥着一位漂亮的女友,这就应了我们家乡的那句老话:好汉没好妻,赖汉守花枝。” 白瑞德说:“我也听到这个说法。” “这个说法全国通用。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渴望》里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大成一个是王沪生,这两个人可以说一个是好男人,一个是有点坏的男人。大成内心里喜欢慧芳,那份爱非常瓷实、浓厚,但慧芳却嫁给了王沪生,让王王沪生抢了先,为什么?原因就是大成有爱不敢表达,王沪生就不一样了,他敢干,不但有浪漫情调,还有强迫的吻,这就是典型的坏男人,但却好使,因为女人在潜意识中,都是渴求被爱、被重视的。所以说,坏男人比好男人更具浪漫情怀和人情味,但是君子往往钟情于润物细无声,默默关怀,像春雨,让她慢慢地体会、慢慢地接受,既不失自己的君子风度,也不想玷污美好的爱情,你就是这样的君子。” “对对对,你说到点子上了!”白瑞德不住地点头。 薛家良看着他,说:“君子大多清高、自尊心强,唯恐被拒绝,有失尊严,有失颜面,把自己脸皮看得比生命都值钱。但坏男人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脸皮厚,不怕被拒绝,有韧性,这也是他们容易得手的主要原因。” “天哪,你是既有理论又有实际操作经验,难怪我现在还守身如玉,而你却早已男身沧桑了。” “去你的,我是为你好,才挖空心思、不惜毁坏自己形象才跟你说出这些的,还不是希望你能跟公然早日结为眷属!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 “当然,我知道你跟我好,不然干嘛你走到哪儿我跟到你哪儿,而且老爷子居然不反对,还支持,尤其是在我这次调动工作上,居然第一次为我的事给别人打了电话。” 薛家良听着,尽管有欣慰的成分,但想到白瑞德即将照着自己的指引去实践,他的就感觉有点酸酸的,把头扭向了窗外。 很快,他们的车驶进了招待所,在培训中心的门口停了下来。他们俩将电脑等办公用品卸下来,搬进临时办公室,然后锁好房门,就往餐厅走去。 路上,白瑞德仍然在琢磨“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问题,他靠近薛家良,小声地问道:“以你的亲身经历,你说,女人,真的喜欢男人坏吗?”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说道:“无可奉告!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去你的,真是属猫的,临了临了留了一手,你说你都把我领到树底下了,上树的技术你就不教了吗?” “不教,你小子没心没肺的,到时候得手后再跟公然说,是薛家良教我的,公然还不得把我脑袋踢飞。” “哈哈哈。”白瑞德大笑:“原来你也怕她。” “我当然怕她了,别忘了,我跟她教过手,最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那脚,踢出去都带着风声。” 他们来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卜月梅走了进来,薛家良老远就喊到:“卜姐,吃早饭了吗?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追着打,这口气我一直咽不下,说什么我也要开始继续练习跆拳道,不,跟她爹学格斗。” 白瑞德说:“你不是怕她爹给你剜坑吗?你目标这么明确,目的就是打败他闺女,他能教你?” 320、斗争开始了 薛家良颓丧地说道:“那我只能去报班学了。” 这时,他们看见卜月梅从外面走了回来了。 白瑞德故意说道:“卜姐,上街转转呀?吃早饭了吗?” 卜月梅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她站住,说道:“吃过了。” 薛家良说:“那你回房间休息,我们去吃饭。” 卜月梅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就向另一侧的客房部走去。 白瑞德小声说道:“你说,昨天晚上,那个老同志有没有可能发坏,把她拿下了?” 薛家良说:“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希望他们俩好上吗?” “我当然希望了,我还希望你父母早日和好呢?难道你不希望两个老同志过得幸福一些吗?” 白瑞德白了他一眼:“说起他们我就心烦,还是别说了。”说着,他就低头向前快步走去。 薛家良两步追上他,说:“你要积极做工作,烦也是你父母,他们和好后,麻烦自然而然就解决了,你就不烦了。” “我连女朋友的嘴都没亲过,哪会做他们的工作?”白瑞德委屈地说道。 薛家良说:“我说你别偷换概念好不好?着跟你和你女朋友有什么关系?我发现你这个人就是懒,懒得尝试,懒得付出,所以,你该着亲不到芳泽。”说到这里,薛家良又想起那天吻公然、公然擦嘴的情景。 他早就发现公然不排斥他,甚至对他有好感,但是薛家良不敢往下进行,于情于理都不能,尽管他喜欢公然,喜欢这个特别的女孩,但他不敢。 他们吃完早饭,薛家良接到卜月梅发来的信息:来我房间,有事。 薛家良说:“我去趟卜姐房间,她找我有事,你先过去把两台电脑连上。” 他们俩便分头走开了。 薛家良来到了卜月梅的房间,他注意到,卜月梅房间的床铺,仍然铺得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动过,这说明,卜月梅昨天晚上的确没在这里过夜。 薛家良坐在房间的椅子上。 卜月梅说:“家里,我昨天没回来住。”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知道。” “你知道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只知道这房间的床铺得好好的,你肯定没在这里住,其它情况目前还没人跟我通报。” 卜月梅脸微微有点红,说:“是的,昨天晚上,本来龚书记已经送我出来了,但在半路上出现了情况,有人跟踪我们,这样,就没有回招待所,我们转了一大圈后,又回他家了……” “等等,跟踪?”薛家良不再关系龚法成和卜月梅关系进展情况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龚书记被跟踪?” “是的。”卜月梅认真地点点头。 “从哪儿开始被跟踪?” 卜月梅回忆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出了大门口就被人盯上了。” “那些人知道你在他车上吗?” “这个应该不知道,我是在门口上的车,即便有人看见了,也只能看见有人上车,再说,他们不可能看见,因为大门口离他家还有那么远,中间还有树木、建筑物什么的。” 薛家良说:“冬天的树木不遮目,还是要注意。究竟是什么人,敢跟踪他?” 卜月梅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他没有具体说是谁,只是跟我说,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当时,我让他打电话通知你们,他说有可能电话被监听了,就用我的手机给公然打了一个。” 薛家良张大了嘴,他已经想到是谁了,因为龚法成跟他说过,有人到省委书记那儿,告了他们黑状。 他自言自语着说道:“看来,斗争开始了。” “你知道是谁?”卜月梅问道。 薛家良点点头,说:“差不多吧。” “谁?” 薛家良看了看她,说道:“跟大鸟有关系?” “王建国?” 薛家良说:“怎么可能是他?卜姐,你是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你想想,谁敢动用这种手段,跟踪、监听?而且还被堂堂的纪委书记誉为‘无所不能’的人?” “你是说张强那个系统的人?” 张强,就是青州公安局局长,打公然的那个人。 薛家良点点头。 卜月梅倒吸了一口气,她似乎全明白了,问道:“这次他是不是碰到劲敌了?” 薛家良说:“是的,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怕遇到好猎手。” 卜月梅口气里有了几分自豪感:“他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我很担心,他说自己是好猎手,遇到他,那些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人家能不算计他?他能没危险?” “他真棒!”薛家良不由地向卜月梅竖起大拇指:“算计他的人肯定少不了,人,哪有不被别人算计的?何况是他。不过目前他不会有人身危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卜月梅脸红了,说道:“所以,怕被人抓住深夜会女人的把柄,回到他家后,我就没出来,就住在了他家,他跟我单独呆了几分钟,大意跟我说了一下情况后,就去曾书记家汇报去了,一直到天亮才回来。” “你们……” 卜月梅红着脸说:“他向我求爱了,我说,应该先跟媒人说,由媒人转给我……” “哈哈。”薛家良笑了,说道:“卜姐,你笑死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媒人传达?” 卜月梅说:“他倒没这么说,他说在他生日那天向我表白,有意义。” “好好好,卜姐,祝贺你,终于找到了幸福,龚书记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也是个很有情调的男人,更是男人中的精品,由于身份所迫,他可能没有时间像普通人那样跟你谈恋爱玩浪漫。” 卜月梅脸上洋溢着满足和笑意,说道:“还是你了解他,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就是有一点,他的规矩好多呦,左一条右一条的。” 薛家良说:“不多不行啊,他的家已经因为这个遭受过一次灾难了,他不能再让这个家遭受任何灾难,普通女人,可能无法理解他,但是你能,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你介绍给他的原因所在。” “他……也是这么说的。”卜月梅脸上有了幸福感。 “什么时候结婚?”薛家良问道。 321、不刻意暴露也不刻意隐瞒。 卜月梅的脸又红了,说道:“他说越快越好,但是鉴于我跟公然的关系,我不能冒昧跟他结婚,公然同意后,才能结婚,她一天不同意,我就等一天。”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个,应该问题不大吧,我看公然对你印象不错,很敬重你。” 卜月梅说:“就因为这样,我才提出这个要求。我不能让她误解我有别的目的,如果那样,即便结婚的话,将来也很难和睦,他们父女俩的关系正在恢复期,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他们再出现新的裂痕。” “公然的关系,我可以做,这也是我为什么总是找机会让你跟公然多接触的原因所在。” 卜月梅说:“我体会到了,谢谢你家良。” 薛家良说:“不用谢我,还是你自身素质好,如果你自身素质不好,或者有许多的毛病,我是不会把你介绍给他的,你和他、和公然,有着许多相像的地方,这样就容易互相接受。” 卜月梅说:“也许,别人不会这么认为?” 薛家良一惊,问道:“谁?” 卜月梅吞吞吐吐地说:“咱们……县里的人呗,可能会认为,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巴结领导。” 薛家良一听就明白了,县里人知道这些的只有书记侯明,想起侯明年后在龚法成家见到他的眼神,薛家良似乎有同感,但他嘴上却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要说巴结,也是我巴结的结果。为了你个人的幸福,为了龚书记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你不要顾忌这些。” 卜月梅说:“我现在不顾忌了,不论别人怎么认为,终究这事是事实,我就是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撇不清了。” 薛家良问道:“是不是有人知道你跟龚书记接触这事?” “后来的事不知道,就是之前侯书记问我,听说你给龚书记送了炸豆腐?我说是啊,那次他来,喜欢吃,年前我去接家良,顺便给他带了一些。” “你那次来他不是知道吗?” “但是不知道我带了炸豆腐呀?” 说完,卜月梅自己也笑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 卜月梅忽然说:“那个……做公然工作的事,还是让龚书记自己来吧,你先不要参与。” “为什么?”薛家良第一次觉得卜月梅这个人有点意思。 卜月梅抬头望着窗户,说道:“我只想让他自己跟女儿谈这事。” “你是想检验他的勇气和对你爱的程度?我跟你说,大可不必,别的男人碰到这个问题,有可能选择妥协或者逃避,我跟你说,龚法成——他不会,他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薛家良说得非常笃定。 卜月梅点点头,为自己能找到这样的男人感到很满足,也很自豪。 上午,薛家良处室的另外两名同志,带着两条横幅也来了,他们将横幅分别悬挂在培训中心门口和教室内好,又在培训中心大厅前摆好两张签到桌,由这两位同志负责签到。 这两位同志年龄都比较大,考虑到他们接受新鲜事物的敏感程度,薛家良准备培训班结束后,跟领导申请调个年轻同志过来。 几个人刚刚将外面的横幅悬挂完毕,两辆轿车驶了过来,在旁边停下。 龚法成和安康分别从车上下来。 安康说:“家良,办公室的门开着吗?” 薛家良说:“没有,里面有咱们的办公设备,瑞德,给两位领导去开门。” 白瑞德就跟着他们进去了。 白瑞德的身份,只有纪委几位高层领导知道,曾耕田早在白瑞德去党校参加培训时就给纪委几位领导定了基调:不刻意暴露,也不刻意隐瞒。 曾耕田对自己的话是这样解释的,不刻意隐瞒,是因为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不刻意暴露,好处就多多了,首先让白瑞德接受锻炼,像普通人那样工作,别人不会因为他是省委副书记的儿子对他特殊照顾,这样他能学到真正的工作经验,其次也防止白瑞德滋长特权思想,让他放平心态。 当然,白瑞德因为自身素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从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出家庭的不一般。尽管他从不扎堆跟人闲聊,但是他遇见同事,态度谦和,主动微笑打招呼,行为举止还是能够看出家庭对他的影响的。 既然曾耕田这么说,纪委的几位领导就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曾耕田曾经主持纪委工作多年,但他们都深知自己工作的凶险,尽量不让孩子在公众面前亮相,加之白瑞德又改了姓氏和名字,机关里普通同事几乎没人知道白瑞德是曾耕田的儿子,这几位领导,更不会去暴露他的身份了。 不大一会,白瑞德出来了,薛家良问道“没给领导沏点水吗?” 白瑞德说:“沏了出来的。” 他们忙完这一切后,已经到了开饭时间。薛家良让两位老同志先去吃饭。 他和白瑞德便坐在签到桌上等。 一会,安康书记匆匆出来,说道:“薛家良,这里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你怎么办怎么好。” 薛家良赶忙站起来说道:“谢谢安书记信任。” 安康说:“我还有事,走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送安书记到门口。 安康坐上车就没影儿了。 还不见龚法成出来,薛家良说:“走,看看他是不是在这用餐?” 他们说着就转身往里走,这时,白瑞德拉了一下他,说道:“你看。” 就见又驶过来一辆车,停在门口。谢组长从车上下来,他匆匆上了台阶。 薛家良迎了过去,说道:“谢主任,好长时间不见了。” “哦,薛家良,听说你调过来了,一直没时间给你祝贺,你先忙,我去见领导。” 薛家良便给他指了一下方向,谢组长快步走了进去。 谢组长,谢敏,第一审理室主任,正厅级,办案能手,当初,薛家良去怀东专案组报道的时候,安康书记就是这么给他介绍的。 只是,他后来很少见到谢敏,感觉这个人非常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322、二号龚法成 在纪委工作,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纪律,就是如果你一段时间见不到谁,再见到,彼此从来不问对方这段时间干嘛去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每个人都有执行秘密办案任务可能,所以没人敢公开表示这方面的好奇,别说你不能问,就是问了人家也不说。 薛家良看了一眼白瑞德,说道:“快去沏水吧——” 白瑞德一听,赶忙跟着跑了进去。 白瑞德出来的时候,百无聊赖地跟薛家良坐在签到桌的旁边,捂着肚子,说道:“老薛,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太饿了。”他说着,就趴在了桌子上,做晕倒状。 薛家良说:“这样,你先去吃,我留下,如果咱俩都走不合适。” 白瑞德一听他这么说,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向外跑去。 薛家良也感到肚子有点咕咕叫,但是领导们还在里面,也都饿着肚子,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离开的。 又过了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谢敏才从里面走了出来,薛家良一见赶紧迎上去,说道:“您在这吃吧,今天开始有饭了。” 谢敏看了看表,说道:“的确想吃,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这时,就见白瑞德拎着一兜餐盒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一见谢敏,赶紧立正,举着手里的食品袋说道:“谢叔,您饿不饿,要不先垫补点?” 谢敏两眼就盯着他手里的一兜餐盒,说道:“什么好吃的?” 白瑞德赶紧将食品袋放在桌上,拿出一个餐盒,打开,说道:“干炸素丸子,酱牛肉,蔬菜饼。我是怕老薛顶不住,给他带了一点回来。” 谢敏不等他们让,就伸手捏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还真饿了,尤其是你给我沏的那杯水,怎么放了那么多茶叶?你可真向着我呀,喝得我的肚子咕咕叫……” 他的话没说完,又捏了一个吃。 白瑞德说:“那茶叶是我昨天跟咱们办公室要的,主任特抠,用信封给我装了那么一点点,我心想,他抠我不能抠,我不喝都得让您喝。” “这也就不知道了,抠,是咱们纪委上上下下的传统……”说到这里,谢敏四下看看,没有旁人,就小声凑近白瑞德说道:“从你老子当家时就开始抠了。” “哈哈。” 白瑞德笑后说道:“你去餐厅吃吧,我让餐厅等着呢。” 谢敏又捏了一个丸子,说道:“来不及了,要走了。” 薛家良一听,就赶紧将这一兜食品递给他,说道:“您带着,车上吃。” 谢敏看了看,说道:“太多了,我把这丸子拿走吧,头一次感觉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这么好吃。” “哈哈,那是炸得火大了。”薛家良说道。 白瑞德见谢敏嘴上沾在丸子渣,忙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湿巾,递给他,让他擦嘴。 谢敏笑着说:“还是我侄子讲究,跟个姑娘似的,这个东西都能随身带。” 白瑞德一听,差点没晕过去,很无辜地说道:“叔,这是我特地从餐厅拿的。” 谢敏没舍得用,说:“这个我得省着用,一会到车上还吃呢。好了,我要走了,有这几个丸子垫底,中午饭不吃也没问题了。” 白瑞德一听,又赶忙掏出一盒,说道:“这个是蔬菜饼,你带上。” 谢敏没有推辞,手里拿着两个餐盒就走了。 望着谢敏匆匆忙忙的背影,薛家良知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 谢敏,以办案手段老辣、分析精准、作风稳健、为人正派、干事雷厉风行而著称,背后有人给他起外号,管他叫“二号龚法成”,因为他的作风和龚法成极为相像,也是龚法成最信任的人之一,是龚法成得力的助手。 这时,龚法成出来了。 他看见他们后就是一皱眉,严肃地说道:“怎么在大厅里吃东西?” 白瑞德赶忙系好食品袋,放在里面的椅子上。 薛家良说:“您午饭在这儿吃吧。” 龚法成说:“不了,我还有事。” 白瑞德一听,赶忙拎出食品袋,说道:“要不这个您也带车上吃。” 龚法成看着他手里的食品袋,问道:“还谁带车上吃了?” “是谢叔叔,他说没时间吃饭了,就拿走了两盒。” 龚法成说:“这么说我批评你们还批评错了?” 白瑞德吐了一下舌头,没说话。 龚法成说:“德子你开的什么车?” 白瑞德说:“还是我那车,帕萨特,都快成了公车了。” 龚法成说:“回头让老安给你补助。” 白瑞德说:“得嘞,有您这句话我就心领了,咱单位的领导,都太抠了,要点茶叶都不多给,还能给我补助?” 龚法成说:“不抠不行,咱们是清水衙门,只能刮着牙缝儿过日子。下午有你们俩有事吗?” 薛家良说:“您吩咐吧。” 龚法成说:“下午学员报道,应该用不着你们俩吧。” 薛家良说:“是的,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周姐和赵荣盯着签到的事。” “那好,你们俩跟我走一趟,我坐小德子的车,薛家良开我的车,我们先走,你五分钟后再出去,出门往左拐。” 说完,将手里的车钥匙递给薛家良,披着大衣迈开大步就往出走。 白瑞德看着他的背影。 薛家良说道:“傻了,快去开车门。” 白瑞德缓过神后就跑了出去,及时打开后车门,请龚法成上车。 薛家良没有出去,他坐下来,打开食品袋,往嘴里胡乱塞着东西,他一边吃一边琢磨着,龚法成为什么今天连司机都没带? 这时,科室的两位老同志吃饭回来了。薛家良跟他们交代,让他们下午守在这里,他有点事出去一趟。 周芬和老赵都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同志,一辈子都在纪委工作,可以说属于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办事认真、掉树叶都怕砸着、一辈子小心谨慎的人。 五分钟后,薛家良准时开着车驶了出去。他忽然想起卜月梅说,龚法成怀疑车上是有窃听器,他便默默开着车,拧开了车载音乐,是一首军旅歌曲。 323、让薛家良着迷的人 据说,男人一旦有过当兵的历史,便终生难忘。这句话在龚法成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他的作风、他的生活习惯、包括他举手投足,最典型的就是他走路的姿态,仍然带着鲜明的军人气质。这种气质,连薛家良都着迷,更别说卜月梅了。 别说,似乎冥冥中,卜月梅就是为了等待龚法成的,她自从离婚后,亲戚朋友同事给她介绍了不少,最后她都懒得去相亲了,哪知,却跟龚法成一拍即合。 固然,龚法成的身份和地位,也为他加了分,增加了他性感指数,但主要还是龚法成的个人魅力吸引了卜月梅,据说,卜月梅曾经的战友,也给她介绍一位部队的首长,级别也很高,但是她没有同意,卜月梅还真没完全看中权力。 他胡思乱想着,就听路边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扭头一看,是白瑞德的车,原来,他们在慢行等着他。 他慢慢降下车速,白瑞德便驶到了他的前面,他们一直向西南驶去。 薛家良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只好在后面跟着。 他的肚子还在咕咕叫,便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打开食品袋里的餐盒,里面是蔬菜饼,他也顾不上卫生了,伸手掏出一块,放进嘴里,一连吃了两三块。 他觉得不过瘾,又打开一盒,里面是跟谢敏吃的一样的炸素丸子,他又是一连两三个丸子下肚,这才感到肚子里有点底。 他抓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似乎看不见白瑞德的车了,原来是他竟顾着吃东西分散了注意力,把前面的车跟丢了。 很快,他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帕萨特,就见那辆车不停地在降速,知道是在等他。他便冲前面的车按了一下喇叭,这辆车才继续加油向前行驶。 他们七拐八拐,不知是故意绕弯子,还是本来的道路就该这样行驶,拐来拐去的,总是不走主路,这也让薛家良多了个心眼,他便也开始留意左右和后面,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 终于,他们拐入一条南北方向的公路。 薛家良立刻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宽阔的大马路,来往车辆很少,即便有也是军车,他探头往前一看,才知道这是一条军用马路,马路的尽头就是一个大门口,前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楼房还有高耸入云的通讯塔、雷达等军用设施。 到了门口,他才知道,这里是驻省城某集团军的一个防空旅部的大本营。 门口岗哨拦住了他们,一名战士跑步向前,敬礼后,弯腰询问了一句什么,然后一个标准的转身,冲着侧面的岗楼一挥手,大门打开,他们驶了进去。 沿着马路,驶进一个大院,前面的路中,又有一道岗哨,再次出来一名解放军战士,敬礼、弯腰、询问,然后栏杆抬起。 白瑞德驶进去后,停在旁边,这时,从里面走出一名解放军战士,来到薛家良旁边,向他敬礼,说道:“请您下车。” 薛家良不解,就看见白瑞德从前面车里出来,向他走过来。 薛家良下了车,迎着他走过去,小声说道:“什么意思?” 白瑞德也小声说道:“拿上车里的东西,上我的车,这个车放这。” 薛家良没多问,回车拎出那袋食品,拿出自己的外套,便快步上了白瑞德的车。 龚法成坐在后面,在打着电话。 见薛家良进来了,他挂了电话,就对白瑞德说:“前面路口,右拐,那栋白楼。” 他们驶入院内,同样,门口两侧有当兵站岗的,但这次没再询问他们,他们径直开了进去。 这个院有两栋脸对脸的楼房,中间又是一个密闭的院子,他们把车开进去后,早就有当兵的给他们拉开了车门,带他们直接走进了餐厅。 尽管没有挂牌,但不难看出这里是个部队内部的招待所。 龚法成走进一间待客室,里面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人从沙发站了起来,跟龚法成握手。 龚法成说:“李政委,辛苦你了,让你久等了。” 这个李政委说:“我也刚到时间不长。” 龚法成说:“我没看见你的车?” 李政委说:“我没有开单位的车,跟您约会,还是低调些的好。” “但是你没换制服。”龚法成的目光很犀利。 “我是刚刚散会,没来得及换。” 这时,一名勤务人员走了进来,说道:“请首长们去用餐。” “好。”龚法成说着,就带头往出走,刚才那名勤务人员把他们领进一个房间,里面早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龚法成请李政委入座,问道:“喝点什么酒?” 这个李政委说:“既然有事,就不要喝了。” 席间,龚法成指着薛家良跟李政委说道:“那位同志,就是那天参与夺回大鸟的人之一。家良,这是李政委,如果没有他,兴许你们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薛家良一听,里面站起身,恭恭敬敬给他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 李政委伸手示意他坐下,表情有些严肃,说道:“应该的。” 李政委又转向龚法成,说道:“今天会议他来了,说要和公安系统搞一次军事比武活动,涉及内容有军事五项,还要来一次拉练行动。” “哦,在什么时候?” 显然,李政委这句话引起了龚法成的注意。 “还没定。比武活动准备在五一之前。” 龚法成皱了一下眉,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觉龚法成跟这个李政委见面,两人表情似乎都很凝重,没有过多的话,但对话都很默契,他们大多时候在闷头吃,很少交流,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等着他们,似乎当着他俩有些话又不能说透。 薛家良看了白瑞德一眼,白瑞德本来已经吃过了,他只是在一边不停地给两位领导满着水。 薛家良吃了几口后,轻声跟龚法成说:“我们去外面等您。” 龚法成点点头。 两个人就出来了,到刚才那间待客室坐下了。 324、秘密指挥所 薛家良说:“德子,以前见过这个李政委吗?” 白瑞德摇摇头,说道:“没见过,听说去年调到咱们这来的。” 白瑞德凑到薛家良跟前,小声说道:“我说老薛,我怎么感到气氛有点不对,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 薛家良说:“你想想,敢跟踪纪委书记的人,该是什么来头?” 白瑞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跟龚老头作对的人,就是跟曾老头作对,我感觉这两位老同志是不是要联手整点什么事?” 两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着,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李政委走了进来,薛家良和白瑞德赶忙站起来。 不等薛家良他们说话,李政委冲他们点点头,然后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 白瑞德急忙跟到门口,看着李政委走了出去。 他回过身,小声说道:“什么情况?” “不知。”薛家良摇着头说,他也感到气氛神秘。 他们来到刚才那间餐厅,就见龚法成正在打电话,他拧着眉头,在听对方说着话,后来他说:“这样,董厅长,一个小时后我回去,一会我再告诉你见面地点。” 放下电话后,龚法成问道:“你们俩吃饱了吗?” 白瑞德说:“我已经吃过了,问他。” 薛家良说:“饱了。” 龚法成说:“这道竹荪汤不错,抓紧时间喝几口。” 两人又喝了一碗竹荪汤。 龚法成说:“走,我领你们到我的据点看看。” “据点?”白瑞德问道。 龚法成脸上露出今天难得一见的笑纹,说道:“是啊。” 于是,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十五层。 出了电梯,龚法成走在前头,两个人紧跟在后面,谁也不说话。 龚法成打开最东头一个房门,里面是个大办公室。 一张大办公桌,中间一圈沙发,沙发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茶几。房间向阳处,摆放着几盆翠绿的职务,为这个办公室增添了生机。 房间很暖和,龚法成脱下衣服,推开里面的一扇门,不大一会,就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他出来后,进来一名勤务人员,向他询问有什么需求。 龚法成说:“给我们烧壶水吧。” “好的,稍等。”这名勤务人员说着就出去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参观着这个房间,白瑞德说:“这里也是您的办公室?” 龚法成坐在了沙发上,说道:“五年前,我跟你老子,就在这里,指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 白瑞德很想问问今天有什么行动,但毕竟这个话题超出了叔侄关系的范畴。 龚法成让他们俩坐下,说道“德子,我给你一个任务,最晚不超过明天,你给我弄两块车牌,号码最好是不容易记住的那种。” “我?” “是的。有困难吗?”龚法成反问道。 白瑞德看着龚法成,又问道:“是真的假的?” “你指什么?” “车……牌儿。”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白瑞德显然理解不了龚法成这句模棱两可话的意思,但是又不好深问了,他求救般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是您用吗?” 龚法成说:“当然。” “什么车?” 龚法成想了想,说:“什么车我还不知道,一会就知道了,另外,再交给你们俩一个任务,给我踅摸一个司机,要技术高超,手脚利索的。” “您以前的司机呢?” “人家要搞军事比武,抽回去了。明白着是不让我用了。”龚法成脸色的笑容消失了。 “是李政委的主意?”白瑞德问道。 龚法成说:“要是他就好了。” 薛家良说:“他不是政委吗?” “是啊,还有一个第一政委,这个第一政委,什么都管,参与军事,了不得,搁不下他了。” 这句话,薛家良和白瑞德就全明白了,他们不再问了。 龚法成又问道:“德子,市里有喝茶的地方吗?” 白瑞德听了这话,看了看薛家良,笑着问道:“叔儿,别说咱们是省会城市,就是老薛他们那个小县城,喝茶的地方遍地都是,您居然不知道?” 龚法成听后就是一尴尬,说道:“我能不知道吗,我是想问你们,有环境清静的地方没有?” 白瑞德说:“喝茶的地方,没有环境不好的,都是相当的雅致和清静,民乐伴奏,还可以现场给您弹奏。。” “不用你给我普及,我是问你,这样的店在哪儿,叫什么名?” 白瑞德笑了,说道:“您别不好意思,我知道,关于茶的知识不用我给您普及,但是您跟我老爸一样,兴许这么多年,去茶馆喝茶的时候数的过来就那么一两回吧,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自己拿个小吊子自娱自乐,你们啊,太亏了。” “混小子,摆活了半天也没告诉具体在哪儿,恐怕你也不知道哪儿能喝茶吧?” 薛家良忽然想去他刚才给“董厅长”打电话,董厅长,是不是省公安厅厅长董健,一个刚调来时间不到半年的厅长。 他就问道:“您是不是想找这么个地方约见客人?” “是呀,这个臭小子跟我摆活了半天也没告诉我正格的。” 薛家良说:“我知道,在田教授家小区右侧有一个茶楼,叫新茗茶馆,不是很有名,位置偏僻,但交通方便,环境不错。” “别太有名,我就是想见个人,不想遇到熟人。” “您放心,那儿您保管碰不到熟人,因为不高档,保证碰不到您说的那些熟人。” “好,就新茗了。”龚法成指着白瑞德说:“你小子,不忘抓紧一切机会埋汰老子们,要多跟薛家良学习!” 白瑞德笑了,说道:“所以他走到哪里我追到哪里呀。”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进来两位军人,打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一看肩章,就知道是这个部队的高级首长,他进门就笑着说:“老首长,您可是有阵不来了。” 龚法成起身,跟他握手,然后给他们介绍,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小同事。” “小同事?能跟您成为同事,肯定小不了。欢迎,欢迎,我曾经是老首长的部下,是老首长一手提拔上来的。” 薛家良和白瑞德跟郭政委握手。 龚法成显然没有时间跟他寒暄,问道:“怎么样了?” 郭政委说:“接到您的指示后,我一刻都没怠慢,马上就进行了安排。” 325、强劲的对手 郭政委说:“您那车没有问题,两组四人分别仔细检查过了。您借的车我也给您带来了,按照您的要求,黑色、破旧,没毛病,是一辆捷达,普通、低调,上午全面检查了一遍,发动机系统、线路系统还有轮胎,统统都检修过了,您放心大胆地开,军牌我已经摘下了,放在车上,万一您想挂军牌的时候就换上。” 龚法成说:“好,带司机吗?” 郭政委说:“哪能不给您配司机,是一名川籍战士,政治素质和业务素质都很过硬,汽车连的老班长,技术尖子,驾驶技术和修理技术都是一流,如果您喜欢,可以留下,他也有转业的想法。” 龚法成说:“你倒会搭便车,我先用一段时间再说。” 郭政委笑着说:“好,该注意什么我已经跟他强调了。” “那好,我还有事,不打扰了,等忙过这段时间咱们再聚。” 郭政委陪着他们下了楼,在楼门口处,果然停着一辆半旧的捷达车,挂着一个地方牌照,驾驶室的人看见他们出来了,立刻下车,习惯性地向他们敬礼,大声说道:“首长……好——” 这话没说完时,他就意识到,他已经换了便服,刚才见到他们敬礼只是习惯使然。 薛家良感到小伙子很精神,也很质朴,还有几分可爱。 龚法成对这个小伙子很满意,跟他握手,说道:“辛苦你了,以后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 那个小伙子说道:“保证首长安全。” 龚法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郭政委,那我们告辞了。” 郭政委说:“您多来几次吧,有时候都不好意思给您打电话。” 龚法成说“说不好意思的人,就是不想搭理我的人。” “您亏心不?是我不想搭理您还是您没时间搭理我?” 龚法成笑了,说道:“都有。” 郭政委也笑了,说道:“对了,您那车,还给您停在中岗了。” 龚法成让薛家良跟他坐进捷达车,白瑞德独自开着他的车,跟在他们后面。 龚法成问那个小伙子,说道:“你贵姓?” “报告首长,我姓冯,叫冯时,您就叫我小冯吧。” “好,小冯,你换车牌的技术怎么样?” “您……指哪方面?” “我是熟练程度。” 小冯说:“前后两块,不会超过一分钟。” 龚法成很满意,说道:“最近任务特殊,可能更换车牌会频繁些,你要做好准备。” “是,首长。” 他们来到中岗,果然,龚法成那辆奥迪车停在那里,显然已经清洗过了,车身干干净净,泛着光亮。 龚法成说:“小冯,现在,你把前面那辆奥迪车的车牌摘下,换上你们这个军牌。” “是,首长。” 小冯下了车,打开捷达后备箱,拿出两块车牌和工具,走到奥迪车旁,真就只用了一分钟时间,两块车牌全部换好。 薛家良在旁边给他鼓起掌。 小冯不好意思,说道:“首长车的螺丝钉绣住了,所以时间长点。” “不错。”薛家良表扬道。 龚法成下了车,他说道:“家良,你开捷达回去,晚上想着给我送家里去。” “好的。” 龚法成上了奥迪车,小冯也跟着走了过去。 薛家良坐进捷达车里,发现这个车尽管外面有些破旧,但里面却非常干净,崭新的座垫靠垫,车内各个角落一尘不染,显然是用心收拾过。 这时,白瑞德走到他跟前,说道:“车牌问题不是解决了吗?你说我还给他弄车牌吗?” 薛家良说道:“必须弄,你没看刚才小冯换车牌吗?看似是在换车牌,实则是在考试,以后,这种情况会经常发生的,经常发生的事,能按着两块车牌换吗?所以你必须给他找,哪怕到别处借。” 白瑞德干张着嘴,没有说话。 薛家良看了看前面那辆奥迪车已经驶出了大门,就说道:“咱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薛家良一直在琢磨,龚法成为什么又弄来一辆车,还要不停地换车牌。换车牌可能是为了不让人认出他的车,毕竟,他要打一场战役,交通工具必不可少,既然如此,奥迪车有车牌换不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吗?为什么还弄辆车? 看来,这辆车,会有特殊使命。 薛家良感觉无论是龚法成还是曾耕田,他们有可能遇上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不然跟公安厅厅长会面都搞得这么神秘,看来,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往往,公众看到的都是战役的成果,那些战役背后的运筹帷幄,却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也可能就是功夫在诗外意义的外延吧。 薛家良开着这辆捷达车和白瑞德一前一后回到了招待所。 他将这辆车停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白瑞德马上就走了过来,说道:“家良,你说这老爷子搞什么搞?” 薛家良看了下四周,说道“进去说。” 薛家良和白瑞德走上了台阶,就见签到桌前围着好几个人,他们手拿行李等着签到登记。 两位老同事忙得抬不起头,一个负责登记,一个负责发放房卡和学员证。 白瑞德走过去想帮忙,可是他站了一会,发现自己插不上手,就又回来了,他追上薛家良,跟他一起走进了对面没有贴标签的主任办公室。 白瑞德刚发现标签被人撕了,说道:“我贴了标签了,怎么没了?” 薛家良闷声说道:“我给撕了。” “为什么,一张打印纸好几毛钱哪,这要是让那两个老头儿知道,非批评你浪费国家财产。” 薛家良说:“你上面写的是主任办公室,我心想,我刚刚当上副主任,主任是安康书记,我还在里面办公,这要被领导看见不好,就撕了,撕了后才发现,屋里有两张桌子,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说明你想得周到,才知道撕错了。” 白瑞德双手一抱,撇着嘴说:“如果领导真不往好处想你的话,你撕了标签,他也会有不好想法,就会认为,薛家良刚当几天小主任,就排场起来,还搞隐秘办公,办公室连标签都没有。” 326、丢男人的脸 看着白瑞德故作老成的神态,薛家良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有你的,说得是。” 白瑞德没有笑,仍然很认真地说:“老薛,不管你是怎么考虑的,都很令我佩服,今天大小两位书记都来了。” 薛家良点着头,打量着办公室,就见烟灰缸里有几根烟蒂,还有没吸完就掐灭的半截香烟。 白瑞德见他盯着烟灰缸不说话,就问道:“你在沉思什么?” 薛家良说:“我在想,这几只烟蒂,有可能会引发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白瑞德说:“我家老头儿原来说过,他天天都在打仗,大仗小仗,每时每刻都在打。” 薛家良坐了下来,说道:“咱们真该好好学学,你看今天龚书记那气势,运筹帷幄、缜密部署、不动声色,别说女人,我都崇拜他了。” 白瑞德趴在他前面的桌子上说:“你别说,我以前特别反感他们做人做事的方式,恨不得看着谁都像贪官,什么心眼都有,就是没有好心眼,他们的家属只要一跟人接近,保证回家被连审三遍,说真的,这一点我是从内往外反感他们,不过今天看着龚老头那种指挥若定的样子,感觉他的确有几分你说的那种魅力。” 薛家良白了他一眼,说:“这种魅力你家老头儿也有。” 白瑞德认真地说:“我相信他有,真的相信,但是我没有亲眼目睹。” 薛家良瞪着眼说道:“你怎么没亲眼所见?我和公然那天晚上的事,就是你家老爷子在数百里之外运筹帷幄的结果。” 白瑞德说:“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我一听你们出事了,心里就急,就要去找你们,我家老爷子就说,等你去什么都来不及了,知道什么叫决胜千里之外吗?当时那气势,还真像个大将军!可惜我一心想救你们,接下来的好戏是怎么上演的,我就不知道了,趁他们不注意开着车就出来了。事实还真应了老爷子那句话了。” 薛家良笑了,伸出长胳膊,伸手拍着白瑞德的肩膀说道:“小子,好好学吧,你还嫩多了。” “去你的,敢占我便宜,信不信让我媳妇踢你?” 薛家良撇着嘴,说道:“还媳妇,别说了,我都嫌你丢脸,丢男人的脸。” 白瑞德一听,赶忙关上房门,说道:“你再给我传授传授经验。” “什么经验?” “就是搞女人的经验。” “靠,你信不信我把这话告诉给公然?” 白瑞德赶忙说:“你理解错了,我说搞女人,不是瞎搞的那种,主要就是怎么把她搞到手,目前别的女人我还真没看上眼,有一次我带着人去剧组,老天,原来屏幕上那些楚楚动人、清纯无比,能引起你无限爱意的女影星,卸了妆,还真不如我们家公然好看,而且,太那个了……” “太哪个?”薛家良问道。 “滥情。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身体和灵魂都敢出卖,简直就是下三滥。” 薛家良不屑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敢拿她们跟公然比,难怪公然至今都不答应你。” 白瑞德说:“我当然会在心中暗暗比较了,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我不是,我都是公开比较。” “去你的。”白瑞德继续说:“我那个哥们是副导演,当然也不是什么过命的哥们,通过生意认识的。他天天泡在女人堆里,我跟你讲,那些女人太好搞了!当时他就给我叫了一个,介绍我是下一个片子的投资人,我一看,天哪,当时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是我喜欢看的当下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里的女三号,出道不久,但很有前途,演技好,人长得漂亮,只是接下来一件事让我从此再也不看她演的电视剧了……” “哦,什么事刺激了你?”薛家良来了兴趣。 “懒得说,怕污了我的嘴。”白瑞德表现出了厌恶。 他越不说,薛家良就越感兴趣,问道:“快说呀?” “不说,不说。”白瑞德直起身,说道:“我敢说,无论在什么样的达官显贵面前,我们家公然都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她调戏你了?” “别问了。本来我早就把这事忘了,又被你勾起来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教给你怎么搞女人。” “你不教我也会,别忘了我是男人,无师自通,何况现在那么多免费的教材。” “啊?难道你是自……自……撸族?” “讨厌!”白瑞德抬起一脚,就冲他半边屁股踢过来。 他这一脚,还真把薛家良踢疼了,薛家良“腾”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捂着屁股吼道:“干嘛呀,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我就两半屁股,非得被你们踢成四半不可!” 白瑞德见他夸张的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时,门被推开了,卜月梅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说道:“笑什么呐?两个大小伙子怎么闹腾成这样?” 白瑞德说:“卜姐,薛家良的屁股被踢成四半了,哈哈——” 卜月梅问道:“四半?被驴蹄子踢的?” “哇,哈哈哈……”白瑞德一听又是一阵大笑,直接笑得他弯下了腰。 薛家良说“对,就是驴蹄子踢的,还是卜姐睿智,立马就判断出是驴蹄子,而且还是雌雄两只……”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白瑞德直起身,冲他又抬起了脚,说道:“不许你污蔑我媳妇。” “还媳妇?真不害臊,也不知道人家公然是不是这么想的。” 听薛家良这么说,白瑞德耷拉下脑袋,用手指着薛家良说:“有你的,算你狠,敢往我心尖上戳,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卜月梅看着他俩闹腾就在一边笑。 薛家良说道:“白瑞德,给你卜……姐……看茶。” 卜月梅一听,连忙说道:“我闲着没事,在房间看了半天电视了,过来看看你们,看什么茶?” “就是,少拿领导那一套压我。”白瑞德撇着嘴说道。 薛家良说:“我们也刚回来。” 卜月梅说:“中午饭吃了吗?” 薛家良说:“没饿着,你让瑞德带的吃的顶大用了,两个人不饿了。” 卜月梅听了后有些不好意思,她以为是薛家良和龚法成吃了。 薛家良说:“卜姐,晚上没事的话,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公然家。” 327、破坏一桩好姻缘 卜月梅一听去公然家,就问道:“还去?” 薛家良说:“我把车给龚书记送去。” “你开他的车?” “没有。” 白瑞德说:“你怎么这么偏心,为什么不叫我?” “你还用我叫吗?” “怎么不用?你不叫我肯定不回去。” 卜月梅纠正道:“回你妈妈家也是回去。” 薛家良说:“你听他的呢,他才不回那儿呢?” “哦,难道你还有自己的家?” 白瑞德说:“目前还不能叫家,只能叫住处。卜姐,等我彻底收拾好之后,带你去参观参观我自己的家,保证让你耳目一新。” 卜月梅说:“我能想像得出来,肯定是标新立异。” “为什么?”白瑞德问道。 卜月梅说:“因为你就是标新立异的人,从着装就看出了你的审美。” 白瑞德得意地说:“卜姐,我现在跟薛家良在一起,已经被他带回解放前了,跟老气横秋的人在一起,怎么也时尚不起来了,我以前,那可是标准的时尚小生,女孩子们见了我,即使不尖叫,也会把脖子扭疼的。” “脖子扭疼?”卜月梅不解。 薛家良解释道:“回头看他扭的,哼,真够自恋的。” 卜月梅不由得笑了,说道:“我看家良应该把你直接带回猿朝,是猿人时代。” “啊?你们平水的人出来居然这样抱团?” “哈哈哈。”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说正事,要不给公然打个电话?” 白瑞德说:“我上午和下午都给她打着,关机,估计不是睡觉,就是在赶稿子。” “那她吃饭怎么办?”卜月梅问道。 “泡面、叫外卖。” “她不是在学美食吗?” 白瑞德说:“她学美食是为了给杂志供稿,别看照片拍得那么漂亮,其实特难吃。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做饭呢。” 卜月梅说:“总是吃那些怎么行?长此下去,对健康不利。” 白瑞德忽然走到她身边小声说:“所以,卜姐还是早点嫁过来,这样我们就天天都能吃上美食了。” 卜月梅没想到白瑞德说出这话,她脸一红,冲着薛家良喊道:“薛家良,你怎么能出卖我?” 薛家良眨巴着眼,终于明白了卜月梅的意思,说道:“冤枉,绝对冤枉,我什么都没跟他,不信你问他!” “那他怎么知道的?” 卜月梅真的急了,因为白瑞德知道了,势必公然就知道。 薛家良也急了,转身冲白瑞德大声嚷道:“小德子,说,你这话从哪儿听的?不对,是从何说起?” 白瑞德成心冒坏,说道:“你要不说,我怎么知道?” 卜月梅看着薛家良,瞪着眼说:“对呀,你要不说别人怎么知道,还不承认?” 白瑞德成心抹黑薛家良,说道:“就是,办了坏事,还不承认,卜姐,踢他!” 薛家良唉声叹气,说道:“卜姐呀卜姐,你真的冤枉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说,我怎么能提前破坏你的好事呢?” “还说?你这等于什么都说了。”卜月梅对他横眉立眼地说道。 “哎呦,真是哪个庙里都有屈死的鬼,白瑞德,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我跟你说了吗?这是原则问题,你必须澄清这一点。” 白瑞德见薛家良要急,赶忙说道:“卜姐,他的确没跟我说,但是之前他对我暗示来着。” “暗示?”卜月梅看着白瑞德,不解。 白瑞德说:“对,就是暗示。我看他有意将你跟我龚叔叔往一块撮合,所以也就在旁边推波助澜,刚才那话都是我揣摩的,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薛家良双手一摊,说道:“还是没给我擦干净。” 白瑞德说:“卜姐,你放心,我保证不跟其他任何人说。” 卜月梅知道他说的“其他”人是指公然,脸一红,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我又没做什么。” 白瑞德说:“我也没说您跟我叔做什么了,但我跟您说,我叔那人,是人中豪杰,别看我们对他们有看法,那是因为他们给家人的太少,给信仰的太多,所以我们才抱怨,若论人品,那绝对是举着五千瓦的灯泡也找不到。” “那是探照灯,不是灯泡。”薛家良在一边说道。 白瑞德看了他一眼,继续跟卜月梅说道:“所以,恕小弟冒昧说句话,您呀,抓紧,追求者都嗡嗡的,赶都赶不走。” “那是苍蝇,不是追求者。唉我说小德子,怎么我听这话你不像在夸你叔,明明是在诋毁他,什么苍蝇嗡嗡的赶都赶不走,信不信我给你打小报告?再有了,你这话让我们卜书记该怎么想,噢,敢情堂堂的龚大人,是苍蝇青睐的对象?卜姐,你别听他的。” “不理你们了,什么都说,你们俩继续闹腾,我走了。”卜月梅抿说着转身就走。 薛家良急了,说道:“嗨,你不跟我去了。” “不去。”卜月梅开门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追了出来:“卜姐?” 卜月梅回头,冲他摇摇头。 薛家良走到她跟前,悄悄说道:“怎么了?瑞德没有恶意。” 卜月梅小声说:“你想哪儿去了,怎么还当真了,我总去不好,而且眼下……” 薛家良从卜月梅的眼神中,既看出了对龚法成的担心,又有她自己的顾虑,就说:“那好吧,那就等着结业让他给你庆贺。” 卜月梅笑了一下,就走了。 薛家良回来后,白瑞德担心地问道:“是不是生气了?” 薛家良说:“是啊,生气了,你破坏了一桩好姻缘,等着挨你龚叔叔的板子吧。”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卜姐要是那么容易上当,那她还真不适合进龚家的门。” 薛家良嘴一撇,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们的纪委书记了!”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就双手一背,走到他跟前,说道:“薛家良,请问我是谁?” “你是白瑞德。” “我现在在哪儿工作?” “你在省纪委,但你、我在她面前都是新兵,你别不服气。” 328、未雨绸缪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就泄了气,说道:“这也论资排辈呀?” “当然!”薛家良梗着脖子说:“你敢说你素质比她高?我跟你说,工作上的,我都向她征求意见,当然,现在不征求了。” 白瑞德想了想,赌气说道:“就会打击我。没人跟你去送车,你还去吗?” “当然去了,你没听领导说:薛家良,晚上把车给我送家去!” 白瑞德认真了,说:“我今天得回我的家,明天是我主讲,第一次上讲台,心里没底,要先回去静静,准备准备,要不这样,我跟你去送车,然后,你跟我回家,顺便参观一下我白瑞德的家。” “算了,我送完车后,也没准回机关宿舍。” 白瑞德嚷道:“你回机关宿舍干嘛?这么多人在这住着,你这个负责人不跟这看着,还想回宿舍躲清静,万一夜里出点事怎么办?万一领导来视察怎么办?” 薛家良说:“白瑞德,你是负责人还是我是负责人?” 白瑞德不如软:“当然是你了,但作为科室一员,我有提醒、监督你的义务,小心到时被领导问责。”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天就跟安康书记建议,调走你。” 白瑞德一听,赶紧抱拳说:“好吧好吧,你愿意去哪儿睡就去哪儿睡,我不管了。对了,等培训班结束后,等我把地下室酒吧完全弄好,咱们去我家嗨皮。” “地下室酒吧?” 白瑞德说:“我先不跟你介绍,不然你到时你就没神秘感了。” “又不是你的房子,你弄酒吧干嘛?” “不瞒你说,这个房子的产权就是我的,我买下了,但跟父母没敢说是我的,怕他们担心,以为我挣了不义之财。”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不出,你还真有心眼。行,等哪天叫上公然,我们一起去参观。” 白瑞德说:“她早就看过了,好多地方还是采纳了她的建议装修的呢。地下室我本来想弄个独立视听间,结果听了她的建议,又充实了酒吧内容。” “听你这么说,我开始好奇了,两个艺术家的智慧,肯定这个房子装修得不落俗套。” “其它的公然一概不参与,只对地下室装修提出建议。” 薛家良说:“那你就早点回去,要不你现在就去调试投影仪。” 白瑞德说:“这个不用咱们管,会议中心负责,明天,只需咱们带着电脑登台演示就可以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我在会上吃完饭再去送车。” 薛家良在招待所吃完饭后,他直接开着车就奔了龚法成家。想起卜月梅说的跟踪的事,进门前,特地看了看门口两侧。 此时,正是下班回来的高峰,陆陆续续有车辆进入,栏杆只抬不落。 薛家良就开着这车进来了。 驶进大院,他才知道自己来早了,龚法成家黑着灯。 他便将车停在里侧不显眼的地方。拔出钥匙,锁好车后,便来到龚法成家。伸手打开栅栏门里侧的插销,走进院子,他看半天,院子干干净净,连一件杂物都没有,钥匙都不知道给他放哪儿合适。他转了半天,来到一棵树下,将钥匙挂在树枝上,然后掏出电话,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钥匙的位置后,就走了出来,再次将插销插好,便直接打车回纪委的宿舍楼了。 龚法成接到薛家良的信息时,他刚跟公安厅的董厅长告别。他们谈了一下午,对一些事情交换了意见,在对一些人和事情的看法上达成了共识,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接到薛家良的信息后,他回了一个字“好”,便和司机在一个小店吃了饭后,顺便又到田教授家串了个门。田教授有事还没回来,只有她先生和保姆在吃饭。他坐了会后,放松了一下心情,便起身告辞。 龚法成有个习惯,每当大事当前,他想明白怎么办后,就会主动换个环境,让脑子得到哪怕片刻的休息。其实,他已经想好换换脑筋的办法了,只是到了田教授家门口了,顺便就进来看看。 在他下车的时候,他便嘱咐司机将车牌换回来。 司机小冯,在他进去后,便将车停在一个偏僻处,迅速换回原来的车牌。 龚法成回到省委家属院,他没让小冯走,告诉小冯自己出去走走,让他看家,告诉浴室和房间的位置后,又跟他说:“我出去走走,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遛弯去了,其它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让任何外人进屋,电话不要接。” 小冯点点头。 龚法成又说:“茶几下面有水果,茶叶在这个柜子里,也有咖啡,你愿意喝什么吃什么就随便。” “你多大会儿回来?” “你有事?” “我没事,我是说您的家交给我,您放心吗?”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家一贫如洗,你就是挖地三尺,估计也找不出一百块钱现金,再说了,你是你们首长给我挑选出来的人,如果不放心就不会用你了,记住,别出门。” “是,首长。” 龚法成开着那辆捷达车,出来了,他特地留意了一眼门口,发现在前面路边,停着一辆车,似乎就是那辆可疑的车辆。 龚法成开着车,从这辆车旁经过,由于天黑,看不清里面的人。 他开着车,一直到前面的路口拐弯,都没看见那辆车跟过来,看来,他这辆旧捷达车,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再有,他的奥迪车进来的时候,由于换了军牌,估计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冷笑了一声,忽然又他紧锁眉头,形势非常严峻,尽管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上午,他又约见了反贪局技术科的刘科长,得知自己的电话没被监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尽管他知道,监听领导电话、哪怕是普通市民的电话都要有检察院、纪委、移动电话运营商三方签字才行,但他面对的那个人,的确是无所不能,而且非常跋扈、有恃无恐,所以,他不得不事先做到未雨绸缪。 329、换车约会 龚法成之所以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在白天进行,就是想腾出晚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薛家良他们办的那个培训班只有两天的时间,他已经成功让自己进驻到了一个女人的心里,那么,他就要抓紧这两天时间,夯实基础,巩固成果,多跟她接触,彼此进一步加深了解,加深感情。 但是他又不能堂而皇之的出去跟卜月梅约会,也不能总是把她叫到家里来,一是她会觉得难为情,不愿来;二是他还没有跟女儿谈,这是卜月梅的条件,也是她提出的唯一条件,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她。 于是,他就给曾经部队的老部下联系,让他借辆车给他用段时间,最好带个司机。当时这个老部下说,车辆没有问题,司机我要给你选选,也可能当时上不了岗。 没想到,今天车和司机同时到位,龚法成很欣慰,当年的确没看错他。 有了这个车,龚法成就出入自由了,这段时间他是经常要换车用的。 龚法成驾着车,直接驶进招待所,掏出电话,给卜月梅打了过去。 卜月梅正在房间看电视,说来也怪,每个房间都是两个人,唯独她这个房间没来人。 这一天,她过得也不踏实,心里就跟长着草一样,总是想着龚法成,想着昨天晚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回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的确吸引了她,想到他的求爱,她就陶醉在幸福之中,她的心儿就如同羽翼渐丰的小鸟一样,总是扑愣着翅膀,为飞翔、为融入蓝天做准备。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只看见了白瑞德,没有看见薛家良,才知道龚法成来了,在谈事,白瑞德说先给薛家良带回点吃的,免得他饿晕。 她心想,既然薛家良饿,那龚法成也肯定饿,于是,就给他们装了满满四个餐盒吃的,哪知,还真派上了用场。 卜月梅有些心疼龚法成,这种心疼不是今天才有。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身边没个人照顾,还真是个问题。女儿公然早早就跟他划清了界限,宁可在外面租房住,也不会回来跟父亲住。也许,年轻气盛的她,等将来明白那一天后,会后悔自己的做法的。 男人,别说像他那样天天忙于工作的男人,就是普通男人,自己都打理不好家庭生活,何况天天忙于政务的龚法成,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自己。她真恨不得早点过门照顾他,但好面子的她,怎么能这么仓促呢…… 想到这里,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电话响了,她一看,不认识这个号码,但她还是接通了:“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龚法成的声音:“小梅,是我,这个是我的新号码,以后用这个电话联系。” 她想起龚法成担心电话被监听的事,就预感他会增加新电话的。她的心儿立马欢跳起来。 龚法成又说:“我在楼下,你穿好衣服,马上下楼。” “有事吗?” “有。” “好的。” 她的心就是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薛家良让她跟他一起去给龚法成送车,她的确想去,因为她此时就跟刚刚进入热恋中的少女一样,是时刻渴望见到他的,但是当着两位小兄弟,她就是多想去,也不能去,必要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也许是心有灵犀吧,他是不是知道她正在想他,所以就来了。 她快速穿上大衣,围好围巾,走出了房间。到了门口忽然又犹豫了,万一一会有人来住,她把房卡拿走了,别人就进不来了。 但是想想,这么晚了,还能来人? 算了,约会要紧! 她一溜烟跑下了楼。 她出来后,四下观看,没有看到龚法成的车,这时,就见远处有人冲她按了一下喇叭,车窗降下,龚法成伸出头向她招手。 于是,她便快步向他跑去,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跟要飞起来一样。 就在她正要往后车门走去的时候,龚法成却从里面给他推开了前边的门,同上次一样,她仍然没得选择,就跟他并肩坐到了前面。上了车后,她摘下围巾,因为车里很暖和。 她看着他,问道:“吃晚饭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没吃,你给我做吗?” 卜月梅感觉他像个孩子,就说:“可以啊,只要你不怕影响不好就行。” 龚法成说:“有些事情我的确很注意影响,但有些事情,我就没必要注意影响。” “比如?” “比如我搞对象,我就没必要注意影响,只要我不瞎搞就行。” 卜月梅笑了,说道:“这个怎么界定?” “这个非常好界定,瞎搞,就是今天一个明天一个,而且不负责任,比如我,好几年我才搞你这么一个,这个就没事,就是别人知道我也不怕。” 卜月梅说:“但如果我给你开了这个头,是不是还可以有下一个?下下一个?” 龚法成说:“我哪有时间和精力搞那么多呀,年轻的时候都没那么张狂,老了更不会了。” 卜月梅问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与其这辈子交给一个不靠谱的人,不如自己默默过一生,尽管年岁大了,但还是想追求那么一种心动,不想凑合。” “哦,那你告诉我,这一次,你心动了吗?” 卜月梅不好意思了,说道:“心倒是没动……” 龚法成一听,立刻踩了一下刹车,说道:“没动,没动你干嘛还下楼?” 卜月梅一听,看着前面的他说:“你后悔了?” “后悔倒没后悔,只是有点失望。” “失望什么?” “从昨天到现在,我这心就跟着了火一样,如果不是事情压着,我估计早就冒烟了。你倒好,心还没动呢。” 卜月梅说:“我是说,我心没动,可是一直在跳,差不多也跳了一天了。” “啊?哈哈哈,好,跳就好,跳跟动一样,哈哈,以后不许这样捉弄我这老头子。” 卜月梅也笑说:“你那么多事,就别出来了,我们可以打电话。” “那不行,两天后你就走了,我就是多忙、多累,这个事也不能耽误。” 330、龚法成的软弱 卜月梅笑笑又问道:“你换车了?” 龚法成说:“我是特地为了见你换的车,本来想让带司机来着,后来想他第一天给我开车,我就出来见女人,怕他误会我,想了想还是自己开车来吧,这样方便。” 卜月梅贴心地说:“以后还是少自己开车,你事情多,开车容易分散注意力,另外,有重要事,可以让薛家良给你开车。” “对于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跟你约会,我怎么好用他开车。” 卜月梅想起下午薛家良和白瑞德在办公室折腾,不由“噗嗤”笑了。 龚法成以为她在笑自己,就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卜月梅说:“我没有笑你,我是在笑那两小子,今天回到会议中心的办公室后,一通折腾,还把我给捎进去了。” 龚法成明白了,说道:“你是在说薛家良跟怀德?” “是啊,两个小伙子,闹腾得我还以为屋里有多少人呢?结果听了半天也没别人,我就进去了。” 龚法成也被她的勾起了兴趣,问道:“他们怎么把你捎上的?” “家良让我跟他一块去给你送车,我没好意思答应,瑞德就说了一句话,我听了后就故意装作生气走了出来。” “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早点嫁过来。” “这小子!原来不傻呀?连这都看出来了?” 卜月梅说:“他怎么会傻,要傻也是在你们面前装傻。另外,我看他对小然真的很喜欢。” 龚法成立刻不言语了。 卜月梅心里就是一紧张,心说自己是不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么早就掺和人家里的事,龚法成刚对自己表示了好感,就惦记上往出撵他姑娘? 见龚法成不说话,卜月梅就有些心慌,唯恐龚法成误会,就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今天他们开玩笑……” “不说他们,咱们见面时间宝贵。” 卜月梅感到龚法成似乎不大想将女儿嫁给白瑞德,但他也不讨厌白瑞德,从小看着白瑞德长大,在他眼里,是不是白瑞德永远是个孩子?担心白瑞德担不起女儿的一生,还是怕别人诟病他高攀? 卜月梅很懊恼自己涉及到这个话题,要知道,尽管龚法成铁面无私,但女儿是他的心头肉,父女俩隔阂好多年,丝毫不能减弱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 好好的气氛,让自己给破坏了,她就有些懊悔。 好在龚法成没在意这些,他笑着说:“我怎么感觉小德子长这么大,就说了这一句大人话。” 卜月梅的心情就跟坐着过山车一样,她笑笑,不敢轻易开口了,毕竟,她还不十分了解私下的龚法成,不了解他的喜怒哀乐,唯恐言多语失。 龚法成见卜月梅忽然变得矜持了,就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卜月梅很坦诚地说:“我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 “噢?哈哈哈,没有,刚才我走私了,真敏感。” 卜月梅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郊外,来到了一条大河旁。 龚法成放慢了车速,这才看清,他们来到了河堤公路上。 他们的车便停在了一个“大河公园”内。 这个“大河公园”面积很大,包括河两岸,中间一座大桥,到了夏天,两岸绿树成荫,花红柳绿,景色肯定非常好。 龚法成四处看了看,似乎对这个位置不满意,他便又驾着车,停在一处暗影里,过往车辆行人都不易发现的地方。 他拉上手刹,熄了火,扭头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此时也正在看着他。 他一笑,说道:“想不想下去走走?” “可以。” 卜月梅说完,就围上围巾,下了车。 龚法成从后面扯过大衣,穿上,也用一条围巾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跟卜月梅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走着。 两人竟然一时无话。 说来也怪,这么冷的天,他们仍然碰上了两三起散步的人。 龚法成指着前面黑乎乎的一片树林说道:“那里是一大片桃林,开花的时候,非常漂亮,好多拍婚纱的都选这里。” “你来过?” “呵呵,不瞒你说,我已经把河两岸的角角落落都走到了。” “你跑这么远来散步?” “是啊,那几年,家里的事情接二连三,我也需要发泄,需要调节,所以就开车出城,来到这里,尤其是晚上,没人认识我,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晚上来,有时候这里的人都走光了,我还在这里一个人默默地游荡呢……在这里,想清了好多事,心酸的,甜蜜的,痛心的……” “你……” 龚法成看她一眼,说道:“怎么,不相信吗?是不是我给你们的印象只有无私、冷漠,没有软弱?” 卜月梅看着他,夜色中,他脸部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刚毅,是的,这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没有脆弱的时候。 “怎不表态?” “我……” 卜月梅不知说什么好。 龚法成笑了,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腰,说道:“我也是人,也有软弱甚至想不开的时候。” 他们说着,就来到了那片桃林,龚法成松开揽着卜月梅的手,说道:“来,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情人?” “情人?” “是啊,就是这颗老桃树。” 龚法成指着前面一棵双干的桃树说道:“小梅呀,你可别看不起它是一棵树,它可是见证了我龚法成的真实面目。要说这个世界谁对我的内心一览无余,恐怕就是这颗桃树了。” 卜月梅走过去,打量着这颗双干树。 龚法成接着说道:“我记得我有一次我坐在这里,靠在下面的那个树干上,整整一晚上就没动过。后来过来一位老大爷,他说,同志,你没事吧。我说,没事。他说,你跟这颗树摽了有两个多小时了,辛亏它经得住你的分量,不然早就让你要了命了。我被老大爷的幽默逗笑了,赶忙站到地上,我说,哦,对不起,谢谢您提醒。他掏出烟,问我,你抽烟吗?我说可以来一只。他给了我一支烟,还给我点着,我是不抽烟的,几口下去后,呛得咳嗽起来,他笑了,说道,人,都有几段难过的日子,没什么想不开的,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要给孩子们做榜样,别让孩子们以为你垮了。” 331、你长得像龚青天 龚法成说:“我非常佩服老大爷的眼力,跟他说,我正是怕孩子们看到,才跑这里来的。你猜接下来他说什么?” 卜月梅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龚法成说:“他说,你是不是失恋了?我说,您都看出我的年纪不小了,会是因为失恋吗?他说,那就是老婆要跟你离婚,我说您太厉害了,正是。他说,唉,男人啊,要像个男人样,既然人家看不上咱了,就好离好散,女人跟咱们过了半辈子不容易,又给咱生娃又给咱洗衣做饭,在财产分割上别太小气,多让着她,男人还可以继续挣钱,女人就不易了。我问他,您有这样的经历?他说,唉,我都离两次了。我说,最后呢?他笑着说,最后就是积蓄一分不剩,变成穷光蛋,他还说,人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一穷二白,什么牵挂都没有,什么烦恼也没有……后来,我再也没碰到过他,也许是因为天黑,就是碰到了也不认识了。” 卜月梅默默伸出手,抚摸这棵树,这棵桃树苍劲虬曲,分上下双干,下边那根树干显然是经常被人坐,很光滑。 她也坐了上去,体会着当年龚法成靠着这棵树干的情形,说道:“我实在想象不出你当时的样子。” 龚法成说:“还是别想了,非常颓废,打不起精神,躺在这棵树干上,我居然吊了两个多小时,要不是这位大爷提醒我,还不知要吊多长时间呢。后来,我经常来这里散步,这棵树经常有人坐着,有时是一对,有时是调气的孩子。” 卜月梅不习惯这样懒散的姿势,她站了起来,和他继续向前走。 卜月梅忽然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说男女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龚法成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深沉地说:“第一,在心灵和肉体上,相互吸引并能相互给予;第二,彼此欣赏并能相互携手;第三,相互保护并能相互托付终生、相互安放对方的心灵……” 卜月梅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并且有些激动,他的话,说到她的心坎儿上了,她不知道当年他和他的妻子是怎么恋爱结婚的,但是她感觉到,龚法成尽管外边冷酷,但内心却是是炽热的,如同滚动的岩浆,又似乎从未喷发过。 他们继续往前走。 四周除去光秃秃的树林,没有再遇上行人,他们一边走一边交谈,没人会认为这是一对恋人,倒像是一对哲人在讨论着深奥的学术问题。 越往前走,卜月梅越感到她在一步一步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曾经,他在她这样小人物的眼里,是那么的神秘、威严、深不可测,自打薛家良跟她说了那层意思后,她觉得离他越来越近,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向她求爱,他在自己的心目中才逐渐立体起来,丰满起来,有血有肉,而且更加让她崇拜、爱戴。 她不由地将身体靠近他,他也自然地揽住她的腰,然后慢慢站定,看着她。 卜月梅的心忽然跳了起来,她抬目看着他,就见他宽阔的身板,几乎遮住了眼前半边天空,这个男人是那样的伟岸,让她着迷。 她微微仰起下颌,等待着他嘴落下的那一刻。 她听见了他急促的呼吸声,也看见了他慢慢俯下头来,就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并没有吻她,而是突然把她抱在怀里,说道:“不怕你笑话,我、有些……冲动……” 卜月梅有些失望,心说:你又没干什么,我干嘛笑话你呀? 他又说:“我想尽快结婚。” 她在他的怀里点点头,说道:“我也想,只是我那个条件……” “我明白,我会找机会跟小然谈的。回去吧,太冷了。” 他们开着车往回走,当经过一个烧烤店时,龚法成说:“吃点夜宵怎么样?” 卜月梅当然没意见了,吃什么无所谓,只要是跟他能共同经历点什么,她都愿意做,这样,她就会感到他更加真实。 龚法成撩起小店的门帘,卜月梅先走了进去。 外面尽管很冷,小店里面却很暖和,洋溢着一股炖肉的香味。 小店里已有五六位客人,在喝酒吃肉串聊天,见进来两位新客人,小店老板赶忙出来迎客。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吃点什么?” 龚法成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几个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没事喝闲酒聊闲天的那种人,他问卜月梅:“你想吃什么?” 卜月梅说道:“你想吃什么就给我点什么?” 龚法成看了看,说道:“两碗卤煮火烧。” 老板说:“还要别的吗?” 龚法成看看卜月梅,卜月梅冲他摇摇头。 龚法成说:“不要了。” “好嘞,您稍后,马上就好。” 龚法成说:“火烧多煮会,软烂一些,入味。” 在等待卤煮火烧的时候,就听旁边那桌的一个人指着龚法成说:“我看这位师傅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长得像谁?” 那个人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特像前几天电视上看到的省纪委书记龚法成,可惜你不是,要真的是,我保准第一个敬你酒。” 这时,小店老板也走了过来,端详着龚法成,说道:“别说,这老师傅长得还真有几分像龚青天,尤其是脸型,那严肃劲儿,特像。” 龚法成故作不高兴地说:“那是他长得像我!” 老板怕龚法成生气,连忙说道:“对对对,他长得像您。” 龚法成笑了,问道:“你们认识他?” 旁边那个人说:“我们哪有机会认识这么高级的领导,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前几天省里开两会,给了他好几个大特写,我媳妇说,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严肃,从始至终就没见他露过笑纹,谁要是摊上这么个男人,还不愁死了?我说他能不严肃吗,有名的冷脸王,铁包公,包青天。我媳妇说,难怪,就他这长相,这严肃劲儿,往那些心虚的贪官面前一站,保证吓得浑身哆嗦。我说,哪是哆嗦呀,是直接尿裤子。哈哈。” 332、关键时刻薛家良失踪 【332】关键时刻薛家良失踪 那桌子的人都笑了,卜月梅和龚法成也笑了。 又有一个人说:“是啊,听说他抓了好几个贪官,那些贪官都恨死他了。” 剔牙的那个人说:“听说他只要在一个地方露面,保证会给这个地方带来12级台风,要不就是地震,不是书记被抓就是市长被抓,跟着就提拉起一大串的贪官。不过咱们老百姓欢迎这样的人,多几个这样的人才好呢。” 龚法成说:“那他不是龚青天,是灾星……” 龚法成的话音刚落,那个人立刻板起脸来冲他嚷道:“你怎么说话哪,他怎么是灾星了,不许诋毁好人!” 龚法成不慌不忙地说道:“是你说的,他到一个地方就刮12级台风,不是灾星是什么?” “他刮的是好风,是把那些贪官都刮到监狱里去,我们欢迎他刮风。” 另一个人这时也来到龚法成他们桌前,说道:“老师傅,这样,赶明儿我请您去我家做客,然后我把我们村干部叫来,保证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哈哈。”龚法成不由得大笑。 店老板这时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了看龚法成的车,回过身,叹息了一声,摇着头说:“可惜这位老哥不是龚法成。” 龚法成早就注意到了老板的动作,他说:“为什么?” 老板说“龚法成是省级干部,按待遇他也不可能开辆破车出来。哎,你要真是龚法成,我非得跟你合个影,再把大照片挂在墙上,就是最好的广告!” 他的话逗得满屋子的人又都笑了。 龚法成笑着看卜月梅,卜月梅也在看着他笑。 他们吃完卤煮火烧,龚法成给钱的时候,店老板说:“看在你是假包公份上,那两块钱的零头抹了,以后老哥多来几次,也可以给我这个店震震威,那些流氓地痞就不敢来闹事了。” 龚法成说:“谢谢老板,祝你生意兴隆发大财。” 回去的路上,卜月梅想着刚才那一幕,不由得“噗嗤”笑了。 龚法成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卜月梅说:“我在想老板媳妇说的话。” 龚法成也哈哈大笑,说道:“也许,他媳妇说得对,趁着咱们还没扯证,你后悔还来得及。” 卜月梅说:“是不是你后悔了?” 龚法成说:“我百里挑一才挑到你,走大运了,哪还会后悔?” 卜月梅说:“你知道白瑞德怎么他龚叔叔吗?他说,只有打着五千瓦的大灯泡才能找到像他龚叔叔那些人,薛家良说,那不是灯泡,是探照灯。” “哈哈哈。”龚法成又是一阵开心大笑。 卜月梅又继续回忆刚才在小饭馆时那一幕,她笑着说:“我以后跟你叫风神吧。” “风神?” “对呀,你走到哪儿,哪儿就刮12级台风,不是风神是什么?” “哈哈。” 龚法成又是一阵大笑,他感到了少有的轻松。 汽车一直开到招待所楼下,卜月梅看着他,说道:“我下了。” 龚法成点点头。 卜月梅郑重嘱咐道:“以后,你的责任会更大了,不但为那些贪官而活,还要为两个女人活着,所以好好保重。” 听她这么说,龚法成有些激动,伸出手,刚要抱她,卜月梅赶紧下了车,她可不敢在这里放肆。 静静地站在原地,卜月梅看着龚法成开着那辆有点破旧的轿车离去,她的心,也被他带走了…… 第二天,是培训班正式开班的日子,早早赶到招待所吃饭的白瑞德,却怎么也找不到薛家良了,打电话关机,机关没有,宿舍没有,招待所的房间里也没有。 他几次想给安康打电话,又怕薛家良出去办私事,反而给他告黑状。他急得蹦蹦跳。忿忿地骂道:“薛家良啊薛家良,你倒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声啊?眼看就该上课了,你怎么还不来。” 这是,他们科室的赵荣给白瑞德打电话,告诉他,学员们已经到齐,请他和薛家良过来。 白瑞德说:“您见着薛家良了吗?” 赵荣说:“没有,我老早就来教室负责签到,没有看到薛主任。” 白瑞德说:“好吧,我马上过去。” 按照提前拟定的议程,开班时薛家良有个简短的发言,然后才是白瑞德讲课。无奈,在薛家良活不见人死不见鬼的情况下,白瑞德咬咬牙,只好独自上场。 课间休息的时候,白瑞德给公然打了一个电话,还好,公然开着机。 “然子,你见着薛家良了吗?” 公然说:“你指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 公然一听,立刻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白瑞德知道她误会了,就说道:“你别误会,昨天下班我们分手后一直到现在,他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电话关机,宿舍没人,招待所也没人,完全失踪了,今天又是开班第一天,他不在,就我一个人,我都抓瞎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公然想了想说:“你就当没他这个人,现在需要你一个人把这个班办下去,无非就是普及你们那套简单的程序而已,这些对于你来说还是问题?” “这个倒不是问题,只是冷不丁他不在,我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更糟糕的是,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这个班结束时怎么办?” “按你们原来的计划进行就是了,再有,薛家良失踪,是不是去执行任务去了?” “噢——你说得有道理,好了,我懂了,我马上去上课。拜。” 第二节课,白瑞德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讲得得心应手。 中午,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白瑞德叫住了卜月梅,低声问道:“卜姐,你见着薛家良了吗?” 卜月梅说:“没有,我还纳闷呢,怎么他没露面?” “是啊,找遍了都不见他人影,手机不通。” 卜月梅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那就别找了,也许,他有别的事,不方便告诉你。” 就这样,一连两天,薛家良都没露面。 333、卜月梅不简单 第二天下午培训班结束。 卜月梅回到房间,这个房间从始至终就没有人跟她住,后来她才明白,这是薛家良他们有意为她安排的。 卜月梅内心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培训班结束了,按理说她吃过中午饭就要跟大家一样回去了。 可是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事放不下。 昨天晚上,龚法成没有跟她联系,她也没主动跟他联系,倒不是她矜持,而是怕他不方便。 薛家良也不在,原定龚法成说今天晚上庆贺她结业,尽管她不会太当真,但她如果真的就此回去,似乎心里也不安,万一龚法成真给她庆贺呢? 上午结束的时候,白瑞德替薛家良强调了任务截止的时间,他说:“由于时间紧任务急,希望各位回去后,尽快向你的上级汇报,争取在一个月内,按照我们的要求,完成单位案件录入工作……” 吃饭的时候,卜月梅有些心不在焉,白瑞德代表薛家良,跟每一桌的学员都象征性地敬了酒,并且拜托大家回去后抓紧进行工作,有什么处理不解的技术问题,及时给他们打电话。 卜月梅回到宿舍,早就碰上其它学员拎着行李,陆续从房间出来,踏上回家的路。 她坐在房间内,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白瑞德敲门进来。 他说:“卜姐,你怎么安排?” 卜月梅说:“我回家。” 白瑞德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走动。 卜月梅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瑞德晃动着两只手,说:“能没有事吗,冷不丁他失踪了,撂下这么一大摊子事,我都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 卜月梅安慰道:“我看你这两天很有领导才干,培训任务完成得很好,顺顺利利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大家既学会了技术,又明确了任务时间,就是薛家良在也无非就是这么个结果。” 白瑞德说:“我明白,可是,他怎么也应该给我个口信,让我心里有底是不是?” 卜月梅认真地说:“瑞德,说不定以后这会成为你们工作的常态,今天是他失踪,可能明天就是你,你该清楚这一点。” 白瑞德怔住了,卜月梅说得太对了,他忽然想去薛家良对卜月梅的评价,她是这条战线上的老兵,素质比你我都高,她能看出这一点,就说明她的确不简单。 白瑞德点点头,说道:“卜姐,谢谢你,我心里有数了。” 卜月梅问道:“你没问问你龚叔叔吗?” 白瑞德说:“我哪敢呀?我连安书记都不敢问,更不敢问别人,只问了公然和你。” 卜月梅很欣慰,最起码在白瑞德的心理,他没拿自己当外人,这对于她将来融入到这个圈子有好处。 赵荣给白瑞德打电话,要他马上过去,会议培训中心的人等着他去办手续,需要他过去签字。 白瑞德说:“卜姐,我得下去了,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本来那天说晚上大家要聚聚,现在情况有变,可能聚不了了。” 卜月梅说:“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一会就走了。” 就在这时,白瑞德电话又响了,是公然,公然问他,薛家良有消息吗?白瑞德告诉她目前还没有。 公然又问卜姐走没走。 白瑞德说:“我正在她房间。” 公然说:“你把电话给她。” 白瑞德举着电话,说道:“公然,要跟你讲话。” 卜月梅接了过来:“公然,有事吗?” 公然说:“卜姐,明天是周六,你今天回去也工作不了,晚上来我家吧。” 卜月梅很高兴得到公然的邀请,从内心来讲,她希望留下来跟他们父女俩聚,但薛家良不在,少了他这个调味剂,有些事她会放不开。龚法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跟自己联系,说不定他也有要事,再说,哪能人家一让,你就留下? 想到这里,她说:“公然,谢谢你,我出来好几天了,今天得回去了,欢迎你们有时间来平水玩。” “你怎么回去?” “坐火车。” 公然是个不善于跟人客气的人,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的车提回来,我去送你。” 卜月梅连忙说道:“公然,听卜姐的话,我这里打车十来分钟就到车站了,可是你要开过来至少要半小时,太麻烦,千万别过来,我又没有什么东西可拿。” 公然沉吟一下,说:“那好吧,卜姐再见。” “再见。” 卜月梅将手机还给了白瑞德。 白瑞德说:“要不这样,你跟我一块下去,等我把这里的事处理清,就去送你。” 卜月梅笑了,说:“你们不要惦记我,你快去吧,门口打车非常方便,我干嘛要麻烦你们?不要跟我客气了。” 卜月梅一边说一边将他推了出去。 白瑞德只好跟她拜拜,然后一溜烟往电梯门口跑去。 卜月梅坐在床上,她手里握着电话,想给龚法成发个信息,又怕他不方便,从最近几天的接触中,她从龚法成的身上,已经感觉出山雨欲来的征兆,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了。 就这样,卜月梅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在火车上,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薛家良肯定是被龚法成派出去执行办案任务了,不然,他不会忘了安排自己的,就是龚法成把她忘了,薛家良都不会不管她。 半路上,卜月梅接到了龚法成用新号码发来的信息:对不起,没时间给你庆贺了,我在外地。 卜月梅的心儿立刻欢跳起来,所有的猜忌都化为乌有,她回道:知道你忙,没敢打扰,我快到家了,你多保重。 龚法成又回道:信息不要保存。 卜月梅:明白。 其实,卜月梅根本就没有保存这个号码,既然是他的秘密电话,她也就不在通讯录里显示他的名字,甚至连代号都没有,因为这个号码,她已经在心里记牢了。 纪委司机老张早早开着车等在车站。 回到这个阔别几日的小山城,卜月梅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334、薛家良终于露面了 晚上,卜月梅洗漱完毕后,躺在自己舒服整洁的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满脑子想的都是龚法成。 尽管她很向往能跟他共同生活,她也不在乎他的年龄,但平静下来后,她还是有些顾虑的。 这些顾虑主要是她仍然感觉这份感情不大真实,她不是小姑娘了,必须冷静从事,有些事情她要想明白,因为,接下来,龚法成和公然谈完后,很可能就要向自己求婚了,她的感情,不能再经受任何打击了。 龚法成,是何等人物,副省级领导干部,他真能和自己走完人生后面的路吗?他这样的高官,身边真的没有女人?另外,公然会同意吗?即便同意他们,将来能和自己和睦相处吗? 这些问题,她一会提出来,一会又自己解答,一会又反复提出,反复解答,来来回回,想得她头疼了,她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脑袋。不准备再想了,毕竟,她无法做到拒绝他,一个普通的离异女人,能让全省知名的男人追求,想不虚荣都难。 那么,龚法成到底看上了自己哪儿?是自己长得好看?是胸部丰满?还是身材性感?尽管龚法成已经跟她说了缘由,但卜月梅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真的能吸引他,让他这个有名的铁血男人爱恋? 想到这里,她撩开被子,穿着毛绒拖鞋,来到穿衣镜前,将宽松的睡衣从后背处勒紧,挺起胸脯,看着镜中自己傲人的身姿,还是很满意的。 自从离婚后,卜月梅从未再穿过紧身衣服,更不敢大胆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毕竟,一个独居女人,是要处处谨慎小心的,所以,她判定,龚法成迷恋的不应该是自己的身体,而是看得见的脸蛋和他说的各种内在素养。 因为他说过,他选女人,除去看着顺眼外,还要有一定的素养,这话,还在耳边回响。 想来想去,她想不出让她拒绝他的理由,脑袋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就睡着了。 半夜,手机响了两声,提示她有信息进来。 她惊醒了,拿过来一看,是龚法成:睡了吗? 她回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龚法成:我刚到酒店。 卜月梅不好问他在哪里,就回道:注意安全。 他回道:没关系,有薛家良在身边,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原来,薛家良跟他在一起! 看来,他们在办大案。 见卜月梅没在回信息,龚法成又发道:真想晚上去找你。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到龚法成戏弄她时说的话,他在那方面表现不会太差。她的脸不由红了,心儿乱跳起来,暗骂自己内心龌龊,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复他。 龚法成又发来一条:怎么,吓着你了?开玩笑,我那天晚上连吻你都不敢,哪有那个胆? 卜月梅的心乱极了,她回道:不正经。 龚法成:哈哈,睡吧,吻你。 卜月梅也调皮地回道:收到了。 一连两天,白瑞德都没见到薛家良的影子,直到周一早晨上班,他意外看见了薛家良。 他急忙追了过去,刚要从后面捶他,薛家良就是一个利落的侧身,紧接着就是一个抬脚预踢的架势,白瑞德急忙躲开,没好气地说道:“干嘛,大早晨你就尥蹶子呀?” 薛家良给了他一拳,说道:“你还尥蹶子呢?” 白瑞德冲他瞪着眼,刚要说什么,被薛家良制止住了,说道:“一会来我办公室。” 白瑞德很快就敲开了薛家良办公室的门。 薛家良正在给手机充电,看见他进来了,说道:“把老赵他们俩叫过来,咱们开个小会。” 白瑞德一听,他根本不跟自己解释失踪的原因,还让他去招呼人开会,就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很快,周芬和赵荣两位老同志,手里拿着笔和本,跟在白瑞德后面进来了。 薛家良跟他们一起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说道:“这两天我没在家,辛苦各位了。培训班圆满结束,离不开你们三位同志的努力和付出,特别是周姐和老赵两位老同志,我听说一直在班上盯着,晚上也住在了招待所,帮助小白答疑解惑,让我看到了咱们纪委的优良工作品质,白瑞德同志勇挑重担,一个人担负起全部课程,晚上还加班加点上课,我薛家良在此向你们三位同志表示感谢。” 他起身,冲他们仨鞠了一躬。 老赵带头拍起巴掌。 薛家良坐下,说道:“鉴于咱们是新成立的科室,目前工作还不是太复杂,所以我们要继续做好手头的工作,通过这次办班,我对我们几个人非常有信心,我们有了一个精诚团结的良好开头,希望我们一直坚持下去……” 薛家良从始至终没提自己失踪的事,甚至连“执行任务”、“临时有事”、“出差”这样的含糊字眼都没说,白瑞德感觉他的确比自己深沉老练多了。 周芬和赵荣两位老同志,更不会问薛家良突然失踪的事,他们没有对此表示出任何的关心和好奇。 布置完工作后,薛家良说了声“散会”,两位老同志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坐回办公桌的转椅上,刚要打电话,看见白瑞德还站在他跟前,他笑了,说道:“你怎么不走?” 白瑞德故意颤着一只脚说道:“没得到答案就不走!”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你,开会连本都不拿,装样子都不会。” 白瑞德说:“就您讲那几句话,还至于我拿本记呀?” 薛家良说:“什么叫干不干三分像?开会,就要带笔和本,你看老周和老赵,一看就是老机关,像那么回事。” “我说薛家良,你少在这跟我摆领导派头?我不吃你那一套!” 薛家良看着他,故意失望地说道:“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理解问题的?” 白瑞德瞪着眼看着他,说道:“我还能怎么理解?你明明知道我最想知道什么,还跟我瞎摆活,还批评我没有带笔和本,你真老土!”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都跟你说了,这是装样子。” 白瑞德不高兴地说:“我从来就不会装样子。” 薛家良说:“你这样就不行,如果参加龚书记的会,安书记的会,你也不带本吗?” “我这脑袋用带本吗?再说了,你能跟他们比吗?” 335、共同执行任务 薛家良一听,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完了,我在你面前算是完了,没有一点领导的神秘感和尊严感了。” 白瑞德说:“你原来失踪是为了在我面前树立神秘感呀?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薛家良说:“去你的,越说越离谱。不过你的确令我欣慰,你能在我突然不在的情况下,拾遗补缺,顶替上课,而且独自撑下所有的教程,处理得很圆满,你这样的好搭档,我就是举着探照灯都难找,直到现在我还沉浸在幸福当中,可是你却深深打击了我——” 白瑞德听他提起探照灯这件事,就笑了,说道:“还说呢,我看到卜姐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本来说好了给人家庆贺结业,结果呢,四个人有两个不在,人家就走了,孤单单的,好可怜。” 薛家良说:“且轮不到你可怜她哪。” 白瑞德说:“赶紧说正题,是不是又成立专案组了?” 薛家良说:“知道还问。” 白瑞德凑过来,说道:“我也想去,不想在这沉闷的机关里呆着。” 薛家良说:“放心,到时候有你累的。” 白瑞德这才释然,说道:“你说你怎么不给我发条信息,不为别的,就为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行。” 薛家良说:“事情紧急,哪顾得上。” 白瑞德说:“你一拍屁股走人了,你知道我当时多抓瞎吗?想问领导,又不敢问,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该怎么进行……你呀,今天得请我吃饭。” “我身上的钱,全部垫了差旅费了,我今天中午还没饭吃呢。” “那快报销去呀?”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去报销发票,那发票都有地址,不是立刻就知道我去了哪儿?亏你说得出口!” 白瑞德恍然大悟,难怪,上次他们专案组结束后,谢组长才开始汇总发票。 白瑞德竖起大拇指。 这时,电话响了,是安康,他让薛家良去他办公室。 薛家良说:“安书记叫我,我去去就回。” 白瑞德说:“再有任务带着我,你怎么也需要个司机或者助手什么的?” 薛家良笑着说:“我就是司机和助手,你说我还需要司机和助手吗?” “助手也需要有助手。” 薛家良笑着,开门就出去了。 白瑞德悻悻地回到办公室,老周和老赵正在看报纸,他一见这个情景头就疼,前几年,他就是无法忍受这种一杯茶水一张报纸泡一天的日子才停薪留职的。 老赵看见他过来了,说:“小白,你过来帮我看看电脑,弹出个对话框,是英文,我不知是什么意思。” 白瑞德过去后,啪啪几下就给他弄好了。 这时,电话响了,白瑞德以为是薛家良找自己,赶忙拿过听筒,就听对方说道:“周姐,那个红烧带鱼我会做了,按照你教我的方法……” 白瑞德没有听完,就将话筒递给了周芬。 然后他便走了出去,他真不习惯这样的机关生活,不是炸带鱼就是焖羊肉,原来那个单位也是一间大办公室,女同志多,天天都是这类话题,没想到,调到省纪委,尽管没有听到公开谈论这些,却在电话里谈开了。 他百无聊赖地走了出来,回到薛家良办公室,想想有三天不见着公然了,他就给公然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干嘛?” 公然回道:准备去看大鸟。 白瑞德一听,立刻拿起薛家良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公然打了过去,说道:“你头去的时候给我妈打电话,别去了她不在家。” 公然说:“打了。” 白瑞德说:“你的车修好后开着怎么样?” “可以。薛家良露面了吗?” “今天刚露面,被安康书记叫走了。” “哦。” “你开车去吗?” “坐公交车。” 白瑞德知道公然舍不得开她的车,在城市跑,她那车费油,就说道:“等哪天有时间,我陪你去买一辆专门在家门口跑的车。” “你以为我是富翁啊?” 白瑞德说:“你不是富翁,我是呀?” “跟我有关系吗?”公然的口气一贯的平淡不惊。 “当然有了,难道还用说吗?”白瑞德倒显得理直气壮。 公然显然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该走了,挂了。” 白瑞德看着话筒,忽然想起薛家良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他就开始在心里蠢蠢欲动,准备试验一下。 他放下电话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下班后我也回去,你等我。 薛家良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说道:“给你的。” “给我?” “是啊,安书记补助你的。” 白瑞德接过来一看,是加油票,说到:“他还真给我补助啊,用不着的,从纪委到招待所费不了几滴油,哪能跟单位那么计较啊?” 薛家良说:“小同志,你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安书记是补助你上次的?这个,是下次的,因为你马上要跟我出去办案。” “啊!太好了,去哪儿?” 薛家良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声说:“青州。” “青……州?”白瑞德也放低了声音。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不是觉得这点油不够了?亏了?” 白瑞德抖着这张加油票说道:“我说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还想补助我油,原来还有下一次呢,不过,他只要让我跟你出去,不给油都行。” “那还行,你挣那几个钱,还不够加油的呢,安书记说,机械磨损就不补助了。” 白瑞德笑了,说道:“什么时候走。” “马上。” “马上?” “有问题吗?” “我刚跟公然说好,她去我妈那儿看大鸟了,我中午跟她说让她等我,要不我跟她说声。” 薛家良说:“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不能说的。” 白瑞德说:“我给她发信息,就说不回去了。” 薛家良点点头。 白瑞德匆忙给公然发了条信息:“有任务,中午不回了。” 336、巨大的招商骗局 薛家良开始往皮包里塞东西,他看着站在旁边的白瑞德,说道:“你不回办公室准备一下?” 白瑞德说:“我的办公室在车上。” 薛家良冲他说道:“你牛,赶明儿说什么我也要买辆四个轱辘的车,哪怕我买辆自行车,再背着两车轮,也要凑齐四个轱辘。” 白瑞德赶忙说道:“你真想开,我那辆奔驰就锁在公司的车库里。” “我开奔驰?你都不敢开,我要是开的话,纪委非得为我成立个专案组不可,调查我这车哪儿来的,你说你安的什么心?你不会看上这个小副主任的位置了吧?” 白瑞德说:“去你的!我不敢开不是怕别人,我是怕我家老爷子。” “跟你开玩笑呢,咱们走。” 薛家良说着,拎起电脑包要往出走。 白瑞德提醒道:“录音笔。” “带上了。” “手机、充电器。” “带上了。” “钱包。” “你带着就行了,我的早空了。” 两人下了楼,来到白瑞德的车上。 白瑞德系好安全带,说道:“直接去青州?” “对,走高速。” 高速路上,一辆帕萨特向着青州疾驰而去,车上的两个人,带着特殊的使命,开始了他们独立办案的经历…… 到了青州市区,薛家良拿出安康给他的手机,打开,里面早就存上了这次联系人的电话号码,于是,他拨了出去。 号码拨出的同时,薛家良发现这是一个座机号码。 半天,才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喂——” 薛家良说:“请问,您是康继先先生吗?” “是的,你哪位?” “康先生你好,我是省纪委的,奉安康书记的指示来找您,请问咱们在哪见面?” 那个人说道:“你来我家吧。” 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去您家合适吗?” 那个人说:“我所有的活动都是公开的,没必要躲躲闪闪,你就来我家吧。” “好吧,那您告诉我具体住址。” “七一东路,东方家园一号楼三单元101室。” “好的,再见。” 白瑞德说:“这个人很牛啊,敢公开让咱们去他家?” 薛家良说:“是的,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所有的活动都是公开的。” “他要干什么?” “公开举报青州的汽车城项目。” “哦?为什么?”白瑞德吃了一惊:“这个项目我在省发改委上班的时候就听说了,好像是全省的重点项目,似乎有五六年了吧?” “是啊,按康继先的话说,这就是一个招商大骗局。” “啊?怎么会?这个项目是经过三级立项的项目,怎么能是骗局?” 薛家良说:“这个,我给你粗略地介绍一下,以便你了解咱们此行的任务。康继先多次实名举报青州汽车城项目是个招商骗局。五年前,青州市政府通过招商引资,认识了自称‘日本sl汽车建设集团’的企业负责人,后来双方都有很强烈的合作意向,通过多次接洽和一系列的考察、‘认证’、签约的过程,双方在当年正式举行了‘日本sl(青州)国际汽车贸易城项目’签约仪式。后来,日本sl这家有名的汽车集团给青州市政府发函,澄清了sl建设集团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与青州市政府合作的所谓‘日本sl建设集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其准确名称应为‘日本rnc建设有限公司’,与日本sl集团没有任何关系。” “啊?这是真的?”白瑞德问道。 薛家良说:“这是真的,我们已经跟日本sl汽车集团取得联系,而且也得到了当年他们发给青州市政府的函件。” “这……这也太乌龙了吧?” 薛家良说:“这可不是一起简单的乌龙事件。青州市政府累积划拨了高达好几个亿元的财政配套补贴,而项目本身却烂尾了,早就进行不下去了,部分房产还被法院查封冻结。可以说,这是一个造成极大损失的招商引资项目。更奇怪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复杂的骗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青州市委市政府官员曾特意组团考察对方公司。对方却租用了sl集团对外出租的写字楼,临时布置了办公场所,使考察团的人信以为真,当时就签订了协议。打这以后,青州当地的银行、信托公司、施工企业、融资个人、业主,一同被骗局所害。可见,我们当地的信用系统是多么的单纯,政府一溃堤,全城遭遇洪涝灾害。” “你以前知道这个项目吗?”白瑞德问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当时只知道有这个项目,声势造得很大,省内的媒体、本市的媒体,那段时间几乎铺天盖地的宣传这个项目。奠基的时候,请了好几个国家部门的领导和社会知名人士参加,后来就有传言说,这是一个永远也建不完的烂尾项目。” 白瑞德仍然疑问重重:“当时官员们考察的时候就没发现问题吗?” 薛家良说:“按康继先的说法,他们当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以他为首的三个人,坚决反对签约,而且提出了自己的好多疑问,但是没人听他的。青州有关部门的官员,刚接触sl建设集团时,以为抓到了世界500强企业的衣襟,内心激动不已。官员求政绩、求发展的心态可以理解,但是,企业名称有误,企业资质审核失误,数年之后项目失败才‘醒悟’,每一道审核环节都存在重大失误,不是失误,是根本失效,实在太不应该了!假如项目没有烂尾,会不会一直没有发现?抑或还就是将错就错?这些都说不清楚。” “那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彻底掀开汽车城的神秘面纱,到底看看它是什么模样。” “这里会不会涉及到巨大腐败?” “这个目前还不明朗,但最起码存在明显的渎职迹象。” “会涉及到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吗?” “如果康继先反映的情况属实,任何人脱不了领导责任的问题。” “那青州会不会来一次大的震动?” 薛家良皱着眉头回答道:“如果情况属实,会有人被追责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又盯上这个事了?”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白瑞德感到薛家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337、指山卖磨 其实,大大小小的招商骗局,都曾在各地政府的招商引资过程出现过。 多年来,在全国三四线城市中,招商引资、建造新城,是这些城市发展的总体套数。但凡能够引来外资,哪怕仅仅在当地过个账,走个形式,个别官员就可以获得提拔的机会。 假如这些项目能够落地,并且运作成功,不但土地价格飞涨,地方政府还可以狠捞一笔土地出让金,gdp也会有很大的增长,这样一套简单粗暴的经济繁荣的游戏,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演。 不但满足了官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想,还刷新了地方官员的政绩,提升了官员的核心竞争力,为他日后升迁奠定了结实的基础,而且还满足了企业利益、地方gdp增长等多方需求,是许多地方管理者最长袖善舞的技术手段。 白瑞德又问道:“这些情况省里当时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你忘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级压下级,一级压一级,下级骗上级,一级骗一级。” 白瑞德说:“我也听到过这种说法,说为了实现经济突飞猛进的增长,上级把各项工作任务量化成数字,作为官员提拔的条件,就是‘上级压下级,层层加码,马到成功。’可是官员又不都是幸运儿,经济增长由各方面因素决定的,但官员们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被提拔,于是,就想方设法‘下级骗上级,层层掺水,水到渠成。’这两句话连起来就是一副对联。” 薛家良说:“我曾经跟志华县长去南方一个地区考察,刚进入这个地区境内,就是一个巨大的标语牌,上面写着:打一场招商引资的全民战争!” 白瑞德听后哈哈大笑,说道:“真的?” “那还有错,等我们越往里走,标语越邪乎,什么‘来吧,这里是零地价!’、‘谁刁难投资者,谁就是人民的公敌’、‘招来500强,给钱又给房’等等,青州也一度提过‘招大商,大招商’的口号。” 白瑞德说:“还真有人民战争的气势,不过想想太夸张、太搞笑了,有点像大月进那个年代。” “你才知道啊?亏你还在发改委工作过。” 白瑞德说:“不瞒你说,别看我在那里呆了好几年,实际上班的天数累积起来还不到半年时间。” 白瑞德说:“那可以理解。你别说前几年,就是现在,地方政府工作的重头戏仍然是招商引资,长期以来,政府主导的招商引资模式大都是‘全民战争’式的全民招商。有些城市,就连公安局、检察院、教育局这样的单位都有招商引资任务。公安局设招商科,搞刑侦的、搞治安的去搞经济,去搞三产,层层签订责任制,下达给干警每人动辄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招商引资指标。我们那次参观的南方那个城市,就曾明文规定,谁能邀请世界500强老总到当地考察,哪怕转上一圈,每次就奖励一到两万元的奖励,若成功招商引资,最高奖励几十万元。” “太疯狂了!” “是啊,都是政绩惹的祸。有位专家曾总结出中国城市的病症,其中就有倒贴性的单相思症。对于来投资的企业,各种优惠不用说,还享受超级公民的待遇;开车违法不受罚,子女上学自由选,娱乐场所消费不受查;更可笑的是有报道说,某市承诺对所有来投资的客商都给予招商局副局长的头衔,最终这个头衔颁发了138次。” “哈哈哈。”白瑞德大笑。 薛家良说:“你别笑,我不是在给你说笑话,我是让你了解地方政府是如果对待招商引资工作的,这样,就了解了汽车城诞生背景的大环境了。” “明白。你继续说。” 薛家良说“你刚才问了一个问题,你说当时官员们考察的时候就没发现这是骗局吗?我只是给你进行了物理解释,现在我给你进行化学解释。你可能不知,当时青州有一项政策,就是将招商引资同干部奖惩挂钩: 拟提拔的人员必须能招来商、引来资,否则不用;对能招来商、引来资的干部,破格提拔,哪怕你年龄到限,哪怕你有毛病;连续两年招不来、商引不来资的部门一把手就地免职或调离。靠这些办法招来的资金可能还抵不过花出去的钱;或者自认为本地有良好的环境和项目,但奠了几次,放了几次炮,热闹过后还在原地跑,于是就有了你刚才说的那幅对联。所以,明明知道这是个骗局,但是没有人当破囊之锥。” “康继先不是一直在举报吗?” “是的,他的声音太微弱了,完全被淹没在‘全民战争中’了,以至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后来他索性公开举报,结果又遭到打击报复,最后被处分免职,调离招商局,到新单位后不给他安排工作、不让上班,最后连工资都没地方领。” 薛家良顿了顿又说道:“我前两天就来这里调查这件事,接触了一下市招商局,但他们给不出足够的自证证据,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在这起招商骗局中,也可能有人明明知道问题却装聋作哑不点破,致使这场骗局所到之处够畅无阻,这里,同样不排除有内鬼暗中协助的嫌疑,致使墙上的这个大烧饼越画越大,参与官员获得了相应的物资鼓励,主管官员获得政绩甚至增添升迁的筹码。也就是说,如果对方能够做好充分的伪装,即使在项目落地执行过程中失效,涉事官员也可能不愿意说出真相,而是帮助其瞒天过海,以便维持利益联盟。可悲的是,这场骗局被日方捅破后,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却还在维护这个骗局,人家在指山卖磨、招摇撞骗,我们却在甘愿上当受骗而且自得其乐,这不是猫儿啃尿泡——空欢喜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康继先怎么举报到省里了?” 338、面见举报人 薛家良说:“原来也举报过,省政府对这件事一直持慎重态度,后来康继先通过关系找到了首都的媒体记者,是记者来了。” 白瑞德问道:“是故意制造的这个契机吗?” 薛家良扭头看着他,严肃地说道:“你可以这样想,不可以这样说出来。” “明白,我错了。”白瑞德也认真地回应道。 这时,白瑞德放慢了车速,说道:“好像咱们走过了,竟顾着说话了,刚才那个小区大门口好像是。” 薛家良说:“那个是万家乐小区,东方家园还在前面,我记得是个欧式近似于凯旋门的大门口。” 白瑞德问道:“这个康继先原来是招商局哪个科室的?” “项目开发办公室主任。” “正管呀?” “所以了解情况。” 他们驶进一个具有欧式建筑风格的大门口,找到一号楼三单元。 白瑞德将车调好头,熄火,两人这才下车,站在楼洞门前,按响了101室的门铃。里面的人没有接听门铃,直接打开楼道门,薛家良他们走进去。 这时,101室的房门打开,一个带着近视眼镜、四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门口,他连问都不问,就请薛家良他们进来了。 他可以不核查薛家良他们的身份,但薛家良不能不核查他的身份:“请问,您是康先生吗?” 那个人点点头,说道:“没错,刚才就是我跟你通的电话。” 薛家良和白瑞德被康继先让到沙发就坐。 薛家良打量着他的家,家具摆设都是一流的,就是缺乏收拾,乱糟糟的,他问道:“就您一人在家?” 康继先说:“媳妇跟我离婚了。” “就因为这事吗?”薛家良问道。 “可不咋地。”康继先提高了音量,气愤地说道:“因为我被免职调出招商局,后来的单位又不让我上班,工资也没了,媳妇就跟我离婚了。我后来大闹市政府,找王市长解决我的吃饭问题,人家连理我都不理我,突然,昨天晚上他秘书给我打电话,说我的问题王市长很重视,从下个月开始发工资,至于以前漏发的,慢慢再补,结果单位领导也来了,让我今天去上班,还说漏发的工资争取下个月一并补发。我就寻思着,是不是反应的问题得到了上班的重视,不然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 薛家良掏出证件,说道:“这是我的工作证,今天我们奉省纪委安书记的指示,来跟您了解汽车城的情况,接下来的谈话我们要做记录。” 康继先说:“我给省里寄过材料,所有的情况都在材料里面。” “但我们要找您面谈,想就有关问题,再次了解一下。” “好吧,既然我敢实名举报,自然会毫无保留告诉你们一切……” 跟康继先谈话非常顺利,康继先早就把汽车城的问题摸得清清楚楚,加之他也是这个项目的参与者,所有好多情况他都知道。 “据您掌握的情况来看,是否有人从中得到了好处?” “好处显而易见,因为这个项目,从科级提拔到处级的干部有8人,从处级提拔到副厅的有三人,我听说,市长王建国有可能接班市委书记,他应该是最大的赢家,汽车城的好多在建项目,都有他亲戚的参与,他还用得着本人去吃回扣、得好处费吗?” “您能说具体一点吗?” 康继先起身将桌上一份材料递给他,说道:“这就是我昨天晚上整理出来的一份补充材料,里面都有详细记载,跟我上报的材料不冲突。” 薛家良接过来,是一份手写件。 康继先又提供了两个知情人,一个是康继先的副手,也被调离原单位,如今长期病假在家,一个是当年预算科科长,这个人目前还在招商局,只是不再是预算科的科长了,而是一个不相干的科室普通一员。 他们三个是这个项目的质疑者。 谈完后,白瑞德将记录内容交给薛家良,薛家良看了一遍后,交给康继先,说道:“开始就跟您讲了,这个您看看,如果跟您陈述的内容相符,就请您在这里签个字。” 康继先看了看,接过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白瑞德递给他印泥,他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手印。 薛家良他们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薛家良嘱咐康继先说:“尽管您所有的活动都是公开的、阳光的,但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所以关于我们来找您,您不要声张,这样对我们调查取证是有利的。我这样说您明白吗?” 康继先说:“我明白,我之前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说明问题是切实存在的,就是想给上级领导以信心,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既然上级下定决心开始调查这事,我就踏实了,不会再到处声张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们开着车驶出这个小区,薛家良在车里给安康书记打了一个电话,跟他简要汇报了情况,然后向他请示,是否去找康继先说的那两个人,安康指示他们,去找这两个人,重点了解康继先所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 他找到一家小饭馆,简单解决了午饭问题,又开始马不停蹄找另外两个知情人。 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两位当事人,都跟康继先的情况一样,在昨天晚上得到了有关部门和单位领导的抚慰,那个养病的副局长,被单位召回上班,恢复副处待遇,那个预算科原科长,也被临时安排了领导职务,尽管回不到预算科了,但也恢复了科级待遇。 很显然,他们的“上司”以此来邀买人心,不希望他们唱反调。果然,两人顾虑重重,都不愿再讲当年的事情了,薛家良苦口婆心给他们做工作,他们才跟陈述了当年的事情,但都再三要求为他们保密。 结束跟这两个人的谈话后,薛家良再次请示安康,能否返回。安康让他们去青州师范学院招待所,跟谢敏汇合,一切行动听谢敏的指挥。 339、另有任务 薛家良这才知道,谢敏也在青州,自从那天他匆匆离去后,再也没见到过他,也许,那天他已经来青州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谢敏不会是来调查汽车城的,他应该另有任务。 看来,曾耕田和龚法成的确把突破口选择在了青州。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他这几次跟专案组办案,似乎住军队招待所的时候多,要不就是住在当地宾馆,住学校招待所还是头一次。 他打开专用手机,调出谢敏的名字,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谢主任,我是家良,我们已到师范门口。 信息发出后,就接到了谢敏的电话:“家良,沿着校内那条主路一直往前走,右拐,你就会看到一个教职员工的食堂,我在那里等你们,先去吃饭。” “好的。” 驶进这个青州最早的学府——青州师范学院,薛家良忽然想起,宋鸽的父亲和目前的男人都在这里教学,另外,她好像也在校医办室。也许真是绕不过的缘分,说不定在这里能够见到她。 进来后,薛家良就打消了顾虑,因为要想碰到她,太难了,这里到处都是学生,也正好是放学吃饭的点,校园各个角落都是仨一群俩一伙的青年学生,他们边走边说笑着,涌向食堂,涌向各个餐饮部。如果不特意去找卫生所找她,估计要想像上次那样偶遇是不可能的。 由于路上都是学生,白瑞德开的很慢,他没有按汽车喇叭,似乎并不急于过去,而是默默地跟着这些学生们的后面,等着他们主动给自己让路。 他由衷地说道:“多么熟悉的校园生活啊!” 薛家良也感慨地出了一口气,他左右打量着校内景象。 白瑞德又说道:“我真正的青春,就是在校园里,是在大学校园里,懂得了好多我同龄人早的懂的事。啊!我的校园我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 薛家良也深沉地说道:“啊,我的肚子我的午饭,开快点吧——” 白瑞德笑了,这才按响了喇叭,督促学生们给他让道。 他又说道:“那个时候,最盼望的是周末,可以跟公然去看电影,我发现我爸爸现在很随我,特别喜欢看电影,喜欢看又不去电影院看,就让我给买回光盘,在家看……” “小同志,那不是他随你,是你随他,请弄清先来后到的问题好不好?” 白瑞德说:“论出生,当然先有他后有我,但论看电影,绝对是他跟学的。” “你呀,少在他面前摆资格,他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右拐右拐!”薛家良急忙提示道。 右拐后,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学生渐渐少了很多。他们看见了教职员工食堂几个字,就把车子靠边停下。 他们下了车,薛家良拎着公文包,和白瑞德走进食堂,里面有许多人就餐,分不清哪是学生,哪是教职员工。 这时,薛家良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是谢敏。 “家良,我看见你们了,往里走,向右边看,靠墙位置。” 薛家良抬头看去,就见谢敏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冲他们扬起胳膊。 薛家良和白瑞德快速走了过去。 只见桌上,只有谢敏一个人,他已经点了几样菜,正在等着他们。 两个人跟谢敏打过招呼后就坐了下来。 谢敏说:“是不是饿了?” 他们盯着桌上的饭菜,不由得咽了下唾沫,点点头。 谢敏拿起筷子,说道:“那就吃,别客气。” 薛家良看了看,说道:“这就吃啊?” 谢敏说:“不然你还想怎么着?还想喝点?我告诉你们,出来办案不许喝酒!”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哪儿是那个意思呀?我是说,就咱们三人?不等别人了?” 谢敏说:“你没看见桌上就三双筷子吗,其他人不用管,他们赶回来就吃,赶不回来就在外面凑合了。咱们吃咱们的。对了,那边有开水,你们要是渴的话去接好了。我在房间已经喝过了。” “我去拿。”白瑞德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过一只暖水壶,给谢敏和薛家良的杯子倒满水后,才给自己倒上。 “快吃吧?”谢敏说着,带头夹菜。 薛家良和白瑞德这才开始狼吞虎咽。 谢敏说:“那边还有一个内部小食堂,是专供领导用餐的,但是今天那里有个活动,为一名教务主任晋升副校长而举办的祝贺宴会,原来咱们的人都是在那里就餐,因为这个活动,我就出来了,你们不知道,这个学校可是我的母校,也是我毕业后第一个工作单位。” “啊?”两个人都吃惊地发出声音。 谢敏笑了,用手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说道:“我从这里毕业后,就留校执教了,工作了不到四年,就被调到当时的行署,给专员做秘书,后来,我的领导调到省委工作,我便也跟着到了省委工作,再后来,我就到了省纪委工作,一直到现在。” 白瑞德说:“您服务的领导还在咱们省吗?” 谢敏笑了,说道:“我服务的领导年岁可是大了,今年应该七十多岁了,早调到北京部委工作去了,离退都好多年了,你们不会认识他的。” “那么老了?”白瑞德说道。 谢敏说:“你看我的头发都白了,他哪有不老的道理?” 白瑞德笑了,说道:“我们第一天见到您,就知道您这是少白头,据说现在还返黑了不少呢。” “噢?情况摸得更准的!不错,有潜力,你们还知道我什么?” 白瑞德说:“还知道您不能染头,天生过敏。” “哈哈哈。”谢敏大笑。 他的笑声引来旁边人的侧目。 吃完饭后,谢敏跟薛家良前头走着,白瑞德在后面开着车跟着。 白瑞德忽然感到,谢敏不同于以往出去办案,他居然敢公开大摇大摆的在校园漫步,原因可能就是要想发现他太不容易了,因为此时这里到处都是学生。 来到校内部招待所后,白瑞德将车停在门口,跟着他们走上了楼梯。 340、案案相连 来到校内部招待所后,白瑞德将车停在门口,跟着他们走上了楼梯。 这是一栋六层东西向的小楼,应该是这个校园最古老的建筑了,一看就有年头了。 里面没有电梯,但设施高档齐全,这里是校方接待重要客人的场所。 他们来到了二楼,谢敏跟一名坐在吧台后面的服务员说道:“再给我们开了标准间。” “好的。”服务员立刻在下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将一个装有房卡的精致的小纸袋递给他。 谢敏接了过来,交到薛家良手上,说道:“你们俩的,先去休息,休息够了晚上跟我出去执行任务。” 薛家良接了过来,点点头。 薛家良和白瑞德两人就跟在谢敏后面,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 来到一个房间后,谢敏站住了,说道:“不是让你们去休息吗?跟在我屁股后面干嘛?” 薛家良说:“我们也去房间。” 谢敏站住,看着这两个人说:“这里的破饭不会把你们俩吃傻吧,你们的房间在楼上,这里是我的房间号。” 薛家良一听,才知道他们房卡上写的是307,谢敏的房间是206。 俩人一看哈哈大笑,赶忙转身跑开了。 谢敏看了看他们的背影,也笑了。 两个人进了房间,这个标准间很大,很宽敞,要比外面酒店的标准间大上许多。而且设施高档,一应俱全。 白瑞德说:“现在学校也真会玩,这个招待所从外面看普普通通,哪知到了里面一看,居然是这样的表里不一,绝对的星级标准!” 薛家良说:“不对,现在酒店只要沾上星,就得有电梯,这是星级酒店最起码的硬件标准,这里有吗?” 白瑞德说:“我单指里面的设施。” 薛家良打量了一下房间,说:“这是不入星的超星级标准。” 白瑞德说:“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薛家良打了一个哈说:“不讨论这个了,既然领导给咱们安排的任务就是下午休息,那我就不客气了,准备洗个澡,踏踏实实睡一觉,不瞒你说,昨天到家都两点多了,早上又起来上班,实在是太困太累了。” 他说着,就走进浴室,去洗澡了。 北方的三月,尽管天气有些回暖,但倒春寒还很料峭,室内还没到规定的停暖时间,所以房间里的暖气还很热。 白瑞德也脱了厚衣服,只穿着衬衣和衬裤。 他检查了房间的角角落落,又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尽管他知道谢组长选的地方绝对安全,但从小经过爸爸的安全教育,他跟公然一样,时刻牢记家长的嘱咐: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他将大衣等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放进柜子里,来到房间西阳台上,他这才发现,还有两台跑步机,看来薛家良说得对,这里是不入星的星级招待所。 他往下看了看,看不见自己的车,又来到东边的阳台下,往下一看,看到了自己的车。 这是东西都有阳台的老旧小楼,东边的阳台被装成了一个小型的会客场所,西边的阳台是健身区,中间才是起居室,向来出差对住处要求很高的他,对这里非常满意。 薛家良洗完澡后,裹着一件大浴袍出来,他站在地毯上,低着头,擦着头发,说道:“房间里真热,这个浴袍都快穿不住了。” 白瑞德说:“你昨天是不是也在青州着?” “是啊。” “住的不是这里?” “不是。” “也是为了汽车城的事?” “不是。” “不是?” 薛家良看着他吃惊的表情,说道:“对呀,怎么了?” “那这里到底有几个案子?” 薛家良说:“有几个算几个,这叫案案相连。” 薛家良见白瑞德还在看着他,就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犯糊涂,少问,多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薛家良说完,将毛巾展开,挂在洗手间的架子上,他便躺在了床上,扯过被子,由衷地说了一句:“太舒服了……”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白瑞德可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他躺了会,百无聊赖,就起来穿好衣服,下了楼,敲开谢敏的房间。 谢敏没有休息,他正在接电话,冲着沙发向白瑞德伸了伸手,示意他坐下。 白瑞德没有坐,而是打量着谢敏的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跟他们房间最大区别就是只有一张大床,房间面积一样,设施也一样,但显得比他们的宽敞了不少。 白瑞德发现,在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只录音笔,还有一个电脑笔记本,显然,谢敏是在听录音,做记录。 这时,就听谢敏对着电话说道:“好的,我们今天晚上先去摸摸情况,然后再跟您汇报,我准备带他们俩去,他俩面孔比较生,哦,是这样啊,那就不让薛家良去了,以免被他们认出,好的,您还有什么指示?” 显然,这个电话十有八九是打给龚法成的。 谢敏挂了电话,看着白瑞德问道:“你不在房间养精蓄锐,下来干什么?” 白瑞德说:“薛家良在呼噜、呼噜睡大觉,我睡不着,下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我干的。” 谢敏说:“那好,你听录音,把这个人说的话全部变成文字,不要给他任何修饰,怎么说就怎么记,用我的电脑。” “这个太简单了,没问题。” 白瑞德说着就坐在桌子前,拿起录音笔,刚要放音,谢敏说道:“等等,还有一道程序你没有履行,把这个签下。” 谢敏递给他一张纸,是保密协议。 白瑞德知道这是例行公事,就在上面签字并按下了手印。 谢敏将协议收进一个档案袋里,说道:“你可以进行了,小点声音,我还要打个电话……” 白瑞德将音量调到最小,耳朵几乎伏在桌上,听一句,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原来,这个受访的人是在回答专案组人的问话,从问话的语气以及背景声音中判断,这个人应该是提供情况的人。 341、太奢靡了! 白瑞德坐在哪儿,一动不动地整理着录音资料,他用心听着,力求一字不漏地将录音记录下来。 听了一会,他大概听出了眉毛。 原来,此人跟他们反映的是一个叫蓝盾招待所的情况,从内容中判断,尽管叫蓝盾招待所,其实就是青州公安系统的一个内部招待所,早年是公安局办的三产,后来清理三产,这个招待所便和公安局脱钩,由一个叫付学军的人承包,但跟公安局并没有完成脱钩,除去蓝盾改名蓝顿外,其余都没变。 这个人介绍了招待所的一些内幕,公安局局长张强直接控股,每年都会从中得到一大笔钱。里面集吃喝玩乐于一体,专门接待上边来的领导,里面还有各个领导的长期包间,盈利主要来自餐饮、康体、健身,还有异性服务。 这里极度奢靡,而且美女成群,还有一些国外美女,一些特殊客人来了,还有“特供”美女专门进行服务…… 白瑞德听到这里,想了两个字:腐败。 也巧了,接下来这个人就说道:“我就去过一次,还是跟张强一起去的,他为了增进跟我的感情,死乞白赖拉着我去的,说实在的,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了。” “为什么不敢去了?” 这是谢敏的声音。 那个人说:“说是不敢,其实是不好意思,太奢靡了!我有些害怕。自从去了那一次以后,我整天七上八下的,感觉我就是什么错误都不犯,就凭这一次的经历,要是被人举报了,我就够双开的份儿了。所以,他后来多次邀请我,我都推脱有事,再也没去过。张强可能意识到了我的顾虑,有一次他特地找到我,跟我说,青州的这个蓝顿招待所,要是跟省城那个蓝顿招待所比起来,连小手指头都不是。我说,省城还有蓝顿招待所,他说,也是省公安厅原来的三产,原来是蓝盾驾校,后来在那里建了一个招待所,其实就是一个专属高档会所,是真正意思上的私密空间,那才叫奢华,保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极度奢靡!那里的服务员,都是按空姐标准招聘的,那里供客人消遣的美女,个个都是天仙,集美貌与才学于一身,另外,还有为特殊客人准备的清一色的纯洁的姑娘,青州的这些美女,好多都是那里淘汰下来的。他说让我最近安排时间,带我去见识一下,另外他还说,在那里,还可以见到许多高级别的领导,那些领导中,只要有一个人啃在我的上级面前说句话,我以后都是前途无量。” “你答应他了吗?” “没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因为之前也听说过省城有个秘密的高档会所,据说去那里的人,都是厅级以上的干部,但我不敢去,心里有些慌。” 沉默。 沉默。 谢敏的声音响起:“好吧,你继续。” 白瑞德活动了一下脖子,继续一边听一边打字。 原来,谢敏调查的和薛家良调查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案子,但薛家良却跟他说“案案相连”,那么,两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时,有人敲门,谢敏开了门,进来两个人。为首的一个人说:“我们去了……” 那个人话没说完,看见了白瑞德,便打住了话头。 谢敏说:“没关系,尽管说。” 尽管谢敏这样说,但白瑞德还是暂停了录音机,站了起来,将文档保存后隐藏起页面,站起身来,跟谢敏说道:“您先忙,我出去一下。” 白瑞德往出走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这两个人,面生,没见过,也难怪,省纪委那么多部门,他才来几天,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就是纪委中层干部,他都认不全。 白瑞德回到楼上的房间,薛家良已经醒了。 他睁着略红的眼睛,看着白瑞德,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白瑞德说:“我去楼下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已经擦黑了,问道:“谢主任说晚上几点走了吗?” “没有,我看又回来两个人,不认识,就上来了。” 薛家良起床,穿好衣服,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这个觉睡得太好了。” 两个人收拾好,薛家良掏出录音笔,又换上了两节新电池。 白瑞德也开始整理口袋里的东西,两个人在屋里做着准备。 这时,房间的电话响了,谢敏叫他们下去。 两个人来到谢敏的房间,谢敏又在打电话,他们便静静地站在旁边。 谢敏打完电话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工作证,交给白瑞德,说道:“这是你今晚的新身份。” 白瑞德一听,急忙低头观看。就见工作证上标注的姓名是胡昌林,现任某省会城市的秘书。工作证上的照片居然是白瑞德本人!而且刻着那个省委的钢印。 白瑞德有点惊讶,但是他什么都没敢问。 谢敏又交给他一把汽车钥匙,这个钥匙有四个圈,一看就是奥迪车的钥匙。 白瑞德看着这枚钥匙,跟普通奥迪车钥匙没有什么两样。 谢敏说:“你看仔细了,这可不是车钥匙,而是一个针孔摄像机。” “啊?”白瑞德吃了一惊。 很快,他就发现了隐秘的机关。 他头一次接触这个,不知怎么用。 谢敏拿过来,给他演示了一番,说道:“你操作一下。” 白瑞德很快就掌握了操作要领。 谢敏说道:“把你电话交出来。” 白瑞德掏出了电话,交给了谢敏。 谢敏一看他已经关机了,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某国外大牌的新款手机,说道:“这个手机有几个按钮,功能都在这张纸上,你必须把它背下来。” 白瑞德低头看了看,闭上眼,默默地背了几遍,说道:“可以了。” “你一定熟记于心,不能记错,紧急情况下,你就按1号键,无需说话。” 白瑞德点点头,给他背了一遍。 谢敏看着白瑞德,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最后需要对你说的是:注意安全。” 342、白瑞德的新身份 白瑞德心里就是一紧,问道:“谢叔儿,我还有危险呀?” 谢敏严肃地说:“我们只要出来,各种危险就会伴随而来,必须注意安全。” 白瑞德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谢敏又说:“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薛家良保管,你只需要带个这个证件和钱包。” 白瑞德将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说道:“就这些。” 谢敏仔细检查他的钱包,里面有一张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男孩显然是白瑞德,但是女孩他没有看出来,不过薛家良看见了,那个小女孩是公然。 谢敏看了看照片,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名片,放进他的钱包里,这几张名片都是那个省知名企业家的名片。 除去钞票和这一沓名片,他的钱包再也没有别的内容了。 薛家良将公然的照片放进自己的钱包,白瑞德一见就夺了过来,说道:“你干什么?” 薛家良说:“谢主任让我给你保存。” “那也不能放你口袋里。” “那放哪儿?”薛家良有些不知所措。 白瑞德想了想,扯过一张纸巾,把照片包好,这才交给薛家良。说道:“不许偷看。” 薛家良没有接,说道:“你还是让主任给你保存吧,我不管了。” 谢敏大笑。 白瑞德一听,说道:“我把照片放我车上,干嘛交给你们。” 谢敏说:“你的车交给薛家良,一会有车来接你。” 白瑞德点点头。 谢敏最后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白瑞德想了想摇摇头。 “再复述一遍手机功能键。” 白瑞德又背了一遍。 谢敏嘱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昌林。” “职务?” “秘书。” 谢敏点点头,又再三嘱咐了他一遍后说道:“咱们马上下去吃饭。” 白瑞德一听没有薛家良的事,就问道:“就我自己去吗?” 谢敏说:“有人跟你一起去,这个人就是你服务的领导。” “薛家良不去了吗?” 谢敏说:“他不去。” “啊?我怎么一下子心里没底了?” 谢敏说:“没底是因为你没吃饭,吃了饭就有底了。走,咱们去垫底!” 薛家良拿过白瑞德车钥匙,跟在谢敏的后面往出走。 这顿饭白瑞德吃得有点沉闷,他不时地用眼睛瞟着薛家良。 薛家良知道他心里没底,也知道他眼神的意思,他想让薛家良主动请缨跟他一起去,但薛家良没有,他知道领导这样安排肯定有理由,就冲他暗暗举了一下拳头,给他鼓劲。 白瑞德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正好被谢敏看见。 他们吃完饭,早就有一辆新款奥迪车停在门口,后面车窗降下半边,露出一个人的脸。 薛家良不认识。 谢敏冲那个挥挥手,跟白瑞德说道:“你上车吧。” 白瑞德机械地迈着脚步,向那辆车走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他突然转回,走到谢敏跟前,小声说道:“谢叔儿,看在我即将为事业捐躯的份上,您告诉我,为什么薛家良不能去?” 谢敏笑了,说道:“因为今晚的主角是这个城市公安系统的人,薛家良之前跟他们交过手,难免被人认出,所以他不能去。” “侄子明白了,我走了。” 白瑞德这才跑向了汽车,拉拉开车门进去了。 那个后排座上的人冲谢敏伸出两根手指头。 谢敏也将两根手指头举到脑门前,跟他再见。 谢敏回头跟薛家良说道:“你去开德子的车,我在这里等你。” 薛家良就跑回他们住的楼下,打开车门,想了想,从兜里掏出白瑞德包好的那张照片,看了看,他没有打开,而是给他放在车的扣手里。这才开着车,驶了出来。 谢敏上了车后,说道:“政府招待所。” 薛家良开着车,驶进青州市政府招待所。停好后,他便跟着谢敏下了车,坐电梯,直接来到12楼一个大套间。 这个大套间里面有四五个人,两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的里面,一看就知道是便衣。 这间房子被临时进行了布置,办公桌的前面,是一个椅子,此时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薛家良认识,是王建国的秘书。 听见有人进来,李秘书抬起头,当看到薛家良的时候,他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谢敏走进里面的一个套间,薛家良跟在他的后面,同时,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也站起身,跟了进去。 这个人薛家良认识,曾经跟龚法成一起审过自己,后来薛家良去怀东报道的时候也见过他,姓高,名叫高峰,那个时候大家跟他叫高组长,如今是谢敏的助手。 高组长冲薛家良点点头,薛家良也冲他点点头。 谢敏坐在沙发上,问道:“怎么样?” 高组长点点头,低声说道:“全说了。” “好。” 谢敏掏出电话,给龚法成发过一条信息:龚书记,李军已招。 很快,龚法成的电话就到了,他说:“你们辛苦了,把他连夜带回,暂时放到第三看守所。你也连夜回来一趟,我们研究下一步方案。” “好的,我马上安排。” 谢敏挂了电话,跟高组长说:“我带他回去,让小武子一人跟着回去,留下一个归你,你一会带着人去接应小德子。” “好。” 谢敏说:“我的车留下,我们开小德子的车回去,薛家良你开车有问题吗?” 薛家良说:“没有,我睡了半天觉了。” “好,马上出发!” 于是,薛家良赶在谢敏之前下了楼,提前将车开到招待所一个偏门处,因为,刚才谢敏带着他就没走正门口,而是走的楼西头的偏门。 他刚将车停在门口,谢敏就下来了,后面是小武子,他双手死死钳住李军的胳膊,量李军也跑不了。 李秘书低着头,首先被小武子塞进车,然后跟谢敏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薛家良将车控门锁全部锁死,开着车,连夜就赶回了省城。 343、一张军事地图 薛家良将车控门锁全部锁死,开着车,连夜就赶回了省城。 将李秘书秘密安顿好后,小武子便回部队待命。 薛家良至此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是宝西区支队秘密抽调到专案组的武警战士。 哪知,谢敏看到小武回到部队后,他立刻说道:“马上回三看!” 薛家良有些不解,但又不能问,他快速开着车,由于夜晚路上车少,他们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三看,将王建国的秘书李军提出,再次带到车上。 谢敏紧挨着他坐下,薛家良再次锁死全部门锁,一路开车,按照谢敏之前的交待,直奔郊区县的一个看守所,将李军秘密放在这里。 薛家良不得不佩服谢敏的谨慎,尽管武警战士泄密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不得不防。 驶出县看守所的门后,薛家良舒了一口气,他问道:“您是担心他的安全吗?” 谢敏说:“是啊,因为我们面对的幕后对手太强大了,他简直无所不能。”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跳,他想起龚法成也曾经这样跟卜月梅说过,显然,这个对手不是王建国,王建国不足以让龚法成说这样的话,再说,王建国也不可能派人来省城跟踪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 那么,王建国只能算主脉上的一个蚂蚱而已。 他们做完这一切,就来到省委家属院龚法成的家里,进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 出乎意料,省委副书记曾耕田也在龚法成的家里。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看到他们进来,没有客套、没有寒暄。 谢敏坐下就开始跟他们汇报情况。 薛家良烧开一壶水,给三位领导倒上水后拿出一个纸杯,他不便听领导们的谈话,就上了楼。 他上了二楼的客房,他关上门,但却留了一个缝隙,下面说话的声音,仍然能清晰地传上来。 薛家良感觉到,王建国接班似乎没有可能了,汽车城这个招商大骗局,尤跃民和他都难逃干系,肯定要追究他们的领导责任。如果这里面再有职务犯罪的话,估计他们俩就悬了。 这时,就听谢敏在楼下叫道:“薛家良。” 薛家良赶紧开门出来:“到。” “下来。” “是。” 薛家良立刻跑了下去。 就听龚法成问道:“康继先那个补充材料呢?” 薛家良赶紧从桌上把自己的公文包拿过来,掏出来,递给龚法成。 龚法成看了看,交给曾耕田。 曾耕田摇摇头,他脸色凝重,说道:“你看了就行了,我就不用看了。” 薛家良又拿出跟康继先的谈话笔录。 龚法成接过来,粗粗看了一眼就放在茶几上。 曾耕田说:“你把那个地图拿出来,我在琢磨琢磨。” 龚法成弯腰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长纸卷,薛家良赶忙将茶几上的水杯撤走,谢敏扯了几张纸巾,将茶几上的水擦干净。 曾耕田将地图摊开,龚法成递给他一个放大镜,曾耕田倾下身,来来回回仔细地看着。上面,有龚法成用红铅笔标注出的路线、小三角等各种各样的符号。 薛家良这才发现他们看的是一张军用地图,抬头没有标明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地图,但在右下角处有一行铅笔字:武警总队野外军事训练路线图。 从字面上理解,这是一次很正常的军事训练,既然是军事训练,不可能总是在营地进行,野外训练是非常普通的一种训练方式。 但此时这张地图在夜深人静被两位领导拿出来研究,而且是在这样一种特殊的环境下,就不得不令薛家良浮想联翩。 尽管薛家良此时无法捉摸出这张军用地图跟他们眼下办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但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在下一盘大棋,在指挥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之所以缜密部署,疏而不漏,也许就是为了避免哪怕出现一点点的硝烟。 曾耕田撂下放大镜,说道:“嗯,暂时按你说的方案,不排除以后有变,到时再及时调整。” 龚法成卷上地图,放到一边。 谢敏说道:“两位领导,如果没有我们俩的事了,我们还得赶回青州。刚才老高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德子他们回来了。” 曾耕田说:“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样,薛家良和谢敏走出龚法成家。 关上这道栅栏门的时候,薛家良回过头,透过窗帘,他隐约地看见曾耕田和龚法成还在商量着什么。 这个时候出入省委家属院,会不会被人盯梢?薛家良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清,周围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只有西口那条南北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 深夜,如此安静,谁能想到在这么宁静的夜晚,一场雷霆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薛家良和谢敏回到青州师范学院的招待所后,天,已经微微泛白了。 谢敏在车上小睡了一会,他搓搓脸,下了车,忘记了穿外套,薛家良赶忙将外套递给他。 他们上了二楼,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走廊的一扇门打开了,高组长站在门口。他居然没有休息,在等谢敏回来。 薛家良这才明白,市政府招待所只是一个临时问讯处,高组长他们并没有在那里住,他们也住在了这里。如此隐秘办案,让薛家良受到了许多启发。 薛家良将公文包给谢敏放到房间,他说道:“谢主任,您如果有事再招呼叫我。” 谢敏点点头,然后冲高组长指指沙发,两人便坐了下来。 薛家良出门的时候,给他们反锁了房门,他便回到了三楼,轻轻打开房间的门,就见白瑞德早躺在床上睡着了。 薛家良暗笑了一下,心想,今天晚上他这点活儿肯定也不轻闲。 这样想着,就小心地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脱下外套,放到椅子上,唯恐把他吵醒。 他走到白瑞德的床边,给他盖上踢开的被子,刚要转身,猛然看见他扔在地上的衬衣,就见衬衣的领子上有好几处口红的印记,而且还是鲜红和粉红两种颜色。 344、衬衣上的口红印 薛家良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地上的白衬衣,举起来,抬头打量了半天,不由地笑了,心说:为了工作,还真豁出去了。 他将衬衣重新扔在地上,就像是一个侦探寻找证据一样,打开床头上面的壁灯,俯下身,仔细看着白瑞德的脸和脖子,希望能在这些地方发现他没有处理掉的口红印记,他找了半天,没有。 刚要关灯,就见白瑞德睁开了双眼,说道:“你是不是还想撩开被子看我失身没有?” 薛家良没有防备,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哈哈大笑,故意举着手机说道:“哥们,你还真有两下子,为工作献身,我告诉你,我已经把你衬衣上的口红印拍下来了,回头让公然看……” 不等薛家良话说完,白瑞德一下子伸出手,抱住薛家良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床上,就去抢他手里的手机。 薛家良没有防备,举着手机不让他够到。 哪知,白瑞德真急了,他把薛家良按在下面,一屁股坐到他的身上,拼命去够他手里的电话,薛家良被他骑在下面,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被他抢了过去。 白瑞德得手后,一下子跳下床,拿着手机就跑进卫生间,反锁住门,坐在马桶盖上,开始查看他的手机,这才发现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他急忙开机,调开相册,直到把里面存储的照片全看到了,也没有发现他衬衣的照片。 薛家良在外面敲着门,说道:“给我手机,你把我手机训臭了你赔我新的!” 白瑞德顾不上搭理他,仍然低头在检查他的手机。 薛家良使劲敲着玻璃门,大声说道:“你侵犯公民的隐私,手机里有我的个人秘密,我要告你!快点给我!” 白瑞德也不示弱,在里面大声说道:“你少跟我咆哮!我看完再说。你把照片存哪儿去了?我怎么没找到?”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瞧你那怂样,破坏你们俩好事的事,我能干吗?我在逗你玩儿呢,你还真信了?我说哥们,怎么一提公然,分分秒秒都能把你吓尿?” “我当然吓了,谁像你那么老谋深算,雷霆万钧都不惊。”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快点开门吧,我也要方便方便,晚上在你老丈人家喝了那么多水,都没顾上放就往回赶,你要是不想把我憋出毛病来的话,就快点开门,我告诉你,我们老薛家就剩我一个人了,祖宗八代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哪知,不说这还好,一说这,白瑞德在里面更不急了,他说:“那你就多憋会吧,我说老薛,你可真够老谋深算的,通讯录里怎么好多都是没有名字的电话号码?还有,没有一条存储信息,相册里也没有可以引起联想的照片?” 薛家良得意地说:“废话,昨天谢主任怎么跟你说着,我们出来办案,每时每刻都有危险,万一手机落到坏蛋手里,你这里要是存着家人的号码,不是等于把炸弹送到敌人手里吗?你手机里该不会都存着吧?” 白瑞德说:“唉,向你学习,我一会也该删的删,该抹的抹,对了,那个,你多等会儿,我可能要大方便。” 薛家良一听,颓废的说道:“好,您慢慢便,你从容地便,你不慌不忙地便,我憋死还不行吗?”说完,薛家良转身,躺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他不再理会里面的白瑞德,而是在脑子里想着青州的局势。 王建国的秘书被纪委带回省里,势必缺口会从秘书身上打开,那么,王建国的处境就会岌岌可危,甚至政治生命被终结;尤跃民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处理意见,但也可以想象,即便不被双开,他的政治生命也到头了,那么,青州官场就会面临更大的地震,书记、市长出事,肯定会牵出一串窝案,甚至会造成官场塌方。 那么,未来,谁会是青州下一任的主官? 侯明,会不会这次有晋升的可能? 说起侯明,薛家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已经好长时间不跟侯明联系了,应该是自己做得不够,无论如何,侯明都应该是自己的伯乐之一,哪怕他是听了龚法成的话。他待自己不薄,等回省城后,一定要跟他联系一下。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着,卫生间来传来冲水的声音,随后就是白瑞德洗手洗脸刷牙的声音。 这个坏蛋,都便完了还不肯出来。 此时,天已大亮,白瑞德来到他的床边,把手机放到他的床头,说道:“老薛,去吧,别憋着了,再把孕育小蝌蚪的地方憋坏了,我将来就真的没有薛家侄子了。” 薛家良躺着不动。 白瑞德说:“你跟我装蒜,信不信我给你揉小肚子?” 白瑞德说着,手就真的往他小肚子上压下去。 薛家良一急,赶紧捂着肚子,坐了起来,一边往卫生间里走一边说道:“唉,那个纯情、率真的年轻人,一去不复返喽——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不就是去了一晚上吗?要是连续泡几晚上,这出来还不变成西门庆——” 白瑞德反驳道:“你说什么呐?我还是我,你以为衣服上有几个唇印就不是我了?你也太小看人了——” 薛家良从卫生间出来后,故意神秘地说道:“小看你?我不信你到现在还守着自己的初吻?” “当然守着了,初吻要是没了,其它还说得上吗?” 薛家良弯腰捏起他的衬衣,说道:“我看衣服上的口红颜色都不一样,应该是你遭到了群美的围攻和青睐。” “去你的。”白瑞德一把扯过衬衣,就要往垃圾桶里塞,这时,从口袋里掉出一个小纸团,薛家良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纸团捡起,展开。 就见上面写道:“哥,救我,这里是魔窟,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我真名吴小娟。” 吴小娟? 这个名字好熟悉! 猛然,薛家良想起,赵志华让他给安排工作的那个女大学生就叫吴小娟,后来赵志华出事后,她从天舜公司神秘失踪,再也没出现过。 难道,这个吴小娟,就是那个吴小娟? 345、主动汇报 白瑞德见薛家良眉头紧皱,端详着上面的字迹,他夺过来,看了一下,说道:“老薛,对天发誓,我不知道这个字条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塞我口袋里的,我可是清白的,你不能回去后跟公然胡说八道。” 薛家良看着他,严肃地说道:“你仔细想想,是谁把这个纸条塞你衬衣口袋里的?” 白瑞德无辜地说:“我怎么知道,当时那里领班的叫进来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我都懵了,不敢看她们,她们穿得太少了,那胸,那屁股……”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说道:“跟你亲密接触的女孩子长什么样?” “怨,冤死了,我怎么敢跟她们亲密接触?你不许血口喷人!”白瑞德急赤白脸地嚷道。 薛家良见白瑞德一个劲想洗刷自己,就认真地说道:“瑞德,你听我说,我认识一个女孩子,也叫吴小娟,是赵志华的红颜,赵志华出事后,她就失踪了,管超的案子牵出天舜集团,专案组当时想从财务总监常美玉身上打开缺口,当时常美玉也失踪了几天,专案组就想找到这个吴小娟,因为吴小娟除了老总钱义外,是常美玉最亲近的人,但她却神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常美玉被捕,据她交代,她也曾试图去找吴小娟,因为她发现财务室的电脑被人动过,这台电脑只有吴小娟有密码,常美玉寻找吴小娟,就是为了封住她的嘴,防止她说出什么,但是没有找到,吴小娟的家也不是身份证上的住址,当然,后来从常美玉的手镯里发现了天舜集团所有的秘密往来账目,也就不用吴小娟证明什么了,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就是这个吴小娟到底去哪儿了,难道人间蒸发了?” 白瑞德知道管超的案子,就是他开车撞死的刘三儿的弟弟,薛家良给他介绍过这个案子的前前后后。 薛家良又说道:“所以,请你务必仔细回忆一下,是谁吻的你,她长什么样,又是谁借跟你亲热的机会,将纸条塞到你口袋里的,你好好回忆一下。” 白瑞德尴尬地一咧嘴,说道:“老薛,我没有蒙你,那些个女孩子,我哪有……兴趣呀!倒是他们积极主动,又是让我们喝酒,又是往我们身上凑的,说真的,我真没拿正眼看他们,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去寻欢作乐去了,是执行任务,哪敢醉入花丛啊——”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没事,我也就是这么一问,其实这个吴小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念在志华县长的份上,我觉得有必要过问一下。这样,一会咱俩去找谢主任,把这个情况跟他汇报一下,看对案子有没有帮助。” 白瑞德一听,就将这件衣服塞进垃圾桶,说道:“要去马上就去,我可不想沾上什么,到时说不清。” 薛家良说:“你着什么急?谢组长跟我一块刚从省城回来,你让他睡会儿吧。” 白瑞德说:“那我去找高组长,我昨天回来也是跟他汇报的,哪知又出现了这个情况。” 白瑞德穿好衣服,就要出去。 薛家良一见拦不住他,就说:“等等,我跟你去吧。顺便也把我知道的向他汇报。” 他们俩下了楼,宁静的校园,早就有学生起来跑步。 他们敲门,里面无人应答。 白瑞德抬手,想再敲,被薛家良一把抓住,举了了起来,说道:“别敲了,让他睡会吧。”说完,他看了看窗外三三两两晨练的人,就说道:“咱俩也去跑跑?” 白瑞德显然惦记着字条的事,说道:“不想去。” 薛家良说:“走吧,昨天谁在感慨,啊,我的青春,我的校园,今天就跟霜打了一样?不会昨天晚上精尽人衰吧……” 不等薛家良的话说完,白瑞德就抬起一脚,照着他就踢了过来,薛家良一下子跳开,就往楼下跑去了。 白瑞德只好追他下去。 他们俩人跟在一群男女学生的后面,慢跑起来。 当他们来到操场,远远的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背影,那是谢敏和高峰在散步,一边走着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难怪敲门没人开。 白瑞德捅了捅薛家良,薛家良此时已经看见了他们,俩人便向他们跑去。 跑到他们后面,两人并未超过他们,谢敏和高峰这才回过头。 谢敏看了看两个人,说道:“不错,一分精神一分财,有战斗力!值得表扬!” 薛家良和白瑞德两人一边一个,仍然小跑着,跟在他们左右。 谢敏说:“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跟在我们身边干嘛,往前跑呀?” 薛家良说:“报告,白瑞德昨天晚上隐瞒了一个重大情况,在我积极干预下,他决定主动向领导坦白自首。” “去年的。”白瑞德顶了他一句。 谢敏笑了,说道:“有什么情况?小德子昨天晚上是跟高组长汇报的吧?” “正是。” 高峰说:“那就说吧?” 白瑞德看了看四周,说道:“还是回去到房间说吧。” 谢敏和高峰笑了,说道:“好,我们走一圈后就回去。” 白瑞德一听,就跟薛家良一起跑开了,他们沿着操场跑了一圈后才发现,谢敏和高峰早已经走出了操场。 白瑞德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道:“老薛,你看,不按牌理出牌吧,说走一圈,半圈不到就回去了。” 薛家良笑笑,就带头往回跑。 回到二楼,两人跟了进去,高峰问道:“有什么情况,赶紧说。”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说道:“你说。” 薛家良说:“明明是你干的事,干嘛让我说?” “是你发现的。” 谢敏说道:“你们俩搞什么鬼,快点说,还有任务呢。”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 谢敏说:“家良说吧。” 薛家良说:“是这样,我回来后,进到房间,看到他的衬衣扔到地上,我就给他捡了起来,这才发现领口处有颜色不一样的口红印。”说道这里,他故意不说了。 谢敏说:“他昨天晚上去执行特殊任务,这个,可以理解。” 薛家良说:“我知道可以理解,但从衬衣掉出一个字条。” 薛家良说着,就将那个字条递给了高峰,高峰一看,问白瑞德:“还记得是谁塞给你的吗?” 346、秘密档案 白瑞德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挺……挺那个的,我们后来就躲开了这几个女孩子,去打球了,关键问题薛家良还没汇报呢。” “哦?还有什么?”谢敏看着薛家良。 白瑞德指着薛家良,说:“这个吴小娟他认识。” 高峰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薛家良,认真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就将吴小娟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说:“因为我没有见到本人,所以不敢判定这个吴小娟,是不是赵志华的那个小老乡。” 谢敏说:“你们汇报这个事有什么意义吗?” 薛家良说:“这个没想,只是想跟领导们报告这个情况。” “也许,他想救这个吴小娟……” 白瑞德说完这句话,就偷偷地看着薛家良,又看着谢敏。 谢敏说:“这个不用你们操心,那个地方存在不了几天了,你们警惕性很高,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值得表扬。” 白瑞德一听,摊着手,冲着薛家良说道:“不需要救了。” 薛家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几个人吃完早饭后,谢敏给薛家良和白瑞德布置了最后一项任务,并告诉他俩,这个任务完成后他们就可以直接回省城。 白瑞德一听,就急了,说道:“谢叔儿,不,谢主任,刚这么两天您就要开除我们呀?” 谢敏不解:“开除?” “对呀,我还没干够呢,不想回单位,又是一张报纸一杯茶水混半天,要不这样,我给您开车得了,外带一辆私家车,不用单位给我加油。” 谢敏笑了,说到:“我马上就回省城,你还留在这干嘛?” 白瑞德一听,泄了气,说道:“我们任务完成了?” 谢敏说:“我们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你是不是不想走?” 薛家良一听,就在旁边坏笑了一下,说道:“他就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你的衬衣已经扔了,再去一次,我估计你就没有衣服可扔了。” “去你的。”白瑞德给了他一拳。 谢敏说:“你们俩找这个人谈完话后,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逗留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是。” “明白。” 两个人应道。 薛家良和白瑞德要找的这个人,是青州市招商局现任局长。 他们来到市招商局办公室,刚一见面,薛家良将证件往他跟前一亮,他立马就瘫坐在老板椅上,额头就冒出了汗珠,擦汗的手抖得不停。 他的反应,让薛家良和白瑞德不解,因为这个局长,刚刚上任一年多,汽车城的事跟他关系不大,是前任上的事,但他这种过激的表现,引起了薛家良的警惕。 薛家良凌着目光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不问还好,这一问他更紧张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来了,我能不紧张吗?上任后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成天提心吊胆,天天给别人擦屁股,我原想,可能我这任见不到你们来了,没想,你们还真来了……” 他一边说着,又擦了一下汗,这才起身,打开一个带密码的文件柜,又打开文件柜里面的一个上锁的抽屉,搬出一大摞材料,说道:“你们想了解的都在这里,从我上任第一天起,我干的事都在这里,我替别人干的事也在这里,你们带回去慢慢看吧。” 薛家良翻看着,里面记录得很详细,来龙去脉都有,包括王建国的小舅子承包汽车城三期建设的后续合同,按照他的记录,在一次饭局上,前任局长也就是现任青州副市长找他谈的话,在座的只有王建国的小舅子和副市长带的一个年轻女人。这位副市长态度很坚决,语气也很霸道,说这个合同在青州,就得跟王建国的小舅子签,没有第二个人。散席的时候,王建国的小舅子塞给他一张卡,据他记述,这张卡里有多少钱他不知道。 薛家良抬头看着他,指着这一处的记载说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卡呢?” “文件袋里有个信封,所有的卡都在里面,我都做了标注。” “你怎么标注的?”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这位局长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此时后悔不迭。谢敏没有特别交代跟这个局长要特别接触,只是找他公开了解一些情况,但没想到,居然透着这么大的猫腻儿。 外面的人还在敲。 薛家良迅速收起这些材料,放到自己屁股底下,然后说道:“你去开门,就说你有事。” 局长擦了擦汗,平静了一下问道:“谁呀?” “是我,局长。” 局长小声说:“是办公室主任。” 薛家良点点头。 局长随后问道:“有事吗?” “李市长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手机关机,座机不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看你在单位没有,他说你在单位的话就等他,他马上过来。” 这个局长立刻紧张起来,看着薛家良,不知如何是好。 “你就说,知道了。” “知道了。” “政府到这里多长时间?” “十分钟。” “那你给我们找间屋子,我回避。” “好。” 白瑞德站起来,把他办公桌上的电话线插好。原来,他们进来的时候,白瑞德已经悄悄把他办公桌上的电话拔了,并要求他把手机关机。 局长显得很紧张,他想了想说:“银行卡上都有标号,我和本上的记录相吻合。” 薛家良说:“一会再谈,我们先避一避。你别紧张。” 薛家良将屁股底下的一大包文件袋抱在怀里,装进白瑞德提着的公文包里。看着还傻愣着的局长,说道:“快点,给我们找躲避的地方。” 局长这才回过味,说道:“跟我走。” 他领着他们出来,走廊里没有人,他直接推开一扇门,里面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正在低头写东西,他说:“小王,这两位同志是我朋友,先让他们在你这等会。” 小王点点头。 白瑞德趁局长出去的时候,关上门,顺便滑上了门锁。 347、提前留一手 小王起身给他们倒水,白瑞德坐在靠门口的两把椅子上,怀里紧紧抱着公文包。 薛家良来到小王的窗前,这里正好望见下面的大门口,他正好看见一辆奥迪车的车尾巴进来了。不大一会,就传来走廊里的脚步声。 “哎呀李市长,欢迎您视察。” “怎么回事,电话打不通?” “早上手机没电了,座机一直没响。” “不可能,我一直给你打,你们办公室主任也打不通。” “我刚才试了试,没事呀,可能没放好……” 这时,传来关门的声音,他们再说了什么就听不见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对视了一眼。 薛家良如坐针毡,他环顾着小王这间办公室,将角角落落都巡视了一遍,想着,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怎么把文件隐藏好。 这时,小王屋里的电话响了,是办公室让她去拿什么材料。 薛家良说:“小王,我们是局长的私人朋友,别跟别人说我们在你这里。” 小王点点头,笑着说:“我懂。”然后走了出去。 薛家良关上门,跟白瑞德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包文件,其它事情交给我。” 白瑞德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你在交代后事吗?” 薛家良抬起脚,但却没踢下来,说道:“不得不防,怪我考虑不周。” 白瑞德说:“不怪你,咱们是例行公事。” 这时,薛家良冲他做一个禁声动作,然后躲开门口,小王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材料。 小王低头忙她的事,薛家良和白瑞德两人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局长的门开了,他出来送客。 小王说:“局长的客人走了。” 薛家良点点头,他来到窗边,就看见刚才进来的那辆车驶了出去。 这时,局长开门进来,说道:“过来吧。” 两个人如释重负便走了出去,跟他来到办公室。 白瑞德反锁上房门,这次没再给他拔电话线。 薛家良说:“你们谈了什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局长显然比刚才镇静了不少,他用理了一下头发说道:“他听到风声了,说省纪委的人在这里,在到处找人谈话,问找没找我。” 薛家良说:“这样,咱们出去谈吧。” 局长说:“不行,他让我去市政府,王建国找我,他是给我打不通电话,不放心,亲自过来看看的。我跟你说,你找我谈话也是这里面的内容,你先看看这材料,如果有疑问或者还想了解其它的问题,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一个私人号码……” 局长说着,就扯下一张台历纸,写下这个号码。白瑞德接了过来。 薛家良说:“好吧,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留下这些资料?” 局长说:“我没到这个局之前,康继先已经开始四处告了,所以,从上任第一天起,我就加了小心,我不想卷进去,我完蛋了,我的一家老小都跟着倒霉,我不能不服从组织调遣,只能在这个范围内,做点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反映这些情况?” 局长冷笑了一下,说道:“在青州,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汽车城是怎么回事,但是没人带头捅破这层窗户纸,涉及到的人太多,我更不想捅这马蜂窝,再说了,康继先他们三人的教训有目共睹,谁还敢跟大多数人作对,我只想自己干净就成了,做这个档案,也是为了提前留一手。” 薛家良点点头,他不能指责他什么,也不能教训他什么,只能跟他握手,说道:“谢谢你配合,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的。” 就这样,薛家良和白瑞德走出局长办公室,下了楼,当他们开着车驶出去的时候,才看见局长也下了楼,坐进了车。 回去的路上,薛家良皱眉不语。 半天,白瑞德才问道:“老薛,咱们回省城?” 薛家良这才回过神,看了看表,说道:“咱们宿舍拉什么东西没有?” 白瑞德说:“没有,咱们出来的时候,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是吗?东西都拿了?” “都拿了,你要是想去找吴小娟,就直说,不过我不会同意你去的。” 薛家良说:“你瞎说什么呀?我哪有那心情,我先给薛主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我们是回去还是继续跟招商局长谈。” 他给谢敏打通电话后,简单跟谢敏汇报了一下情况,最后请示下一步工作。 谢敏想了想说:“你们先回来,等咱们研究一下那些材料再说。” 挂了谢敏电话,薛家良说:“回省城。” 回去的路上,薛家良一直在睡。昨天夜里,跟谢敏跑省城一个来回,他一会眼都没合。 回去后,白瑞德把从青州招商局带来的材料,抱到薛家良的办公室,薛家良将他们暂时锁在柜子里。 他给安康打了电话,安康办公室没人接,刚要打手机,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谢敏,谢敏让他把这些材料抱到他的办公室。 薛家良抱着这些材料,便上了楼。来到了谢敏的办公室。 他还是第一次来谢敏的办公室,就见谢敏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就说道:“您休息下吧,眼睛都红了。” 谢敏搓搓脸,说道:“不行啊,要先将这些看完,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薛家良说:“不在这一时,您还是先休息去吧。” 谢敏说:“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先帮我把这些文件筛查一遍,把有价值的标注出来。” 薛家良说:“行,那我抱回去看?” “就在这看,这是纪律。” 薛家良一吐舌头,赶紧点头称是。 谢敏又说:“到里屋去看吧。外间看这东西来了人不方便。” 薛家良点点头,就抱着这一摞材料进到了里间。 里间是一个很小的卧室,薛家良拿过一把椅子,将材料摊铺在床上,便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不时在材料上做上折印,写上编号,然后按照编号里的内容,把自己认为的重大和疑点部分写在信签纸上,以便按图索骥,能快速及时地找到相关内容。 348、阮晓丹杀了人 薛家良发现,每当这个局长受到一笔好处费后,都会在本子上加以详细说明,并且标注出银行卡号或者存折号,这些银行卡和存折,有的是别人直接给的他,有的是自己存到银行的。正如他自己所说,这就是他的交待材料,读懂这些材料一点都不难。 中午,到了下班时间了,薛家良直起身,走出小卧室,一看外面早就没人了,谢敏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而且也没告诉自己一声。 薛家良转回卧室,将床上的东西整理好,扯过一个枕头盖上,将窗帘拉上,这才走出办公室,并给他将房门反锁上。 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电话就响了,是郭寿山。他接通了电话。 “猴子,好长时间不见了,是不是又想我了?” 郭寿山这次一反常态,没有跟他打哈凑趣,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家良,说话方便吗?” 薛家良一愣,从口气里听出他有事,不知为什么,他立马想到了刘三儿,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顾上过问刘三儿,也认真地回道:“方便,我办公室没人,你说吧。” “林老师死了。” “哪个林老师?” “咱们高中的班主任林之华。” 薛家良淡淡地“噢”了一声,既没表示悲痛,也没表示惊喜,甚至都懒得问是怎么死的,就跟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林之华,曾经那样伤害过他稚嫩的心灵,给薛家良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平的沟壑,薛家良什么时候想起她,都跟“羞辱”两个字连在一起。以至后来毕业后,为了不见到她,薛家良拒绝了一切形式上的同学聚会。如果说薛家良这一辈子有什么人可以不原谅的话,那么这个人不是管春山,不是他的政敌,而是林之华,一个在学生时期深深羞辱过他的人。 显然,他的态度是郭寿山早就料到的,所以郭寿山并不介意他的反应。 郭寿山继续说:“她早晨是被阮晓丹杀死的。” “什么?”听到这话后,薛家良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了,反问道:“你是说阮晓丹杀死的她?” “对,是我带人出的现场,刚刚回到局里,马上就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你简短截说” 郭寿山说:“是这样,阮晓丹的丈夫从野外小队回来了,由于她的丈夫是一名找油技术人员,一年有半年时间在外面勘探,加之她丈夫是个同性恋者,跟阮晓丹根本就没有男女感情,结婚好几年了,从未跟阮晓丹同过房……” 薛家良打断了他,说道:“这个情况我知道。” 郭寿山又说:“他的婚姻是林老师做的主,是林老师硬给儿子挑了个媳妇,但后来跟儿媳圆房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也就是阮晓丹的顶头上司、邮政局局长……” “这个我也知道,说我不知道的。”薛家良再次打断了他的叙述。 郭寿山愣了一下,接着说:“好多次阮晓丹的丈夫都该探家,由于家庭对他没有吸引力,他都将假期让给了别人,因此,在单位人缘极好,年年是先进工作者,这次回来是述职的,被提为副处长了……” “噢。” 郭寿山感觉到薛家良应该不知这个情况,就说道:“他回来后,没有在家过夜,又去找他的同志朋友了,阮晓丹知道后,就打电话让他立刻回家。本来对阮晓丹毫无兴趣的他,没有理会她,阮晓丹受不了,这么多年的无性婚姻让她崩溃了,她电告他,如果十分钟不回来,就去单位举报他,举报他是同性恋患者,让他当不成官,并且跟他离婚,也许这种情况发生多次了,所以这次她丈夫仍然没拿阮晓丹的话当回事,阮晓丹写好了离婚协议书,早上来到林老师的住处,告诉她,她要跟她儿子离婚,再也不过这样守活寡的日子了。” “她婆婆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别办傻事了,你刚当提了正科,当上团委书记,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想当陈世美,小心我把你那点烂事给你公之于众,让你做不成这个官……家良,说到这里,我怎么都想象不出,我最最尊重的班主任老师,居然……居然对阮晓丹做了那样的事。” “哪样的事?”薛家良机械地问道。 郭寿山说:“她居然让亲弟弟跟阮晓丹圆房,而且还留下了证据,因为她弟弟是阮晓丹的上司,她就说是阮晓丹勾引自己舅公,为博得上位而不择手段……家良,我一上午心口都憋得难受,现在都不舒服,就想找谁打一架……” 这事,阮晓丹在那天晚上就跟薛家良说了,所以薛家良并不感到奇怪,他说道:“你接着说。” “据阮晓丹交代,林之华这句话,经常放在嘴边上,每当阮晓丹有离婚的念头,她就用这件事威胁她,所以她也习以为常了,说道,这次离婚是铁定的了,你尽管去向外界公布,我做不成官,你儿子也做不成官了。哪知,林之华说了一句十分恶毒的话,激怒了阮晓丹,阮晓丹这才跟她扭打起来。” “什么话?” “林之华说,这么多年,尽管我儿子没让你变成女人,但是你也没闲着,平水这些有名的官员、阔佬们,不都曾经把你骑在身下玩弄吗?你那个家,就是个淫窝,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去了你那里,我都知道,如果你非要鱼死网破的话,我倒无所谓,半截子入土了,但是你的好生活就毁了……阮晓丹怒不可遏,便跟她扭打起来,失手掐死了她……” “是阮晓丹报的警吗?” “是,也是她叫的救护车……家良,怎么办,我心里好堵,好难受……” “林之华的儿子呢?” “我们到现场后通知他了,他傻了,完全傻了……” “我知道了——” “家良,我给你打电话不光告诉你这些,你回来一趟吧,阮晓丹想见你,她说有些话,只配你听。” “这是她说的?” “是的,是她跟我说的,不过你放心,没有旁人听到,她说她这辈子唯一佩服的就是你,说你是真正的男人,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当面向你忏悔,走向刑场的那一天她就不后悔了。” 沉默。 “家良,你在听吗?” “是的。” 349、下地狱的就该是她 郭寿山说:“家良,看在咱们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你就满足她吧,尽管她是杀人犯,她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见利忘义,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但我现在恨不起来她,她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女人……” 薛家良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考虑一下,这边也很忙,我手上有案子,如果回去,只能抽晚上的时间。” 郭寿山说:“我知道,我昨天去看刘三儿,他说给你打电话你关机,而且关了好几天,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任务出差了。”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刘三儿怎么样?” 郭寿山说:“他不错,我岳父一个劲地夸他,说他勤快,认真学艺,每次收工都主动归置工具,打扫卫生,这个月给他加薪了,他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薛家良嘱咐道:“在刘三儿这个问题上,你要多费心,我现在顾不过来他了,你要经常敲打他,就算为了我好吗?” 郭寿山说:“这个不用你嘱咐,出于职业因素,我也不会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做出从前的事的。” 薛家良又长出了一口气:“好,拜托你了,我如果回去,再给你电话。” 挂了郭寿山的电话,薛家良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他一方面憎恨林之华的变态,毁了这个家,一方面又同情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更深深地同情阮晓丹,那个跟自己有过一晚情的女。 就像郭寿山说得那样,尽管阮晓丹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却恨不起来她,试想,如果她嫁入一个正常的家庭,会有这样的悲剧吗?迄今为止,薛家良没有研究过林之华的儿子为什么会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但他百分之百地相信,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肯定和家庭有关。上学的时候,薛家良跟他同届不同班,知道林老师的儿子学习成绩很优秀,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只是性格有些内向而已。据阮晓丹说,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丈夫就曾经跟她明确坦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随时愿意跟他离婚,结婚,是迫于母亲的压力,他不会难为她。那么,也就是说,儿子应该很早之前就有了这方面的倾向,但是母亲没有积极妥善的引导,更没有尊重儿子的选择,而是强迫他结婚,还上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幸福,甚至是那么不堪的让自己的亲弟弟跟儿媳…… 薛家良不愿想下去了,他丝毫不同情林之华,对一个教了他三年的班主任老师死于非命,他不但不感到悲伤,还有些恨意,下地狱的就该是她,她毁了自己的儿子,还毁了另一个人…… 此时,他对阮晓丹也深深地同情起来,之前的恨意荡然无存了。 想到这里,他给侯明打了过去。 侯明接通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家良,你听说阮晓丹的事了?” 薛家良说:“是的,刚听说,就给您打电话了。”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我正为这事烦呢,说来也凑巧了,正赶上宝山都市报的记者在这里,本来他们是想追踪报道直选经验的,偏偏就这么寸,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 “啊?这么巧?” “是啊,现在孔部长正陪着那个记者聊天呢,目前记者还不知道他要报道的主角成了杀人犯,我正愁不知怎么打发他呢。” 薛家良也没有好主意给他,就说道:“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先去处理这事吧。” 挂了侯明的电话,薛家良又给卜月梅打了过去。 卜月梅刚下班回到家里,她似乎对阮晓丹没有多大的同情,说道:“家良,你该不会是为阮晓丹的事给我打电话吧?” 薛家良说:“正是,我刚听说,给侯书记打了一个电话,他正要去接待记者。” 卜月梅说:“是的,他想让我一块参与接待记者的事,我退出了,本来阮晓丹上位我是极力反对的,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就是不出这事,将来说不定会出什么样的事。” 薛家良:“卜姐,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阮晓丹好像是突然提出要参选团委书记的,而且还被选上了,是不是尤辛的原因?” “那还用说吗,按说她是不符合条件的,首先,她在原单位没有干过团委工作,再有,单位里反映她作风不好的大有人在,开始是没有通过咱们审查的,可是上边有人说了话。侯书记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次直选四个岗位,两个出事,我看侯书记也很烦。” “卜姐,那你为什么不出面接待一下记者?帮助做做工作,这有什么不好吗?” 卜月梅说:“首先,弄虚作假我不会,再有,说假话我也不会,所以我只有选择回避,我不出面还好,如果出面说错了话,岂不更给他添乱,我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理解你,我都调走这么长时间了,纪委书记这位置就没有人竞争吗?”薛家良试探着问道,他也想探探卜月梅的底,这样做,也是为了龚法成。 卜月梅说:“家良,别说纪委书记还是县常委,就是一个芝麻大点的官都有人竞争,侯书记找过我,问我是否有这方面的意思,我明确跟他表态了,我不会接这个担子,一来我没有那份能力,二来我是女同志,又是单身,不想抛头露面,只想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所以我没有应他。” 薛家良说:“也对,将来你肯定是要来省城工作的。” “家良,你还不了解我吗?就是没有龚书记这件事,我也不会跑动的,我不是做一把手的料,自己几斤几两还是能评估出来的,当个副手替一把手想着点事还能凑合。” “嗯,我了解你,现在有比较明确的人选吗?” 卜月梅犹豫了一下,说道:“肯定有,我看小娄就很有希望。这只是我个人私下的一种感觉而已,没有任何辅证。” 卜月梅一向说话认真、严谨。 350、申请精神犒劳 薛家良说:“别说,如果从咱们内部挑纪委书记的人选,他还真是比较合适,他那块谁接?” “这个目前我还看不出,再说了,现在市里的人事工作都冻结了,市委书记一天不来,咱县上的纪委书记就会空缺一天。” “你说得对。卜姐,把工作安排安排周末来省里吧,我们都忙死了,你也不关心关心我们?” 薛家良转移了话题。 卜月梅说:“正因为你们忙,我才不能去给你们添乱。” “怎么能说是添乱,你来对我们大家都是安慰。” “是添乱,你想,你们那么忙,不会把我搁在一边不管吧,我就是一个人猫在宾馆里你们也不会踏实,所以说,等那么忙过后我再去。” “哦,是不是有人向你汇报过我们很忙这个情况?” 卜月梅笑了,口气轻松了不少,说道:“是啊,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薛家良的心情也逐渐轻松起来,他说:“这个老同志,学会过河拆桥了,还没结婚就连媒人迈过去了。” “哈哈。”卜月梅笑了,说道:“他可是每次来电话都跟我提你。” “哦,是不是批评我?” “呵呵,是表扬你,说你做事机警认真,没看错你。” “哦,那还差不多,卜姐,我挂了,可能的话你就来转转,周日起早再走,龚书记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你别的忙帮不上,还不会给我们做做饭吗?我替某位同志申请一下精神犒劳。” “这个……” “来时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卜月梅听出来了,他不希望卜月梅坐单位的车来,就说道:“好,我去的话就给你打电话。”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他的思维在阮晓丹和卜月梅两个人身上绕来绕去。 这时,白瑞德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 薛家良说:“我就在办公室。” 白瑞德说:“不可能!我刚才去办公室找你,你没在。” “我去谢主任那儿了,刚回来。” 白瑞德说:“行,那我回去接你。” “接我干嘛?” “我妈妈要给我接风,我刚才给公然打了电话,她已经在半路上了。” “你妈妈给你接风,公然作陪,多好的组合,我算干嘛滴?不去,再见!” 薛家良说着就挂了电话。 刚挂了,白瑞德又打进来了,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劲,赶快下楼,我马上就掉头。” 薛家良来了犟脾气,说道:“你就是在楼底下我也不去!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不懂事?老太太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两个人,而不是我这个第三者,你们娘仨个说说话,多么美好的家庭氛围,老大不小的了,真不懂事,我去食堂吃,一会还有事,挂了。替我向老太太问好。” 薛家良坚决地挂断了电话,不再理会白瑞德的反应,带上房门,下了楼,向后面的机关食堂走去。 下午,他没有看见谢敏,由于把房门给他锁上了,所以他也进不去了。 他下午跟赵荣和周芬呆了一会,看了看入网情况,回到办公室,整理了这几天的工作日记。本想去跟安康书记汇报,可是从上午到下午,他的办公室门始终都是紧闭着的。 薛家良感到,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一盘棋忙活,而这操控棋子的人就是曾耕田和龚法成。 白瑞德还没有来。想起这几天没有单独见过龚法成,就想将这几天的事情跟他汇报一下,顺便再把平水的事跟他汇报汇报,看他有没有好的主意。 主意已定,他便开始在脑子里做准备工作。 既然卜月梅不来,龚法成又那么忙,他就想提前去他家,犒劳一下这个老同志。 忽然他很想吃饺子了,便想着买点饺子去他家,这样想着,就给龚法成打了电话。 龚法成立刻接了电话,说道:“家良,有事?” “我没事,晚上我过去,买点饺子,咱们吃饺子。” “好,你来吧,我如果回不去,你让小然给你开门。” “她有事。” 薛家良没有告诉他公然去了白瑞德妈妈家。 “哦,那好,我让小冯回去给你开门。” “好的。” 薛家良忽然想超市的饺子太难吃,饭店的饺子香料味太浓,反正龚法成也回不来,自己学包饺子吧,厨艺是每个人必学的技艺,人总是要吃饭的,况且一个单身男人,必须学会做饭。再说,看到公然学做饭,感觉做饭这个活儿不但很有意思,也很有艺术性。 这样想着,他再次给卜月梅打了电话,问她饺子怎么做。 卜月梅笑了,说:“你在宿舍还能包饺子?去外边吃吧,也不麻烦。” 薛家良故意逗她,说道:“哪是我想吃呀,是龚先生想吃。” 卜月梅说:“你就逗我吧。” “我没有逗你,既然你不来犒劳我们,我们只好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我刚跟他约好,今天晚上去他家吃饺子,他一会让司机回来给我开门。” “哦,那你们想吃什么馅的?” “我当然是想吃传统的猪肉白菜馅的,但是不知道他想吃什么的,所以向你请示。” 卜月梅想了想说:“唉,太复杂的你也做不了,就白菜猪肉吧,我上次见他家储藏室有五六棵白菜,应该没吃完,保险起见,你可以买着一棵,要不然他家没有白菜了,你俩只好吃猪肉大葱馅的了。” 薛家良一听,说道:“我还是买着一棵吧,肉丸的太腻。” 卜月梅又说道:“他家的冰箱里有肉馅,好像他比较喜欢做饺子,肉馅都分成小份在冰箱里冻着呢,你进家第一步就是化肉馅,我教你一个快速办法,你拿出一份肉馅,放在温水里浸泡,带着食品袋,如果食品袋漏水的话,你再加一层,如果不慎进了水,你想办法把水挤出来,多换几次水,肉馅很快就花了,千万别用微波炉解冻,你掌握不好时间,就会把肉馅烤熟,趁化肉馅的功夫,你要先坐锅熬点油,他们家的油是亚麻籽油,熬到六七成热后关火晾凉……” “你等等,我拿笔记下。” 351、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薛家良拿过笔,快迅把她刚才的话记在纸上,然后说道:“卜姐,继续说。” 卜月梅说:“油放凉后,就把化好的肉馅倒入锅内,为什么要熬点油,我看了,他家的肉馅比较瘦,这样吃着会发柴,放点熟油口感会滑嫩。第一步,很关键,记好,先用白酒调,用普通白酒,千万别用茅台、老白干和料酒,这些酒有异香,四钱酒盅半杯,倒进去后正反方向搅拌一百下,加入葱末姜末,记住,姜一定要去皮,皮苦,再搅拌正反一百下,倒入酱油,再接着打一百下,这道工序必须有,不能偷懒!肉馅提鲜全在这一步,要搅到上劲,将葱姜酱油的鲜味完全搅到肉馅里,最后放盐,搅拌均匀后等上十分钟就可以往里掺白菜了。最好再放一缕韭菜,超市里有卖的,既提鲜颜色又漂亮。还有一点切记,千万不要放味精鸡精饺子粉五香粉什么的,这些香料容易将食材的原味盖住,记住,这是纯家常味道的,简单、清爽、清香,保证你们俩吃不停。” “哈哈,我现在就开始流口水了,卜姐,就那么着,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随时问你。” “好的。等等,我有最关键的一步忘了告诉你了,和面,提前把面和好,软硬都行,硬了你擀皮费劲,包的时候不易捏到一起。” “明白。卜姐,你说你要是在多好,咱们一起包饺子,多热闹,就跟过集体生活一样有趣,周末来吧,我们等着你。” “再说。” 薛家良记了满满一张纸,又在心里复习了一遍,这才穿上外套,关电脑,走人。 他来到附近的一家超市,猛然看见好多人在排队买卤肉,他一看,队伍都排到很长了,同时,空中弥漫着一个浓郁的肉香味,立刻勾起他的馋虫,心想,这家的卤肉肯定好吃,也加入到队伍中。 他买了两只卤仔鸡,两只猪蹄,两只猪耳朵,心里很高兴:老龚同志的下酒菜有了! 他拎着这袋子食品就上了出租车,到家后才想起没买白菜,估计卜月梅说的清爽、清香是做不到了。 正在沮丧之际,就看见小冯开着龚法成的车进了院子。 他没有看见薛家良。 薛家良在门口下了车,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不知为什么,他发现门口有些变化,原来紧挨着大门口警务室的武警岗亭,往里挪了二三十米的距离。 他想起有个监视龚法成这事,就拎着食品袋,故意绕到后排房,又从后排房的西侧绕了出来,这才进了龚法成家的院子。 小冯早就等在家里,见薛家良进来了,说道:“首长好。”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不是首长,肩膀齐为兄弟,叫我薛哥吧。” 小冯笑着说:“薛哥,首长让我跟您一起包饺子,他要回来吃。” 薛家良说:“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茬了?当兵的都会包饺子,太好了!” 小冯说:“我只会擀皮,不会调馅。” 薛家良说:“这个我来,你去附近超市买一把韭菜回来。” “好的。还买什么?” “等等,我看有没有白菜。”薛家良就走进储藏室,开开灯,拿出一棵白菜,说道:“没了,去吧。” “哎。”小冯便走了出去。 “给你钱——” 小冯摆摆手。 薛家良没再坚持,一把酒菜,两块钱足够了。 薛家良打开冰箱,拿出一小份肉馅,按照卜月梅教的办法,浸在水盆里,开始操作。 小冯买回韭菜后,摘干净,洗净。薛家良开始调肉馅。 薛家良完全按照卜月梅说的去做,一丝不苟,打肉馅的胳膊都酸了,他便让小冯接着打。他开始切韭菜、剁白菜馅。 剁馅的技术不用教,小的时候,没少帮妈妈干这个活儿。 还别说,按照卜月梅说的办法,肉馅打得久了,香味就渐渐出来了。薛家良闻了闻,说道:“太香了,果然跟饭店的味道不一样。” 小冯也凑过来,闻了闻,说:“肉馅香,我胳膊明天就开不了车了。不过没关系,要想吃得好,胳膊就得搅一搅。” 薛家良哈哈大笑。 他忽然想起应该先和面,尽管他没有亲自做过,但打小就见妈妈每次包饺子都是提前和面。 这时,卜月梅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说:“都弄好了,忘和面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没关系,你把面揉成团后,不停地在盆里摔,摔个几十下就滋润了,就可以立刻包了。” “不用醒了?” “不用。” 薛家良挂了电话,就开始在面盆里摔面团,直摔得他冒了汗,心说,卜月梅这都是什么法子呀?怎么都是卖力气活儿呀? 摔了几十下后,再揉,果真柔软滋润了。 他庄重地向小冯宣告:“开包!擀皮!” 两个人经过一番手忙脚乱后,整整包了三大篦帘的饺子。 薛家良看了看表,捶着腰,说道:“首长怎么还不回?” 小冯说:“在我们老家,饺子是唯一不用等人齐全就可以吃的饭。” 薛家良一听“哈哈”大笑,说道:“正解,正解,有理论根据就行。下锅!开煮!熟了后我们开吃!小冯,你看锅,不许把饺子煮坏,我去切凉菜。” 小冯便站在锅边,不错眼珠地看着蒸锅。 薛家良把买来的卤鸡,撕巴撕巴摆在盘里,一阵肉香味就扑鼻而来,他经不住诱人的鸡肉,便往嘴里放了一大块,不由地说道:“哇,太香了!怎么我今天买的熟食都这么好吃!” 小冯一听,就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不住地咽口水。 薛家良给他塞嘴里一块,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猪蹄也很软烂,同样用手掰开码在盘子里。 猪耳他切成丝,又切上一些绿韭菜,凉拌在一起,看着很诱人。 小冯将这些端上餐桌,摆好。 第一锅饺子刚煮熟,两个人正准备吃,这时,龚法成跟曾耕田进来了。 薛家良一看,赶忙说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352、青州一把手已定 小冯赶忙起身,又拿出一副碗筷,放在餐桌上。 他们俩个人进来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凝重,看到饺子后,曾耕田笑了,说道:“呦呵,薛家良还有这么一手哪,法成书记跟我说,薛家良在家里包饺子,我还不信,我以为又来做饭的了,结果一看,还真是你呀?” 薛家良端着碗说:“我先把这个饺子吃了,尝尝咸淡,不瞒您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做饭,而且还是包饺子。” 薛家良顾不上大家看着他,一边吃一边惊呼:“天哪,太好吃了,太香了,这是我做得的吗?分明是钓鱼台国家一级厨师的标准,错,厨师都做不出这个家常味,果然是清爽清香,我再尝一个。” 他刚要伸筷,曾耕田就把那盘饺子端了起来,说道:“你别尝了,该我尝了。”说着,就用手捏了一个。 龚法成在旁边说道:“洗手了吗?” 曾耕田说:“我自己的手自己吃,洗不洗也无妨。” “哈哈。”薛家良说:“您坐下吃,我去给您煮。” 龚法成一看还有酒菜,就说道:“领导,咱们整两杯?” 曾耕田说:“整两杯就整两杯。” 今晚的饺子,得到了曾耕田和龚法成两人的高度好评,三大篦帘饺子,四个人吃的一个不剩,而且薛家良带的熟食也所剩无几。 薛家良奇怪,是不是他们两个中午没吃饱? 曾耕田酒足饭饱之后,才想问薛家良:“薛家良,你怎么没把我儿子叫来吃饺子?” 不等薛家良回答,龚法成就说道:“我女儿也没来呀?” 薛家良说:“他们中午回宝东区了,白姨说给德子接风,公然也去了,叫我,我当时有事没去。” 曾耕田站了起来,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不行,薛家良害人不偿命,我吃这么饱,肯定血糖会升上去的,我得出去走走。” 龚法成连忙说“小冯,陪曾书记去走走。” 小冯赶忙放下手里正洗的碗筷,擦着手,穿上外套,便出去追曾耕田去了。 薛家良便接着去洗碗。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龚法成去接电话。 薛家良竖起耳朵听了听,应该是卜月梅,因为龚法成讲电话的声音都跟平常不一样了,声音明显柔和了,只有恋人间才会有这种声音。 “呵呵,我们刚吃完,吃的饺子,真没想到,这薛家良还会包饺子,这小子,闹了半天还藏了一手,啊?是你教的,哈哈,我还冤枉他了,原来他是现学现卖呀。是的很忙,这段时间事很多,也很杂乱,不敢分心……” 听到这里,薛家良缩回身子,继续洗碗。 他将厨房收拾好后,龚法成也打完了电话,他进来说道:“原来是小卜教给你的呀?” 薛家良说:“是啊,我应该得到她的真传了,我自己都觉得太好吃了。” “坐下说。”龚法成示意薛家良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薛家良坐下,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就听龚法成说道:“青州班子的事基本定了,安康去任市委书记。” “啊?太好了!我最初还以为会让大鸟市长接班呢?” “就冲他敢吃大鸟,就接不了班,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没有定性,怎么可能让他接班,省领导才没那么糊涂呢?” 薛家良说:“他不是一直在跑动吗?我听说送出的高级字画就有好几幅。” “是啊,自打尤跃民辞职后,他的确没闲着,经常往北跑,但官位不是靠字画就能跑出来的,要是那么简单的话,我们都去带着字画跑去了,我们还要党委干嘛?还要组织部干嘛?如果这样明显带着病的干部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上,那真的就是犯罪,谁提拔谁犯罪,字画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管用,但地级市委书记那是一方大吏,高层领导跟下边的人打招呼也是很谨慎的,况且咱们这位省委一把手来了后,对他们那一干人的做法早就有所耳闻,所以,我从来都不认为王建国能接班。” “尤书记怎么安排的?” “他的问题主要还是在他老婆身上,当然,他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另外,事情发生后,主动申请辞职,而且积极配合调查,我估计问题不是太大,但肯定职务保不住了,这次研究青州班子问题的时候,没有涉及到他,一把手似乎还是很可惜他的,我猜测,最终也就是给个闲职养老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到这里,龚法成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沉重,也许,有彼及此,他想到了自己…… 薛家良故意把话题引开,问道:“您刚才说青州班子的事基本定了,是不是还有变数?” 龚法成说:“这是我说话的习惯,已经定了,常委会研究通过了,今天下午耕田书记代表省委已经跟他谈话了,明天他就会去上任。” “王建国还是原来的位置吗……” “今天下午,耕田书记也跟他谈了,严厉指出目前青州存在的问题,尤其是那个招商骗局,都知道是骗局了,就连sl汽车集团都知道是骗局,特地发函来澄清这件事,好几年了,但青州政府仍然捂着盖着不捅破,劳民伤财,甚至还在投资!耕田书记已经正式向他传达了省委的决定,正式派驻专案组进驻青州,调查汽车城问题,查到谁,谁负责任。” “那我们之前不叫专案组呀?” “也叫,但却不是公开的,这次是公开的。” 薛家良明白了,这就是调查套路,之前他们做的所有工作都叫暗访,都是秘密进行的,掌握一定证据后,再进行公开调查。 难怪省委在这个时刻派去安康任市委书记,就是防止地方势力干预调查! 他又问道:“有没有说蓝顿的事?” 龚法成:“这是另一条线上的事,眼下还不能公开触及这个问题,专案组进驻后,有些问题,该公开调查的公开调查,该秘密调查的,仍然会秘密调查。” 353、请假没被批准 “安康书记到任后,对我们的调查会有帮助吧?”薛家良又说道。 “是的,不然干嘛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他去青州当市委书记,不过不能指望他,毕竟有些事他不了解,他只能在政策上支持。” “最起码我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不对,安全问题时刻要提防。” “嗯。”薛家良点点头。 龚法成又说:“安康调走后,谢敏接任他,高峰接任谢敏。薛家良,安康到任后,肯定要对班子来一次重组,你有什么想法吗?” 薛家良眨着眼睛,一时没理解,问道:“什么想法?” 龚法成说:“比如,你想不想下去?” 薛家良摇着脑袋,说:“不想,我守在您身边,能学到许多知识,再说我刚调上来就下去,别人该说三道四了,再说了,我现在什么成绩都没有,资历又这么浅。” 龚法成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还是在上边多见识一些东西得好,等有培训的指标,你去党校学习学习,提高提高。” “嗯,我听您的。对了,今天我给卜姐打电话,跟她聊了会,我调上来后,纪委书记一直由她代理,前几天侯明找过她,想让她接任纪委书记,她回绝了。” 龚法成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看着薛家良问道:“哦,为什么回绝?” 薛家良就把卜月梅说的话跟龚法成学了一遍。 龚法成说:“她的确是一个没有多大官瘾的干部。” “您准备把她放在什么部门?” 龚法成说:“哪顾上这个事?” 薛家良说:“不如让她也到纪委部门工作吧,最好到我这个科室,这样我们再出去,家里也有个明白人。” “那样的话,纪委就成我们家的了,不行!等忙过这段,再想她的事。” “还有一个事,平水侯书记这次搞的直选可能有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薛家良说:“这次直选上来的那位团委书记,今天早上把她婆婆杀了?” “啊?这个侯明,怎么搞的?先有候选人大摆酒席,现在又出来一个杀人犯!” 龚法成立刻严肃起来。 “这个,和侯书记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这说明他审核不严,才让这些人进了候选人的圈子,甚至通过直选当上了团委书记!” “您别生气,我跟您慢慢说……” 于是,薛家良就将阮晓丹的前因后果跟龚法成说了一遍,当然,他对龚法成隐瞒了和阮晓丹有过一晚情的事实。 龚法成说:“这样的干部明明就不合乎当初候选的条件,还让她进入了候选,甚至当上了团委书记,侯明是怎么搞的吗,一个市委书记女儿的话都听?” 薛家良为侯明辩解道:“他应该不是听了尤辛的话,而是团市委的人参加了竞选现场,可能当时他左右不了形势了。” “左右不了就不要搞这些花式选举吗!他当时跟我说不要搞这一套,我说刚上县委书记不久,而且又是从代县长的位置上当上的县委书记,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些盯着你的人,不光是一个平水县,还有青州全市的干部们,要踏踏实实,埋头苦干,认真做几件事出来。他当时也改变主意了,但后来听说市委很支持他这个想法,多次督促他让他放手去搞,结果怎么样?年轻干部,特别是提拔得比别人快些的干部,一定要管住自己求政绩的欲望,低调做人,这是修炼的第一课,其次才能说怎么造福一方,让一方稳定安宁,而不是上来后就热衷搞那些花架子。” 龚法成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要知道,侯明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啊!薛家良不好说什么了。 龚法成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你光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不光是,我……想回去一趟。” “为什么?” “一是出了这事,我回去看看,再有,公安局的人跟我说,有些问题阮晓丹不想交代,想让我回去做做工作……” 不等薛家良的话说完,龚法成就问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的丈夫是同届不同班的同学,她的婆婆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另外,她在邮局上班的时候,我在政府办,她也没少帮我。” “就这些?” “就这些。” 龚法成说:“不行,眼下这么忙,你回不去。是不是你的义气之心又在作怪?” “不全是,我今天下午跟卜姐通了个电话,我说让她过来犒劳一下咱们,她没同意,但也没强烈反对,这样我想第二天把她带来了。” 龚法成看着他,冷笑了一下,说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批准你回去吗?” 薛家良“我当然不会,大公无私这个词就是为您而诞生的。” “忽悠我没用,谁敢准你假,我就停他的职。” 薛家良仍然不死心,说道:“我晚上回去,然后第二天早上保证头上班之前赶回来。” 龚法成:“那也不行!” 这时,小冯陪曾耕田散步回来了,薛家良起身要告辞。 龚法成说:“家里又没别人,这么晚了,你就在我家委屈一宿吧,明天早上不误上班就是了。” 薛家良没再坚持回去,晚上,他没再跟龚法成深聊,因为他感到龚法成有些累。 事实上他错了,龚法成拿出那张军事地图后,回到书房,摊开,又开始长时间地对着这张地图研究…… 第二天,薛家良刚一上班,就接到了公然的电话。 “薛家良,你马上出来我在你们单位门口等你。” 从公然的口气中,薛家良听出她似乎带着某种情绪找他,他很纳闷,不知道公然一大早气冲冲地找他干嘛。 他说了声:“好的,我马上下去。” 薛家良出了办公室的门,在经过本科室的时候,他想看看白瑞德来了没有。 推门进去后,就见白瑞德和另外两名老同志一样,坐在办公室的后面,正在拿着一张报纸看,他的桌上也摆着一杯茶水。 354、白瑞德失败 薛家良看了白瑞德一眼。 白瑞德看见他进来后,没有理他,而是垂下眼皮,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 薛家良瞬间就感觉出有事,且不说今天上班后,白瑞德没有像往常那样,到办公室跟自己贫嘴,而且看见他后还爱答不理。 周芬问道:“薛主任有事吗?” 薛家良就坡下驴,说道:“我找下白瑞德,瑞德,你来一下。” 白瑞德耷拉着眼皮,放下报纸,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薛家良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着白瑞德进来后关上了房门,说道:“怎么了?蔫头耷拉尾的?” 哪知,白瑞德狠狠地瞪着他,冲他吼道:“你说哪?还不是你闹的?” “我?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你那是什么狗屁理论,纯粹就是害人的理论。” 薛家良说道:“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大清早找我,让我出去,一个对我连吼带叫,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白瑞德一听,立刻问道:“公然找你?” “是啊,刚给我打了电话,气气囔囔地说:薛家良,你给我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白瑞德赶忙说道:“你千万别去。” “我为什么不去?” “你要是去,就是找不自在,弄不好她还会踢你!” 薛家良感到这里有事,就问道:“你给我说说,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别让我猜谜好不好?” 白瑞德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也许没……做错什么,但是你的理论有错!所以我劝你,别去,真的别去。” 薛家良想了想不由地笑了,他用手指着白瑞德,说道:“是不是你昨天践行了我的理论?” 白瑞德瞥了他一眼,说道:“还说呐,你那是什么狗屁理论呀?还跟我摆活了半天,根本就不好使!不但不好使,公然还跟急了,差点没踢死我,我屁股现在还疼呢,你说你薛家良也真够损的,咱们上辈子没仇吧?你干嘛这么害我……” “哈哈哈。” 薛家良禁不住放声大笑,直笑得弯下了身,抱住了肚子。 白瑞德一见,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 薛家良没有防备,差点被他踢了个嘴啃地。 他就势坐在墙边的一把椅子上,还在捧腹大笑。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薛家良赶快憋住笑,说道:“请进。” 说完这句话,才想起门锁着,就冲白瑞德指了指。 白瑞德开开门,周芬从外面进来,她说:“薛主任,刚才办公室通知,半小时后让你去会议室开会,说是龚书记过来给开。” “好的,我知道了。” 待周芬走出去后,薛家良再次大笑出声。 白瑞德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幸灾乐祸!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纯粹就是你成心害我,还编出这么一套狗屁理论。” 薛家良仍然止不住笑,半天才站起来,说道:“我那个理论,是针对大多数人而言的,不包括公然这样的小众人物,你在她身上试验,要掌握好火候,要看她的情绪,不能不管不顾一下子上来就开始‘坏’,她不踢你还等什么。” 白瑞德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还一上来就坏?我也是先从摸她的手开始……哪知,哪知……”白瑞德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尴尬极了:“反正,二十多年的友谊让你给我毁了,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统统被她视为粪土了,一钱不值了,我也真是的,怎么叫了你这么个朋友,还偏偏那么相信你,还那么听你的,我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薛家庄止住笑,认真地说道:“她跟你恼了?” “当然,气得她都哭了,我从没见她这么生过气,说这么多年,一直拿我当知己看,没想到,我做出了不尊重她的举动,她郑重宣布跟我决裂。” “你怎么表态的?” “我能说什么,赔不是呗,我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了薛家良的话,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喜欢男人冒坏,交往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往进一步走走……算了,不跟你说,反正你这次是害惨我了。” 白瑞德说着就要走,薛家良赶忙拉住他,说道:“你干嘛跟他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本来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我干嘛不说?” 薛家良捂住脸,说道:“完了,我还真没脸出去见她了。” “见她也行,让她踢你几脚,给我出出气!” “去你的!” 薛家良抬起脚,做出要踢他的架势。 哪知,白瑞德根本就不躲开,而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背着手走了出去。 薛家良没有踢他。他想了想,还真不能去见公然了,公然在气头上,肯定说话不好听,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大家的友谊,所以决定冷处理。 他拿起电话,给公然打了过去:“公然,不好意思,我刚接到通知,马上要开会,是龚书记回来给开,可能是宣布安康书记调走的事,你要是不急的话,等我开完会咱们再见面。” 公然听着,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对着话筒又“喂”了两声,心说,公然这个脾气,还真够白瑞德对付的,难怪到现在连嘴都没亲上,看来,自己可能还真害了这个痴情小子了。 但是……但是…… 薛家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 提前五分钟,薛家良带着笔和本,来到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他认识得不多,选在一个后排靠墙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这时,一个人夹着本过来了,说道:“薛主任,我是宣传处的,有时间派人给我去看看电脑,总是出故障,年前就找外面的人修过一次了,但效果还是不行。”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的,散会后我给您去看看。” “哪能你亲自去看呀?派个小伙计就行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我下来就安排。” 参加陆陆续续人都到齐了,很快,走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安康在前,龚法成还有省委组织部一名副部长健步走了进来。 谢敏和另外几位班子成员跟在后面。 355、美女来省城灭火 会议由龚法成主持,他说:“同志们,今天开会时间不会太长,二十分钟左右。” 这是龚法成一贯的作风,每次都先报出开会时间。 “下面,由省委组织部刘副部长,宣布省委组织部的决定。” 刘副部长说道:“根据工作需要,省委组织部研究决定,安康同志,不在担任省纪委副书记,调任青州市市委书记,由谢敏同志接任安康纪委副书记一职,高峰同志,接任谢敏任第三审理室主任,大家对以上三位同志表示祝贺。” 全场响起掌声。 安康有一个简单发言,他感谢省委对自己的信任,感谢纪委两任书记对自己的培养,感谢全体同仁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和帮助,表示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会继续发扬纪委的优良传统,踏实工作,老实做人。 由于安康马上要跟刘副部长去青州市委上任,所以他的发言只用了三分钟,然后和组织部的领导提前离会。 送走安康和组织部的领导后,龚法成没有走,他有一个简短的讲话,高度评价了安康同志的工作业绩,也高度评价了谢敏同志,希望各位处室主任,支持谢敏同志的工作,做好各自份内的事情。 散会后,薛家良看了看表,用了二十二分种的时间。 回到办公室,手机就传来信息提醒声音。他打开一看,是龚法成发来的:你可以回平水,捷达车在大门口不远处,晚上务必回来。 薛家良一看,高兴坏了,他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时,白瑞德进来了,他手里拿着捷达车的钥匙,说道:“小冯让我交给你。” 薛家良接过来,看着白瑞德说:“兄弟,我马上回家,有急事,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回头我好好跟公然解释,请你们俩吃饭,保证让你们俩重归于好。” 白瑞德已经不像早晨那么气了,说道:“你既然有事,就先去忙吧,我的事自己会处理。” 薛家良说:“宣传处主任的电脑坏了,你过去帮他看一下。” “好吧。” 薛家良收拾好东西后,拿着钥匙就下了楼。 出了大门口,就见那辆捷达车,停在离单位大门口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一看,又换了一幅牌照,既不是军牌,也不是那天那个地方牌照。 他解锁,坐上车,调整好座位和后视镜的角度后,便开着车向前驶去。 快到平水境内的时候,薛家良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哪位?” 电话传来一个女人略带嗲气的声音:“薛主任,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了,我是思莹啊。” 薛家良一愣,心说思莹也是我称呼的? 孔思莹自己可以这样称呼自己,但薛家良不能,他跟孔思莹还没有熟到这份上,就说道:“哦,孔部长,你好,有事吗?” “有事,我快到省城了,是为阮晓丹的事来的,侯书记可能跟你介绍了情况,那个都市报的记者偏要报道这件事,侯书记一大早就派我来省城公关来了,我想请你帮帮忙,看找报社哪位领导合适?” 薛家良一听,说道:“孔部长,太不巧了,我也是为这事回来了,我都快到咱们县城了。” 孔思莹一听,口气立刻变了,说道:“啊?哎呀,薛家良,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老老实实在省里呆着,你往回跑什么呀?” 薛家良一听她这话居然愣住了,他跟这位孔思莹并不熟,她调来平水时,薛家良早就被借调到了省里,一共跟她也没见上几次面,更没有单独见过面,她上来就这么说话,还真让薛家良不知说什么好。 可能孔思莹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解释道:“哦,你别生气,我也是急的,刚才在路上找了大学的几位同学,他们跟这家报社都没有关系,我那点关系也是在澜县做宣传部副部长时认识的,但没有跟都市报的人打过交道,另外你知道,今天咱们市来了新书记,他第一天下车,你说再遇上报纸给咱们捅这样一篇文章,这不是往侯书记脸上抹黑吗?所以说话急了点,你别介意。” 薛家良说:“没关系,只是我真的跟这些媒体没有打过交道,平时也接触不到他们,这样,你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我也给你琢磨,看找找谁合适。” “怎么是给我琢磨?是给咱们平水县琢磨,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平水。” 薛家良听了她这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这个孔思莹说话也太霸道了!是真的不懂官场规矩还是被侯明给惯的? 好男不跟女斗,看在侯明的面子上,薛家良也不能因为几句话就跟她计较,他说:“是,孔部长批评得正确,您先进行您的,我也想想,琢磨一下给平水县找谁合适。” “咯咯。”孔思莹居然笑了,她说:“这就对了,你尽管调离了平水,可还是平水的人,要尽力呦。” “是,遵命。” 薛家良以自己的幽默方式,化解了孔思莹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排遣了对孔思莹的厌烦,女人,一旦受宠,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呢?她说话办事的水平,跟卜月梅比还真差了一大截。 孔思莹来省里灭火,这事做得对,如果这件事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见报,对侯明的确不好。 薛家良想着,就给白瑞德打电话,问公然认不认识都市报的人。 白瑞德说:“我还不清楚,要不你直接问她好了。” 薛家良本想说让白瑞德给他问问,但想想他们俩个人刚闹了别扭,让白瑞德问,公然会认为他成心给他们搭桥似的,再说,他们从小的感情,用得着外人掺和吗?想到这里,薛家良就给公然打了电话。 公然接通电话,上来就说了两个字:“请讲。” 薛家良感到她的口气很冷,他顾不上公然的态度,说道:“公然,我现在回平水的路上,我们县出了点事……” 356、戴着重刑具的阮晓丹 薛家良便在电话里,将侯明直选、阮晓丹上位以及她杀人的事跟公然说了一遍。 哪知,公然冷冷地说道:“跟我有关系吗?” 薛家良说:“我想请你帮忙,你认识都市报的记者或者领导吗?” “何意?” “晚上把他们约出来吃个饭,我们县的宣传部部长已经到省城了,目的就是不要刊登这篇稿子,不能见报。” 公然说:“薛家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不掺和政治,你找别人吧。”说完,不容薛家良说话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本想再给她打回去,但想到公然的个性,她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这样想着,他就没再给她打,况且公然说得也在理。 过了一会,公然发过一条信息:“我的确不认识都市报的人,也没有可疏通的关系。” 薛家良本想给她回条信息,但眼下开车,想了想还是算了。 回到平水后,郭寿山早就在一个小饭店里等他。 他们俩人吃饭的时候,薛家良问了下阮晓丹目前的情况,郭寿山说:“很安静,什么话都不说,从昨天到现在没有吃任何东西。” “绝食?” “不是,她不想吃。” 薛家良说:“咱俩说句私话儿,阮晓丹这种情况,有自我防卫的性质吗?” 郭寿山注意到了薛家良的用词,他没用“正当防卫”,而是用了“自我防卫”,他说道:“这要看法院怎么裁定了。” 薛家良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我路上一直在想她这事,我们能做什么呢,只能到时凑钱给他请个律师。” 郭寿山说:“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她说她的钱完全请得起全国最贵的律师,但是她不请,法院怎么判都行……” 薛家良在郭寿山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县看守所,见到了阮晓丹。 阮晓丹被戴上了重刑具,她被女警察带到一间审讯室时,坐在受讯的椅子上,始终没有抬头。 薛家良看着她,昔日那个貌美如花的阮晓丹,一夜之间,就凋零了,她始终低着头,等待着审讯人问话。 “晓丹。” 当听到薛家良这句呼唤时,阮晓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慢慢聚拢起光亮,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眼里,就淌出了两行泪水。 薛家良冲她微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猴子告诉我,说你想见我,我就赶回来了。” 阮晓丹泣不成声:“谢……谢,谢谢你肯回来见我……” “晓丹,我知道你有苦衷,你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姑娘,工作上积极肯干,政治上要求进步,你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种事,人,都会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你别灰心,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希望你配合警方,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阮晓丹泪流不止,她说:“家良,我对不起你,当初,如果不是我给尤辛出主意,你和小宋也不会……也不会……要不然,你的孩子都有可能出生了……” 薛家良抬起手,制止住了她,说道:“晓丹,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提了,我好几百里路赶回来,就是想看看你,想告诉你,配合警方,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按我说的去做好吗?” 薛家良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阮晓丹点着头,不住地抽泣,说道:“我会,我会,家良,我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小宋,对不住你们……” 阮晓丹低下头,反复说着这句话,她最后索性把头埋在手铐上,悲痛欲绝,伤心地哭泣…… 半晌,她没有再听到薛家良的声音,抬起头,用手腕擦了一下泪水,这才发现,对面,已经没有薛家良的人影了,桌子后面那把椅子空空的。 她再次低下头,悲恸地哭了出来…… 薛家良不忍看见阮晓丹的泪水,更不敢深想阮晓丹杀人的原因,一想到这些,他跟郭寿山的心情是一样的,犯堵,堵得难受,所以,他便悄然离开了。 门外,郭寿山一直在等他,看见他红着眼圈出来了,没有问他话,只是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家良说:“应该没有问题了,寿山,我晚上还要赶回去,我先去县里看看。” 郭寿山点点头,一直送他到车边,目送着他消失在大门口。 薛家良给卜月梅打了电话,他说:“卜姐,我回来接你了,你做好准备。” “什么?真的?” “那还有假,我是奉命回来接你的,你可不能让我一人回去。” 卜月梅笑了,她知道龚法成绝不会让薛家良特地回来接她,就说道:“别蒙人了,你是为阮晓丹的事回来的吧?” 薛家良一听,就泄气了,说道:“卜姐,那么睿智干嘛?” 卜月梅笑了,说道:“家良,别闹了,我不想去,你们太忙了,我不想去给他添乱。” 薛家良说:“我快到县委了,一会见面说。” 卜月梅正在忙着培训后薛家良他们安排的工作,她放下电话,想了想,给龚法成发了一条:你们忙,我就不要去了,等你们忙过这段我再去。 龚法成只回了一个字“好”,便再无下联。 卜月梅感觉龚法成的确是忙,忙得只给她回了一个字。 很快,薛家良就推门进来了,他说:“我先去侯书记那儿,你做好准备,一会就走。” “家良,你进来,我有话说。” 薛家良进来了,说道:“什么话?快说,就是别说不去的话。” 卜月梅笑了,说道:“家良,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刚给他发了一个信息,我说我不去了,等你们忙过这段我再去。他说‘好’。” “哎呀,你跟他说干什么?他怎么可能好意思邀请你呐?我在电话里就跟你说了,忙,是真的忙,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忙,正因为忙,你才应该去。” 卜月梅不好意思了,说道:“家良,说实话,我想去,恨不得天天都想去,还是那句话,他在忙大事,我去了会分他的心的,过了这段,我再去。” 357、美女部长的命令 薛家良见卜月梅说得实在,就说:“也行吧,不去就不去了,那我先去侯书记那儿了,一会我就走了,晚上他还让我赶回去呢。” “家良,别急,侯书记不在。” “不在?” “是呀,他和建强县长还有老苏,都去市里开会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薛家良明白了,今天上午,安康在省委组织部的陪同下,去青州就任,上午宣布完任命决定,下午肯定接着开全体干部大会。 薛家良说:“那好,我正好也有事,来的时候领导特意嘱咐让我早点回去。” “我跟一块下楼回家,给他们带点东西回去。”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来得及吗?” “来得及。” 薛家良跟着卜月梅回到家,卜月梅从楼下的储藏室里搬出两只纸箱,放进了薛家良的后备箱。 薛家良告别了卜月梅,踏上了回省城的路。 不知为什么,这一趟来去匆匆的,薛家良都没好好看看自己的家乡。 上了高速路后,他特意扭头往西看了一眼,山峦掩映下的小县城,上空淡淡地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这样的薄雾,他非常熟悉,似乎总是和家乡一起伴生在他的记忆中…… 当他快驶进城区的时候,孔思莹又打来电话:“薛主任吗?我是小孔。” 她的口气客气了很多。 这才是他们间正常的通话形式,以薛家良和她只是认识并无私交的关系来看,还是这样说话听着舒服。 薛家良也客气地说道:“孔部长,对不起,我回来后一直在忙,还没顾上给平水琢磨找谁的事。” 孔思莹笑了,说道:“不用你琢磨了,侯书记给了我一个电话,我通过这个关系,找到了这家报社的副主编,他是主管审稿发稿的副主编,有实权,他今天晚上约了这个记者,跟咱们在锦溪饭店见面,侯书记让你和我一起招待他们。” “这个……” 不容薛家良说话,孔思莹就说:“这个什么?不许打退堂鼓,这是侯书记指示的。” 刚感到一丝的舒服,孔思莹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薛家良说:“别说是侯书记,就是孔部长的指示我也不得不服从啊——” “呵呵,这就对了。” 这个女人,难道这么喜欢坐轿子? 薛家良说:“报告孔部长,我可以出席招待记者们的晚宴,但有个情况我必须跟你汇报,我第一次请假的时候,领导就不批,今天大领导来开会,我又说,他才勉强批了我的假,让我下午头下班必须赶回去。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晚上领导不找我,我就陪下来,如果领导找我,我必须随时离开,我最近手头上也有任务。” 孔思莹说:“侯书记也说来着,说可能你不会有时间,他让我跟你商量,看你能不能抽出时间来。这样,你过来一趟,给我助助阵,有事的话你随时离开,这样行吧?” “行!多谢孔部长理解。” “行了,就别打趣我了,我在锦溪饭店等你。” 不知为什么,最后几句话孔思莹说得还蛮像那么回事,女人吗,就该这样有分寸,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不是任何男人都能接受的。 薛家良低头扫了一眼电话,龚法成没有找他,他便径直将车开到锦溪饭店,服务员把他带到一个豪华的雅间。 客人已经到了,正在喝茶交谈,看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 见他进来,孔思莹站起身,给薛家良做介绍:“薛主任,这是侯书记的朋友孙处长,这位是宝山都市报的于主编,这位是记者郑清。” 薛家良一一跟他们握手。 当那位副主编听说薛家良在省纪委工作,就说道:“最近我听说省纪委的人都在忙着办案,看来,咱们省要发生点大事了。” 薛家良挨个给客人倒茶,说道:“哦,是吗,我刚调来时间不长,又是在网络技术部门,对办案的事不太清楚。” 那位副主编说:“最近两三年,的确抓了不少基层贪官,老百姓都在说,有本事就抓几个大个的,真正摸摸老虎屁股,擒贼先擒王,王,听懂是哪个王了吗?” 薛家良就是一惊,尽管他没听过这句话,但他能意识到这个王指的是哪个王,就悄悄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按钮,问道:“擒贼先擒王,这是一句俗语,难道还有特别所指吗?” 侯明的那个处长朋友说:“小薛啊,你听他给你摆活摆活,他是有名的时政评论家,对你了解省城的政治环境有好处。” 薛家良赶忙起身给他倒茶,说道:“请您指点迷津。” 副主编哈哈大笑,说道:“听说过政法……王这个说法吗?”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没有。” “你这就不行,要想尽快融入到省城这个圈子,必须了解省城的政治生态环境,多跟这些通天的人接触,才能快速进步。我有个同行同学,我们俩都是首都一家传媒大学毕业的,他去了省政法报,我来到了都市报,每当跟他聚一次,就受一次刺激。” “为什么?” “为什么,贫富悬殊,所有的行业报纸都砍了,一份都不剩了,但就是他们这份报纸没砍。”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人家的顶头上司厉害,不但不砍,反而越办越红火,除去省委机关报,就得说政法报了,吃的是皇粮,而且旱涝保收,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是自负盈亏,一天报纸没有热点,就卖不出去,就会引起广告客户的抱怨,这也是我们要加大对负面新闻报道力度的原因所在,像小郑这样的一线记者,每个月都有一定任务的负面稿件,如果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任务,就可能被解聘,所以,还请你们多多理解……” 孔思莹不失时机地说道:“于主编,这个您放心,我来的时候,也请示了我们领导,今年,我们县要加大旅游景区的宣传报道任务,软广告硬广告一起来,我们首选就是咱们的都市报,因为这是全省唯一面向百姓的报纸,也是办得最好的一张报纸,发行量大,很受百姓欢迎。而我们宣传旅游,也主要是面向百姓、面向市民,所以我们就想搭上贵报这个平台,扩大我们的知名度,最终把我们县的旅游经济发展起来。” 358、职业快感 于副主编一听孔思莹这样说,非常高兴:“哦?那太好了,太好了!不瞒你说,我们报社天天过的都是等米下锅的日子,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就会增加办报的信心,把宝山都市报办成群众喜闻乐见的报纸!来,以茶代酒,敬你们!” 薛家良一听,赶紧吩咐服务员上菜。 这时,侯明那位朋友孙处长说道:“老于,我在我们移动公司就是搞销售的,我忽然发现报社要是想拓展业务范围、增加盈利渠道简直是太容易了!放出一批记者,打着曝光的幌子,到基层随便转那么一圈,保证是满载归。” 听他这么说,那个记者郑清差点没把刚喝进的水喷出来。 大家“哈哈”大笑。 孙处长说:“你看,你看,我的话连你们的记者都有同感!” 郑清赶忙擦擦嘴,说道:“一不小心呛到了,您继续说。” “不说了,说多了那么于副主编脸该挂不住了。” 哪知,于副主编也不避讳,他说:“我们就那么点伎俩,还被你识破了,不过我们毕竟是都市报,是面向老百姓的报纸,影响力度还是有限的,咱们省的日报那才叫一个厉害,前两年一篇报道,就干倒了一名县长,那种情况,你就是跟报社签订二十年的广告合同也不管用。” 孔思莹感觉他们说得太露骨,急忙打圆场,说道:“我们的确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媒体监督很重要,别说你们省级的媒体,就是我们县级的媒体,我给他们开会的时候,每次都会强调新闻监督的重要性,鼓励他们在采访、报道中,注重发现问题、揭露问题,真正起到舆论监督的作用。” 薛家良感觉孔思莹很会说话,而且说话也很有分寸,全然没有在他面前说话那么随意。 于副主编敢于自黑,也说明他是个坦诚的人,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媒体监督不当,有时也是很麻烦的事,甚至主编副主编的乌纱帽都难保,但增加负面报道,从上至下都有硬性指标压着,有时媒体也是“既想当裱子又想立牌坊”的角色,所以,就在这种夹缝中生存,手段玩得好的,羚羊挂角,玩得不好的,就会给人造成像孙处长说得那种印象, 酒桌上,薛家良发现那个叫郑清的记者几乎不说话,而且滴酒不沾,无论大家怎么让他就是不喝。 主编知道他闹情绪,就说道:“小郑是我最欣赏的记者,为人耿直、正直,如果不是孙处长出面邀请,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赴约的,刚才说广告的事,纯属是开玩笑,如果我们的报纸真办得那么随意的话,估计早就停刊了。” “咱们是自家人,开玩笑。”孙处长解释道。 于副主编又说:“咱俩的关系你不用解释,你是什么时候见我什么黑我,不黑我你不舒服。我也是从记者做到副主编这个位置的,所以我理解我们郑记者的心情。你们想,明知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是手短,明知道自己苦心得到的新闻素材有可能还会引起轰动效应的新闻,就要胎死腹中,谁心里痛快?发现好的新闻线索,比给他几万块钱还令他兴奋,这是什么?这就是职业快感!作为一名记者,不能将自己所见所闻报道出去,那种滋味,就跟文人为了三斗米折腰还感到屈辱。所以他头来的时候,要跟我辞职,我是一顿连拍带骂,这才服软,这不,终是给了大家的面子,来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孙处长问道。 “不是因为你们的广告合同,也不是因为这顿晚宴,是他念及旧情,不好一走了之,因为当初是我亲自把他招进报社的,他不好给我撂挑子了。来,小郑,我敬你。” 小郑一听,赶忙起身,端起水杯,跟副主编的酒杯碰了一下。 孙处长说:“小郑,你不喝酒说不过去吧?这里就你年轻。” 于副主编赶紧冲孙处长摆摆手,说道:“他不能喝。” 孙处长说:“怎么不能喝!年轻人喝不了白酒,喝啤酒总归没问题吧……” 于副主编严肃地说:“你就别对付了,我说他不能喝就不能喝,他跟我出去,都是我给他挡酒,有这样的道理吗?所以,你就别让了。” 薛家良发现这个于副主编水平很高,自黑的同时,还矫正了孙处长的说法,还名正言顺地得到了平水县的广告,他刚想要敬他,这时就听孔思莹说道: “郑记者是个有骨气的人,让我佩服,来,我敬你,欢迎多去平水,多多监督我们的工作。” 郑清没有跟她寒暄,也没有说话,只是很有分寸地冲他点下头,举起茶水杯,跟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孔思莹则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服务员赶忙过来给她的酒杯倒满了酒。 薛家良开始敬酒,当他敬到郑清的时候,说道:“兄弟,我跟你有同样的经历,你是辞职没有辞成,被领导扣下了,我是辞了一周,被领导押解回去了,就为这个,我就要敬你一杯。” 旁边的于副主编说:“他之前已经辞过一次了,我没让他走,所以这次又提出辞职,我才发了火,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薛家良一听,说:“哦?那你比我牛,我就辞一次,来,再敬你一杯。” 郑清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快别说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换个话题喝吧。” 孙处长说:“小郑上次辞职不会也是因为稿件曝光的事吧?” 于副主编说:“怎么不是,就是。那次,他下乡采访,偶然得知有人建了一个超大、超豪华的墓地,而且当地政府还为这个墓地划拨了二十多亩的良田,专修了一条墓地专用柏油路,还有专人定期打扫。在耕地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建这么一处私人豪华墓地,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为,职业敏感让他开始调查暗访,后来得知,是我们省内一位高官的父亲的墓地……” 359、无意中得到的重要情报 一听于副主编提高“省内高官”几个字,除去郑清,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听他说。 “死者是原来监狱一位普通的狱警,有一年秋天请假回家收秋,他开的手扶拖拉机翻车,把他摔沟里压死了,后来,这家的长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派出所工作,没几年当上所长,又当上县公安局局长,市公安局长,最后到了省里,当上了这个系统的王,据说他当县公安局局长的时候,他爸爸死后的身份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因公殉职,成为烈士,他也就成了烈士后代……小郑在走访中,还得知,每年清明他回家祭祖,都带着一溜的警车,浩浩荡荡的,每次都会有二三十辆,而且,他的祭祖方式很特别,不烧纸钱、不摆供品,而是拉来好几箱子弹,二十三人冲着天空放枪,放半小时后,才开车走人,有的时候也不立刻就走,就地就餐,因为里面有餐厅厨房,提前早就有人为他扫墓准备好了一切……” “这是真的?”薛家良有些震惊。 于副主编说:“当着小郑呢,不信你问他。” 薛家良看着小郑,小郑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别提了。” 于副主编说:“小郑回来就想报道这事,稿子都写好了,我一看,那还了得!坚决给压下了,后来不知怎么这事让‘王’知道了,好家伙,把主编和我叫去,大骂一通。” “以后祭祖的时候又放枪吗?”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当地百姓说年年放,我是去年才知道这事,不知道今年清明还放不放?” 孙处长说:“离清明也没有几天了。” 于副主编说:“他爱放不放吧,不关咱们的事,人家祭奠的是烈士,放枪对于咱们普通百姓是不敢想的事,但对于人家不算什么,在人家职权范围内,放个枪算什么,什么时候他放导弹就有人管了。” “他也放不了导弹。”孙处长说。 薛家良感到,这个情况很重要。 这顿饭进行的时间不长,因为于副主编中途接了一个电话,便匆匆散了。 临分手的时候,孔思莹将两张卡偷偷塞给于副主编和小郑的手里,小郑看到于副主编暗暗收下,便没做声,也收下了。 等大家送走于副主编和孙处长后,小郑折回来,将卡还给了孔思莹,说道:“你们可以践踏我的人格,但不能践踏新闻。”说完,扭头就走。 薛家良赶忙走上前,说道:“兄弟,留个电话吧,以后方便联系。” 郑清看着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不必了。” 送走客人后,薛家良问孔思莹:“你有小郑的电话吗?” 孔思莹说:“有。”说着,从包里掏出他的名片。 薛家良迅速将小郑的电话输入到手机通讯录中,当然,他用了代号。 孔思莹看着薛家良,说道:“你欺骗了我。” 薛家良一愣,问道:“我欺骗你什么了?” 孔思莹怨忧地看着他,说道:“你说晚上有事,结果碰到了你感兴趣的话题,你就又没事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感兴趣的话题,保证你中途就溜了。”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由于酒精的作用,孔思莹的脸有了一层酒晕,煞是好看。 他说道:“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开始也是这么跟你说的,有事叫我我必须撤,领导没叫我,就是没事,但我不得不提前跟你说明,免得到时你又批评我。” 孔思莹看着他,她想站起来,似乎头晕,没起来,又坐下了,说道:“薛家良,扶我一下。” 薛家良想了想,她今晚没少喝酒,就过来把她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哪知,孔思莹的手臂居然搭在他的肩上,身子完全靠在他的身上,说道:“送我回房间。” 薛家良没办法,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醉着回房间吧,所有就架着她进了电梯。 哪知,到了电梯里,孔思莹居然双臂抱住了薛家良,把头靠在他的怀里。 薛家良想推开她,但却推不开,他就这样架着孔思莹走出电梯。 从孔思莹包的兜里掏出房卡,他打开门,一看才知道,这是酒店比较高档的房间,薛家良在心里骂道:特么的,小娘们还挺会享受!一个人敢这么铺张浪费,敢情不花你自己的钱。 薛家良将她放在床上,此时的孔思莹,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半装的,拉着他的手,嘴里喃喃地说道:“别走,陪陪我……” 薛家良说:“孔部长,你喝多了,我给你倒杯水,我得赶紧回去,还有事……”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龚法成打过电话来了,他说道:“薛家良,你到底回没回来?” 薛家良赶紧说道:“回……回来了。” “立刻到反贪局来接我。” “好,我马上到。” 薛家良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孔思莹,就见孔思莹正睁着眼看着他,似乎没有了刚才迷醉的神情。 他说道:“孔部长,对不起,我得赶紧走了,领导招呼我呐。” 孔思莹冲他摆摆手。 薛家良给她反锁上门,走了出去。 薛家良一路小跑进了电梯,然后快速向车跑去,开开门,打着火便驶出这家省城比较著名的锦溪宾馆。 他开着车,驶进了反贪局院里,正好龚法成在两个人的陪同下,从反贪局后面的一栋小楼里走出来,而不是前面的办公大楼。 这两个人薛家良都认识,一个是反贪局局长郭天亮,一个是技术科的刘科长。郭天亮和龚法成是战友,看来,龚法成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他叙旧来的。 薛家良没有下车,刘科长给龚法成拉开后车门,龚法成坐了进去。 他们告别的时候没有说话,一切都用手势。 坐进车里,龚法成闻了闻,问道:“你喝酒了?” 薛家良说:“喝了一点。” “不可能是一点,一点没有这么浓的味道。” 薛家良说:“平水县的宣传部长来都市报公关,让我坐陪。” “公关?为那个团委书记的事?” “是的。” 360、暗中较量 龚法成没说话。 这时,薛家良就听到龚法成的肚子在咕咕叫,说:“您是不是还没吃饭?” “是呀,老郭想让人买饭过来,我没让,本来我们加班都是秘密进行的,他的车让司机开走了,我也坐着车半路又打车过来的,不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我来在这里,加之心里有事堵着,也就想不起来饿了……” 薛家良说道:“对了,我今天晚上得到一个重要情报。” 龚法成说:“是不是青州那个招商局局长又向你反应新情况了?” “不是,他如果打电话,也是谢主任、不对,是谢书记接。我这个情况可能对您有点用……” 于是,薛家良就将刚才在饭桌上听到的消息跟龚法成说了一遍。 龚法成半天没言语。 薛家良反而心里没底了,又说:“这个真的不是道听途说,是真的,我有这个记者的电话号码,您不相信的话,可以……” “我信,他做什么我都信。”龚法成默默地说道。 一路上,龚法成没再说话,一直沉默。 快到家的时候,薛家良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咱们真的管不了他吗?” 龚法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咱们这一级纪委,管他费劲,他是副部,我也是副部,就连耕田书记管他都费劲,如果不费劲的话,我们也用不着这么费心费力了……你以后就会知道,铲除一个毒瘤,不亚于部署一场三大战役,难啊,方方面面因素制约着,但再难,还是那句话,碰上了我龚法成,即使我办不了你,也会找到支点。” “那为什么还不下手?我感觉,您和曾书记谋划得多,行动得少,而且时间长。” “你说得没错,现在的形势是所有的点,都在往一处赶,赶到一定程度了,这些个点,就汇聚成一个脓包,自然而然就会被挤破,你提供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最起码我们又多了一条路径。” “我在饭桌上悄悄录了音,回去后放给您听。” 薛家良开着车,驶到省委家属院这条路的时候,他习惯四下看了看,就见又有一辆不明身份的车辆趴在路边,难怪龚法成要跟部队借这辆旧车,看来,他这是在跟对手斗智斗勇。 薛家良照例开着车,从后边绕出,绕出的时候,他便灭了车灯。 龚法成的公务车,堂而皇之地停在门前的停车场上,给人的印象他按时下班回家,而且回来后就没再出去。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是这样的情景,司机小冯开着空车下班回家,然后打开房间的灯,这辆车整晚都按兵不动。其实这个家,只有司机,男主人不在。 而这个时候的龚法成,有可能开车,有可能打车,秘密约见他认为该约见的人。 这简直就是一场不动声色的暗中较量,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头下车的时候,薛家良看见了公然的车停在一边,他不想见公然,就说道:“卜姐给你们两家带了点东西,要不我先给前院送去?” 龚法成点点头,就下了车。 薛家良开着车,黑着灯,小心地从西侧绕过去,驶到了曾耕田小别墅前面,这才看见,白瑞德的车也在家门口。他就给白瑞德打电话。 白瑞德出来后问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反正两个纸箱子,你们两家一家一份。” 搬下一个箱子,薛家良问道:“我把这箱给龚书记送过去,你跟我去吧。” 白瑞德说:“你别去了,公然在家。” “那也得去啊,她爸找我还有事呢。” “那你要小心,别跟她硬碰硬,我估计她回来就是等你的,准知道你要回这里。” “嗯,十有八九,我说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瑞德说:“我不去,我已经想好了,决定疏远她几天了,她也伤了我的心。” “别呀,你就这么知难而退了?” “你少在我面前冒充教父了,你那些歪理邪招我再也不试了。” 这句话,还真堵住了薛家良的嘴,他还真说不出什么了? 白瑞德说:“老薛,我不想在纪委干了。” “干嘛,刚干这么两天就想当逃兵?” “我想去青州跟老安去干,一句话,不想在省城呆了。” “哦——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公然啊,你难道因为昨天的事,就断了你们俩两小无猜的感情?” “去你的,反正我不想在这干了,我心里其实很难受……” 薛家良咳嗽了两声,知道白瑞德说这话是带着情绪说出来的,就转移了话题,说道:“你给宣传处主任修电脑了?” “哎呀,你快别说了,恶心死我了。”白瑞德露出厌恶的表情。 “怎么了?” “他电脑是中病毒了,你知道为什么中病毒吗,我查看了一下,他经常看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都带毒,而且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懂得维护,电脑能不瘫痪吗?” “哦?他知道你知道他看那些东西了吗?” “知道,他就在旁边。我说真想不到您也看这些东西,他说年前赶上两节值班,为了打发时间,没事胡乱看的,还让我给他保密,我说我可以保密,纪委内部的电脑都是联网的,只要技术一调就知道您这台电脑平时都看了什么,所以,您还是别看了,不然被别人知道都不好。他说真的呀?我看了什么内容你们技术真的都知道?我说当然了,因为我们用的是一个服务器。这一说把他吓得够呛,发誓再也不看了。” 薛家良说:“如果他知道你是曾怀德而不是白瑞德,恐怕就更害怕了。” 这时,就听传来汽车关门的声音,白瑞德起身往外一看,说道:“是老曾同志回来了,最近这两个老头真是的,鬼鬼祟祟的,还天天这么晚。” 薛家良笑了,白瑞德在背后想怎么称呼他爹就怎么称呼,什么老同志、曾老、曾先生、老头儿、老爷子,但是当着老子的面,他就不敢有过多的称呼了。 361、半夜约见知情人 曾耕田这时披着大衣进屋了,后面跟着小个子秘书,小个子秘书将公文包等随身物品放在房间的桌子上,说道:“首长,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曾耕田说:“回吧,明天提前半小时接我。” 小个子答应一声便走了。 曾耕田看见了薛家良,问道:“薛家良,你是不是给我家包饺子来了?” 薛家良一笑,说道:“包饺子没有准备,我今天回家来着,我们纪委的卜书记给您和龚书记带了点土特产,里面是什么我还没看。” “噢?小卜同志很有心,不错,我爱吃她带的那些土特产,有点我家乡的味道。” “您吃饭了吗?”白瑞德问道。 “没有。”曾耕田说道。 “这么晚还没吃?您真是物我两忘了。” 曾耕田说:“你这话应该再问茅书记一遍,他跟我一样。” 白瑞德一咧嘴,说道:“我哪有那胆呀?” 薛家良说:“龚书记也没吃呢,要不您去他家,我们几个给你们鼓捣点饭吃?” 曾耕田说:“也行,正好有事我要跟他沟通一下呢。” 薛家良之所以把曾耕田往龚法成家里让,就是不想自己去龚法成家,公然当着曾耕田的面,也不会公开为难自己。 薛家良便开着车,黑着灯带着曾耕田来到了龚法成家,白瑞德没有来。 此时,龚法成正从书房拿着那张地图下来。 他见薛家良和曾耕田进来了,直接问道:“薛家良,你说的那个墓地具体在什么位置。” “等等,我听听录音。” 薛家良掏出录音笔,回放,仔细听了两遍,摇摇头,说道:“没涉及,当时我记得他们也没告诉我具体位置。” 龚法成说:“给你一个任务,你连夜把地址给我搞来,现在就去。” 薛家良一听,万分感谢,他终于可以离开龚家了,今天晚上不用担心公然为难自己了。 曾耕田说:“我还没吃饭呢,你把他放走,谁给我们做饭?” “小然在家,一会让她给咱们弄点吃的。” 薛家良说:“对了,这个箱子里据说全是吃的,一会让公然看看,有什么可以即食吃的。” “不用你管了,你快去吧。” “好。” 薛家良开着车,驶出大院后,便掏出电话,给郑清打了过去。 “哪位?” “郑记者,我是薛家良,晚上咱们刚一起吃过饭,你现在方便吗?” “你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改天再谈,再……” 不等他说“再见”,薛家良赶紧说道:“别、别,你听我说,我今天必须要见到你,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在哪儿?” 郑清大概猜出他来见他的目的,想了想说:“好吧,十五分钟后,在红星电影院门口的麦当劳等我。” “好。”薛家良放下电话,专心致志地开车。 薛家良在省城生活过几年,对电影院、快餐店、电脑城甚至网吧等场所比较熟悉,他很快就赶到了红星电影院,顺着电影院前面的路,拐进了一条甬路,将车停在了麦当劳门口。 很快,郑清拥着一个女孩子来了,这个女孩子有十六七岁,梳着一条马尾辫,穿着一件高领白色毛衣,外面是一件宽大的浅粉色的呢大衣。 薛家良赶忙站了起来,请他们俩坐下,说道:“两位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郑清说:“我来杯可乐,芳芳,你想吃什么?” 女孩子看着薛家良,想了想摇摇头,那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郑清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没关系,哥出钱,你还没有吃晚饭,我去给你点吧。” 薛家良一听,连忙起身,说道:“我去。” 郑清说:“薛先生,你坐吧,你出钱她不吃。” “为……为什么?” “跟你不熟。” 薛家良一怔,果真没敢动。 薛家良坐下,看着那个女孩,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便扭头看向了点餐台。 很快,郑清端着托盘过来了,放在女孩的面前。 女孩掏出一张湿巾,仔细地擦着自己的每根手指,然后才伸手拿过一只鸡翅,看了薛家良一眼,又笑笑,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薛家良感觉这个女孩很好看,明眸皓齿,脸蛋娇嫩,而且嚼起东西来,不露牙齿,非常安静。 郑清看着女孩子吃,他脸上有一种柔情和满足,不像跟他们在一起吃饭时那样应付差事,甚至有点傲慢无礼。 薛家良似乎从他身上见到了过去的自己,就说道:“你妹妹?” 郑清立刻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着你们长得有点像。” 听薛家良这样说,女孩子抬起头,冲着郑清笑了一下。 郑清也看着她笑了,说道:“是的,我妹妹。” “她在上学吗?” 郑清一听他说这话,立刻变了脸,严肃地说:“薛先生,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不分场合吗?” 薛家良就是一愣,他没觉得这话有什么过分。 随后他就看见这个叫芳芳的女孩,停止了咀嚼,垂下眼皮,刚才还是喜气洋洋的她,神情有些悲哀,甚至放下了手里的鸡翅。 郑清赶忙说道:“吃吧,吃吧,薛先生不是有意的。” 芳芳抬起眼,看了哥哥一眼,好看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了泪光。 薛家良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 郑清说:“薛先生,你找我到底何事?” 薛家良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他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我……呵呵,抱歉,真的抱歉,吓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薛家良的这个态度,让郑清很满意,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是不是想了解墓地放枪的事?” 薛家良说:“正是。” “是你对这件事好奇还是你们领导?” 薛家良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是好奇,这是问题,问题,你明白吗?” 郑清盯着他,问道:“你们真的想调查这件事?” 薛家良看了看左右,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小青年们,他加重了话的分量,说道:“不是想,而是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其中一个点或者是一条路径……” 362、连夜出发 郑清又问道:“你跟领导汇报了?” 薛家良感觉这个郑清比他还具有好奇心,但是,他不能把刚才他说的那句话还给他,因为,眼下他在工作。 “是的。” “请问,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专案组组长。” 郑清眼睛就是一亮,尽管他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名字,但“专案组”三个字如同给他的肌体打了一剂兴奋剂,他立刻来了精神,说道:“也就是说,上边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并且开始调查此……” 薛家良赶紧用手势提醒他说话注意。 郑清也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笑声说道:“放心,这个点来这里的都是附近大学的孩子们。” 薛家良说:“更多的情况我不便于跟你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也许会改变什么。” 郑清笑了,说道:“我理解你话的意思,但是你别忘了,向来你们纪委的监督方向都是矛头向下,鲜有对准同级的时候,所以你刚才说的什么组,只是带给我那么一点惊喜而已,一闪而过,我对你们还是难有信心。” 这个人太聪明了,薛家良自认为自己就很聪明了,没想郑清更聪明,不但聪明,还很敏锐,有他他当年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甚至有一种他当年的傲骨,就冲他还回孔思莹的那张卡和他当时说得那句话,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心里有着太多的不平。 他想了想说说道:“你说得没错,尽管同级监督同级有这样那样的难度,但也有非常便利的条件,这个条件就是了解,你是聪明人,我说的这个意思你该懂,这也是我今晚急着找你来的目的。” 郑清说:“我懂,无非就是凑材料,然后交给上级,换句话说就是给上级提供子弹,我就纳闷,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把子弹留在自己手上,是怕吗?” 薛家良说:“你是搞新闻的,你该知道,省内有名的两位青天,都出自我们部门。” “那倒是。” “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并且,我们会保护好每一个反映问题的人。” 郑清说:“这个情况不是我反映的,我始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薛家良的确遇到了对手,说道:“是的,不是你提供的,是于副主编说的。但你是知情人,我来就是想问清这个墓地在什么地方,你不会担任何风险的。” 郑清此时大概相信了薛家良背后领导的决心,他掏出笔,拿过一张餐巾纸,在上面画了几笔,然后交给薛家良。 这是一张简易的示意图,薛家良看明白后,吃惊地问道:“这个地方,靠近北邑市?” 郑清说:“还没到,我画的不太标准,距离北邑市接壤处。” “在沙洲县的北部?” “是的。” “可是,他的老家不是那个地方的呀?” “他的老家的确不是沙洲的,是沙洲县的父母官拍马屁,特批了这块地方,无偿让他使用,而且使用期限是无期。” “他为什么不在家乡建这个墓地,而要选在靠近北邑的地方?” “据我走访,是一位风水大师相中了这个地方,另外,他不好在自己的家乡公开给父亲弄烈士墓地,撒谎瞒不了当乡人,你懂这话的含义吧?”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你这一说我都好奇了,真想亲自去那儿看看,可惜,到了那儿天就亮了。” 郑清说:“如果你们真的想做点文章的话,我愿意陪你去看,但前提是,不能白看,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搬不到这个王,也要把那个‘凯撒会所’封了……” 哪知,芳芳听哥哥提到凯撒,立刻抬起头,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个哑巴! 也就在芳芳抬起头的瞬间,薛家良猛然发现女孩子的喉咙附近,有一个红色的伤疤,看颜色,应该愈合不久。 郑清感觉和颜悦色地哄着妹妹说道:“好,好,哥不说了、不说了,芳芳吃。”郑清讨好地将一包薯条放在妹妹跟前。 妹妹看着哥哥,半天才拿起一根薯条,默默地送进嘴里。 “凯撒”是对外的名称,对内的名称是省蓝顿招待所,跟青州蓝顿招待所的性质一样,前身都是公安系统的三产。 薛家良感觉到,芳芳跟这个凯撒会所肯定有故事。 薛家良见郑清有意陪自己去看看,就说道:“这样,我先请示一下。” 他说着,就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门外没人处,给龚法成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龚法成同意他去,嘱咐他夜里开车注意安全,另外要做好保护郑清兄妹,不要公开跟他见面。 得到龚法成的指示后,薛家良返回餐厅,坐下,说道:“领导批准了,同意我们去,但有个条件以后不让我跟你公开见面了。” 郑清说:“只要能给我妹妹报仇……” 郑清唯恐妹妹抗议,赶紧闭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妹妹看了看哥哥,冲他满意地笑了一下。 郑清说:“芳芳,哥要出去一下,你回去休息。” 哪知,小姑娘摇摇脑袋。 “你跟我去?” 芳芳点点头。 “太远,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去了。” 小姑娘低下头,不说话了。 薛家良说:“我看可以跟咱们去,她又不是孩子,不哭不闹,累的话就在后座上睡觉。她也不用下车,冻不着冷不着的。” “嗯、嗯。”女孩费力的从喉咙里发出这个声音。 郑清看着妹妹,脸上充满了柔情,他说:“那好,你快吃,我们马上走。” 女孩子一听,立刻停止了吃,跑去洗手了。 “多大了?”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十七。” 小姑娘很快就跑了回来。 薛家良起身,再次来到点餐台,点了几样女孩喜欢吃的甜品,带到车上。他们便向着省城最北部的沙洲进发了。 路上,郑清不时地回头看着妹妹,妹妹冲他笑笑,就看着窗外的夜色。 363、小女孩的遭遇 薛家良很想问问女孩的情况,但不敢造次,怕引起女孩的过激反应。 郑清看着薛家良问道:“看你这精神,还真让我以为上边要下决心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下没下决心你拭目以待就是了。” “如果上边真有决心要摸摸老虎的屁股,我会把这段调查来的情况全部交给你们。” “什么情况?” “关于一些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情况。” 薛家良说:“要提供的话就尽快提供。” “为什么要尽快?” 薛家良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什么叫新闻,当下发生的事叫新闻,可是一旦错过了当下,你再报道那还叫新闻吗?你就是有妙笔生花的本领,估计也没有哪家报纸愿意浪费版面去登一条旧闻。” 郑清怔怔地看着薛家良,说道:“还真要动真格的?” “这个,我不能说也不知道,我跟你一样,是个小伙计,我是从事情的时效性谈起的,就事论事。” 郑清看着他,说道:“也许,我这次找对了人。” “哥们,是我找的你。” 郑清就是一笑,说道:“好吧,我也不打算立功,等我回去后,把我调查的一些资料给你。” “好。”薛家良感到郑清可能攥着一些有价值的材料,因为他是记者,三教九流,都能接触得到。 想到这里,他问道:“你为什么搜集这些?” 郑清刚要回答,他便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就见妹妹已经歪在后座上睡着了。他说道:“薛先生,停下车。” 薛家良靠边停了下来。 郑清下了车,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妹妹身上,又将后面的靠垫给她垫在耳朵下当枕头,这才放心地上了车。 薛家良开着继续赶路,说:“你不用给他盖,我把温度调高点就行了。” “别,这个温度正好,太高她嗓子会觉得不舒服。” “你真是个好哥哥,对妹妹真好!” 郑清说:“是我没保护她,她上的这个学校,当初是我给她选的呢,那时我已经在报社工作了,原想她在这里上学,我能替父母照顾她,父母都在家务农,把她照顾好,也为父母分担压力,谁知……” 郑清没再说下去。 薛家良不好问,只能说:“在哪个学校上学?” “省艺术学院,她从小就喜欢跳舞,文化课不是太好,但专业分数很高,这样,也算破格录取她了,哪知……” 薛家良屏住呼吸。 但是郑清没有立刻说下去,问道:“薛先生,你有妹妹吗?”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但没有妹妹,也没有弟弟,不过我现在领养了一个弟弟。” “你领养?” “是的。” “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 “那你就体会不到一个做哥哥的心情了。” “我能,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体会不到,除非是冷血心肠的人,妹妹的事情是意外吗?” “不是,是有预谋的。” “预谋?什么人要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是凯撒会所里那些变态的贪官和富豪们。” “啊?” 薛家良吃惊不小,不过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变态狂,嗜血成性,各种女人玩腻了,专玩小姑娘,芳芳的同学是这里的秘密小姐,白天上学,晚上就来这里。有一天,她约上妹妹和另外一名女孩来这里玩,妹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害怕,当时就想走,可是这时才发现她的另外两名同学不见了,这时就进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北邑一个部委的官员,当他抱住妹妹的那一刻后,妹妹才明白她要干什么,因为穷人家的女儿,从小妈妈就教育严格,所以妹妹拼命反抗,但是一个小姑娘哪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妹妹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碳素笔,笔尖冲着自己的喉咙,哭着说:我就是死,也不让你糟践我。那个男人以为是女孩子耍小脾气,就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说道:我加倍给你,就为了我即将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妹妹哭了,此时,她走投无路,一狠心,就用碳素笔戳向了自己的脖子……” 郑清说到这里,用手捂住脸,半天没说话。 薛家良默默地开着车,牙齿咬的咯甭响。 半晌,郑清才说:“对不起…… 我很长时间都不敢在脑子里想象这一幕。等我得到消息后,妹妹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不但不过问妹妹的伤势,还让那个同学在校园里散布妹妹的坏话,我准备起诉这个会所,但是没有人给我提供证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那以后,我就暗暗下决心,首先埋头工作,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妹妹还需要我养活,所以,业余时间全部用在暗中调查这个会所上了,后来才得知,王,是这个会所最大的老板。” “有多长时间了?” “三四个月了。” “芳芳再也没上学吗?” “没有,因为伤到了声带,她几乎变成了哑巴,学校还好,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答应她什么时候好了,就什么时候来继续上学。” “你为什么不寻求法律援助?” 郑清冷笑了一声,说道:“法在哪儿?省内的法在谁的手里?” “你不能这样说?朗朗乾坤……” “我讨厌官话!”郑清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薛家良的话:“我是记者,见过太多的冤情、太多的冤案、太多的不公!即便有一天我求助法律,也不会是在省内!” 这时,后面的芳芳突然喊了一声,随后她便坐了起来。 薛家良不等郑清说话,就放慢了车速。 郑清回过身,看着她,语气温柔地说道:“又做梦了,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芳芳双手捧住脸,又一头躺了下去。 郑清伸出胳膊,给她盖好自己的外套。 过了一会,郑清缓缓和了语气,继续说:“经常半夜做噩梦吓醒。我今年26岁了,谈的对象也吹了,因为她家急着结婚,我不能结婚,因为我已经发过毒誓,妹妹的仇不报,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364、罕见的私人墓地 听郑清说到这里,薛家良伸出手,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这样有情有义之人,会有好女孩等你的。” 郑清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早就不想个人问题了,再说岁数也不大。我现在满脑子就一件事,就是报仇。你知道吗,我都想好了,凭我的能力,我肯定不会跟他们打官司,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别说我,那么多比我有本事的人都打不过他们,所以,我给自己选择的了一条低成本的复仇之路。” “什么之路?” 郑清说:“就是我的笔。早就写打好了腹稿,随时都可以变成文字,发到境外的媒体,由外而内反应问题,但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也许我带着妹妹早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当然,这是下下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样做。” 薛家良不知该怎样抚慰他,说道:“有一句话不管你怎样认为我都要说,那就是,不要灰心,朗朗乾坤,可能有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但不会永远照射不到,一旦照射到了,是妖是鬼,终会现原形的,我这真的不是官话,要相信我们的组织,不会任其自身毒瘤蔓延的。” 郑清没有反驳他,说道:“通过今天跟你的接触,我有点相信你这话了。” 他们到达沙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种了。 站在路边,薛家良下了车,他伸了伸腰,忽然问道:“小郑,大概还有多远?” 郑清说:“沿着国道一直再往北,走出五十多公里就是北邑市,在跟北邑交界不远处的山脚下,就是墓地所在地。” 此时,芳芳也醒了,她降下车窗,向外望着路边一株含苞待放的杏树,在春天的晨光中,煞是精神、好看。 郑清给她折下一枝,从车窗处递给她,她高兴地接了过来,凑在鼻子跟前闻着。 来到县城,他们在一个早点摊边吃了早饭,然后继续赶路。 驶出县城五六十公路后,在郑清的指挥下,薛家良开着车,拐向了右侧一条笔直的柏油路。 这条柏油路非常宽敞,两边都是一层楼高的塔松,而且路上没有车和行人,非常安静。 薛家良看着路两边的松树,问郑清:“是不是快到了?” 郑清说:“是的,也就是五六公里吧。” 薛家良说:“看到这样的松树,我以为墓地就在附近。” 郑清说:“这条路是专门为那个墓地修的,除去练车的、遛弯的人在这里走,这里路上,很少有车辆和行人。” “什么,专为墓地修的路?”薛家良吃惊了。 “对,是不是没想到?你是不是认为只有皇家陵园才有这样的待遇?” 薛家良看着两边的行道树,说道:“是啊。” 郑清说:“这条路的两边虽然没有石兽、神像,但这整齐划一的塔松,这宽敞平坦的大马路,像不像皇家陵园的神道?” 薛家良说:“像,太像了,一下道就有这个感觉。” “继续往里走,还会有新的发现。” 薛家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郑清,说道:“拍下来。” 郑清说:“不用,我那里有一沓照片呢。” 薛家良说:“照片是照片,你给我拍到手机里,我随时能看。” 郑清就对着这条宽敞、笔直的“神道”按动着快门。 又行驶了十多分钟,就看见前面有一大片园林。园林的四周,是红砖垒得院墙,院墙上面还有铁丝网,院墙里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木,黑绿黑绿的一大片,全是松树和柏树。最里面,高高耸立着一个通讯铁塔,上面架着天线。 郑清说:“这么大面积的私人墓地,是不是快够上中国之最了?” 薛家良说:“中国不中国不敢说,反正在咱们省应该是比较罕见的。” 薛家良放慢了车速,望着北边的山峰,说道:“看来这个风水大师不是冒牌货,他的确懂阴宅的布局,背靠青山,一看就是个风水宝地,只是不知道埋葬的先祖们,能不能保佑他的后人平安无事。” 郑清说:“葬在这里的人都是个冒牌烈士,拿什么保佑后人?我看,是后人对他的先人期望过高了。” 薛家良这时又看到里面一红顶的两层楼房,楼房上面有电视信号接收器。 他的确感到吃惊,不就是一个墓地吗,还要这么多现代设施干嘛? 停下了车,降下车窗,往远处看着,问到:“这里面还有人居住吗?” 郑清说:“当然?你没看到路两边卫生搞得非常好吗?这里长期有清洁工、园艺师,负责日常维护,一是看家护院,二是搞卫生。不管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干干净净。” 薛家良举起手机,不停地拍照。这时,听到了几声狗吠声。 郑清说:“别看这是一个墓地,里面功能齐全,有会议室,餐厅,客房,还有一个篮球场。每年,他都回来祭祖,每次都是前呼后拥。” 薛家良说:“他们放枪是在院里吗?” “是在里面的墓地里。” 薛家良找出笔和纸,根据汽车里程表行驶的公里数,画下了这片墓地的方位图,和大门口的位置。 薛家良问道:“这个大院就这一个大门口吗?” 郑清说:“东侧还有一个偏门,能出入一辆车,你没看墙外这条路吗?是通向北边山脚下的一条土路,我管这条路叫贼道,或者说是逃跑道。” 薛家良点点头,又将那个偏门位置和“贼道”标了出来,计算了大概的距离,以及通向后山坡的土路。 薛家良问道:“这里有摄像头吗?” 郑清说:“路边没有,院子里面有。” 薛家良开着车,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个来回,又仔细观察了周边环境已经墓地的位置,这才开着车返回。 薛家良回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给龚法成打了电话,龚法成让他回单位。 薛家良刚回到单位,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是龚法成,让他上三楼他的办公室。 365、有人在订立攻守同盟 薛家良赶紧来到三楼,谢敏和安康都在,他跟他们打过招呼,便坐在一边。 薛家良还是第一次走进纪委书记的办公室,也是第一次看见龚法成在这里办公,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省委那边办公。 走进了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尽管龚法成很少来这里办公,但是这个办公室却干净整洁,想必有专人负责这里的卫生。 不知为什么,龚法成突然回来办公,让薛家良感到了一丝紧张,而且安康也回来了,他们三位肯定在商量大事。 薛家良坐了一会,给三位领导的杯里续上水,便走了出来,此时,他发现对面那间房门虚掩着,知道这是龚法成的司机或者是秘书的办公室。 他便推开门,果然小冯在里面看电脑,看见他进来了,小冯站起来跟他招呼。 薛家良刚要坐下,龚法成办公室的门就开了,谢敏站在门口喊道:“薛家良。” “到。” “过来!” 薛家良赶紧走了进去。 龚法成说:“你心里长着草呐,怎么坐不住?” 薛家良说:“领导们在谈机要事情,我……在一边听着不合适。” 安康说:“如果怕你听到,就不会让你来办公室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笑。 龚法成说:“把你昨天和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当着两位领导汇报一下,汇报完后你就可以回宿舍补觉去了。”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叫自己就有可能是这事,便从口袋里掏出自绘图,摊在桌子上,给三位领导详细讲清这个墓地的地理位置、周边环境已经他目前掌握到的全部情况。 谢敏思忖了一会说道:“距北邑市这么近,他就公然敢在坟地放枪?” 龚法成说:“那有什么不敢的,尽管离北邑很近,但那也是北邑的远郊区,而且是山区,鲜有人家居住,所以他才敢。我倒认为这是个契机。” 听龚法成这样说,安康和谢敏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谢敏说:“看来领导心里有构想了。” 安康说:“那不一定,根据历次行动的经验,不到最后一刻,领导的构想随时都有变化,而且变化层出不穷。” 龚法成说:“你是在批评我没有准儿对吧?” 安康说:“我哪敢批评您,我是在表扬您。” “用不着你表扬我。薛家良,还有什么?” 薛家良掏出自己的手机,说道:“这是我照的照片。” 龚法成和安康、谢敏凑到手机上看照片。 安康说:“让小德子上来,把你手机里的照片打印出来,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不清。” 谢敏说:“他不在,我让他去青州了,找那个招商局长录口供去了。” “哦,又有新情况?”安康问道。 谢敏说:“是啊,薛家良和白瑞德跟他分手后,他们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了,他的前任、市政府主管经济的副市长便他叫到了市政府,他们便一致定了攻守同盟,准备对付上级对汽车城的调查,这是那个局长主动打电话向我交代的问题,他想争取宽大处理。” 安康问道:“有王建国吗?” “当时他人不在,但他能脱得了干系吗?” 安康又问道:“这个局长什么时候动他?” 龚法成说:“动他是最后的事,现在不动,我们还能掌握一些他们的活动情况,不然怎么能了解他们的攻守同盟?” 安康点点头。 尽管那个招商局局长没有将受贿的钱财挥霍掉,并且主动交代问题,但也是有重大受贿嫌疑之人,要在以往,这种情况早就被纪委的人带走了,之所以没有动他,就像龚法成说得那样,要获取更多的情报,让他有立功赎罪的机会。 薛家良收起手机,说道:“我还有一个情况,在这里也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那就是郑清妹妹的事……” 于是,他就把现场调查情况和记者郑清掌握的情况汇报了一遍,并且将芳芳的遭遇也汇报给几位领导。 哪知,他们三人谁都不说话,安康和谢敏表情严肃,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拧着双眉,使劲地捏着手里的铅笔,看得出,他极力在克制着自己。 薛家良感到,这盘大棋似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半天,安康才说道:“咱们在吃苦受累忙工作,这些人却在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什么这个王那个王,我看就是大王八!” 哪知,龚法成抬头盯着他,说道:“怎么,我听你这话似乎心里很委屈?” 安康说:“我哪敢,我是气的得。” 龚法成说:“有些人权力一大,的确就认为自己是王了,没人能管得了,没人敢管,安书记,你今后的权力也大了,某种程度上也是王了,是地方王,凡事都需要你拍板才能决定,你不拍板,没人敢做决定,同样,也没有人管得了你,所以,要谨慎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这就是教训。我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你别介意。” 安康说:“我知道您是在提醒我,一想到我成为青州最大的官,是老大,没人能管我,我心里还真没底,真有点怵,所以希望您及时提醒、敲打。” 龚法成说:“我没有什么可敲打的,就像耕田跟你说的那样,纪委出去的干部,绝不能是昏官、贪官,他这话说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往出送干部的时候说的。” 薛家良故意低着头看手机里的照片,龚法成警示安康书记的话他装作没听见。 龚法成这时叫道:“薛家良。” “到。”他急忙抬起头,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说:“你搞一份郑清妹妹的口供,也要找到她那个同学录份口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把这些女孩子引到那里去的。” “这个……” “怎么了?” “郑芳有心理阴影,昨天晚上,我跟他哥交谈的时候,他哥都没说别的,只是提了一句凯撒这个名称,她都啊啊地叫,不让提。” 龚法成说:“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只要结果。” 366、新任务 薛家良说:“好吧,我马上去。” 龚法成说:“这个不急,不会影响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抽时间再去吧,你先回去休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谢敏说:“没跟郑清换班开?” 薛家良说:“他不会。” 以后的几天里,薛家良发现,龚法成经常出现在纪委的办公室,另外,他晚上的活动更加频繁了,几次让薛家良去不同的地方接他,小冯是他白天的司机,薛家良则是他夜晚的司机,小冯白天公开开着他那辆奥迪,薛家良则是晚上开着那辆捷达,偶尔还会换换牌照。 最近,省电视台的新闻栏目和“军旅之窗”专题栏目,分别播出了同一内容的新闻,就是省军区号召各部队、各兵种要全面开展春季军事训练,狠抓军事比武,实现强军健体的军事目标,省军区的一位副司令员在训练现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电视台报道后,第二天省内各家报纸,都争相报道了此事。 与此同时,按照上级指示,省公安厅也下发了春季扫黄打非专项整治活动,这两项活动,巧合地碰到了一起,连续在各个媒体上以不同形式出现。 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两条普通的新闻,甚至扫黄打非是年年都要进行的规定动作,但是薛家良却感到味道不一样。 今天是周六,薛家良懒在床上不想起,他想睡个回笼觉,但一大早就被龚法成的电话吵醒,让他马上来他家。 薛家良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后,打车直奔龚法成家。 到了门口,薛家良特意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和行人。也许,今天是周六,而且是早上时间,不是他们监视龚法成的重要时间。 他付了车费,下了车,随着晨练回来的人们进了院里。 但他照例是从后院绕到了龚法成家门口,猛然看见公然的车在家门口停着,无疑,公然昨天回家住了。 薛家良很憷见公然,自从上次躲过那一劫后,他总是尽量避免跟公然见面,怕公然找他算账。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薛家良踮起脚尖,伸出长胳膊,从里面打开栅栏门的铁栓,走进院里,又将门栓好,这才上了台阶,推门进来。 就见公然系着围裙,正好从从厨房出来。 薛家良一点准备都没有,说道:“这么早就起了?” 公然大而黑的眼睛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漠,噎他道:“我哪天没早起了?” 薛家良就是一怔,半天才嬉皮笑脸地说:“我听德子说你晚上经常搞创作,所以早上就……” 哪知,公然打断了他的话,低声但很严厉地说道:“别跟我提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哦——我怎么惹您生气了?” 这时,就听楼上传来龚法成的声音:“是家良吗?上来。” 薛家良一听,赶紧冲公然说:“我先上去,一会再让你算账。” 公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厨房了。 薛家良上了楼,龚法成正在卷起那张地图,用一张报纸包好,说道:“一会跟我出去。” “好。” “这两天又跟郑清联系着吗?” “联系着,他出差了,说周末回来,回来再跟我联系。” “尽快找他,把他手里的材料要过来,另外,清明没几天了,按照王令家乡的习俗,清明祭祖要在农历的单日子内进行,赶早不赶晚,俗称‘早清明晚十一’,也就是说祭祖要赶在清明前的单日子内进行,‘十一’就是寒食节,祭祖要在当天进行,不能提前。所以,有些事情我们要抓紧布置。” 薛家良点点头,他的家乡也有这种说法,前几天姐姐还为这事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就那天晚上没事再回去,这样第二天中午能赶回来。哪知最近晚上比白天还忙。 龚法成又说:“一会,你给我送到郭政委那儿,然后你去找郑清,一是将他手里的材料要过来,二是问问他,记不记得去年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祭的祖,再有,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最好去趟沙洲,既然他祭祖都能整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地方提前要做好欢迎他的准备工作,尤其是墓地那地方,必然有迎接他的迹象,弄清这个时间应该不难。” “好,我去。”薛家良说道。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还是那句话,无论是去见郑清,还是去沙洲,都要注意安全,自身安全和证人安全,跟破案同等重要。” “我记住了,马上跟郑清联系。” 龚法成拎着一个小公文包,手里夹着那卷地图就下了楼。 薛家良留在书房,他拨通了郑清的电话。 郑清刚醒,当他得知薛家良想尽快见到他手里的那些材料后,就说:“这样薛先生,一会我跟芳芳去旋转餐厅吃炒河粉,你到哪儿去找我。” 薛家良说:“好的,千万把那些材料收好带来。” “放心。”郑清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下了楼,正好看见龚法成从洗手间出来,他问道:“是不是没吃饭?” “是的。” “那就坐下一块吃。” 等薛家良坐下后,他才发现餐桌上只有两套餐具,而且另一套在公然面前,显然,没有他的份。 龚法成一看,说道:“小然,去给家良拿碗筷。” 公然白了薛家良一眼,然后低下头,一边吃一边说:“他不吃。” “你怎么知道他不吃?”龚法成问道。 公然看着爸爸,说道:“您让他吃那么饱干嘛?” 龚法成不解其意,又说道:“他还没吃,怎么就饱了?” 公然说:“他早就吃饱了,饱到现在,我看,这辈子他吃饭都是饱的。” 龚法成感觉女儿的话里有话,看看她,又看了看薛家良,问道:“你真的不吃饭也会饱一辈子吗?” 薛家良捂着肚子,说道:“是的,我直到现在还撑呢。” “噗嗤。” 公然直接将嘴里的东西喷出,她背过身,忍不住笑了。 龚法成感觉到女儿在捉弄薛家良,就说道:“家良,你跟这个家又不认生,自己去厨房拿。” 367、公然跟薛家良较劲 薛家良站起来,准备去厨房拿碗筷。 公然抬头看着他,使劲并住嘴,没有笑出声。 薛家良冲着她,狠狠挥了挥拳头。 等来到厨房他才发现,公然早就将他那一份餐具准备出来了,只是没给他往桌上拿而已。 重回坐回餐桌边,薛家良拿着碗,准备盛粥,他犹豫了一下,因为粥勺在公然那边,他想了想又放下了碗,端起龚法成旁边的热牛奶瓶,倒了一杯牛奶。 公然一见薛家良宁愿喝他最不爱喝的牛奶,也不肯到她跟前来够粥勺,她就成心刁难薛家良,就想把桌上装有面包片、炸馒头片的盘子端走。 哪知,薛家良似乎早就料到她有这一手,先她一秒钟端起盘子,可能用力过猛,盘子的馒头片掉在桌上两片。 龚法成说道:“你们俩搞什么鬼,吃饭都不消停。” 薛家良说:“她想给我拿馒头片吃,我哪能劳驾她呀,还是自己来吧。”说着,用手捡起桌上的馒头片,一片放在嘴里,一片拿在手上,咬了一口,酥脆,他不由地说道:“这馒头片,炸得真好,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外焦里嫩,喷喷香,真好吃!” 公然一看阴谋没得逞,就狠狠地瞪着他说:“你把盘子放中间,我够不着。” 薛家良说:“你吃哪个,我给你拿。” 公然说:“我嫌你手脏。” 薛家良说:“我用牙签给你扎一片。” 果然,他用桌上的牙签给扎起一片,递给公然。 公然不接,仍然瞪着他。 薛家良说:“从现在开始,你吃什么我递给你什么,这个盘子归我保管,等我吃饱后,再给你。” 龚法成说:“听你小子的意思是我女儿不让你吃?” 薛家良“嘿嘿”一笑,说道:“不得不防,安全意识,还是您灌输给我的呢。” “你倒会活学活用?我看是你搞鬼。” 龚法成一边说着,一边往手上的面包片上抹着沙拉酱,又放上生菜叶和酸黄瓜片,伸手从薛家良托着的盘子里拿出一块面包片,夹在上面。 薛家良说:“哪是我搞鬼,分明是有人搞鬼,不想让我吃,所以我提前抢占主动。” “你说小然?”龚法成问道。 “您那么睿智,还用我说吗?” 公然说:“我这个人,一向光明磊落,不屑搞任何的鬼,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薛家良赶紧打断公然的话,知道她什么都敢说,就说道:“你不搞鬼是事实,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因为鬼都怕你!” 公然一听,凌起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赶紧说:“吃饭,吃饭,古人说得好:寝不言食不语”说着,喝了一小口牛奶,咧着嘴,皱着眉头,咂摸着滋味,看着公然面前的小米粥。 公然把粥盆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说道:“就不让搞鬼的人吃粥。” 龚法成感到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事,他就不再掺和他们。 公然的饮食比较随意,吃什么都行,龚法成却比较西式,早上喜欢吃面包喝牛奶,他一早就告诉公然,说薛家良要来,让公然准备出薛家良的早餐。 公然知道薛家良不喜欢喝牛奶,就熬了一汤盆小米粥,又炸了几片馒头片。 这时,龚法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并没有回避薛家良和公然两个人,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清清嗓子,说道:“曾书记,您讲。” 就听里面传来曾耕田的大嗓门,他说:“法成,我已经在路上了,如果有情况随时跟我通气,发信息也成。” “好的,您跟茅书记在一起吗?” “没有,他昨天晚上回去的,我们俩半夜的时候通了个电话,说好到京城汇合,让薛家良务必将日子搞准。” “好的,他就在我这,马上出发。” 公然看着薛家良,意思是你要出差? 薛家良冲他点点头。 吃完饭后,薛家良拎起龚法成包,又拿起那卷地图,就准备往出走。 龚法成说:“家良,等一下,我看还是把地图折起来装包里合适,这样太显眼。” 薛家良便放下包,打开报纸,将地图小心地折起。他发现,这张地图都毛边了,看来,这些日子,龚法成没少研究这张图。 薛家良临出门的时候,转身看着公然,说道:“谢谢你的早餐。” 公然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车上,龚法成问道:“你跟小然怎么回事?”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个,不能跟您说。” 龚法成一听便不再问了。 到了防空某部后,薛家良将龚法成送到上次他那个秘密办公室后,跟他告别后就走了出来。 就在他开着车出来的时候,他陆续看见两三辆社会牌照的车驶了进来,在错车的时候,他依稀看到是武警李政委、还有公安厅厅长。无疑,龚法成要在这里召开一个秘密碰头会,跟那张地图有关。 薛家良赶到旋转餐厅的时候,郑清和妹妹正坐在最下面这层吃小吃。 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这一层荟萃了各地有名的小吃,物美价廉,所以无论是早上还是中午晚上,座无虚席,还有好多人在排号等待中。 郑清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凳子,让薛家良坐下。 这今天天气很暖和,郑芳穿着一身春秋款的运动装,显得充满朝气,精神也好了很多。 薛家良冲她一笑,说道:“你好小朋友。” 郑芳笑了笑。 薛家良看着郑清,问道:“东西带来了?” 郑清拿出一个蓝色的帆布包,递给他,说道:“都在里面。” 薛家良接了过来,打开,里面一个鼓鼓的文件袋,他便合上,抱在怀里,说道:“领导派我去沙洲,打听祭祖准确日期,有兴趣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郑清一听,眼睛里露出光亮,说道:“真准备动真的了?” 薛家良说:“不是真准备,是一直在准备,怎么样,一块去吧,带着芳芳,就当踏青了。” 郑清看着芳芳,芳芳也看着他。 郑清说:“咱们跟薛大哥出去走走?” 芳芳点点头,马上就擦嘴不吃了。 368、再次探访墓地 薛家良说:“不忙,你慢慢吃。” 芳芳喝了一口热水,漱漱口,用手挡住,将漱口水吐在纸杯里。 就在这时,薛家良就看到,空中有三架军用直升机,围着省城飞行。 他紧盯着这机架直升机,发现它们飞得很低,无论怎么飞,但三架直升机似乎都要经过一个共同的点,这个点,就是“凯撒会所”。 由于他在半空中,所以看得比较仔细。 毕竟,省城上空不是天天都能出现直升机,所以大家都扭头观看。 旁边的人说:“休息日直升机倒出来了。” 另一个人说:“你没看新闻吗?要搞军事训练,比武,今天省城阳光这么好,晴空万里,适合进行飞行训练。” 听到这里,薛家良看着郑清,小声说道:“怎么样?有信心了吧?走吧?” 郑清也注视着直升机,他对他这话似懂非懂,他当然不能意会出薛家良这话的全部含义,他看着薛家良,问道:“什么信心?” 薛家良笑笑,不做回答,而是坚定地说道:“出发!” 就这样,三个人再次踏上了去沙洲的路。 半路上,郑清还在琢磨薛家良那句话,问道:“怎么突然冒出直升机了?” 薛家良说:“我只能告诉你,你要对我们有信心。” “你是说……” 薛家良说:“我什么都没说,好多事不是说了就能让你相信的。” 郑清说:“我已经信你了,不然不会这么痛快把东西给你。” 薛家良伸出手,说道:“我只能跟你握下手。” 郑清伸出手。 薛家良使劲握了一下他的手。 这次由于是白天,而且薛家良熟悉了道路,他开得很快,只用了五个多小时就到了沙洲境内。 他们下了公路,拐入通往墓地的那条柏油路。他们惊奇地发现,这条路比上次来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但路肩两边被休整过,而且清扫得干干净净,在每棵松树间,还都植入一棵白玉兰,此时,恰逢白玉兰开花的时候,远远望去,绿树、白花,一派肃穆。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咯噔,说道:“该不会已经来过了吧?” 郑清也没有底,他四处看了看,说道:“不像。这些白玉兰好像刚刚栽上的,你看下面的土是新填上的,再有,看这条路两边的整洁程度,也像是刚刚扫过的,如果他已经来过了,就不会有人扫得这么勤了。” 听他这样说,薛家良多少放点心了。 再往前走,他们就看到路两边有几个人在清理着树底下的树叶和乱草。路边有两个人正坐在扫帚把上歇歇。 薛家良停住车,他问郑清:“你有烟吗?” 郑清说:“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我吸烟。” 薛家良说:“不抽烟,还真别扭,问个路都没有敲门砖。” 他便在车里寻找,小冯也不吸烟,但他跟领导出去,难道连盒烟都混不上吗? 果然,在扣手里有一盒中华。 薛家良没有动,这种烟是万万不能往下拿的。 没办法,只能用自己的笑容当敲门砖了。他下了车,老远就冲这两个人堆起笑容,说道:“老师傅您们歇着呐,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这条路的前头通往哪儿?” 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说:“这条路前面哪儿都不通,到这里就到头了。” “到头了?”薛家良故意向远处眺望,说道:“我见前边还有路呢。” 哪知老头倔强地说道:“就是到头了,我这么大岁数骗你干嘛?” 薛家良赶忙陪着歉意,指着前面说道:“可是……” 另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说道:“这路跟哪儿都不通,你要去哪里?” 薛家良说:“这不休息日了吗,我们想先转转,提前找个清静的地方,明天带着一家老少来踏踏青。” 这时,芳芳摇下车窗玻璃,向外观看。 两个人看见了芳芳,对他的话没有表示怀疑,那个老头说:“踏青?你还是去别处踏吧,这里不行。” 薛家良说:“我看这里很好,清静,还干净,马路上也没有车,那边小树林多好,我们可以在那里野餐。” 老人说:“除去明天,你哪天都能来。” “为什么,这里被人包下了?” “也算是吧,这里明天就戒严了,一个人都不让进了。”戴帽子的中年男人说道。 “戒严?你们也不能进吗?”薛家良问道。 “是的,我们今天就把活儿干完了,明天就不来了。” 薛家良笑着说:“您怎么越说越神秘呀?这里又不是军事重地,怎么还不能让人来了?” 老头不耐烦地说道:“你不信明天就来试试,看看让你进不让你进!” “我信,您的话我信,我就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人旁人来?” 戴帽子的中年男人语气倒是很平和,说:“这里有个烈士陵园,这个烈士的后人明天来这里扫墓,当了大官,前呼后拥的,去年,这条国道各个路口都有警察把守,而且断交了半个多小时。” “啊,国道断交?” 要知道,国道断交,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个人读懂了薛家良脸上的表情,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惊讶?现在,没有权力做不到的事情,就是他本人不想断,那么地方上拍马屁的人也得想尽一切办法讨当官的欢喜。” “哦——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谢谢啦,明天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薛家良说着,刚要转身离开,就看见从他们来的方向驶过来三辆车,一辆公安的警车开道,两辆黑色奥迪紧随其后,都打着双闪,一看就是奔这里来的。 薛家良看着他们驶了过去,拐进了前门墓地的大门口。 老头说:“这是县里的干部,为了迎接明天的大官,他们这几天总往这里跑了。” 薛家良说:“不就是给祖宗烧点纸钱吗,干嘛还这么费事。” 老头说道:“人家是烈士,再说了,他的后人又当了大官,谁不怕丢乌纱帽?伺候不好大官,自己的官还能当得好?” 这时,又来了一辆装满瓶装水的车,也开了进去。 郑清和郑芳这时下来了。 郑芳看着满树的白玉兰,就站在树的旁边,手捏着一支花,摆好姿势,让哥哥给她拍照。 郑清没给她拍照,而是走到她跟前,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郑芳立刻变了脸,吓得赶忙离开那棵白玉兰,跑进了车里。 369、被抛离圈外 薛家良断定,一定是郑清跟妹妹说了这个白花不吉利的话,才吓住了妹妹。 他四处看了看,由此断定,老人说得的话是真的,便招呼郑清上车。 薛家良谢过两位老人,掉头往回驶去。 驶回国道后,薛家良掏出手机,向龚法成汇报了听到的情况。 龚法成说:“跟我判断的差不多,明天,正好的是农历的单日子,如果他明天不回去祭祖的话,还有两个日子可以去,但却是工作日,也就是说,在清明前的五天时间里,明天他去祭祖是最合适的日子。” 薛家良说:“您料事如神啊!还有什么指示?” 龚法成说:“没有了,回来吧。” 薛家良回来后,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钟。 他再跟龚法成联系,就联系不上了。 他将郑清兄妹送回去后,直接开车去了龚法成家。 龚法成的车在家,但是人不在,司机小冯也不在,公然从楼上下来了。 薛家良一看,回头就走。 “站住。”公然说道。 薛家良回过身,莫名其妙地问道:“在说我吗?” “不说你说谁?” 薛家良说:“哦,我要去找龚书记,交差。” “今天晚上你找不到他。”公然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我打电话他已经关机了。” 公然看着他,说道:“这是他的一贯套路,每当重要关头,不相干的人就别想再找到他了,能找到他的人,这个时候都是跟他密切相关的人,甚至就在他的身边。” “我不密切相关吗?” 公然说:“你的作用已经完成了,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所以,你在以后的时间里,不是他必须要联系的人,这不是他不密切你,是因为他密切的人是有限的,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你恰巧不在其中。” 薛家良看着公然,她脸上的表情疏淡、平静,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对父亲的了解。 他问公然:“你不是不参政吗?” 公然没料到他这样问,怔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参政,不等于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等于我什么都不懂!” 薛家良一看公然的脾气要上来,赶紧投降:“对对对,你说得对,那个,我不陪你了,我要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儿。”他转身就走。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薛家良站住,回过头,说:“大战在既,我在他跟前说不定能帮上忙。” 公然冷笑了一声,说道:“现在他身边像你这种能帮上忙的人有的是,分量都比你重。既然他不叫你,我看你还是不去找他的好。”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这里还有一包材料呢,马上得交给他。” 公然说:“你随便吧,反正我该给你的建议已经给了。” 公然说着,就往楼上走去。 薛家良一看,似乎公然不是非要跟他较真那事,就开始得寸进尺起来:“唉,你干嘛去,把我一人撂屋里?” 公然回过头,说道:“你不是要去找你领导吗?” 薛家良说:“我感觉你说得有道理,不找也行,反正他知道我手里这些材料的大致内容,如果他需要,会跟我联系的。” 公然淡淡地说:“那是你的事。”说完,她继续往楼上走。 薛家良站在客厅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我怎么办?” 公然显然对他没有了耐心,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赶我?我也没脾气呀——”他自言自语着,掏出手机,给白瑞德打电话,白瑞德手机也关机了,再打,再关。 他想了想,试探着给谢敏打,谢敏的电话也关机。 此时,薛家良忽然感觉自己是圈外人,被抛离了战场,有一种巴不上边的感觉。 他冲楼上喊道:“公然,小白干嘛去了?” 公然回答:“我怎么知道。” “你今天见着他了吗?” “我最近几天都没见着他。” “为什么?你们俩怎么了?” 公然站在楼梯口,说道:“我已经不想追究你了,你就不要蹬鼻子上脸了。” 薛家良一听,赶忙冲她拱手抱拳,说道:“我走了,告辞。” “带上门。” 薛家良将门反锁上,又将外面的栅栏门反手拴上。 他仍然开着这辆捷达车,之所以没放下,是因为小冯也不在,如果放在这里,龚法成用车的话还来这里开,再有,车里还有郑清叫出来的材料,这些材料是万万不能遗失的。 薛家良将车停在半路上,他想给白瑞德的妈妈家打电话,想问问白瑞德在没在那里,想到太晚了,担心吵到老人,就没打。 无奈,他只能按照公然说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抱着那些资料,回到了纪委机关,将郑清的材料锁进了文件柜。他准备就在办公室过夜了,要与这些文件共生存。另外,在机关,有事也方便。 薛家良在附近有一间单身宿舍,但是他很少回那里住,倒不是那里不好,是因为最近一段工作很忙,顾不上回那里,就在办公室凑合了。 他将暖水瓶的剩水到进脸盆,又打来两壶开水,洗完脸和脚后,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他在仔细盘点着最近发生的事,从他跟公然救鸟开始,到龚法成被跟踪、调查招商骗局、白瑞德暗访青州蓝顿招待所、直至郑清提供的坟地放枪,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探寻出龚法成和曾耕田的套数,包括天上的那些直升机、军用地图,这些都是无解的谜。 他知道龚法成和曾耕田在下一盘大棋,但不得不说,他无法将这些东西组织到一起,理不出他们的脉络。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谜底即将揭晓。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传来。 白瑞德就是一机灵,本来也没有深睡的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抓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里面传来白瑞德的声音:“老薛,我在青州,你现在有事吗?” “没事,你说。” “我想让你过来陪我?” “陪你?我是三陪人员吗?” 370、全城戒严 白瑞德说:“就我一个人在,心里没底,请求你增援还不行吗?” “你……在干什么?”薛家良欲言又止,知道他肯定在执行任务。 白瑞德说:“我什么我?这是你的任务,我是替你来执行任务的。” “替我?”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就是替你,因为你去了别处,才让我来了。” 薛家良说:“可是我现在不敢离开省城,我回来好几个小时了,一个领导都没联系上,见不到领导,我心里没底。” 此时薛家良这话不是调侃,而是真的。 白瑞德说:“你到天亮也不会见到他们,你来这里兴许还能见到领导。” “你那里是前线?”薛家良来了精神。 “你问得太多了,还老纪检干部呢?觉悟都去哪儿?快点来,不来你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会错过伟大的时刻。” 薛家良兴奋地说:“马上到!” 其实,打电话这功夫,薛家良已经起床,穿好衣服,他将手机从腮边拿出,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看了一眼带密码锁的文件柜,这才拎起公文包,快速下楼。 春天的夜晚,温差变化大,他出来后才觉得有些凉,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快速坐进车里,一脚油门,车子就驶出纪委办公楼的大门口。 夜晚的公路,车辆不多,薛家良一路疾驰,居然用了不到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赶到了青州。 当他下了高速路,驶进市区路口的时候才发现,青州,已经全城戒严了。 他的车被前面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拦住,薛家良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两名警察打着手电,看了看证件,显然,他们做不了主,其中一个跑步来到一辆指挥车旁,薛家良快速跟了上去,车里的人他不认识,看了看车牌,才发现这些警车不是青州本地的,是另外一个兄弟市的编号,他忽然意识到白瑞德说的“伟大时刻”真的要到来了。 里面的人看了看薛家良的证件,说道:“对不起,今晚市区有训练任务,我们负责在这里执行警备,你只能到其它路口去碰运气了。” 薛家良小声凑到车窗说道:“我也有特殊任务。” 那个人摇摇头,说道:“对不起,这是命令。” 这时,这个人拿起车载对讲机,就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三小组已到目的地,请指示。”。又一个声音传来:“二小组已到指定地点,请指示。” 那个人说道:“原地待命。” “是原地待命!” 薛家良听到这些个声音,紧张得头皮发麻,无论如何,他不能错过这个“伟大时刻”,就想继续跟里面的人对付。 这时,就听后面有人说道:“不是告诉你,让你去其它路口碰运气吗?” 薛家良立刻心领神会,既然三小组和二小组刚刚到达指定的位置,也就是说,刚刚开始戒严,肯定还有一些小路口没有戒严。于是,他揣起自己的证件,坐上车就往回行驶。他要上国道,国道通往市区的大大小小路口多,难道还都有人把守? 他一路飞奔,选择了一条郊区小路下道,进了市区,到了市区后,他傻眼了,路上,没有一辆车,显然都被挡在了外围。 正在他庆幸自己进来的时候,车子被前方的武警拦住。 薛家良注意到,这里的武警,也不是驻扎在青州的武警。 他同样遭遇到禁行。 薛家良急了,他说:“你们必须放行,否则就耽误大事了,要不你去请示你们上级。” 这名战士跑步回到一名指挥官跟前,说了几句话后,然后敬礼跑回,将证件交给薛家良,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薛家良开着车,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市区的蓝顿招待所,刚才在半路,白瑞德给他发来了地址。 很奇怪,这里居然没有被戒严,各个路口都没人把守,难道是他的速度快,赶在戒严之前到达了?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车还没停稳,不知从哪儿冒出四个荷枪实弹的特警,立刻就把他连车带人包围住了。 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甚至车都没来得及停稳,车门就被打开,他就被扯了下来,两个人把他按在车窗上,低声喝道:“不许动!” 这时,白瑞德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说道:“他是我的领导,来找我的,快松开。” 薛家良被松开了,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回头看去,刚才那几个人又不见了。 他暗自叹道:“好功夫!” 这时,白瑞德的耳麦响了,有人让他们将车开进招待所外面的停车场,然后就不要下车了。 “快,开进停车场。” 白瑞德坐进薛家良的车,直接开进了招待所门外的停车场。 薛家良说:“开里面去吧?” 白瑞德说:“你就凑合在外面呆着吧。” 停车场的保安人,早已经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了,已经被替换成了外地调来的警察。 薛家良这才感到,原来,青州今晚的行动目标就是这个蓝顿招待所。 薛家良在“保安”的指挥下,将车调好头,车头面向外,正好对着大门口。 他刚要说话,就见从里面驶出两辆车,薛家良盯着这两辆车,没行驶多远,就被前面全副武装的特警拦住了,跟他的待遇一样,里面的人被扯了出来,押解到一辆面包车内,很快,车子被人开走了。 薛家良说:“我已经感觉出了火药味。” “是啊,马上你就会见证一场战役是怎么开始……” 白瑞德的话还没说完,从大门口突然跑出两个女孩子,披头散发,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这声音,立刻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上!” 立刻,从四面八方冲出无数荷枪实弹的武警、特警,他们手里都端着武器,冲了进去,立刻,四周就响起了铿锵急促的跑步声,充斥着薛家良的双耳,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前面冲进去的人,立刻有组织地分散到各个房间的外侧,冲到里面的人,立刻隐到了黑影里,再后来,大门口等各个地方,都有人把守。 371、失踪的吴小娟 很快,就从里面传出一阵嘈杂、躁动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还有枪声…… 此时,这个招待所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就是一只鸟儿,也别想飞出来…… 尽管有精神准备,但薛家良仍然傻住了。 白瑞德开开车门,立刻将两个女孩子拉进车里。 马上就过来一名警察,跟白瑞德说道:“人质我们要带走。” 人质?没容薛家良反应过来,刚才那两个女孩子便下了车。在下车的一刹那,薛家良认出,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穿得特别暴露的女孩子,是吴小娟。 此时,吴小娟也认出了他,冲他笑了一下,便抱着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跟在这名警察后面,朝一辆车跑去。 薛家良来不及问白瑞德是怎么回事,就见有多名男子衣着不整地被带了出来,有的只穿着一个裤头,有的连裤头都没有,全身一丝不挂,还有多名小姐一并被带出来,这些人,被押上了一辆依维柯警务车里。 这时,有两个警察也被带了出来,当经过指挥官跟前的时候,这名指挥官喝道:“站住。” 他走上前,扯掉他们身上的警察标志,说道:“败类!带走!” 薛家良发现,已经有多辆依维柯警务车停在门口,目的就是为了运送这些嫖客和卖银女。 等这里的抓捕行动结束后,天边,已经透出了白茫茫的一片光亮。 薛家良低头看了看表,凌晨四点整,估计省城那边祭祖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他不知道祭祖的人知道这里的事情后,还会去祭祖吗? 薛家良有所不知,昨天下午,青州公安局召开局务工作会议,所有中层干部都被控制住了,包括局长在内。 由于这个局长晚上要赶到省城凯撒跟所有参加王家祭祖的人汇合,专案组就让他给王令打电话,谎称有事脱不开身,明天十点准时赶到沙洲。 这个电话,没有引起王令的任何怀疑,凌晨四点,他们准时出发,要在十点之前赶到沙洲祭祖,这个点,年年雷打不动。 此时,东边的天空已经逐渐被春日的暖阳染红,环卫工人已经上班了,清扫车开始打扫过去一天的尘垢和垃圾,城市崭新的一天,是伴随着环卫工人的劳作开始的。 此时薛家良才发现,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夜晚的那些警察和车辆们,已经不知去处。 白瑞德已经在他的车上睡着了,看来,他是真的困了,不然谁能在这样的时刻睡着? 薛家良下了车,他想到里面去看看。当他来到大门口时,就见大门口已经被锁住了,进不去。 这时,过来一位搞卫生的阿姨,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怎么关门了?” 薛家良问道:“往日是不是很晚才关门?” 阿姨说:“在我印象中,似乎这个门就从来没关过。” 薛家良回到了车里,他摇醒白瑞德,问道:“咱们怎么着?” 白瑞德说:“我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薛家良开着车,驶向了回省城的路。 路上,白瑞德还在睡,薛家良本想问问他是怎么来的这里,见他实在太劳累,就没有吵醒他。 到了省城后,薛家良来到一个早点摊,叫醒白瑞德,让他下去吃早点。 白瑞德说:“吃什么吃?我一夜没睡,只有恶心,没有食欲。” 薛家良说:“那好,你在车上呆着,我去吃。” 哪知,不等薛家良下车,白瑞德抢先下车了。 薛家良说:“是不是吃比睡觉更诱人?” “去你的,敢情你昨天去踏青赏景了,让我替你去了那个鬼地方。” 薛家良说:“你别得便宜卖乖,那里灯红酒绿、美女如云,谁不想去呀?” 白瑞德还想说什么,薛家良不让他说了,他们坐下后,每个人点了一屉小笼包子和小米粥。 吃完后,薛家良开着车,一边走一边问道:“咱们去哪儿?” 白瑞德说:“你是领导,我怎么知道去哪儿?” 薛家良想了想说:“回单位,单位是核心。”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就撇了撇嘴,说道:“单位这会早就不是核心了。” 薛家良也知道,他说:“那我们不去单位去哪儿?” “我看咱们自由活动,你我任务都完成了,这个时候,是不能主动请缨的,这是纪律。” “我当然懂得这是纪律了,要不,咱俩去沙洲看看?” 白瑞德说:“你就不怕一会领导找你有事?擅自行动是犯错误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昨天夜里去找你就已经犯错误了。对了,你说让我过去帮你,我怎么什么都没帮到你?” 白瑞德说:“原来是想让你过来增援我,因为我不认识哪个是吴小娟,可是你还没到,时间来不及了,老安就教给我一个法子,我按照这个法子做了,于是,就有了吴小娟带着一个姐妹,出来喊救命。呵呵,果然凑效了,我开始还提心吊胆,总怕吴小娟临时变卦,要是那样的话就全完了。” “你昨天晚上见到吴小娟了?” “当然,我又冒充嫖客去了那里,但是我不认识吴小娟,就想吴小娟肯定认识我,于是我挑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有吴小娟,直到最后一批,我才看到一个姑娘,那个姑娘认识我,一个劲冲我使眼色,我就说,要她了。这个人果然是吴小娟,我开始跟她说了我们救她出去的计划,她不相信,后来我便提到了你,她这才相信,原来,她从平水失踪后,就被一个姐妹骗到了凯撒会所,被那里的人玩了头水后,最后被淘汰来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薛家良顾不上问吴小娟的事,他对另一个人来了兴趣,便问道:“你刚才说是老安给你出的主意?他也参与今天的行动了?他可是青州市委书记?” “正因为是市委书记,我们行动才这么顺利,不然,就是那么多的外地警察和武警,进都进不来,就因为有他的配合,昨天才把市局那帮人全部控制住了。” 372、直升机发现目标 “哦?为什么?”薛家良不解地看着白瑞德问道。 白瑞德说:“老安太聪明了!我发现最聪明的人都在纪委。他早不去市局调研晚不去市局调研,偏偏昨天下午突然提出去市局调研,而且还迟迟不去,一直磨蹭到了下午下班时他才去调研。你想,新来的市委书记去调研,哪个单位敢不重视?就这样,那帮人就都被控制住了,包括局长。” 薛家良又问道:“那个局长不是今天要去陪着扫墓祭祖吗?而且每年都是头天晚上在省城集合,他不到的话,会不会引起王的怀疑?” 白瑞德说:“是的,你放心,老安是谁呀,有的是招儿应付这件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薛家良这才问道:“原来让你来青州,是为了让你找吴小娟配合这次行动的,但是,我有个疑问,如果吴小娟这条线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今天凌晨的行动怎么办?” 白瑞德说:“他们制定了好几套行动方案,案案都能制胜,只不过这是其中最节约成本、最温和的一种行动方案,而且,有据可依,有法可依,无论是媒体还是高层,都会这样说:正在执行夜间军事训练任务的某某部,意外听到有人呼救,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他们出手相助,便训练为实战,在解救女子的过程中,遭到歹徒或者不明身份的人抵抗,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捣毁了这个青州最大的色和情、黄赌毒交易场所。” “黄赌毒?”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说道:“这三个字是我说的。” 薛家良说:“都是你说的好不好?” 白瑞德笑了。 “我明白了,这就叫师出有名。”薛家良说到这里,想起龚法成和曾耕田在此之前运用得种种手段,不这样,的确难以扳倒这棵参天大树。这也可能就是同级监督的最大难处吧。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道:“小白,我真的想去沙洲看看去。” 白瑞德说:“要去你去,我不去。” “为什么?” “路那么远,我们到了兴许什么热闹都看不着了。” 薛家良刚要说话,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龚法成。 薛家良就是一阵惊喜:“首长好,您终于跟我联系了!” 龚法成没有理会他的嬉皮笑脸,说道:“把郑清的资料带上,送到防空部队来。” “是,马上到!” 薛家良很高兴,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他加快了车速,来到单位,从文件柜里取出那包文件后,带着白瑞德,一路奔驰,就来到了某防空部队。 就见龚法成和曾耕田早就等在门口的台阶下面,曾耕田的车发动着,停在他身边。 薛家良纳闷,不知什么时候曾耕田从北京赶回来了,他昨天不是跟茅书记去京城了吗? 薛家良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龚法成,龚法成接了过来,说道:“你看了吗?” 薛家良说:“还没顾上看,不过我知道了大概内容,郑清跟我说过。” 龚法成点点头,交给了曾耕田,曾耕田在手里掂了掂,一语双关地说道:“分量不轻啊!” 龚法成说:“您路上小心。” 曾耕田宣誓似的说道:“放心,不把这只老虎拉下来,我誓不为官!” 他说着,就交给了旁边的小个子秘书,就要进车里。 白瑞德一听,心里立刻为父亲担心起来,他急忙拉开车门,说道:“爸,我现在没事,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吧。” 曾耕田一听,笑了,说道:“你是不是不放心老子了?老子没事,你留下来吧,我的事你帮不上忙。” 这时,那个小个子秘书过来,拍了白瑞德一下,说道:“哥们,放心,首长不会有安全方面的问题,有我哪。” 白瑞德看着他,又回头看看爸爸,就见爸爸已经上了车,小个子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司机开着车便驶了出去。 薛家良从白瑞德紧盯着父亲车的目光中,看出了担心,他便故意碰了碰他胳膊,小声说道:“怎么了?也知道为老头儿担心了?” “去你的,别说风凉话!” 龚法成回头看了他们俩人一眼,他们俩赶紧闭嘴了。 他们跟着龚法成来到了那间秘密办公室。 就见里面不但有武警的李政委,还有公安厅的董健厅长,部队的郭政委也在,想想曾耕田那带着使命般肃穆的表情,薛家良感到,这是一场不轻松的战役。 薛家良眼尖,立刻发现桌上多了一黑一绿两部电话,这两部电话一看就是军用电话,无疑,是郭政委使用的电话,郭政委使用的电话摆在这里,无疑跟今天的事情有关。 薛家良又想起了空中那三架直升机。 这时,桌上那部军绿色的电话机响了,郭政委立刻拿起听筒。 “报告,我们发现了目标,正在向七号地区移动。” “继续侦查!”郭政委发布着命令。 这时,李政委的手机也响了,声音很大:“报告首长,我们已和北邑的兄弟部队汇合。” “好,按计划原地待命!” 这时,董厅长的电话也响了,也有人在电话向他报告到达的方位和坐标。 龚法成看着表,神情肃穆而庄严。 薛家良和白瑞德也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表,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四十五分。 这时,李政委的电话响了。原来是向他报告,祭祖的人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们正在从车上抬下一盒木箱,运往墓地。 谁都知道这盒木箱是什么。 薛家良和白瑞德大气不敢出。 白瑞德从桌上的便签纸上撕下一个小纸条,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到龚法成跟前,龚法成看了看,拿起笔,划来了两笔后还给他。 薛家良凑到跟前,就见白瑞德写道:叔,我爸是不是去了现场?龚法成在这句话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no”字。 白瑞德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部绿色的电话机又响了。郭政委按下免提:“请讲!” “报告,他们搬着东西已经来到墓地。” 373、擒服不可一世的“王” 郭政委说:“好,你们迅速撤离七号区域,到指定位置待命。” “是,二号明白。” “三号明白。” “六号明白。” 这是三架飞机的声音。 薛家良明白,让飞机撤离,是避免墓地的子弹误伤到飞机。 郭政委挂了电话,跟龚法成说:“我们的任务暂时完成。” 龚法成点点头,看着李政委。 李政委抬起胳膊,盯着腕上的手表。 几乎所有的人,都跟他的动作一样,抬起胳膊,看着手表。 十点整,李政委的电话几乎是踩着秒针响的。 也许是神经高度紧张,电话的声音吓得薛家良和白瑞德就是一激灵。 “首长,他们已经开始放枪。” “好,暗示友军,做好行动准备。” “是。” 对方可能是让首长听听周围的动静,故意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这时,就听见里面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枪声。 龚法成脸上毫无表情,他紧闭着嘴唇,一动不动。 他在等待,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电话被切断,然而,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枪声,仍然不绝于耳,屋里的几个人谁都不说话,他们都在等着下一个伟大时刻的到来。 几部电话机包括领导们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起,突然一下子沉默了。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几个领导都站在桌旁,低头盯着电话机。薛家良和白瑞德更是大气不敢出,唯恐弄出点什么响动干扰了这些指挥员们。 薛家良悄悄地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快五分钟了,前方还没有消息传来,从龚法成那越皱越紧的眉头中,似乎读出了不妙。 果然,电话突然响起,是李政委的电话,他迅速按下接听键:“请讲!” “报告首长,王令拒捕,开枪打伤两名队员,开车逃跑。” “追!必须抓住他!抓不住他我拿你试问!” “是!” 龚法成看了看董厅长和郭政委,说道:“按下一个行动方案进行。” “是。” “是。” 郭政委和董厅长几乎同时拿起电话,分别下着指示。 郭政委指挥待命的飞机注意跟踪逃跑的警车,省公安厅厅长董健,对外围调遣进来的警力同样下达了拦截的命令。 王令到底还是开枪了!龚法成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那部红色电话机,给曾耕田打了一个电话,简短汇报了一下进程。 不知曾耕田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龚法成紧皱眉头,说道:“是的,会有分寸,不会伤到他。” 放下电话,就看见龚法成使劲咬动了一下腮帮子,看着李政委和董厅长,说道:“告诉前方战士们,不要伤及他性命,也不能让他自尽。” “是。” “是。” 两个人分头下着命令。 又过了几分钟,几个电话同时响起,他们都接到了王令被缉拿的报告。 大家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郭政委、李政委、董厅长击掌相庆,当他们举着手,准备跟龚法成击掌时,就见龚法成悄悄转过身,走到窗前,微微仰起头,对着窗外朗洁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当天晚上,董厅长调来的外围警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凯撒会所彻底清除。 第二天,在国家武警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条简讯:北邑武警部队在军事训练中,依法控制一滥用枪支团伙,该团伙主要成员在逃跑中被缉拿归案,突现了该部队过硬的军事素质和实战能力。 事后薛家良得知,王令面对从天而降的武警和公安特警,一时愣住了,但多年的公安经验告诉他,他被人算计了,于是,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只要跑到北邑市,他就有救,因为那里,有他密切编织的权力网,高层会有人出面保他。 哪知,龚法成和曾耕田已经给他铺设了天罗地网,断了他所有退路,他连北邑境内的边都没扒上,就被堵在了通往国道的路口,这个路口,就是他为自家祖坟修建的“神道”边缘。 天上有飞机,地上有重兵拦截,各个方面的武装力量都汇聚在这里,他无路可逃,他掏出枪,刚想举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手腕便被狙击手打中,手枪落地…… 昔日不可一世的“王”,就这样被俯首按在了地上! 后来,在王令北邑市豪宅的地下室里,搜出成堆的人民币和金银等物。 很快,王令以滥用枪支、贪污受贿、排除异己打击报复、制造冤假错案等十多项罪名,被移送到司法机关。 相对国家武警报,省内各个媒体反应的比较迟缓,直到王令被正式移交司法机关都没有报道此事,倒是对省内部署的扫黄打非报道中,提到了“凯撒会所”,也没有太过渲染。 曾耕田根据龚法成的建议,向省委请示,凯撒会所原封不动,作为全省反腐教育基地,得到省委批准。 不久,省内作家凌风参观完凯撒会所时,写了一篇报告文学,发表在省内唯一的一份《文学期刊》上,题目是:堪比红楼的凯撒。 这篇文章在省内引起极大轰动,至此,全省人民就是宝山市的人才知道,原来,在省内、在宝山市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有着这样一座奢靡得堪比红楼的会所…… 继这篇报告文学发表后,省内各家媒体才敢公开报道王令事件,可想而知,这个王,在省内的威力! 这天,龚法成将一摞厚厚的省委、省政府家属院出入登记薄放在曾耕田的大办公桌上。 曾耕田抬头问道:“什么东西?” 龚法成说:“您看看就明白了。” 他说完,就走进洗手间去洗手了。 曾耕田看了看,都是两个家属院门岗的日常出入记录,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笃定地相信,龚法成之所以让他看这些,必有缘故,就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但他实在看不下去,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连前两任省委一把手和省长的来客登记都有,他们都调走七八年了,看这有嘛意思?” 374、门岗的秘密记录 龚法成出来说道:“您看那个黄皮本的,就一目了然了。” 曾耕田从最下面抽出那个64开的黄皮本,只看了一页,就皱起了眉头。 上面清清楚楚地汇总了各个年份中,都有谁去了省领导的家,去了多少次,什么时间去的,呆了多长时间,记录得非常详细认真,有的还特别标出重大事件的背景,比如:某某去了副书记家,一个半小时后离开,背景:换届选举前四天…… 就连曾耕田、龚法成的家都有记录。特别是曾耕田的妻子晚间出去的活动内容都有记录。 曾耕田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别人早就将绳索套在自己头上了,他看着龚法成,半天才说:“法成,太可怕了,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龚法成神情冷峻,他说:“是的,这就是这个人的险恶用心所在,领导家的一切活动,在他的眼里都是透明的,没有隐私,的确可怕,我现在想想,小然她妈,在狱中突然自杀,不是偶然。” “绝不是偶然!” 龚法成甩了甩头,似乎想甩掉什么梦魇。 “我们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龚法成说:“谁会往这里想啊,他们要是不跟踪我,我还发现不了呢,那辆跟踪我的车,总是停在门口的一左一右,您想,咱们大院门前的那条路,跟哪儿都不通,总在两边趴着,门岗的人为什么不问问?他又不是出租车。所以我才多了个心眼。其实,我当初也纳过闷,本来省委大院警备任务应该交与武警,不知为什么还整了两道岗?门口第一道岗用了公安,里面才用了武警,现在想来,人家早就有这个居心了。” 曾耕田低头翻看这记录,问道:“你在哪儿找到的?” “这个黄皮本是在王令办公室。那一摞日常记录的原件,是负责门岗警卫的那个所长主动交出来的。” “可怕,太可怕了!” 曾耕田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前些日子,将里面武警的岗哨往里挪是什么意思?” 龚法成说:“这还是得益于薛家良的提醒。” “薛家良?” “是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对于大院设立两道岗,我当初只是纳闷,并未多想,后来薛家良向我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我后来就留意观察,发现门岗的人,经常跟里面的武警战士说话,就多了一个心眼,加上我那段时间被王令的人跟踪,就想,他这样做,不是无意之举。果然如此,你再看看这个……” 龚法成说着,就把厚厚的一份问讯笔录的影印件摆在省委副书记曾耕田的面前。 曾耕田看着看着突然暴跳如雷,大声说道:“混账,他敢以这种方式绑架省领导!” 他冷不丁地发火,把龚法成都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传来了敲门声。 没容主人发话,门就被推开,省委第一书记茅玉成进来了,曾耕田的小个子秘书跟在他的身后。 曾耕田还没从气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冷不丁看见省委一把手进来了,仍然绷着脸,看着茅书记,居然忘记站起身。 龚法成本来就站在曾耕田办公桌的对面,见书记来了,连忙说道:“茅书记好。” 茅书记今年59岁,大龚法成一岁,小曾耕田三岁,在他的履历中,有知人善任的美名。 他来到这个北方大省新洲省任省委书记,最成功之处就是重用了曾耕田和龚法成两位正直的清官,支持他们,让他们大胆工作,这次以军事训练、军事演习之名,成功让王令自投罗网,就是他们三个人共同研究出来的方案。 不过,这样做,无论是茅玉成还是曾耕田,都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旦上边有人怪罪,就要有人承担一定的政治风险,对此,曾耕田挺身而出,他说,只要能让新洲省的天空变得明朗,我愿意为此事负责。这是在他们三人碰头会上出现的一幕,实则也是互相激励的一幕。 茅玉成进来后,不等请,就坐在了沙发上。 龚法成给他倒了一杯纯水,放在他的面前。 曾耕田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也陪着茅书记坐在沙发上,说道:“您……来有什么指示?” 茅玉成笑了,说道:“我哪有那么多的指示呀?我是刚刚送走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就听见你在屋里大发雷霆,我就想,是谁又惹着您这个曾老黑了,凡是能让曾老黑发火的人,都是坏人。结果我进来一看,是龚老黑惹您生气了,老黑碰老黑,就是雷霆万钧!” 他的一席话,说得曾耕田和龚法成都笑了。 茅玉成又说:“法成啊,你怎么惹他不高兴了?” 龚法成忙说:“茅书记,冤枉啊,不瞒您说,老虎屁股我敢摸,但是曾老黑的胡子我是不敢帮忙捋一捋啊——” 茅书记看着龚法成,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发脾气呀?” “是这个,这个东西让他发脾气了。” 龚法成说着,就将刚才给曾耕田看的那些资料,递到茅书记的手上。 翻着翻着,茅书记的眉头就紧皱起来,说道:“是谁给他的权力,敢这样有恃无恐?我刚把家搬过来半年不到,居然也上了他的黑名单!简直是无法无天!” 龚法成说:“两位领导别生气了,人,咱们都抓了,还生什么气呀?” 茅书记说:“我头来上任的时候,一位熟知新洲省情况的老领导就嘱咐我,说,你们这里有一个王,没人敢惹,书记、省长都得让三分,你上任后最大的政治不是发展经济,而是整顿。当时我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等我逐渐熟悉情况后,才了解,有些人的权力的确过大,渗透到各个领域了。权力大不要紧,要紧的是权力膨胀,膨胀到自以为王,膨胀到私设会所,供其秘密享受,膨胀到肆意制造冤假错案,混淆法律概念,肆意践踏法律尊严!试想,我们谁有这等胆子?你老曾有吗?法成你敢有吗?别说你们俩,我来了一年多了,没去过一次这样的娱乐场所,充其量就是身体不舒服时,做做保健而已,还不敢去专门的保健场所,只能把师傅请来做。” 两人听了一个劲地点头。 375、虎王都敢办何况小虾米 茅书记又说:“我没来就知道省城里有个凯撒,服务员都是按空姐水平招来的,早就名声在外,尽管省里有你们俩这样的黑脸包公,说实话,我非常知道同级监督有多难,况且,又是这样一位不可一世的大王,要扳倒这样的王,更难!” 龚法成听到这里,感觉茅书记的确是个开明的领导,尽管来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对全省情况掌握得非常准,而且理解纪委工作的难处。 茅书记接着说:“什么事都是上行下效,省城有个凯撒,青州就有个小凯撒,省城有个大王,青州就有个小王,他制造个大冤案,下面就敢制造无数个小冤案,不然为什么敢吃国家保护动物?敢胡作非为?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青州的案子也要尽快结案。” 曾耕田说:“您说的是蓝顿招待所还是汽车城?” “我现在早就把这两个案子并做一个了。无论是省城这个案子,还是青州的案子,要一查到底,涉及到谁,就办谁,不能含糊,不能拖泥带水,虎王我们都敢办,更别说那些小虾米了!” 茅书记的话很是给力! 曾耕田说:“招待所案子已经明确,这个不用再说了,青州汽车城也已经调查清了,就是个招商骗局,瞒天过海,捞政绩,捞钱财,捞了这些还不满足,还想捞月!” 听到这里,龚法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茅玉成也笑了,说道:“一说到这些我也很激动,算了,不说了,法成,要借助这个机会,在全省干部队伍中,开展反腐廉洁教育,要鼓励基层的纪检干部,敢于监督同级,甚至上一级,不要只盯着下一级,我们这次在全国开了先例,中央领导对我们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只是我们采取的一些无奈手段我没有跟领导汇报,也藏了一手,不做经验推广。” 说到最后,茅玉成轻松地笑了。 曾耕田说:“那就可以双规王建国和那个副市长,还有那个招商局局长,尽管他有立功表现,但有明显的受贿嫌疑,只能在量刑上给予考虑。对了,尤跃民怎么处理?” 茅书记说:“既然他没有太明显的违纪事实,但在这场招商骗局中,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关于他的问题,上边有人跟我打招呼了,我的意思是保留待遇,在省里给个闲职养老吧,不过这些问题要在下一次常委会上最后决定。” 曾耕田说:“我明白。” 茅玉成说:“好了,太晚了,该下班了” 茅玉成站起来,曾耕田和龚法成也站了起来,送他出了门。 重新关上门后,龚法成说道:“看来,在擒‘王’这件事上,茅书记承担的压力不比我们轻。” 曾耕田说:“当然了,他要对上负责,要知道,王,那可是高层某位领导的心尖子,咱们把他的心尖子给办了,咱们级别低,可能迁怒不到咱们头上,咱们也不打算往上升,但茅书记就难免不被怪罪了,尽管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做得天衣无缝,师出有名,但咱们瞒不过领导的眼睛。” 龚法成说道:“真要怪罪,上级领导也得学咱们,找个理由,师出有名,再有,他的心腹来凯撒找小姑娘致使小姑娘豁出性命抵抗终身残废的事,我看茅书记并没有往上报,这就说明,茅书记手里也是有牌的。” 一听龚法成这样说,曾耕田脸又变了,骂道:“这些混蛋王巴蛋真是衣冠禽兽,指不定在我宝山祸害了多少小姑娘!就冲一点,我端了他这个阴窝,即便将来受到处分、遭到报应也值!” 龚法成说:“您小点声,怎么说着说着调门就上来了?” “唉,一想到有人花天酒地过着奢靡的生活还不是花自己的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想骂人。真应了那戏里唱的: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曾耕田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龚法成知道,每当一个战役结束,他总是习惯唱这两句,尽管跑调,却说明他没有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忧愁。 他们背后习惯将办贪官说成打仗,这一点都不过分,打仗,要知己知彼,要排兵布阵,要运筹帷幄,要师出有名,要理所当然,要……需要的条件很多、很多…… 虽然,贪官是我们自身肌体的肿瘤,但要拿下这个肿瘤,所耗费的心智,不亚于一场战争,同样存在殊死搏斗。 唱毕,曾耕田看着坐在沙发上沉思的龚法成,说道:“法成,那个小姑娘怪可怜的,告诉薛家良,他可以打着我的旗号,给小姑娘找个好学校,让她完成学业。再有,我看郑清笔上的功夫很好,为人也正直,我想把他调到省委,做秘书,你看如何?” “调省委?为什么不能调省纪委?” “啊?哈哈,原来你也看上他了?” 龚法成说:“我喜欢骨头硬、不惧权势、三观端正的年轻人,我们终将老去,终将有力不从心的那一天,将来全凭他们了。如果想重用一个人,就让他到纪委锻炼,这话是您当年跟我说的,让他多见识见识那些贪官的下场,这样,在他们今后为官的路上,就会畏惧钱财,就会敬畏权力。这话是您当年跟我说的。” 曾耕田深有感触地说道:“法成啊,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吗?就是你比我还乌托邦。尽管乌托邦,但人不能没有主义没有信仰,如果只为吃喝,那跟猪没有区别。”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家丫头就说我,一面冷酷着,一面乌托邦着。” “哈哈,你家那个丫头,是另类,跟你一样,但是我怎么就那么喜欢这个另类的丫头呢,跟你的脾气一模一样。” “我没有她好,我有时还会妥协,她不会。” 曾耕田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我最近发现她回家的次数勤了,而且在你面前,话也多了。” 龚法成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一种很暖的感觉,说道:“是啊,大了,好多事自然会想明白的。” “你说得对,我家那小子最近变化也不小,首先,不跟我提辞职的事,能在班上坐住了,不老往出跑了,再有,能准时上下班了,而且,知道担心我了。” 376、你决定娶她了? 曾耕田说到儿子,眼里露出少有的柔情。 龚法成由衷地说道:“那真是不错。” 曾耕田说:“是啊,这是个令人高兴的变化,可喜可贺。” “可圈可点。”龚法成接着说到。 曾耕田看着他,说道:“别说我,你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所以我才说可圈可点吗。” “哈哈。” 曾耕田大笑:“瞧咱俩这点出息,孩子给个好脸,就找不着北了。今天没事,早点回去吧。” 曾耕田说着起身收拾东西,他见龚法成没动,感觉他还有事,就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龚法成说:“我有个私人困难,想求您帮忙解决一下。” “你能有什么私人困难?还请我帮忙?” “这个困难不小,我想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请您帮忙。” “说吧,只要不……” “只要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是不是这句话?我现在都您学会说这句话了,难怪小德子一听您说这话就脑仁疼。” 曾耕田眼睛一厉:“怎么,你还反感这句话不成?” 龚法成说:“我不是反感,我是说,您没必要跟我说这句话,分寸我懂。” “懂就好,你说吧,什么事?” 龚法成不好意思地说:“您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好开口了?” “还真是私事呀?”曾耕田问道。 龚法成说:“当然是私事了,我一开始就说明白了,如果是公事,我干嘛还说求?” 曾耕田被龚法成的话噎住了,怔了一下才说道:“嘿,你倒有理了?有这么求人办事的吗?” “当然有了,放摆着您眼前就一个。” 曾耕田笑了,感觉龚法成的确有为难的事,就说:“好了好了,别斗嘴了,说吧,什么事?” “我想安排一个人,不知安排在哪儿合适,想听听您的意见。” “什么人?” “是个女同志,现在在基层县纪委工作,副处级,我想把她安排到省城来,最好是一个不抛头露面、跟外界没什么接触、能按时上下班,不加班或者是少加班,不负什么责任的岗位。” 曾耕田打量着龚法成,笑了,说道:“你是想安排小卜吧?” 龚法成有些不好意思,他点点头:“是的。” “这么说,你决定娶她了?” “是的。” “哈哈,没想到,我们的龚黑子,果真要老牛啃嫩草了?” 龚法成尴尬地说道:“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怎么会是老牛啃嫩草?您看我老吗?我老吗?” 龚法成说着,就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哈哈哈。” 曾耕田大笑。 哪知,曾耕田的笑声,又把茅玉成引来了,他这次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说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一会吼一会笑的,这楼道里听得真真的。” 曾耕田说:“茅书记您来得正好,法成,把你的私事跟茅书记汇报一下,让茅书记给你解决。” 龚法成一听,脸有点红,他暗暗瞪了曾耕田一眼,说道:“我没什么好汇报的,两位领导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哪知,茅书记拦住他,说道:“什么事还保密,是不是要请我们喝喜酒了?” 曾耕田一听,拍着巴掌说道:“茅书记,你太了不起,连这都猜出来了?” 茅玉成看着龚法成说:“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因为涉及到个人私事,法成又是脸红又是尴尬,我想能让他不好意思的私事,只能是婚姻大事了,在我印象中,法成没有过私事。难道真让我猜对了?” “猜对了,正是。”曾耕田说道:“他相中了一个女子,准备择日发起总攻,但这个女子不在省城工作,他想把她调上来,我说他今天屁股怎么这么沉,赖我这不走,原来是有事要求我,你呀,求我不如求茅书记,让茅书记给你解决吧。” 龚法成自参加工作以来,从没因个人的事麻烦过组织,让曾耕田这么一说,他还真不好意思了,他的确没有想好要把卜月梅安排在哪里,所以想征求一下曾耕田的意见,没想到茅玉成又回来了。 他说:“不麻烦领导了,下班吧,不早了。”说着,他就要往出走。 茅玉成一听龚法成有了中意的人,就赶忙拦住他,好奇地问道:“别走,我还没听明白呢。” 龚法成说:“改天,我正式向您报告。” 茅玉成说:“既然是私事,就不要整那么正规了,什么正式报告,不需要,你说吧,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了?需要组织出面你尽管说。” 曾耕田也附和着说道:“对,说吧,有什么需要茅书记出面解决的尽管说。” 龚法成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最近想结婚,对方没什么条件,只是跟我说,结婚以后还想工作,不想当居家妇女。” “哦——那她现在从事的是什么工作?”茅玉成问道。 龚法成又看了一眼曾耕田,曾耕田冲他说道:“茅书记问你呐,说呀?” 龚法成又瞪了他一眼,终于说道:“她也是当兵转业的,到地方后,成为县纪委的一名干部,目前是该县纪委副书记。” “啊?你的兵?”茅玉成看着他。 龚法成更不好意思了,说道:“您别误会,之前我不认识她,是最近媒人介绍……” 看到龚法成的窘样,茅玉成和曾耕田“哈哈”大笑。 茅玉成说道:“看把你紧张的,我又没说什么,就是你的兵又如何?她有情你有意,好事,好事,只是,这么简单的事,你干嘛还要求人,在你权力范围内,很轻松就能搞定的事呀?” 龚法成说:“我不想让她到省纪委工作,两口子都在一个单位不好开展工作。” “怎么会?再说你又不在纪委办公。”茅玉成说道。 “不好。”龚法成摇摇头。 曾耕田说:“茅书记,我认为法成说得有道理,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这个不方便,不是他们两口子不方便,而是别人不方便,他是纪委书记,夫人再在纪委上班,不利于别人工作。” 377、特殊要求 茅玉成想了想说:“要不去组织部吧。” 不等龚法成说话,曾耕田就说:“不行,那些地方太敏感,法成对这个有特殊要求。” 茅玉成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说:“是啊,不去那么热门的地方。” “那就去政策研究室。”茅玉成又说。 龚法成摇摇头,说道:“也不行,她搞不了研究。” “你有什么具体要求?”茅玉成问龚法成。 曾耕田替龚法成答道:“法成的要求是不抛头露面、不跟外界接触、能按时上下班,不加班或者是少加班,不负什么责任的岗位。说白了,就是既轻闲又不起眼不遭人嫉妒还比较轻闲,便于照顾他的岗位。” “那就党校呗。”茅玉成说。 “不行,离家太远,中午回不来,给他做不了饭。”曾耕田替龚法成否决了。 茅玉成想了想,说道:“要是这样的话,还就是纪委最适合她,要不就纪委吧,人家本来就是搞纪检工作的,为什么因为你的缘故让人家转行?” 龚法成张着双手,说:“这样吧,以后再说, 还早着呢,耽误两位领导下班了。” 曾耕田说:“这是好事,耽误下班没有关系。” 茅玉成笑了,说道:“您老别光说别人,自己的事也要抓紧。” 曾耕田说:“唉,没办法,人家不肯原谅我,不原谅,就是不接受。” 茅玉成说:“要不这样,改天我去拜访一下嫂夫人?” “别,你可别,她现在一心向佛,无欲无求,我看对那两只大鸟还是蛮有耐心的。那天我说她,这两只大鸟让你给喂的太肥了,早晚会飞不起来的,孩子要送走,她舍不得,总说伤没好,其实,伤早就好了。这两天她有点着急了,发现那只母鸟要产蛋,开始往窝里叼东西,可是院里又没有足够的柴草供它搭窝,孩子们急了,催着要送到野生动物园呢。” 茅玉成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送动物园合适,最起码能确保小鹤安全出生。” “是啊,孩子们也是这么说的,我昨天晚上去看她,她从外面拔来好多干草,我说,即便鸟有材料做巢,但是小鸟出生怎么办?吃什么?你会喂吗?即便你会喂,小鸟野性没有了,以后怎么放归大自然,我说,你再不送走就是犯罪,跟那些想吃它们的人没什么两样,我这一说给她吓得够呛,不知道今天送走没送走。” “哦?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去看看。” 曾耕田说:“行,我问问。” 他说着,就拿起电话,拨通后问道:“白兰,大鸟送走了吗?” 白兰说道:“都是你,非催着送走,这下你踏实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想它们了,可以常去看看……诶——你哭什么呀?” “你说哭什么?我想它们不行吗?他们比人懂事,我完全可以帮助它们……” “你照顾不了它们,它们属于天空,你把它们养在自家院子里,你这是犯罪,野生动物园有专家,他们会照顾好大鸟和将来的小鸟的。” “照顾什么?到了动物园,它们就成了动物园赚钱的工具了。” “又开始胡搅蛮缠了不是,好了,不跟你说了,做饭吧,我马上到家。” “没人给你做!”白兰说完就挂了电话。 曾耕田也挂了电话,说道:“今天上午送走的,在家哭呢,舍不得。” 茅玉成说:“我看您第一,赶紧把嫂子接回来。第二,赶紧给儿子娶个媳妇,生个小玩意,她就有事干了,就没有吃斋念佛和想大鸟的时间了。” 曾耕田听了这话,就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说:“两位领导聊着,我撤了。” 曾耕田说:“在说你的事,怎么你倒先撤了。” “我的事说完了。” 茅玉成说:“走吧,难得今天晚上轻闲。” 三个人走出门。 龚法成回到家,门岗已经全部换成了武警把守,里面的那道岗没有了,四面只有一些看似漫步、实则是在警戒的便衣。 到了家门口,龚法成发现家里的灯亮着,他看了看,没看见女儿公然的车,倒是看见谢敏的车停在外面。 他跟司机小冯说:“你把车开回去吧,明天别晚了。” 龚法成下了车,小冯也下了车,将公文包递到他的手上,看着龚法成走进院子,他才开着车走了。 龚法成进了门,客厅没有人,但他却看到了薛家良的衣服,也只有薛家良能进他的家,除此之外再无别人能进。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后出来了,是谢敏。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除非特殊情况,龚法成很少在家里跟人谈工作。 谢敏说:“给您打电话,关机,我和家良就来家里了。” 龚法成说:“我没有特意关机,可能是没电了。”他掏出来一看,果然没电。 龚法成说:“薛家良在干嘛?” “我们俩在包饺子。” 龚法成说:“薛家良的饺子可是得到了大家的好评。” 谢敏说:“他自己也是这么吹嘘的。” 龚法成坐下,说道:“坐,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谢敏举着沾满面粉的双手便坐下了。 龚法成说:“青州的王建国和那个招商局长、副市长,这三个人直接移交司法机关,你明天上班就先干这个。” 谢敏说:“不瞒您说,我今晚找您就是为这事来的。” 龚法成点点头,说:“其它涉案人员,也要尽快处理,有明显违法乱纪的,该双规就双规,证据确凿的直接进入司法程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晚就行动,我怕夜长梦多。” “他们不是早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那我也担心,万一出现什么纰漏,我就不好交代了,而且刚刚主持纪委工作,到时候恐怕连您都要受到责备。” 龚法成说:“这点事安康还办不好吗?他要是让这三个脱逃,我拿他试问!” “我也同意谢主任的建议,今晚就动手。” 薛家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378、诸葛转世 龚法成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腰里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擀面杖。 龚法成看着薛家良,故意说:“哦,你说说理由?” 薛家良走到他们跟前,用擀面杖指着电视,说道:“刚才我们看了几眼电视剧,反贪局去抓人了,结果走漏风声人跑了,那不麻烦透了?” 龚法成笑了,看着薛家良,说道:“你说得没错,尽管是电视剧,但现实中的确发生过,著名的赖案,不就是有人通风报信他就跑了吗?给国家造成了多大的被动?但是这三个人都不会跑。” 龚法成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他语气笃定:“我为什么说这三个人不会跑,原因有二。第一,王建国和那个副市长李林,前两天被省委诫勉谈过话,谈完后他们又回到原单位照常上班,这样,从心理上他们就会认为自己过关了,不会有事,那个招商局长更不会跑,他认为自己立了大功,有这个做前提,他不跑,因为跑的代价更高;第二,就是跑,他们也跑不了,这个防范工作在没开始进入青州调查之前我就已经做了防备,所以,他们跑不了。” 薛家良睁大了眼睛,感觉此时的龚法成就是诸葛亮转世。 龚法成继续说:“作为一个指挥员,头查案之前就要想到这个问题,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就太愚蠢了!谢敏知道,在我和老曾办的所有案子中,可以因为有人庇护抓不了他,但绝不可以走漏风声,更不能让涉案人员从你眼皮底下溜走,那是办案人员的奇耻大辱!” 谢敏不停地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龚法成又说:“预则立,不预则废,凡事皆为此理。有时宁愿手段专制一些,也不能让他们逃走!” 谢敏说:“老安说明天青州召开全市工作会议,头下班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让我跟您商量,建议在会上将人带走,能起到轰动和警示作用。” 龚法成说:“这个,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今天曾书记和茅书记已经明确表示,青州这三个人直接进入司法程序。” “那要不要跟反贪局说声?”谢敏问道。 龚法成说:“这个也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我估计,这三个人不会等到明天开会,说不定这会检察院反贪局的人已经出发了……” 果然被龚法成说中了。 第二天,青州市召开全市工作大会,全体与会人员就发现主席台上就空出两个座位。一个是市长王建国,一个是主管经济工作的李副市长。 原定大会八点半开的大会,却没有按时召开。 提前五分钟,四大班子成员,都准时在礼堂的休息室集合,唯独不见市长王建国,也不见副市长李林出现。 又过了五分钟,这时,主持会议的市委副书记唐宗文凑到市委书记安康跟前,说道:“安书记,都过了五分钟了,王市长和李市长还不到,几百号人都等着呢,怎么办?” 安康正若无其事地看着当天的晨报,说道:“给他们俩分别打电话,看看到哪儿了,是不是路上堵车?” 市委和政府的两位秘书长分别给王建国和李林打电话,传来的却是手机关机的声音。 相信此时,四大班子的领导都明白他们有可能来不了了,坊间关于他们的传言,早就甚嚣尘上。 唯独政府秘书长不死心,反复拨打李副市长和王建国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政协主席这时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话:“看看招商局的郝局长来了没?” 他这话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暗示众人,凡是到现在还不来的,都有可能来不了了。 政府秘书长果真拨了招商局郝局长的电话,也传来了关机声。他又将电话打给了招商局副局长,副局长说:“我没见到老郝,我签到的时候,特地看了一下,签到册上没有他的签名。” 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但是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对王建国有成见的政协主席也做沉默状了。 安康放下报纸,说道:“既然他们到现在还没来,那我们也不必等了,原定由建国市长的讲话,改由齐星同志讲。” 齐星,青州常务副市长,一听安书记让他讲,他有点慌,说:“我……没有准备……” 安康说:“没有准备也不难,我相信政府这一块的工作都在你心里装着呢,你总比我熟悉情况吧?” 齐星还想说什么,安康严肃地说:“这样,我先讲,给你半小时的准备时间。” 其实,像这样全市的工作大会,哪个领导先讲、哪个领导后讲,谁该讲什么,早就以会议材料的形式印发到每个参会人员的手中了,只需照本宣科就行。但齐星已经料到王建国来不了,如果还按照他的发言念稿子,不知妥否? 他看着安康,安康没有看他,而是站起身,招呼大家,说道“我们去开会。” 四大班子成员,在安康书记的带来的下,依序走向主席台,在早已准备好的桌前,按照桌牌坐下。 安康坐下来,环顾了一下会场,会场座无虚席,刚才还是一片的嘈杂声,此刻,鸦雀无声。 此时,大家都发现了主席台上空出的两个座位,是那么醒目,所有人都在心里暗自揣摩:也许,青州官场,再也不会看到这两个人了。 安康看了一眼主持人唐宗文,唐宗文此时也正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 安康冲他点了一下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唐宗文用手敲了一下话筒,说道:“下面开会,首先由市委书记安康讲话,大家欢迎。” 上来就是市委书记讲话,这似乎颠覆了以往大会的程序,与会者们沉默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安康扫视了一下全场,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家多等了几分钟,在此我代表班子全体成员,向大家致歉。” 他说着,站起身,冲着下面深深鞠了一躬。 立刻,掌声雷动,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开会等领导,似乎早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往五分钟,就是十分钟二十分钟也是有的,大大小小的会,哪个不是等领导来了开? 379、大洗牌 安康这一鞠躬,也向大家间接传递出一种信号,那就是,以后逢会必准时召开。 果然,安康坐下后说道:“我为什么给大家致歉,就是想借此强调一下会议纪律和开会时间,便于大家互相监督……” 倒是省纪委下来的干部,刚开口说话就提到监督。 “我来青州工作有一周多的时间了,下面,我就将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和对青州全面工作的一些思路和想法,跟大家交交底……” 他说的是交底,而不是交流和探讨。这也让善于揣摩新领导性格的人感觉出,青州官场,要改换门风了。 此时,来自全市所有的处级干部发现,这位新任市委书记并没有按照文件袋里的讲话稿子照本宣科,而是完全脱稿讲,讲了当前青州面临的诸多的严重问题,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汽车城问题,也讲到了这次扫黄打非,无论是反腐还是扫黄打非还是招商引资,青州,都是重灾区,所以他要求全市特别是基层县市,要扎扎实实做好招商工作,不贪大求洋、不好高骛远、不自己骗自己,哪怕引来一个小加工厂,只要是实实在在就值得庆贺…… 在听他讲话的过程中,平水县委书记侯明就坐在第一排,他悄悄给薛家良发了一条短信:王建国和李林是不是出事了? 薛家良回道:是的,直接进入司法程序。 其实,坊间早就有传闻,说王建国和姓李的副市长早晚被双规,只是令侯明没想到的是,直接就进入了司法程序,看来,上级掌握了他们实实在在的违法证据。 几天后,青州官场上上下下来了一次大洗牌。 省委组织部为青州市委班子配齐了干部。任命副书记唐宗文为政府代理市长,原来的常务副市长齐星升任市委副书记,空降一名常务副市长,平水县委书记侯明升任政府副市长,顶原来副市长李林的缺,分管招商引资等工作。 尤跃民在辛玉莲和汽车城这两起事件中,虽然没有明显的贪腐嫌疑,但对汽车城这个天大的招商骗局要负领导责任,这次也有了处理结果,被降一级后,调到省方志办工作,任普通干部。 随后,青州市委对市公安局、招商局、平水县等十多个单位空缺的干部配备齐全。 平水县的县委书记,是从另一个县调过来的一位老县委书记,名叫蔡德林,随蔡德林一块被任命的还有县纪检委书记娄朝晖。 市委组织部来人宣布平水县委班子成员任免决定的那天,卜月梅参加了会议。 自从薛家良调到省纪委后,尤跃民辞职,全市人事工作一直处于冻结状态,卜月梅也就一直主持县纪委的全面工作,有些会议甚至是常委会,卜月梅都是列席参加。 会议散后,娄朝晖追上卜月梅,说道:“卜书记,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对于这一块工作,我是完全陌生的。” 卜月梅说:“娄书记放心,我会尽自己的本职,做好工作的。” 娄朝晖似乎隐隐听出卜月梅的失落,说道:“其实,这个纪检书记本应该是你的,但是我听说你不当,所以才跟侯书记毛遂自荐……” 卜月梅站住,说道:“娄书记,我自愧不如,所以也从未奢望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将薛书记移交给我的工作,全面移交给你,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娄朝晖知道卜月梅的性格,就说道:“卜姐别跟我客气,我是小弟,我早听薛家良说过卜姐高风亮节,有你这么好的帮手,我有信心当好这个纪委书记。” 卜月梅淡淡地说:“你过奖了。” 下午,娄朝晖正式上任,卜月梅要移交工作,被娄朝晖制止,他说:“卜姐,不在这一会,政府办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移交呢,咱们不忙、不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卜月梅的确有些心事重重,她将准备移交给娄朝晖的各种材料、文件整理好,放在办公桌上,离下班还有十多分钟,她拎起包就走了出去。 她的心事,不是因为来了新的纪委书记娄朝晖,更不是自己没有当上这个纪委书记,而是来自感情方面。 自从上次从省城回来后,她再也没见过龚法成,开始回来的时候,龚法成晚上还偶尔给他发个信息打个电话什么的,可是最近,别说电话,连信息也没有了,有心想主动跟他联系,但骨子里的矜持,她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她知道他忙,这段时间内,无论是青州还是省城,接二连三地发生的大事,都跟他有关,他是处在这些事件的中心人物,是决策者也是指挥者,尤其是省城抓捕王令这件事,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听得卜月梅都是一惊一乍的,她非常为他担心。 新洲省的大小官员,可以有人不知道龚法成,甚至不知道曾耕田,但是没人不知道王令的,这个人,在省内的影响非常大,堪比省委第一书记,他不但在司法系统翻云覆雨,还把手伸到其它各个领域,娱乐、工程发包、企业上市……等等,都有他干预的痕迹。 程忠牺牲的那个地方,省交通厅早就足额下拨了修缮两边护坡的资金,为何公路通车都两年多了,护坡却迟迟没有修护?就是有人挪用了这笔专项资金,据说,跟王令也有关系。 关系套着关系,利益套着利益,腐败套着腐败,龚法成拿掉一个王令,甚至拿到跟王令有不正当利益往来的人,但他这个圈子里的人,不可能都被拿干净,那些隐在背后的关系,那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勾当……他们是一个利益相关的团体,这些利益团体不只在省城,触角还伸到了京城……这些利益链条都是互相交织,互相影响,互相输送的,王令完蛋,所有交叉在这一点上的利益链条就会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但不可能被彻底清除干净。那些个遗存、那些个余党,能不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能不报复你? 一想到这些,卜月梅就为远在省城的龚法成担心,甚至为公然担心。这些人想伤害龚法成可能有难度,但却可以加害公然,以此报复龚法成,要知道,女儿是龚法成在世的唯一的血肉亲人,如果女儿…… 呸、呸、呸!一想到这些,卜月梅就不敢往下想了,她暗自连呸了三口。 “呸什么呐?”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卜月梅这才意识到,在她往车棚去取自行车的时候,经过一辆半旧的捷达轿车,她没有注意到这辆半旧的捷达轿车,当她站定后,就看见另一侧的车门被推开,一个人戴着大墨镜从车里出来了。 380、相思挡不住 这个人出来后,没有走到她这边来,而是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插进裤兜,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宽大健壮的身躯,此时完全将对面那个车门堵住了,尽管他戴着一个大大的墨镜,但卜月梅仍然认出了他。 只是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揉,没错,是他,再揉揉,就是他,龚法成! 她看着他,眼睛立刻湿润了,多日的担心和思念,此刻,让她的心跳加快,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 她激动的表情,龚法成看在眼里,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冲她一点头,说道:“来,上车。”宽大的身躯便委进了车里。 卜月梅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她便拉开这边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了车里。 龚法成开着车,悄悄驶出县委大院,正如他悄悄地驶进来,没人注意到他,更没人知道,省纪委书记,此时来过这个大院。 坐进车里,卜月梅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她怔怔地一句话不说。 龚法成笑了,说道:“看见我之后怎么变傻了?” 卜月梅不说话。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 “嗯。” “为什么?” 卜月梅平静了一下,暗暗抹了下眼泪,说道:“也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为别人瞎操心罢了。”她说着,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就把头扭到了窗外。 龚法成摘下了墨镜,说道:“为别人瞎操心?难道你心里还装着其他人?” 卜月梅知道他故意这样说,就没理他。 龚法成说:“卜月梅同志,无论你心里装着谁,我老龚可是只装着你,这不,刚开完常委会,我连办公室都没回,连司机都没来得及叫,就千里走单骑了。” 卜月梅强按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轻声说道:“为什么不叫司机?领导私自开车,而且还跑这么远,是违反纪律的。” 龚法成说:“一时兴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想学学年轻人,也疯一把。” 卜月梅故作平静地说道:“还是不忙,如果忙,再怎么相思,你也不驾。” 龚法成说:“日常的忙不算什么,就是别赶上大案,赶上大案,那就不是忙了。” “是什么?” “是你死我活。” 卜月梅的心就是一跳,她太理解这话的含义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在呸什么?” 卜月梅说:“也没什么,就是心里乱七八糟的不想好事,为别人担心,所以才呸的。” “嗯,我懂。” “你懂?” 龚法成看着她,很自信地说道:“是的。” 卜月梅也看着他,就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如雕刻一般,脸颊明显消瘦了不少,眼窝深陷,鼻梁的一侧被刚才眼镜压出一个椭圆形的印,两鬓,根根白发,夹杂其中。 她伸出手,很想摸摸他的脸,但扬到半路又缩了回来,说道:“很累是吧?” 龚法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好了,终于告一段落了,所以开完会我就跑来了。” “就是为了见我?” “是啊。” “那也没必要那么急,辛苦一天了,还自己开车,你以为你还年轻吗?” 龚法成伸了一下腰,双手把着方向盘,说道:“相思挡不住,所以才有相思命驾这句话。”他长出了一口气,又说道:“这段时间没跟你联系,不是不想,的确顾不上。有时躺在床上想跟你联系了,一看又太晚了,你没生气吧?” 龚法成说到这,扭头看着她。 卜月梅听他这么说,心里很激动,想想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思念,为他的担心,心里就有些难过,这么短的时间,龚法成已经牢牢住进了自己的内心,她甚至怀疑自己陷入了单相思,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盲目追星? “怎么不说话?” 龚法成又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卜月梅的手,用力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卜月梅的心激动得跳了起来,呼吸都有点不均匀了,随之,眼睛就有点酸胀,她不知说什么好。 龚法成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眼里闪着泪花,知道她心里有他,握着她手的手又用了一下力。 两人都沉默了,龚法成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握着她。 卜月梅任凭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她惊叫道:“你这是去哪儿?” “枫树湾。” “去那儿干嘛?” “这也是我来的其中一项内容。”龚法成松开她的手,扶着方向盘,说道:“我想顺便看下枫树湾那条公路两边的护坡修葺得怎么样了?” “不用看了,我知道,这两天正在修。” “刚修?” “是啊,前些日子,侯书记带着我们去检查县里的几个重点工程,我们去龙熙建的山地高尔夫工地,看到有很多车辆往两边卸砂石料,运送石块,说是沏护坡。原来你不是因为相思呀?”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总得给自己找个掩盖真相的理由吧,如果不是看你,我凭什么要亲自来?省纪委对这笔资金进行监管跟踪,我打电话让你们基层纪委的来看看,你们能欺骗我吗?甚至都用不着我打电话。” 卜月梅笑了,说道:“那好,现在事实真相已经被还原,咱们可以掉头回去了吧?” 龚法成坚持道:“那不行,我已经到了这里,必须亲眼看看,省得被他们骗。” “你还是一心二用。”卜月梅说道。 “我总得给自己找个面子吧?” 卜月梅仍然看着,笑着说:“现在,面子有了,我们可以回了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小卜同志,不要这么穷追猛打吗?” “哈哈。” 卜月梅终于开心地笑了。 “小鬼——”龚法成看了她一眼说道。 卜月梅听他说自己是小鬼,似乎找到了当年在部队时的感觉,她不由得歪过身,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当兵的时候,首长下基层总是这样称呼我们这些小兵,现在这样听来好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兵营。” 龚法成:“是不是每次首长一称呼你小鬼,你就这样靠在首长的肩头?” 381、 卜月梅一听,立刻坐直身体,看着龚法成嘴边的微笑,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她的头就又靠了过去,说道:“这个首长的肩膀,我还是可以靠的。” “哈哈。” 龚法成笑着,伸出手臂,揽住她。 龚法成的确有种男人特殊的魅力,让卜月梅感到沉醉,她很想一路上都这样任性地靠着他,但眼下是山路,而且自己也过了任性的年龄了,她只温存了几秒钟后,便坐正了身体。 “怎么了?” 卜月梅理了理自己的短发,说道:“怕扰乱军心。” 龚法成笑了,说道:“军心岿然不动。” “那是我努力不够。” 卜月梅这话说完,两人不由得同时“哈哈”大笑。 前面,有一处正在施工的地方。龚法成把车靠边停下。下了车。 他来到施工人员跟前,说道:“师傅,还不收工?” 其中一个师傅正在做最后的收尾,他拿着水泥抹子,将坡脚处的水泥渣清除干净,说道:“马上收工,你要去哪里?” “随便转转,这些个护坡必须沏上水泥石头吗?” 那个人说:“不沏不行,这都是土石山,不下雨还行,只要下稍微大点的雨,就塌方,轻则封路,重则死人。” “那怎么刚开始沏?” “这个咱们就不清楚了,反正这次上边要求得很严,必须在五一前全部修好。” 龚法成又问道:“这水泥是当地小厂生产的吗?” 那个人说:“现在不敢用次水泥了,质检员天天在这条路上巡查,都是现场检测,你就是中途想掉包都做不到。” 龚法成盯着水泥袋子看,果真都是国营大厂生产的高标号的水泥,他说道:“次水泥劳民伤财,一场大雨就冲塌了。” 那个人站起身,用树枝刮这水泥抹子,说道:“你是来检查的?” 龚法成说:“不是,我开车累了,下来活动活动,那您忙着,早点收工,我也要赶路了。” 龚法成上了车,继续往前开,途中又见到几处修好的护坡。他在一个观景台前掉头,开始往回开。 太阳,终于落到了山的那边,天空,被晚霞染成灿烂的一片。 龚法成摇下车窗,说道:“小梅,老家还有老房子吗?” “我老家不在这里,我父母当年支教来到这里,以后再也没回去过,我是这边出生长大的。你问这个干吗?” 龚法成说:“这里空气太好了,我想老了,来这里养老,远离省城,在这里开几分田,养几只鸡,再种几棵苹果树,如果果子吃不了,就编几个小筐,摆在路边卖,如果怕热,我就拿个蒲扇,头上再盖块湿毛巾,你说怎么样?” 卜月梅说:“哈哈,最好再沾两撇小胡子,就成偷地雷的了!” “哈哈,那得骑着毛驴挎着小筐。”龚法成说着也笑了:“不过,我即便骑着毛驴、沾着小胡子,头上围着毛巾,那出来也不像坏蛋。” “像什么?” “地下党呗。” “哈哈哈。”卜月梅太开心了。 龚法成也很开心,他环视着窗外的风景,不由得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小梅啊,说句没有出息的话,我自从认识你之后,一直有归隐山林的想法,将来,我就在这里养老了,你是否愿意跟着我老龚受苦?” 卜月梅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说道:“我愿意,非常向往……” “唉,可惜啊——”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道。 卜月梅抬起头,说道:“可惜什么?” 龚法成伸出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太年轻了,不可能和我终老……” 说到这里,龚法成把头歪向了窗外。 卜月梅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了。 龚法成收回目光,稳稳地架着车,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说道:“小梅,我大你很多,这是个现实问题,那天,老曾说我是老牛啃嫩草,话糙理不糙,他可能是在间接地批评我。细细想来,我老龚可能的确有点自私,我们的确有很大的差距,这个差距不是身份和职务的差距,主要就是年龄的差距。这段时间我是很忙,但再忙,给你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的时间还是有的,我为什么没有跟你联系,也是想让你平静平静,好好想想,考虑成熟后再做决定。实话实说,我这次来,的确有想念你的一面,也有工作的一面,我想告诉你,不要急着答复老龚,一定要把问题想透,想明白……” “可是……”卜月梅打断了他的话,离开他的肩膀,含着眼泪看着他。 “可是什么?”龚法成注视这前方,问道。 卜月梅哽咽道:“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老龚,满满的,都快装不下了,也许几十年后我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但眼下我不后悔,你说我该怎么办……” 龚法成沉默。 卜月梅擦了一下眼泪,说道:“我知道你不好答复我,还是让我自己做决定吧,尽管比你年纪小,但我不是小姑娘了,不会感情冲动的,相信我,好吗……” 最后这话,卜月梅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 龚法成没有说话,他瞧准了前面一个宽阔地带,猛地将车停住,揽过卜月梅,就吻了起来…… 吻毕,他松开她,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说道:“谢谢,我老龚有福……”说着,又低下了头…… 回到平水县城后,龚法成说:“我是把你送家里还是送到单位骑车?” 卜月梅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还去哪儿?” “我回去。” “天这么黑,又这么晚了,你还回去?晚上安排事了吗?” “今天晚上没有安排事。” 卜月梅看着他,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就轻声说道:“那就不要回去了,你连续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会累的,毕竟不年轻了。” “哈哈。”龚法成大笑,说道:“那我住哪儿?” 卜月梅心就是一跳,说道:“住我那儿。” “那……不太好吧——” 382、偷长了一张龚青天的脸 卜月梅说:“我可以住娘家。” 龚法成说:“那要是娘家的人问,你怎么回来住了?你怎么说?” 卜月梅感觉龚法成有点老小孩,就说道:“那咱俩就一人一个房间。” “这个主意还不错。” “那你决定不回去了?” “可以,我的确有点乏了——” 卜月梅听他这么说,满心欢喜,问道:“你晚饭想吃什么?是我给你做,还是在外边吃?” 龚法成说:“不去外边吃,万一又被别人看见我偷长了一张龚青天的脸,那多尴尬呀。” “哈哈,想起那次就想笑,那些人,什么眼光啊,明明你就是龚青天,可是他们却不相信自己,居然说你不是,哈哈。”卜月梅说着又笑了。 龚法成说:“是啊,可惜不相信自己的人,不止他们那几个。” 卜月梅感觉他好像在暗指自己,知道说不过他,就转移了话题,说道:“那到前面超市停一下,我去买点菜。” 龚法成说:“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做菜上。” 卜月梅说:“我一个人生活,家里很少有多余吃的。” “那就方便面。” “我很少吃那些,家里也没有。” 龚法成怔了一下,又问:“有白面吗?” “有。” “那就行了,饿不着了。” 卜月梅说:“你在家就经常凑合,到我这,哪能能还让你凑合?” 龚法成说:“不瞒你说,我真的很累,不想转超市了。” 卜月梅一听,就不再坚持了,说道:“好,那我们就直接回家。” 龚法成按照卜月梅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小区,停在小区楼下的停车场。 下车的时候,龚法成顺便拿过墨镜,刚要戴上,被卜月梅抢了过来,说道:“戴他干嘛?这里没人认识你,就是被人认出来,顶多认为你是龚法成的冒牌货。” “哈哈。”龚法成扔下墨镜,下了车,小声说道:“天黑你领个男人回家,不怕邻居说闲话?” 卜月梅听他这么说,索性挽起他的胳膊,说道:“不怕。” 她这个举动,反而吓得龚法成赶紧挣开了她的手,说道:“好好好,不怕可以,但咱们还是正常点,我要给你注意影响。” 卜月梅笑了,她很欣慰。 还好,在进门的这段过程中,没有碰到任何人。 走进卜月梅的家,龚法成想换拖鞋,卜月梅说:“我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就穿这自己的鞋吧。” 龚法成说:“没关系,你家是木地板,我可以不穿拖鞋。” 卜月梅说:“木地板也凉,要不,你穿我一双拖鞋吧,我这双拖鞋买大了,自从买的那一天就没穿过。” 卜月梅说着,从鞋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掏出一双红白格的棉拖鞋。 龚法成坐在旁边的圆凳上,脱下皮鞋,穿上了那双女士拖鞋。 他惦着脚尖走了两步,说道:“我怎么感觉像在跳芭蕾。” 卜月梅笑着说道:“凑合吧,回头我给你买一双预备着。” 龚法成四处看了看说:“介意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吗?” 卜月梅说:“不介意,你随便看,角角落落都可以看,我去给你做饭。” 卜月梅说着,脱去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军墨绿色的紧身长袖t恤,配上她白细的脖颈和姣好的面容,更加衬托出她的典雅和庄重的美。 龚法成的目光强行从她的身上移开,转身打量着卜月梅这个家。 也许是一个人住的缘故,卜月梅的家,简单到了极致。除去几件必须的家具和几盆绿植外,她的家,那些没用的摆设,一件都没有。空间很大,但是不单调,几盆养得油亮油亮的绿植,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中,为这个家增添了生机。 她的家具,也都是样式简洁,就连颜色都简单到了只有白色,在绿植的衬托下,屋里显得非常清新、干净。 她的卧室,也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饰品,窗帘也是以白色为主色调,就连那个小客卧,都整洁干净。小书房里,有一组白色的书柜,书柜上方,是一盆垂下的吊兰。里面摆的书不多,但排列整齐。书架上,有卜月梅一张在梨花前微笑的照片,很美! 阳台上,一大盆盛开的红色海棠花,可能是这个家唯一的颜色。 从这个家的气质中,就能判断出主人的爱好和内涵。 他转了一圈后,来到厨房,厨房同样简单、干净。 卜月梅穿着一件带袖的围裙,转头说道:“参观完了?有什么感想?” 龚法成说:“感想就是房如其人。” “呵呵。”卜月梅笑笑。 龚法成说:“其实,你跟小然有相同的地方,尽管是女孩子,她也不喜欢房间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卜月梅说:“我有时感觉自己像患上了强迫症,别说是家具,就是这些绿植多个黄叶我也要清理掉。你去看看我的衣橱,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了。” 龚法成说:“我的确想拉开衣橱看,但是没好意思。” 卜月梅笑了,说道:“这个家,你不必有不好意思之说。” 龚法成惦着脚,走回卜月梅的卧室,拉开衣橱,不禁有些吃惊,一个女人的衣橱,竟然如此简单,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分别放在四个格子里,都是简单到必须置办的衣物。 龚法成回来说:“你没必要过得这么节俭吧?” 卜月梅说:“我不是节俭,衣服稍微不合适,我立马处理掉,或者送人,或者包好放到垃圾点的旁边,所以,我的家,没有生活死角。通过这几年一个人过日子,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其实不需要太多物质。我不需要用昂贵的衣物、饰品来装饰自己,更不需要因此而让别人更看重你,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珠光宝气站在我的面前,我未必会高看你,你衣着朴素简单,我也不会小瞧你,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斤斤计较的市井百姓,一切都写在脸上,融化在你的一举一动间,并不需要太多的物品来伪饰。” 383、崇拜的人 龚法成很赞同,说道:“是的,物品本来就是物品,它是为我们的生活服务,并让我们生活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抬高我们的身价。” 卜月梅说:“但是我对餐具的要求却很高,包括我使用的杯子,用精致的方式吃饭,是对生活的尊重,也许,这些精致的餐具和杯子,只装着小米粥和白开水。你看过我的家后,就会明白我上次跟你介绍我自己时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了,我并没有骗你。” 龚法成说:“我从不认为你上次说的那些话是骗我的,这个你不用解释,谁是什么样的人,瞒不过我的眼睛。” 卜月梅笑了,低头开始切菜丝,那是一块事先整理的甘蓝,她一片片码好后,用一个精致的小刀,仔细地切着。 龚法成感觉她的动作很优美,说:“其实你和小然的兴趣差不多,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我为官几十年,也是持这样的观点,从不为别人拥有什么而眼馋,也不为我没有雄厚的家产而自卑,有的人为得到更多的物质而陷入永无止境的追求中,似乎拥有了劳力士、钻石、私家车、别墅就高人一等,财富、官位,成为衡量一个人成功的唯一尺度,所有人都深陷其中,并为此奔命,也为此丢命,却忽略了生活本来的最简单的快乐。” 卜月梅看了他一眼,说道:“是的,官位,的确有诱惑力,比如今天,当宣布娄朝晖为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我知道这些目光里的含义,他们会认为我当这么多年的副书记,这次没能上位,会认为我无能,那个时刻,说真话,我的确有点不平衡,但是想想,这是自己不争的结果,因为之前侯明征求过我的意见,甚至薛家良也问过我,我感觉当个副手,做做拾遗补缺的角色很好,一个女人,清清静静过日子,比喧哗的生活好多了,好多同事都认为我一个人过没有意思,我感觉很好,没事擦擦地板,听听音乐,看会小说,要不就坐在阳台上闭会眼,享受午后的阳光,在梦里憧憬着我未来的白马王子的模样,把日子过成诗,和贫富无关……” “哈哈。”龚法成感觉此时的卜月梅活泼了许多。 “好了,你出去吧,不然就闻到油烟味了。” 龚法成转身要走。 卜月梅赶忙说:“对了,我忘记了,都没给你沏水,我去给你沏茶,也有咖啡。” 龚法成说:“你先做饭吧,我自己去沏水。” 龚法成坐在沙发上,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柜,果然如卜月梅自己所说,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杯子,喝茶水的,喝不同茶的,喝咖啡的,而且都非常精致。 再看茶叶,似乎就不太讲究了,就两种,除去普洱就是龙井,也可能,龙井是招待客人的,普洱是她自己喝的。 龚法成拿出一个擦得连一个指纹都没有的漂亮的直筒玻璃杯,放上少许的龙井茶,倒上水,立刻,龙井在杯子里面上下飞舞,散发出特有的茶香。 “你可以看电视。” 卜月梅从厨房探出头喊道。 龚法成冲她打了一个“ok”的手势,就打开了电视,只是没看几眼,就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等卜月梅端出饭菜后,想叫他吃饭的时候,发现龚法成已经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自己沏的水也没顾上喝一口。 她很矛盾,叫他吧,知道他太累,不叫他吧,知道他饿,没办法,她悄悄将电视调到静音状态,又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薄被,轻轻地给他盖上,然后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 龚法成侧躺在沙发上,他宽大健壮的身躯,就像躺下的一棵大树,这个窄小的沙发 ,根本容纳不下他的身子,他的双脚,只能搭在沙发外面。 他的五官很立体,刀刻般俊美,浓密的横眉,英挺的鼻梁,紧闭的嘴唇,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一切的强势。 她最近常常琢磨这个人,有时,她觉得他像一座奇峰,独群于群,又似一株苍松临风而立,卓而坚贞;还像一只仙鹤翱翔仙境,潇洒飘逸。在她的眼里,龚法成是力量与敏思并存的人,威严中不失儒雅,孤傲中流露着温情,霸气里包含着内敛。大智若愚且明察秋毫,豪放潇洒,处事果断,勇于承担,办案的时候,又筹划得细致入微。 这是个极具阳刚之气的男人,是勇气、果敢、正直、正气的综合体现。不偏激,不抱怨,不消极,永远追求自己的信仰,是一个十足的大丈夫。 孟子说:“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依照孟子的尺度标准,大丈夫应该是事业有成,顶天立地,行人间正道,胸怀大志,特立独行,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刚正不阿的。 她崇尚这样的男人,即便有错,也会坦荡承认,而不会唯唯诺诺、逃避责任,她感觉他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是她追求和等待的白马王子…… 她正海阔天空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这时,传来了电话震动的声音。 卜月梅赶紧起身,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手机上并没有电话,而且还在震动中。由于屋子非常安静,所以这个声音很清晰。 她终于发现,震动声是从龚法成的夹克里传出的。 她找到他的衣兜,果然,是他的手机在震动。 “是我的电话吗?” 龚法成睁开了眼睛。 卜月梅一愣,说道:“是的,你听见了?” “听见了。” “睡觉真轻。”卜月梅将手机递给他。 龚法成一看,说道:“是薛家良。” 卜月梅立刻睁大了眼睛。 龚法成接通电话后,薛家良说到:“首长,我们都在您家,您怎么还不回来?” 龚法成说:“你们跑我家干嘛去了?” 384、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薛家良说:“是小白和公然邀请我来的,他们说没有吃到我做的饺子,我今天就扩大了显摆的范围,现在,饺子早就包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我们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您再不回来,我们就等不及了。” 龚法成说:“哦,我在外有事,你们吃你们的,别等我,如果晚我就不回去了,告诉小然,别惦记我。” “您……” “您什么您,你问得太多了!” 龚法成故意装作不耐烦,然后将电话挂掉。 他看着卜月梅,说道:“这小子,猴精,跟他说话,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 卜月梅笑了,说道:“那是你心虚,跟他没有关系。” 龚法成说:“呵呵,有点。” 卜月梅拿掉他身上的薄被,叠好,说道:“饿了吧,吃饭吧。” 龚法成站了起来,说道:“好,看看你给我做了什么美味。” 卜月梅说:“你就别寒碜我了,你什么都不让买,我家里储备的食物有限,这是我中午烙的饼,只好给你炒着吃了。” “你做了炒饼?那是我最爱吃的了!我刚转业的时候,在安全局工作,那时家属还没安排,单位旁边就有一份专卖炒饼的小吃店,哎呦,那个火呀,去晚了没有座。那些日子,我几乎天天顿顿炒饼、烩饼、焖饼,肉的、素的轮换着吃,从来没腻过。后来调到纪委工作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炒饼了。” 卜月梅说:“你这样一说,我都有压力了,我做得未必合你胃口。” “炒饼,怎么做都好吃。”说到这里,龚法成指着洗手间,说道:“那个,我要借用一下……” 卜月梅听了,一边捂嘴笑,一边主动给他打开洗手间的门。 卜月梅回到餐桌边,用手摸摸了,感觉饭菜还不凉,就放好筷子,等着他过来吃。 龚法成出来后,就看见白净的餐桌上,摆着几只大大小小的盘子,大盘子是带螺纹的象牙色的,有一圈金边,非常素雅、精致,这个盘子里装的是炒饼,大盘子旁边还有三只异形的小碟,里面有酸豆角、酱豆干丁、还有腌香椿。旁边还有一个带螺纹的汤碗,里面漂浮着蛋花和西红柿黄瓜片,非常漂亮。 龚法成说:“太精心了,谢谢你,我终于懂得一点怎么把日子过成诗了,这些餐具的确太漂亮,里面装什么都香。” 卜月梅说:“你在我这里呆一周,保证餐具不来重样的,这是我唯一奢侈的地方。” 龚法成坐下,说道:“那好啊,当将来你过了门,把咱们家的餐具都换成你喜欢的,不过你跟小然真有一比,小然喜欢先秦风格的餐具,古朴、笨拙,你喜欢洋气精美的,以后我们家来客人,各种风格的餐具一起上,保证亮眼。” 卜月梅感到龚法成有意无意总在找她和公然的共同之处,可以看出他的用心,她笑着说道:“快尝一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龚法成一见,是肉丝甘蓝丝炒饼丝,他说:“不用尝,这三种东西搭在一起肯定好吃。”说着,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说好。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对这道肉丝甘蓝炒饼丝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凡是吃过的人,念念不忘。” 她说着,拿起一个带金边的螺纹小碗,用小汤勺舀了一小碗,说道:“喝口汤,太干。” 龚法成听话地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口酸豆角,说道:“这是你腌的?” 卜月梅说:“不是,是我妈妈腌的,我喜欢吃,就要了一点。” 龚法成又尝了另外两样小菜,说道:“为什么你给我们带东西不带这个?” 卜月梅笑了,说道:“说实话,我真想带这些来着,你喜欢早上吃西餐,这几样小菜就是最好的佐餐菜,开胃,但没好意思带,这些东西太不起眼了,如今乡下都很少有人吃了。” 龚法成用筷子指着说:“我喜欢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走的时候给我带点。” 卜月梅笑了,说道:“行,只要你爱吃,常年供应。” 两人吃完晚饭,卜月梅去洗碗,龚法成将电视的音量调大。 卜月梅说:“你洗澡吗?” 龚法成想了想,说道:“不洗了,在你这洗不方便。” 卜月梅没说什么,就开始走到那间小卧室给他铺床。 她抱出一床被褥,铺好,又端来一个木盆,放上洗脚水,送到他跟前,说道:“那就洗洗脚吧,解乏。”说着,还打开一个小纸包,往里放了几味中草药。 龚法成连忙说:“谢谢谢谢,这也太享受了吧,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卜月梅说:“应该的,谁让你这么辛苦。” 龚法成说:“辛苦,早就习以为常,享受,却从未有过。” 卜月梅不知龚法成是跟以前的妻子如何相处,但是她隐约感到,他的妻子可能不太理解他。一家人如果带着怨气生活在一起,肯定不是那么融洽,或者不是那么体贴入微。 卜月梅又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准备让他擦脚。 龚法成一见她拿来了毛巾,以为是催他洗完,就抬起脚,伸手要毛巾。 卜月梅说:“多泡泡,这些中草药作用不错,舒筋活血,解乏。” 龚法成一听,又很听话地将脚放进水里,卜月梅拎过一只暖水瓶,不时地给他往里加着热水。 也许是温暖的洗脚水的作用,龚法成看着电视就感觉有点犯瞌睡,两层眼皮互相打架,额头也开始冒汗。 卜月梅看着他,关心地问道:“困了?” 龚法成睁开眼,说道:“你给我下的什么药?我老龚从来没有这么就犯困过,不泡了,不泡了,冒汗了。” “哈哈。”卜月梅笑了,说道:“我这是神药。” “毒药,害得都睁不开眼了。” 卜月梅递给他毛巾,弯腰将木盆端走。 龚法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还真困了,在家从来12点之前没困过。” 卜月梅从洗手间出来,说:“你在家总是想事儿,加上你晚上爱喝咖啡,12点之前困就怪了,以后晚睡的毛病要改改了,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好,以后全听你的。”说着,就将她揽在怀里…… 385、感情急刹车 卜月梅的心跳加快了,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个男人强有力的心跳,不由得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感到,尽管龚法成已经不年轻,但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和经常健身的原因,让他没有像其他领导人那样大腹便便,而是肌肉发达,四肢健壮,她最近看过一篇文章,美国专家跟踪两组男人,一组是坚持锻炼的人,一组是不锻炼的人,结果表明,坚持锻炼的男人,肌肉越发达,雄激素分泌就越多,换句话说,性能力就越强。 想到这里,她双臂用了一下力,感觉到他周身的肌肉都很强硬,不由地说道:“你很健康!” 龚法成正要低头吻她,听她这么说,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得出,所以以后千万不要说自己老。”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此时能感觉到的只是我身体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有待于你进一步感受,尤其是最具代表性的那个……” “哎呀,不要说那么露骨……” 卜月梅唯恐他说出什么让人心跳的话,赶忙截住了他的话。 龚法成说:“我说什么了?” 龚法成低头凝视着她。 “你说……” 说到这里,卜月梅才意识到,其实人家什么都没说,完全是自己龌龊了。 又跟上次的情形一样,她羞得抬起头,刚要说话,就看见他慢慢低下头,越来越近,她羞涩地闭上眼睛…… 无限温柔的吻,如她所期待的那样降临了,他的唇,轻轻地盖住她,轻轻地碰触了她,然后才开始允吸着,在她唇上轻啄地吻着,最后,完全探进她的口中,辗转反侧,渐渐强劲起来…… 他们彼此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他用力的抱住她的后腰,将她更紧地贴向自己,使劲揉着她的身体,自己的身体也随之晃动磨蹭着她。 无论是他臂膀的力量还是吻的力量,都很强劲,带着他特有的风格,几乎让卜月梅透不过气来,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终于抬起头,大口地喘着气,红着眼睛看着她,低声说道:“我……有点欲罢不能了……” 她的脸通红,不敢看他冒火的目光,再次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此时他的心跳不只是擂鼓了,而是快马奔腾。 龚法成紧紧搂住她,闭上眼,仰起头,半天才低下头,沙哑着嗓音说道:“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我要犯错误了……” 她没敢抬头,在他的怀里轻轻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她感到龚法成心跳不是那么激烈了,才抬起头,看着他,他深邃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卜月梅脸很红,她已经感觉出自己的脸很烫。 龚法成用手帮她理着头发,说道:“你让我在哪儿睡?” 卜月梅轻声说道:“我给你铺好床了,困的话就去休息吧。” “好。” 卜月梅转身,带着他走进旁边的小卧室,指着铺好的被褥问道:“你看行吗?” 这个房间比主卧室面积小些,也是一张双人床,龚法成看了看说:“晚上还用盖这么厚的被子?” 卜月梅说:“我们这里是山区,比不得省城,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如果被子厚的话,我给你换个薄点的。” 她说着,就要出去拿被子。 龚法成拉过她的手,攥住,说道:“不要麻烦了,就盖这个。” 卜月梅说:“不麻烦,就在柜里,我一扥就出来了。” 龚法成说:“那好,你给我换个薄的吧,我怕盖这么厚的上火,又没地方泄去。” 卜月梅红着脸:“这么大的领导也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个同志,总是把我往坏处想,我这话没有毛病啊?” 卜月梅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说不过你,我去拿被子。” 龚法成惦着脚,跟在她的后面,走进卜月梅的卧室。 卜月梅打开柜子,就见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摞薄厚不均的被子、毛毯等。 龚法成一看码得这么整整齐齐,就说道:“算了,不用了,一弄就乱了。” 卜月梅说:“不费什么事,来,你给我支着上面的这个,我抻下面的。” 龚法成伸出一只手,但面积太大,一只手不足以将上面的被子支起,他又将左手伸了出来。 哪知,就在伸左手的时候,他无意间碰到了一个温软的东西,是那样棉软而富有弹性,瞬间的触碰,就跟触电的感觉一样,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像个疯狂的小伙子,一下子抱住卜月梅,低声说道:“不行,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着,弯腰把她抱起,大步走出这间屋子,直奔自己这间卧室而来,腰一弯,两个人便同时倒在床上。 龚法成的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吻向了她,另一只手便大胆地动作豪放地袭上了她的身前…… 卜月梅还没有适应他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便陶醉在他的抚慰中了…… 他不满足手在外面,便想伸进她的衣服里,怎奈,她的衣服太紧,他索性将她的t恤撩了上去,那一刻,他惊呆了! 他看了两秒钟,说道:“太美了——” 此时的卜月梅也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燃烧,她不由地低咛着抱住了他,就在烈火快要燃起来的时候,龚法成却突然离开了。 原来,龚法成的唇没闲着,手也没闲着,他腾出一只手,去解自己皮带的时候,当手碰到冰冷的皮带扣时,猛然清醒了,想到今天在常委会上,茅书记痛批有些领导干部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的腰带的话,就来了个感情急刹车,住了手。 他站直了身体,喘着粗气,看着卜月梅,尽管这个女人早晚都是自己的,尽管她不拒绝自己,但也不能这么快就把生米做成熟饭,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他俯下身,帮她把衣服拉下来,又伸手拉她起来,让她坐在床边,抚摸着她那好看的脸庞,看着她不解的神态,深呼吸了一下,说道:“小梅,我爱你,恨不得现在就跟你入洞房,但还是不要的好……” 卜月梅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是不是我……不够好?” 386、女人的私心 听了她这句话,龚法成的内心又是一阵冲动,他强压住自己的感情,说道:“不是,你很好,非常好,我非常爱你,我老龚认定你是我后半生要终老的人,只是,我的身份和原则,不允许我提前这样做;再有,我答应的条件还没有完成,我还没有跟小然正式谈,我不能这么早就占你便宜,更不能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我刚才太冲动了。” 卜月梅听了他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龚法成,不愧是她崇拜的男人! 龚法成坐在床上,转移了话题,说道:“我那天已经跟曾书记请示了你的工作,后来茅书记也来了,他们说了几个单位,我都不很满意,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卜月梅说:“如果不是太犯忌讳的话,我还是想去纪委工作,一是我熟悉这个工作,再有这个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单纯,跟外界联系也多,可以给我安排一个比较冷的部门,没人愿意去的部门,干什么都行,另外,我想去纪委工作,还有一点私心……” 说到这里,卜月梅看着他。 龚法成问道:“什么私心?” 卜月梅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普通女人,也有普通女人的一些世俗想法,说出来你别生气。” “好,说吧。” 卜月梅说:“我的私心就是,我男人是纪委领导,我在纪委上班,肯定没人敢欺负我……” 卜月梅说完,眼圈就红了。 龚法成知道,尽管她洁身自好,但一个女人独立生活,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也有不少的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他伸出胳膊,搂住她,说道:“有我老龚在,你在哪儿工作,都没人敢欺负你,不管我是不是纪委领导。” “嗯……” 满肚子的心酸,化作了两行泪水,从卜月梅的眼角流出。 龚法成轻抚着她的肩,说:“如果说纪委最冷门的科室,就是薛家良那个科室了,刚刚成立的新部门,说好听一点是网络信息部门,其实就是负责维护单位电脑正常运转,负责汇总基层案件处理情况,负责收集网络信息,其它还真没什么事。我的确想过让你去这个科室,后来一下,你要是再去了,加上薛家良和小德子,这个科室是不是给人的印象太那个了?” 卜月梅含着眼泪笑了,说道:“是啊,一个冷门科室,却有着这么多重量级的家属。” 龚法成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科室,以后网络信息的收集和整理任务相当重要,这需要一定程度的政治敏感和办案嗅觉,另外,这个科室相对单纯、干净一些,我也想把它打造成纪委的预备役基地,新来的有培养的前途的年轻人,都让他在这个科室锻炼,专案组临时抽人也方便,其它科室每个人都有一摊子事,抽人都不方便,别说,你到这个科室的确合适,原有的两位老同志也到了退休年龄了,你去了,给这些年轻人当后盾,最佳组合,容我再斟酌斟酌。” 卜月梅说道:“好,我听你的,去哪儿都行,最好不是太远,中午能回家。我对权力没有追求,只想有个工作,照顾好家,照顾好你……” 卜月梅说到这里,眼睛又湿润了,此刻,她已经把龚法成当做了她后半生的依靠。 龚法成怜爱地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好,我们后半生就在一起了……”说着,扳过她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吻了她…… 这一夜,龚法成睡得很香,也许在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他暂时放下了一切,心里没有负担,所以睡得特别安稳,一直睡到了六点。 这是他平时起床的固定时间,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用闹钟,到点就醒。 儿十多年军营生活养成的习惯,他每天早上都要有半个小时的晨练时间, 然后收拾屋子搞卫生,洗漱、吃早饭,看早间新闻,有时还会利用这段时间看文件、安排工作,最后一项才是上班。 今天,他躺在温暖舒服的床上,闻着被子散发出来的清爽干净的气息,他伸了伸懒腰,没有立刻起来,怕吵醒了卜月梅。但他实在不是一个能懒在床上的人,便悄悄起床。目光就盯住了下面那双女士拖鞋上。 这双拖鞋,经过他的大脚一晚上的蹂躏,早已经改变了他穿时的形状,由此可以判断出,卜月梅的家里,还真是不来男人,这个女人,的确是一个洁身自好、生活态度严谨的女人,符合他的审美要求,是他理想的女性。 其实,思念归思念,从内心来讲,龚法成的突然降临,也有着某种考察的因素,从昨天到现在,卜月梅家里和她的手机从未响起过,可见她工作之外的生活也是非常简单、清爽和干净的,如同昨晚刚从柜子里拿出的这两条被子一样,无论在柜里被收纳多久,拿出来都是干净的,都带着自身清爽洁净的味道。 他踩着这双变了形的拖鞋,将当晚盖的那条薄被叠好,放在那条厚被上面,昨晚卜月梅没有将厚被子拿走,她担心他夜里凉,叠好好就放在了一边,以备他冷的时候盖上。 龚法成叠好被褥后,又将床单抻平,这才踩着那双只容下他半边脚掌的女士拖鞋,惦着脚走了出来。这才发现,卜月梅早就醒了,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 他走过去,说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卜月梅说:“你不是要早走吗?” 龚法成说:“我不会太早走,我要去青州看下安康和侯明,有些事要嘱咐一下他们,这些人,都是从省纪委出去的,如果几年后,我抓贪官,再将他们抓进去,我和老曾的老脸该往哪儿放?” “你是想单独教练他俩?” “是啊,有些丑话我得跟他们说在前头。” “他们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龚法成说:“道理谁都明白,但是在利益和诱惑面前,要想管住自己就太难了。” 卜月梅扭头看着他,说道:“我看你管住自己就不难。”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是不是在批评我昨晚的退缩?” 387、真舍不得 卜月梅的脸红了,说道:“不是,看你想哪儿去了?你能尊重我,尊重我的条件,我感到非常欣慰,说明你有能力支配自己的行为,哪怕情到深处,我等到你这样的人,万分荣幸,哪还敢批评?” 龚法成说:“我怎么越听这话越有点那个……”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多想了。去吧,活动活动去吧,洗漱用品我已经给你摆好了。” 龚法成活动着双臂,来到阳台上,他拉开窗帘,只是简单地活动了几下,阳台太小,转不开身,就打开窗户,立刻一股凉飕飕的风吹了进来。他赶忙将窗户关小,做了两分钟的深呼吸。 山区的小县城空气就是好,小区也安静,绿化面积也大,眼下正是桃红柳绿的时候,周边环境让人感动很清爽。 他转过头说道:“小梅呀,说真的,我还真是挺喜欢你们这个小县城的。” 卜月梅说:“是不是还想着在路边摆西瓜摊?” 龚法成走回来说道:“哈哈,那是开玩笑,但不是没有可能,我看将来我们老了,退休了,就在这里扎根了,踅摸一个农村小院,过田园生活。” 卜月梅说:“这太容易了,薛家良的家前后都是院子,到时我们去他家的后院盖几间房就是了,宅基地不让买卖,我们可以租,给他租金。” 龚法成笑着说:“不错,这是咱们的远景规划。” 卜月梅说:“好,将来就是不能在农村住,最起码我这里还是没问题的。” 龚法成说:“这是你们结婚的房子吗?” 他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卜月梅笑了,说道:“不是,那套我早就卖了,包括所有的家具,一块卖的,然后换的这个房子,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是我跟他原来共有的。” 龚法成从背后揽过她,说道:“小梅啊,别笑话我,我跟普通男人没什么两样,不瞒你说,昨天晚上,我……也有这个心理障碍……”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想到了,以后不许有这样的障碍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自己的,连脚印都没有别人的,包括衣服和被褥,就连这个房子的方位,都和原来的大相反。我是带着全新的我准备再生的。” 龚法成舒心地笑了,说道:“好,你卸下了我所有的疑惑,我回去后抓紧办我们的事,争取尽快把你接到省城去,你也提前将手头的工作处理清。” 卜月梅说道:“好,我等着你来接我。” 龚法成吃完饭后,看了看表,说道:“小梅,我再跟呆十分钟就得走了,不能再晚了。” 卜月梅一听,心里立刻有了不舍,但是没办法,他能来,已经是非常不易的事了,就点点头,说道:“好。” 龚法成伸出大手摸着她的脸,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到时给我一个美丽的新娘。” 卜月梅握着他的大手,将脸更紧地贴在他的手上,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说道:“你也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最好在青州吃了中午饭再走,这样也能歇歇。” 龚法成说:“放心,等我消息。” “嗯。” 卜月梅使劲地咽下自己的眼泪。 龚法成站起身,又抱了抱她,说道:“真舍不得。” “我也是……” 卜月梅小声说道。 龚法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自己走,你不要出门送我。” 卜月梅点点头,她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就跟昨晚回来时,他要戴墨镜的道理一样。 她回转身,将一个包扎好的小纸箱抱过来,说道:“这是你喜欢吃的,有点少,家里就这些了,以后我再给你多弄。” 龚法成也不客气,说道:“好。” 待龚法成穿戴完毕后,他转过身,看着卜月梅湿润的眼睛和不舍的神情,说道:“用不了多久,相信我。” 卜月梅强抑制住自己的泪水,不停地点头。 龚法成接过小纸箱,手里握着车钥匙,说道:“那我走了。”说着,他侧过身,再次吻了一下她的脸蛋,转身开门就走了出去,随后,门在他是身后关上。 卜月梅的眼泪一下子落下了,她快速跑向阳台,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着他。 就见龚法成从楼洞里出来,他托着那个小纸箱,并没有回头看向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向天空摆了一下,算作跟她告别。 卜月梅也下意识地摆着手,看着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然后点火,车子慢慢驶了出去,一直消失在大门口,再也看不到了,她才缓缓转过身,环视着自己的家,看着他穿过的拖鞋,又走进他住过的卧室,看见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她把脸靠在上面,体味他曾经的存在…… 告别卜月梅,驶出平水县城,上了高速路后,龚法成迅速调整精神状态,从卿卿我我的儿女之情跳出来,开始思考面临的工作。 他放慢了车速,给安康打了一个电话,安康很快就接通了,说道:“首长,您有什么指示?” 龚法成说:“除去市委,找个见面的地方,通知侯明,我一个半小时就差不多到青州了。” “您来青州了?好好,我给您准备早点……” “不用, 我吃过了,找个地方,我见你们俩一面就走。” “好,那就招待所贵宾楼吧,我暂时住在这里,侯明也暂时住在这,他在前面的楼,您就到这里来,一会我下去等您。” “好。” 龚法成这次见安康和侯明,也是曾耕田的意思。 曾耕田曾经对他说:“法成啊,找个机会单独敲打敲打安康和侯明,他们是咱们纪委出去的干部,尽管侯明出去好多年了,但也是从咱们纪委出去的,别到时给咱们丢脸。” 所以,这次龚法成来平水,也不完全是为了见卜月梅,他还亲力亲为办了两件事情。 当龚法成驶进青州招待所的时候,侯明和安康早就站在大堂门口向外张望。直到龚法成的车到了他们跟前,他们也没有发现。 直到龚法成推开车门,他们才发现。 两个人反应过来后,急忙跑下台阶,安康跟龚法成握手,说道:“您这是……” 龚法成示意进去说。 侯明接过龚法成的车钥匙,将车开到了一边。 招待所有市委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接待室,里面早就摆好了果盘和茶点,还有现磨的咖啡。 龚法成坐下后,侯明赶忙给他冲了一杯咖啡递上,说道:“您尝尝。” 龚法成不想让属下更大范围地知道自己的爱好,他爱喝咖啡,只有侯明、薛家良等少数几个人知情,安康都不知情。 388、管好家属 龚法成强忍住自己的冲动,抗拒着咖啡香味的诱惑,没有去端那杯咖啡,更没有去喝。 安康见龚法成对咖啡不感兴趣,就给他倒了一杯新泡上的茶水,指着几样点心说道:“您垫补点?” 龚法成说:“你们吃,我吃过了,还是喝口水吧。”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靠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身前,这才郑重地说道:“我这次来,之所以点名要单独面见你们俩,也是曾书记的意思,前几天他就跟我说,让我想办法跟你们俩见一面,单独嘱咐你们一些话,最近我也很忙,很多善后工作需要做,你们也一样,要到处擦屁股、堵窟窿,所以一直没抽出时间找你们。” 安康是曾耕田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又跟龚法成搭档了一年多的时间,侯明最早则是龚法成提拔的人,后来下到了基层,所以,他们三人尽管官位不同,应该是政见相同的人,也是知根知底的人。 两个人都拿出笔和本,要做记录。 龚法成说:“不要记录,用脑子记住就行了。” 安康和侯明听他这么说,就合上了笔记本。 龚法成说:“为什么一块跟你们俩这个问题,用曾书记的话,你们都是从纪委出去的,侯明早一些,但根子也在纪委。今天的谈话,既有私交感情,也有组织意图……” 于是,龚法成将想嘱咐他们的话,都跟他俩谈清、谈透,两个人表示,不会给曾书记、龚书记和省纪委丢脸。 龚法成严肃地说道:“你们俩都在纪委工作过,见得、经历的活教材比别人要多、要真实,纵观我们办过的所有案件,哪个不是件件见血?我相信,你应该比其它部门出去的干部,更懂得权力的严肃性、和危险性,更懂得如何使用手中的权力,这一点安康要特别注意,曾书记特地让我嘱咐你,因为青州,你是老大,自己不管住自己,没人敢管你。所以要处处注意,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你一旦放松,别人就看到了缝隙、看到了希望,就会想方设法往缝里钻,久而久之,这条缝隙就会被无限扩大,到时你想收都来不及了。” 安康不住点头。 龚法成又说:“我打个比方,有一天,你可能无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某种兴趣和爱好,不出两天,肯定就会有人开始迎合你这种兴趣和爱好,会在这方面取悦你,讨好你,最后一点点接近你,直至拉你下水……所以,要善于伪装和掩藏自己的爱好,甚至断绝这种爱好,堡垒,往往都是从爱好上攻破的。再有一条,也是很重要的一条,要管好自己的家属。” 说到这里,龚法成的声音明显沉重了下来:“在这方面,教训是惨痛教训,我、曾书记,都是你们的活教材。这一点,你们必须要提高警惕,教育工作要提前做,另外,要善于下班回家,要养成跟家属沟通的习惯,要善于跟家属沟通,不能情绪用事,要了解她一两天当中的所思所想,女人天生爱唠叨,你只有跟她经常唠叨,才能掌握她的思想动态,掌握的新爱好、新的兴趣点,比如她突然热衷于打麻将了、做美容了、购物了……这些新爱好、新的兴趣点,必须引起注意,往往毛病都出现在这里。我们已经给你们交了学费了,你们就不能再重蹈我们的覆辙,所以我说要养成回家的习惯,即便有事回不了家,也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要经常给家庭每个人成员打电话,没小看了这个电话,这是你了解后方情况的途径……” 这是一番掏心窝的话,是真诚叮嘱,句句千钧,句句可靠! 安康和侯明两人听得仔细认真,震动内心,发人深省。如果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领导,谁会一大早跑这么远的路,而且没带司机,当面跟他们讲这些话? 龚法成嘱咐完毕后,又听取了安康关于青州这段时间的工作汇报以及近期的工作部署。 由于安康在,侯明没有过多说话,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更没有表现出跟龚法成的亲近,尽管龚法成不让他做笔记,他还是有时往本上记一两句。他给龚法成沏的那杯咖啡已经凉了,龚法成没有碰。他刚才说的不要随意暴露领导兴趣和爱好的话,就是对他的现场警训,但这个警训不是狭隘的,而是坦诚、真实的。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好了,我来这趟的任务已经完成,也知道了你们目前的工作情况,不耽误你们了,我也该回去了。” 两人极力挽留他,让他吃过中午饭再走,龚法成说:“不必了,既然我能亲自跑来跟你们说些私话,就不在乎什么饭不饭的了,不要拘这些俗礼小节,把你们各自的工作做好,管住自己和家人,就是给我和曾书记最好的慰藉。” 龚法成说完,端起侯明给他喝的那杯咖啡,就要喝。 侯明见状,赶紧夺下,说道:“凉了,闹肚子。” 龚法成说:“我喝一口,兑点热水,喝咖啡有好处,开车不犯困。” 安康赶忙拿过一只空杯,倒出一点,兑上热水,说道:“您怎么没带司机?这么远的路,以后还是带司机吧。” 龚法成将这半杯稀释后的咖啡喝完,说道:“大早晨的,我能来就自己来,就当晨练了。这样喝不错,再把那半杯咖啡兑上热水,一杯变两杯。” 侯明说:“要不我……再给您冲一杯新鲜的——” “不用,这就很好。”龚法成说着,就将侯明给他冲的这杯咖啡兑着热水喝得一干二净。 安康和侯明一直跟着龚法成的车,送他到了大门口,直看到他往省城高速路方向驶去,他们才收回目光,走回招待所。 龚法成上了通往省城的高速路后,他开得不是太快,一直在慢车道上匀速行驶。 389、爱情的力量 其实,如果没有急事,他很喜欢这种安步当车的感觉,有助于思想,只是这个捷达车跟奥迪比,空间有点狭窄,紧凑得让他感到有点憋闷,他打开了一条缝,立刻,车内清爽起来。 回到家,就看见自己的车在家门口停着,心想可能是司机小冯在家里。 果然,小冯听到声音后,立刻从院子里跑出来,站在车边,龚法成刚将车停下,他便给他打开车门,伸手挡在车门上边,扶龚法成出来,说道:“首长,累了吧?” 龚法成下了车,说道:“还好,不算太累。” 小冯手脚麻利,赶紧跑上台阶,给他开开门。 龚法成忽然想起来,说道:“车里有个小纸箱,我忘了,你去抱下来。” “好的。” 小冯拿起钥匙就跑了出去,很快就把纸箱抱了进来。 龚法成走进浴室,小冯一见说道:“你吃饭了吗?” “中午还没吃。” “那您不能空腹洗澡?” “为什么?” “小心晕倒。” 龚法成说:“没那样严重吧,我并不饿。” “我们有个副班长,就是空腹去浴池洗澡,就晕在里面了,后来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才好。” 龚法成说:“他那是低血糖。” 小冯说:“那也不行,我马上给您煎饺子,公然姐姐走时告诉我,说您回来后让我给您煎饺子。” “哦,你会?”龚法成回身看着他。 小冯说:“会。” 龚法成说:“好,我去洗脸,你去煎饺子,不洗澡了。” “好嘞,马上就让您吃到。” 小冯高兴地跑进了厨房,一会就听到抽油烟机的声音。 龚法成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那个小纸箱来了兴趣。 他打开这个纸箱一看,不由地笑了。 里面有六个细长的小瓶子,中间被纸板隔着,然后又用胶带将几个瓶子缠在一起,这样就不会互相碰撞了。 龚法成处处感觉到卜月梅的心细和对生活的耐心。 她的确是自己后半生最合适的人选,通过这次突访,他对她非常满意。 他用剪刀剪开胶带,打开这些瓶子的盖子,才发现,有在她家吃的酸豆角丁,豇豆干丁,还有两瓶是韭菜花,他尝了一点,跟超市卖的有很大不同。 他掏出电话,给卜月梅拨了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卜月梅就接通了。 龚法成说:“小梅啊,我到家了,你放心吧。” “这么快就到家了?是不是没在青州吃中午饭?” “是的,小冯在给我煎饺子呢。” “昨天晚上薛家良他们包的剩饺子?” “是的。” “那你别光吃饺子,冲碗蛋花汤。” “放心吧,对了,你还给我带了韭菜花?” 卜月梅说:“那可不是一般的韭菜花,是野韭菜花,是纯花的,是我父母去年从山上特地采回来的,里面有辣椒、花椒、梨、苹果,所以,你要是吃了这个,所有的菜肴味道全无。” “哈哈,你说得我现在就想吃了。” 卜月梅说:“少吃,腌菜都有点咸,我妈妈腌得还不算咸,尤其是年纪大的人,更应该少吃。” 龚法成听了她这话,本想回击她两句,这时就看到小冯出来了,他便收住了话,说道:“好,放心吧,小冯已经把饺子煎好了,我还真饿了。” “好的,再见。” 龚法成拿着一瓶野韭菜花,来到餐桌上,小冯已经将碗筷和蒜醋等给他准备好。 龚法成看着一盘被油煎的金黄色的饺子,说道:“卖相不错呀?跟谁学的?” 小冯说:“早晨公然姐和我就吃的这个。” “哦,昨天晚上他们包了多少?” “不知道,反正是没少包。冰箱里还有一大盘呢。” 龚法成吃了一个饺子,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点韭菜花,果然味道不一般,他说:“小冯,去拿个小蝶,把这韭菜花弄出一点,其它的放冰箱里。” 小冯一看,就说道:“野韭菜花?” “你吃过?” “我老家是山区,每年奶奶都上山采野韭菜花,专门做给城里的亲戚吃。这是纯天然的,超市里也有卖野韭菜花的,但一看就是骗人的,这个是不能批量生产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昨天晚上都谁来吃饺子了?” “我不知道,晚上我放下车后就回营房了。” 龚法成吃了几口韭菜花,的确好吃,他拿过手机,给卜月梅发了一条短信:韭菜花果真好吃,今年咱们全家出动,上山去采,多储备一些,我送人。” 卜月梅回道:好,中秋节或者国庆节就可以采了。 龚法成吃完饭,躺在沙发上,又打了几个电话后,才让小冯开着车,赶去省委上班。 到了办公室后,告诉小冯沏点茶,韭菜花果然叫水,正在这时,曾耕田推门进来了。 曾耕田看着龚法成,问道:“你去哪儿了?” 龚法成说:“出去办了点事。” 曾耕田审视着他,说道:“是私事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怎么跟审小学生一样审我?” “哼,昨天晚上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吃饺子,你总也不回来,我就知道你去办私事了。” “您昨天晚上也去我家吃饺子?” “是啊,你总也不回,小然不放心,我还给你找辙,我说是我让你去外地了,太晚估计回不来了。” 龚法成说:“我跟小然说了,可能回不去。另外,您误会我了,我的的确确是办公事去了,第一,我亲自察看了枫树湾护坡修葺的事,第二,我按照您的指示,召见了安康和侯明,向他们传达了您的口谕……” “行了,别跩了,我就知道你去约会去了,不过精神可佳,这么远的路,让我看到了爱情的力量。” 龚法成说:“我只是跟她见了一面,有些事情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曾耕田撇着嘴,说道:“谁信啊?” 龚法成笑着说:“我骗您干吗!就是我想做点什么,人家也不跟我做,人家还怕我占了便宜最后不负责任呢?” 390、非法同居 曾耕田说:“对,我要是小卜,也会这样想!回头你提起裤子不认脏,人家一个弱女子,哪惹得起你这个高官?” 龚法成说:“看您把我说得,我有这么不堪吗?还提起裤子不认脏,想想都恶心。” “哈哈。”曾耕田笑了,说:“之所以你不是这样的人,就更要注意生活问题。” 龚法成小声说道:“别光说我,您还非法同居呢!” 曾耕田一怔,随后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早晚要复婚的,再说我们只是在一个屋檐下同居,并没同床,我就是想跟人家同,人家也不跟我同啊。” 龚法成笑了,连着喝了两杯水,这才想起曾耕田,问道:“您喝吗?” “我又没吃什么好吃的,不渴。” “哈哈。”龚法成大笑着说道:“我可是带来了好吃的,您晚上来我家吧,保证吃了叫水。” “什么好吃的?” “暂时保密,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龚法成这时才看到曾耕田手里拿着似乎是一份通知。 “让你给我搅的,都忘了干嘛来的了,给,这是会议通知,明天北上开会,时间三天,周五散会。” “啊?明天?怎么才通知?”龚法成惊讶道。 曾耕田说:“通知昨天就到了,我忘了给你了,本来昨天晚上是给你送通知来的,结果你不在,我已经让人给你订好机票了,怎么我看你的神情好像有点不情愿?你是不是这两天安排了什么事?” 龚法成说:“什么事也要给开会让道。您说咱们老大向来都是这样,通知开会,从来都就跟临门一射似的,不到跟前不发通知。” 曾耕田说:“这的确是咱们这个系统的特点,只有这样,才是考验下边的应召能力。你准备一下,明天九点半的飞机,落地后,驻京办的同志会在机场接你。” “原来您给我都安排好了,太感谢了!” “谁让我给你耽误了半天时间,只能替你安排这些事了。” 曾耕田走出之后,龚法成关上门,又给卜月梅打电话,告诉卜月梅明天去京城开会的事。 卜月梅嘱咐他多注意身体,春季北方气候干燥,多喝水。 挂了卜月梅的电话,龚法成又打给了谢敏,告诉他自己开会的事,并嘱咐他,有事及时和他联系,正常上班的时间就给他发信息,晚上可以给他打电话。如果有紧急情况,直接向曾书记汇报。 谢敏说:“用给您准备汇报材料吗?” 龚法成说:“不用,我这里有一份前两天在常委会上的汇报材料,就用这个就行了。” 龚法成开始往文件包里塞材料,又将平时自己常用的一个笔记本塞进公文包后,他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 公然接通后说道:“您出差回来了?” 龚法成有些心虚,说道:“是的,上班后回来的,然子,晚上回家吧。” “不行啊,我明天要出差,晚上要做功课,估计一宿都睡不了什么觉。” 龚法成听女儿这么说,就说道:“爸爸明天也出差,那就回来后再说吧。” “有事?” “不急,你先忙。” 女儿说道:“有事就说吧。” 龚法成说:“等咱们回来再说,你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重要的文件和财务还有手机,别放在一起……” “您有点创意行不,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安全问题就是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好了好了,我自己靠墙背两遍就行了,您省省吧,挂了,忙死了……” 公然不等爸爸说话就挂了电话。 这个脾气,哪个男孩子能受得了。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他没有问女儿去哪儿开会,而是从包里掏出了刘科长给他的电话追踪仪,有这个,他就不必问她了,省得让她烦。 想到这里,他便悄悄打开开关,将女儿的手机输到上面,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程序。 输完女儿的号码后,他还想把卜月梅的电话号码输上, 想了想最终没有这样做,因为没有必要,一是他这次搞得的突然袭击,对卜月梅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也相信她,二是目前卜月梅也没有任何危险。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了,他将这个追踪仪放进公文包的里层,拿起话筒,是谢敏。 谢敏在电话里告诉他,关于调郑清到省纪委报道的事已经办好,明天他就正式报道上班,谢敏请示,把郑清安排在哪个科室? 调郑清的事,龚法成事先征得曾耕田的同意后才交代谢敏去办的。没想到谢敏这么快就办妥了,也难怪,省纪委想从下边调个人,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龚法成说:“先放薛家良那里,以后再调整。” “好的,您还有什么指示?” “没有了。” 晚上下班后,龚法成没让小冯走,因为明天要送他去机场。 到家后,龚法成让小冯出去买了一张家常饼,他想学卜月梅做炒饼。可当看到小冯买的家常饼热热乎乎、两面都是饼花而且散发这特有的香味的时候,又不忍心炒了。 这个时候,曾耕田推门进来了,他进门就嚷嚷:“法成,给我预备什么好吃的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先坐沙发看电视,马上就好。” 曾耕田坐下就开始看新闻。国内新闻看完后,龚法成招呼他吃饭。 曾耕田来到餐桌边,只见桌上摆了几个小瓷碟,每个瓷碟里都有一点点叫不上名的腌菜。他的嘴一撇,说道:“你特意请我过来,就给我吃咸菜呀?”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别急,还有两个炒菜,我得跟您喝两口。” “还喝酒?就咸菜?”曾耕田的大嗓门嚷嚷起来。 一旁的小冯偷偷地笑,他给曾耕田拉出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然后从洗手间拿出一条湿毛巾,递给他,让他擦手。 曾耕田嚷道:“你这是变相批评我没洗手?” 小冯一听,赶忙躲一边去了。 龚法成说:“您看问题的角度不对。” 曾耕田瞪着眼说:“怎么不对了?大晚上的就给我咸菜吃!本来我想去小德子妈哪儿,她就是多么不待见我,我去了也不会让我吃咸菜。后来茅书记打来电话,跟我说了一些事,是关于你明天去开会的事,我就想来跟你磨叨磨叨,另外,你一走就是三天,我怎么也得做做样子,给你践行践行。” 龚法成之所以叫他来家里吃饭,也是想跟他谈开会的事情,有些事情怎么表述,要跟省委保持口径一致。 391、替省委挨骂 很快,小冯端出一盘肉炒蒜薹,又端出一盘鸡蛋炒尖椒。这两道家常菜是曾耕田最喜欢吃的。 这下,曾耕田笑了,说道:“好,有这两个菜,够了。” 龚法成说:“这两道菜其实是配角,今天晚上的主角是这三样咸菜,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我就是要用您最爱吃的菜,跟这三道小菜做比较。” 曾耕田仔细看了看,说道:“韭菜花谁没吃过呀。” 龚法成不再跟他解释,拿来一瓶酒,小冯打开,给两位领导满上,龚法成用刚才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说道:“这样,咱们今天先不喝酒,我先给您裹块饼,您先尝尝。” 龚法成说着话,就拿起一角烙饼,扯下一小块,给他涂上一点韭菜花,递给他,说道:“您先尝尝。” 曾耕田接了过来,说道:“我又不是没吃过。”说着,就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感觉很好吃,拿起筷子,到小瓷碟里夹了一点,说道:“嗯,味道不错,跟我平常吃的味道不一样。” 一小块饼他两口就吃完了。 龚法成说:“当然了,这是山里长的野韭菜花,而且是纯花,超市的怎么能跟咱们这个比。您再尝尝这两道炒菜。” 曾耕田夹了一点肉丝炒蒜薹,说道:“你什么手艺,这菜怎么炒得这么寡味?” 龚法成笑了,说道:“好了,我的目的达到了,喝酒。” 曾耕田说:“这个是不是小卜给你的?” 龚法成说:“保密。” 曾耕田说:“还跟我保密,除了她,没人能搞到这个,女人心细,薛家良怎么从来不想着给咱们搞点韭菜花吃?” 龚法成说:“这你就冤枉薛家良了,他光棍一个人在省城,怎么回去给你搞小菜?这三样我各带了两瓶,咱俩家各一份。” “嗯,我看行。” 两人从美食上谈到了龚法成明天去报道开会的事。 龚法成说:“我把上次在常委会上汇报的那份材料带上了,如果用得着的话,我就用这个,您看有什么要增减的吗?” 曾耕田说:“没有,如果让汇报的话,怎么回事就怎么汇报,茅书记也进京了,上午走的,他说你如果在京期间有事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 “好的。” 曾耕田又说:“另外,我想了想,你这次如果有时间,还是去见见苏老吧。” 龚法成一听,放下筷子,说:“我要去的话,也是挨白眼,挨数落,我不去!” 曾耕田说:“你不去也得去,再说了,让数落你几句,出出气,他不数落你,就要数落我,这是早晚的事,数落咱们谁都一样。” 龚法成说:“原来您是这居心啊?我说怎么还要给饯行,敢情是包着祸心呐,不过我告诉您,我可以替您甚至是替省委去挨骂,但就是他骂了我,我估计您也逃不掉。” 曾耕田端起酒杯,说道:“逃不掉再说逃不掉的,你呐,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不去。” 苏老,苏向东,是新洲省的原省委书记,从中央组织部离退。尽管他离开新洲省有十多年了,但是影响依旧。 由于他所在部门的特殊性,所以,那个时候,新洲每提拔一个人,或者每一个调入新洲的省委干部,都要先去京城拜他的码头,如果得到他的支持,工作就会好干多了。 王令,当年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升迁的每一步,都没有离开苏向东,这也是茅玉成、曾耕田和龚法成当初制定行动方案时,没有提前跟他说的主要原因,他们三人只是利用了王令扫墓放枪这一契机,又以军事训练为名,一举围剿了王令和他的追随者,也拿掉了青州张强已经他们所经营的娱乐场所。 按说,这个行动方案丝毫看不出是省委故意搞的,但苏向东不傻,他什么都明白,这是新任省委班子立威的一个重大举措。也加上王令太过嚣张和张扬,觉得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便为所欲为,把新洲政法系统特别是公安系统搞得乌烟瘴气,根本不买茅玉成的账,在常委会上,公开顶撞省委书记,甚至中途摔门而去。 这就加速了茅玉成要办他的决心。 也许有人要问,一个退下来的官员,何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按说,退下来的官员,影响力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但苏向东不一样,他调任中央组织部后,一直都任实职,并且在重要部门,所以,经他手提拔起来的干部,都在重要的领导岗位上,影响力依然不减当年。 这也是新洲省现任领导班子,直到现在都不敢跟他汇报王令事件的主要原因。 龚法成听曾耕田说,让他去拜会苏老,无疑,就是让他替省委去挨骂,他想了想说:“好吧,如果有一个人非要为此下地狱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我。” 说罢,就跟曾耕田碰杯,干掉。 第二天,龚法成还是按老时间起床,他穿着一身晨练的弹力衣裤,来到楼上的健身房,走了两趟军体拳,又练了两套器材,直到浑身出透了大汗,他才将毛巾围在脖子上往出走,快到门口时,他忽然止住脚步,来到一面镜子前,挥动着双臂,看着镜中的自己,感到了力量和健壮。 他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满意,从自己健壮的身材,忽然想到了卜月梅,想到她身前柔软的地方,他的心就是一跳,拿过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起床了吗? 卜月梅很快回道:还没,正在犯懒,你还没去机场? 龚法成:没,刚锻炼完,来得及。 卜月梅:照顾好自己。 龚法成:放心,没问题。 龚法成下了楼。 小冯已经将小米粥熬好。 最近受龚法成、薛家良和公然的影响,小冯也正在积极学习厨艺。 龚法成洗完澡后,穿着睡袍,看了一眼桌上的韭菜花,说道:“白天不能吃这个,别人没法到你跟前来了,太味儿。” 小冯就端了下去。 龚法成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把剩下的那三瓶小菜拧好盖子,密封好,我要带走。” 392、飞机上遇到女儿 小冯说:“您带这干嘛?再说飞机上也不一定让带。” 龚法成说:“没问题,跟行李一块托运。” 小冯将三瓶小菜拧紧盖子,也学着卜月梅,用胶带绑在一起,中间垫上厚纸板,然后又包上了好几层报纸,外面又罩上好几层塑料袋,确信不会洒出来,确信味道不会散发出来,才装进龚法成的行李箱。 龚法成看着小冯仔细做这一切,他就暗想,要用这三瓶山野间的小菜,去攻苏向东的关,去灭他的火,去堵他老人家的嘴。只是枉费了小梅的一番心意,我吃不上了—— 龚法成吃完早饭,换上衣服,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行李箱,确认该带的衣物和用品都已经带全,这才拉上拉链,小冯拎上了车。 龚法成刚出来,就看见薛家良跑步进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知道后就赶紧往这赶。”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赶什么?” “赶着送您啊?” “你那么忙,送我干嘛?”龚法成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忙,昨天晚上想来着,可是郑清兄妹请我和白瑞德吃饭,我们又不能不去,因为有事要和他谈,回来后碰上谢书记,才知道您要去开会,憋足劲一大早就赶来了,快到家门口了,出租车突然坏了,我下了车就跑,唯恐赶不上您。” 薛家良双手扶着膝盖,喘着气说道。 龚法成说:“你昨天晚上几点碰见的老谢?” “九点多快十点了。” 这个老谢,也真够拼的,年纪不轻了,干嘛加班那么晚?龚法成这样想着,心里很是欣慰,因为谢敏上位,可以说是他争取的结果,他很看重谢敏,低调、踏实、话少、而且自律,有着跟他一样的理想和信仰。 龚法成说道:“那就上车吧。” 薛家良坐在副驾驶座上,跟着一起赶往机场。 路上,龚法成问道:“郑清对自己的新工作满意吗?” 薛家良说:“非常满意,他做梦都没想到,那天,您让我提前征求他的意见,他就非常高兴,说,本来都跟深圳的同学联系好了,准备带着妹妹去那边工作,后来我找到他,把您的意思一跟他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哦,是耳朵,激动地说,本来对行政单位不敢兴趣,但是通过这次事件,对纪委部门非常感兴趣,可以抓贪官,他非常感激领导给他这样一个抓贪官的工作,昨天晚上又是这样说的。” “抓贪官?他的目的倒是明确。” “是啊。等我回来后,看见谢书记,这才知道您明天要去开会。” “嗯,今天郑清上班,把一些规矩讲给他,另外,可能不久还要给你们科室调个人来,是你的老搭档。” 薛家良想了想,立刻明白了,他高兴地张大了嘴,说道:“真的?太好了,她来我们科室,我三天不着家都没事。” “先别声张,等我回来再办。” “一下子我们科室队伍就壮大了,我还真有点喜出望外!” 薛家良高兴地说道,他由此断定,龚法成昨天晚上去了平水,只是他不能点破而已。 龚法成说:“等她来了后,你和白瑞德可能就不会经常在家呆着了,有些工作要开展,尤其是政法领域里的工作,要肃清流毒,会有很大工作量的,以后,可能你和白瑞德这方面的工作会多些,郑清也要让他多锻炼,将来的重任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完成了。” “没问题。我们服从组织调遣。” 到了机场后,薛家良和小冯将行李给他送到安检口,看着他消失在专用通道后。 薛家良看着龚法成孤独的背影,他十分感慨,龚法成出差从不像有些领导那样,带着秘书或者工作人员,他从来都是身体力行,很少带秘书,偶尔会带司机,有着他薛家良所崇拜的一切优良品质…… 再说龚法成,沿着专用通道,来到贵宾候机厅,这里有专职服务人员在此迎候。 他们给龚法成办了登记手续后,提前送龚法成上了飞机。 龚法成坐在商务舱,戴上了大墨镜,将舒适的座椅调到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去见苏向东,见了后该怎么汇报王令的事。想着想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首长,给您盖上毯子吧?” 龚法成睁开眼,这些空中服务员,识别客人的身份特别准,她可以根据登机随从人员就能判定出客人领导的身份,因为企业家和明显,不会有这种待遇。 龚法成冲她摆摆手,很客气地说:“不用,谢谢。” 这时,旅客开始陆续登机。 忽然,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许动!”同时,一个东西便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龚法成刚要做应激反应,忽然感觉到这个声音耳熟,他摘下墨镜一看,是女儿公然。 他笑了,说道:“你也是这趟飞机?” 女儿也摘下墨镜,立刻露出两只清澈明净的大眼睛,在她消瘦的脸上非常醒目,她说:“是的,只不过我在经济舱。” 女儿一身休闲打扮,双肩包斜跨着,长发飘飘,非常帅气和洒脱。尽管她很少在脸上化妆,但她的梳妆台上,从不缺各种各样的护肤品,脸上干净润泽,闪耀着青春的光彩。 龚法成特意看了看她脚下的鞋,一双黑色的半高帮的平底作战鞋,这是他特意嘱咐女儿,出门要穿这样的鞋,如果不是聚会访友,尽可能地少穿高跟鞋,这种鞋出行方便,女孩子穿着也不难看,有一种特别的英气。女儿差不多一年四季都是这种样式的鞋和靴子,高帮、低帮,冬季夏季换着穿。 看了看涌进的旅客,龚法成小声说道:“老爸可以跟你换地方坐。” 公然俯下身,凑到他耳朵旁说道:“我可不想腐败,再被你抓了典型,我先去找座位。” 龚法成说:“找好座位后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好。” 公然答应着,拎着一个黑色小箱子,随着人流向后走去。 393、心虚的表现 龚法成笑了,没想到在飞机上碰到女儿,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把他跟卜月梅的事告诉女儿。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肥敦敦的、留着平头的四十五六岁的男人,带着两个随从进来了,这个人他认识,宝山市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也姓王,跟王令的关系很密切,他去年拍得南城十字路口西北角的城市改造开发权,这里规划本来是城市绿地,但他却在那里盖起了一栋三十多层的商住楼,据说是王令出面,协调宝山市政府,篡改了城市规划,这件事去年就闹得沸沸扬扬,遭到两会委员和群众举报。 这次王令落网,凡跟王令有关的老板、商人,自然就纳入专案组的调查视线中,据说,中央派来的专案组已经找他谈过一次话,只谈了十分钟,就让他回去了。 这是专案组工作的技巧,别看蜻蜓点水,可能以后就是雷霆万钧。 龚法成悄悄戴上墨镜,他靠在椅背上,佯装休息,但眼睛却留着一条缝,关注着这个人。 这个人从龚法成的身边经过,他突然回过头,打量着龚法成,但见龚法成戴着墨镜,正靠在座椅上安静地休息。 这时,他那两个随从说道:“王总,有事您再招呼我们,我们先去后面找座位。” 那个人招招手,随后一屁股坐在座椅上,龚法成甚至都能感觉出座椅不堪重负的呻吟。 趁着还没要求乘客关闭手机的空隙,龚法成掏出手机,给女儿发了一条短信:你不要过来,旁边有不方便见的人,注意自身安全! 发送过去后,他便关闭了手机,静静地休息,但是耳朵却一直专注地听着右后方的动静。 飞机里传来了空姐的播报声:“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乘坐我3020航航班……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为了保障飞机导航及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在整个航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话,遥控玩具,电子游戏机,激光唱机和电音频接收机等电子设备……” 反复用中英文播报了两次后,机舱里立刻安静了下来,空姐分两组开始检查头顶上方行李存储仓和乘客随身的行李以及乘客是否系好安全带。 飞机起飞后,空姐开始给乘客送饮料,这时,最初那个空姐凑到龚法成面前,说道:“首长,这是你刚才要的咖啡。” 龚法成坐直身体,放下小桌子,说道:“谢谢。” “不谢。” 整个飞行过程中,公然没有过来找他,估计是她收到了他的信息。 奇怪的是,右后方的那个王姓老板,也一直安安静静,这和他了解的这个人截然不同,他利用向空姐再要第二杯咖啡的空儿,顺便往后看去,就见王老板早就不在刚才那个座位上了,换了他的一个随从,正在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龚法成由此判断出,这个人认出了他。尽管他们没有正式见过面,但如今电视如此发达,要认出彼此实在是太容易了。 凭他那个胖身材,经济舱的座位很难容下他,但他宁愿让身体受委屈,也不愿坐跟他同舱。 龚法成冷笑了一下,重新戴上了墨镜,躲着他,说明心虚,从这一点上就可以判断出,这个王老板跟王令肯定有不正当的利益关系。 只是,判断归判断,毕竟还要用事实说话。 飞机航行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降落。 乘客开始下飞机,因为遇到姓王的老板,他不想让这种人看见公然,出于保护女儿的目的,他第一个走出机舱,免得一会碰到女儿说话。 驻京办的陈主任亲自接机。 当他看到龚法成拎着箱子走出来后,赶忙上前帮他拎行李。 龚法成这时就看到女儿公然夹杂在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的耳朵戴着耳塞,眼睛被一副大墨镜遮挡着,不是特别熟悉她的人,还真认不出她,此时,她也没往他这个方向看,而是迈着大步往出走。 这也是他经常告诫女儿的结果,当龚法成的女儿,就是比别人多了一层危险。 所以,龚法成也没有特意往女儿的方向看,一切都是那么随意。 龚法成从坐上车后,都没有发现那个王老板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他的随从,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给他那个当反贪局局长的战友郭天亮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在机场看见了王老板,带着两个随从。 郭天亮回道:“明白。” 从案情进展来看,中央派来的专案组,似乎还没有对这个王老板进行监视。如今,许多涉事企业的老板,当他们依靠的官员落网后,往往选择逃到外边避风,等风头过后再回来。所以龚法成有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郭天亮。 驻京办的陈主任见龚法成收起手机,便不失时机地说道:“我昨天接到市委秘书长的电话后,就哪儿都没敢去,专门等您,我已经专门做了安排,您如果不愿意住会议宾馆,就回办事处住,另外,给您安排好了车辆和随从人员,如果您有什么招待任务,就给我打电话,我负责安排。今天中午您先到咱们驻京办的新洲宾馆用餐、休息,下午我再陪您去报道。” 龚法成说:“中午先按你说的办,具体事宜等我报道后再说。” “好,另外,秘书长说,让我给您联系苏老,您看是等您有时间后再跟他联系还是我提前联系。” 跟苏老见面,驻京办都得到了指示,看来,他就是多么不想见苏向东都得见了,因为这是组织任务! 龚法成说:“等我看看会议安排后再议。” “好的。” 新洲驻京办在京城还经营着一处宾馆,这似乎是那个年代各省的特色,纷纷在京城成立办事处,抢滩占地。 陈主任给龚法成拎着箱子,来到客房,无论宾馆床位多么紧张,都有几个特定的房间是不对外开放的,那是专门给省委省政府领导们预备的套房。 394、备菜容易请客难 这些专门接待省领导的套房,都是豪华装修,集起居、办公、会客、休闲健身于一体,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龚法成用完餐后,回到房间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带着行李,坐着驻京办的车,前往此次会议地点——西京宾馆报道。 这个西京宾馆,路属于总参谋部,主要接待国家、部队高级领导,许多军内和国家高规格的会议都在这里召开,有着中国“会场之最”的美名。 各个入口都有解放军站岗,龚法成头下车的时候,跟陈主任说:“不要来接我,我就在这里住吧,另外,你可以先和苏老联系,尽量安排在后天晚上,如果他觉得后天晚上不方便、其它时间也行,最好别中午,时间太紧,你事先准备一份礼物。” “好的。” 晚上,陈主任就给龚法成打电话,说:“龚书记,我按照您的指示,跟苏老联系上了,他同意跟您见面,但要在明天晚上,后天晚上他安排了别的事,地点在咱们办事处的宾馆,不让咱们去人接,他自己坐车过来。 龚法成说:“还是去他家拜访他合适吧?” 陈主任说:“苏老说了,不用去他家了,就在咱们宾馆。” 龚法成想了想说:“好吧,你了解苏老的口味,提前将饭菜安排好。” “好的,您下午散会后我去接您。” “散会的时间段应该很堵,我自己打车吧。” 陈主任说:“那还行,为领导服好务,保证领导在京安全,是我们驻京办的职责之一。” 龚法成说道:“那好吧。” 由于西京宾馆有严格的会客制度,晚上,龚法成哪个房间都没去,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分别给茅书记和曾耕田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们已经报道完毕,明天晚上跟苏向东见面。两个人都给他回了信息。 茅书记就一个字:好。 曾耕田三个字:知道了。 从两个人的回复中,龚法成琢磨出了味道,也许,是他们俩个早就商量好,让他来吃苏向东这头一炮。 龚法成无奈地笑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掏出追踪仪,就发现女儿此时的坐标距离他这个地方不远,是世纪坛附近的一个宾馆。 他便给女儿发了一条短信:忘了问你了,你干嘛来了? 公然回道:参加摄影展,地点世纪坛,为期一天,明天晚上回。 这就是公然的脾气,一股脑都告诉你,省得你再问。 龚法成笑了,果然不再问她。 第二天,会议按时召开,这是个全国性的会议,中心议题就是反腐倡廉。 下午会议议程结束后,他跟会议处请假后,坐上驻京办的车,来到新洲驻京办宾馆。 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龚法成没敢耽搁,直接来到宾馆的豪华餐厅,服务员正在往上端菜。 陈主任看着表,说道:“应该快到了,我去门口迎他。” 龚法成点点头。他将文件包放到旁边,给苏老带的小菜装在了文件包里,据他所知,苏老最爱吃这些小菜了,这也算是他个人对苏老的敬意。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苏老进来。 龚法成就有了一种预感。 苏老向来守时,他的时间观念非常强,每次开会,看着表,只要时间到,一秒都不等,准时召开,有谁算谁。龚法成只要来北京,几乎每次都会去看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出来见面,很少在他家里。每次见面都非常准时,没有出现超时的时候。 这个苏向东,说起来对龚法成也有一些恩德,当年,龚法成的父亲被打成右派,本该是蹲牛棚的,就是苏向东说了一句话,才让他回老家改造,免去了牢狱之苦,后来,又是苏向东说话,龚法成才参了军,父亲也随后回到省城工作,还是苏向东,将他从安全部调回新洲省,到省纪委曾耕田的手下工作。 苏向东调到京城的那段时期,身边围着许多像王令这样的人,龚法成跟他的联系自然就很少了,但只要他来京开会,就跟他联系,无论能不能见面,他都要打电话问候一下。 这时,陈主任进来了,说道:“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苏老从来没有爽约的时候,到现在还没到。” 龚法成正在低头看晚报,说:“会不会堵车?” 陈主任说“这个点是堵车的点,但以往在这里宴请他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晚上,就是这个时间段,没见他晚过,他会把堵车时间考虑进去的,迟到这么长时间,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 龚法成抬起头,说道:“你给他打个电话。” 陈主任打了苏向东的手机,关机。又打了他家里电话,家里没人接。 他奇怪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电话也没人接,难道保姆也没在家?” 陈主任反复又打了两遍,还是无人接听。 陈主任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说道:“别急,再等等。” “再等菜就凉了。” 龚法成说:“没关系,现在又不是冬天,凉了也能吃。” 陈主任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我再去门口看看。”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报纸。 又过了二十分钟,陈主任沮丧地回来了,说道:“龚书记,可能来不了了,我昨天跟他定好后,上午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再次跟他敲定了晚上的事,谁知……” 龚法成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报纸,说道:“没关系,咱们不等他了,我还真有点饿了,唉,备菜容易请客难!咱俩也吃不了这么呀,把其他同志叫来一起吃吧。” 陈主任说:“这会他们都吃完了,就咱俩吃吧。” 一大桌子高规格的饭菜,就龚法成和陈主任俩人吃。 尽管龚法成没有责备陈主任,但陈主任显然为此事感到闷闷不乐。 其实,当苏向东没按约定时间出现时,龚法成就料到他有可能不来了,试想,来了以后说什么?发牢骚骂人吗?一是龚法成只是个纪委书记,如果没有其他领导支持,凭他的职务,他是办不动王令的,事已至此,就是他想发脾气骂人,也只是对龚法成这样一个省纪委书记骂,有什么意思?龚法成充其量就是一杆枪。但他为什么还答应陈主任来,这就是苏向东性格使然了,也许,在答应的同时,就没想来。 395、献宝 龚法成跟陈主任没话找话说,问了他驻京办的情况和宾馆酒店的经营情况,例行公事叮嘱了几句话后,就吃完了这顿“饕餮”大餐。 陈主任说:“您散会后,给我们全体工作人员开个会,做个指示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做什么指示呀?对经济、招商工作不在行,我在行的大家没人喜欢听,有你在这主持工作我放心。” 陈主任有点受宠若惊,谁不知道龚法成是有名的“铁面包公”,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这个陈主任,跟省长关系走得很近,龚法成怎么可能在这个领域指手画脚? 吃完晚饭,陈主任陪同司机,要送龚法成回会场西京宾馆,龚法成谢绝了,他说:“要是来个领导你都这么陪,还不得累死。” 陈主任说:“您是最体贴我们的,照顾好领导是我的责任。” 龚法成笑了,说道:“没有那么多的责任,你就不要跟着送了,有司机就行了。” 龚法成把他拦在车外。 陈主任拍着司机这边的玻璃说道:“路上注意首长安全。” 司机点点头,开着车走了。 路上,龚法成跟司机说:“咱们不钻胡同了,走长安街,观观夜景。” 司机看了看表,没说话。 龚法成感觉司机还有事,就问道:“你晚上还有任务?” 司机说:“是啊,送完您还让我跟着王老板他们出去一趟。” “王老板?” “就是宝山市的那个房地产开发商。” 龚法成一愣:“他也在驻京办的宾馆住?” “是啊,您没住的那个房间,他昨天晚上住了,昨天送完您后,就跟他转悠了大半夜。” 龚法成听到这里不说话了。 他在心里就开始嘀咕,今天晚上没有见到苏老,是不是跟这个姓王的老板有关? 假如这个猜测正确的话,那么,这个陈主任应该是个两面人,在他跟前扮演着照顾领导的角色,在背地里为这些老板们牵线搭桥。 司机送到门口,龚法成便下了车,因为门口登记和安检手续很繁琐,每次龚法成都不让他们送进门。 龚法成跟司机再见后,走到执勤的哨兵跟前,向执勤的哨兵出示了会议证件后,拎着公文包走了进去。 他拎着包在里面转了一圈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又拎着包走了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苏向东家的方向驶去。 到了大门口,龚法成刚要下车,就见驻京办的车从里面驶了出来。 等这车过去后,龚法成才拎着包下了车。 苏老家住的是跃层,一跃二的楼层,龚法成以前来过。 他按响了苏老家的门铃,保姆出来开门。这个保姆不是以前的保姆,龚法成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龚法成。 “你是……” 龚法成说:“我是新洲来的,是苏老的学生。” 保姆笑了,冲着里面就喊:“爷爷,又来个新洲的。” 这时,苏老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个放大镜,正在看手里的一枚印章,听到保姆这一嗓子后,他手里拿着老花镜,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一看是龚法成,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那枚印章放进口袋里,脸立刻就耷拉下来,扭头就往回走,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还追到我家里来了?” 龚法成说:“我明天就散会了,今天要是见不到您,恐怕明天更困难了。” 苏老坐在茶几上。 龚法成也不等他让,很不当外人似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这时,龚法成就看见沙发旁边,堆着一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名贵的珍稀营养补品,苏老见他盯着那些东西看,就说道:“你急着见我到底是什么事?” “是这事。” 龚法成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掏出那三瓶小菜,摆在茶几上。 由于这三个玻璃瓶用酸枣汁的饮料瓶子装的,外带着标签,苏老一下子很难看出是什么。 他说:“什么东西,还跟宝贝似的?” 龚法成呵呵地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带给您,您什么也不缺,但是我想,这个东西,除去我送您,保证没有第二个人送您。” 苏老拿过一瓶,费了半天劲才拧开,闻了闻,说道:“是韭菜花吗?” 龚法成冲他一伸大拇哥,说道:“太对了。” 苏老一听,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穷得连韭菜花都吃不起了吗?” 龚法成说:“不瞒您说,无论您穷富,这个您都没有,物以稀为贵,我知道您喜欢吃小菜,是我特意给您留的,这可不是一般的韭菜花,是山里长得野韭菜花,是纯花,没有任何杂质,纯天然、无公害,现在超市和集市卖的都是毒韭菜,更别说韭菜花了,哪敢吃呀!这个就不一样了,朋友一样给了我两瓶,头天晚上给了耕田书记一份,这一份我没舍得吃,给您带来了,也是赶巧了,您平时就是跟我要,我就是托着金子都没地方给您买去,说明您老有口福。” 苏老看了一眼那其貌不扬的瓶子,说道:“让你说得,这韭菜花还成了美味佳肴了?” 龚法成说:“它算不是什么美味佳肴,是所有美味佳肴的杀手,您不信的话,你现场品尝一下,保证所有的美味佳肴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苏老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舌尖上,尝了尝,没尽兴,冲着一边的保姆说道:“去,给我拿双筷子来。” 保姆进了厨房,给他拿出一双筷子,手里还有一小块葱油饼。 苏老用筷子头夹起一点,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说道:“是好吃。”说着,就将韭菜花抹到葱油饼上,一同放进嘴里,说道:“的确是美味的杀手,这葱油饼的味儿就够冲的了,没想到,这韭菜花比它冲上百倍!” 龚法成说:“一早一晚就着小米粥吃,那才叫一个香。” “这个是怎么做的?”苏老问道。 龚法成说:“别看食材简单,没花一分钱,但制作过程一点都不简单,非常繁琐,过程一点都不比法国酿造葡萄酒省事……” 于是,他就给苏老复述了一遍野韭菜花的制作过程。比跟曾耕田说得要玄乎一些,什么天气因素了,采摘必须在要带着早晨的露水了,要用没改良的最原始也是最早成熟的烂酸梨做辅料……等等,一瓶野韭菜花,就被龚法成说得神乎其神。 396、老领导心里不平衡 渐渐地,苏老脸上紧绷的皱纹就开了,他盖上盖子,让保姆把这三瓶小菜拿走放进冰箱里,特意嘱咐她明天早晨熬玉米糁粥,烙家常饼。 龚法成的心放下了一点。 苏老说:“今天晚上是不是等我等急了?” 龚法成说:“没太急,我知道您肯定晚上有重要事,脱不开身。” 苏老说:“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不想去,我知道耕田甚至茅玉成让你来的目的,我也知道你见我的用意。” 龚法成微笑着听他说。 苏老说:“不瞒你说,你们用计拿掉王令,这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当时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确震惊了,也生气了,我震惊的是王令居然敢这样张狂,生气的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说是不?” 龚法成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目光听着。 “茅玉成和曾耕田上次来我家,给我送了好多东西,我收下了,因为都是食品,吃的东西,大老远的拿来了,我如果不收,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可谁知道,这两人在这跟我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后,就走了,走的时候,我还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他们说没事,就是来看看我。谁知,回去没几天,就出了王令这件事,我前后一琢磨,敢情他们那次来是堵我嘴来了。” 龚法成的嘴角笑了一下。 苏老继续说:“后来,在一个领导的饭局上,又见到了茅玉成,他敬我酒,我没喝,反正那天他有点下不来台阶。这不是玩人吗?要不你就直接把王令的事跟我说,要不你就别顾忌我,你们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我都退下这么多年了,也顶不了什么用了,完全没有必要顾忌我老头子吗?” 苏向东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高了不少。 龚法成听得出,苏向东对王令这事,心里还真是别扭。的确如此,这么多年来,新洲大大小小的事,历任官员想做点什么事,都已经习惯跟他汇报了,习惯他点头后再去办,可自从茅玉成来了之后,加大了反腐的力度,从厅级到处级,有好几个官员密集落马,而且没容得他说话就办了,明显说明,苏老对新洲的影响力逐渐减弱,他心里能不别扭。 有人说:美人迟暮,权力过期,是很无奈的事,所以,好多退下来的官员,不愿退出政治舞台,干预政事,插手多个领域里的工作,以期得到存在感,想想蛮悲哀也蛮可怜的。 苏向东离开新洲后,的确没少给新洲谋福利,但无形中,他也成了某种阻力。茅玉成之所以没跟他汇报王令的事,用意显而易见,如果汇报,百分之百抓不了王令,所以剑走偏锋,以这样一种借口拿下了王令。 苏向东见龚法成不说话,又问道:“我听说,王令落马后,省城还有下边几个地方的老百姓,放了三天三夜的鞭炮,有这事吗?你要跟我说实话。” 龚法成说:“这个,的确有,当天晚上,省委和省政府还有检察院等单位的门口,的确有人打着横幅放鞭炮,不过被保安疏散了,至于下边是什么人放炮,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过,没有亲眼所见。” 苏向东一时没话说了,半天才说:“既然他这么罪大恶极,为什么不早点把他绳之以法?你们省委、省纪委干什么吃的?” 龚法成没吱声,他不想因为这个跟他抬杠。 “我跟你们说,我苏向东,不是王令的保护伞,他的保护伞,不是我!所以,你们大可不必这么抬举我。” 龚法成低着头,搓着双手不说话,任由他发泄着不满。 他放了一通炮后,看着不言声的龚法成,这才说道:“当然,我跟你说这个,你也是有点替人受过,但这里也有你的不是,所以你今天才拿瓶韭菜花来堵我的嘴……” “是野韭菜花。” 龚法成纠正道。 听他这么一说,苏向东气得笑了,龚法成的脾气他也是了解的。他缓和了语气,话锋一转,说道:“当然,你们能拿我当回事,知道顾忌我这个老头子,我心里其实是很满足的,跟你说了这些后,我也不那么憋屈了,张嫂,给法成倒杯水……” 他这才想起让龚法成喝杯水。 看着苏向东的气消了,龚法成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材料,放到苏向东的面前,说道:“这个您有时间看看……” 苏向东一看文件标题,就知道是有关王令违法乱纪的事,就说道:“我不看,我人都退下来了,就不再关心政事了,别说是新洲的事,就是我原来单位的事,我早就不过问了。” 尽管苏老嘴上说不关心,但龚法成看见他的眼睛,还是紧盯着那份材料,就说道:“我放在这里,有兴趣你就翻翻,没兴趣的话就丢火炉里。” 龚法成说完后,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他起身告辞。 回到西京宾馆,龚法成给曾耕田打了一个电话,向他汇报了去见苏向东前前后后的过程。 曾耕田说:“他发什么样的牢骚我能理解,老同志,咱们不跟他较真。” 尽管曾耕田这样说,其实龚法成心里很明白,这个老同志的影响力很大,如果这次龚法成任其苏向东不见他,就会加深他对省委、对曾耕田的成见,龚法成是有名的“包黑子”,但不是愚蠢之人,更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他的缜密程度,有时候细如发丝。于公来说,拜见苏向东,不是他龚法成的个人行为,是省委的行为,于私来讲,他龚法成也没必要得罪苏向东,如果明明知道他意气用事,故意冷他龚法成的场,龚法成就这样听之任之不做理会,回去后,彼此双方都会有隔阂,所以,一方面是为了求证办事处司机的话,一方面是出于这个心理,他才决定必须来他家,哪怕他不家。 曾耕田在电话里又问道:“你说那个姓王的人,也去了苏老家?” “是的。” “好了,我知道了。” 曾耕田挂了电话。 龚法成想了想,就给女儿公然打了电话,得知女儿已经到家了了,便安心地研究今天会上的文件和报告。 明天,将有位国家领导人出席会议,他必须保持旺盛的精力,想到这里,冲了个澡后,他入睡了。 省城,龚法成家里,四个年轻人正在酝酿着一件重要的事情。 397、不是爱冷淡就是爱无能 原来,薛家良跟小冯送走龚法成,在回来的路上,薛家良问道:“昨天首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冯说:“到家的时候一点多了,我给他煎的饺子。” “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吗?” 小冯立马警惕起来,说道:“干嘛?你去问他好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警惕性还挺高。其实我知道首长去了哪里。” “知道你还问我?”小冯理直气壮地说道。 薛家良说:“对,你这话有理。” 小冯唯恐薛家良再问说什么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便不再吱声了。 回到单位后,薛家良把白瑞德叫了过来,说道:“班得儿,有两件事,一件是喜事,一件是重要的事,你听哪个?” 白瑞德坐在薛家良的办公桌上,玩弄着手里的一只碳素笔,说道:“我都听。” “好,我告诉你,咱们科室要来新成员了!” “不就是郑清吗?这算什么喜事?要是把卜姐调来,那才是喜事呐,我们就可以经常吃她做的饭了。” 薛家良一听,上前就给了他一拳:“老弟,恭喜你,答对了!” 白瑞德一听,立刻跳下来,惊喜地说道:“真的?真的是卜姐来?” 薛家良打了一个响指,说道:“真的,领导今天已经正式跟我谈了。” “龚叔跟你谈了?” “是的,我今天一大早去送他,半路上跟我说的。” “这么说,龚叔儿真的要迎娶卜姐了?” “没错。” “是不是昨天龚叔去了平水?” “没错。” “那他们是不是一夜……定终身了?” “没……这个我不知道,按照卜月梅的性格和龚叔的为人,应该不大可能吧。” 白瑞德不以为然地说:“嗨,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什么都有可能,就无所谓!确实是喜事。” 薛家良说:“是啊,另外,你龚叔还跟我说,以后咱俩可能就要腾出更多时间参加专案组的活动了,这样你就不会总在班上坐着了。” 白瑞德说道:“那就太好了!这几天快烦死我了,我上次还跟谢叔说,这公检法太不对了,咱们纪委在前站,抓了贪官交给他们,他们擎现成的,不但擎现成的,还过河拆桥,没咱们事了!” 薛家良大笑,说:“如果还有咱们的事,那就叫干涉司法工作了。” 白瑞德说:“跟你说真心话,我就冲着能捞到去专案组的机会才来的,真像这样天天泡在办公室,喝着茶水看着报纸,天天听周姐和老赵讨论怎么做炸鱼怎么做红烧肉的,都烦死了,如果再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你呐,表面看着嘻嘻哈哈、随随和和的,没想到毛病还真的不少!你呀,用不着烦人家,两位老同志没多久就退了。” “我不是烦她,我是烦她每次快下班的时候,她女儿给她打电话,不是问炸鱼怎么做就是问红烧肉怎么做,她就在电话里绘声绘色的描述,馋得我到家就跟妈妈要红烧肉吃。” 薛家良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还有可以要肉吃的妈妈呢——” 白瑞德一听,赶忙说道:“我妈就是你妈,我这就给老太太打电话,让她给咱们烧肉,怎么样?” 薛家良说:“那可不行,正经事还没说呢?” “对了,喜事说完了,重要事是什么?” “重要的事就是我想,咱们给他们促一下,让卜姐早点过来,这样再吃红烧肉就用不着去你妈妈家了。” “怎么促?” 薛家良转着眼珠,认真地说道:“你先告诉我,公然跟你说过这事吗?” 白瑞德一听,靠在桌边,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圈说道:“不瞒你说,我冷落她有一段时间了,就是那天她要去京城参加摄影展的开幕式,火车票没有了,让我托朋友买了两张往返机票,我才搭理她。” “呦呵,你还长脾气了?”薛家良看着他调侃地说道。 “我本来就有脾气好不好?只是舍不得跟她发罢了。” “重归于好了?” “我不得不悲哀地告诉你,是人家从来就没觉得我是有意不搭理她,更没有意识到我生气,为什么生气,甚至连曾经的不快都不记得了。” “啊?原来你这惩罚性的不理她,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啊?哈哈。”薛家良大笑,又说:“也可能是她大度,拿得起放得下,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我现在也说不好到底她是怎么回事。我给她送飞机票,她忙得不可开交,我说第二天早上我送你吧?她说,自己有车,我说你不是嫌弃你那老爷车费油吗?我不怕费油。她说不用。老薛,我现在都怀疑公然到底是不是女孩儿?如果是女孩的话,她怎么就不知道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呢?天天鼓捣她那破照相机,对男朋友……好像根本没有兴趣?哪个女孩子像她这样?简直就是性……不对,是爱冷淡。” 薛家良坐在了皮椅说,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这样说她不公平,她一天不鼓捣照相机,一天就没饭吃,她不靠家不靠父亲,徒手打天下,可着全省找,可能也找不出这么独立的女孩子,你不但不理解她,还敢污蔑她是性冷淡,看我怎么给你告状的!” “我哪敢跟她谈性,有上次那一次教训就够了,我现在说话都不敢离她太近。我是说她爱冷淡、爱盲、爱无知、爱无能,不然这么多年,她对我这个大帅哥怎么能视而不见,甚至引不起她怀春的兴趣?” 听他这样说,薛家良有了某种别样的感情,他耐心地说:“她没有对你视而不见,有困难了不是找父亲而是找你,能说对你没有感知吗?公然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你不要用俗人的标准去衡量她。”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见她发表在《地理杂志》上那组黒鹤的照片没有?” “看见过。” “她的说明词你还记得吗?” 白瑞德仰起头,想了想,说:“好像是……这才称得上爱,不离不弃,哪怕它的伴侣因为伤痛随时可能离开……我就记住这么几句。” 398、你又给我挖坑 薛家良说:“这不就得了,从这几句话中就不难看出,爱无知、爱冷淡的人,是写不出这样文字的,我看到这几句话的时候,我还纳闷,凭公然的性格,居然能写出这么唯美、深情的文字。”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我还说她这句话读来怎么有种伤感的情绪,她当时什么都没说,夺过杂志就不让我看了。” 薛家良说:“试想,她当时趴在冰天雪地上,如果心里没有爱,能感知到鸟夫妻的爱吗?所以,你不要一在她那碰壁就怀疑她不会恋爱,甚至给人家起外号爱冷淡,每个女子都怀春,如果你认为她对爱冷淡、无知,只能说是你的温度不够。” 白瑞德说:“我温度已经够高的了,是你的歪理邪说害了我,让我在她面前有损谦谦君子风度,我算看明白了,像我这样老实巴交的君子,是不适用你那套理论的,只有你这样的坏人,才适合。” 薛家良说:“还说呢,就因为这件事,公然看见我就横眉冷对的,要不是我采取敌进我退的战术,她早就给我好瞧的了。” 白瑞德恨恨地说:“哼,她不会饶了你,你躲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薛家良指着白瑞德说:“我说你也真是,太不够哥们了,你说你怎么能跟她是我教给你的?” “因为她了解我,知道我没那么——坏。” “你说我这是何苦啊——”薛家良想了想说:“好了,说正事吧,你跟公然的关系现在缓和了没有?” “早就没事了,她那个人,不小性,再者说了,前段时间是我不想理她。” 薛家良说:“那就好,我听卜姐说,她跟你龚叔提出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征得公然的同意,如果公然不同意,这事就不能往下进行。据你观察,公然知道了吗?” 白瑞德想了想说:“我看不像知道,另外,公然的脾气你该了解,不食人间烟火,她很少过问闲事。” “所以,我就想帮帮老同志。” “你是说咱们给公然做工作?”白瑞德看着薛家良问道。 “那倒不是,我想咱们提前让他们办成好事,卜姐的性格跟公然有点相似,比较清高,如果等老同志跟公然摊牌,一是时间比较长,二是跟自己女儿可能开口比较难为情,所以咱们促他们一下。” “但是,咱们不能越俎代庖吧?” “这个道理我懂,我的意思是说为了减少阻力,咱们提前跟公然透露一下,摸摸她的底。” 白瑞德说:“我感觉公然不会成为阻力的,公然不反感卜姐,另外,我感觉她好像感觉到什么了。” “这样,你试探一下公然。” “我怎么试探,你又给我挖坑,那个大小姐,不好惹,要试探你去试探。” “我不能去,你忘了,她还没找我算账呢,我一找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另外,你们俩青梅竹马,说话就是过分点,也不会影响友谊,我就不一样了,如果真弄得大家下不来台,这个忙不是越帮越乱吗?所以,慎重起见,还是你去最合适。” 白瑞德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俩一块去说。” 薛家良说:“这样,你先去试探,如果不顺利,你再叫我,偷偷发个信息,我立马就出现。另外——”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这点小工作你都做不了,那公然这个堡垒你是攻不下来了。” “为什么?” “自个琢磨去。” 白瑞德说:“我觉得,公然对他爸爸的确有成见,开始甚至是恨,跟我一样,但我发现,随着我们长大,似乎开始理解他们了,而且我发现她似乎不是那么对抗她爸爸了,除去妈妈的原因,我看不出她对他爸还有什么意见,另外,她也没说过反对她爸爸再婚。” “那是她从来都没想过他爸爸会有这么一天。即便你不直接做工作,也要为你龚叔试探试探,你说呢?” “你这样说我就轻松多了,我可以试探,说好了,只是试探,不是什么做工作。” “好。” 白瑞德想了想说:“老薛,我看不如这样,你给卜姐打个电话,摸摸底,咱们也好有的放矢。” 薛家良一听,冲白瑞德伸出大拇哥,说道:“这话像一个纪检干部说的,我这就打。” 他说着,就给卜月梅打了电话。 “卜姐,上班了吗?” 卜月梅说:“刚到单位,正在拖地。” 薛家良说:“省省力气吧,来咱们办公室拖吧。” 卜月梅一怔,说道:“他……跟你说了?” “说了,今天早上我送他去机场在半路上跟我说的,卜姐,恭喜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卜月梅似乎并不太乐观,她说:“别这么早恭喜,公然这关还没过,他还没跟女儿谈呢,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卜姐,没问题,上次我不就跟你说了,她不讨厌你,甚至有点喜欢你。” “那是当朋友的时候。” 薛家良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了,先挂了。” 薛家良刚放下电话,座机就响了。 是纪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薛家良说:“可能是郑清到了,我去一趟。” 薛家良来到组织部,果然,郑清坐在组织部办公室,见他进来了就站了起来。 组织部部长说道:“薛主任,这是咱们纪委新调进来的同志,郑清,原来是宝山都市报当记者,领导决定,让他去你们科室。” 薛家良故意跟郑清握手,说道:“欢迎欢迎。” 组织部长又说:“薛主任,小郑去你们科室,如果办公桌等用具不够的话,你写个请示给办公厅。” “好的。” 组织部部长又说:“小郑,你跟薛主任到科室跟大家见个面,什么时候上班,薛主任你们去商量吧。” “好的,谢谢您。” 郑清起身就跟薛家良走出组织部部长办公室。 走廊里,郑清说道:“薛哥,请多关照。” 薛家良看了看前后没人,就捶了他一下,说道:“客气了。” 当薛家良把郑清介绍给大家的时候,白瑞德、周芬和赵荣,同时鼓掌欢迎。 399、碰了一鼻子灰 就这样,郑清的座位被安排在白瑞德的对面。 薛家良看了看这间办公室,如果卜月梅来了,还真没地方坐了。 薛家良把郑清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问道:“哪天来上班?” 郑清说:“下周一吧,我处理一下自己的事。” “好。报社那头交接好了吗?” “我们这个工作性质没什么可交接的。就是领导觉着我来纪委工作了,说是报社脸上都有光,一会要给我开欢迎宴会,中午还要聚餐,好多人忽然对我特别亲热起来,唉,人啊——” 薛家良笑笑,说道:“正常。芳芳怎么安排?” “我想让她暑假后回学校上学,她不想去,有心里负担,我说,你重新上学,同学不在是你原来的同学了,他们是新生入学的同学,你从头学起,这样一说,她才同意回去上学。” “嗯,只要她肯上学,就能渐渐卸下包袱。” “唉,有些创伤是终生的,比如她的残疾。”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了,既然中午报社的人给你送行,那你看回去吧,周一见。 郑清也说:“周一见。” 送走郑清后,白瑞德又过来了,他说:“走了。” “走了,下周一来上班。” 白瑞德说:“一对苦命的兄妹。” 薛家良说:“是啊,还说咱们这事吧……” 就这样,两个人又嘀咕了半天。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白瑞德接到公然的电话,才知道公然已经落地,可是她的车不知为什么没电了,打不着火,让白瑞德去接她。 白瑞德一听,立马说道:“好,你放心吧,我马上到。” 白瑞德在自己的住处,他想了想,如果公然的车真是没电的话,好办,用一根电瓶连接线就解决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给小冯打了一个电话,问道:“小冯,你在哪儿?” 小冯说:“我在首长家看家。” “你那里有汽车的电瓶连接线吗?” “有,你用吗?” “用,在哪儿?” “就在首长家里,但是你确定是电瓶没电了吗?”小冯很专业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公然回来了,在机场,她的车打不着火了。” 小冯说:“那我马上去机场。” 白瑞德说:“这样,你带上工具,我马上去接你。” 小冯想了想,说道:“好的。” 当白瑞德接着小冯,赶到机场停车场的时候,公然已经在车里睡着了,白瑞德的电话把她吵醒。 小冯查看了车,说道:“听声音像是没电了,这样,先发动着,明天我在给你修车。” 他说着,就从白瑞德后备箱拿出连接线,打开两辆车的引擎盖,让白瑞德打着他的车,然后坐进公然的车里,这次发动着了,他不敢熄火,说道:“公然姐,你坐白哥的车吧,这车我来开。” “既然发动着了,我就能开。” 小冯说:“你没有经验,这种情况你开不了。” 白瑞德说:“就是,小冯是专家,他开,还能诊断是哪儿出毛病了。” 小冯下了车,将正负极连接线拔了下来,放到公然的车上。 公然只好上了白瑞德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机场。 路上,白瑞德问:“吃饭了吗?” 公然说:“没吃。” “我请你,想吃什么?” “不必,回家吧。” 白瑞德说:“家里什么都没有,龚叔叔也开会去了,我估计小冯这几天也就是挂面、方便面。” 公然说:“忽然想吃卜姐做的长寿面了。” “我给你做。” “你会?” “让她在电话教咱们。” “算了,不吃了,太累了。” “要不去我妈那里。” “太晚了。” 白瑞德想了想说:“然子,我有个主意,可以经常吃上卜姐做的长寿面。” “什么主意?” “让她到你家来,常住你家。” 公然笑了,说道:“你说笑话吧,人家怎么可能常住我家?” “能,让她跟你们成为一家子。” 公然没说话。 白瑞德一见公然不说话,心里就没底了,他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就见她脑袋看着窗外,有些面无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半天,公然才淡淡地问道:“是薛家良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我……靠,你怎么这么睿智?也太聪明了吧?” “这么说是薛家良的主意了?” “不……不是,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看,龚叔叔年岁大了,他又不肯找保姆,跟我爹一个样,但你爹不如我爹,我爹好歹还有我妈,尽管他们离婚了,但复婚是早晚的事,而且我妈现在不是那么抗拒我爸了。你爹就不一样了,阿姨走了那么长时间了,你又不在他身边,他一个人实在是苦。我看,卜姐挺合适的,而且她这个人各方面素质也很高,人也正直,在平水反应也很好,你爹也不反感她,而且我看两个人好像还都有那么点意思……” “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公然打断他的话。 “我……” “这事是我们做子女该管的吗?” “这……” “这什么?是不是又是薛家良在背后捣鬼?” 白瑞德一咬牙,说道:“你别管是谁捣鬼,你先说你反对卜姐跟你爸吗?” “谁让你来问我的?” “没人。是刚才咱们话赶话,赶到这儿我才说的。” “不可能,你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有闲心管别人?况且,还是长辈的事,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白瑞德一听,暗暗叫苦,心说,薛家良啊薛家良,你就害我吧! 但事已至此,白瑞德也豁出去了,说道:“不是管得太宽,做子女的就该操心这事,而且,这不是他们俩自己搞的,薛家良以前就给他们说过媒,他们……” 公然一听,打断了白瑞德的话:“就知道是薛家良在作祟,新账旧账一起算,看我怎么收拾他!” 白瑞德一听,公然这次没怪自己,到把账记到薛家良头上了,就赶忙说道:“这事和薛家良没有关系,是卜姐和龚叔情意相投……” “闭嘴,情意相投也乱不到你们说,该我爸跟我说!” 白瑞德一听,立刻哑口无言…… 400、面对她的正常冲动 一路上,两人无话。 快到路口的时候,白瑞德问公然:“你回哪儿?” “我爸家!” 公然说话的口气很冲,似乎带着某种愤懑、某种委屈。 白瑞德感觉到,这次,公然肯定要报复薛家良了,帮别的女人抢走了爸爸,作为女儿的她,肯定要给薛家良好瞧的。 只有回爸爸的家,才能有机会看到薛家良,才能新账旧账一起算! 回到家后,白瑞德帮公然把行李箱拎上楼,放进公然的卧室。 他下来后,就见小冯和公然正在外面说着她车的情况,小冯认为车子没有大碍,应该就是没电了,他在问公然走的时候忘没忘关顶灯、或者转向灯什么的。 公然想不起来了。 这时,曾耕田在院里散步回来,他看了看三个年轻人围在车前,就走过来问道:“这车怎么了?” 公然说:“我可能忘记关顶灯了,电耗没了。” 曾耕田看了看说:“女孩子,开这么大的车,还是个废旧车,不出毛病就怪了,让你爹给你买新的,老东西存那么多钱干什么?”说完,就走开了。 公然听了这话,连上才有了笑纹。 小冯说:“公然姐,如果你明天上午你不用车的话,我晚上就开回营房,正好你也回来了。明天我给你这车做个全面检修,这样的车,严格来讲,半年就要进行一次保养,不管有没有毛病。” 公然想了想,刚要说话,白瑞德却说:“好,小冯,按你说的办,你开回去吧,仔仔细细全面检修一遍,什么时候弄好,什么时候再开回来。” 小冯说:“估计大毛病没有,我担心油路和电路老化……” “换新的。”白瑞德不等小冯的话说完就抢先表态:“需要换件你就先换,然后我们再给你结账。” 小冯笑了,说道:“哥这话就远了,手艺是我个人的,部队汽车连有的是零件,再说,这车我看着没有大毛病,你们放心,不修好我不开回来。” 公然赶忙说道:“首长回来之前你必须要回来。” 小冯说:“我明白。” 小冯回到房间,拿起自己的包,说道:“公然姐,那我就回去了,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鼓捣点吧。” 送走小冯,白瑞德来到厨房,就见厨房收拾得到很整齐,就是操作台有些黏糊糊的,这个小冯,只收拾了表面,没有彻底去污。 这些日子受周围人的影响,白瑞德对做饭也有了些兴趣,他打开冰箱,想给公然做点什么吃,毕竟,是他惹公然不高兴了。 但是看了一遍,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 他走出来,冲着楼上喊道:“公然,公然。” 没人答应。 白瑞德有些不放心,以为公然还在生气,他就上了楼,刚来到楼上,就看见浴室里亮着灯,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浴室门口,是公然一双轻薄的、具有民族气息的绣花拖鞋。 看着这双绣花拖鞋,听着里面传来的流水声,这一刻,白瑞德的周身涌起一股热潮,这股热潮迅速弥漫到周身,立刻让他有了一股男人般的冲动。 瞪着两只自己都感觉热涨的眼睛,盯着朦胧的浴室,尽管他知道,这间浴室,里面还隔着卫生间一道小门,不可能看见什么,但他的眼睛就是离不开这道门。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腾腾跳,心里有一百个声音让他推门而进,那样,他就会见到一个与平日丝毫不同的公然,就会见到一个无比美妙的女孩子的身体…… 只是,从小受到父亲严格教育的他,无论怎样臆想着冲进去,但脚下就是纹丝不动,直到流水声停止,直到公然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出来,直到她伸出一只白白的、漂亮的脚去穿那双绣花的拖鞋,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也许是脚没擦干净,太潮,也许是那双拖鞋太过轻便,她试了两下,没穿进去,这才弯下腰,伸手提了一下拖鞋……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浴袍宽大的领口处,暴露出女孩子那两个饱满的雪球,是那样的娇柔、美丽、诱人。 这一刻,白瑞德身上那股还没褪去的热潮,再次袭上来,猛烈地冲撞着他的脑袋,他甚至都能感到自己脑袋上的血管突突地蹦着。 公然穿好拖鞋,抬头,这才发现白瑞德木桩似的地杵在那儿,两眼死盯着她的身前…… 她就是一愣,从白瑞德那双泛红的眼睛和痴愣的神情中,她知道他此刻看到了什么,脸一红,下意识地用手拢好衣领,白了他一眼,说道:“看什么?” 如果是以往,白瑞德不会在意她这话的含义,但此刻,男人特有的热血和冲动,让他错误地判断为这是一种信号,甚至是一种邀请,他伸出舌尖,抿着干燥的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看着公然从自己的面前走过,浴后那种特有的清香,如同刚才看到的一切,沸腾着他的热血,他双手一伸,有力地抱住了她,同时,两腿将公然的双脚固定住,防止她发脾气踢自己。 事实上,公然还真不能抬腿去踢他,因为……浴袍下的自己是真空的,她本想回到卧室去换衣服,凭她的功夫,白瑞德是控制不住他的,只是此刻她不能…… 白瑞德见公然没有剧烈反抗,便去吻她,疯狂地吻她。 公然的唇冰凉而颤抖,渐渐地,他听到来自她胸腔里的一种呜咽,她哭了。 白瑞德一惊,抬起头,就见怀里的公然真的流出了眼泪。 他有些慌,在她的印象中,公然几乎没有哭过。 但他却没有立刻松开她,因为他感到,公然在他的怀里,并没有用力,她是那样的柔弱,如果不抱紧她,唯恐她跌倒。 那股冲动,迅速褪去,白瑞德恢复了理智,这样的公然,是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公然,他的印象中,公然永远都是那么特立独行,清傲孤高,永远都是有泪流到肚子里,但此刻,她却是梨花带雨,非常伤心,嘴唇颤抖,泪珠不断,甚至连反抗他的冲动都没有。 401、男人的豪情 “怎么了……” 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公然闭着眼,哭着说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白瑞德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他不知道,公然在沐浴的时候,就已经伤心地哭过了。 看来,尽管她没有反抗自己,但她的确是动怒了。 白瑞德轻轻往后退了半步,扶着她,不使她跌倒。 此刻,他站在她的面前,感到他比她高出许多,尽管他知道自己比公然高,但从未有这般男儿气概。 一股男人的豪情油然而生,他把她轻轻揽在自己的怀里,说道:“公然,没人欺负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刚才太……太爱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没有过别的女孩,只有你……” 公然渐渐冷静下来,她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我没事,你回吧……” 她说完,就低着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白瑞德这才挪动着沉重的双脚,默默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他猛然感到自己裤子里有些冰凉,是那种湿潮的冰凉,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拐着一条腿,飞快地跑下楼,换上自己的鞋,拉开门,猛然想到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又转回身,给她关上了所有的灯,将房门反锁后才跑出来,临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将栅栏门栓死。 他一拐一拐地跑进自己的家,跑进浴室,脱下裤子,果然…… 打开喷淋,温柔的水流倾斜而下,他渐渐平息了自己,闭着眼,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她身前那两个颤动的雪球,蓦地,身体里那股热潮再次涌来,他感到自己此刻是那样的强壮……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不能说心心相印,也是息息相通,共同的不幸,让他不难理解公然那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的含义。是啊,爸爸就要被别的女人夺去,想想逝去的妈妈,想想自己的以后……白瑞德能够感同身受,理解她一个女孩子的孤独和无助…… 从公然回来路上的表情看,公然对爸爸和卜月梅的事,不是没有觉察,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一下子难以接受罢了,何况,还是他白瑞德跟她挑明的,在他面前,公然的表现向来都是真实的,直接的,没有任何掩饰的。如果换做薛家良跟她谈,可能她的反应会有不同。 经过这样的分析,白瑞德对自己增强了信心,他相信,自己和公然经历了太多太多共同的不幸,这份感情,没人能企及,哪怕薛家良,哪怕任何一个男人。 如果说对薛家良,他没有丝毫的防备,那是不客观的,任何一个雄性动物,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 只是,迄今为止,只有解救大鸟的那天晚上,他们单独在一起过,除此之外,他白瑞德找不出他们单独接触过的蛛丝马迹,何况薛家良对朋友非常磊落,没有表现出丝毫觊觎他女朋友的意思,但薛家良有一种特别之处,这种特别之处,跟公然十分相近,他们很容易做到惺惺相惜,何况,公然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很容易对这种特质的男人上心,也许,这也是让白瑞德决定回归体制内工作的原因之一。 楼下,传来爸爸的开门声。 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听见爸爸又在房间看电影,自从王令落马后,爸爸到家后似乎精神一直有些疲惫。 刚才,他没来得及去看他,此刻,听到响动后,他起来,走出房门,下了楼,正好看见爸爸从卫生间出来。 “爸,您没事吧?” 曾耕田一怔,没好气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半夜不睡觉,吓我一跳。”说着,就进了他的卧室。 自从跟妈妈离婚后,爸爸很少到楼上那间大卧室睡觉,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楼下的卧室。 白瑞德忽然感到爸爸的背影有些苍老,甚至他迈动的脚步都不再矫健了,在他的记忆中,他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充沛,尤其是办案的时候,沉着镇定,指挥有方。 他忽然想起妈妈前几天嘱咐他,让他陪爸爸去做体检,距离上次体检,又过了四个月了。 对于省领导,有着一套完整的体检制度,但妈妈对爸爸的健康一直都很关心,每年都比正常体检多出一次,在他的印象中,爸爸例行体检都很少坚持,更别说那多出的一次了,所以每次都是在妈妈唠叨无数遍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去一次医院。 妈妈不放心爸爸,说明他们夫妻情分还在,正如薛家良所说,他这个做儿子的必须要认真对待父母这事了。 这一夜,白瑞德没怎么睡觉,他想了好多、好多,以前从没想过的那些问题,一股脑地涌上脑海;以前被他误解、被他忽略的那些亲情,也一股脑地涌上脑海,爱情、事业、亲情……交织在一起,想得越多,就想越明白,越明白,就越感到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 他对自己有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反观和认识,对他的家庭、对公然的家庭,也有了彻头彻尾的反观和认识,作为男儿,到了该告别过去那种 “吃粮不管事”的日子了…… 此刻的公然,也是辗转反侧,尽管她之前从父亲和卜月梅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但从感情上来讲,她的内心,还是不愿这些端倪成为事实。 世上,没有哪个女儿愿意爸爸被妈妈之外的男人占去。 但从理智上来讲,公然又没有反对的理由。 爸爸形单影只,自己又住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早晚都是他一个人,冷暖无人关心,起居饮食都是爸爸自己的事。 爸爸的能力强,能应付这一切,但作为男人,副省级的领导,他的工作又是千头万绪、如履薄冰,而且年岁一天比一天老,身边没有人照顾是不行的,这也是自己最近回家次数明显多起来的一个主要原因。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但想想她,除去对父亲的不解和怨恨之外,她这个小棉袄其实是徒有虚名的,她想不起自己做的哪件事是让父亲暖心的,倒是父亲做的种种事历历在目。 402、向女儿坦白 尤其是那天去青州解救大鸟的路上,薛家良给她讲了父亲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掉进了冰窟窿里,于是,一大早就一个人开车,奔袭数百里,来平水寻找她。更让她暖心的是,父亲看见了她,却只能站在隐蔽处,在望远镜里看着她,不去打扰她,尽管父亲的理由是不干扰她的创作,其实她非常明白,父亲怕她反感他找她的这个举动,怕他当着外人给他下不来台,因为所有的事,她都是和父亲拧着来,甚至是怎么气他怎么来。 但是那次听了薛家良的讲述,她的心动了。 试想,一个不放心女儿安全的父亲,为了不让女儿反感他,只能在望远镜里看着她,事后还嘱咐薛家良他们,让她洗个热水澡,吃一顿热乎的火锅,为了是驱逐她体内的寒气,更让她感到羞愧的是,她和父亲,只隔了两个房间就餐,而父亲却始终没露面,最后悄悄离去…… 这件事,公然每每出差在外,想想都很温暖,她知道,父亲的爱是博大无疆的,是不会去计较她种种不懂事,但是性格使然,她是不会去跟父亲主动表白什么的,只是增加了回家的次数,哪怕到家给父亲做一顿不太可口的饭菜,就这,她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美其名曰是给杂志美食专栏提供稿件,其实,所有被父亲认作道具的食物,都是她对父亲一点点的回馈和报答。 公然不讨厌卜月梅,甚至第一次见面,就有点喜欢这个清高且有点孤傲的女人,她当过兵,又一直做纪检工作,有着跟父亲同样的价值观,从薛家良有意无意的介绍中,她知道卜月梅也是特立独行的女子,不趋炎附势,不追名逐利,过着自己该过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爸爸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女人,尽管有也好心人介绍,但爸爸都是一笑了之。她相信,如果爸爸不是遇到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他绝不会为了他自己生活幸福而再婚的,这一点,作为女儿,公然能感觉得到。 曾经为了对抗爸爸,她一意孤行,选择了一条和爸爸一点都不沾边的职业,这种极端的做法,最初给爸爸带来过痛苦,怎奈,他的女儿有着跟他一样的坚强性格,她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 她原以为,爸爸会像曾叔叔那样强行干涉,但是没有,爸爸只说出他的理由供她参考之外,后来就选择了尊重。他尊重女儿的选择,甚至有一次还夸女儿有思想,这样别人就钻不了空子。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选择,完全是为了对抗他。 只是,艺术这东西,太具魅力了,她完全沉浸其中,越来越喜欢当初自己的选择了。职业自由,成绩靠实力,她喜欢这样的生存状态。 爸爸那天过生日的晚上,当他进门看见卜月梅的时候,那种眼神,让做女儿的她不免有些嫉妒。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眼神,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内心有了隐隐的担忧,但是她明白,卜月梅能为爸爸做的,女儿永远做不到。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 以后的几次接触中,她逐渐感觉出,爸爸确实喜欢卜月梅,卜月梅也喜欢爸爸,她对此态度是装聋作哑。 直到今天晚上,白瑞德将这一切彻底挑明,一想到刚刚跟爸爸靠近,冷不丁又冒出别的女人,她的表现自然会有些情绪失控,但她不是一个浑人,她知道作为女儿,没有权力去剥夺爸爸追求后半生的幸福。 只是,爸爸还能有多余的感情和精力,再去数百里的地方寻找自己吗?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拿过手机,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很快,爸爸回道:什么事? 这是爸爸一贯的回复,哪怕是偶尔给他打电话,也总是这句话,带着急切和关注。 公然回答:没事。 没事发信息,龚法成当然不会相信,他坐起来,给女儿拨通了电话。 冷不丁看见爸爸打来电话,公然却心慌起来,她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什么好,就这样任由电话响着。 电话响了一阵后停止了,公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她不能不接电话了,不然爸爸就会担心。 “爸——” “小然,出什么了事了?”爸爸急切地问道。 “没事……” “没事?” “没事。” “哦——”龚法成想了想,这不是女儿的性格,她从来没有因为没事跟自己主动联系过,甚至有事都不跟自己联系,更别说没事了。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你在你住的地方?” “没有,在家。” “哦,小冯还在吗?” “他看见我回来就走了。” “哦,回去的路上顺利吗?” 公然知道爸爸在旁敲侧击,就说道:“爸,我真的没事,我是想到……想到你跟卜姐……” 这就是女儿的性格,她没有太深的心机,甚至不会隐瞒自己。 龚法成的心就是一动,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听爸爸……亲口跟我说……” 说到这里,公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龚法成沉了沉,说道:“这两天,爸爸一直在找机会,那天爸爸让你回家,就是想跟你说,第二天在飞机上,爸爸也想跟你说,只是我看见一个人,不能让这个人认识你,所以,我才给你发信息没让你过来……” “嗯。” “小然,之前我没跟你,是因为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二是一个父亲,跟女儿说这种事,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这次我借出差的机会,去见了她,我亲眼目睹的她的生活,她是一个值得我信任而且让我尊敬的人,所以,我才最后决定了这事……本来想回去后,找个机会跟你谈谈,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会让你改变主意吗?” 龚法成略微犹豫了一下,坚定地说道:“会的。” “我不信。” 403、改变不了的事实 龚法成说:“你可以不相信爸爸,但你都应该相信她,因为,她跟我提出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征得你同意,她的理由是跟你是朋友,不想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这一点很符合我的要求。将来这个家,是要我们三个人共同生活,相信爸爸,不会把不和谐、不快乐的因子带进家里来的,我宁愿就这样跟女儿过一辈子也不会让家庭成员彼此闹得鸡飞狗跳的……” 这话,公然相信,这就是她的爸爸,是她所熟知的爸爸,她的性格像极了他。 “只是……”龚法成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跟我的女儿说出这事,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难以接受……” 公然又流出了眼泪,她哽咽着说:“只要爸……能一如既往地爱……女儿,女儿……支持爸爸……” 公然说不下去了,她有些泣不成声,捂住了嘴。 龚法成也很激动,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刚硬的男人,此刻感到喉咙深处一阵胀痛,鼻子就有些发酸,他沙哑着声音说:“孩子,这个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公然流着泪,说道:“以……以后,如果再联系不到女儿,希望爸爸……还能……还能去找……” 噢—— 龚法成的心底涌起波涛,这是女儿最本能的要求,也是他保护女儿本能的体现,他怎么会不答应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孩子,听着,任谁都剥夺不了爸爸对女儿的爱,相信爸爸!” 公然早就泪流满面了,她极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颤着声音说道:“爸爸,我爱你……” 天,这话差点没让龚法成晕过去! 这是他听到的最美的天籁,甚至超过女儿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也刚想说“爸爸也爱你”,怎奈,话没出口,女儿就挂了电话。 他没有再给女儿打过去,抹去眼角淌出的泪水,心潮起伏,难以入睡。 女儿,永远是她的女儿,她的身体里,流着龚法成的血,有着他所有的品质,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龚法成低头的人,可能这个人就是女儿了,为了女儿,别说低头,可能连头不要都行…… 一大早,白瑞德就起来了,他给父亲做了早餐,尽管很简单,几片面包,两个煎鸡蛋,一小锅稠得搅不动勺子的小米粥,居然让曾耕田吃得香甜无比。 曾耕田放下碗筷,说道:“儿子,别说,你做得这顿饭,还真吃撑我了。” 白瑞德腼腆地说道:“我……没经验,做得不好,鸡蛋火候大了,小米粥太稠了,唯一没毛病的就是这面包片,还有这几种小菜,就是韭菜花味儿太冲,好吃,不敢多吃。” “好吃就吃,大不了就是多刷一次牙吗?”曾耕田无所谓地说道。 白瑞德笑着说道:“这可是您说的,您千万别忘了刷牙,不然你到别人跟前说话,还不把人都熏跑了。” 要是以往,曾耕田就会说“男子汉不要那么讲究”,但这次他却没这样说,而是说道:“你提醒得对,我马上就去再刷一遍,你龚叔叔就总说我不讲究。” 看着父亲走进洗漱间的背影,白瑞德感觉到了父亲少有的“乖顺”,也可能是自己做得这顿早餐让他心情愉快。 曾耕田刷完牙后,又坐在了饭桌上,看着儿子吃,试探着说道:“以后我的早餐就不用你们惦记着了,有地方去噌吃的了。” “去哪儿?”白瑞德问道。 “小然家,她家添人进口,就要来做饭的了。” “您是说卜姐?” “你怎么知道?”曾耕田问道。 白瑞德笑了:“我当然知道,还是媒人之一呐。” “哦?那小然知道吗?” 白瑞德低下头,嗫嚅地说道:“开始的时候应该有感觉吧,昨天晚上我告诉他了……” 曾耕田一听便急了,吼道:“你这混小子,你怎么能跟她说这些!” 白瑞德声音更小了,“我怕龚叔跟她说她接受不了,就想着提前给她下点毛毛雨。” “起作用了吗?” 白瑞德想着昨天公然柔弱的令人怜爱的神情,他的头更低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曾耕田坐正身体,说道:“她不反对吗?” 白瑞德说道:“她只是有点难过,没有……过激的表现。” 曾耕田看着儿子的表情,又问道:“难过?是不是哭了?” “嗯——”白瑞德应付了一声。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可怜的丫头!” 白瑞德抬起头,说道:“爸,您别……跟龚叔说。” 曾耕田说:“我知道,不过,德子,这是个契机,你小子也该加把劲儿了,早点把小然娶进来,也让你妈早点有事干。” 白瑞德沉吟了一下,说道:“爸,我的事不用您操心,我心里有底,倒是您该加把劲儿了,龚叔叔都要结婚了,您还不快点把妈妈接回来。” 曾耕田笑了,说道:“小子,说了半天,你刚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白瑞德看着爸爸,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不由得笑了,说道:“爸,其实您挺可爱的。” 曾耕田一听,挺直了胸膛说道:“当然,要不是我心中有个秤砣,我早就跟你龚叔叔一样,往家里领回一个别的女人了,你老子比他一点都不差!只是儿子,说一千到一万,你妈妈的事,我也有责任……” 在白瑞德的印象中,爸爸从未这样跟自己说过话,见了面就是教训自己,说急了就吹胡子瞪眼睛,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位严苟的父亲,哪曾做过自我批评?在他辞职经商的最初几年,他几乎不敢跟父亲照面,处处躲着他,因为只要是让他碰到,他保证就是一顿雷霆万钧的教训。 白瑞德对父亲忽然有了一种敬畏,是真正的敬畏,并不是像过去那样只是一味地怕他。 曾耕田又说:“后来想想,还是自己没有当好这个家长,这也是爸爸至今都不放弃你妈妈的原因。” 白瑞德又想到了薛家良跟他说的话,他看着爸爸,说道:“您放心,我有办法让妈妈回来。” 404、时刻准备殉情 曾耕田说:“这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也可能是我老了,现在很向往普通人家的那种生活……” “爸,我太理解您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您想想,妈妈回来,我就经常回来了,我就用不着看了妈妈又来看爸爸,用不着两头跑了,您的早餐也不用去龚叔家噌了,您最该加把劲,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我加不加劲也半截子入土了,你要早点结婚生子才是。” “看您,怎么那么封建,还早点结婚生子,您在我这个年纪,不是还没有我呐吗?就是小然同意,也别指望我们这么早就结婚、生子。” “早?你都二十七岁了,还早?” “早,太早了,怎么也要等薛家良那个岁数再……” “我打你这个混小子——” 曾耕田不等儿子说完,举起筷子,做出要打儿子的动作。 正在这时,曾耕田的那位小个子秘书进来了,如果不是他故意说话,你会感觉不到他进来的脚步声。 小个子见此情景,冲着白瑞德吐了一下舌头,偷偷一笑,将给曾耕田买的早点放在餐桌上,就出去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想当初,这个小个子还是前任省委一把手,去京城特地给曾耕田调进来的秘书,之前,曾耕田先后遭遇到两次人身威胁,都是因为他命大才脱险。这个小个子秘书,只有当时的省委书记和他两个人知道其身份。 爸爸坐车走了,白瑞德今天特别勤快,他将家里收拾干净后,跑上楼,从后窗户处,往公然家的二楼眺望,就见西边的那个卧室窗户仍然拉着窗帘,这说明,公然还没有醒。 白瑞德下了楼,他看见小个子给爸爸买的早点是两个驴肉夹馍,还有一杯酸辣汤,是父亲喜欢吃的。 今天父亲吃了他做的早点,这个自然就没吃。 他摸了摸,还很热乎,就想给公然拎过去,说实在的,他对公然实在放心不下。 爸爸催他早日将公然娶进来,他又何尝不想跟她早日结成眷侣,不过他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抓住这个契机跟公然求婚的,他不想乘人之危,眼下,公然是最脆弱的时候,他白瑞德从小等到大,有的是耐心等她,他相信,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知道如何等她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信心,男人的豪气油然而生。 上班时间到了,白瑞德没有去,他想给薛家良打电话跟他说一下,刚要打,薛家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白瑞德看了看,撇了一下嘴,故意不接。 薛家良打了一会,不见白瑞德接,就挂了。 白瑞德一看薛家良挂了,心想,他上班给自己打电话,是不是有事,这么想着,就想给他打回去,这时,薛家良又打进来了。 白瑞德“哼”了一声,很得意地接通电话。 “哪位?” 薛家良笑了,心想,真够装蒜的,就说道:“薛家良,你认识吗?” “曾经认识这么一货。” “你才是货呢,昨天谈的怎么样?” “你很关心吗?” “当然!你到现在还不来上班,我能不关心吗?” “那好,我告诉你,谈崩了,不但这事谈崩了,她跟我也崩了,这下你该得意了,我白瑞德两次上你的当,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白瑞德说完,故意生气地挂了电话。 薛家良一听,他跟公然都谈崩了,不放心,急忙又给他打了过来,着急地问道:“你挂什么电话,把事情详说清楚。” “你想听吗?” “废话,我要对你负责,所以你赶紧给我说说,怎么谈崩了?” “你是真关心我们?” “你们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该关心的那一对。” “想知道的话就马上过来,公然现在还窝在家里没动静,我怕她想不开寻短见。” “短见?去你的吧,你真把公然看扁了,她能让别人寻了短见,自己都不会走上寻短见的路。” “你不信就过来看看,昨天晚上,她哭了好长时间……” 薛家良突然沉默了。 白瑞德又说:“不信?” 薛家良说:“信。”语调明显低沉了许多。 “信你还不快点过来,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留下遗嘱,就说我们俩都是你害死的。” 薛家良当然不会信他这话,就说道:“你不来上班吗?” 白瑞德说:“我今天不去了,随时准备着殉情了。” 薛家良嚷道:“大早晨的,不要瞎说八道好不好!谢书记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等他,我看看他什么事,如果事情不大,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我就过去看你们,如果你要殉情的话,怎么也再坚持一下,等等我,让我见到你最后一眼你再走不迟。” “去你的!”白瑞德赌气挂了他的电话。 薛家良拿着话筒,想着白瑞德说公然哭了一夜,他的心情也徒然沉重起来。 一夜有点邪乎,不过肯定会非常伤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特别的女孩子,打动了他,也许,是从他们第一次认识开始。 如果说薛家良对公然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他情未定的前提下,在心里默默憧憬着另外一份感情,也是情有可原的,谁的心里还不开个小差?只是他明白,这种感情,只能雪埋,不能释放。 他对庄洁有意,但庄洁很明确地拒绝了他,就是他对庄洁不死心,在心里想想其他女人,作为单身男人的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理解庄洁,假如庄洁不拒绝他,就不是庄洁了。薛家良跟程忠曾经是那么的要好,好到可以共用一个刮胡刀的份上,所以庄洁才不会接受他,才会拒绝他。 上次他就听卜月梅说,有人开始给庄洁介绍对象了,但庄洁没有答应,她忘不了程忠。 程忠两口子感情很好,是当时机关里的模范夫妻,他的突然离去,给庄洁带来了深重悲痛,她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接受别人的,所以,薛家良也选择了等待。 405、夜长梦多 尽管薛家良心里有庄洁,但不排除他会默默喜欢别人,这可能就是所有雄性动物的本能,与道德无关,只不过,这种喜欢,是永远冰藏心中的秘密,一辈子都不可能示人的。 这是,谢敏打来电话,让他去他办公室。 薛家良来到楼上谢敏的办公室,进门就问:“书记,是不是有任务?” 谢敏说:“你怎么跟小德子一样,见了我就要任务,你们以为那些任务都那么好玩?我巴不得一年都没有任务。” “呵呵,您说得对。” “家良,又来一位新同志,领导决定还安排在那么处室。” 薛家良心就是一动,他忽然想到了卜月梅,但想想可能没这么快吧,就说道:“好,服从组织决定。” 谢敏说:“这个同志你认识,跟你是老乡,也是你的搭档,平水县纪委副书记卜月梅。” 果然是卜月梅! 薛家良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说道:“太好了?什么时候来?” 谢敏说:“我刚从曾书记那里回来,一大早就把我叫办公室去了,特地指示速调卜月梅到省纪委报道。” “速调?” “是啊。” “龚书记知道吗?” “龚书记应该知道吧,他不同意的话,任何人都调不进来。” “那……” “别这个那个的了,你呆会回去安排一下座位,另外,老安上班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让你给他回个电话,他有事找你。” “好的。”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后,他的心里就犯嘀咕,公然还没有接受这件事,就这么急着调人,合适吗?也许,曾书记不知道这一情况,他有必要告诉曾书记。 这样想着,他就在省委内部通讯录中,查到了曾耕田秘书小个子肖旭的电话,就给肖旭打了过去。 薛家良跟曾家的人不生,但跟这个小个子却无法熟络起来,他总是那么职业,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似乎任何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带着某种目的,所以,别说是薛家良,就是跟白瑞德,都是公事公办,话很少,但工作一丝不苟、恪尽职守,忠于首长。 电话接通后,薛家良说道:“肖秘书,我是薛家良,请问首长有空接电话吗?” 肖旭说道:“首长办公室有人,薛主任有急事吗?” 薛家良说:“有点着急。” 肖旭说:“好,我进去看看,呆会给你电话。” “好,谢谢肖秘书。” 过了有十多分钟的时间,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赶忙接通。 电话里传来曾耕田的声音“是薛家良吗?你找我?” “是的曾书记,刚才谢书记告诉我,说我们处室又来一位新同志,是我从前的搭档卜月梅。” “有问题吗?” 薛家良有些犯难,但还是说道:“有个情况您可能还不知道,刚才瑞德跟我说,公然……的工作没有做下来,她哭了一宿,是不是缓一段时间再调……” 不容薛家良说完,曾耕田就打断了他的话:“哦,你是为这事啊,放心吧,小然没事,我上班前跟法成通了电话,他说昨天夜里,他们父女已经说开了,小然支持并尊重他的选择,当然,女孩子的某些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能这样关心你们领导很好。” 薛家良听不出曾耕田这话是夸他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曾耕田又说:“我听谢敏说安康找你有事,不如这样,你干脆就回去一躺,把小卜接来算了,省得夜长梦多。” “啊?这……这也太快了吧,妥吗?” “有什么不妥的,快刀斩乱麻,省得大家都在这事上牵扯精力,鸡犬不宁,我看,你们几个,给他来个婚事混办。” 婚事混办? 薛家良忽然意会到这个“混办”的意境。 高,还是领导的水平高。 他不由地连声说道:“好,好,家良遵命,家里遵命!” 薛家良非常高兴,马上就给白瑞德打了过去。 “班得儿,你还在家里吗?” “我马上要去看公然,她起床了,窗帘拉开。” 薛家良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公然跟他爸爸通电话了,爷俩早就谈妥了,公然不反对龚书记和卜姐的事。” “你怎么知道?你跟公然联系了?”白瑞德敏感地问道。 薛家良感到了白瑞德的紧张,就故意轻松地说道:“看你这出息,想哪儿去了?是刚才谢书记告诉我,说咱们处室又来一个新同事,他说的就是卜月梅,早晨曾书记把他叫到办公室,嘱咐他,速调卜月梅来纪委上班。我一听是不是太快了,公然还没有接受,怕适得其反,就跟你爸通了个电话,他这才告诉我,龚书记跟公然昨天晚上已经谈妥了,他还让我回去接卜月梅上来,说早点把这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牵扯大家的精力。” “啊,真的?公然不伤心了?”白瑞德也很高兴。 “是伤感,说伤心不太准确。”薛家良纠正着他的用词。 “对对对,是伤感,那就好,这下我也放心了,看她昨晚那么难过,我也有负疚感,毕竟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 薛家良说:“痴情的王子,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公主没事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我如果没车的话,兴许一会就过去开那辆捷达车。那车在吗?” “在,小冯把公然的车开走修去了。” “好吧,我等你。” 挂了白瑞德的电话,薛家良感到少有的轻松。 他忽然想起谢书记说安康有事找他,就打了安康的手机。 响了一声后,安康挂了电话。 薛家良知道他此时不方便接电话。 就开始琢磨怎么安排卜月梅的座位。 正在这时,安康打来了电话。 “家良你好。” “安书记好,您找我?” “是的,上次你们调查汽车城的时候,那个招商局长是你跟白瑞德最初接触的吧?” “是的。” “有个情况不明确,我让检察院的去找你,还是你抽时间过来一趟?” “我去吧,正好回趟家。” 406、你想让我做坏蛋 薛家良挂了安康的电话,他沉思起来。 他理解曾耕田说的“夜长梦多”、“牵扯精力”这些话的含义,开始在心里憧憬着怎么给龚法成一个惊喜。 有曾耕田支持,他便在开始谋划。 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二、三…… 写下几条要办的事后,开始思考。 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是完成不了曾耕田交给的这项特殊任务的,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公然。 龚法成和卜月梅都不是问题,公然尽管支持、尊重父亲再婚,但要按曾耕田要求的那样,进展这么快的话,恐怕她在情感上难以接受,这个因素,薛家良必须要考虑进去。 曾耕田是领导,领导可以考虑不了那么全面甚至那么细致,但是他不得不考虑到细节问题,一是不能给他们以后的家庭生活蒙上不和谐的阴影,二是不能让公然过分伤感。 他转着笔,想着想着,觉得还是给曾耕田再打个电话合适。 当小个子秘书将电话转给曾耕田的时候,曾耕田朗声问道:“薛家良,你又有什么事?” 薛家良笑了两声说:“曾书记,那个……我想让您给德子打个电话,让他协助我做这些事,我按照您的指示,琢磨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实施必须要德子和公然的配合才行,所以我想请您给他俩下个指示,这样我就好跟他们俩沟通了。” 曾耕田知道,德子肯定不是问题,背后的问题还是公然,那个丫头脾气倔强,薛家良自然不敢惹她,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想让我做坏蛋?” 薛家良赶忙笑着说道:“我哪敢呀?我的意思是您的指示好使,尽管我跟德子没得说,但是公然……这事我张罗得太过积极……怕她……” 曾耕田不喜欢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尽管去做你的事,他们俩交给我了。” “遵命!” 薛家良高兴地挂了电话,默默地在心里说道:老龚同志,等着迎接惊喜吧! 这时,办公厅给薛家良打来电话,说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出差的交通工具,问他用司机不?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当天可能回不来,自己开着方便,不连累司机了。” “好,马上司机去给你送钥匙。” 很快,司机将一辆帕萨特车的钥匙送到了薛家良办公室。 薛家良拿过钥匙,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给卜月梅打了电话:“卜姐,我是家良。” 卜月梅已经将薛家良最初移交给她的工作,全盘交给了娄朝晖,另外,她自己也在暗暗做着离开的准备。 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后,她说道:“是家良啊,你在办公室?不忙了?” “还可以,卜姐,龚书记去京城开会去了,你知道吗?” 卜月梅不知薛家良问这话是何意,她犹豫了一下答道:“我知道,他跟我说了。” 薛家良感觉这两个人已经进入了热恋阶段,就说道:“朝晖正式上任了吧?” “是的。” “你的工作交接得怎么样了?” “交接清了,本来就没什么可交接的。” “卜姐,今天别出门,等着我,我今天回去,有事和你说。” “好的,我不出去。” 薛家良之所以没有在电话跟卜月梅说,就是不想让她跟龚法成通气,那样的话,惊喜就打折扣了。 省常委办公楼,曾耕田办公室,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白瑞德正坐在公然家的餐厅陪她吃饭。 公然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只是眼睛还红肿着,她正在吃着白瑞德送来的早点。 白瑞德一见是父亲办公室的电话,跟公然说道:“是曾书记打来的。”他接通后故意说道:“哪位?” 曾耕田大声说道:“你老子!” 白瑞德没想到父亲的嗓门这么高,吓得他怔了一下,赶忙将电话移开耳朵。 “你在哪儿?”曾耕田问道。 白瑞德说:“我在龚叔家。” “哦。”曾耕田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小然怎么样?” “她正在吃饭,您有什么指示?” 曾耕田说:“你妈邀请咱们中午去吃饭,你们俩没事的话,就早点过去,我下班后直接去。” 白瑞德看了看公然,公然低垂着眼睛,用小勺吃完最后一点汤汁。 白瑞德不敢做公然的主,就说道:“好,我问问公然有时间吗?” “你别问了,我跟小然说。” 白瑞德就将电话给了公然。 公然接了过来,低声说道:“伯父好。” 曾耕田说道:“然子啊,怎么情绪不高啊,你阿姨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鸟成功产下两枚卵,她特别高兴,刚从公园看它们回来,顺便买了好多菜,说中午要庆贺一下,还特地嘱咐我,让我亲自告诉你,你中午有时间吗?” 公然看着白瑞德,说道:“有。” “那好,我刚才跟小德子说了,你们俩没事的话,早点过去,我中午下班直接去。” “好,您还有事吗?” “没了。” 公然将电话还给白瑞德,自言自语地说道:“阿姨请吃饭,怎么让伯父通知我?” 白瑞德说:“这不奇怪,我爸爸对我妈妈死缠烂打,说不定是这个老同志自己想去蹭饭吃,又怕遭到拒绝,这才拉上咱们俩个,咱们俩就装装好人,给老同志当一回大灯泡。” 公然一听,露出了笑纹,说道:“好吧。吃完饭,咱们也去公园,看看大鸟,生了两枚卵。” “真是可喜可贺!” 公然这才问白瑞德道:“你怎么没上班?” 白瑞德心说,你真够没心没肺的,我不上班,还不是为了陪你,怕你想不开吗? 想到这里,他看着公然,郑重其事地说道:“公然,我上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我知道龚叔的事让你伤心了,不过你不要担心,龚叔不是重色轻女的那种人,他这么多年没找,肯定是考虑到你的原因,如果让他在情爱和父爱之间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后者,这一点,其实你也很清楚……” 407、鬼使神差 公然低下头,她红着眼圈说:“你不用说了,我懂。” 白瑞德伸出手,握住公然的手,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在一起。” 公然看着白瑞德,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处处让着自己的白瑞德,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我去换衣服。” 公然上了楼,她默默地来到父亲的卧室,这里,曾经是父母的卧室,所有的家具摆设还是妈妈在时的样子,她的眼睛一酸,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瑞德对自己的感情,她不是没有感知,性格使然,她从不回应他的感情。那个以前放着生意不做,却陪她到处拍照片、像个跟屁虫的白瑞德,跟她有着相同的不幸,只是,在内心深处,白瑞德不能说是她理想中的恋人,尽管在他身上有着许多美德,但总感觉还差那么一点点,到底差在哪儿,她之前是不清楚的,直到一个人出现,她才恍然明白了这种差距,其实就是一种力量,一种男人般钢铁的力量,跟爸爸非常相似又有所不同,爸爸有时太过无情……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曾经被他吻过的嘴唇,两扇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美丽而冷傲的大眼睛…… 此时,公然心目中的那个人,正在高速路上向青州疾驰。 眼看自己的努力即将成为现实,薛家良感到很高兴,也很欣慰。 他极力撮合卜月梅和龚法成,要说一点私心没有也是不对的。但这点小私心,完全建立在合情合理的范畴内,如果卜月梅不符合龚法成的审美,甚至都过不了他薛家良这一关,他是不会去撮合他们的。 龚法成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崇拜的领导,这样的领导,不该活得这么孤独和悲凉,他应该得到更好的家庭生活,应该有个贤内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让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龚法成曾经跟他说过:当初参军,是为了扭转自己的命运,不再受到歧视和欺负,后来努力提高觉悟,努力表现,就是为了提干,为的是给自己高成分的家族带来红色的内容,光宗耀祖,也为了自己的子女将来不再戴着某种阶级的符号……随着官越做越大,觉悟越来越高,他的认识和人生目标逐级发生着变化,那就是,官做到他这个级别,就不能再带有某种私心了,如果还带着某种私心,那就是对职务对人民的犯罪。 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认识,让他从转业到地方,就一直致力于清除内部毒瘤的工作,而且以身作则,践行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这样的领导,不该被生活磨难,他应该得到更好的照顾才是。 也是基于心疼龚法成,薛家良才有了把卜月梅介绍给他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了解卜月梅,越想越觉得她合适,从个人素质到政治素质,卜月梅都是不二的选择,更让他高兴的是,二人居然一拍即合。 只是,这事让公然伤感了,这是他考虑不周的地方,他过高地估计了公然的坚强,他忽视了一个女孩子,在失去母亲又跟父亲较劲的情况下,对于妈妈之外的女人,是天然排斥的。 还好,公然的素质决定了她的选择,她最终支持爸爸和卜月梅。 想到这里,薛家良感觉有点对不起公然…… 进入青州市区后,他给安康打了一个电话,安康下基层调研去了,让他直接去市检察院反贪局,那里有人等他。 青州市委,为汽车城的招商骗局,也成立了一个专案组,专门负责调查处理在这场骗局中违法违纪的市管干部们。 反贪局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他将自己掌握到的一些情况细节,跟他们进行了沟通。 反贪局的几位领导,想留他用午餐,薛家良极力谢绝了。 驶出检察院大院,他给侯明打了一个电话。 侯明不知道他来青州了,他也到郊区县调研去了,他让他在青州等他,马上往回赶。 薛家良也很想见侯明,有些事,他也想跟这位老领导汇报一下,尤其是卜月梅的事,他不想让侯明对自己产生偏见。 在等侯明的这段时间,薛家良开着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驶进了青州师范学院的大门,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的人不多,他从他们上次住过的那栋小楼前经过,想绕场一周就出去。 当他经过行政楼后,就看到了旁边挂这一块牌子,上面就两个字:诊所。 他鬼使神差将车停在了诊所门口的前面。 说来也巧,正碰上宋鸽拿着一瓶水出来,给摆在窗台上的几盆花浇水。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刚要跟她说话,又欲言又止。因为他发现宋鸽形体发生了巨大变化,肚子明显凸了出来,她的脸也比以前也胖了一圈,身上的白大褂,裹不住她的肚子,只能敞开着。 她要做妈妈了! 薛家良似乎受到了刺激,内心就是一动,他想趁宋鸽没有发现他,重新回到车里,开车走人。 也许是心有灵犀,宋鸽浇着水,似乎发现了旁边的异样,她扭过往这边看了过来,就看见薛家良正准备低头上车。 她意识到薛家良不打招呼就离开的原因,她按捺住狂跳的心,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开了口:“薛大哥……” 多么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好听,透着她特有的柔情。 薛家良回过身,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侯书记让我等他,我就开着车瞎转,就转到了这里。” 宋鸽倒是表现得很自然,她走了过来说道:“你是想故地重游吧?” “故地?”薛家良不知她何出此言。 “是啊,前些日子,你们是不是住在这里办案子?” “你怎么知道?” “是后来听我男人说的。” 薛家良看着她,圆圆的脸上,那种孩子般纯真的气息,被一种即将做母亲的幸福感所取代。 408、这个人热情得不正常 见薛家良打量自己,宋鸽的脸红了,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肚子上,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是不是……快不认识我了?” 薛家良说:“有点,是不是快……生了?” 宋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道:“还有……两个多月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小到薛家良勉强能听到。 “真快,恭喜你!”薛家良感觉内心酸酸的。 宋鸽听了他这话,抬起头,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说:“那我不打扰你了,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宋鸽机械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老远就冲宋鸽喊道:“小鸽,你想吃的榴莲我给你买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阳光这么晒,快进屋吧。” 薛家良认识这个男人,在宝山寺,他见过他,尽管隔着很远,但他却记住了他的模样。 宋鸽一看,脸尴尬地红了。 等男人走到跟前,她跟他说道:“卢拓,这是我的老乡,薛主任;这是我男人,卢拓。” 卢拓一听,赶忙握住薛家良的手,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薛家良,嘴上热情地说道:“噢——你就是……薛主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你,小鸽就是不给我们创造条件,请屋里坐吧。” 薛家良听卢拓这么说,心里别扭极了,更适应不了这个男人的热情,也摸不着他的用意,听他话的意思,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 他难免有些尴尬,说道:“不了,我还有事,马上就走。” “别呀,叫上我岳父,我好好请请你,将来有事的话还要请你帮忙呢。” 薛家良说:“只要我做到就尽管说,我现在的确有事,侯市长让我等他,他马上回来,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薛家良很坚决地转过身,打开车门,上了车。 卢拓还在说着挽留的话,并试图去拉薛家良的胳膊,被宋鸽拦住了。 薛家良将车掉头后,降下车窗,冲他们夫妇俩摆手再见。 那个男人追着他的车紧走了几步,嘴里还在说着:“吃了饭再走吗……” 倒是宋鸽没有挽留他,也没有追着他的车跑,她一直默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背影,直到他拐过楼角,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薛家良逃似地驶出他们夫妇的视野,直到驶出大门口,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卢拓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更不了解他们夫妻是什么状况,那个男人不合常理的热情让他心慌,不过看上去,似乎对自己又没有敌意。 从表面看,这个叫卢拓的男人,似乎对宋鸽不错,但不知为什么,一个教育工作者,嘴上说出的话和眼里流露出的目光,让薛家良感到有点市侩。 榴莲,肯定是怀孕的宋鸽想吃,记得程忠当时就没少买这种臭乎乎的东西,说是给怀孕的妻子吃。 宋鸽要当妈妈了,要给别的男人的孩子当妈妈,如果不是尤辛捣乱,他跟宋鸽年前也就结婚了,那么此时,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该是他薛家良的了,可惜…… 薛家良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悲凉。 这时,侯明给他打过来电话:“家良,你在哪儿?” “我正在街上转呢。” “到市招待所吧,我进城了,你早到的话要个房间。” “好的。” 薛家良开着车,就往寈州市招待所赶去。 侯明还没到,他要了一个小雅间后,他便让服务员端上一泡茶,连着喝了几杯水后,心里的郁结似乎才被冲开,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这时,侯明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他向薛家良伸出了手。 薛家良双手握住他的手,刚要说什么,侯明的另一只手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说道:“多长时间不见面了,今天咱们弟兄要好好喝几杯。” 薛家良说:“千万别,我自己开车来的,而且还肩负着重要的任务。” “还有任务?你不是找我来喝酒的?”侯明语气里就有了失望。 薛家良说:“是这样,安书记早晨给我打电话,说有个情况跟我核实一下,我核实完后,不见您一面不甘心,就没走。” “他也下去调研了。” “是的,我直接去的反贪局。” “哦——我知道是什么事了,那你还有什么任务?” “我还要回平水。” “回来一趟不容易,都到青州了,怎么也要回家看看。” “我回去看不看的都是那么回事,光棍一人,您也调出来了。” “那就别回了,我下午不安排任何事了,咱们好好聊聊。” “不行啊,我都安排好了,不但要回去,晚上还要赶回来。” “什么事这么急?” 薛家良一笑,说道:“喜事。” “喜事?你的?” “不是我的,是龚书记和卜月梅的。” “龚书记和卜月梅?”侯明重复了两遍,才重复出滋味,他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个……” “是的。” “真的?” “真的。” “啊?太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侯明非常吃惊。 “有一段时间了。” “你搭的桥?” “有点关系,主要还是他们俩看对了眼。” 侯明想了想说:“别说,除去年龄,他们俩在各个方面还真是很般配。你这次回来就是为这个?” “是。” “龚书记不是去开会了吗?” “是的,曾书记指示,让我们几个小年轻的尽快促成此事,他说这样耗着太牵扯精力。” “哈哈,这完全符合曾书记的性格。那什么时候办喜事?” “办什么喜事啊,我把卜月梅接到省城,等龚书记回来就直接入洞房了。” “哈哈。”侯明听后大笑,说道:“有意思,说得我都想加入了,有外人吗?”侯明跃跃欲试。 “没有,安康书记都不知道,谢书记也不知道,曾书记只跟谢书记说,让他去办卜月梅的调动手续。” “调什么单位?” “领导们最后研究决定,还是安排在纪委合适,一是卜月梅本来就是纪委系统的人,二是纪委工作单纯些,就初步定在我们处室。” 409、曾书记的指示好使 侯明说道:“不错不错,你们俩本来搭档的就不错,这次更没得说。”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思忖了一下说:“你说我要是出席婚礼合适吗?” 薛家良说:“跟本就没有什么婚礼,我们几个想给他一个惊喜,把两个人关在一个屋子里就齐活了。顶多就是在家聚餐吃一顿饭,您要是去的话,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您不叫着老安不合适吧?老安一出面,谢敏还有纪委其他几位副书记都得出面,曾书记特地嘱咐保密,我看呀,您以后带着嫂子,单独给他们贺喜吧。” 侯明说:“你说得对,如果我现在还在平水,跟你们一块热闹热闹都没得说,现在是有些敏感,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们几乎没怎么喝酒,聊了很多,聊了当前全省的反腐形势,聊了王令带给整个司法系统的灾难,也聊了当前青州的局势。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改天您回省城,咱们接着聊,我还要赶路,得走了。” 侯明知道他任重道远,便不再挽留他,意犹未尽地说道:“家良,改天我回省城专门找你,咱们弟兄好好聊聊。” 薛家良发现,侯明“弟兄”叫得很勤,也许,这是侯明对他的尊重,毕竟,他现在是在省委工作,而且深得曾耕田和龚法成的器重,谁能说他日后变不成省内政坛的黑马? 薛家良说:“那是最好的,我一到晚上就闲得一愣一愣的。” 侯明看着他,说道:“家良,你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不小了。” “唉,走一步说一步吧。” “我们这里还真有个姑娘,挺适合你,改天我给你介绍介绍。” 薛家良说:“得嘞您呐,别拿我开心了,我的心早就死了……” 侯明知道他还要开车,就不再多说这方面的事,他送他到大门口,说道:“家良,注意安全。” 薛家良红着眼睛,坐进了车里,侯明忽然走到车门跟前,说道:“等等。” 薛家良打开车窗,不解地看着侯明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 “家良,你能开车吗?我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才喝两三杯,没事。” 侯明说:“要不,我让我的司机跟你回去。”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您放心。” 薛家良告别了侯明,开着车,驶向了回平水老家的路。 不知道是酒犯心事还是休息不好,他有些昏昏欲睡,驾着车,便偏离了行道线,往旁边那条大货车道上并去。由于他是无意识地并线,也没有打转向灯,后面正好有辆大货车,司机紧急制动,才没有酿成事故。 司机长按喇叭,表示愤怒。 薛家良惊醒过来,回到行车道,货车司机超过他,摇下车窗,冲他骂了几句。 薛家良放慢了车速,赶紧挥手致歉。 货车司机这才加速超过了他。 薛家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一下额头,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看见前面有个服务区,就将车开进了服务区,放平座椅,小睡了一会。 睡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时间,他的电话响了。 薛家良惊醒,掏出电话,是白瑞德。 他拉着长音说道:“请讲——” 白瑞德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发苶,说道:“老薛,你在哪儿?” “服务区——” “睡着了?” “是。” “中午在哪儿喝的?喝了多少?”白瑞德不放心地问道。 “青州,喝了两三杯,不多。” “两三杯怎么就这样了?是不是假酒?” “不是,你有什么事?” 白瑞德说:“是这样,刚才,老曾头指示我和公然,让我们跟你联系,说是让你把卜姐接来,早点让他们把事办了,这样太牵扯精力,后面还有好多工作要做。龚头儿回来正好是周五下午,也就是明天下午,让咱们帮助把房间收拾收拾,稍微布置一下,算作新房。可是公然不同意他爸现在的卧室当新房,她说她搬到三楼,二楼的书房当做他们的新房,卧室改作书房,这样,动作就大了,我的意思是,寈州事情办完后,你先回来,然后每天让小冯去接卜姐。” “为什么?” “就我们三个人,不知怎么弄好,再说也缺少劳力。” 薛家良将座椅扳直,说道:“收拾婚房的事,你听公然的,她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她说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她是女儿,是主人,又是艺术家,她会给她父亲布置出一个独特的婚房的,你就卖力气干活,人不够的话,让小冯从部队叫几个当兵的来,就是我回去,也搬不到那些家具。” “也是。”白瑞德又说:“你也是你回来的好,我心里一点都底都没有。” “有公然呢,你要底干嘛?” “她……” “有些什么?还在闹情绪?” “哪倒没有,今天中午我们在我妈这里吃的饭,老曾同志在饭桌上就给我们布置了这项任务。” “那就跟更好办了,我争取晚上回去。” “好吧,你晚上争取回来,不然我怕我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不光是换房间,还有好多好多的事……” “请示老曾。”薛家良也开起了玩笑。 “他只管派任务,不管你怎么完成。” “好吧,我争取早点赶回去。” “只好这样了,你开慢点。” 薛家良原本想明天再回去,他想回家看看,上次回来就没回家,被姐姐在电话里骂了一通,说他记她的仇。 这次,显然又回不去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重新调整好座椅,开着车继续赶路。 快到平水县委的时候,他给卜月梅打了电话,让她收拾收拾东西出来,由于时间关系,他不想让同事们看到他回来了,那样就会浪费时间。 她让卜月梅出来,到车上来找她。 卜月梅很快就出来了,坐进车里后,卜月梅惊喜地说:“家良,刚才组织部告诉我,说我的调令到了,要调我到省纪委工作。” “这么快?看来曾书记的指示真是好使。” 410、卜月梅心里没底 卜月梅来不及多问,她有些心慌,说道:“好多事还没定呢,我的调令就到了,这可怎么办?我给法成打电话,他关机。” 薛家良说:“他开会,不可能开机,再说,你给他打干什么,他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那我的调令?” “调令就调令呗,你跟我今天回省城,先去报道,回来再办手续,这有什么心慌的?” “能不心慌吗?大家议论纷纷,先是你走,后脚就是调我走,我怎么解释?” “什么都不要解释,等事情办妥后,给大家直接发喜糖不就齐了?” “唉,我心里乱糟糟的。” 薛家良缓和了语气,说道:“有什么可乱的,听我的,别给龚书记打电话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曾书记派我来接你,曾书记指示让你们快速完婚。你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带着调令,户口本、离婚证等等有关证件,一会就跟我回省城,另外,带上自己的衣物和用品,就是回来肯定也会几天之后的事了。” “真的?”卜月梅眼里闪着光亮。 “我骗你干嘛?” “他知道吗?” 薛家良知道她指的是龚法成,就说道:“不告诉他,告诉他就没有惊喜了,对了,在这个问题上,你必须跟我们大家站在一起,不能提前泄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是说……公然……” “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 “昨天晚上,人家父女俩在电话里谈妥了,公然完全同意并支持他父亲的选择,现在,她和白瑞德还有司机小冯,正在给你们布置新房呢。” “你……不会骗我吧?在这个问题上,你必须告诉我真相,不然到时我会出丑的。”卜月梅有些不相信, 薛家良笑了,说道:“卜姐,你是不是感觉幸福来得太快,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公然不讨厌你,而且尊重你、喜欢你,你们的事,在她那儿不会有阻力的,但毕竟是女儿,女儿的心思细腻些,也容忍伤感,以后你这个小后妈还要多多疼她,她也是个蛮可怜的孩子,只要你真心付出,相信会有回报的。” 卜月梅激动得眼圈红了,她说:“我怎么可能不疼她啊!我又没有谁,不疼她疼睡?我和……老龚,将来还指望着她呢——” 薛家良说:“卜姐,说真的,你和龚书记的感情我不担心,我担心的就是公然,她这个人,外冷内热,说话直来直去,不屑于婉转迂回,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你要多体谅,多疼爱,俗话说得好,猫狗识温存,没娘的孩子,可怜,这爷俩都很可怜。” 卜月梅的眼里闪着泪花,她说:“家良,你不用嘱咐我,我知道该怎么办。” “好,就这样,你赶快去准备,咱们争取五点走,我去看个人。” 卜月梅想了想说:“时间太短,准备不好,今天早晚到省城就行了。” 薛家良说:“又不是上轿,有什么准备的?带着两件衣服就行了。” 卜月梅脸红了,说道:“那还行?好歹也是结一次婚呐。” “哈哈,好,那就六点,六点就不早了,到省城也就半夜了。” 卜月梅说:“暂定七点吧。” 薛家良无奈地说:“成——” 卜月梅下了车,薛家良望着她的背影,舒了一口气。 要是按照平水的风俗,女儿出嫁,那是大事,程序非常繁琐,想想他就这样把卜月梅带走,也真难为她了。 薛家良给庄洁打了一个电话。庄洁出乎意料没去上班,而是在家。 薛家良问道:“你怎么没去上班?” 庄洁说:“我请了半天假,在家等你呦。” 薛家良就是一怔,他回平水,除去卜月梅,谁都没告诉。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庄洁笑了,说道:“我有情报。” “情报?” 庄洁笑了,说道:“你来了就知道了。” 薛家良直接开着车就奔了庄洁家。 刚到庄洁家的楼下,赫然看见宋鸽的那辆小汽车停在楼下。 他立刻就明白了庄洁为什么说等自己的话了,原来,她的情报来自宋鸽。 他忽然犹豫了,上午已经见了宋鸽,这会再见,徒增伤感不说,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样想着,他就没下车,想掉头走。 这时,电话响了,是庄洁,她说:“大小伙子,怎么这么磨蹭,快点上来吧。” 薛家良从车窗往楼上望,就看见庄洁正趴在窗户处往下看,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向他招手。 宋鸽也从窗户处露出了脑袋。 宋鸽的出现,绝不是巧合,她准知道他要回家,而且知道他回家必定会到庄洁这报到。 他再走就不合适了,这才勉强下了车。 庄洁面带笑容地给他打开门,说道:“家良,看来嫂子还是有点魅力,我还寻思你不一定来我家,你果真没有忘记嫂子,还知道来看看我。” 薛家良眼睛看着宋鸽,说道:“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了,没想到你没上班,所以就过来了。” 薛家良说完,冲宋鸽点下头,说道:“自己开车回来的?” 宋鸽看着他,脸上的笑不太自然,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坐吧,喝杯水。”说着,就给他端来一杯水。 薛家良没有去接那杯水,说道:“我先去洗洗脸。” 薛家良洗完脸后出来,庄洁说道:“家良,我要去接祺祺,顺便买点菜回来,你晚上有安排吗?” 薛家良说:“我回来办点私事,晚上还走,所以跟县里的同志没有联系,怕到时一喝酒就走不了。” “晚上还赶回去?” “是的,有任务。” “那你就在家吃吧。” “好,不要太麻烦,我七点就走。” “开夜车?”宋鸽这时说道。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是啊,没办法,必须回去。” 庄洁说:“行,我先去接孩子,回来就做饭,正好咱们吃顿家常便饭,小宋也不要回去了。” “我……” 宋鸽欲言又止。 411、宋鸽在等他 庄洁看着宋鸽,说:“你晚上又不用赶路,回娘家来,怎么也要呆几天,以后你回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薛家良看着宋鸽,没话找话说,问道:“什么时候生?” “还有三个多月。” 上午,宋鸽明明跟他说,还有两个多月生,下午就变成三个多月了?他笑着说:“是不是女人一怀孕就都变傻了,不识数?” 宋鸽尴尬地没说话。 庄洁倒是心无芥蒂,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午是两个……” “嫂子。”宋鸽急忙打断他的话,看着庄洁说道:“你……回来的时候,看看街上有没有卖烤红薯的,我想吃咱们家乡的烤红薯了。” 庄洁说:“好,好,有的话一定给你捎来。” 薛家良说:“红薯味道又不刺激,吃它干嘛?” 庄洁抢白道:“你知道什么,女人怀孕,想吃的东西千奇百怪。” 庄洁说完,拿起包就往出走。 薛家良也站了起来,拿起钥匙,就追到门口,说道:“我开车跟你去接祺祺。” 庄洁拦住他,指指门里,小声说道:“找你有事。” “什么事?” “进去就知道了。” 薛家良走回屋,在背后把门关上,宋鸽站在客厅,紧张地看着他。 他这才断定,她的确有事,之所以这么紧张,是担心他离开。 他坐下,看着宋鸽,说道:“坐下说吧。” 宋鸽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薛家良低头喝了一口水,不见宋鸽说话,就抬起头,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等我?” 宋鸽点点头。 “什么事?” 宋鸽的脸红了,她低下头,说道:“没什么事了……” “不说了?” 宋鸽仍然低着头,说道:“嗯。” “为什么?” 宋鸽搬弄着手指头,说道:“我忽然觉得,我认识你,就是为了找你办事。” 薛家良笑了,想起了他们过去的种种,说道:“没关系,我能帮忙肯定帮忙,如果我帮不上忙,那就没办法了。说吧,是不是又是李克群的事?” “这次不是。” “谁?” “卢拓。” “你男人?” “是。” 薛家良从鼻孔“哼”了一下,说道:“你男人能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宋鸽的脸更红了,她的头也更低了。 薛家良知道,宋鸽心太善,涉事未深,以前从来都是李克群利用他们的感情,让她来找他,作为妹妹,她不好拒绝,每次都是硬着头皮来求他。这次,难道她也是硬着头皮? “怎么了?有事就说吗” 薛家良的语气变得和蔼了,脸上也堆着笑,唯恐吓着她不说了。 宋鸽抬起头,看着他,摇摇头,说道:“真没事了。” 薛家良笑了,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白水,说道:“丫头,你不会说谎,有事就说,要不你回去怎么交差?” 听到他这话,宋鸽的鼻子就是一酸,他到底还是了解自己的,她接过水杯,说道:“卢拓……他想当官。” 薛家良一听,跟自己的猜测差不多,极力将声音变得温和一些,问道:“他当官跟我有关系吗?” 宋鸽看着他。 “哦,我明白了,是想让我帮忙,对吗?” 宋鸽点点头。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我要是有那本事,我自己还当呢,轮不上他。” 宋鸽尴尬地低下了头。 薛家良了解她,不想让她难堪,就说道:“你倒说说,他到底想当什么官?我能帮忙的话,肯定帮他,不,是帮你。” 听了这话,宋鸽的眼里闪着泪花,她低着头说:“前些日子,他们教务处主任升任了副校长,原来的副主任升任了主任,现在还缺一个副主任,他早就看上了这个位置,但是找不到关系,今天看到了你,他便跟我死磨硬泡,让你帮忙,一是想让你帮着找你们领导,你们领导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二是想让你找找侯书记。” 薛家良一听,就想到上次住在这里时,谢敏没有领他和白瑞德去小食堂就餐,说那里有个主任升为副校长,正在小食堂庆贺,谢敏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又联想到上午见着卢拓,跟卢拓说,他要去找侯市长的话,想必,这个卢拓听到了耳朵里,才让老婆来求他的。 当时就感觉这个男人有点市侩,果然如此。 薛家良讥讽地说道:“哼,途径都给我想好了,真够用心的。” 宋鸽一听,头就更低了。 薛家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说道:“那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教务处一般人员。” “他没教学?” “现在没有,以前教没教我不太清楚。”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跟他孩子都有了,他以前教没教书你却不知道?” 宋鸽听他这么说,嘴张了张,却没说话。 薛家良感到宋鸽似乎有难言之隐,就说道:“副主任倒不是什么太大的官,论行政级别也就是副科,我可以去试试,至于找谁去试,你们就别管了。” 宋鸽听他这么说,眼里就露出喜悦的光芒,只要薛家良同意给办,问题就不大。 她刚要说话,薛家良就打住,说道:“千万别跟我说谢,如果我能帮到你,让你在婆家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在所不辞。” 宋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嘴唇颤抖,哽咽了半天才说:“我……认命……” 薛家良一听,气得腾地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指着她吼道:“哪有什么命可认!都是你……你……太……太……” 薛家良忽然说不下去了,这怎么能怪她?要不是尤辛和阮晓丹还有大姐对他内外夹攻,打着他前途的名义,宋鸽能放弃自己的爱情? 想到这里,他手一扬,抽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对不起,不怪你,我后来什么都知道了,不怪你、不怪你……” 他解开衣领的两颗扣子,来到阳台,双手叉在腰上,仰起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宋鸽突然从后面把他抱住,哭着说道:“薛大哥,谢谢,谢谢你的理解……” 412、为别的男人操心忙碌 薛家良心就是一动,他很想转过身,像过去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但是,他感到了她肚子在紧紧地顶着自己,他知道,那是别人的孩子,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转过身。 宋鸽松开他,慢慢地退出门外。 直到薛家良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才意识到宋鸽走了。 薛家良没有动,他睁开眼睛,望着楼下。 宋鸽挺着大肚子走出来了,她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开门,笨拙地上车,然后开着她这辆小车,消失在小区的门口。 看着她的背影,薛家良在心里说道“傻丫头,这么重的身子,这么远的路,你却为别的男人操心、忙碌,真是不辞辛苦。” 想想,那怎么是另一个男人啊,那是她孩子的父亲,为了她孩子的父亲有个好前程,她当然不会在意有多辛苦了。 薛家良转过身,坐在沙发上,使劲甩了甩头,决定不再去想宋鸽,而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这样想着,他就躺在了沙发上…… 庄洁带着祺祺进家的时候,薛家良已经睡着,并且传来轻微的鼾声。 祺祺刚要叫他,被庄洁捂住了嘴,庄洁示意他不要出声。 祺祺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庄洁拎着买回来的菜,轻轻走进厨房,关上门,开始做饭。 祺祺尽管不出声,但他还是一点一点噌到了薛家良的脑头边,薛家良就被他噌醒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正好看到祺祺抿着嘴,在看着他笑。 看到祺祺可爱的表情,薛家良长臂一伸,就把祺祺拉倒在自己的身上,抱住他的小脸蛋,就去亲他。 祺祺挣扎着,半天才腾出手,捂住了薛家良的下巴。 薛家良笑了,知道他怕胡子扎他,就问道:“回来多大会了?” 祺祺不敢说话,就用手指了指墙上的石英钟。 薛家良说道:“来,拉爹起来。” 祺祺伸出两只小手,就跟薛家良的大手挂钩。 薛家良坐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小声说道:“爹回来得匆忙,没给你买图书,这是给你买书的,拿着。” 祺祺摆着小手,小声说道:“我不要。” 薛家良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 祺祺摇摇头。 薛家良说:“这里面有好多、好多故事书,等爹走了后,你就把这个交给妈妈,妈妈就会拿着这张卡去给你取书了。” 祺祺似懂非懂地接了过来。 薛家良小声说:“这个卡是爹的名字,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住了吗?” 由于和程忠要好,薛家良每年都会给祺祺送生日礼物,他自然就记住了祺祺的生日。 祺祺点点头,也小声说道:“记住了。” 薛家良说:“那你给我学一遍。” 祺祺学着薛家良的样子,用手指点着这张银行卡说:“这个卡是爹的名字,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住了吗?” “哈哈哈。” 薛家良再也憋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笑声,把庄洁从厨房引了出来,她见祺祺跟薛家良玩得很开心,就说:“你到底把薛叔叔弄醒了?” 祺祺说:“不是。” 薛家良也附和着说道:“不是。” 庄洁笑了,说道:“你们俩去洗手,开饭。” “噢,去洗手喽,吃饭了——” 祺祺高兴地喊着,便跑向洗漱间。 薛家良也跟在他的后面,喊道:“哦,去洗手喽,吃饭了——” 庄洁看着他们,笑了。 她没有给薛家良拿酒,知道他还要开车回省城,就说:“家良,你晚上还要回去,嫂子就不给你酒喝了。” “不喝,不喝。”薛家良接过一碗饭,闻了闻,说道:“还是家乡的饭香。” 祺祺听他这么说,也端起自己的小碗,闻了闻。 庄洁见他模仿薛家良的动作,笑着说道:“你闻出什么来了?” 祺祺看看薛家良,又看看妈妈,说道:“香。” “哈哈哈。” 薛家良和庄洁都被祺祺的可爱逗得大笑。 庄洁不停地给薛家良夹着菜,说道:“家良,小宋怎么走了?说好让我给她买红薯的,买了她又走了。” 薛家良说:“她要是不走,我这顿饭还能吃出香来呀?” 庄洁怪嗔地说道:“看你说的,她是无辜的。” “有辜和无辜还能怎么样?” 庄洁看着薛家良,便不说什么了。 吃完饭,薛家良又问了一下庄洁娘俩的生活情况,便起身告辞了。 庄洁没有发现茶杯底下的那张银行卡。 当薛家良赶到卜月梅家楼下的时候,他给卜月梅打了电话,卜月梅让他上去帮她拿东西。 薛家良问清她的房间号后,便下了车,上了楼。 当看到卜月梅摆了一地的纸箱后,他大吃一惊:“卜姐,这些都带走吗?” 卜月梅说:“是的。” “老天,你这是要搬家吗?” 卜月梅说:“不是搬家,都是生活必需品。” “那也没必要带这么多,过几天你再回来带吗?” 卜月梅说:“是啊,我只是带了很小一部分。” “这还很小一部分?” 卜月梅说:“是的,这两个包裹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嫁妆,要带走。这是我到省城后这几天穿的衣服,也要带着。这是给老龚带的,这是给公然带的,这是妈妈送给我安家的锅碗瓢盆,这是老龚之前让我买的餐具……” “这两个箱子是什么?” “这一箱是糖果和炒货,这一箱是老龚喜欢吃的小菜,我这次带的多,让他送给曾书记一部分。” 薛家良说:“你这是名副其实要出嫁呀?带这么多,我的车装不下。” 卜月梅说:“我看了,你开的是帕萨特,能够装下,这些被褥放在后排座椅上,这些锅碗瓢盆还有糖果什么的就放在后备箱。” 薛家良说:“卜姐啊,你用不着买糖果的,省城什么没有?” “我知道省城有,但是时间太紧,没时间出去买。” “你还真当自己是出嫁呀?”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不当出嫁,还当是私奔呀?” “哈哈。”薛家良被她的话逗笑了。 只得帮她把所有的东西搬上了车。 卜月梅回来后,又换上一身衣服,他们这才开始了披星戴月的旅途…… 413、有人想要他的命 再说龚法成,头天散会后,他又在北京滞留了一夜,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他分别拜访了居住在京城的两位老领导,第二天,他在驻京办主任的陪同下,坐着驻京办的车,直接奔了机场。 路上,龚法成没有点破陈主任接待那个王老板的事,他对陈主任的照顾一直都是很客气地感谢着。 在安检入口,他接过行李箱,非常客气地跟陈主任和司机握手告别,便登上了飞往宝山市的飞机。 两个多小时后,他走出宝山市机场,司机小冯早就等在出口处,看到他后,出奇地高兴,一个劲往起跳着,冲着他招手,唯恐他看不到自己。 龚法成将手里的行李箱交给了他,两个人来到停车场。 小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满脸都是笑容,他蹦着关上了后备箱盖,又跳着过来,给龚法成拉开车门,笑嘻嘻地说道:“首长请。”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上了车。 小冯咧着嘴,高兴地坐了进来,他回头看了龚法成一眼,立刻两只眼就笑成了一条缝。 龚法成看着小冯年轻、灿烂的笑容,他也受到了他的感染,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那么高兴,不就是三四天没看见我吗?至于这么兴奋?” “至于,太至于了!” 小冯说完,仍然咧着嘴笑。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那好吧,你笑吧。” 小冯更加并不上嘴了。 他开着车,拧开车载音响,里面传出的不再是龚法成喜欢听的军旅歌曲,而是一首《婚礼进行曲》。 龚法成听着听着,就微皱着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冯笑着答道:“您猜?” 龚法成又专注地听了听,曲子有一种庄严、神圣般的悠扬,很熟悉,就是叫不上名字来,他说道:“听过,想不起来是什么曲子。” 小冯“哈哈”大笑,说道:“是婚礼进行曲。” 龚法成说:“婚礼进行曲?听他干嘛?还是听咱们军营的歌吧。” 哪知,小冯却固执地说道:“不,今天就要听这个。” 小冯从来对他的话没有说“不”的时候,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他说得还很干脆和坚决。 龚法成就笑着问道:“是不是你想结婚了?” 小冯说:“哪呀,我连对象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听婚礼进行曲?” 小冯得意地说道:“因为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必须听这个。” 龚法成觉得小冯今天很有意思,就“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咱俩一老一小两个光棍,听这个曲子,不是自得其乐,就是自欺欺人。” 小冯仍然很坚决地说道:“那也听,我来的时候都听一路了,在车上等您的时候也听,是单曲循环,一直听不腻,您才听多大一会呀。” 龚法成见小冯没有道理的固执,便不再说什么了,说道:“好,听吧,我眯一会。” 他闭上了眼睛,这个曲子的确很好听,想象在教堂里,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步入神圣的婚姻…… 他听着听着,就闭上了眼睛,有点昏昏欲睡…… 突然,他感到车子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后就听小冯嚷了一声:“找死!” 龚法成立刻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前面,就见一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渣土车,迎面朝着他们驶来。 小冯为了躲开它,已经被迫开到了路肩,然而,这辆车仍然朝他们径直开过来。 小冯已经无路可躲,眼看两车就要撞上了,他紧握着方向盘,做好冲进路边绿化带的准备,如果能冲进绿化带,就能逃过一劫。 哪知,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那辆车突然一个急转向,从他们的车边过去了。 小冯一个紧急制动,才没让车扎进路边的绿化带里。 显然,这辆车是有意为之。 龚法成扭头看了一眼驶过去的渣土车,大喝一声:“掉头,追!” 这一声低吼,就跟发起进军号角一样,小冯牙一咬,暗暗骂了一声:“妈地——”就来了原地转向,车子几乎是旋转着漂移过去,然后猛地窜出,直奔那辆渣土车追了过去。 婚礼进行曲还在响着,但此时车里的两个人都没心情听了。 小冯紧紧咬着牙,眼里冒着火,将油门一下子踩到了底。 那辆渣土车一见他们的车追上来了,也加大了油门,疯狂地逃窜。 这条路是城区通往机场的专用公路,路上车辆很少,凡是在这条路上跑的车,都是去机场或者是从机场出来的,渣土车突然出现在这条路上本身就不正常,因为这辆车必定是从城区驶过来,城区各个路段都是禁止这类车通行的。 附近没有建设工地,又没有厂房村落,两边除去宽阔的绿化带,连一条小路都没有,所以龚法成断定,这辆车是冲着他来的。 小冯发誓要追上那辆车,眼看就要追上了,旁边突然窜出一辆越野车,挡在他们前面。 小冯一下就将喇叭按到底,但无论怎么鸣笛,前面那辆车就是不躲开,而且在他们的前头,慢悠悠地走着“之”。 “想跟我玩车技,老子奉陪!” 小冯明白了这辆车的用意后,便一咬牙,虚晃一枪,车子立刻窜了出去,他再次紧踩油门,去追前面那辆渣土车。 这个功夫,龚法成回过头,就看见被小冯甩过的那辆越野车,没有再往前开,而是掉头跑回去了。 很明显,这是个计谋。 龚法成回过头,就看见前面又有一辆车,故意慢吞吞地行驶在中间,小冯暗暗骂了一声,两眼紧盯着这车的后屁股,他在选择时机,准备超车。 这时,就听龚法成说:“停车,掉头,回家。” 小冯一听首长发话,立刻停止追击,一脚踩下制动,车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 小冯看着前面两辆别有用心的车,不解地说道:“我能追上他们。” 龚法成缓和了语气,说道:“不必了,这是他们精心策划好的方案,没有必要追了。” “我看出来了,后来这两辆车,都是为了掩护前面渣土车的,但是我不明白,眼看就要撞上我们了,他们为什么又突然避开了?” 龚法成“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这是在警告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取我的性命。” “他敢!” 小冯的眼里冒着火星,握着方向盘的手由于用力太大,骨节处都是白的。 414、刻意制造事端 龚法成说道:“这就是斗争!小冯啊,这些人,又给我们上了一课,这下你明白我平时嘱咐你的那些话了吧?” 小冯说道:“我明白,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让我追了,只要追上,真相不就大白了?” 龚法成说:“既然是人家精心策划好的方案,你追上又能怎么样?他一句‘我睡着了’疲劳驾驶,就把咱们打发了。” “那后来那两辆车又该怎么解释?” “既然他们敢这样刻意制造事端,就提前想好了借口。好了,你就别较劲了,咱们回吧。” 小冯赌气关了音响,这才掉头往回开。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车内的气氛凝重、压抑,和刚才的喜悦、欢乐形成鲜明的对比。 龚法成更是眉头紧锁,他思索了一会后,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道:“董厅长,请给我查一下这两辆车的车牌号……” 龚法成说的车牌号,正是刚才阻扰他们追渣土车的那两辆车。 很快,龚法成的电话就响了,是省公安厅厅长董健,他说道:“龚书记,没有这两个号,一定是假牌子,发生了什么情况?” 龚法成在电话里,将刚才在机场路上发生的这一切,跟省公安厅厅长董健说了一遍。 董健在电话里说道:“渣土车有牌照吗?” 龚法成说:“没有,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什么记号都没有。” 董健说:“好,我马上派人去调查,您多等一会。” 龚法成挂了电话,他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显然,这伙人,掌握他回城的时间比较准,按正常散会时间计算,他昨天晚上应该返回,但他却临时决定晚回来一天,这个时间只有驻京办的陈主任知道,因为他要给他订机票,除去他和曾耕田,没人知道这么详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机场,时刻有人在盯着他,看见他出来后,才向同伙报告,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那么,究竟是谁想采取这样一种方式,对他进行威胁恐吓?既不取他的性命,还起到威慑作用? 政法队伍里,王令那些大大小小的爪牙,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就是没被清理出来的,也是自身难保,惶惶不可终日,这些人,是不可能以卵击石、自我暴露、自我灭亡的。 那么,就是那些跟王令有利益往来的老板们了,这些老板们当中,有的主动找到专案组诉苦,说王令百般盘剥他们,有的听到风声不好后,就躲到外边去了,这个外边不是香港就是国外,等风声过了再露面,这期间,他们也不会闲着,遥控指挥着国内的生意,指挥着手下人去托关系,搞各种各样的交易。 据说,唯一按兵不动的老板只有一个人,就是在飞机上碰到的那个被称作“小王”的老板。 小王,是相对“大王”而来的称号,王令不但是政法系统的“王”,也是省内名副其实的“王”,这个小王比王令年纪小,是宝山市地产界有名的老板,自然就有了“小王”的称谓。 他跟王令,表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往来,实际上在项目上,尤其是将城市绿化用地盖上高层商住楼这件事上,有着王令帮忙运作的痕迹。 前几天,上级来的专案组,已经找他谈过话,这个人很硬气,没谈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传闻,他在京城有很硬的关系,从“小王”拜见苏向东这件事上,也能看出过去往来的端倪。 难道他背后的关系是苏向东? 想到这里,龚法成睁开眼,他想起他去拜会苏向东的时候,他一只手拿着老花镜,一只手托着一枚印章出来,当时脸上满是笑纹,看到是他后,才耷拉下脸,不动声色地将那枚印章攥在手里,放进了口袋。 其实这个举动,龚法成当时就一直在思量,那个姓王的刚从他家出去,他的手里就有了一枚这样印章,想不把二者连在一起都不可能。 龚法成不懂古董,但他知道苏老有收藏印章特别是古印章的爱好,难免有些人投其所好,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到家后,小冯将车停好,给首长拉开车门,他嘟着脸,全然没有了开始的喜悦心情。 龚法成拎着公文包走在前头,小冯拎着行李箱跟在后头。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左邻右舍的窗户已经透出灯光。 龚法成推开自家的栅栏门,就见台阶上铺上了一块红地毯,进门后他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客厅黑着灯,地上同样铺着一条红地毯,红毯两侧亮着两排蜡烛,红色的烛光把客厅映照得浪漫温馨,而且,红毯和烛光,一直顺着楼梯延伸到楼上。 他以为是女儿在搞创作,就没多想,打开客厅的灯光,这时,电话响了,是省公安厅厅长董健。 他迈过蜡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望着摇曳的盏盏烛光,接通了董健的电话,说道:“董厅长,有线索吗?” 电话里,董健说道:“是的,根据沿途的监控录像分析,这辆渣土车是从王勇的公司开出来的。另外,您说的那两辆挂假牌号的车也是他们公司的,有录像监控到他们在路边更换过车牌,现在查明,其中一辆车是他的回过保镖开的,我准备让人传唤他的保镖。” 龚法成问道:“传唤他以什么为借口?” 董健说道:“车牌造假。” 龚法成说道:“这个借口倒是冠冕堂皇,但别忘了,是事后查到的,所以说这事算了,我弄明白就行了。我还要感谢他不杀之恩,如果那个司机手重一些,我们的车也就被他撞飞了。董厅长,听我的,这事不予声张,不予追究。” “好,我听您的。” “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再见。” 龚法成讲完电话,他一扭头,忽然发现,旁边齐刷刷站着几个人,公然、白瑞德、薛家良,后面站着小冯。 原来,公然、白瑞德接到曾耕田的指示后,马不停蹄,抓紧布置,按照公然的设想,将二楼和三楼的房间来了个大调换。爸爸的卧室,变成了书房,书房,变成了卧室,她的卧室变成了卜月梅的衣帽间,而她,则搬到了楼上。 415、有人要幸福晕了 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可是忙坏了他们几个人,亏得小冯从部队叫来了几个当兵的帮忙抬家具,不然凭他们几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房间都布置好的。 当薛家良从平水赶回来的时候,他们几个人仍然在忙活。 薛家良没有直接将卜月梅带到龚家,先让卜月梅住进了附近的宾馆。 他看了一圈后,发现这个家尤其是二楼和三楼发生了很大改变,除去墙壁的颜色和地板没变外,几乎每个房间都有变化,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尽管他明白公然的用心,但还是稳定:“你真能倒腾,换房间干嘛?” 公然笑了一下,没说话,手里仍然在忙活着。 白瑞德替公然解释道:“然子说,这个房间有她妈妈的痕迹,主要是从新娘角度考虑的,怕人家心里别扭。” 薛家良故意说:“有什么可别扭的?她要是别扭让她自己倒腾去,咱们还管这些?这个家就这样,事先又没向她隐瞒什么,又不是隔山买老牛,她有什么好别扭的!” 公然听了薛家良这话,大眼睛就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看见公然的眼神后,有点心虚,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一直忙活到快天亮了,几个人才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小冯按照公然开的单子,又去买来鲜花、绿植、地毯和蜡烛等,最后几个人按照公然的方案,对整栋房子进行了细节布置。 通过番倒腾和布置,这个房子终于有了点新婚的气氛。 直到公然满意后,完工后,他们才把卜月梅接来,让她自己处理她带来的那一大堆嫁妆。 卜月梅看后很受感动,尤其知道他们几乎一夜没睡,给她布置婚房后,她看着公然说道:“太麻烦了,太辛苦了,太感谢啦!” 白瑞德抢先说道:“只要新娘满意,我们再辛苦都值得。” 卜月梅看着他们大家,说道:“太满意了,太出乎意料了!” 公然忽闪着一对漆黑的大眼睛,看着她说道:“你看哪儿还不满意,我们接着干。” 卜月梅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说道:“非常好,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公然抽出手,她不太习惯别人这样跟她表达亲热,说道:“那好,接下来就是处理你带的那一大堆东西,你指挥,我们来干。” 薛家良说:“那可是一大堆宝贝,跟搬家一样。” 卜月梅走进他们的新卧室,打开柜子,这才发现柜子里的东西基本腾空,只有龚法成必须的几件内衣,其它的衣服全部放到了衣帽间的柜子里了,卧室也换了一张新床垫,本着节俭的原则,没有换床。 公然解释说:“老薛说你带来好多床上用品,我们就没再买。” 卜月梅连声说道:“是的,不用买,我都有。” 卜月梅非常感激公然做的这一切,开始指挥他们搬来包裹,里面是好几条薄厚不等的新棉被和新被褥,还有床罩枕套等。 卜月梅带来了太多的东西。 她不但带来他们夫妻用的四季被褥,还给公然各带来一份,她不但给他们夫妻买了新的睡衣,也给公然买了一身新的棉睡衣,包括拖鞋等物。 几乎有龚法成的,就有公然的。 公然很不好意思,看着给她带的一堆东西,说道:“卜姐,我都没给你新婚礼物,你却送给我这么多东西。” 卜月梅凑到她跟前,故意调皮地说道:“你给了我一个天大的礼物。” 公然问道:“你是说爸爸?” 卜月梅红着脸,点点头。 公然说道:“这个礼物我不想给也不行,我可管不了他。” 薛家良和白瑞德在门口,支愣着耳朵,偷听着她们俩的对话,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白瑞德小声跟薛家良说:“还‘卜姐’呐……” 薛家良“嘘”了一声,意思不让他出声。 忙完了铺床,公然下楼,对着一堆锅碗瓢盆说道:“卜姐,你还带了这些?” 卜月梅看着地上的东西说道:“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姑娘出嫁,娘家妈必须要给女儿准备饭碗,希望女儿到了婆家有饭碗吃饭。” 公然觉得很新鲜,说道:“还有这个说法?不错的寓意。” 她说着,目光就落在一个红包上,她打开,里面居然是两根红蜡烛,她说道:“卜姐,这是什么意思?” 卜月梅一看,脸腾地红了,她夺过蜡烛,说道:“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说着,就重新包好蜡烛,藏到一边。 公然笑了,说道:“我知道是干嘛的,拜天地用的。” 卜月梅笑而不答。 等他们将一切都布置好后,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了。 曾耕田在头上班的时候过来看了看,他转了一圈,临走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这么大动作,恐怕有人幸福得要晕了。” 几个人听了这话,都笑了。 下午,小冯开车奔机场。 在等待龚法成回来的时候,公然把卜月梅推进新房,让她梳妆打扮。 他们几个人开始铺地毯,点蜡烛,这个是白瑞德的创意。 红色的地毯,一直从门口铺到二楼的新房,两侧是一排花式蜡烛,他们估计龚法成快到家的时候,便将所有的蜡烛一起点燃,并熄灭了灯光。 卜月梅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呆在楼上,同时负责“观敌瞭哨”,当卜月梅看见龚法成的车驶进来后,就冲着楼下喊道:“大康,来人了!” 楼下的三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因为这是一部老电影《地道战》里的台词,三个人赶忙躲了起来。 只是,开头没有出现他们预想的效果,龚法成进了客厅后,首先打开了房间的灯,一下子让他们精心布置的浪漫场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接下来就是他跟董健厅长的通话,被楼下、楼上的人都听到了,并且预测出一定发生了什么。 楼上的卜月梅也听得清清楚楚,她悄悄走出卧室,站在楼梯处听着。 416、请拥抱你的新娘 此时,卜月梅才明白,龚法成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公然带头走了出来,站在红毯的另一侧,看着爸爸讲电话。 薛家良和白瑞德则站在公然的两边,他们都没有了对惊喜的期待,紧张地看着沙发上的龚法成。 龚法成打完电话后,才发现这三个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不等他开口,公然就问道:“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龚法成看着他们,说道:“没事。” 公然看向了小冯。 小冯的脸上,早就没有了走时的喜悦,他低下头,看着脚底下的红毯和蜡烛,说道:“有人要害首长。” “啊?”公然一听,脸立刻就惨白,她的头就是一晕,身子摇晃了一下。 旁边的薛家良和白瑞德立刻扶住了她。 “您——” 龚法成见女儿急成这样,赶忙站起来,跨过红毯,说道:“没事,你不要着急,爸不是好好的吗?他们就是跟我玩了个小游戏,想给我点颜色看看,并不想要我的命,你不用担心。” 公然摇摇头,看着他,眼里就有泪花在闪耀。 楼上的卜月梅也呆不住了,她刚想下楼,这时就听龚法成转移了话题,说道:“小然,你是不是正在搞创作,我把灯打开了,是不是破坏了你创作的氛围,我去给你关灯。” 公然说:“爸,我没搞创作,这红毯,是为你铺的。” 白瑞德一听,两步走到墙边,关闭了房间的等,几乎在同事,薛家良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音响,里面传出《婚礼进行曲》的音乐。 龚法成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看着瞬间熄灭的灯光,看着两排蜡烛一直通往楼上,不解地公然:“给我铺红毯干嘛?” 白瑞德说道:“您听出这是什么音乐了吗?” 龚法成说:“刚才在车上听来着,小冯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了,是婚礼进行曲。” 白瑞德又充当起司仪的角色,他说:“请新郎踏上红地毯,沿着烛光,走到楼上,走向你的新娘,她此时正在含情脉脉地等待着你……” 龚法成更懵了,他看看白瑞德,又看看女儿公然,就见公然抿着嘴偷偷笑。 他问道:“你们再搞什么鬼?谁是新郎,谁是新娘?” 薛家良过来,扶着龚法成,说道:“您老就是新郎,请沿着烛光前进吧、前进,谜底就在楼上。” 这时,小冯将一束手捧花塞到龚法成的手上,然后退到一边。 龚法成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又感觉太不真实了。 在白瑞德的再次催促下,他手捧着那束鲜花,半信半疑地走上了楼梯。 此时,整栋屋子没有灯光,全是蜡烛的光,他沿着红毯,一步一步走上楼。 到了楼上,他才发现,红毯并没有通向他的卧室,而是通向了他的书房,在烛光的照耀下,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只见书房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卧室,头戴红花的卜月梅坐在床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没错,就是她。 看见龚法成进来了,卜月梅站了起来,新烫的短发,托在肩处,烛光映得她分外妖娆、美丽。 尽管是新娘,但她却穿了一身素净、合体的衣着,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头上别着的玫瑰花,是唯一的色彩,跟红色烛光相映生辉。 龚法成这一刻全明白了,在他出去开会的这几天,几个人原来在给他筹办婚礼,难怪司机小冯让他听了一路的婚礼进行曲,原来,他们是想给他意外惊喜。 这时,就听楼下的白瑞德,用司仪的口气喊道:“下一项,新郎,请拥抱你的新娘!” 龚法成笑了,他顾不上打量房间的变化,张开双臂,说道:“来吧,我的新娘!”随后走进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时,又听白瑞德在楼下喊道:“新郎,请吻你的新娘!” 龚法成一听哈哈大笑,说道:“这项免了。” “不能免!”这是薛家良的声音。 卜月梅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着。 白瑞德又在楼下喊道:“这是神圣的时刻,请立刻吻你的新娘!” 薛家良也起哄道:“一吻定终身,要不我还把人带走。” “就是,在没来得及办证的前提下,您再不一吻定性,我们就把人接走。” “哈哈。” 龚法成和卜月梅都笑了。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低下头,吻了卜月梅,卜月梅紧抱着他宽阔的腰身,踮起脚尖,忘情地跟他吻在了一起。 龚法成可是不敢投入地吻她,因为楼下有他的女儿,而且,突然的变化让他还没完全适应,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卜月梅头上的那朵红玫瑰被碰落到地上了。 他弯腰捡了起来,看着玫瑰花上别着一个小发卡,不由地笑了,说道:“你还戴了这个,哈哈哈。” 卜月梅说道:“是小然,偏要我身上挂点红色,就给我戴了一朵花,刚才我站在楼梯听你说话时就掉了一次了。” 龚法成将花放在一旁,伸手打开了房间的顶灯,打量着这间屋子,说道:“这是我的书房改的。” 卜月梅说:“是啊,这也是小然的主意,说好歹也是结婚,不能用原来的卧室,就将书房跟你的那间卧室调换了一下。” “哦?我去参观一下,看看我不在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龚法成转身走了出去,打开了客厅的灯,又推开原来他那间大卧室的门。就见这间大卧室,已经变身书房了,格局还是按照原来的格局,书柜、书桌、电脑等物的摆放,还是按他原来的习惯摆放的,没做任何更改,只不过面积稍稍大了一点。 他转身出来,推开次卧的门,这个房间变化不大,除去换上了新的床上用品之外,没有大的改观。 “小然的房间有变化吗?” 卜月梅说:“她搬到了楼上,说咱们这间卧室小了,就把她的房间腾出,当做了咱们的衣帽间。” 417、邀请他疼爱 龚法成推开衣帽间,就见里面所有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两只旧柜子,也被充分利用,一看就是卜月梅的风格。 龚法成说:“我去看看小然的卧室。” 他们上了楼,健身房对过的那两个房间,一个当做了公然的卧室,一间当做了她的工作间。 推开女儿的卧室,就看见女儿的床上也有了新的被褥和床罩,风格跟他们卧室的一样,只是颜色略有差别,他这才知道,女儿的新被褥也是卜月梅从娘家带来的,他很高兴卜月梅会做事。 又来到女儿的工作间,就见一排高大的带密码锁的文件柜,整齐地排在墙边,一张很大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摆着一束鲜花。 龚法成问道:“她是不是要搬回来?” 卜月梅说:“是的,我说让她搬回来跟我作伴,我给她做饭吃,互助互惠,并且保证不打扰她搞创作。她就同意了。” 龚法成一听,就冲卜月梅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说道:“知我者,你也!” 卜月梅笑了。 龚法成又声问道:“她现在怎么称呼你?” “还是原来的称呼,卜姐。” “卜姐?哈哈哈。”龚法成又是一阵大笑。 卜月梅赶紧拉了一下他,小声说道:“称呼问题千万不要跟她强调,她叫什么都行,顺其自然,这是纪律,你不许管。” “好的,卜姐。” 卜月梅一听,抬手给了他一下。 龚法成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些鲜花和绿植,说道:“你们还真能折腾的,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卜月梅说:“主要是他们四人的功劳,可是把他们累坏了。” 龚法成说:“咱们下去,感谢一下这几个人。” 龚法成和卜月梅来到一楼,这才发现,四个人不见了,只有地上的红毯和两边的红蜡烛在黑夜中摇曳着光亮。 “小然,家良——” 没人应声。 龚法成打开客厅的灯,走出来,停车场上,只有他的奥迪车在,其余的车都没有了,想必是他们将房门和院门锁好后,便悄悄告退了,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龚法成转回身,重新拴好院门和房门,他坐在沙发上,拿过手机,就给薛家良打了电话。 薛家良告诉他,他们出来吃晚饭,吃完后就不回去了。 龚法成故意说道:“你们吃饭,就不管我们了?” 薛家良笑着说:“关于这个问题,从今往后,我们谁都不会再管您了,有专门大厨伺候您,您就是再饿肚子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龚法成说:“那好,明天不上班,我请你们在家里吃饭,感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薛家良说:“这个,我得跟他们几个商量,请客的事的不忙,您还是先忙正事吧,哈哈——” 薛家良说着就挂了电话。 龚法成嘟囔道:“这个臭小子,连我的玩笑都敢开,无法无天!” 卜月梅笑着说:“我去给你做饭。” “不忙。” 他说着,就拉过卜月梅,将她拉到怀里,两个人便倒在沙发上。 龚法成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直把她看得脸上飞上了红霞。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一边,羞怯地说道:“看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龚法成笑了,将她拉近,再拉近,直到贴在一起,吻在一起…… 家里没了旁人,龚法成大胆了许多,他抱过她,抚触着她娇美的脸蛋,深深地吻着,强劲的舌尖,抵达到一切可以抵达的地方,把她探寻了个遍,最后,掠住她温润绵柔的舌,肆意裹挟、纠葛着。 卜月梅明显感到了他强劲的心跳,抱着他的腰,热烈地回应着他。 这样的吻,是不能让龚法成满足的,他腾出一只手,直接伸到了她的衣服里。 这次,卜月梅没有拦她,任由他对自己进行一切的放肆动作。 他刚要低下头,就听卜月梅说道:“别在这里……” 龚法成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好,我抱你上楼。” 龚法成起身,伸出双臂,刚要去抱她,就听她又说道:“我自己来。” “我抱你。”龚法成呼着热气说道。 “你抱不动。”卜月梅扶着他的脸说道。 龚法成看着她,问道:“你是在鼓励我还是在打击我?” 卜月梅笑了,点着他的额头,娇嗔地说道:“不知好歹。” 她拉下自己的衣服,刚要系扣子,就听他说道:“别费事了——”说着,就弯下腰,双臂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卜月梅惊呼,说道:“放下,放下,我很重的,会累着你的。”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这种事,没人嫌累。”说着,抱着她就要上楼。 卜月梅低声说道:“上楼会更累——” 龚法成低头凝视着她,说道:“我现在能抱就抱,将来有一天抱不动就不抱了。” 听了他这话,卜月梅忽然有些伤感,她动情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任凭他抱着自己上了楼。 两旁的烛光,随着龚法成有力的步履摇曳,闪着华美、温馨的光芒。 龚法成将她放在新床上,看着她完美的新娘,不由热血沸腾,就抱着她,滚倒在一起。 卜月梅感到他有力的臂膀,尤其是臂膀上的肌肉坚硬无比,她知道这是他坚持锻炼的结果,就说道:“你是个健康的男人。” 龚法成说道:“还是个强壮的男人。” 说完,强壮的身体便覆了上去,滚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轻声问她:“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她摇摇头:“早晨在宾馆洗过了。” “我也是。” 龚法成说着,就将自己的唇盖在她的唇上。 温热的双唇黏合在一起,火热地纠缠在一起。 她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他有些沉醉,短而急的呼吸声,轻而浅的低咛声,交织成爱昧的乐章,回荡在两人耳边。 卜月梅早就激动不已,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吻,都让她身心俱醉,嘴里发出低喃,邀请他的疼爱…… 418、为他今晚的表现打分 火候到了,龚法成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轻柔,而是猛地向前冲去,如丝绸般的滑腻,让他发出舒服的低吼。 还沉浸在他和风细雨般的抚触中的卜月梅,猛然感到身体窜过一阵电闪,只一声低咛,就软化成了水,却又在他激烈的疼爱下,化作一缕清风,飘摇而上,每个细胞都被他激活了…… 他非常卖力,努力想给她最好的待遇,每一下都发出响亮的声音,这个声音是那么强壮有力,不亚于年轻人。 卜月梅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缥缈出去了,她兴奋且解渴般迎合着他,如狂潮,漫过身心,席卷着她的理智,将她带入温暖的湖底,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浓烈的爱中了…… 狂潮退去,龚法成也渐渐平息下来,他睁开眼睛,低着头,疼爱般地吻了一下自己的新娘,说道:“我表现得如何?” 卜月梅也大胆起来,她托着他的脸,亲了一下,说道:“满分。” “哈哈,这是最高的奖赏!” 两人稍作休息后,龚法成起身,说道:“我得去洗洗了,卖力气出汗了。” “还有我。” “好,我抱你。” “别,你太累了。” 龚法成说:“还是那句话,趁着我有把子力气,还能抱动你,如果我抱不动了,你就是想让我抱,也抱不了。” “又说,刚才说我就不理你,现在又这样说……” 卜月梅眼里闪着泪花。 龚法成一下子抱住她,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也不许实说。”卜月梅的声音有点哽咽。 “好,不说,再也不说了。” 卜月梅抚着他硬朗的肌肤,说道:“你一点都不老,心态和体力超过我,将来,只有我爱不动,没有你抱不动我的那一天。” 此时的卜月梅,依偎在这个男人有力的怀抱里,就像一个小女孩,怕突然有一天失去这个强大的依靠,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龚法成也受到了感染,他低头吻着她,说道:“放心,我实际年龄比身份证的年龄要小。” “为什么?”卜月梅听他这么说,就抬起头看着他。 龚法成说:“当年,我随父亲回乡改造,为了能早点去当兵,就隐瞒了岁数,所以,我的真实年龄是55岁。” 卜月梅说道:“那后来怎么不改过来?” 龚法成说:“公然的妈妈几次想让我改回来,我没改,如果我突然去改年龄,即便是我的真实年龄,也有作假的嫌疑,心里不踏实,好多同志在这个问题上都栽了跟头,我就将错就错吧。再说,已经提前工作了三年,有什么必要再去多索取三年?” 卜月梅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你的生日对吗?” 龚法成说:“对,生日这个问题是不能含糊的,那是妈妈的宝贝出生的时刻,这个时刻,是值得妈妈和孩子共同纪念的,好多人记不住自己的生日,要么把八月一日或者是七月一日这天当作自己的生日,这里,有的是的确记不住了,有的是故意记不住,哗众取宠,我最看不上后一种人,完全是为了粉饰自己,人,怎么能记不住自己的生日?” 卜月梅知道他是个较真的人,就说道:“也可能是妈妈记不住,生的孩子多。” “无论妈妈生了多少个,她都能记住每个孩子的生日,因为,在她的眼里,每个孩子都是唯一的。” 卜月梅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龚法成问道。 卜月梅说:“一不留神,我还捞了个大便宜。” “你这个小鬼,敢说我是便宜,接招!” 龚法成一时兴起,再次将她压在身下…… 两个人沉寂多年的感情,就像火山,突然喷发,这次,更具爆发力和持久力,直到卜月梅连连告饶…… 筋疲力尽的两个人,躺在床上,待稍稍恢复体力后,卜月梅才想起,龚法成还没有吃晚饭。 卜月梅抱着他的胳膊,说道:“我去洗澡,然后给你做饭。” 龚法成说:“一起洗,一起做。” 两个人洗完澡,卜月梅拿出给他买的新睡衣,自己也穿上了一套崭新的睡衣。 龚法成照着镜子,说道:“这睡衣也太洋气了,我都有点不适应。” 卜月梅看着他,说道:“我倒觉得挺像个居家老头儿。”说完这话,卜月梅偷偷笑了。 龚法成没在意她说自己是“老头儿”,前后打量着自己的新睡衣,再次说道:“还是觉得有点过于洋气,不像一个二十六七岁大闺女的爸爸。” 卜月梅说:“你放心,咱们三个人,都是这么洋气。” 龚法成回头问道:“你也给小然买了?” 卜月梅说:“是的,这是纯棉的,穿着舒服,尽管有点贵,却是好东西,所以我就给咱们三人每人买了一身。” “你想得周到,值得表扬。” 听卜月梅说女儿也有了新睡衣,龚法成就不再纠结睡衣是否洋气的问题了,他其实是在顾忌女儿的感受,不想让女儿感觉到自己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这时,卜月梅突然说道:“哎呀,有一件事我忘了。” “什么事?” “蜡烛。” “蜡烛?那地上不是有许多蜡烛吗?” 卜月梅想了想,禁不住咯咯笑出声。 “你笑什么?”龚法成不解。 卜月梅说:“妈妈特地嘱咐我,让我带上两根蜡烛,她说咱们不可能举办什么仪式,但结婚这事,对女人来说,偏偏又是特别需要讲究仪式感的,让我在洞房花烛夜,自己给自己点上两根红蜡烛,让咱们鞠三个躬,结果……结果在沙发上……你一捣乱,我就忘了这个茬儿了。”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懊悔的表情,他觉得她比以前跟更可爱了,就说道:“没关系,蜡烛在哪儿,我去点上。” 卜月梅笑了,说道:“算了,算了,我今天已经有了很强烈的仪式感了,远远超过我的第一次,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交与的仪式感。” “谢谢你这样说。” 龚法成又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她…… 419、偏在这个时候扭伤了腰 龚法成抬起头,看着他娇媚的新娘,说道:“走吧,我们下去。” 两个人下了楼,一边下楼一边收起蜡烛吹灭。 卜月梅见他弯腰费劲,就说道:“我来吧,你刚回来,路上又受到惊吓,还没来得及休息呢……” 龚法成说:“惊吓?哈哈哈,这个词,这辈子跟我都不沾边,你别忘了,我可是指挥过战斗的人。” “战斗?” “对呀,当年南国的那一仗,我是亲历者,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我们在热带丛林和敌人打了三天三夜的遭遇战,见到的恐怖场面太多了,所以,没什么能惊吓到我的。” “我看到你大腿处有伤疤,是不是……” “是啊,我是一个不习惯呆在指挥所的指挥员,那次跟埋伏的人遭遇,留下了这道伤疤,转业后,我从没跟别人提起过这段经历,甚至跟女儿都没说过。我的履历上只用了十多个字记录下这段经历。” 卜月梅说:“对于你,我有太多的谜。” 龚法成笑着,将所有的蜡烛放进纸箱,说道:“在外人面前,我这个人很神秘,难以接近,其实,那是工作性质和个人性格决定的,对于家人,我还是很随意且不拘小节的。” 卜月梅说:“目前我还没感到。” “哈哈哈。” 龚法成笑着,将收起的蜡烛,放在一个纸箱里,他们又将地毯卷了起来,抬到了三楼,铺在健身房内的一侧。 卜月梅问他:“晚餐是你点还是我安排?” 龚法成被她的幽默逗笑了,说道:“悉听女主人的安排。”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晚饭,卜月梅做了两碗面条,说道:“在我们老家,结婚的当天晚上,夫妻要吃长寿面和饺子,饺子咱们就不吃了,还是吃面吧,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龚法成握住她的手,说道:“这也是仪式感吧?” 卜月梅抬头看着他,说道:“嗯,我是个俗人,喜欢这些寓意。” 龚法成说:“我也喜欢。” 刚吃完晚饭,龚法成的电话就响了,他一看,笑了,说道:“我就知道他今天得骚扰我,不骚扰我就不是他了。” 卜月梅似乎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了,就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龚法成接通了电话,说道:“您有什么指示?” “回来了?”曾耕田的大嗓门特别清晰。 “早就回来了,还没顾上向您汇报呢。” “没顾上是因为你有了新的兴奋点,有情可原,先祝你跟小卜新婚快乐!” “谢谢。” “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是我刚才听董健说,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插曲,所以不放心才打电话问问你。” 自从王令落马后,中央还没给新洲省派任新的政法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暂时由省委副书记曾耕田兼任。董健跟他汇报这件事,也属于正当范畴。 龚法成说:“是的,还好,他们只是想教训教训我,并不想取我的性命。” 曾耕田说:“以后要多加注意,这些人丧心病狂,什么都干得出来,有些情况,明天白天我再跟你沟通。对了,你嫂子让我带她向你们表示祝贺,明后天抽时间带着小卜来家里吃顿饭,让她们认识一下。” 龚法成说:“那就明天吧。我请客,找个清静的地方,正好我也想请请小德子他们几个,累坏他们了。” “那还不是应该的?说实话,我不同意他们这么搞,这样好像给你先上车后补票找借口。” “哈哈哈。”龚法成开心地大笑。 曾耕田嘟嚷道:“看把你美的,挂了。” 入夜,卜月梅躺在他的臂弯里,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龚法成有了困意,他说:“倒是年轻,不困。” 卜月梅说:“错了,我是最能睡觉的,不让我吃饭行,不让我晚睡觉不行,但今天就是睡不着。” 龚法成把她抱到怀里,说道:“你这是新婚兴奋症,治疗这个病症唯一的办法就是……” 他没往下说,而是翻身跃起,再次将她覆在了身下…… 第二天,龚法成没有恋床,而是一如既往地六点起床。 来到三楼的健身房,他还像平时那样,开窗通风,走出房间,站在楼顶的露台上,居高临下,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开始活动腰身和四肢,只感到浑身肌肉发热后,才开始他例行的军体拳。 几十年了,他这个习惯从没间断过,偶尔一两天不出出汗,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紧绷得难受。 这几天在京城开会,受到场地限制,他没有活动,感到全身上下都要僵住了。 反复走上几趟之后,他全身冒了汗,稍作休息,开始进行现有的健身器材的锻炼。 器材锻炼完毕后,他忽然对女儿的几个沙袋产生了兴趣,想着女儿飒爽英姿踢着沙袋的样子,也学着她的动作,高抬起腿,刚要一脚踢出,就感到腰部的哪根筋被扥了一下,他立刻放下了腿,腰部传来一阵隐痛。 他立马感到自己的腰被抻了筋,看来,在有些方面,可以不服老,但有些方面,不服老不行。 由于他喜爱运动,身体没少吃扭伤的亏,自己也琢磨出一套自救的办法。 他轻轻晃动腰部,尽管有一种锥刺的疼痛传来,但他咬牙坚持,轻轻活动了几下后,便加大力度,他管这个办法叫“恶治”,就是“以毒攻毒”。 果然疼痛有所减轻,腰部不再是那么障碍性的疼,直到他认为无大碍了,再次走到那只沙袋前,咬着牙,对着那只沙袋一脚踢出。 虽然腰部仍然传来疼痛,但他连续踢了几次,用了几次相同的力道后,又用另一腿,反方向踢了几下。 他抹了一把汗,心想,自己的腰,什么时候都可以扭伤,唯独这两天不能扭伤,不然这些人指不定怎么想自己呢?尤其是那个老搭档曾耕田。 这样想着,他就走到一个桌子旁,坐在一把椅子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药用喷剂,这种喷剂他很少用,倒是见女儿经常用。 420、喜欢他这样的称呼 龚法成扭开盖子,将喷嘴对着自己扭伤的腰部,刚喷了一下,他立刻跳了起来。 那股凉凉的药液,刺激到他通身是汗的身体,立刻感到跟蝎子蛰了一般。 “怎么了?” 卜月梅穿着睡衣上来了。 她闻到空气中有一种浓烈的清凉油的味道。 看见卜月梅进来了,龚法成暗暗说道:不好。 卜月梅走到他跟前,从他手中拿过那瓶喷剂,说道:“扭着腰了?”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刚还在想,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可偏偏这么巧,你上来了。” 卜月梅看着药剂上的说明,不解地问道:“被人知道怎么了?” 龚法成说:“本来是正常的扭伤,我和小然经常遇到,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扭伤,你说这要是被老曾那个人知道,他能说出好话?被那几个年轻人知道,他们能不笑话我老龚?肯定就会把罪过归结到你的身上,所以,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 卜月梅不由得大笑,在龚法成冷峻、严肃的外表下,还有着如此可爱的一面。她笑着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跟第三个人说,不过,你能确定不是……因为……因为我才扭到的吗?” 龚法成说:“哪呀!我没这么不中用吧?本来好好的,我忽然对小然的沙袋感兴趣了,就学着她的样子,踢了一脚,从来没有用过这路劲,扭着腰是正常的,跟你没有关系。” 想到他昨晚的疯狂和强劲,卜月梅的脸不由得红了,她将喷剂对着自己的手,往掌心里喷了几下,然后将掌心里的药水敷在他腰部的肌肤上,轻轻按摩着。 龚法成说:“你牺牲了你的手,一会就不能做饭了。” 卜月梅一听,立刻把手放在鼻子下闻,强烈的刺鼻药味,令她打了个喷嚏。 龚法成笑着说:“这个味道,怎么洗都下不去。前些日子,小然扭了脚,我给她搓过这药,那才叫一个顽固,肥皂、洗涤灵,都洗不掉,所以你是万万不能做饭了。” 卜月梅说:“没事,我戴手套。” 正说着,楼下的电话响了。 卜月梅转身下了楼,给他拿上了电话。 龚法成一看,又笑了,跟卜月梅说:“你看这人多烦,一天早晚查两遍岗,不接。” 卜月梅知道他说的是谁,看着手机上的一串号码,她说道:“还是接吧,万一有什么事呢?” 龚法成说:“今天是周六,他没正格的事。”说着,还是接通了电话,口气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曾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曾耕田一听他用这口气说话,就不好意思开他玩笑了,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没起呢?” 龚法成依然认真地说:“六点起床,雷打不动。” “特殊情况下可以不起。” “没有特殊,只有一贯。” “好,佩服。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嫂子想提前过去一下,她要参观你们的新房,顺便跟弟妹说会话儿。” 龚法成说:“嫂子来当然欢迎!什么时候到?” “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马上过去。我那个家,也想变化一下,让她考察考察,拿出方案。” “好,来吧,用我去接吗?” 曾耕田呛道:“有我在干嘛用你?你还是早点做准备,别到时把你堵在被窝里。” 龚法成说:“我至于那么没出息吗?再说了,我早就起了,都锻炼完了。” 放下电话,卜月梅问道:“曾书记要来家里吃饭吗?” “嫂子过来说看看你这个新娘。” “那要赶紧去换衣服。” “不急。” “这才几步的路,说过来就过来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他没在省委家属院,在城东呢,不堵车也得半个小时。” “我以为就在咱们前院呢。” 龚法成说:“我新婚,他才不在跟前受刺激呢。其实,以前他也比我强不了多少,跟一个人没有区别,接多少次了,嫂子就是不跟他回来。所以啊,我也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以后跟嫂子熟了,要劝她搬回来住,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较什么劲,老曾身体也不太好,在一起做伴可能都做不了多少年了……” “不许说这样的话!” 卜月梅打断他:“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总是说些让我伤感的话,这几天控制点,等我习惯了你随便说。”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感到她很可爱,说道:“好好好,不过有些话是有感而发,很难控制。” “那也要控制。” “好,夫人。” 卜月梅听他称呼自己为“夫人”,说道:“我最喜欢这个称呼,以后没人的时候,多叫我几声。” “哈哈。”龚法成被她逗得大笑。 两个人下了楼,龚法成去洗澡,卜月梅开始给他做早餐,她反复洗了几遍手,没像龚法成说得那么严重,尽管如此,还是戴上自己带来的橡胶手套。 吃饭的时候,卜月梅看他吃着这次带来的野韭菜花,说:“要不,咱们别去饭店请客了,就在家里吧。” 龚法成问道:“为什么?” “饭店太贵,尤其是省城的饭店,比我们县城贵多了。” “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新娘第一天就在家做饭招待客人,还不把脸熏黄了。” 卜月梅说:“不熏也会变成黄脸婆。” 龚法成放下筷子,伸手摸着她的脸,说道:“不熏不会变黄。你今天特别好看,水水灵灵的,看来我老龚的本事还不软。” 卜月梅一听,娇嗔地说道:“以后当着小然说话可要注意,尤其不能开玩笑,更不能打情骂俏。” “哈哈,我知道。” 龚法成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今天早上的卜月梅,的确非常水灵,就像被春雨滋润后的麦苗,娇嫩、翠绿。 龚法成看着她,身体就有了反应,他很奇怪,自己居然有年轻人的那种冲动,但是他告诫自己,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要慢慢来。 卜月梅见他表情异样,就问道:“怎么了?” 421、家庭权力移交 龚法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凑到她跟前,问道:“昨晚感觉怎么样?” “还问?”卜月梅娇嗔地说道:“都给你打满分了。” “哈哈哈……”龚法成大笑,说道:“别笑我轻狂,我……真的……很……”他忽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卜月梅见他脸也红了,就笑着说:“我们是夫妻,不要不好意思,你怎么……‘很’,都不过分。” “哈哈哈”,龚法成又是一阵大笑,说道:“想不到,你也会幽默。” “你的功劳。” “怎讲?” “我什么都有,看被谁开发了。” “哦,是吗?咱们回屋,我想再开发开发……” 卜月梅一听他这话,脸也羞红,说道:“不正经,一会曾书记和嫂子要来,我要抓紧收拾一下,屋里太乱了。” 龚法成说:“哪乱了,比平时可是干净、整齐多了!再说了,他是成心给我制造紧张空气,他们才不会这么早就来呢,嫂子虽然犯过错误,人情世故可是比他懂多了,她才不会这么早就来打扰咱们呢。” 卜月梅说:“那也不行,昨天买回来的那些植物,叶子还没顾上擦呢。” “为什么要擦?” “花店都往上面喷亮光剂,如果不擦,就会影响植物呼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萎蔫、死掉。” “噢,我说以前年年买,年年死,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卜月梅说:“还有,我见你当兵时的衣服还有,如果不需要的话,就送人吧。” 龚法成说:“我不管,你是家里的女主人,你当家作主,对了……” 龚法成忽然想起一件事,从客厅里拿过手包,掏出一张卡,说道:“这是我的工资卡,也是我老龚唯一的一张银行卡,如果说这几年还有点积蓄的话,都在这张卡里了,另外,家里还有一笔存款,这笔钱不能动,是小然妈妈留给她的嫁妆,小然当年死活不要,律师只好让我代管,所以这笔钱我就不给你了,你拿着也没用。” 卜月梅说道:“你的工资卡我也不要,我也有工资卡,日常开销先花我的,等我的花没了,再花你的。” 龚法成说:“还是别那么费事了,当家过日子,是女人的事,我就是有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当家是个累差事,我巴不得有个人早点接盘,把这累人的权力移交出去,小然从来都不管这些事。这个工资卡上的钱,你看看该存起来就存起来,我懒得去银行鼓捣这些,以后,我们爷俩的吃喝拉撒你就包了。” 卜月梅这才接过他的工资卡,说道:“好吧,我到时会给你一个明细。” 龚法成大手一挥,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费那事,我进家有饭吃就行了。” “那好吧。”卜月梅看了看,便装进口袋里。 吃完饭,卜月梅从上至下,又通通收拾了一遍,这个家显得比以往更洁净,尤其是那些生机勃勃的绿植,给这个家平添了许多生机和活力。 龚法成以往在家,不是办公就是看文件,今天他也出奇地兴奋,跟在卜月梅的后面当跟班,往出扔了好几次他不穿的衣服和鞋。 龚法成看着心疼,但这些衣服和鞋子他的确不会再穿,只好忍痛割爱。 卜月梅拿出一身马裤呢,龚法成说:“这个不要扔了,将来跟你回平水种田,还要穿呢,这是正经的好料子,不怕磨,不怕蹭,春节的时候,我还借给薛家良穿着呢。” 卜月梅笑了,说道:“好,那就给你留着。” 昨天收拾衣柜的时候,之所以没有把这些东西扔出去,是因为没得到他的同意。 这些东西,也不单纯是往出扔,家属院有个专门存放旧衣物的地方,天天都有专人来收。 卜月梅见他的腰还是不得劲,就说道:“你先把这些东西放在院子里,一会我去送到废旧物品回收点。” 龚法成说:“我是这么做的,一会小冯来了,让他送过去。” 清理完衣柜后,卜月梅舒了一口气,说道:“是不是感觉清爽多了?” 龚法成有些心疼,说:“清爽是清爽,就是东西都没有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还真会过日子。放心,少不了你穿的和用的。” 龚法成说:“小然就够能扔东西的了,没想到,你比她还败家。” “哈哈”,卜月梅开心地笑了。 收拾旧衣物的时候,卜月梅有个疑惑,所有房间里,居然没有龚法成前妻的任何东西。也许,她妻子在狱中跟他离婚后,想必将家里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带走了,根据公然的性格不难判断出,他前妻肯定也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女人。 里里外外收拾停当后,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去换衣服吧,他们差不多该到了。” 说着,他就给公然打了电话,让她通知薛家良几个人,十一点半到家附近的聚贤楼酒庄集合。 刚挂了电话,小冯和薛家良就进了院子。 小冯进屋说道:“阿姨,院子里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不要了?” 卜月梅说:“是的。” 小冯说:“那我送到回收点去了。” 薛家良说:“我帮你。” 他们两人就龚法成放到院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 他们做完这一切,龚法成说道:“看在你们干活的份上,中午我请你们。” 薛家良说:“我倒没指望被您请,反正我知道,来到家里肯定有饭吃了。我最怕过休息日,没地方吃饭,以后啊,您有什么卖力气的活儿,就给我留着,这样我蹭饭吃的时候,也理直气壮。” 龚法成说:“你都能在这个家自己做饭吃,还有什么不理直气壮的?再说了,以后蹭饭你比我都有条件,你们在一个科室。”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好,回头跟卜姐商量一下,她下班,我就跟着回来。” 这时,卜月梅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她说:“你们来了,小然和瑞德呢?” 薛家良说:“估计他们还没动身,公然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门口了。” 正说着,曾耕田一家三口进来了。 422、卜月梅得体应对 龚法成连忙站起,也许是他忽略了自己的腰,也许是起来的太猛,腰就疼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一咧嘴,用手拄着腰,刚要说话,就听曾耕田说:“你腰怎么了?” 龚法成心说,就你眼睛好使!他故意没有回答曾耕田的问话,而是说道:“小梅,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曾书记家的嫂子。” “嫂子好。” 卜月梅上前,双手握住了白兰的手。她感到白兰的气质很好,尽管脸庞清瘦,目光忧郁,但身材修长,着装得体,六十岁的人,保持自己身材不臃肿,很难得。 白兰淡淡一笑,打量着卜月梅,说道:“早就听孩子们说过你,果然出众,叫我白兰吧。” 曾耕田一听就不干了,冲她嚷道:“就叫嫂子!你不懂事,人家小卜还不懂事吗!能叫你白兰?瞎闹!” 白兰被曾耕田呵斥后,就看着他,虽然没反驳,眼睛里却有了委屈和幽怨。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说道:“这是我们姐俩的事。” 曾耕田丝毫不让步,大声说道:“有我和法成在跟前,能是你们俩的事?” 白兰被他噎得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跟他吵丢人,气得脸就白了。 卜月梅赶忙打圆场,说道:“嫂子,曾书记说的对,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能那样称呼您,别说曾书记有意见,就是法成也不会答应,你快请坐吧。” 一旁的薛家良感觉卜月梅应付得很得体,既坚持了基本的论亲原则,又不让白兰尴尬。 卜月梅从小冯手里接过一杯水,递到白兰的手里。 白瑞德见父母又要争吵,就撅着嘴走了出去。 薛家良跟在他后面也走了出去,来到院子外。 他看着白瑞德不高兴的样子,就问道:“你怎么回事?” 白瑞德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怎么回事!不想看见他们丢人!” “怎么说话哪?”薛家良低声训道。 白瑞德用手指着屋里,说:“在家的时候就吵半天了,一个说要带礼物来,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一个说你见面送人家礼物,人家送不送你?送你吧,人家不一定预备,不送你吧,显得人家不懂事。为这个,就吵个没完没了,最后老太太哭了,说什么都不来了,我要是不怕冷了龚叔叔的场,我今天就不来了。” 薛家良说:“这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你劝劝不就行了?” 白瑞德瞪着眼说道:“我劝他们?谁不比我有理!不过这次也把我气着了,我说,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离婚了就该各过各的,干嘛还要往一块凑,难道就是为了互相伤害吗?” “你真敢这样说?”薛家良不相信地问道。 白瑞德说:“我平时不敢,但是今天我真烦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爸爸说,你赶快把小然给她娶回家,生个孩子,她就有事干了。我妈也附和着他说。我一看这两个人又把矛头对着我了,我就更不客气了,我说,如果你们一直这样吵的话,别说公然,我谁都不娶了,我不会让我的妻儿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我妈妈一听我这么说,又哭了,气得我都想立刻离家出走!你说天天这样有意思吗?” 薛家良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无论你父母什么样,你还有,想想我,孤儿,我想生父母的气,都没地方生去,你还离家出走?”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刚才的气就消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就是说说气话,如果真想离家出走,毕业那年就走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人啊,有的时候不光是为自己活着,除非你跟我一样,孤儿、光棍,什么牵挂都没有。” 白瑞德不再说气话了,他拍了拍了薛家良的肩膀,眼睛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这时,就见公然开着她那辆黑色的老旧吉普越野车进来了。 白瑞德指挥着她停车。 公然跳了下来,一头及肩的短发,随着身体跳跃的动作,飞扬起来,加上她一成不变的装束,是那么帅气,飒爽英姿。 她看了看薛家良和白瑞德,说道:“你们都比我早到了。” 薛家良说:“嘴头着急。” 公然说:“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是啊。” 公然说:“我买了两个炸糕,你吃一个,这个抗饿。” 白瑞德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吃没吃?” 公然说:“你不用问,饿不着。” 白瑞德说:“你干嘛这么向着他?” 公然闪着漆黑的大眼睛,看看薛家良,目光有些疏淡,说道:“我给他吃,就是为了让他吃饱点,好给你出馊主意!” 薛家良一听,赶忙摆着手,说道:“公然,不兴这么记仇,好在咱们也一个战壕里战斗过。” 公然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早就不理你了。” 说完,短发一扬,迈开大步就向院门口走去。 薛家良伸着手说道:“炸糕。” “不给了。” 看着公然消失在院里,薛家良说道:“德子,我越来越理解你了,你不是无能,是别人太难驾驭。” 白瑞德白了他一眼,说道:“哼,猫哭耗子。”说完,也转身进屋去了。 薛家良冲着他背影嘟嚷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侯明。 就听侯明说道:“家良,你们什么时候出来?” 薛家良一愣,随后就明白了,一定是他知道了龚书记今天中午请客的事,就说:“曾书记刚到,怎么也得说会话再出去。” 侯明说:“我们在九号餐厅等你们。” “好的。” 挂了电话,薛家良就感觉今天中午不止侯明一个人,肯定有安康。 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走进屋。 进去后才发现,客厅里,就龚法成和曾耕田两个人,他们在谈昨天下午龚法成遭遇渣土车的事。 就听曾耕田说道:“现在,种种证据表明,苏老和王令、王勇,的确有联系,那天茅书记说,王令也交代了一些问题,我看这个小王也是迟早的事。” “那苏老……”龚法成语气中就有了担心。 423、贤内助 “那苏老……”龚法成语气中就有了担心。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他恐怕摘不清啊——”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凭苏老的政治嗅觉,王令被拿下了,他就应该有所避讳,不该再和王勇这种人来往了?” 曾耕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啊,尤其是高级领导,退下那么多年了,随着权力的影响越来越弱,内心那种渴望被人认知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于是,不甘寂寞,插手各种事情,追求权力存在的自豪感、满足感,难免有想不明白犯糊涂的时候。” 龚法成点点头,他看了看准备给他们倒水的薛家良,说道:“时间不早了,叫他们下来吧。” 薛家良便上了楼。 二楼的小客厅里,卜月梅和白兰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白兰的眼睛有点红,似乎刚抹过眼泪。 卜月梅见薛家良上来了,就看着他。 薛家良说:“领导说让你们准备一下,该动身了,他们呢?” 卜月梅说:“在楼上。” 薛家良继续往楼上走,这时就听白兰说道:“我呀,就是一直憋着这口气,假如我不是他的家属,也可能我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卜月梅耐心地劝道:“嫂子,过去的就过去了,要多往后看,过好我们以后的生活,这才是最跟本的问题。” 白兰说:“唉,你不知道,我有时特别羡慕小然的妈妈,眼睛一闭,一了百了,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现在才一心向佛。” 卜月梅说:“您不能这样说,您眼睛一闭,是一了百了了,您想过亲人会怎么受吗?我们可以不必为那个人活着,但是要想想孩子,小然哪天不再想妈妈?尽管她不说,但我能看出来,如果妈妈在,她能搬出去住吗?嫂子,可能是职业关系,我说话比较直,对与不对,您都别生气。” 白兰说:“我哪能生你的气,尽管你比我年轻那么多,但是我觉得跟你很投缘,不然也不会跟你倒这苦水了。” 卜月梅说:“等我安顿好了,过两天专门去看您,就咱两人,您想倒什么苦水就倒什么苦水,只要你心里痛快就行……” 薛家良忽然感到,原来一直清高孤傲的卜月梅,也有另一面,劝起人来,既不失原则,也蛮让人舒服的。看来,自己这个桥,还真搭成功了,她一定会成为龚法成贤内助的! 三楼,公然的房间,她正在指挥白瑞德和小冯挪动一个文件柜。 薛家良看见后,赶忙过来要搭把手。 就听公然淡淡地说道:“柜子是空的,不沉,他们两个能行。” 薛家良知道这几个柜子是空的,昨天他们才帮她清理出来,都是早先这个房子主人留下的,其中一个大文件柜还带有自动报警装置,无疑,这是她准备装那些贵重器材的。 “搬哪儿去?”薛家良问道。 公然说:“这两个搬到健身房,这样屋里就宽敞一些,省得这么拥挤。” 这时,就听白瑞德嚷道:“老薛,帮忙。” 薛家良故意站在边上不动,说道:“公然说了,你们俩能行。” 白瑞德冲他嚷道:“我都搬了一个了,这个该你了。” 薛家良说:“我早上没吃饭,差一个炸糕。” “咣当”,白瑞德撂下柜子,弯着腰,靠在墙上就“哈哈”大笑。 公然也笑了。 柜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急得小冯只叫:“倒了——” 白瑞德用脚支住柜子,笑着说:“老薛,你这不是成心吗?活儿你不干,还故意逗我。这个柜子我不抬了,归你了。” 薛家良笑着上前,把他的腿扒拉下去,弯腰抬起柜子,放到公然指定的位置上。 这时,就听曾耕田在一楼大声喊道:“你们几个还磨蹭什么?到点儿了——” 小冯一听,赶紧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公然姐,我得去开车,下午再帮你收拾。” 白瑞德一听,也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说:“公然姐,我也要去开车,下午再帮你收拾。” 曾耕田和龚法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逢节假日,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他们都放司机和秘书的假。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也正看着她。 薛家良有些心虚,赶忙说:“咱们也下去吧。” 公然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这才低头往楼下走去。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曾耕田和龚法成他们已经走了,停车场只有那辆捷达和公然的吉普车。 薛家良回头,跟正在锁门的公然说道:“咱俩开一辆车,省省你那老爷车吧。” 公然点点头。 薛家良讨好般地给公然拉开车门,公然手里还拎着那两个炸糕。 上了车,公然将炸糕递给他,说道:“吃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吃什么呀,都该吃午饭了。” 公然说:“你先垫底,你这个大媒人,中午肯定要喝酒的。” 薛家良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媒人?” “我又不瞎。”公然说着,就把脸扭到了窗外。 薛家良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不像生气的样子,就说道:“你不得不承认,卜月梅的确不错。” “错不错是爸爸的事,她又不跟我过一辈子。”公然淡淡地说道。 薛家良被她噎得不知怎么说了,就发动着车子,驶出了门外。 车里,气氛有些沉闷,薛家良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在乎你的感受,真的……” 公然听了这话就低下了头。 薛家良又说:“公然,尽管你的脾气有点特别,但你真是一个懂事又顾全大局的好姑娘,通过这件事,我更加高看你一眼。” “就一眼吗?”公然扭过头,看着他。 薛家良赶忙说道:“我不是说了,更加,过去就高看,这次又上了一个台阶。” 公然收回目光,看着前方,说道:“只要她让爸爸满意,我无所谓。” 薛家良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所以,你才决定搬回来住,替爸爸考察她。” 424、独立的让人心疼 公然说:“不全是,我也想让爸爸满意,但我不会常住在家里的,我决定贷款买房,过两天准备去看房。” 薛家良问道:“干嘛要买房,你爸爸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多空?” 公然看着他,说道:“这话,也是你这个纪检干部说的?爸爸的房子,是公家的,是他的职务待遇,早晚有一天要退出来的,所以我要趁着年轻,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不求助你爸爸吗?” 公然说:“爸爸没有什么钱,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买。” “唉,你呀,独立的让人心疼。” 公然说:“我倒没觉着,只是感觉独立挺好的,我爸爸很开明,给了我独立的空间,以后,他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就更应该独立。” 薛家良感到她这话有点酸楚,就说:“你可以独立生活,但是作为父母,会时刻关注子女的。” “这个我倒不怀疑。” “你买房的事,班得儿知道吗?” “我就是看到他买了房子,才得到的启发。不过我这个想法还没跟他说,我真要买,就得向他请教,他有经验。” 薛家良说:“一个女孩子,买什么房子,买房子,是男人的事,轮不到女人买。再说了,班得儿有房子就行了,还用你买?” 公然扭过头,看着他,表情严肃:“他有房是他的,我买是我的。” 薛家良解释道:“我是说,你们俩将来怎么……”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认为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俩将来就会怎么怎么地?”公然的大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酒店门口,公然见他一时回答不上来,大眼睛闪了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白瑞德和小冯在门口等他们。 白瑞德说:“家良,今天可是热闹了,老安、谢书记和侯明都来了。” 他们几个就走了进去。 龚法成看见女儿进来了,就跟女儿说道:“小然,这几位叔叔都认识吧?” 公然点点头,说道:“安叔叔、谢叔叔、侯……哥好。” 曾耕田说:“怎么叫侯哥?” 不等公然回答,侯明故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又很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说道:“叫哥好,说明我年轻,这么年轻的人,她怎么好意思叫叔叔?” 龚法成说:“年轻也是叔叔,得改。” 公然立刻说道:“侯叔叔好。” 侯明一听,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神情,一下子就没了,他耷拉下脑袋,说道:“你哪怕明天再叫叔叔都行,先让我高兴一天啊——” 大家被他逗笑了。 龚法成说:“没想到今天这么热闹,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看来要感谢薛家良走漏了消息。” 薛家良一听,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说道:“我……走漏什么消息了?” 安康几个人一听不由得的大笑。 曾耕田跟安康耳语道:“看来,这老纪检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安康说:“冤假错案都是这么来的。” 旁边的谢敏听了也大笑起来。 龚法成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我是不是错怪薛家良了?” 安康说:“没错,您还真冤枉薛家良了。” 龚法成看着安康,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消息还这么准确?” 安康说:“确切地说,这件事,是家良透漏的,但今天中午的事,跟他没关系,我怕您埋怨家良,就找了一个大官核实了一下情况。” 龚法成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有人不嫌事大。” 曾耕田瞪着眼看着龚法成,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今天是你新婚大喜的日子,你说你蔫了吧唧入了洞房也就算了,我们再不给你整点动静,人家小卜该认为你人缘不咋地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说不过您,最近,你是出奇地能言善辩,嫂子,您快回来吧,他这个人,没人管还真不行……” 曾耕田赶忙打断龚法成的话,说道:“你干嘛?是不是要给我下臭雾?今天不说我,只说你,是你大喜,喜得老腰都……” 龚法成看了一眼女儿公然,就见她低垂着眼睛,摆弄着桌上的筷子,他赶忙冲曾耕田拱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旁边的白兰也捅了他一下。 大家都没少喝酒,尤其是薛家良,被安康和侯明挤兑得没话说,只有一杯一杯地喝酒。 薛家良早就料到今天他是喝酒的主角,谁让他担了媒人这个名呢。明明是龚法成的喜酒,但他们几个却不敢哄龚法成喝酒,只能让薛家良喝。 薛家良也豁出去了,来者不拒。 其实大家都没少喝,就连不喝酒的谢敏,也连着干了三杯,只是干完三杯后,他就满脸通红,躲到旁边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卜月梅也喝了几杯,她的脸灿若桃花,更加好看,加之她身上所特有的那种古典美女的特质,使她显得十分得娇艳、美丽。 卜月梅是有点酒量的,只是平时不露而已,今天脸红,只是因为这些领导们说话还是尺度大了点,尤其是曾耕田,如果不当着公然和白瑞德,指不定他说出什么来呢。安康话说得比较委婉,不过听了也让人脸红。 快结束的时候,龚法成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去结账。 卜月梅立刻心领神会,她拿着包,悄悄退出,来到吧台结账时,服务员却告诉他,已经有人提前预付了饭费。 卜月梅知道,不是安康就是侯明,所以她坚持要自己付钱。 服务员死活不收。 正在争执中,侯明过来了。 他说:“小卜,你别冲服务员嚷了,这事,是安书记安排的,连我都没有份。” 卜月梅说:“那还行,让法成知道他是不会同意的。” 侯明说:“别较真了,是我们三个人的心意,你放心,不会沾公家便宜的,更不会找事。” “那怎么行?明明是我们请客,怎么好让你们……” 侯明故意生气地说道:“行了,我都说了,你就别较真了,怎么刚跟领导生活了两天,就变得比他还较真?” 425、看出他的心事 话说到这份上,卜月梅真的就不好说什么了,她说:“那就谢谢三位书记了。” 侯明连忙摆手,说道:“快进去吧,照顾好领导。” 卜月梅先进来的,龚法成见她去了那么久,就意识到了什么,但考虑到曾耕田在场,有些话不好说,暂时默认了。 薛家良这次可是喝大了,他都有点迈不动步了,出来就往侯明的车里钻,公然叫他他都装听不见。 侯明说:“你看这个赖皮,还不下车了,好吧,就让他坐我车吧,我把他送回去。” 大家各奔东西。 薛家良坐进侯明的车后,到了纪委的单身宿舍楼,侯明叫他,他怎么都不下去。 无奈,侯明吩咐司机:“去田教授家。” 薛家良一听,赶忙说道:“不去、不去。” 侯明说:“去看看老师怎么了?” 薛家良急了,说道:“我好长时间不去了,冷不丁现在喝醉了去,不是找挨骂吗?” 侯明笑了,说道:“那行吧,去我家。” “不去,我这副尊荣更不能去你家了,让嫂子和小侄女看见,更不好。” 侯明笑了,说道:“你可真难缠,那你说,我们去哪儿?” “宝山寺,忽然想找那个和尚喝茶了。” “你别逗了,那和尚是著名的官宦和尚,而且不是你我的朋友,你敢找他喝茶,小心啊——” 薛家良一听,有道理,他很为刚才自己的狂妄而羞愧,说道:“这样,咱俩去野生动物园吧,听说那对大鸟孵出了小鸟,咱们也去看看,顺便聊聊天。” 侯明说:“聊口干了,也没地方喝茶,咱俩要不找个茶馆吧。” “茶馆太憋屈,那么一个小房间,我现在只想去一个开阔的地方,吸两口新鲜空气。” 侯明看着他,说道:“家良,你是不是有心事?” 薛家良说:“没有,我一个大老爷们,能有什么心事。” “不对,你一定是有心事。是不是看见龚书记结婚,你想媳妇了?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给你介绍介绍,还真有个姑娘想着你……” “得得得,这事不麻烦您了,您刚刚履新,有多少大事等着您呐。” 侯明笑了,吩咐司机:“去宝山寺,半路上买几瓶水。” 他们出了城,直接就奔城外的宝山寺驶去。 还没出城,薛家良就靠在椅背上,打起了呼噜。 司机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薛家良,跟侯明说道:“市长,还去吗?” 侯明说:“去,他今天没少喝,就这么一个愿望,满足他吧。” “您不是还去……” “嘘——”侯明没让司机说下去。 侯明原想下午带着妻女去看望父母,妻子和女儿都在家等他,但他今天隐隐感到,薛家良有心事,才缠着自己不下车,就由着他了。 侯明掏出电话,给妻子发了一条信息:有点事,晚会回去。 妻子立刻回了信息:知道了。 到了宝山寺,薛家良才醒。 他睁眼一看,咧开嘴就乐了,说道:“还真来了?” 侯明说:“你要来,能不满足你吗?” “谢谢老大体贴。” 侯明说:“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大了,你的老大是龚书记。” “在我心目中,您一直是。” 侯明没跟他较真,下了车。 司机递给他们一人一瓶水,说道:“市长,我在车里等你们吧。” 侯明说:“你如果开空调的话,必须敞开一条缝。” 司机说:“你放心吧。” 新洲省是典型的季风性大陆气候,春天比较短,夏天来得早,尽管时令刚到阳历的六月份,但温度早已是三十多度了,年轻人,早就换上了夏装,女孩子们都已花枝招展,脚踩露趾凉鞋,相比较,薛家良和侯明的装束太保守了。 今天是周六,游客中学生居多。 薛家良和侯明沿着宝山寺东墙外的小路,拾阶而上,一直来到半山腰的凉亭。 几个学生刚刚结束休息,扔下满桌的垃圾就要走。 “站住。”薛家良看着他们,指着桌上的垃圾说:“把你们丢下的垃圾收走,旁边就有垃圾箱,又不费事。” 几个学生看着眼前这两个面带威严,知道理亏,没有争辩,回来将垃圾收拾干净后,其中一个小伙子说道:“大叔,可以了吧?” 大叔?薛家良成了大叔。 他冲他们摆摆手,这群学生便下山了。 “大叔,哈哈,我都成大叔了。”薛家良笑着坐下了。 侯明也坐下,说道:“那你还想怎么着?” 薛家良摸着自己的脸,说道:“真老了,脸皮都粗了。” 侯明看了看四周,群山已经遍绿,他说道:“别说,这里还真不错,偌大的省城,就这么一处好景色,有山,有水。可能就是占了这个先机,宝山寺的香火一直都很旺。” 薛家良说:“是啊,可是我听说,有人瞄上了这里,想在寺庙对过开发商住楼。” “不可能,规划都通不过去。” 薛家良说:“但有人就敢这么运作。” 侯明说:“运作是运作,不可能立项的,这里是佛教区,又是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怎么可能让对面矗立起高楼群?” 薛家良不再说什么,他的兴趣点本来也不在这上面,目光看向了远处。 侯明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倒是老领导,我心里有事都瞒不过您。” 侯明说:“你呀,自从调到省里后,就添了不少毛病。” “什么毛病?”薛家良酒醒了不少。 侯明说:“说话练得吞吞吐吐,不像在县里,有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顾虑多了。” 薛家良说:“那倒没有吧,只是我这个事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有点……顾虑。”他说着,低头搓着双手。 侯明笑了,说道:“咱弟兄不用客气,你既然找我,肯定是觉着我能办,说吧,什么事。” 薛家良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前对象的事。” “你前对象?田琳?还是李克群的妹妹?肯定不会是胡晓霞。”侯明问道。 426、你们还在单独见面? 薛家良尴尬地一笑,说道:“后者。” “胡晓霞?”侯明吃惊地问道。 侯明说:“您都说不是她了,我怎么可能管她的闲事。” “你又不是没管过。” “那不是她的原因。” “哦——我知道是谁了,小宋,对不对?” “嗯,是她。” 侯明看着薛家良,直起身子,说道:“就知道是她,因为人家田琳,没有什么好求你的。说吧,到底是什么?” 薛家良憋宝似的的说道:“前几天看见了她和她男人,才知道他男人叫卢拓,在师院教务处,这次校领导班子调整后,教务处缺个副主任,他想进一步,托我找找关系,我当时吧——也是有点充好汉,就答应了。” 侯明看着薛家良,不禁笑了,说道:“恐怕你不是在他面前充好汉吧,如果真是他开口,你肯定不管,我还不了解你吗?” 薛家良不好意思笑了,说道:“我这不是给自己找辙吗。您猜得对,是她特地回家找到的我,跟我说了这个事。” “你们还在单独见面?” “没有没有,这个真没有,是我去程忠家,才知道她是故意在那儿等我。” 侯明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我想问下,当这个副主任,是她男人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她男人,是她男人让他找我的,谢书记是那个学校出去,又是我的领导。小宋那丫头还没有这么多心眼呢。” 侯明没有立刻表态,他站起来,走到亭子的栏杆边,叉着腰,望着东面的群山。 薛家良一见他这个表情,心里就没底了,他看着侯明的背影,支支吾吾地说:“我知道这事有点难度,因为您刚调到市里,情况还不熟悉,开始就安排人事,的确有些不妥,如果为难的话,算我没说……” 侯明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他转过身,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家良啊薛家良,就为这么个芝麻大点的事,你就跟我耍,装醉,不下车,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子,把我诓到这么远,选了这么一个景色优美的地方跟我说这事,你可真够累的!” 薛家良看着他,也许是喝了酒脑袋反应慢,他一时理解不了侯明话的意思,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侯明又坐了下来,看着薛家良,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忘了她?” 薛家良又低下头,说道:“忘是没忘,但不会因为这个,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知道她有求于我,就想满足她,也算是我力所能及的弥补,您知道,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但我也知道,她的事你管得最多。” 薛家良说:“以前,都是李克群两口子利用她,她自己从来没有过事要我管。” 侯明看着他:“看来,你的确把她放在心上了。” “心不心的不说了,她为我付出了太多……”薛家良看向了远处。 “所以,你才想弥补?” 薛家良收回目光,低下头:“我能做的,只能是这些,没有其它办法。” 侯明又说:“但如果她男人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知道宋鸽背后有你,当了副主任想当主任,当了主任想当副校长、校长怎么办?你都帮她吗?” 薛家良说:“我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她也不会。” “你确定?” “确定。”薛家良看着侯明:“我之所以答应她,就是想,提一个教务处的副主任,不是什么难事,就跟一个县委书记提拔一个普通村民进村委会一样。再有,他以后如果真的不自量力,我是谁呀?也不是好惹的!” 侯明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尽管我初来乍到,但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的确不算事,而且学校教务处的副主任都不用走组织程序,我刚才说的话,是出于提醒你,为你好,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薛家良当然明白侯明是为他好,说:“我懂。” 侯明说:“这事交给我,你放心,你之所以没找谢书记、没找安书记,说明你没拿我当外人。” 薛家良说:“看您说的,您是我的伯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种情谊,家良永远记住。” 侯明说:“看你,说着、说着就肉麻了。好了,你的事情也说完了,咱们可以往回走了吗?我跟你嫂子还有约会呢,我们说好带孩子回家去看老人,不想半路被你绑架到了这里。” 薛家良吃了一惊:“啊?您怎么不早说?我这不是罪加一等吗?” “哈哈,你就别装了!” 薛家良有些不好意思了。 侯明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说道:“好了,两清了,走吧。” 薛家良故意呲牙咧嘴做出无限痛苦状。 回到宿舍,薛家良试着拨通了宋鸽原先的电话号码,里面传出“已停机”的讯息。他便给庄洁打了电话,让庄洁转告宋鸽,给他回个电话。 庄洁果然知道宋鸽现在的电话号码,很快,宋鸽的电话就到了。 望着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尽管他猜到是她的电话,还是迟疑了一下,才接通。 “你好,哪位?” “薛大哥,是我,小宋。” 宋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称呼过自己,想来她身边有旁人。 薛家良也板起脸,口气严肃认真:“小宋,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已经跟有关领导说了,估计问题不是太大,但也要做好两手心理准备。另外,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嘱咐卢拓,这段时间表现好点,尽管副主任不需要组织部考察,但也要好好表现,免得到时不同的声音多,那样即便他当上了副主任,将来也不好摆布。我的话说完了。” 宋鸽说:“谢谢薛大哥,我一定转过卢拓,让他多加注意。” 薛家良说:“好,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如果因为自己的帮助,能让她今后的生活变得舒心、美好一些,薛家良还是很愿意帮她的,当然不能和他恪守的原则发生冲突。 427、被幸福撞伤了腰 第三天,也就周一这天的下午,侯明给薛家良打电话,告诉他:他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卢拓这个人,据反映还不错,工作认真,也有一定的能力,人缘也不错,没有什么毛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校方就会宣布对他副主任的任命。 薛家良激动地说:“谢谢,谢谢您再次帮我、帮她。” 侯明说:“关键是这个人还不错,如果领导和同事们对他反应不好,我也不会往下进行了。据校领导说,他还是具备一个副主任的素质和能力。” 既然他具备副主任的素质和能力,这么长时间了,校领导怎么没发现他?还是偏偏赶上市领导打招呼,他们才发现了卢拓这个人才? 谁都知道,这话是懵人的,是校领导在市领导面前说好听的,侯明也知道是懵人的,但他还要跟薛家良说,因为他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鸽,宋鸽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的样子,她再次对薛家良进行了感谢。 本该撂电话说再见了,薛家良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用谢,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宋鸽沉默了,半天才说:“谢谢薛大哥,谢谢你……” 薛家良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已经明显感到宋鸽情绪的变化,便默默地挂了电话,这次连“再见”都没说…… 周一早上,龚法成没去上班,他和卜月梅先到婚姻登记处办理了正式结婚登记手续,两个人看着结婚证上的合影,不由得都笑了。 一个严肃、认真,表情拘谨,一个小鸟依人、幸福满满。 龚法成没有把卜月梅送回家,而是送她去了纪委办公楼,她要先去办理报道手续。 他详细嘱咐她坐公交车的路线,这才去单位上班。 他来到省常委办公楼后,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拿着小红本,直接来到曾耕田办公室,刚要敲门,曾耕田的小个子秘书过来,说道:“龚书记好,曾书记去茅书记那儿了。” 龚法成想了想,正好他也有事要向茅书记汇报,说:“好吧,我去找他。” 龚法成来到楼上茅书记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虚掩着,里面传出茅书记的笑声,这可是新鲜事,在龚法成印象中,茅书记不是威严出名、不苟言笑,但也很少这样公开笑过,而且还是在上班时间,还这么大声。 他敲敲门,他的秘书从旁边走出来,龚法成回头说道:“我找下茅书记。” 秘书点点头,给他推开了门。 就见曾耕田正跟茅玉成说着什么,见龚法成进来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是“哈哈”大笑。 茅玉成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龚法成说:“说我呐?估计没好话。” 茅玉成说:“法成,恭喜!” 龚法成说:“我就是来向领导们报告的,这是我的结婚证。” 茅玉成刚要伸手去接,曾耕田抢先夺了过来,说道:“我先鉴别一下是真是假,别是花钱在大街上买的假的。” 龚法成说:“茅书记,我为什么必须要把证件拿过来,就是想堵住某些领导的嘴,天天在我耳边呛呛,什么提起裤子不认脏了、先上车后买票了,好像我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天天盯着我,上班盯着,下班还盯着,倒省得我业余时间犯错误。比如现在,明明是盖着民正部大钢印,还怀疑是不是假结婚证?” “哈哈。”茅玉成笑着走过来,他也凑了过来,看着他们的照片说道:“法成,不错呀,新娘长得很漂亮,有点像……夏梦。” “夏梦是谁?”曾耕田抬头问道。 龚法成说:“演电影的。” 茅玉成将红本还给龚法成,说道:“新娘工作都安排妥了吗?” 龚法成说:“登记回来后,我就把她放到纪委大楼门口了,她先去报道,然后还要回原单位办手续,至于哪天正式上班,我让她自己安排,我就不操心了。” 茅玉成说:“下个月再上吧,另外,咱们今天下午有个常委会,你传达一下这次京城会议精神,我准你两天假,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陪陪新娘。” 龚法成说:“不用,我下周末跟她回趟老家,还没见她父母,没有什么事需要歇班办的。” 曾耕田说道:“茅书记让你休息,是因为我跟他汇报你的腰受伤了。” 龚法成脸有点红,说:“谁说我腰负伤了?” 曾耕田说:“你腰扭了,我看出来了,尽管你极力掩饰,我是提前给你跟茅书记请假。” 龚法成凑到他跟前,说道:“您真坏,打我小报告,非得把我这坛老醋做酸不可。” 茅书记听到后又是一阵大笑,他说道:“无论如何,这都是喜事,就是真的扭了腰,也是幸福,我记得有首歌,叫什么来着,我被幸福撞了一下腰,就是撞伤了,那也是幸福的,别看曾书记给你打小报告,其实,他是羡慕,是嫉妒,作为男人,谁不想这样幸福地扭了腰,哈哈。” 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门外的秘书,将房门给他们关严。 龚法成说:“冤枉我了,我这腰扭得跟幸福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能说扭得不是时候,我有晨练的习惯,早晨起来后,我不自量力,去踢女儿的沙袋,毕竟是老胳膊老腿,又没用惯那路劲,是因为发力不正确才扭到的。当时我就想,如果让某人发现,保准会往其他方面想我,所以咬牙坚持,非常不幸,还是被曾老发现了,发现就发现吧,还非得把醋做酸不行,进了我家,什么话都不说,先问我腰怎么了?茅书记,您说,有这样当老兄的吗?” “哈哈。”茅玉成笑着说:“你呀,理解吧,有些人不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把嫂子接回家吗?所以说,这种情况下,可以羡慕,也可以嫉妒,还可以犯酸,总之,理解万岁。” 曾耕田一听,就嚷道:“嘿,怎么又转到我身上了来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428、让曾耕田动容的事 龚法成说:“是不是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 “哈哈。”茅玉成笑过后,看着龚法成:“你刚才说什么?女儿的沙袋?她也在练功夫?” 龚法成这才感到自己不小心走了嘴,说道:“她哪什么功夫,是好奇打着玩的。” “打什么?” 龚法成没想到他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就说:“打沙袋。” 哪知,曾耕田却说:“他女儿可不是打着玩,跆拳道高手,七八岁就开始练了。” 茅玉成说:“噢?男孩子的性格。我喜欢女孩子硬实一点,我家那丫头,别的方面还好,就是太娇气,最近准备过来,改天让她们认识一下。” 龚法成没捡茬,倒是曾耕田说:“法成那丫头非常独立、特别,不能用男孩子性格来形容概括她,她这个性格,男孩子里面没有,女孩子里面少见,我也很喜欢那个丫头。” “能被曾书记夸奖的女孩子,一定不一般。”茅玉成说道。 曾耕田说:“您想,如果一般的话,敢在寈州跟王建国和张强叫板吗?死都不能说出他爸爸是谁,说他们不配听到他爸爸这个名字,这一点,我就被这个孩子感动了,尽管她对爸爸有误解,甚至怨恨,但她能正确认识她老子,她知道她老子跟这伙人不是一路上的,宁可受些皮肉之苦,也不能玷污了爸爸的名字,您说,这个孩子多么有性格!我不知道法成,反正这一点我是每每想起,每每受感动。” 龚法成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内心里,也为有这样的女儿自豪,尽管有些事女儿至今都不原谅他,但他知道,他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总体来说还是高大的。 茅玉成说:“让你说得我更想认识一下这个孩子了。法成,改天我那丫头回来,我请你全家吃饭,一是祝贺你新婚之喜,二是认识一下这个巾帼英雄。” 龚法成连连摆手,说道:“您千万不能这样夸她,还不上天!她就是性格倔些,没曾书记说得那么好,非常任性,也很难对付,比我还较真、认死理,她要是回家住一晚上,我都战战兢兢的。” “噢?为什么?”茅玉成问道。 曾耕田替他回答:“那还用说,怕呗。” “怕女儿?” “有点。”龚法成答道。 “为什么?”茅玉成不解。 不等龚法成回答,曾耕田说道:“一是感觉对不起女儿,二是怕惹女儿不高兴,下次让进不回来了。” “真的?”茅玉成看看曾耕田,又看看龚法成。 龚法成无奈地点点头,说道:“不过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她怕我。” “你们经常有这个时候?”茅玉成问道。 龚法成扭头看着曾耕田,意思还让他回答。 曾耕田说道:“这个情况我不掌握。” 龚法成这才回过头,说道:“她当年为了跟我撇清关系,我给她安排的工作她一律拒绝,而是选了一个我权力影响不到的职业,远离政治,不跟政府部门的人打交道,理由是不做我六亲不认、往上爬的牺牲品和垫脚石。” 茅玉成问道:“如今社会,还有跟政府没有关系的职业?” “有。” “不可能吧,你要活着要生存,就要挣钱,挣钱就要交税,税收就是政府部门管的事。” 龚法成说:“所以说她当初也是煞费苦心了,选择了自由职业,也就是自由撰稿人,她的稿费,都是税后的,是由出版社和网站代交税的那种。” 茅玉成微微张开嘴,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孩子,的确少见。” 龚法成说:“少见是少见,但是咱们大院就有两个,曾书记儿子也是这样,不过他惹不起他老子,还是老子把小子制服了。” 曾耕田赶忙说道:“这个问题不讨论了,太沉重,本来今天上班很开心,却翻开这篇了。” 茅玉成说:“是啊,我们有时的所作所为,家人难免不理解,这就是我上次跟老曾说的那些话,官,做到了我们这一级,是非常不轻松的,上对中央负责,下对百姓负责,当官,早就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更不是为了改变命运,如果你的认识上升不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就是犯罪。可是亲人们不理解,认为你手握大权,什么事都能办,什么事都能办到,但恰恰相反,有些事,我们真的办不了,也不能办……” 此时的曾耕田和龚法成感到,茅玉成似乎也有着难言之隐。 茅玉成一挥手,换了一副口气,说道:“不说这个了,老曾说得对,难得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开心,这是我来新洲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这么开心,而是一周第一天,但是高兴归高兴,接下来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法成,说说你开会的事吧,有什么精神?” 龚法成说:“我就是向您和曾书记汇报这次的会议精神来的……” 当汇报到大会领导表扬了几个反腐工作出色的单位时,龚法成说:“咱们新洲这项工作取得的成绩在全国都是有目共睹,但是这次领导却没提到我们,这一点我内心有些不平衡。” 茅书记说:“咱们反腐力度大、成绩突出,甚至惊动了高层,怎好在会上当做经验介绍呢?而且目前还有好多问题没有明确,所以,不提最好。咱们只管做咱们的,表扬不表扬无所谓,咱们所做的一切,一不是为了表扬,二不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是为了纯洁队伍,优化我们的政治生态环境,还老百姓一个明朗的天空,干,就干实实在在的事,不图那虚名,倒是你回来路上遇到渣土车一事,值得用心琢磨琢磨。” 于是,他们三人又对这件事展开了分析…… 西京宾馆的这次会议结束后,全国各地都拉响了反腐风暴,新洲省根据本省实际,加大整顿政法系统,纯洁政法队伍,并借整顿之机,从严打击各地黑恶势力。 卜月梅一直还没有回老家,她在等龚法成。虽然他们已是合法夫妻,但卜月梅第一次不能一个人回去,她要带龚法成一起回去,因为还有一个仪式,那就是认亲。 这本是一个不大的事,却难住了龚法成。 429、龌龊! 卜月梅知道龚法成为难的原因。因为父母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不了几岁,对于认亲,他肯定有心理压力。 但这个亲总是要认的。 他们夫妻俩说好,这周六回去。 晚上,龚法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扒拉醒卜月梅,说道:“我必须跟他们叫爸妈吗?” 卜月梅笑了,开玩笑说道:“你也可以叫老哥、老嫂。” 龚法成知道她在捉弄自己,就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能不能不叫,或者叫点别的,比如叔叔、阿姨什么的。” 其实,过去一代的北方男人,很少跟岳父母叫爸、妈,但是新一代却很讲究。 卜月梅见龚法成如此为难,她就笑了,说道:“可以,我爸爸就没跟我姥爷和姥姥叫过爸妈,但两位老人却是他养老送终的,比儿子都孝顺。” 龚法成一下子有了底气,说道:“对呀!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跟你同龄不会难以开口,问题是我比你大那么多,年龄那么尴尬,我真开不了口。” 卜月梅眼珠一转,忽然问道:“你跟然然的姥爷和姥姥叫过吗?” 龚法成说:“没有,我们那个时候不时兴这个,就像你说的,我除去没叫过爸妈,该尽的孝,都尽了。” 卜月梅趴在他的耳边说道:“那就好,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勉强你的。” “你跟我耍小心眼——”龚法成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卜月梅说:“那倒不是,女人的好奇心我也有。” 周五下午,谢敏主持召开了纪委党组会议,龚法成出席了这次会议,他传达了中央有关文件和近期省委对纪检监察工作的指示精神,根据这些会议和文件精神,他明确指出,今年的反腐力度,要超过往年,而且要加大打击各种贪腐行为,这对于纪检监察人来说,是个良好的展示拳脚的时刻。 会议散后,谢敏留下了,又单独跟龚法成汇报了一下私下想法,特别是调整两个处室主任的想法。 龚法成说:“老谢啊,这些都是你这个常务副书记职权范围内的事,就不要跟我汇报了,我相信你。你大胆工作,我保驾护航。另外,注意身体,我听说你经常在单位熬夜,这不好,要给他们几个副书记压担子,别累坏了。” 谢敏说:“有些事自己干踏实,另外也能避免节外生枝。” 这话龚法成有同感,当年主持纪委工作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 谢敏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这个同志原则性强,工作细心缜密,凡是经他手办的案子,件件漂亮,而且没有后遗症,深得龚法成的信任。 龚法成望着他花白的头发,说道:“还是要注意身体,毕竟也不年轻了。” 谢敏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你别担心,我是对染发剂过敏,不能染而已,实际年龄刚刚五十出头。” 龚法成笑了,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我倒是不过敏,就是不想染,太麻烦。” 谢敏说:“可能跟身体素质有关,您的白头发比少了很多。”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两鬓都白了。最近还真动过染头发的念头。” 谢敏笑了,龚法成再婚,而且新娘又那么年轻漂亮,他想染头发,也是情理之中。就问道:“那您怎么没染?” 龚法成说:“我一想染了第一次就得染第二次,太麻烦,不染的话长出来的白茬太难看,就放弃了。你看有时中央开大会,尤其是两会的时候,开幕式这一天,所有的领导小头发都染得倍儿黑,等到闭幕的时候你再看,都长出了白茬,因为会议议程紧,领导们当然顾不上染头发了,咱们在电视上都能看出白茬,何况他们到了私下,白茬会更加明显,这样就不雅观了,甚至诡异,所以想想,索性就这样,白就白吧,人到了岁数,哪有不白头发的?六七十岁、七八十岁的人如果头发还全黑着,不是返老还童就是妖精。” “哈哈。”谢敏笑了,说道:“我也是这个观点,别说我还有过敏这个说辞,就是没有,我也不染,那些化工染剂都有毒。” “是啊,谁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年轻一点,精神一点,但是一想到这个,就放弃染发的念头了。” 谢敏笑着低下了头。 龚法成感觉得他有事,就说道:“你刚才说想调整个别处室主任的问题,只要有理由,你就大胆调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知道你这个人,没有十分把握,你是不会想调整谁的。这个,不必跟我汇报。” 谢敏说:“我个人的一些想法,还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那就说吧?” “宣传部部长我想拿掉。” 这个宣传部长是省委宣传部长的嫡亲,早在曾耕田任纪委书记期间,就把他提为纪委宣传部部长,尽管这个人能力和水平一般般,却非常会来事,上上下下左右的关系搞得比较好,跟省委宣传部就更没得说了。难怪谢敏想听自己的意见,原来是想动他啊! 龚法成问道:“有什么理由吗?” 谢敏说:“同事们反映他上班时,半天半天不出办公室,躲在里面看那些不健康的视频。” “有证据吗?” “有,为这我找过薛家良,他们调取了他那条线上所以的浏览记录,观看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在上班期间,而且有一次小德子去给他修电脑,里面全是这些内容,他还让小德子给他保密。” “龌龊!”龚法成暗暗骂了一句。 谢敏说:“不止这些,他还对一个新来的小媳妇动手动脚,结果被人家偷偷录了视频,现在这些证据就在我手上。这个问题我权衡了好几天了,觉得我们天天纯洁队伍,自己带的这支队伍也要纯洁。所以就想把他调离机关,到派驻机构去,待遇不变。” “行,我同意。” 谢敏看着他,说道:“还有一事,想征求您的意见,就是小卜的问题,小卜本来就是带着级别过来的,她跟薛家良又曾经搭档过,我想让做薛家良的副手,这不算照顾。” 430、谢敏背着龚法成干了一事 哪知,龚法成却说:“不不不,不行!” 谢敏说:“如果薛家良这个科室敏感的话,安排到其它处级科室也行。” 龚法成心平气和地说:“我开始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吗?不要任何职务,尤其是在我退休之前,保留改有的待遇就是了。我不是高风亮节,也不是假装推辞,我有我的考虑。我老龚这么大岁数了,之所以再娶,就是想找个知冷知热对权力没有追求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相伴到老。我不想让她有所作为,更不想让她被工作拖累,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谢敏见他说得很坦诚,就放下心来,说道:“我懂。” 龚法成又说:“另外,薛家良那个科室暂时不动,让几个年轻人在一起互相成长、互相影响,互相长本领。郑清背景相对单纯些,越是这样,可塑性就越强。当初之所以成立这么一个边缘性科室,就是想给新来的年轻人一个锻炼的地方,这个科室将来就是咱们纪委的人才基地,以后,要善于发现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把他们调到纪委,让他们接受在别处接受不到的活生生的教育,将来无论被输送到哪个单位,都会带着咱们纪检干部的特质。小德子在这个科室,你怎么也要把他扒拉出来,让他多见识、多锻炼,尽快成长,将来独当一面,尽管曾书记没说,但咱们必须要这样做。” 谢敏说:“我接下来就是想跟您说他的问题,借这次处室调整,我想让他进一步。” 龚法成说:“老谢,不忙,不忙,小德子今年不要提拔,甚至两年之内都不要考虑,如果他是好纲,还愁没有位置?还是那句话,让他多锻炼、多见识,将来再提他,别人也服气。没想到你一向办事谨慎仔细,怎么在这些问题上就表现出心急了?” 谢敏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道:“我的确有点私心,小卜就不用说了,给她安排同一级别的副主任也是正当的,人家本身就带着级别来的。小德子我是有点私心,想让他尽快成长,也不枉曾书记对咱们的信任。” “恰恰是这个原因,我们才不能拔苗助长,要仔细认真地培养,要让他经风雨、见世面。” “好,我明白了。” 事情似乎已经说完了,龚法成见谢敏还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似乎还有事,就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有事就说吗?” 谢敏低头笑了一下,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今天这几件事,都不是什么好说的事。” 龚法成看出谢敏的为难,在卜月梅和白瑞德的问题上,他的确为难,提与不提都难。他理解谢敏,就笑了,说道:“你我熟知这么多年,在任何事上,我们都是坦诚相见,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现在我们的职位都发生了变化,难道要遮遮掩掩了吗?有事就说。” 谢敏这才说道:“我背着您干了一件事。” 龚法成一惊,但他没有急于问什么事,因为他知道谢敏是个原则性很强的干部,不会乱来的。 谢敏说道:“我暗中摸查了一个人。” 龚法成松了一口气,问道:“谁?” “宝东区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石辉。” 龚法成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说道:“这是工作需要,也在你的权限范围之内,不算背着我。” 谢敏说:“的确是背着您干的,因为我先摸的王勇,随后发现了石辉。” “哦?”龚法成看了一眼门口,见会议室房门有些没关严,他料定谢敏一定发现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跟自己说这些。 龚法成低声说:“到我办公室,不,去接待室。” 两个人手里拿起笔记本,就来到了接待室,谢敏将房门反锁上,这才坐下来跟龚法成汇报。 原来,谢敏早就注意到了王勇这个人,他不光跟王令有染,还跟宝山市多个司法口的领导有染。早在去年年初,谢敏还兼着纪检监察一室主任的时候,就接到过举报信,信中举报宝东区检察院院长常年不开检委会,大搞一言堂、凡事一人做主一人说了算。 当时对于这封没有署名的举报信,谢敏并没有轻视,而是按照规则和流程,反馈给有关部门和领导,当时王令的批复是:小题大做,以后这种未署名举报信不要递给我。 就这样,关于对石辉的举报,没有再出现过,但是谢敏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感到宝东市检察院检察长石辉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如果是一般匿名举报,大多会有栽赃陷害、内容不实的情况,都会罗列出一大堆被举报人的问题,有的一看就是子虚乌有,有梗添叶,对于经验丰富的谢敏,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封举报信只反映了一个问题,不开检委会,平时也很少召开工作会议,有事都是属下私自找他汇报,跟本用不着上会讨论、研究、决定,有些案件负责人,甚至追着他到歌舞厅、温泉城、洗浴中心这些地方跟他汇报案情,这样的“一言堂”能不出问题? 要知道,人民检察院,是通过行使国家检察权来完成自己的任务的,它对于危害国家安全案、危害公共安全案、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案和其他重大犯罪案件,行使检察权;尤其是对于公安机关侦查的案件进行审查,决定是否逮捕、起诉或者不起诉;对于刑事案件提起公诉、支持公诉;对于公安机关、人民法院和监狱、看守所、劳动改造机关的活动是否合法,实行监督。 检委会是检察机关的最高业务决策机构。检察委员会制度是为了实现民主与集中的统一,防止单一首长制的独断专行。检察委员会在检察长的主持下,讨论决定重大案件和其他重大问题。如果检察长在重大问题上不同意多数人的决定,也不能私自拍板,可以报请本级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决定。 这样一个有着至高权力的机构,岂能由检察长一个人拍拍脑门就做出决定? 431、把兄弟干政 引起谢敏再次关注石辉这个人,和龚法成遭遇渣土车有关。 查明渣土车就是王勇公司的车后,谢敏找到宝山市交警部门,调取了他们查控到的各个路段的监控录像,完全同意交警部门给出的结论。 这样,他便派人,暗中开始了调查。 经常出任专案组组长的这些人,手下都有两三名精兵强将,只是这次谢敏没有调用薛家良,是他考虑到薛家良跟龚法成的关系,他甚至没有调用纪委内部的人,而是动用了一些私密关系,了解到了王勇和石辉之间的一些密切往来。 王勇的公司就坐落在宝东区,王勇发家也是在宝东区,他不但跟当地政府官员混得十分熟稔,跟当地各个司法部门的联系也是非常紧密,尤其是跟检察长石辉更是你我不分,两人甚至互拜干兄弟,发誓“荣华共享,爹妈共孝”。王勇与王令的关系,据说就是石辉从中牵线搭桥认识的。 在这次王令的案件中,石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据说他在王令突然落马的几天内,非常老实,除去天天按时上下班外,几乎谢绝了一切宴请。 谢敏关注的不是石辉跟王令的关系,因为王令一案已经有中央专案组移送有关司法机关了,他的一切问题都将水落石出。倒是石辉跟王勇“把兄弟”的关系,引起了谢敏的注意。 后来,有关石辉的信息越聚越多。他大致梳理了一下,按照事先拟好的提纲,跟龚法成汇报道:“石辉这个人独断专行,生活奢靡,男女作风混乱,讲究排场,一身名牌不说,下到基层从来都是前呼后拥,吃饭必须要有当地县委书记陪吃陪喝,否则就掀桌骂街;还有,王勇在检察院的影响也蛮大的,号称编外检察长,熟知他的检察官,只要看见王勇来了,见面打招呼都称他‘王常检’,意思是常务副检察长。他直接干预检察院内部干警调动事宜,检察院内部组织部门都不如王勇说话管用,通过王勇的关系,已经调入多人进入检察院工作,也有多名干警被提拔到检察院不同的领导岗位,这些人直接为王勇效命,王勇凭借跟检察院的关系,也成了宝东市当地非常有名的职业捞手。” “捞手?”龚法成不解地问道。 谢敏解释道:“就是负责捞人,死刑捞无期,无期捞有期,从中谋取利益。” 龚法成听后,脸色蓦地变得铁青。 谢敏继续说:“职业捞手,已经被当地民众熟知,好多不认识王勇的人,想方设法找到他,甚至有人背着一麻袋钞票去找他捞人。把兄弟干政,石辉的司机、秘书、小弟,统统干政,弄得检察院乌烟瘴气,好人没法呆,纷纷往出调。我曾经有意接触了一个调出检察院工作的人,对于社会关于石辉的反应,他说都是真的,有的比传说得还邪乎,背着一麻袋钱找王勇捞人这件事不是传说,是确有其事,当事人是下边县里一个有名的小老板,他只是听说王勇能捞人,却找不到能给他牵线搭桥的人,他就慕名前来,找到王勇,从车里搬下一个口袋,里面装的全是钱,见到王勇后,二话不说,将口袋里的钱哗啦倒在地上,双腿一跪,请求王勇救他的儿子,王勇当然不会放过着发财的机会,他找到石辉,这个人从死刑直接改判无期,据说现在又改判有期了。” “石辉常年都不开检委会,也是真的,五年前,他刚调到宝东区检察院任检察长时,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是不错的。头两三年内,还是能按规定召开检委会的,随着他后来巴结上了王令和身边溜须拍马的人多了,威望也高了,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如果谁在会上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就非常不高兴,当场就拍桌子瞪眼睛,大吼大叫,许多人畏惧他的权威,开会时一言不发,通常都是他一个人在讲话,后来,他就索性不再召开这样的会议,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人说了算。班子成员去找他汇报工作,高兴的时候他还像那么回事听,不高兴的时候一两句话就把人打发了,时间长了,别人便不再找他汇报工作,更加促成他一权独揽局面的形成,根本不把班子其他成员放在眼里,有事直接找下面的同志,怨声载道……” 龚法成无需听完他的汇报,职业敏感就让他知道这里有事,而且还会是重大事情,就说道:“我同意对他进行调查,但这事还要跟曾书记汇报,他现在兼着政法委书记,可以从去年那封举报信开始调查。” 谢敏说:“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样我心里就更有数了。” 晚上,卜月梅给全家改善,包了饺子,她把公然叫回家吃饺子,不想,白瑞德跟着来了,因为白瑞德跟着公然去看房子,卜月梅给公然打电话时,白瑞德听见了,他在一边大声喊道:“卜姐,多包点,我也去。” 卜月梅笑着说:“来吧,有你的份儿。” 卜月梅不但包着白瑞德的,还包着薛家良的,只是薛家良在开会,他手机关机。 龚法成和小冯回来后,三个人很快就将饺子包好了。 白瑞德看着摆的跟花一样的饺子,他说道:“卜姐,咱不等薛家良了,下锅煮吧。” 卜月梅说:“好,开煮。” 公然要去煮,卜月梅不让,她说:“一般我包饺子有四个环节不让别人干,一是调馅,二是和面,三是包,四是煮。” 龚法成说:“你全干了,就剩擀皮一项。” 白瑞德问道:“为什么?” 卜月梅说:“调馅这事肯定不能用别人,和面也担心别人和不好,包不用别人,是因为我喜欢饺子模样统一,一人一手法,如果有两三个人同时包,你看吧,什么模样的都有,还有,不让别人煮就怕别人掌握不好火候,煮烂了,那就大大影响口味了。” 公然一听,说道:“那天薛家良我们几个吃,没有这么多讲究,谁包的都有,尤其是曾大大包的,逗死了,跟个小肥猪一样,个个都挺着肚子,不像今天这么整齐划一。” 卜月梅说:“过奖了。” 公然说:“我以后有口福可享了,不但不用干活,还能吃到现成的。” 公然说着,摆好碗筷就坐在餐桌旁,等着吃饺子。 这时,龚法成拿着蒜杵走了过来,放在她的旁边,故意低声说道:“砸蒜。” 公然抬头看着爸爸,调皮地说道:“您是不是心疼某人干活了?故意给我找点活儿干?” 432、你跟小然干什么去了 公然抬头看着爸爸,调皮地说道:“您是不是心疼某人干活了?故意给我找点活儿干?” 龚法成一听,看了看白瑞德,就见白瑞德抿着嘴,故意把脸扭到了一边,装听不见。 他冲女儿挥了一下巴掌。 公然真以为爸爸要打自己,赶忙缩回肩膀。 龚法成当然不会打女儿,他说:“我再去给那个小子打个电话。再不来,他连饺子的味儿都闻不见了。” 怎奈,薛家良还是关机。 龚法成忽然意识到,有可能是谢敏在组建专案组,薛家良是其中一员。想到这里,他欣慰地一笑,心想,这个谢敏,表面看着不多言不多语,说话慢条斯理,干起工作来,不但有章法,还雷厉风行。他很欣赏谢敏,尤其欣赏他跟贪官较量时,话不多,一旦说出,绝对是专咬对方的七寸。所以当时安康调任寈州任市委书记时,省委在考虑纪委常务副书记的人选时,龚法成想都没多想,就推荐了谢敏。 谢敏果然不负所望,使纪委工作平稳过渡,尤其是在抓捕王令这项重大活动中,也是功不可没。 白瑞德见龚法成出去打电话没有回来,他似乎也意识到薛家良关机有点不正常,就走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龚法成,说道:“叔,还没联系上他?” 龚法成说:“关机。” 白瑞德说:“要不我给郑清打电话,问问他下班的时候见到他没有?” 龚法成一听,目光立刻盯着白瑞德,严厉地问道:“你下午没上班吗?” 这一问,让白瑞德立刻心慌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小然打电话找我,我头下班一个小时出来的,我跟他请假了。” 龚法成不高兴地说:“你跟薛家良的关系,别说请假,就是不请假,他也会给你找辙的。” 白瑞德一听,看着他威严的表情,赶紧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小声说道:“叔,我下午的确有急事,如果不请假的话,就办不了。” 龚法成看着白瑞德那幅真诚的表情,他知道这个孩子尽管懦弱一些,人还是很忠厚的,也很聪明,从跟他父母尤其是跟他父亲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也能看出他的聪明和无奈。 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爱好的事业,怎奈老子太强硬,遇到这样强硬的老子,哪个孩子也没脾气,除非硬碰硬对着干,但他又不是混孩子,所以造就了他在父亲面前,时而唯唯诺诺,隐忍迁就,这也是让龚法成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的主要原因。 他品质没有问题,生在高官之家,没有其他领导子女那种先天的优越感,不跋扈也不纨绔,跟女儿有着一样的痛苦和选择,不迷恋父辈创造的一切,停薪留职后,做着一份喜欢做的事业,只是老子担心他做生意被人利用,将来惹麻烦,恨不得把他庇佑在自己的翅膀底下他才放心,这一点于孩子来讲,何尝不是自私? 据他观察,白瑞德调到省纪委后,似乎并没有和他的生意脱钩,他为此旁敲侧击问过薛家良,但薛家良那个鬼东西,滴水不漏。造成龚法成有这个印象的就是白瑞德的日常开支,从这一点来说,他那点固定工资是无法满足他的支出的。 目前,对领导干部经商有非常严的要求,对其它单位的普通公务员要求不是那么严格,但对于纪委的工作人员就不一样了,这一点绝对不允许,他准备就这个问题下来好好跟白瑞德谈谈。 其实,白瑞德的生意,跟父辈跟他的工作,没有半点关系,加之这个孩子做事比较谨慎,到目前为止,龚法成还没听到纪委内部对白瑞德有不同的反应,当然,知道他家庭背景的人也不是很多,从这一点来说,这个孩子又有可贵之处。 如果真的像曾耕田说的那样,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龚法成又不甘心。尽管两家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白瑞德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没有高官子弟的那些陋习,但他总认为他不够成熟、不够坚强,不够独当一面,难以给女儿更好的保护和依靠,还有,他的家庭背景,也是让龚法成顾虑的一面,他不想让人说他龚法成是攀附富贵之人。 也许,女儿跟他的看法一致,不然这么多年了,女儿都没有明确跟白瑞德的关系,但女儿身边又没有其他异性,最近,随着父女关系的渐渐冰融,他很想跟女儿谈谈这个问题,又怕让女儿误会他娶了老婆,盼着她早日出嫁,所以一直都没谈。 白瑞德看着龚法成半天不说话,误认为龚法成生气他早退,又说道:“若论坐班来说,我现在不是最好也是次好的,绝不是倒数第几的,这一点您放心。”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不保密的话,说说你早退跟小然干嘛去了?” 白瑞德往餐厅方向看了看,说道:“这个打死都不能说,我跟她也签了保密协议。” 本来龚法成问的这个问题,完全是无心的,此时听他这么说,不觉多心起来:“这么说还是重要的事情了?” “不能说,反正不能说,您就是我亲老子都不能说。” 这时,公然站在他身后,说道:“嘴里越是说不能说的人,内心里其实已经叛变了。” 白瑞德一看,连忙站起来,他看看公然,又看看龚法成,说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不信问龚叔,我说什么了?” 公然冲他撇了一下嘴,一甩头,便走回餐厅。 白瑞德看着龚法成,龚法成继续看电视,故意不理会他。 “叔——” “叫我干嘛,你又什么都没说。” 白瑞德一听,拍了一下大腿,也进了餐厅。 这时,小冯出来了,说道:“卜阿姨让您去吃饭,饺子捞出来了。” 龚法成站起身,看着白瑞德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这时他看见小冯反而坐下看电视,就问道:“你怎么不进去吃饺子?” 433、我有权板着脸 小冯说:“你们先吃,我等下一锅。” 龚法成这才明白,一锅饺子是无法满足四个人吃的,他就说道:“一块吃吧,这样大家都能吃到新鲜的。” 小冯这才走进餐厅。 公然正在对着饺子用手机拍照。他们坐下,都拿着筷子等着她拍完。 白瑞德一看,说:“我还是去客厅里等吧,这样反而心急。” “哈哈。” 大家都笑了。 卜月梅又端出三盘饺子,大家才开始吃。 白瑞德说:“卜姐,我认为薛家良那天的饺子就做得登峰造极了,跟你这个一比,他的饺子还是有差距。” 公然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一边吃一边说:“一会他来了你也这样说吗?” 白瑞德说:“你以为我还都怕?难道你不认为比他做的好吃吗?” 公然说看着盘里的饺子,说道:“感官上最大的区别就是卜姐包的饺子整齐划一,小巧玲珑,嘴大的可以一口吃一个,讲究的可以分两口吃,不像上次咱们包的,一个饺子三口才吃掉,而且不雅观。从味道上来看,这次的似乎比上次的淡一些,不过一点都不腻。” 卜月梅说:“小然的嘴真刁,肉多菜少的情况下,最好偏咸一点,这样不腻。薛家良调的馅,肯定肉多,女人调的馅,相对肉会少放一些。” 白瑞德说:“我看这次肉也不少,不那么咸,上次那饺子咸的,我家老爷子回去后一个劲地喝水,半夜起来好几次,第二天跟我说,薛家良成心,把饺子弄那么闲,害得他没睡好觉。” 龚法成笑了,说道:“这就是你老子,总是能找到理由,不说他吃得多。” 大家都笑了。 卜月梅说:“超市里卖的面粉就不如乡下小磨的面粉好吃,我这次回家带点乡下的面粉回来,你们再来比较一下,还会有区别。” 公然不由得说道:“我怎么感觉我的体重要突飞猛进地向前发展?” 白瑞德说:“那你可要控制,饺子不能超过五个。” 公然说:“没办法,我也想吃五个,可是停不下来。” 龚法成开心地笑了,他看了一眼卜月梅,卜月梅正含笑地看着他。 直到他们吃完,薛家良才进门。 卜月梅又忙着给他煮。 餐桌上,龚法成问他:“是不是开会着?” 薛家良一边吃一边说道:“是的,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谢书记亲自挂帅,李达书记和我任副组长,成员各挑各的。” 李达,纪委副书记、兼第一监察审理室主任。 龚法成没想到谢敏动作如此之快,而且明天又是双休日。他说:“从什么时候开始?” 薛家良吞进一个饺子,说道:“原则是从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了。我们这一组从明天开始进行外围调查,李达书记他们可能会采取更直接的方式跟石辉接触。”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在哪儿办公?” 薛家良看了看,餐桌上只有龚法成、卜月梅,就小声回答:“省职工技校招待所。” “嗯。”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明天我们回老家,原本想让你跟着一块回去,看来你回不去了。” 薛家良说:“一会我安排安排,我负责外围,说不准明天能溜回去。” “不行,你安心办案吧。你那组人选定了吗?” 薛家良说:“我能调动的只有德子和小郑,其他人我不了解,我也调不动。” “跟他们说了吗?” “还没有,我准备明天再跟他们说。” 龚法成点点头:“你考虑得对,接到任务头出发前再跟他们说也不晚。小郑刚来,有些规矩可能不太懂,你多教教他。另外,出去办案,我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 “我记住了。” 薛家良看了看卜月梅,说道:“卜姐,您老……什么时候上班?” 不等卜月梅说话,龚法成就说:“没日子。” 薛家良一听,小声嘟嚷道:“又没问您。” 卜月梅笑了,说道:“下个月吧,也没几天了,我回去有些事情还要处理一下。” 薛家良说:“你们明天回去单位都休息,要不我给娄朝晖打电话,让他明天在单位等着。” 卜月梅赶忙说道:“不用,别声张,县里同志要是知道他也跟我回去,那还了得?” 薛家良看了看龚法成,神秘地跟卜月梅说道:“卜姐,你明天带着新姑爷第一次回家,可别丢了礼数,该怎么讲究就怎么讲究,有些礼节上的事,别过分迁就别人……” 龚法成知道他话的意思,就夹起一个饺子,塞进了薛家良的嘴里。 薛家良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卜月梅在一旁捂着嘴笑。 第二天,薛家良刚起,还没来得及通知白瑞德和郑清,就接到了谢敏的电话。让他和白瑞德速到省职工技校的招待所集合。 薛家良说:“通知郑清吗?” 谢敏说:“就你俩来。” 薛家良挂了谢敏的电话,立刻给白瑞德打了过去。 白瑞德没跟父母在一起,他在自己的新家,还没醒。 薛家良说:“给你十分钟时间,在门口等我,有任务。” “老薛,真的假的?你是不是跟我闹着完呢?” 薛家良一听,口气严厉地说道:“我没时间跟你玩儿。” 他说完,“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 白瑞德一听,薛家良不像跟他开玩笑,对着电话嘟嚷了一句:“能了你,还发脾气了。” 话是这样说,他一刻都没敢耽搁,快速洗漱,快速找出一身普通衣服,穿上,拎着公文包就往出跑。 等他跑到大门口时候,正好薛家良开着小冯部队那辆捷达到了。 白瑞德迅速上了车,他瞄了一眼薛家良,就见薛家良板着脸,不说话。 白瑞德说:“我又没晚,你干嘛板着脸。” 薛家良说:“我是你的组长,有权板着脸,要不你当我的组长。” 白瑞德一听,被他噎得还真无话可说。 薛家良又说:“再说了,我又没跟你板脸,我在想我们这次的任务,你那么敏感干嘛!” 一听有任务,白瑞德就不再跟他计较了,睁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他,问道:“真的有任务?” “当然!这个你看看。” 434、穿着睡衣的检察长 薛家良递给白瑞德一沓复印材料,是关于宝东区检察院检察长石辉的个人材料。 白瑞德粗粗看了一下,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薛家良说:“去跟谢书记和李书记汇合。” 薛家良开着车,到了职工技校的招待所。 谢敏的司机早就在底下等他们,把他们领到二楼一间接待室。 接待室里,谢敏和李达等人正在里面讨论着什么。 谢敏见薛家良和白瑞德进来了,说道:“你们俩个先跟李书记走,去讯问石辉,暂时听他指挥。” “是。” “是。” 薛家良和白瑞德答应着。 这时,薛家良开始在心里就犯嘀咕了,平时都是在外围取证后,才开始传唤当事人,没想到这次上来就对石辉进行问讯,看来,专案组已经控制了石辉。 李达看了看表,跟旁边的人说:“去叫他们几个,我们马上出发,薛主任就不要开车了,我们坐一个车。” “好。” 薛家良和白瑞德跟李达坐进了一辆商务舱,后面还有一辆依维柯跟在他们后面。 车子驶出后,薛家良才发现,他们的车,没有驶向宝东市检察院,而是出了城,上了高速路,向北边开去。 车上,李达一直在打电话,等他打完电话后,这才说道:“薛主任可能还不知道吧,石辉今天早上六点被咱们的人带走了。” “啊?提前了?” “是啊,情况发生变化,石辉下周一要出差,这样就提前行动了。咱们的人凌晨六点就去了他的住处,把他带走了,顺便带走的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 从昨天的资料中,薛家良得知,石辉长期在两家商务宾馆里有单独的包间,他轮流居住。 薛家良问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永安县,石辉被带到那里去了。” 薛家良不得不佩服谢敏布置得缜密。 李达又说:“谢书记把你们组叫来,让你们参加问讯,目的是根据他的供述,你们进行外围调查的时候就会有的放矢。”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怎么办您就吩咐吧。” 李达说:“我们都听谢书记的吩咐。” 到了永安县招待所,那里,早就另辟出一见询问室和一间录音室,走廊里,有六七个在外面溜达着,其中有几个人耳朵上都挂着耳麦,目光机警,表情严肃,看见有人走过来,几道锐利、冰冷的目光立刻射向他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薛家良不认识这几个人,他参加过几次专案组的行动,每次都有这样的便衣,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显然,这次询问增加了便衣的数量,也可能询问的对象是检察长的缘故吧。 两位纪委的同事迎向他们,薛家良一看,这两个人他认识,是纪委一室和三室的副主任,谢敏的得力手下。 李达在现场进行了简单分工后,便和薛家良还有另一位记录员走进问讯室,白瑞德和其他同志便留在了外间录音、录像。 这都是临时装备,如果石辉具备明显的违法证据,有可能直接交给司法机关了,之所以有问询这一环节,就说明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这就需要问询人要是规定的时间内,从背问询人口中掏出足够的证据。 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 由于李达是主要问询人,薛家良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负责记录的人员也到位做好。 李达看了一下,冲门口的人点点头。 立刻,宝东区检察长石辉,身穿睡衣,在四五个人的“陪同”下,进了房间。按规定,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石辉一见这把椅子是一把沙发椅,他的松弛了下来,坐下,往前伸了伸双腿,打量着对面的三个人,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说老李,又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我跟你说,有些人天生爱嚼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你耳根子要长正啊。” 李达说:“我什么都没听见,叫你来,是想跟你谈谈。” “跟我谈的话到我办公室就行了,一大早就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连衣服都不让我换,至于费那么大的事吗?你想了解什么情况,直接问我不就得了,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达和石辉认识,以前因为办案合作过。 李达不理会他的大大咧咧,严肃地说:“知道为什么把你请来吗?” 石辉说:“今天我不知道,前些日子省委和中央专案组找我了解王令的一些问题,我知道的都说了,难道我没说清楚吗?” 李达说:“今天不谈别人,只谈你自己,谈你自己的问题。” 李达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吗,问题肯定不少,但只是违纪,够不上违法,这一点我心里有数。” 薛家良一听,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李达,就见李达不为所动,说道:“那你先谈谈你哪些行为是违纪的。” 石辉打了一个哈,他故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唉,男人吗,老婆不在身边,有时难免耐不住寂寞,这个,昨天晚上你们的人看到了,但我首先声明,这可是良家妇女,跟卖的一点不沾边,是高素质的女人,有自己的事业,跟我就是有感情,一不求我办事,二不用打着我的旗号挣钱。” “这么说,你们的感情还值得歌颂?”薛家良明显感到李达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 石辉听出李达口气里的嘲弄,他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 李达又问道:“有几个女人?” “不瞒你说,真正有关系的就着一个,还被你们看个正着。至于其她的吗,都没有实质性关系,发乎情,止乎礼,说真的,男人在外,哪能没有一两个相好的女人。” 李达显然不想在女人的问题上跟他费口舌,说道:“除去女人,再谈谈你其它方面的问题。” 石辉翻着白眼,想了想说道:“其它问题也就是吃几顿请,喝几杯小酒,过年过节收几个小红包,家里遇到过事,找人借过钱,但我都还给别人了。” 435、你没有资格审问我 石辉翻着白眼,想了想说道:“其它问题也就是吃几顿请,喝几杯小酒,过年过节收几个小红包,家里遇到过事,找人借过钱,但我都还给别人了。” 李达说道:“举例说明。” 石辉仍然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态,说道:“比如我孩子出国,就跟昨天晚上的女人借过钱,事后就还给她了。” “借多少?” 石辉想了想说:“也就两三万吧?” “人民币还是美金?” “美金。” “具体数字是多少?” “记不清了?” “你借多少都不清楚,怎么还?还多少?” 石辉一怔,这才知道掉进了李达的陷阱。这些套路他都熟稔,但还是不知不觉掉了进去。 他开始显出了不自然,说道:“她给了我后,我当时也没数,后来还了多少,时间太长了,记不住了。” 李达在本上低头写了几个字后放下笔,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刚才说别让我听那些风言风语,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是什么意思?” 石辉这次显然谨慎了,他装作糊涂地问道:“是吗?我说了吗?” 李达一听,伸手示意记录人,记录人便将笔录文字交到薛家良手上,薛家良看了一遍,交给李达。 李达举着这张纸,说道:“这里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我让我们的人给你念一遍?你如果还不相信的话,旁边的房间里还有同步录音和录像。” 石辉摆了一下手,说道:“不用,我说的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是指单位内部,哪个单位没有几个不干事乱嚼舌根的人?检察院也如此。” “那他们都嚼些什么?”李达有了耐心。 石辉说:“嚼什么的都有,去年有人告我黑状,说我不开检委会,你说,这种意见完全可以当面向我提的,有必要告到省里去吗?” “你不开检委会吗?”李达故意问道。 石辉说:“原来开,后来开得少了,去年到现在的确没开,不是我不想开,是没法开,七嘴八舌,一件很明了的事,能在会议室扯皮扯上半天时间。” “这么长时间不开检委会,难道你们不研究案情吗?”李达一点一点地往下问。 就这样,这位检察长在李达不紧不慢、有理有据的询问下,竟然自曝出自身的许多问题,从不公开研究案情,到私下做出决定,至此产生了许多不合规不合法的错误决断;买官卖官、收受贿赂、把兄弟捞人、男女关系……等等,他在李达的“循循善诱”下,他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说出了…… 一旁的薛家良,暗暗佩服李达的问询技巧和高超的大脑反应能力,他至此明白,谢敏为什么把他临时招呼到这里,参与问询石辉的行动,表面是为让他掌握一手资料,实际上也是有意锻炼自己,增加自己的见识。 尽管白瑞德没有在跟前,但是他相信,此时白瑞德也在录像里看到了这一切。 难怪在没有外围调查取证的前提下,谢敏断然决定提前问询石辉,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达,我日你祖宗……” 石辉突然大骂一声,人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扑向李达。 就在他要抓住李达的衣领时,说时迟那时快,薛家良伸手一拨,将李达的手拨向一边,然后用力反转,隔着桌子,就把李达摔在地上,这时,外面冲进两个便衣,立刻将石辉按倒在地上。 石辉趴在地上,仍然大喊大叫地骂道:“李达,你什么东西,我要告你,告你诱供,你他妈地不得好死!” 李达走到他跟前,说道:“石辉,你是懂法的,也是掌管法律的人,你自己都承认你刚才说的话是供词,那么,你就该知道今天我们谈话的性质了。” 石辉不再喊叫了,他大口喘着粗气,闭上眼睛,脸被按在地毯上,变了形。 李达重新坐回椅子上,说道:“扶石辉坐下。” 那两个便衣便把石辉带到刚才他坐的椅子上,让他坐下,他们没再离开,而是一直站在他的左右,这样他就再也没机会离座起身了。 重新坐下的石辉,脸色苍白,他闭着眼,任凭李达怎么问,就是不再开口说话。 李达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着旁边那两个人,说道:“带下去吧。” 哪知,石辉听见这话后突然大声嚷道:“李达,我是检察长,副厅级司法干部,你也是副厅级,你凭什么审问我?你没有资格!” 李达一听,脸还真的现出尴尬之色,显然,他没有料到石辉会说出这话。 这时,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你看我有资格吗?” 谢敏进来了,他站在房间正中,背着手,一幅凛然的表情。平时和蔼可亲的谢敏,此时表情威严,目光凌厉,如鹰隼般逼视着石辉。 石辉一见,自然说不出话来,眼睛一闭,耷拉下脑袋。 “带走!”谢敏声音不大,却十分严厉,不容抗拒。 这个进来的时候还是大大咧咧、口口声声自己只有违纪没有违法的人,彻底崩溃了,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就掉了下来,那两个架着他出去了。 谢敏看了看李达和薛家良,说道:“薛家良,那个女的由你和瑞德来问,我和李书记有事要商量。” 薛家良看着神情严肃的谢敏,点点头。 白瑞德拿着纪委专用问询录进来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坐下。 这次,薛家良坐在刚才李达的位置上,白瑞德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两个人陪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薛家良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就见她的身上裹着一件男人的衬衣,脚下穿的是拖鞋,低着头,额前耷拉下来的卷发,盖住了半边脸。 她坐下了。 薛家良冲旁边的记录员点点头,记录员也冲他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姓名?” 薛家良问道。 女人低着头,小声答:“田琳。” 田琳?薛家良就是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再次问道:“姓名?” 436、田琳卷入其中 白瑞德看了薛家良一眼,记录员也看了他一眼,因为尽管女人的声音小,但这个空间异常清静,他们俩都听出了女人的回答。 “田琳。”女人再次回答道。 “你是田琳?” 此时,女人也听出了什么,她抬起头,蓦地惊住了。 惊住的何止田琳,薛家良此时也是微张着嘴,看着她,果然是田琳,他过去的恋人。 “怎么会是你?”薛家良不由自主地说道。 此时的田琳,当她从薛家良的目光中,看出惊讶的那一刻,她满脸羞愧,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合适。 她深深地低下头。 薛家良说:“对不起,我们有纪律,我回避。” 薛家良说着,站起来就要出去。 田琳突然喊道:“不,我不需要你回避!我需要你来审我,你尽管审,反正我在你面前什么都没有了……”田琳眼里,满是羞愧了泪水。 薛家良看着田琳,田琳下意识地挺了挺身子,极力装出一幅无所谓的神情。 这时,耳麦里传来谢敏的声音:“薛家良,坐下,我相信你。” 薛家良不想坐下,但出来办案就跟出来打仗一样,必须服从命令。他只得坐了下来,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你是怎么跟石辉认识的?” “是余海东介绍的。” “余海东?” 田琳说道:“是的,余海东朋友有个案子,到了石辉那里,后来石辉给予了关照,在一次答谢他的饭局上,余海东把我介绍给了他。” “你知道余海东朋友案子的具体情况吗?”薛家良进一步问道。 “知道,是税务局一个副局长,他的儿子强歼了一个小姑娘……” “这个人叫什么?” 田琳说:“张力。” 薛家良在记录本上写下“张力”两个字。他放下笔,又问道:“你和石辉怎么……走到一起的?” 田琳说:“他跟余海东借钱,余海东借给了他,后来又跟我借,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你借给他了?”薛家良问道。 “确切说是他自己打开我的包,拿的。” “拿了多少?” “大概两三万吧。” “没有具体数字吗?” “没有,是我刚从银行取出的美金。” “他拿了你两三万美金?” “是的。他上次就跟我要美金,他儿子出国要用,我说没有,他不相信,就拿过我的包,翻了半天真没有,就说让我下次再来给他带点,后来他一个劲打电话,我就从银行支了一部分,正好我也要用。” “他后来还你了吗?” “没还。” “为什么?” “不知道,他借钱从来不还。” 薛家良糊涂了,石辉一个检察长,跟女人要钱?难道田琳是倒贴? 薛家良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找他办过事吗?” 田琳抬头看着他,说道:“没有,没找他办过任何事,我周围的亲戚朋友也没犯过什么什么事,我的事业也不需要他帮忙,他也不懂,我当然不需要找他办什么事。”说到这里,田琳的表情和语气有了一种骄傲。 “那你……”薛家良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说了。 田琳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求不到他什么,为什么还要跟他好,而且还给他钱花,是这样吗?” 薛家良机械地点点头。 “我想你对石辉这个人可能不太了解,他是一个跟女人伸手要钱花的男人,你就是跟他上了床,也别指望他给你花钱,好在我不缺钱。” 薛家良糊涂了,他不解地问道:“那你……图他什么?他也不好看,脸皮也不细腻,头发还没了一圈,你就真的耐不住寂寞,对这样一个瘪三、下三滥……” 不容他说完,就听耳麦里再次传来谢敏低沉的声音:“薛家良,你在执行任务,冷静!” 薛家良一听,闭着眼平静了一下,说道:“sorry……” 田琳臊红了脸,她说:“是的,你说得没错,比他好看的男人有的是,甚至还有可能给我便宜占,但是他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虚伪,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想方设法都要搞到手,你可能会骂我没出息,贱,你想想,我背后如果站着这样一个男人,谁还敢欺负我?谁又能欺负我?我眼下没事,备不住将来有事求他,我给他花点小钱,等于给我企业额外上了一份保险,这笔买卖值。” “但是你把自己……搭出去了……”薛家良选择着用词。 “这个,要看你怎么认识了,你可能会认为他占了我的便宜,但我认为我占了他便宜……” 薛家良盯着田琳,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这还是他那个青春、单纯的初恋吗?还是那个鏖战商场、打败她丈夫、夺得公司经营权的女强人吗? 他抱着希望,问道:“你跟他从什么时候起有这种关系的?” “两三年了。” 薛家良心中的田琳彻底倒塌了,那个去年夏天苦苦挽留他、希望他加盟她公司的田琳,当时已经跟这个石辉…… 他不敢想下去了,问道:“你很爱他吗?” “不爱,只是需要。” “他有妻室。” “他不止有妻室,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有钱人的女人。”田琳平静地说道。 薛家良又吃了一惊。 从田琳的叙述中,薛家良知道,石辉不但跟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他还跟这些女人要钱要物,多则上万,少则几百。他身上穿的衣服,除去那身制服外,都是女人们给他买的,包括内衣、袜子、手包之类的小件,也有七八万的貂皮大衣。 问询田琳,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梳理清她跟石辉是什么性质的关系就可以了,不太费心智,这也是谢敏有意锻炼他和白瑞德。 但薛家良并没有把“田琳”当做一次简单的问询,而是不放过她提到的任何一个人,直到他的本子上记满了人名。 其中一个叫徐婉的女人引起了薛家良的注意。 据田琳说,石辉爱打牌,但是他打牌有个毛病,就是从来都带钱,只要是在场的人,都掏钱给他,赢的话也不还给别人。 437、死亡之神降临 田琳从不跟他们打牌,但有时为了等石辉打完牌一起吃饭,她也会站在旁边给石辉观战助威。 石辉打牌还有个毛病,身边必须有美女陪着,有时一个不行还要叫上两个或者三个。 有一天,田琳被他叫去后,石辉看见田琳就笑了,说道:“我的女财神来了,这下我保证要赢了。”果然,他连赢三把。 旁边一位法院副院长说:“石检的幸运之星是女财神,我也叫一个来。”于是,半个小时后,这位法院副院长就叫来一个花枝招展、打扮暴露的女子,一看行为举止,就知道是风尘女子。 通过一晚的接触,田琳发现,这个女人,有着勾引男人所有的风情和技巧,石辉很快就拜倒在她的裙下了。 那几天,石辉几乎消失了一样,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女商人,以为是田琳把他“独占”了,今天这个约田琳吃饭,明天那个约田琳美容,无非都是在试探田琳,知不知道石辉去哪儿了,在忙什么。 田琳有自己的事业,在生意上,石辉帮不上她任何忙,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关系需要石辉关照,石辉在她的生活和事业中,只是一个吓人的招牌而已,她对石辉投入的感情还没有金钱多,她不会经常跟石辉见面,更不会一连几天跟他泡在一起。 又过了两天,石辉终于露面了。他失魂落魄地来到田琳的公司,进门就瘫在了沙发上,面容憔悴,目光呆滞,看见田琳就说:“我完蛋了,我完蛋了。” 田琳以为他受到上级审查,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问不要紧,石辉的回答,让田琳都吓了一跳。 原来,石辉这几天都和那个徐婉在一起,他的魂儿,都被徐婉勾跑了。 徐婉,是凯撒会所的“服务员”,人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会勾人,她这两年在凯撒挣得钵满盆满的,然而,做身体交易的女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哪有不中枪的。在最后一次体检中,她被检出hiv阳性,但是她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花钱造了一张假的化验单交了上去,后来这事败露,徐婉被驱逐出会所。 石辉消失的这几天,一直跟徐婉在一起,从昨天到今天他怎么也找不到徐婉了,后来找到她的一个小姐妹,才知道了真相,石辉立马感到自己大限到了,在外面游荡了半夜,天亮才回到城里。 这种病一旦染上,就等于宣布了死亡,在全世界号称“死亡之神!”石辉打不起精神甚至认为自己的大限到了,一点都不奇怪。 田琳听后,并没有感到恐慌,她劝石辉过段时间去做个检查。后来,石辉去外地做了检查,在他血液里,没有发现这种可怕的病毒,他人又恢复了常态,该吃就吃,该赌就赌,该瓢就瓢。 讲到这里,薛家良问道:“你自己没有去化验一下吗?” 听他这么问,田琳抬起头,看着薛家良,尽管有些屈辱,还是说道:“我在国外生活过,比较注重在这方面的防护,别说石辉没有,就是有,也传染不到我。我的真身,只有给过我的初恋……” 田琳说到这里,眼里又有了泪花。 薛家良回避着她的目光,他又问了几个别的问题,就结束了对田琳的问询。 当田琳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别告诉我姑姑好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们有纪律,会保护当事人的隐私的。” 田琳走出之后,薛家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不说话。 白瑞德捅了捅他,他这才睁开眼。 谢敏和李达进来了。 白瑞德和另外一个人便出去了。 三个人核计了一番后,根据石辉和田琳提供的线索,第一次就拉出了要调查的人数达52人! 李达说:“这只是初步调查的人数,这些人还会拉出众多人,我们的人手恐怕不够了。” 谢敏说:“不够从各个处室抽。” 李达说:“哪个处室都有自己的事情,要不从下边抽吧。” 谢敏说:“不要从下边抽,这个案子又不是什么棘手的案子,只要石辉被我们拿下了,其它都好办,就从各个处室抽吧。” 李达看着谢敏,试探着说道:“从石辉自己供出的问题看,我们完全可以移交司法机关了。” 谢敏没表态。 李达见谢敏没有表态,就不再说了。 谢敏也知道把案子交出去,就会减轻压力,但是他不想草草交出去,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和作风。何况,这是他主持纪委工作碰到的第一个案子,他倒不是图政绩,他想借助这个案子,来一次全面大练功,他要全面对纪委这支队伍进行一次评估,尽管有些麻烦,但却值得。 薛家良见两位书记都不再说话,就插了一句:“我提议,马上给石辉做检查。” 李达说:“已经联系医院了,抽血采样的大夫马上就到。” 谢敏说:“无论检验结果如何,对石辉,都要全面隔离羁押,并且定期抽血化验,还要单拉个黑名单,这个黑名单上所有的人都要抽血化验。” 李达说:“我马上去安排。” 李达走了后,谢敏看着薛家良,笑了一下,说:“薛家良,今天表现不错。” 薛家良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有个情况我没来得及跟您汇报,我之所以想回避,是因为……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的初恋。” “哦?这么说,她就是田教授的侄女?” “是的,她说不让告诉田教授。” “我知道。”谢敏点点头,口气很和蔼地说道:“这次抽血,田琳也在其中,家里,如果田琳有事,还请你配合一下……” “抽我的血吗?”薛家良问道。 谢敏点点头。 “我已经好几年不跟她来往了,再说,我们两个谈对象的时候,她还不认识石辉。”薛家良争辩道。 “你说的情况我知道,这是程序,懂吗?” 薛家良看着谢敏,尽管他表情和蔼,但口气坚决、严肃。 “好,我服从。” 石辉的化验结果下午就出来了,很不幸,hiv携带者。 当薛家良看到那三个红色字母时,他立刻想到了田琳,问道:“田琳的报告呢?” 438、陷入恐慌 “在这里,你自己看吧。”谢敏递给他化验单,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家良迫不及待地接过化验单,一看,松了一口气,田琳没事! 田琳没事,就意味着不用给薛家良化验了。 薛家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然感到胸很闷、很堵,中午吃的东西本能地往上返,他捂着胸口,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几下,吐出了几口口水。 白瑞德进来了,他给薛家良捶着后背,说道:“老薛,你太紧张了,你不可能中枪的。” 薛家良看着他,猩红的眼睛满是干呕的泪花。他擦了擦眼睛,说道:“我不是紧张自己,有些事干没干我自己能不清楚吗?” “那你紧张什么?” 薛家良直起身子,捂着胸口,说:“你想想,这下该会牵扯出多少人?有多少人明天都会举着胳膊去抽血化验?全城恐慌啊——” 谢敏端着一杯凉白开,站在门口,他递给薛家良,说道:“薛家良说得对,这在提醒我们每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要洁身自好,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白瑞德看着谢敏肃穆的表情,说道:“谢叔,您放心,我没有这方面的事,他有。” 薛家良从后面狠狠踢了他一脚。 谢敏说:“现在没有,以后也不许有。” 鉴于案情出现了新情况,谢敏当即请示龚法成下一步怎么办。 龚法成指示,立刻协调有关部门,通缉徐婉;立刻传唤石辉的妻子,隔离检查;除去石辉要秘密转往异地外,其他办案人员都回到本市,公开展开调查,凡是跟石辉有过接触的女人,必须强制接受抽血化验;另外,他马上向省委报告,成立联合专案组,展开专项调查。 正在跟卜月梅回家探亲的龚法成,立刻结束休假,连夜从平水县赶回省城。 早在第一时间,他就将情况报告给了省委副书记曾耕田,曾耕田感觉事态严重,在电话里向茅玉成书记做了汇报。 茅玉成完成同意他们组成联合专案组的决定,并表示全力支持专案组的活动。 案情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捉拿贪官显然不是第一位的了,当务之急就是调查那些跟石辉有关系的女人,排查是否染病。 与此同时,省公安厅已经向全国发出了关于徐婉的通缉令,怎奈,徐婉并不是她的真名,而且凯撒会所已经被查封,所有的服务人员也被遣散回家。 谢敏亲自问讯石辉,石辉想了想,说道:“我最后一次给她打了一笔钱,好像她的确不叫徐婉,但叫什么真的想不起来了。” 谢敏说:“你有汇款凭证吗?” 石辉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款不是我汇的……” “是谁?” “这个……”石辉不想说。 谢敏一看石辉还支吾,他“啪”地一拍桌子,喝道:“石辉,你不要存有侥幸心理,你知道你给社会造成了多大危害!这个徐婉,既然是hiv病毒携带者,你身为一名检察长,为什么不向组织汇报?你以为这事就能瞒过去吗?” 石辉一听,惊恐地问道:“你们知道了?是小琳招的?” 谢敏怒斥道:“你现在先不要管这个,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给她汇的钱,隐瞒不报你会罪加一等!” 石辉耷拉下脑袋,说道:“是王勇,我让王勇给她汇了一笔钱。” 谢敏问道:“王勇跟她有过性关系吗?” 石辉抬起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没有。” “你想想,还有谁可能跟她有关系?” 石辉说:“她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谁跟她都有可能……”说到这里,石辉突然问道:“对了,上午对我抽血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谢敏将他的化验单甩给了他,说道:“自己看!” 石辉没有去接,他摇着头说:“我不看,我不用看,我不会有事的,后来我去北京做过化验,结果是阴性。” 谢敏冷冷地说道:“你知道这种病潜伏期有多长吗?当时没事,不代表你以后没事。” 石辉一听,立刻接过那张化验单,看到化验结果时,顷刻,他面如血色,冷汗瞬间就出来了…… 联合调查组很快成立了,接下来,便是紧张的调查、走访。 薛家良主动要求去接触王勇,调查徐婉的真实姓名,被谢敏拒绝,他另派一个小组去了。 薛家良感到谢敏有意在保护白瑞德,不让白瑞德接触一些所谓的“危险”人物。 由于王勇涉嫌行贿、容留卖阴妇女、非法侵占公用用地等多项罪名,联合专案组带着省人民代表大会的公文,赶到王勇的公司,当场宣读了免除王勇的人民代表资格,直接将王勇刑拘。 王勇被刑拘后,又供出了一大批利益线条上的人,宝东区区委书记、区长等一干人,都涉嫌其中。 一时间,由石辉案引出的案中案、连环案、窝案、串案等等各式各样的案件,层出不穷,各路人士浮出水面,影响不亚于王令当时的落网。 随着调查的深入,徐婉也有了下落。 当薛家良带着白瑞德、郑清还有联合专案组其他成员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发病,住进了外地一家传染病疾控中心。 在专案组成员和医护人员的感召下,她交代了跟她发生过关系的几个男人的姓名,但大多数她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身份。 她说跟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很多,大部分都是采取防护措施的,有的客人不喜欢那一层橡胶薄膜,但做她们这一行的,尽管命贱,还是很在意这个防护薄膜的。她说她只有很少的几次没有上防护措施,有可能是一个外地年纪比较大的官员传染给他的,他记不清这个人是谁了,只知道他从外地来,途径新洲。因为会所有严格的体检制度,每半年必须体检一次,筛查hiv携带者,一旦发现,立即驱逐。 她还交代,之所以传染给石辉,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这个人心理变态,也很扭曲,觉得她是做这一行的,一点都不尊重她,跟本不拿她当人看,当女人看,所有变态的招数,都在她身上试了个遍,她讨厌不尊重她的人,所以,不但花了他的钱,还故意将病传染给了他。 439、及时把舵 由于省内目前没有专门的hiv犯人的监区,他们没有将她带回,而是委托当地公安部门监视居住。 回来的路上,白瑞德十分感慨,他不理解这些长相漂亮、风华正茂的女孩子为什么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完全可以靠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改变生活,这样不顾羞耻从事这样的职业,终将无法在社会立足,最终害人害己。 薛家良说:“这个现象很复杂,专家都解释不清,你就不要感慨了。” 郑清说:“芳芳的事情出来后,我的确关注过这个群体,但那时是抱着批判的态度去观察的,现在知道有个徐婉了,感觉这些女孩子也挺可怜的,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等等这些词,用在她们身上似乎不大贴切了,我相信,每个从事这种职业的女孩子,活得都不轻松,并且时刻和危险和疾病相伴,所以,如果完全认为她们是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似乎又有失偏颇。” 白瑞德说:“我从没这么近地接触过这个群体,不得不说,今天把我震住了。” 白瑞德表现出明显的心情沉重。 薛家良故意说道:“是啊,你这个少爷,平时接触到的都是那些光鲜亮丽的女演员们?何曾接触过这些人。不过不是我说话损,现在这些女演员们,她们卖起凤骚搞起这种交易来,连脸都不红,唯利是图、翻脸不认人,有时还不如徐婉们,倒是徐婉们明码标价,有时比她们还单纯。” 白瑞德说:“这么说,你接触过这些人?” 薛家良说:“你不要发挥想象力,我也是根据一些现象发表了一下个人观点,不负责。” 他们从徐婉又说到了田琳,田琳,不但能自食其力,还能为社会带来一定的效益,她有知识,有能力,这样的女人,居然也依附在石辉身上,就不再是好逸恶劳所能解释的了。 白瑞德说:“相比较,还是我那个倔小姐省心。” 薛家良看了一眼,说道:“你那个倔小姐根本不能跟这些人去比较。” 白瑞德看了看薛家良,也觉得自己口误,便不再说话了。 石辉这个案子,涉及的地区广,面积大,人员众多,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涉及到各个阶层的人物多达三百多人,城区看守所一时爆满。 一时间,全城陷入恐慌中,官员们恐慌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是否还能保住,那些跟石辉有染的女人则恐慌是否染病,是否传染给家人和孩子。 一时间,各种声音也不绝于耳。 有人说:这样打击一大片,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大家都举着胳膊去医院化验,甚至还有的母亲抱着初生的婴儿去hiv病毒检验,这样还怎么保持社会稳定。 还有人直指这两年的反腐倡廉工作,说:抓贪官是好事,但是这么大面积地抓贪官,是不是太过了;纵观这两三年,经济没有大的起色,大大小小的贪官倒是抓了不少,超出过去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总和,在全国都能拿上冠军了,难道其它省就没有贪官吗?人家怎么就不反腐,而是大力发展经济? 这种声音,最近在省常委会上也多有表现,曾耕田就曾经在一次会议上,跟常务副省长和省人民代表大会主任,面对面地辩论过。 常委们就最近的形势,出现了两种意见,形成了两种对立的观点,每次都会争得面红耳赤。 茅玉成始终都没表态,只是认真地倾听各方意见。省长祁连才也没有表态,但是两位主官彼此都明白,对当前这场反腐运动,他们的意见是不一致的。尽管不一致,但不会表现在表面上,那样的话,就会在班子成员中形成两个公开对立的阵营。 尽管如此,有些想法仍然是藏不住的,会在一些场合下暴露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的。对此,茅玉成心知肚明。 没过几天,在全省庆祝党的诞辰纪念日的大会上,茅玉成就当前的形势和工作,做了重要讲话,这个讲话,给正在进行的反腐倡廉工作定了调子,在全省广大干部中影响深远。 他说:“现在,有这么一种声音,认为我们反腐抓贪官,影响了经济发展,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人人都不敢干事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心慌,哪些人自危,哪些人不干事儿求自保!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割除毒瘤有什么错?我们纯洁自身队伍有什么错?我们净化血液有什么错?我们的党,走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之所以成为不可替代的领导力量,就是因为我们不断在修正自己,不断地在纯洁自己,这个早已经被无数事实证明过的真理,怎么到了我们这儿,抓几个贪官就成坏事了?就影响经济发展了?就影响社会稳定了?如果我们的经济是靠腐败、靠贪官来发展的话,那我可以代表大多数的人民说,我们不要这样的贪官经济!” “就拿石辉这个案子说吧,他无视纪律和规矩,从几顿饭、几杯酒,收几个小红包、几件小礼物,到参与经商、投资理财等他认为不触犯法律底线的‘小节’开始,到以借为名、收大退小,以掩耳盗铃的手段变相受贿,最终演变成名目张胆直接索贿、收受巨额贿赂。” “他无视组织纪律,任人唯亲、买官卖官,谁送的多,谁就能当官,常年不开检委会,权力一旦失去监督,就如同出笼的老虎,没有了组织纪律的约束,一把手就变成了横行霸道的一霸手;他无视生活纪律,喝酒闹酒,丑态毕露,和一些老板勾肩搭背,和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生活奢靡、贪图享乐、追求低级趣味,在他收受巨额贿赂时,在他与人推杯换盏、借酒发疯时,在他与女人鬼混时,一个党员的党性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一个领导干部的尊严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试问,这样的人我们不该抓吗?” 440、请你立刻说清自己的问题 茅书记的话,相信全省各个分会场的人听了都会觉得震撼,因为他就任省委书记以来,哪一次开会都没像这次这么严厉过。 王令的落马,他讲话最多也就是净化队伍、肃清流毒等,毕竟,王令是央管干部,他说话还是有一定分寸的。但这个石辉就不同了,他不仅是省管干部,茅书记怎么批评怎么是,这个人确实令人生厌,而且影响面广,牵扯进去的人多,几乎各个领域都波及到了,加上他感染hiv病毒,使全城都陷入了恐慌,这样的人,不但让人深恶痛绝,还令人生厌! 茅书记继续说道:“这样的贪官,有一个我们抓一个!如果因为我们多抓了几个害群之马,没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出现这样那样的声音的话,甚至让有些人以此为条件要挟组织,为自己懒政找理由、找借口,这样的人,出现一个查一个!” 最后,茅书记说:“一个人,如果放松了从政道德和个人品行的修养,放弃了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以律己的要求,理想信念就会滑坡,就会跑偏,等待他的就是人仰马翻!这样的人,我们队伍里有多少就抓多少!绝不含糊!如果有人想为这些人提供保护伞,有一个处理一个!” 茅书记的这次讲话,用雷霆万钧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他的讲话,不但透出省委反腐的决心,也有力回击了当前一些不积极甚至不健康的观点,给那些站在反腐第一线的斗士们鼓了劲,撑了腰! 这次会议,可以说是当前工作具有绝对导向的会议,省内各个媒体,争相报道茅书记的讲话,基层还掀起了对照茅书记的讲话,查找自身不足的活动,至此,全省再次将当前反腐倡廉的工作推向一个新的高点。 大会第二天,纪委也召开了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在会上,传达了省委第一书记茅玉成电视会议讲话的精神,同时,也调整了纪委内部处室主任。 下午刚一上班,谢敏就将薛家良叫到办公室,当面向他布置了下一个任务,话还没说完,薛家良的电话就响了,他一看是纪委宣传部的电话,就跟谢敏说道:“是宣传部的电话。” 谢敏说:“接吧,可能有事。” 哪知,薛家良刚一接通,就传来了宣传部部长的大声质问声:“薛家良,我听说是你和白瑞德在背后告了我的黑状……” 这个宣传部部长由于是省委宣传部部长的亲戚,所以在纪委一贯耀武扬威,这次根据他平时的一贯表现和多种原因,谢敏报请龚法成后,决定把他拿下,调他到派出机构任职。 他心里不痛快,中午就跟几个追随者喝了酒,酒仗怂人胆,何况他也不怂,回到办公室后,越想越不对劲,就给薛家良打了电话。 薛家良听他这样说,就悄悄将音量调大,手机离开耳朵,这样,旁边的谢敏就能清楚地听到这个人说的话。 薛家良镇静地说道:“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那位部长说:“你特么的装什么蛋,别以为巴结上龚法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刚来三天半,就敢告老子的黑状!我告诉你,老子跟你没完!我天天盯着你,你别犯在我手里,犯在我手里我弄死你!” 薛家良仍然镇静地说道:“你是不是喝多了?等你酒醒后咱们再谈。” “我特么就是喝多了你怎么着吧?不光喝多了,老子现在就在办公室看黄片呢,就是爽,你怎么着吧?有本事的话,再去谢敏那儿告我呀?” 从薛家良接通宣传部长的电话开始,谢敏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他一把从薛家良手里夺过电话,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请你立刻上楼,向组织说清问题!我马上召集班子成员,在会议室等着你!” 这个人一听是谢敏的声音,他立刻哑口无言,半天,才带着哭声说道:“谢书记啊,我觉得委屈呀,我在纪委工作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冷不丁就把我打到派出机构,我能没一点怨气吗?” 谢敏义正辞严地说:“关于你的调动问题,是省纪委班子集体研究决定的结果,既然你有不同意见,那就请你以正当方式向组织反映,这样骂骂咧咧成何体统?你的组织纪律性何在!你的党性何在!” 这个人一听自己要倒霉,如果再无理取闹的话,有可能连现有的职务都保不住了,光棍不吃眼前亏,他赶紧承认错误,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是心里憋屈,中午喝了两杯,请您别生气,我马上交接手续,一会就去新单位报道。” 谢敏说:“你这是错上加错!如果敢继续无理取闹下去的话,马上严办!省委茅书记在党的诞辰纪念日大会上的讲话,难道你没学吗?今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反腐倡廉、整肃干部纪律作风,你所有的行为都在茅书记批评的那几种不良现象之内,难道你想当典型不成!” 这个人一听,再也无话可说,他暗暗骂自己倒霉,本想借着酒劲撒撒酒疯,没想到还撞枪口上了,让谢敏听到了,这个薛家良,真特么的坏! 宣传部长连连陪着不是便挂断了电话。 薛家良接过电话说道:“这人,真是的,上班时间躲在办公室看黄片,居然还有理了。” 谢敏忿忿地说:“这个人,如果不加以约束,就会放任自流,就会成为第二个石辉!” 谢敏交给薛家良的任务是,让他撰写一篇稿件,中心议题就是围绕反腐,结合最近的工作实际,写出一篇有思想高度、有独特见解、角度不俗、具有指导意义和前瞻意义的理论文章。 薛家良说:“谢书记,咱们不是有宣传部吗?我做这事合适吗?” 谢敏说:“宣传部长都是这个样子,我还能指望谁来做呀?” “可是……”薛家良欲言又止。 441、薛家良的新任务 宣传部长被调走了,还有副部长,还有科室其他人员。只是薛家良没敢这样说,因为谢敏让他做这事,肯定有他的理由。 哪知,薛家良的犹豫并没有逃过谢敏锐利的目光,他板着脸说道:“可是什么?让你做你就做,什么时候变得缩头缩脑了?” 后来,薛家良才悟出让他写这篇文章的益处。 薛家良感到谢敏办事都不是一般的缜密,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有下十步做呼应。 他调整处室干部,先免后任。就是先将三个处室主任调离原岗位,不立即任命新的主任。 这一点薛家良不能理解,这不是要耽误处室工作吗? 当晚,薛家良来到龚法成家,向龚法成提出了这一疑问。 龚法成则笑着说:“这是老谢一贯的工作套路,稳、准、狠,他在静观各路人的反应。” “各路人的反应会影响他最初的决断吗?” 龚法成说:“一般情况下不会。别看他表面不多言不多语,其实他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认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这次调查石辉就是个例子。他跟我说的由头是调查王勇,是后来发现了石辉,这个我相信,王勇向我发出威胁,他不会不往心里去了,但是如果他心中没有最初举报石辉不开检委会那封信的执念,也不会这么坚定信念,提前做了大量工作,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后,才跟我汇报。他天生就是做纪委工作的料。” 看得出,龚法成非常赏识谢敏,这也是省委征求他意见时,他力荐谢敏的主要原因。 薛家良又为谢敏下达给他的新任务而向龚法成讨教。 哪知,龚法成哈哈大笑。 薛家良不解地望着他,说道:“您笑什么?” 龚法成说:“这个老谢,真敢巧使拙奴,连我的主意都敢打。” 薛家良这才明白他笑的含义,就说:“我还纳闷呢,这本来是宣传部干的事,居然让我们干,原来他知道我有捷径啊——” 龚法成最近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工作上,有省委的大力支持,他顺心、舒心;生活方面,有卜月梅体贴周到的照顾,他整个人都跟重生一样,精气神十足。 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回家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不说天天回来,差不多一周也要回来个四五天,她跟卜月梅的关系也非常融洽,两个人相处得像姐妹,不像继母女的关系,而且,女儿跟他的关系也没有了冰点,每次出差,即便不直接告诉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间接地告诉卜月梅。这就说明,女儿对他的感情已经回归。 他不但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就连一贯严肃、威严的眉角,也都有了舒展的微笑。 至此,曾耕田十分的嫉妒。 龚法成笑着对薛家良说:“文章的事,你找我定调子算是找对了人,这一点我恐怕得让老谢的阴谋得逞了。他给你下达了这样一个任务,我可以帮你来完成,但是我也要给你下达一个任务,文章写完后,你们几个年轻人要商量商量,怎样运用你们小辈的智慧,把白兰接回来,别跟我强调客观因素,也别跟强调这样那样的困难,总之,我只要结果。” 薛家良笑了,说道:“为什么要我们去办?我们能做到吗?” 龚法成说:“白兰一天不回家,那个人就一天到晚拿我取笑。” “哈哈哈。” 薛家良被他逗得大笑。 龚法成看了看厨房门口,卜月梅正在里面忙着给他们俩准备晚饭,根本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他们,他就小声说道:“我们这个年纪,比不得你们小年轻的,按老辈儿的说法,人到六十不死都该杀,行将就木之人,你不让他享受点生活的灿烂,他能舒心吗?” 薛家良刚要笑,龚法成立刻伸出指着他,说道:“不许笑!” 薛家良便捂住了嘴,偷偷笑了。 于是,龚法成从高层站位的角度,剖析了当前全省反腐形势和反腐工作的必要性,尤其强调了纪委这个前沿阵地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又深入浅出地论证了官员如何做到避腐、不腐,如何严于律己…… 薛家良听了他的这一通想法后,就在心里明确了这篇文章的基本立意以及大致框架。 一周后,一篇书名“梁德清”的大块文章,刊登在《新洲日报》上。 这篇文章刚一刊出,第二天早上就摆在了省委第一书记茅玉成的办公桌上。 他仔细看了两遍,甚至用红笔圈出了重点,这篇文章,简直就是他在电视会议上的讲话的姊妹篇,对他提出的一些观点做出积极呼应和论证。 这时,省委副书记曾耕田手里拿着报纸进来了,还没容他说话,茅玉成就说:“曾书记啊,今天的报纸看到了吗?” 曾耕田举着手里的报纸说:“您是说这篇文章吗?” 茅玉成一看,说道:“是啊,这篇文章不错,我都研读了两遍了。” “我也感觉不错,很有深度,而且一些提法也很新颖,跟您的讲话完全吻合。” 茅玉成放下报纸,沉吟道:“梁德清,我怎么不记得政策研究室和宣传部有这么个人?” 曾耕田说:“我问了报社总编,他也说不是他们的记者写的,具体是谁,他说给打听打听。” 茅玉成说:“这笔法一看就不是记者写的。我们这段时期的反腐工作,大快人心,我去调研,好多大学教授、专家,对此拍手称快,这篇文章,说不定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龚法成说:“如果是省内的专家学者写的,那就说明这个专家学者很接地气,既了解高层的反腐决心,也了解基层实际,了解干部百态。” 茅玉成说:“你说得对,可以以此为契机,结合当前我省实际,针对如何防治腐败,净化队伍,端庄干部从政心态,搞一个反腐倡廉大讨论。老曾啊,别看理论是虚的,以虚促实,才是我们工作的目的。” 442、女人的名字是记仇 曾耕田说:“我来找您,也是有这种想法的。” 很快,消息传来,梁德清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是纪委三位年轻人共同撰写的这篇文章。 当曾耕田把这个消息告诉茅玉成的时候,茅玉成觉得有意思,他年轻的时候,也以这种方式跟别人合写过文章,他就笑着问道:“这三个人是谁?” 曾耕田说:“梁,就是信息网络中心主任薛家良,清,是一位刚刚调到纪委工作的年轻人,名叫郑清,就是在凯撒会所抗辱自残的那个跳舞的小姑娘的哥哥。” “哦——”茅玉成点点头,又问道:“那个德是谁?” 曾耕田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不是谁……” 茅玉成似乎猜到了什么,说道:“不是谁也得是个谁呀。” 曾耕田说:“犬子曾怀德。” “啊?哈哈哈。”茅玉成大笑,说道:“老曾啊,什么犬子,我看是虎子,将门焉有犬子?” 曾耕田也笑了,脸上有了自豪,但他还是谦虚地说道:“的确是犬子,不学无术,别看有他的名字,这篇文章不见得有他什么事,薛家良不得不署他的名罢了。” 茅玉成指着他说:“偏见,绝对是你对儿子的偏见!我听法成介绍过,说你对儿子太严苛,这样不行,你要向我学习,对他们的管教要外松内紧,追根问底这种事,让妈妈去管,咱们掌握方向就行了,如果对他们管得过于严格,就适得其反。” 听他说到这里,曾耕田忍住内心的苦楚,说道:“她妈妈不太配合……” 茅玉成听了又是一阵大笑,说道:“曾书记啊曾书记,省内外谁不知你的威名,怎么在嫂子这个问题上进展不顺呀?” “唉,我的情况你知道,这女人呀,要是跟你记起仇来,你还真没脾气,姓莎的那个作家还说女人的名字是弱者,要我说,女人的名字是记仇,不好对付,实在是不好对付。” 茅玉成哈哈大笑:“不好对付年轻的时候你是怎么把她对付到手的?” “那个时候人多单纯呀?哪有现在这么复杂?尤其是她现在,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我还真没多大耐心了。” 茅玉成说:“那不成,必须要有耐心,年轻时,她对你有所慕求,比如你的能力,你男子汉的气魄,你旺盛的青春活力;中年的时候,她对你有所依恋,因为你的能力越来越强,职务越升越高,你成了周围人中的佼佼者,她以你为荣,你是她的骄傲,对家庭再多的付出,她也无怨无悔。可是后来,随着你的职位越来越高,却离她最初期盼的生活越来越远,加之周围环境越来越复杂,想指望你的指望不上,眼看要老了,渐渐发现,原来你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实惠,不用说跟别的领导家庭比较,就是跟周围的人比较可能还不如人,所以就心理不平衡,有这种心理按说也正常,但恰恰是在你家就不正常了。” 曾耕田说:“说得太对了,她真的这样抱怨过。” 茅玉成说:“换个任何人都会这样抱怨。如果是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犯了错,可能拖拖关系花点钱,再遇到像石辉这样的人,兴许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偏偏她是你的家属,不但逃避不了责任,更逃避不了责罚,你说,人家嫁你,跟你过一辈子,值吗?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她也归于了平静,你说,人家还指望你什么?让我说呀?现在恐怕都不是原谅不原谅你的问题了?是你在她眼里还有没有价值的问题,她对你无欲无求,干嘛还要跟你在一块过?人家自己天天与佛祖相伴,心如止水,干嘛还要天天惦记着你什么时候下班,给你做什么饭吃?换句话说,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你官做得再大,人家对你没有所求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听到这里,曾耕田微微张开了嘴,想辩解两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茅玉成又说:“我你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该不会说你们还有几十年的感情,还共同生育了一个儿子,是不是?” 曾耕田点点头。 茅玉成说:“按刚才我的推断,感情问题应该在嫂子的心里非常淡了,因为她有今天,是你一手造成的,她对你不恨就是好事了,但她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不然就不会让你登门了,所以当务之急,是你要拿出当年追求她的劲头,重新赢得她的芳心,不要动不动就把你那一套挂在嘴边,现在又没有原则问题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要讲究方式方法,要展现魅力,唤回她对你的依恋,让她重新喜欢你。” “喜欢我是不可能了,我深知对她的伤害太深,这种伤害给她带来的是绝望,不然法成的老婆也不会走向绝路,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当初我说的话,她但凡听进去一句话,也不至于走到现在。” 茅玉成冲他挥了一下手,说道:“这话以后再也不能提了,一句话都不能提,不提,兴许你还有机会,提了,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跟您说句心里话,回头想想我活过的这几十年,还真没有曾耕田克服不了的困难,但她这一关,实在是难住我了,硬了不行,软了也不行,人家软硬不吃,我算是真的没脾气了。” “哈哈。”茅玉成站了起来,说道:“等哪天有机会,我去认识一下嫂子,看能不能把嫂子给你诓回来。对了,这个事法成完全能做到啊?” “他?”曾耕田一瞪眼,说道:“在她面前千万不能提法成,不提他还好,一提他,保证连他带我一块损,唉——没办法,我和法成是这命,一个字,苦。” 茅玉成转了话题,说道:“他可不苦,我看现在咱们几个,就法成生活得比蜜甜,你看他被……被……”茅玉成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443、茅书记请客 曾耕田何尝不知他下面话的意思,他也笑了,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这话,我天天说他。” “哈哈。”茅玉成笑了。 曾耕田说:“法成现在天天陶醉在小媳妇的照顾中,面色红润,而且还胖了,我那天就问他,我说是不是腰一直没好,不然怎么长肉了。他不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因为腰扭了,你就不能锻炼了,不锻炼还吃得好睡得时间长,不长肉等什么?” “哈哈。”茅玉成又是一阵大笑。 茅玉成平时不是板着严肃面孔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只有跟曾耕田和龚法成对脾气,所以才开他们俩人的玩笑。 有人说,新洲向来有对腐败严反的传统,早有曾耕田,后有龚法成,现在又来了个大力支持反腐的书记茅玉成,以后,可能真的没人敢腐了,以后,可能也真的没人肯干事了。所以,薛家良这篇文章刊出的太及时了,得到茅玉成的赞赏,也是必然的结果。 周六上午,曾耕田接到茅玉成的电话:“老曾啊,叫上法成,咱三家聚聚,我那口子和女儿来了。” 曾耕田说:“我和小德子肯定没有问题,你嫂子我得跟他商量商量。” 茅玉成说:“你把电话给嫂子,我跟嫂子说。” “那个……也行吧。”曾耕田说着,就举着电话,来到卧室。 白兰正在卧室踩着缝纫机,她在做沙发套,因为父母留下的那套沙发很旧了,皮面有了小裂纹,影响美观,她便从布点买来棉布,开始自己缝制沙发套。 曾耕田举着电话走进来,说道:“让你接电话。” 白兰停止手上的活儿,问道:“谁?” “茅书记。” “哪个茅书记?” 曾耕田说:“咱们省现任省委书记。” 白兰警觉地问道:“他找我干嘛?” 曾耕田说:“他要请你吃饭。” “他干嘛要请我吃饭?” 曾耕田一听,说道:“这你得问他。” 白兰看着他,不相信地问道:“是不是你请他来当说客的?” 曾耕田一听,瞪着眼,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白兰见他不说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的脸渐渐白了起来,说道:“如果不是追加我什么罪名的话,我不去。” 曾耕田被她噎得直翻白眼,气得他全然忘记了茅玉成还在电话那头等着,说道:“我都答应了,为什么你不去?” 白兰说:“你答应是你的事,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我老婆,怎么叫跟我没有关系?” 白兰说:“六年前就不是了。” “你?” 白兰正色地说道:“你少跟我瞪眼睛,这是事实。” “哈哈哈。”这时,就听电话里茅玉成在大笑,他说:“老曾,把电话给嫂子,我跟嫂子说。” 曾耕田这才回过神来,电话还处在通话之中,他尴尬极了,被省委书记听到自己受老婆噎,脸就有点挂不住了。 他将电话递到白兰手里,说道:“茅书记让你接电话。” 白兰不屑地看了一眼电话,扭头就走。 曾耕田急了,刚想吼叫,想到茅玉成正在听着,他立刻追上去,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小声央求道:“老婆子,不要这样给我下不来台,人家书记大人好心好意地请你,你可以不去,但是不能不接人家的电话呀——” 这时,就听茅玉成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叫嫂子。 白兰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电话,说道:“茅书记,您好。” 茅玉成赶忙说道:“嫂子呀,我是你玉成老弟,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时间拜访您,是兄弟我做得不够,今天实在是冒昧,没有提前跟嫂子打招呼,是因为我那口子和女儿今天刚从北京过来,我就想咱们三家在一起聚聚,互相认识一下,嫂子,您要是不喜欢跟某人一同出行的话,我去开车接您,您看这样行吗? 白兰看了一眼曾耕田,曾耕田立刻倒背着手,扭过身去。 白兰想了想,说:“既然是弟妹来了,那就谢谢茅书记的美意,您不用接我,我跟老曾一起去吧。” “好的,谢谢嫂子赏光,您把电话给老曾,我跟他定定时间。” 白兰就把电话给了曾耕田,转身回到卧室。 曾耕田接过电话,说道:“茅书记,请讲。” 茅玉成笑着说:“我跟嫂子约好了,饭前这段时间内你表现好点,不许惹她生气。” 曾耕田看了看白兰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严,故意大声说道:“茅书记啊,我冤枉啊!我哪敢惹你嫂子生气啊,是她总给我气受。” 茅玉成一听,小声说道:“看你这点出息。”然后又提高了嗓音,说道:“十一点半,军区招待所,你通知法成一家人。” “好。” 曾耕田挂了茅玉成的电话,就给儿子打了过去,白瑞德说:“我能跟您请个假吧?” 不等曾耕田回答,就听背后传来白兰的声音:“不能!” 曾耕田回头一看,见白兰表情严肃,他就将电话递给了白兰。 白兰接过电话,跟儿子说道:“你给我听着,你如果不去的话,我就不去。” 白瑞德说:“妈——您这是干嘛?我真的有事,你和爸爸去就行了。” “不行,我之所以去,就是为了你,你要是不去的话,别说我不给他面子。” 白瑞德说:“妈妈,我跟公然约好了有事。” 白兰说:“她今天也要出席宴会,茅书记也请了他们一家人。” “哦,那好吧,我跟公然商量商量。” 白兰见儿子挂了电话,就将电话塞给曾耕田。 曾耕田想着茅玉成说饭前这段时间不能惹白兰生气的话,就赶忙陪着笑脸,说道:“谢谢你老婆子,我就说吗,还是你高风亮节,宽宏大量……” 白兰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我为了我儿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我是不会参加你们聚会的。” “为什么?” “就因为上次法成新婚,你看你,恨不得把我踩到脚底下。” 曾耕田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为什么是为了儿子?” “当然,让省委书记见见我儿子,这总不是坏事吧?” 曾耕田一听,立刻瞪着眼珠子,严肃地说道:“你这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呀?难道我曾耕田的儿子需要这样吗?我告诉你白兰,你什么条件都不许提,我儿子什么都不需要!” 白兰质问道:“为什么不需要?” 曾耕田吼道:“就是不需要,他如果是龙,当不了虫,他如果是虫,成不了龙!” 444、戴上手铐的那一刻 白兰蔑视地冲他“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曾耕田刚想追进去继续跟她理论,忽然想起茅玉成的嘱咐,他强行咽下这口气,瞪着眼,狠狠地嘟嚷了一句:“妈妈拉的——” 哪知,正赶上白兰出来,她站在门口,冷冷地问道:“你骂谁?” 曾耕田挺直胸脯,瞪着眼,说道:“我……骂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人了?” 白兰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关上卧室门,换衣服去了。 曾耕田推了推门,没推开,他“哼”了一声,不满地嘟嚷道:“还插上门?以为谁还非礼你呀?老太婆一个,谁稀罕你,哼!” 白兰听到了他在门外的磨叨,她又好气,又好笑,深深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她的内心世界,不能完全像茅玉成说得那样无欲无求,但也差不多,她除了儿子,还真没什么牵挂的。 曾耕田年轻的时候,的确如茅玉成所说,她慕他铮铮铁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就是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她最需要他伸出援手的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在劝她自首未果的同时,叫来了检察院的人…… 她永远都忘不了她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当她将不解、怨恨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却转过了身,低下头,向检察院的人一挥手,她就被带走了。 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凉了,这个男人,连纪委都没经过,直接就叫来了检察院的人…… 从此,她的世界彻底变了样。 恨归恨,但是她没有失去理智,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没有往丈夫脸上抹一点黑,事实上,她也抹不了,她做的那些事,都是背着曾耕田做的,他的的确确不知情,如果让他知道,不但什么都做不了,还不跟她吵翻了天! 但是,那些审问她的人,显然别有用心,他们总是有意往曾耕田身上引,希望在她这里找到哪怕是曾耕田违法违纪的蛛丝马迹,为扳倒曾耕田寻找突破口。这一点,让她感到了后果的严重,同时,也为自己的贪婪给家庭造成的后果而羞愧,为了儿子,为了保住这个家最后的尊严,她提出了离婚,让她至今无法释怀的是,她提出离婚的当天,曾耕田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并且,直到她正式服刑后的三个月零七天,他才正式来狱中探望她,至此,从她被检察院带走到现在,他们夫妻两别已经过去了九个月零二十二天…… 她现在还记得她在管教的带领下,来到探监区,当她被安排坐下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白兰……” 她蓦然抬头,就看见对面坐着曾耕田,他们隔着一层玻璃板,她凝视他,他也凝视着她,他那两道黑黑的浓密的眉毛,此时,深深地皱在了一起,他的面容清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胡子大概有两天没刮了,里面衬衣的衣领,也有了明显的污啧,秋衣穿在了衬衣里面,他这个穿衣习惯,总是改不了……可是这些,跟她白兰还有关系吗? 是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纪委书记,对待别人如此,对待跟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她也是如此,她没有享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就连犯法,都比别人罪加一等,重判一层,当初嫁给他的那些梦想和期望,他一样都没有满足过她,这么多年来,都是在他大吼大叫中过来的,这个也不许做,那个也不许做。嫁给他后,就很少听到他的甜言蜜语了,永远都是听不完的教训和责备,有点过错他就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明天就把她拉出去枪毙!儿子从小就怕他,院里的小伙伴来找儿子玩,先问“你爸在家吗”,如果在家,就不会有小伙伴来玩,在战战兢兢中长大的儿子,你还能指望他快速成长和顶天立地吗? 紧张压抑的家庭气氛,动不动就大吼大叫,让儿子从小就学会如何规避父亲的吼叫,他从小就学会了做一切事情都隐瞒父亲,不论大小,即便得了奖状,也不会告诉他,每当母子俩交流完什么事后,儿子最后一句话总是“别告诉我爸”。她真不知道嫁给他,除去“这不许那不许”外,这辈子到底还能得到什么? 铤而走险后,迎接她的果然是牢狱生活,她内心的懊悔,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尽管她理解曾耕田平时对她的那些说教都是对的,但她仍然不想见他,隔着的这层玻璃板在提醒她,他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狱中有电视,每天有固定看电视的时间,她偶尔从电视上看到他出席常委会,这就说明,他应该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她心安了,最起码,她进了监狱,儿子还有依靠。 自己酿的苦果就自己吞,她无怨无悔。那天的探视,全程只进行了不到一分钟,她看着他,尽管她能读懂他眉宇间的沉重和忧愁,但是她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她默默地站起,默默地转身,默默地走出他的视线,任凭他在背后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走出探监区,跟旁边等她的管教淡淡地说道:“我跟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他再来,请不要再让我见他。” 在狱中,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她被允许保外就医,她被送回了曾经居住过的小平房,这个小平房,自带一个小院,是早年父母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后来父母相继过世,她随曾耕田最初调回省城的时候,没有地方住,就在这个小院住了三四年的时间。 曾耕田曾经无数次想接她回省委大院他们的家,都被她拒绝了,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他们已经离婚。 在这里,她的健康得到了很大好转,加之儿子自食其力后,极大限度地满足了她的一切生活所需,她真的如同茅玉成分析的那样,无欲无求,一心向佛,她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能看到儿子健康成长,不要走她的老路,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谢谢书友们的包容,谢谢书友们的理解和支持!阿诸的心,暖暖的,暖暖的...) 445、是天使也是魔鬼 白兰多次拒绝曾耕田复婚的请求,她不想重复过去的生活,不想再听他那些教训她的话,她允许曾耕田在她这里吃饭、睡觉,甚至还给他洗衣服、熨衣服,但拒绝他的一切男女方面的要求,他们的感情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那么一点点仅存的亲情。 为此,曾耕田曾经暴跳如雷过、软磨硬泡过,但是她不为所动,每当他发脾气的时候,她不是躲进屋里,就是躲出家门,她失去了跟他吵架的兴趣,她不想跟这个男人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她的生活支柱,就是儿子白瑞德。 当初,儿子改名字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后来她知道后,她劝过儿子,但儿子学会了跟她周旋,从不正面跟她争辩什么,她感到儿子大了,有主意了,欣喜之余,她又有了隐隐的担忧,儿子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心太善,她唯恐儿子将来步她后尘,被人算计,当了曾耕田的牺牲品,她极力反对儿子做生意,劝他重新回到体制内上班,她甚至以绝食来要挟儿子,直到儿子答应她回来上班才罢休…… 儿子如果一辈子安心在体制内上班,尽管不会大富大贵,但过日子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几年,公务员的工资上调了不少,将来两个人养一个孩子还是能过活的。 她经历这一劫后,把物质看得很淡、很淡,她经常以自己的遭遇教育儿子,让儿子记住,你的爸爸不是省委副书记,而是曾耕田,他除去给了你生命,什么都给不了你,千万不要认为有个省委副书记的爸爸,就拥有了一切,你恰恰需要做的就是远离他,干任何事,都别跟他沾上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一生平安,否则,就会遭人嫉妒,遭人报复,甚至遭人陷害…… 省委副书记,在当今许多人的眼里,已经是个很大的官了,她也曾经这样认为过,甚至也曾淋漓尽致体会过这种特权带给她的快感、骄傲和自豪,但是,正应了那句话,权力是个双刃剑,它可以助你上天堂,也可以拉你进地狱。 白兰更倾同这句话:权力是天使也是魔鬼,它笑容可掬赏心悦目,也面目狰狞丑恶无比。 她就是从天堂直接跌进了地狱,又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为这一遭,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但被双开,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了,她奋斗了几十年,最后就落个这样的结果? 她想不开,也曾想向公然的妈妈那样一了百了,但是她放不下儿子,儿子总是能在任何时候探望到她,他和女监的那些管教阿姨混得很熟,经常来狱中,有时就为了给她唱一首歌。 儿子曾经跟她说过:妈妈,小然的妈妈没有了,她痛苦死了,我不想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我毕业就能工作,就能养活您。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儿子经常将一帮同学介绍给剧组,充当群众演员,他还在一部反应五?四学生运动的片子中,充当了一回学生领袖,身穿长袍,戴着眼镜,站在一架梯子上,领着学生们高呼口号……尽管那个镜头只有十几秒,尽管在全剧中只出现了一次,但在影片最后演职员列表中,“白瑞德”的名字却出现在“参加演出者”的名单中,她才知道儿子改名了。 儿子喜欢艺术,他甚至想报考研究生,专门攻读影视专业,但家庭环境使他放弃了报考研究生的念头,跟公然一样,过早走上了创业的道路。 她坚决反对儿子自谋职业,因为太难、太累,她在发改委,经常跟那些大老板们接触,她深知在目前体制下,创业有多么的艰难,多么的操心! 这些难和累,有一小部分是表现在市场上,有一大部分是表现在跟政府部门打交道上,她深知其味。 后者,占去了企业家们相当大的精力,在政府主导的市场经济下,跟政府部门打交道,是件劳心劳力劳神的事,他们将很大精力都投入到了搞关系中,这就是中国特色的政商关系,既有博弈又有互赢,滋生了很多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许多有政治才华的人和商界天才都倒在了这些交易中…… 这条路太难了,所以她坚决反对儿子经商,甚至以死来要挟,勒令他回来上班,在这一点上,她跟曾耕田倒是不谋而合。 儿子总算听话,回来上班了,她知道,儿子没有完全放弃公司的经营,只是背着她而已,但最近,儿子的兴趣明显发生了变化,他变得对工作感兴趣了,变得能坐班了,这说明,他的心收回来了,她经常跟儿子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我说你快点行不行,换个衣服,半小时过去了。” 曾耕田忍不住在门外喊道。 她没理他,不大吼大叫他就不姓曾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拿过手机,是儿子。 “妈妈,您是坐爸爸的车还是我去接您?” 白兰当然想坐儿子的车,但她又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她不想给曾耕田难堪,说道:“我坐他的车吧。” 挂了儿子的电话,她打开卧室的门。 白兰穿了一条月白色的丝质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普通布鞋,一件银灰色的中式短袖真丝上衣,随着她的走动,质地很垂的衣裤飘动着,加上半白的卷发,通身上下,透出一股仙气。 曾耕田眼都直了。 白兰本以为他会对自己的新衣服评价两句,哪知,他开口就说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抖咪嗖,怎么没给我买一身?” 过去,人们习惯将那些质地很垂的布料如真丝、绸缎等统称“抖咪嗖”,意思就是很垂,很滑。 白兰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曾耕田说:“老太婆,你这身抖咪嗖穿起来真的很好看,和符合你的气质,有一种淡泊、闲致的感觉,不错,真的不错,这是我见过你最好看的衣服,回头也给我买一身。” 白兰说:“这是商场处理的过时的衣服,你曾大书记能穿这个?” 446、一朵白兰插在牛粪上 曾耕田眼睛一瞪,说道:“这个怎么了?我是大书记不假,但从来都没学会过穿衣服,还不是你让穿什么就穿什么?等咱们吃饭回来,就去商场,也给我买身抖咪嗖。这在过去,都是地主老财穿的,穷人穿不起,如今,倒变成处理货了,什么事啊?” 白兰说:“以后在家说话你能不能不什么事都这么上纲上线的好不好?” 曾耕田瞪着眼睛说道:“我有吗?我只是感慨了一下,而且这的确是好东西,夏天穿着凉快,不沾肉,重要的就是还能抖、咪、嗖……” 曾耕田说着,就在她面前快走了两步。 白兰忍住没笑,她拿起上早市经常带的那个小布包,将手机钥匙等物塞进小包,说道:“你出去。” “干嘛让我出去?” “我锁门。” “你把钥匙给我,我也可以锁门。” “不行,这是我家的钥匙,不能随便给别人。” “我怎么成了别人?” “你就是别人。” “我……” “你快点出去,还走不走了?” 曾耕田想了想,一赌气,推开门就往出走,刚下了台阶,猛然想起要自己开车,说道:“钥匙,车钥匙。” 白兰想了想说:“你刚学会开车,能行吗?” 哪知,这话似乎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大声说道:“什么叫我刚学会开车?你忘了,我老早老早就会开咱们厂的那辆日野车了?这些年有司机,我又比较懒,只是手生罢了。” 曾耕田无意的一句话,居然唤起了白兰对过去的回忆。 曾耕田拿出钥匙,白兰锁好门,她便跟在他的身后,向他的那辆奥迪车走去。 曾耕田一边走一边骄傲地说:“你想想,很长一段时间,厂部只有我会开那辆车,那个时候,哪有驾校这一说,我就仗着会开铁牛55拖拉机,所以才敢开那辆日野车,后来,罗非调来了,那个家伙,就是了不起,他早就会开车,卡车、轿车都会开,有一次看见我开车后,说我是野蛮驾驶,还说我,你当这是拖拉机呀?我不服,心说,你个臭老九,还敢教训我,我说,我就是开拖拉机的出身,没开过拖拉机,怎么能开鬼子的车?你才他挖苦我什么?他说:同志,那不是鬼子,中日已经建交,你长点觉悟行不行……唉,想想这些,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似的,一晃,我们都老了,当年那个风流倜傥、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留过洋的工程师,如今却变成了秃头和尚,天天敲木鱼度日,当年那个土包子呢?尽管成为了省委副书记,但跟他一样,也变成秃子喽——” 曾耕田说着,用手摸了摸残存在头顶上的几根稀松的头发。 摸完后,他冲白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听他说到罗非,说到过去,尽管白兰心有波澜,但仍很镇静地上了车。 曾耕田一看白兰坐在后排,有心想让她坐到前排来,唯恐招惹她不高兴。 他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道:“白兰啊,前几天我去正协参加了一个会,看见了罗非,我们在一起说起了你。他说你有段时间不去寺庙了,我当时跟他没客气,我说你干嘛盼着她去寺庙,我警告你,你少打白兰的主意,结果被他嘲弄了一番,他说,你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一听就生气了,我说再没有关系,咱俩同时掉进河里,你看她救谁?他说,这个赌我还真不跟你打,我打不过你。我说,你永远都打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我手下败将,现在仍然是,另外,我还警告他,以后离我家白兰远点,少蛊惑她往你这条道儿上靠……” 白兰坐在后面,淡淡地说道:“你管得太宽了,我往这条道儿上靠,跟别人没有关系,只跟信念有关。” “可你是……” “不要给我讲你那些大道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你给我记住了!” 曾耕田的话被噎了回去,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白兰呀,你不要对我有那么重的成见,当年的事,我不用为自己解释什么,你跟我生活了二十多年,该理解我的苦衷,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你更明白的了,从你出事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放弃你,当时的形势是多么复杂,相信你感觉到了,不然你为什么提出离婚?这也是我至今都不放弃你的原因所在。” 白兰听他说到这个,便不做声了。 曾耕田继续说:“是,我们离了婚,但我知道这婚你是为我离的,现在,你身体也恢复了,而且越来越好,为什么不抓紧过我们幸福的日子,难道非得向老蔡那样吗?” 老蔡,民盟一位副主席,跟白兰曾经是同学,前不久突发急病去世了,老婆孩子都哭成了泪人。 白兰一看,曾耕田这是在跟她打感情牌,但不得不承认,这感情牌打得很好,如果让铁骨铮铮的曾耕田去跟她说句软乎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兰深深叹了一口气,脸扭向了窗外,她的眼睛有点酸胀。 曾耕田又说:“你是一朵玉兰花,当年,你就插在了我这滩牛粪上,所以呀,老了就别想挪摊儿了,咱们将就着到老算了。” 白兰说道:“你就不怕我给你脸上抹黑?” “怕就不是我曾耕田了,当年德子的姥爷被打成右派,我不是也没怕什么吗?” “你就不怕我影响你进步?” “进什么步呀,我当年进常委都是不曾想到的事,如今当上副书记,更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我如果是个官迷的人,能到今天?何况,你还是我儿子的妈妈,我儿子不能没有妈妈,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有体会。” 白兰的鼻尖红了,眼睛也泛起泪花,她轻轻揉了一下鼻子,说道:“老曾,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既然这样了,我真的不想往一块凑了,你看法成了吧?现在生活得多好,让我说,有合适的,你也赶紧找一个吧,我真的心已死……” 447、曾耕田的身体特征 曾耕田一听,立刻狠踩下了一脚刹车,车子突然站住,他吼道:“什么心已死?我看你就是成心,成心惩罚我!” 这时,后面就传来汽车喇叭声,原来,曾耕田踩下刹车后,并没有提前将车靠边停下,而是正好停在了靠近红绿灯的地方,此时前方正好是绿灯,他突然停车,后面的司机不抗议就怪了。 曾耕田没理会后面的车,说道:“既然你意已决,我还赴什么宴呀?人家茅书记请的是你,我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从前方的岗楼处跑来一位交警,他到跟前敬了个礼,曾耕田没理他。 这名交警用手轻轻敲了一下车窗,曾耕田这才降下车窗。 那名交警说道:“您好,请问发生什么故障了吗?” 曾耕田冲他摆摆手,说道:“发生了。” 交警认出了曾耕田,自从他升任省委副书记特别是代理政法书记以来,曾耕田的曝光率比平时高出很多倍,加上最近严厉整肃政法队伍,他针对整个政法系统的讲话就有三四次之多。 那个交警说道:“请问,是什么故障,我可以帮助您吗?” 曾耕田说:“你去问问后边那位阿姨吧。” 白兰见曾耕田又要耍,就赶忙降下车窗,说道:“同志,没事,他驾驶技术不太熟练。” 曾耕田刚要争辩,就听这名交警说道:“首长,我来给您开吧。” 曾耕田一听这名交警跟自己叫“首长”,就警觉地问道:“你认识我?” 这名交警说道:“认识,您是曾书记。” “你怎么认出来的?是车牌吗?”他继续追问。 自从龚法成上次遭遇渣土车后,几位省主要领导的车就改成了武警牌照。 这名交警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认识您的新车牌,我从电视上认得您。” 听交警这样说,曾耕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秃顶,他这个身体特征被人记住不难。 他说:“好了,没事了,我要走了。” “您确认没事?” “谢谢你,我没事。” 交警站直,冲他敬了一个礼,然后双手“啪”地一挥,做出一个直行手势。 曾耕田本想跟白兰耍耍,不曾想被交警认出,他便不好意思了,继续往前行驶。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后,两人都不说话了。曾耕田一直皱着眉头,白兰把脸扭向窗外。 到了省军区招待所,远远就看见茅玉成的秘书和司机在外面等候。 看见曾耕田的车过来了,茅玉成的秘书上前,给他拉开了车门,说道:“曾书记,您就把车停这里吧,我们给你去泊车。” 曾耕田点点头,他出来后,他刚要给白兰开车门,白兰早就从另一侧自己走了出来。 他赶忙追上白兰,低声说道:“那个……白兰,既然出来,咱们就是一家子,要有大局意识,何况儿子也要出席今天的聚会。” 白兰说:“放心吧,我就是不顾忌你,也要顾忌我儿子。” 茅玉成的司机将曾耕田的车开到一边。秘书带着曾耕田和白兰,上了电梯,来到了六层,他紧走几步,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说道:“您请。” 曾耕田想了想,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闪到一边,冲白兰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夫人请。” 白兰没想到曾耕田来这一手,她立刻窘红了脸,正在犹豫,这时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大笑,茅玉成走了过来,说道:“想不到威震四方的耕田书记,这么有礼貌?这是嫂子吧?” 曾耕田给白兰做介绍:“白兰,这是茅书记。” 茅玉成主动伸出手,说道:“嫂子好。” 白兰跟他握了一下,说道:“茅书记好。” “诶——嫂子,我可不敢当你的书记啊,你就叫我玉成老弟吧。” 白兰淡然一笑,说道:“不能那样叫。” 茅玉成说:“能,我说能就能。” 白兰不想跟他争辩这个。 茅玉成趁说话的空儿,眼睛就瞄着曾耕田,曾耕田冲他无奈地咧了一下嘴。 茅玉成就明白了他跟白兰的关系,进展并不顺利,就满脸堆笑地说道:“嫂子,我早就想咱们坐在一起认识认识,过几天,我的家也要搬过来了,您说咱们都是邻居了,还不认识嫂子哪成?为此,我跟曾兄说过好几次了,他都说做不了您的主儿,今天我是给他下了死命令,他才让我见到嫂子的真颜。” 白兰看了曾耕田一眼,平静地说道:“他的心情我理解,他是怕我给他丢人。” 曾耕田一听,眼睛立刻瞪得老大,憋了半天,才说道:“你就亏心吧!当着书记的面儿,就会给我上眼药。” 茅玉成哈哈大笑,说道:“嫂子,你真幽默。” 白兰总算给曾耕田的面子,没有纠正茅玉成的话,更没有纠正说自己的家住在城东,跟茅玉成并不是邻居,她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您的家还没搬过来吗?” 茅玉成说:“以前之所以没搬,是因为女儿还在上学,她妈妈不放心她,只好辛苦我来回跑,今年女儿毕业了,已经参加工作,我就让家属搬过来住,将来让女儿两头跑,我就不跑了。嫂子,你不知道,男人,在外可以顶天立地,甚至可以扛起一座山,就是一回到家,表现得相当弱智,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了,抓缰摸不着马,只有跟女人在一起,我们才叫男人,自己生活,只能叫活着……” 曾耕田一拍巴掌,说道:“茅书记,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感觉,但说不上来。” 白兰说:“茅书记的家,一定是个平等的家庭,所以才有这样的体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白兰的话,不软不硬,噎得曾耕田不知说什么好。 茅玉成赶紧给他解围,说道:“我在家是善于表达型的,有的人,比如曾兄,可能不善于表达,所以他心里有这样的认识,就是说不出。” 白兰说:“有时候,也不全是这样。”说到这里,白兰就转移了话题:“她们还没到吗?” 茅玉成看了看表,说道:“已经下了火车,刚才打电话说是坐上出租车了,很快就会到了。” 白兰一听,省委书记的老婆和女儿来新洲,居然是坐火车而且下了车还要打车,他都不派车去接,看来,这个茅玉成跟曾耕田和龚法成是一路人,便没再说话。 448、开明的一把手 知妻莫如夫,白兰眼神里的变化,当然瞒不过曾耕田,他看着茅玉成,故意问道:“怎么能让她们娘俩坐出租车来呀,您也真是的,弟妹第一次来新洲,从哪个角度来说也是我们的客人,您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讲原则,我去派人接她们。” 曾耕田说着就要出去,茅玉成也知道他是故意在白兰面前演戏,就拦住他,说道:“不用、不用,她们是第一次来没错,但这次是她们自己提出来到站后坐出租车的,女儿说要看看新洲的周边环境,美其名曰替我私访一下新洲的出租车行业,另外还捎带着考察一下新洲环境保护工作。你现在派人接她们没有用,已经坐上出租车了。” 曾耕田感叹了一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思想活跃,本来是不想麻烦你,却还找出一堆的说辞,看来,和她妈妈平时的教育有关。” 曾耕田笑了,刚想说什么,就听白兰问道:“女儿学的是什么专业?” 茅玉成说:“环境工程。” “准备去哪里工作?” 茅玉成说:“工作的事我们没操心,是国家环保总局到学校招聘人才,她自己应聘的,试用期半年,不合格就会被辞退。” “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北京大学。” 白兰微微一惊,说道:“您女儿一定十分优秀。” 茅玉成谦虚地说:“优秀什么呀,差远了,就连她自己都说,她考上大学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当时都没敢报那些热门专业。” 曾耕田说:“您对孩子们要求太高了。” 茅玉成说:“这你就抬举我了,孩子们的事,我从来不管,我们两口子有分工。” 白兰听到这里问道:“您有几个小孩?” 茅玉成笑了,说道:“两个,老大是男孩,我们夫妻双方都是少数民族,苗族,按照规定就生了这个女儿。” 白兰说:“老大在哪儿工作?” “兵总,搞军工的。” 白兰说:“真不错,两个孩子都培养出来了。” 茅玉成说:“培养两个孩子,就一个字,苦。自打有了老二后,我就调北京来了,没人帮我们照顾孩子,我家属从那个时候起,就辞职不上班了,成了全职家庭妇女,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后来我又被调出北京,这个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上学,他们就没再跟着变动,想想我们这些人常年在外工作,家属的确不容易,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要照顾生病的这个,还要照顾上学的那个,我那点工资,根本请不起保姆。嫂子,我不怕你笑话,我五十岁之前,还是啃老族呢,我爸我妈还给我寄钱花呢,不然我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花,尤其是在北京生活,两个孩子要上学,教育支出也多,就更不够花了,我家属买菜,从来都是黑影儿下来了她才出去,能买就买,买不起就捡那些菜农扔掉的菜。” 这个事,白兰也干过,她很有感触,说道:“老人还在老家吗?” “没有了,我五十岁那年,他们就都走了……” “哦——对不起。”白兰歉意地说道。 “没什么……” 尽管茅玉成嘴上说没什么,但是他的眼窝已经红了。 曾耕田知道茅玉成对父母的感情很深,就赶忙转移了话题,说:“法成怎么还没到?” 茅玉成揉揉眼睛,说:“他有点事,马上就到。” 曾耕田说:“我去门口看看,他可是从来都没迟到过?” 茅玉成说:“他没有迟到,是我来早了,我怕嫂子早到等我,就提前来等嫂子。” 白兰说:“茅书记,您太客气了。” 曾耕田说:“我出去看看法成和弟妹她们到没到。”说着,就走了出去。 曾耕田走出来,他相信茅玉成会做白兰的工作,跟茅玉成共事两年来,他越发感到茅玉成是个开明的一把手,他就像遇到知己那样,工作得心应手。 曾耕田看了看表,果然还不到茅玉成规定的时间,他之所以来早了,是怕白兰不跟他来,所以提前带她出来,想想自己对白兰,的确有强硬的时候,容不得她说“不”字,难怪上次儿子白瑞德跟他说:老爸,如果想让我妈回心转意,你首先要学会尊重她,我妈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说:如果我不尊重她,能跟她生活三十来年吗?儿子当时说:您就是有这个认识,才把我妈的隐忍当做心甘情愿,才把您的跋扈当做理所当然,如果您还固守成规的话,我都不同意我妈跟您复婚,没有哪个儿子愿意看着妈妈不开心。 难道,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 好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承认,他对白兰的要求的确有些高,要求高都不行,要求低就更不行了。作为领导的家属,别人能干的,你不能干,别人干了没事,兴许你干了就有事,从政好几十年来,他走的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最初,那些跟他一起从政的人,现在有几个是平安的?有几个是健在的?有几个到了他今天的地步? 没有,他是出类拔萃的,但他付出了常人难以付出的代价,他总结过,首要的一条就是甘于清贫,不该拿的不拿。 他曾耕田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臭名,如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等,不用别人,白兰就能给他总结出几条,但唯利是图、贪得无厌,凡是跟贪字有关的骂名,一辈子都找不上他,这一点,他的那些对手都不得不承认。 他没富过,但也没穷过,只要不超出自己经济能力范围之外,哪怕自己省吃俭用,也会最大限度地满足妻儿的需要,只是,随着白兰职务的升高,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富有,越来越复杂,跟这些人想比,他们就是一个穷人,这个毫无争议。 渐渐地,她身上多了名牌衣物,三天两头的换包,各种各样的皮鞋就码了有一人多高,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女人,要那么多包干嘛,要那么多鞋子干嘛,可是白兰说,鞋子和包,如同女人带的首饰,要根据不同的衣服,搭配不同的包和鞋子,后来才知道,这些都不是她自己花钱买的,都是跟老板和他们的家属出差逛街他们强行给她买的,还骗他说是商场打折的处理货。 就是这些小恩小惠,让她放松了警惕,俗话说,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软,渐渐的,她的胆子越来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曾耕田晃了晃脑袋,他不能再想这些了,每次一想到这些,就有一种锥心的疼痛,既心疼、可怜白兰,又憎恨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们…… 449、谁家人谁介绍 为此,曾耕田记得和儿子交流过,只是儿子对他先天的叛逆,使他无法听进他的这些“说教”,久而久之,他们对他敬而远之……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龚法成打来的,龚法成问他出发了吗?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不但出发了,而且还到了。” 龚法成笑着说:“呦呵,这书记请客,您就这么积极呀?” 曾耕田说:“你请客我不是也照样积极吗?” 龚法成听出他有些情绪,就说道:“怎么了,嫂子惹您生气了?她该不会不给您老人家面子吧?” “你管得着吗?” 曾耕田没好气地说完,就挂了电话,嘴里嘟嚷道:“看你现在美的?要上天,哼!” 他背着手,就走了出去,来到旁边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公园,这里,能看到进进出出的车辆和行人。 他看了看表,奇怪,儿子怎么也还没到,他说跟公然有事,能有什么事? 儿子大了,什么事都不跟他说,唉,小的时候,也鲜有跟他说的时候,难道,自己在家真的这样难以接近?以至于老婆孩子都怕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失败? 也许,他在从政这条路上,他是成功的,对于家庭,可能真的是失败的。 想他威名远扬,令多少贪官谈他色变,闻风丧胆,却没经营好自己的家,唉—— 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是儿子曾怀德。他从不认可儿子的新名字,他曾经跟儿子义正辞严地说过:你只有一个名字,就是曾怀德,除此之外所有的名字都不算数。但是后来他发现,儿子这个名字改得好,好多人不认识儿子,也根本不会往他曾耕田身上联系,尤其是出去办案,省却了很多麻烦,他有时常常想,他曾耕田究竟给这个家,给妻儿带来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儿子的电话:“喂,怀德,你来了吗?” “是的,爸爸,我们已经出来了,还有您告诉龚叔叔,公然和我一起赶过去。” “不急,他们都没到,只有我和你妈到了。” “我们就是怕你们着急,才跟你们这些老人家们通禀一下,保证按时赶到。” “没事儿子,不用着急,主角还没登场,注意安全。” “好。” 挂了儿子的电话,他又想到了公然。 她很喜欢这个丫头,有着男孩子的刚硬,也有着女孩子少有的独立,她继承了龚法成夫妇耿直、倔强、刚烈的个性,又有着一个艺术家足够的超脱,她的世界,除去艺术,似乎凡尘的一切都跟她不沾边,绝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他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与众不同,尤其是喜欢她的独立和超脱,他的家,缺少这样的人,他的儿子,需要这样独立且坚强的媳妇。 他已经多次在龚法成面前抛出了橄榄枝,似乎这个老家伙并不积极,总是以尊重孩子们的心愿为借口而不明确表态。 他心里非常清楚,龚法成并没有完全看上儿子,他没看上儿子,倒不是因为儿子不够优秀,当父亲的,谁都希望女儿嫁给一个足够强的男人,这个男人可以不富贵,可以出身平民,但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为女儿支撑起一片天空。 儿子在目前来说,似乎尚显稚嫩,但他看到了儿子的未来,尤其是调到纪委后,儿子比以前成熟多了,也懂事多了,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欣慰。随着儿子的日渐成长,谁能说儿子将来不够强大? 男人,是需要历练和成长的,这一点,不需质疑。 现在,省内政治生态形势,是有史以来最清爽的,也是最明朗的,茅玉成是个有思想、有政治抱负的省委书记,他们在好多问题上都是不谋而合,所以,目前是最稳定的时候,也是政通人和的时候。曾耕田从未有像现在这样踌躇满志过。 他希望自己再好好干几年,多带出一批有政治理想,有远大抱负的人,多培养一些年轻人出来,以便事业后继有人。 这时,他看到了龚法成的车进来了,便迎了上去。 龚法成的车停在门口,茅玉成的秘书和司机上去给他拉开车门。 曾耕田注意到,茅玉成的秘书和司机,似乎都是提前奉了茅玉成的指示,专门在门口恭候他们,并负责给他们拉车门、泊车,茅玉成对周围工作人员要求很严,也很高,这一点值得每一位领导学习。 卜月梅看见了曾耕田,刚要跟他打招呼,曾耕田首先开了口:“小卜啊,是不是你扯了咱们龚书记的后腿,这么晚才出来?” 卜月梅已经见惯了曾耕田的没大没小,笑着说道:“您就冤枉小卜吧,他一直在接电话打电话,我有心想催他快点,可是他谈的都是工作。” 曾耕田白了卜月梅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可真会给他表功。” 卜月梅感觉曾耕田此时像个老小孩,就笑了:“这是事实。” 龚法成走过来,跟曾耕田耳语了几句,曾耕田的脸就变得严肃起来了,他愤愤地说了一句:“余毒还不少啊!这件事你就安排吧,不用跟我汇报。” 曾耕田说完,就带着龚法成和卜月梅来到房间,曾耕田进门就闪到了一边,说道:“法成,谁家人谁介绍,你给书记介绍吧。” 茅玉成站了起来,看着卜月梅。 龚法成跟卜月梅说道:“这是咱们茅书记,茅书记,这是我家属,卜月梅。” 卜月梅握着茅玉成伸过来的手,说道:“茅书记好。” 茅玉成说:“小卜啊,欢迎,欢迎,我早就跟法成说,我说当面祝贺你们新婚之喜,可是这个人啊,就是不主动、不积极,不知为什么?” 旁边的曾耕田说:“这还用问,有危机意识呗。” 白兰暗暗捅了曾耕田一下,不让他胡说。 龚法成笑着说:“嫂子,您可是得管管他,这段时间可是没少挤兑我呀。” 白兰说:“你们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茅玉成哈哈大笑,说道:“嫂子回答得对。” 卜月梅今天打扮也很得体,她本来就长得白细,生得漂亮,穿什么都顺眼。 450、意外惊喜 茅玉成看看龚法成,又看看卜月梅,说道:“小卜啊,你虽然是法成的兵,但是我给你一项特权,你给我看住他,管住他,他胆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卜月梅笑着说:“那太好了,我原想,我离家这么远,如果挨他欺负的话,娘家人就是听说了,一时半会都赶不到,这下好了,我不但有茅书记做主,还有白兰嫂子给我做后盾,任某人也不敢欺负我。” 卜月梅说着,就娇嗔地看了一眼龚法成。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曾书记啊,我不知道您怎么样,反正我是有了一种老鼠过街的感觉”。 曾耕田说:“你只是老鼠过过街而已,我是人人喊打。” 龚法成着说:“这不一样吗?” 曾耕田看着白兰,说道:“不一样、不一样啊——” 龚法成发现白兰脸上有些不高兴,就转移了话题,问道:“怎么好多人都还没到?” 茅书记说:“我家那娘俩,在半路上,马上就到。”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说:“给小然打电话,看看她到哪儿了?” 曾耕田说:“别打了,刚才我给小德子通电话了,他们俩正在有事,处理一下就马上过来,还不晚。” 茅玉成说:“不急,反正今天休息,来,大家坐,我们先聊着,一会小辈儿的到了,有些话还真不好意思说了。” 尽管茅玉成这样说,龚法成还是给女儿打了电话。 公然接通后没容龚法成开口,她就直接说道:“五分钟就到。”说完就挂了电话。 旁边的曾耕田凑到他跟前,揶揄着说道:“怎么,连句话都没捞到说,就被人家挂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兴许在开车。” “怎么可能,有德子呢?” 龚法成看着他,小声说道:“你别忘了,小然也有车,也会开车。” 曾耕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反驳他。 茅玉成见他俩在一旁嘀嘀咕咕,就说道:“你们两位书记怎么回事?还背着我们叔嫂三人咬起耳朵来了?”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说着话,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不止过去了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都过去了,公然和白瑞德还没露面,茅玉成家属和女儿也没露面。 茅玉成跟白兰和卜月梅聊了一会,看了看表,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娘俩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曾耕田觉得儿子也迟到了,就赶紧说道:“没关系,正好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倾听一下民声,不然有些人总是觉得委屈,总认为我欺负她,您就好好利用这个时间,就当是接待信仿(访)了。” “哈哈。”茅玉成大笑,说道:“耕田书记啊,我还真不认为这是玩笑话,我就是觉着你在有些地方欺负嫂子了,比如说话嗓门高,脾气急,我原先还以为你只是跟我这样,没想到你在家里也这样啊!我说嫂子,这下你消除了我对他的误解,他要是跟你都这样,以后再遇到他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我就不怪他了。” 白兰一听,赶忙说道:“您千万别怪他,他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好话都没好说,从来都是表里如一。” 白兰的话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茅玉成看着龚法成说:“法成,看来我是瞎操心了。” 龚法成说:“所以说,我从来不给他们劝架。” 白兰瞥了一眼龚法成,说道:“你跟他是一路人,没资格劝架。” “好好好,我投降。”龚法成赶紧摆着手说道。 正说着,就见房门被门外的服务员打开,服务员闪在一边,并伸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屋里的人立刻不说话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期待着来人。 这时,就见一个年纪在二十七八岁、身材中等,戴着一副近视镜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这样没有征兆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房门口的年轻人有些不自在,他看着大家,眼睛就落在了茅玉成身上:“爸……爸好,叔叔阿姨们好。” 坐在里面的茅玉成站了起来,他指着年轻人说道:“小岩,怎么……是你?” 此时,年轻人放松了很多,他笑容可掬地说道:“怎么,爸爸不欢迎我?” “欢迎,只是,你没跟你妈妈和妹妹一起来吗?”茅玉成问道。 年轻人说:“妈妈和妹妹还没到吗?她们应该比我先到。” 茅玉成说:“先不说这个了,来,小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曾书记,你要叫大大,耕田,这是我儿子茅岩。” 其实,就是茅玉成不介绍,曾耕田单凭长相就已经判断出这位年轻人是茅玉成的儿子,他伸手跟茅岩相握,说道:“欢迎欢迎,你给了我们大家意外的惊喜。” 茅岩谦逊地微微躬着上身,一边跟跟曾耕田握手一边说道:“是计划之外的事,我是沾了妹妹的光,人家茅书记,从来都不让我出现在他的工作之地。” 曾耕田看着茅书记,说道:“刚才还批评我对家人严苛,闹了半天你爸爸没比我强到哪儿去呀?” “哈哈。”众人大笑。 茅玉成顾不得解释,挨个介绍:“这位是白阿姨,跟曾大大是一家。” 白兰刚要解释什么,曾耕田就暗暗拽了一下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 茅玉成继续介绍:“这位是龚叔叔,省纪委书记,这位是卜阿姨,他们是一家人。” 茅岩的目光迅速在龚法成和卜月梅之间做了一下比较,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龚叔叔好,卜……卜阿姨好。” 他比较的目光,没有逃过龚法成的眼睛,龚法成握着他的手,说道:“尽管你叫阿姨叫得比较勉强,但作为我个人,还是很欢迎你的到来,你是我们大家意外的惊喜,是加量不加价的惊喜。。” 原来,茅岩是出差回京的半路上,得知妈妈和妹妹要去新洲看爸爸,他便决定提前下车跟她们一道来看爸爸,按照妹妹发给他的地址,想给爸爸一个意外的惊喜,只是没想到,妈妈和妹妹还没到,他这个“惊喜”倒是提前到了。 451、你们都是护犊子的父亲 茅岩依次给大家满过水后,显然有些坐立不安,他刚要起身,想到外面给妹妹打电话,这时,茅玉成的电话就响了。 茅玉成看了看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问道:“哪位?” “喂,你好,请问你是茅苗的和苗玉娇的家属吗?” 茅玉成的神情骤然紧张起来,他急忙问道:“她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了紧张,大家屏住呼吸。 对方说道:“她们今天参与一场打架斗殴事件,已经被我派出所民警带回。” “打架?” “是的。” “伤着了吗?” “她们将对方打伤。请家属尽快来派出所领人。” “等等!”茅玉成说道:“我是不是听错了,她们俩个能将对方打伤?” “这个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你来派出所后我们会告诉你的。”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显然,他只知道接电话的人是当事人的家属,并不知道这个电话是省委书记的私人号码,更不知道接电话的人就是省委书记。 茅玉成显然还没回过味来,他看着曾耕田,曾耕田刚要说话,他的手机也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里面同样传来一个声音:“你好,请问你是白瑞德的家属吗?” “是的,有什么事请讲。”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曾耕田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知道他跟我的关系,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对方怔了一下,说道:“这是他给我们的电话号码,我必须确认一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老子!”曾耕田没好气地说道。 “好,是这样,他涉嫌打架斗殴,已经被带回双安派出所,请你们家属速来派出所办理相关手续。”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曾耕田完全愣住了,他瞪着眼看着茅玉成,怔怔地说道:“该不会您女儿把我儿子给打伤了吧?” 茅玉成脸一耷拉,说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把一个大小伙子打伤?” “备不住女孩子从后面偷袭。” 白兰一听,脸色刷地就变得惨白,她急忙问道:“老曾,你没问问德子跟谁打架了?” 曾耕田说:“没等我问对方就挂了。” 白兰说:“你打回去。” 曾耕田就按着刚才那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怎奈,占线。 与此同时,龚法成的电话也响了,他似乎对这个电话有所准备,接通后说道:“你好,哪位?” “请问,你认识公然吗?” 三个电话,几乎是一样的开头。 龚法成笃定地说道:“认识,她是我女儿。” “我是宝北双安街道派出所,你女儿涉嫌打架斗殴,已经被带回派出所,请家属速来派出所办理相关手续。” 龚法成沉着问道:“是打群架吗?” “是的。” “请问,她跟什么人打架?” “你来派出所后,我们会跟你讲清楚的。” 对方并不在电话揭晓谜底,说完后,同样挂断了电话。 龚法成再打回去的时候,这个电话就占线了。 茅玉成问道:“看来,我们的孩子们打了一场遭遇战。” 龚法成说:“奇怪,他们怎么能打在一起呢?” 茅玉成不高兴地说道:“你女儿是跆拳道高手,这样的人要是打她们娘俩,还不跟打你家沙袋一样。” 龚法成看着茅玉成,说:“我女儿的确有点功夫,但她从来不会轻易出手打人,更不会仗着武功欺负弱小,她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就是在寈州打张强。” 曾耕田也说:“对呀,刚才那个人给您打电话,明明说的是您女儿打伤了别人。” 茅玉成不假思索地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卜月梅笑了,说道:“看来,你们都是护犊子的父亲,不明真相,就在这里想当然地吵开了。” 茅玉成笑了,说道:“小卜批评得对,我让何秘书去一趟派出所不就全明白了。” 说着话,茅玉成就给他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茅玉成的秘书就在门外守候着,他推开了房间的门,说道:“首长,您有什么指示?” 茅玉成就说道:“你去趟宝北区双安街道派出所,我女儿和她妈妈被派出所的人拘留了,你去问问怎么回事,对了,还有耕田书记的儿子白瑞德,法成书记的女儿公然,一块领回来。” 秘书显然听糊涂了,他不解地看着茅玉成。 茅玉成说:“我们三个父亲,都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都是同样的问题,打架斗殴,被派出所的人拘留了。” 秘书紧张地问道:“是他们四个人打架吗?” 茅玉成说:“我哪知道?你赶紧跑一趟吧,对了,不要打电话,要亲自去。” “好,我马上就去。”秘书说着,转身就往出走。 “等等。”茅岩站起身,看着爸爸说道:“我跟他一起去吧?” 茅玉成说:“也好,不管他们谁打了谁,都是自家人,都不要把事情闹大,把人领回来。” 秘书和茅岩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茅玉成的秘书走出来,他招呼过司机,嘱咐他守在餐厅门外,并将一部对讲机交给他,嘱咐他,一旦有事就直接呼叫。 司机知道这部对讲机是和首长的安全密切相连的,一旦拧开上面这个按钮,用不了一分钟,就会有专职警卫人员出现在省委书记的身边。 由于茅玉成不喜欢警卫人员跟在他身边,秘书和司机就是兼职保镖,但他们不具备警卫人员的专业素质,首长安全问题又不可掉以轻心,所以,每次出行,茅玉成的秘书都会通知警卫人员在后面随行,这次,他同意安排了两名警卫人员在军区招待所的房间周围负责警卫任务,只是茅玉成不知道罢了。 秘书没有开茅玉成的专车,而是叫了出租车。 对此,茅岩并不奇怪,因为这是爸爸一贯的作风。 坐上车,茅岩问道:“你贵姓?” 秘书答道:“免贵姓何,单字许。” “何许?” “是的。” “这个名字有意思。” 何秘书淡淡一笑,没说话,表情深沉。 452、去派出所赎人 茅岩看着秘书不苟言笑的表情,觉着这个秘书不但名字有意思,人也有意思。 何许对这位省委第一书记的公子更多的是客气,似乎对他的身份并不太感冒,一路上都是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茅岩感觉何许有点意思,继续问道:“你跟了茅……”他刚想说茅书记,意识到他们乘坐的是出租车,就赶紧改口:“你跟我父亲多久了?” 何许说道:“他来了三个月后,直到现在。” “何秘……不对,何先生今年贵寿?” 何许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两下。 “三十五岁?” 何许点点头。 “小孩多大?” 何许左右手的两根食指搭在一起,说道:“十岁。” “啊?那么大?真的看不出你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爸爸。” 何许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后,就不再说话。 茅岩见何秘书又恢复了深沉的表情,心说,这个秘书,真是敬业,一点都不分神啊,而且,对他这个省委第一书记的公子,礼貌有加,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巴结和热情,看来,什么样的领导带什么样的秘书,一点都不假。 其实,这个何秘书,并不完全像茅岩揣摩的那样,他是在思考着即将面临的问题,顾不上关注这位省委第一书记的公子,他感觉很奇怪,这三位领导的家属和子弟,怎么一同被派出所拘留了? 他们来到了双安街道派出所,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魏的副所长。 何许出示了工作证后说道:“我是来办理茅苗、苗玉娇、白瑞德和公然打架之事的。” 魏副所长一听就怔住了,他说:“这四个人都跟你有关系?” “是的。” “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 何许说:“我是受他们的家长之托来的。” “他们的家属怎么不亲自来?” 何许说:“他们的家长都忙,委托我来全权办理。” “那不行,我们只对当事人的直系亲属。” 何许一见,他碰到了较真的了,就说:“我认识你们所长,我不会冒领人的。” 魏副所长说:“你认识我们局长也没用,这是规定,我不能把这四个人交给你。” 何许笑了,他其实并不认识所长,不过的确认识宝北区公安局的局长。 由于他们还没有吃午饭,三位重量级的领导还都等在军区招待所,何许不想过多浪费时间,他当着魏副所长的面,给宝北区公安局长打了电话,待对方接通后他说道:“周局长,你好。” “哎呀呀呀,我的首长大人,你今天怎么想起老兄来了,说吧,有什么指示?” 何许说:“周局长啊,你以后千万别这么称呼老弟我,除非你想让明天就下岗。” “哈哈,那可不行,说吧,什么事。” 何许说:“我现在你的辖区派出所,来领几个人……” “几个人?什么情况?” 何许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但是他没跟说这三个人跟省领导们的各自关系。 就听这位周局长说:“何老弟啊,是这样,现在正在整顿政法系统,尤其是公安局这一块,你知道的原因,是重点整治对象,我不太了解案情,这样,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到。” 何许说:“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你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就行了,我还有一摊子事呢。” 周局长说:“行,你把电话给他们。” 何许就把电话给了这位副所长。 这位副所长在一边早就听到了他们的通话,他诚惶诚恐地接过电话,说道:“您好,我是双安街道派出所副所长魏刚。” 周局长说:“宋涛干嘛去了。” 这个副所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今天我当班。” “那几个人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我不知道您的身份……” 何许和茅岩一听,这个副所长的确是个较真的人。 “我是宝北区公安局局长周春明。” 魏副所长想了想,说道:“这个……对不起,我无法确定您的身份。” 想必周局长也是耐着性子,说道:“我的电话号码是139……你对照一下咱们公安内部的通讯录。” 按说,话说道这里,这位副所长就该认可了,哪知他说道:“好的,您挂了电话,我按照通讯录的电话号码拨一下。” 周局长一听,“啪”地就挂了电话。 这个副所长果然拿出内部通讯录,翻到第一页,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果然是刚才那个人,他一听,赶忙说道:“对不起局长,我……” “少废话!快点说是怎么回事?” 副所长一听局长要发火,他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说道:“是这样,茅苗和苗玉娇乘坐的出租车,不是正规的出租车,本来她们俩人是要去军区招待所,不想被假出租绕到了城郊北环,她们发现后提出下车,因为车费的问题,跟司机发生口角,这时,这位司机叫来两个同伙,三辆车将茅苗和她的母亲围住,声称不给足车费不让走。这时,正赶上白瑞德和公然路过,他们抱打不平,双方各执一词,在争吵过程中就动了手,他们四人将其中一位司机打伤,我们接到报警后,就把双方当事人带回派出所了,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周局长听后说道:“明白了,让何秘书将人领走吧。” “都领走吗?” “是的。” “好的,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周局长没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何许的电话响了:“周局,我都听见了,谢谢你。” “谢什么,茅苗和苗玉娇是正当防卫,后来的两个人是见义勇为,应该值得表彰才对。” 何许说:“给你添麻烦了。” 周局说:“少说这话,我也不多啰嗦了,你赶紧办手续吧。” 此时,姓魏的副所长看着何许和茅岩,说道:“请两位不要怪罪,我也是照章办事。” 何许很有派头地点点头。 茅岩倒是很客气地说道:“理解,理解,你是个负责任的警官。” 魏副所长说:“没办法,上边要求的严,我们不敢马虎。” 453、身份震惊了副所长 副所长开开门,冲外面说道:“去,把今天打架的那四个人带进来。” 门口一位民警问道:“是出租车司机这边还是另一边?” “另一边。” “好嘞。” 很快,房门就被打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她个子细高,身材很好,留着齐耳短发,额头上夹着一只淡蓝色的小发夹,被头顶一缕柔顺的头发盖住,那抹蓝色便若隐若现,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她的眼睛不大,细细长长的,但是很有神采,一笑就变成了两条缝。鼻子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显得十分可爱。她身上穿的是一条蓝底白花的连衣裙,裙摆又宽又大,脚下是一双样式简单、轻便的白色系带凉鞋。 看见茅岩后,惊喜地叫了一声“哥哥”,就向茅岩跑来,她跑动的时候,裙子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起来了。 茅岩拥抱了一下这个姑娘,说道:“苗苗,长本事了,会打架了?” 茅苗急忙争辩:“不是的,是那位司机太不没有职业道德,还不讲理,拉着我和妈妈转了多半个城,在半路途中就跟我们要钱,我们不给他,他就把我们放到半道,还叫来两个同伙围攻我们,我一看他们要敲诈,就掏出手机报警,那个司机气急败坏,就来抢我的手机,我在跟他们争夺手机的过程中,遇到了好人,就是这两位哥哥和姐姐,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尤其是这位姐姐,啪啪啪几下,就把那几个人打趴下,把我的手机给我抢回来了。” 就在茅苗向哥哥茅岩介绍的当儿,茅岩注意到,妈妈苗玉娇在两位年轻的男女陪伴下走了进来。 茅岩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位长着两只大眼睛、表情疏淡、洒脱帅气的姑娘身上。 “小岩,你也来了?”妈妈惊喜地说道。 “是的妈妈,没想到你们到比我晚到了?” 茅岩走向前去拉住了妈妈的手。 妈妈说道:“小岩,这是我们的恩人,这位是白先生,这位是龚小姐。” 茅岩首先跟白瑞德握手,说道:“谢谢你搭救母亲和小妹。” 白瑞德客气地说道:“应该的。” 茅岩又将手伸向妈妈旁边的这位表情冷淡的年轻女子:“谢谢你们出手相救。” 哪知,姑娘并没有跟他握手,而是很有分寸地冲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茅岩感觉这位姑娘有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凛然之气,如同高山上的雪莲,高洁、冰冷,脱俗、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质。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英气的姑娘,有点像林青霞扮演的那些冷艳高贵、清妍昳丽的武林高手。 茅岩见姑娘没有跟他握手,瞬间的尴尬稍纵即逝,因为眼前这个姑娘不但长得英气逼人,而且不卑不亢,举止得体,气质高贵,他一下子就对这位气质特别的姑娘有了好感。 这时,何许走了过来,说道:“苗阿姨,您受惊了,茅书记让我来接你们。” 苗玉娇长得很娇小,南方人特有的好皮肤,而且见人先笑,一看就是个不会打架且性格温顺的女人。 她认识何许,丈夫回家,有时这位何秘书就跟着一起回来,她说:“给何秘书添麻烦了。” 何许说:“看您说的,是我工作没做到位,让阿姨和小妹受委屈了。咱们走吧,茅书记在招待所等您呢。” “好。”苗玉娇说着,转向公然和白瑞德,非常客气地说道:“再次感谢两位。” 不等这两个人回答,何许就笑了,说道:“他们跟咱们一起走,是自家人。” “自家人?” “是的。” 公然睁着两只漆黑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何许。 何许笑着说:“看来你们还没有真正的认识,我是茅书记的秘书何许,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曾书记和龚书记让我来接你们回去。” 白瑞德一听何许是茅书记的秘书,他知道这个名字,但是没见过这个人。公然倒是表现得不以为然。 苗玉娇一听,居然是自家人,而且都是同一个目标,她显得很高兴,拉着公然的手,说道:“原来我们是一家人啊!我说怎么这么有缘!” 这时,那位活泼的茅苗也跳了过来,拉住公然的另一只手,说道:“姐姐,太好了,太好了!” 公然两只手被她们母女拉着,浑身不自在,她不习惯这样的亲热方式,就求救般地看着白瑞德。 白瑞德这时来到跟前,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公然抽出两只手,带头往出走。 茅岩的眼睛始终不离开公然,想到可以和这位气质特别的姑娘多相处一会,他就特别高兴。 望着这几个人走出去的背影,一旁的副所长却懵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天哪,他们都是什么人?茅书记,曾书记,龚书记,难道……” 想到这里,魏副所长突然惊得张大了嘴! 这时,何许又回来了,他来到副所长的跟前,说道:“请问,他们给你的家属电话号码你记在哪儿了?” 魏副所长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何许又问了一遍后,他才机械地指着桌上的日历,说道:“记在这里了。” 何许走到跟前,果然上面记者茅书记、曾书记和龚书记三人的私人电话,他扯了下来,又问道:“你是用座机打的吗?” 魏副所长点点头。 何许抓过座机,翻看着通话记录,将三位书记的电话号码从座机上删除,他又查看了一遍,确信没有通话记录后才离开。 这时,所长从外面进来了,他站在门口,问道:“老魏,刚才出去的是什么人?” 魏副所长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清……不清楚,我就知道那个叫何许的跟……跟周局长很熟,周局长似乎很怕……怕他,何许……又……对这几个人又很……很客气,刚才,他特地回来删除了通话记录,我也搞不懂他们是什么人,搞不懂、搞不懂……”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搞不懂。” 所长本来已经走了过去,听他提到了“何许”,就又退了回来,问道:“你说谁?何许?” “是的,何许。” “他到咱们这儿来了?” “是……是的,就刚刚出去的那个,他……他来赎人的。” (今天一更) 454、中国式的父母 所长一听,两道眉毛就皱到了一块,他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又问道:“你没刁难他吧?” 副所长说:“我……照章办事,不叫……刁难。” “你把什么人拘留了?”所长这才问到关键问题。 副所长说:“打架的,出租车宰客,他赎的那些人是受害者,占理,但却把对方的打坏了,也不严重,鼻子打流血了,我罚了他们一点小钱。” “哦——”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时,魏副所长感觉出这个何许身份不一般,不然从所长到局长,都对这个人这么看重,就说道:“所……所长,他……他们是……什么来头?” 所长看着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何许是谁了,说道:“没有来头,我只是担心你有没有违背执法程序的环节,现在上边正在整顿咱们,一定要小心办案,不然你、我这身警服就穿不长久了。” 魏副所长挺着腰板,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一贯坚持原则,秉公办案。” 所长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魏副所长感觉所长的神情有些不对,他便跟到门口,看着走廊里远去的所长,正往出掏手机,在他头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所长举着电话说道:“喂,周局,我是双安街道派出所……” 随着所长房门的关闭,下面的话他就听不见了。 魏副所长更加狐疑,他仔细回忆了这个案子的每一个细节,找不出自己有处理不当的地方,闷声说道:“爱几几,我没有执法犯法,任凭他是什么人物也奈何不了我!哼!” 再说几位年轻人,从派出所出来后,茅苗显得很兴奋,她一手拉着妈妈的手,一手拉着哥哥的手,还在喋喋不休地给哥哥介绍刚才惊险的一幕。 她说了半天,不见哥哥答话,一抬头,才见哥哥的眼睛一直向右边看。 她扭过头,就看见刚才搭救他们的哥哥和姐姐朝一辆吉普车走去,这辆吉普车是那位姐姐开的,她感觉她很帅,就回过头,看着哥哥很调皮地说道:“哥,那位姐姐是不是很帅?” 茅岩由衷地说道:“是啊是啊,很帅!” “不过我感觉那位哥哥更帅!” 茅岩收回目光,看着妹妹,用手指刮了脸,羞她。 茅苗不好意思地笑了。 何许出来后,冲白瑞德喊道:“你们的车还能坐几个人?” 白瑞德不敢答话,他转头看着公然的态度。 公然冲他伸出三根指头。 白瑞德刚要说话,就见何许已经冲着一辆驰过来的出租车招手,但这辆车没有停下,因为有客人。 白瑞德说道:“何秘书,如果不怕挤的话,咱们就都上这辆车吧。” 何许说:“大夏天的,不方便。” 他说着,又扬起手,一辆出租车冲着他们就驶了过来。 茅苗一看,说道:“那我坐姐姐的车。”说着,她就撒开妈妈的手,向公然和白瑞德跑去。 茅岩看了看,也跟在妹妹的后面,走了过去。到跟前后他很绅士地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跟你们凑凑热闹如何?” 公然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一笑,又点了一下头。 白瑞德似乎不大欢迎他,但还是说道:“那就上车吧。” 何许叫的那辆出租车,只剩下苗玉娇和他两个人。 公然开着车跟在出租车的后面。 茅苗在后面就像一只快乐的鸟儿一样,喋喋不休地问着公然和白瑞德的各种问题。 显然,刚走出大学校门的茅苗,对今天的遭遇胆战心惊过后,就是难以压抑的兴奋,她不停地跟公然说着话,向公然提着各种的问题。 公然对这位小妹妹不停的提问,显然有些疲于应答,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聊天的人,更是个不善于聊自己的人,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我开车,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这位白哥哥。” 茅苗说道:“哥哥似乎没有你这样的功夫,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多长时间练成现在这样的?” 公然看了白瑞德一眼,说道:“问你呢?” 白瑞德看着公然,说道:“人家妹妹分明是在问你。” 公然的大眼睛就看了白瑞德一眼,白瑞德一看公然要不高兴,他心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可是别惹她不高兴,就赶忙说道:“你这位姐姐,从六七岁就开始练了。” 茅苗一听,沮丧地说道:“啊?那我没希望了,我还想练练呢。” 白瑞德说:“练练还是有好处的,女孩子,出门在外,省得吃亏。” 茅苗说:“但我肯定练不到姐姐那种程度了。” 白瑞德说:“平时多压腿,跆拳道的奥秘就在腿上,所以压压腿对练习跆拳道还是有好处的。” 茅岩这时说道:“那小妹应该没有问题,她从小就练跳舞。” 公然这时说道:“那你是舞蹈专业毕业的?” 茅苗说:“没有,我的主打专业是环境工程,业余时间学的跳舞。” “既然你有这么好的舞蹈基础,为什么不专修舞蹈?”白瑞德问道。 茅苗说:“唉,这要问我爸和我妈,他们死活不让我从事文艺工作,我说既然你们不喜欢文艺,为什么从小还要培养我去学舞蹈,妈妈说,学舞蹈是为了提升女孩子的气质,是想让我有点艺术细胞,并不是要将舞蹈当作立业之本的。” 白瑞德一听,不由地说道:“怎么他们这么相似啊?干涉子女的手段都一样。” 茅苗一听,好奇心又促使她问题:“小白哥哥,你的父母也这样吗?” 公然扭头看了白瑞德一眼。 白瑞德当然明白公然眼神里的含义,他说:“不谈这个,谈这个会不愉快的。” 茅岩倒是很老成地笑了,他说道:“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他们希望子女按照他们的意愿成长,去从事他们认为保险、安全、对子女有好处的职业,这个不足为怪,也许,我们将来也会故伎重演,这就是中国式的父母。” 455、白瑞德的担心 茅苗说道:“你这样说,是因为爸妈没有干涉你,你上大学选专业包括后来参加工作,都是你自己做的主,我就跟你不一样了。” 茅岩笑了,说道:“那是因为我没得可选,我没有任何特长,谁让你们都那么多才多艺,选项那么多呀。” 白瑞德笑了,说道:“快乐的人生都是相似的,不快乐的人生各有不同。” “白哥哥,你现在快乐吗?”茅苗扒着白瑞德肩膀问道。 公然扭头又看了白瑞德一眼。 白瑞德说:“我的人生座右铭就是让别人快乐,不管自己。” 茅苗说:“那你就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公然说道:“他是在夹缝中燃烧。” 茅岩笑了,说道:“看来,你们都有一肚子的无奈和苦水,在这一点上,我的苦恼比你们要少。” 不知为什么,他说完这话后,公然没有接话,白瑞德也没有,茅苗笑了一下也没再说话。 白瑞德不喜欢这个茅岩,第一次见面就盯着女孩子看,尤其看的还是公然,他心里就跟更不高兴。 如果不是他不想让他们兄妹跟公然一个车,他早就下车去坐何秘书的出租车了。但是他不能下车。 经过上次他见习薛家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并尝到恶果后,白瑞德有心想冷落公然一段时间,怎奈,接着就是公然为父亲和卜月梅布置新房,这都需要白瑞德的帮忙,纵容他有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为了龚叔叔的幸福,白瑞德抛弃前嫌,还是着实卖了一把子力气,两人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 以前,他对薛家良还有一种担心,因为公然和薛家良一起救助大鸟并经历了生死考验,而且,薛家良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男人的毅力和气魄,正是他白瑞德所不足的,但薛家良光明磊落,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地方,也没有觊觎他女朋友的意思,更没有背着他私会,薛家良反而还给他出些鬼点子……虽然薛家良出入龚家频繁,但那不是因为公然,所以,他的心也就渐渐放下了,不曾想,又杀出个茅岩。 茅岩这个对手似乎比薛家良还强大,首先他是省委书记的公子,而且本人长得很标致,温文尔雅,成熟稳重,谈吐幽默,要命的是,丝毫不掩饰对公然的好感,两眼总是不离开公然,公然虽然没有对他表现出特别的好感,表情疏淡、冷静,这是她在生人面前一贯的表情,不能据此判断公然对他无动于衷,他相信,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对茅岩产生好感,抛开他家庭背景,他也的确很优秀,跟薛家良不相上下。 薛家良过分深沉、冷傲,不容易接近,许多心里脆弱的女孩子,对他望而生畏,但这个茅岩却不同,对人彬彬有礼,儒雅阳光,这是女孩子最喜欢的类型,公然能对他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了公然一眼。 说来也巧,公然正好也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每次一遇到公然那对漆黑、明净的大眼睛,白瑞德就感觉内心里的一切小算盘都暴露无疑,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隐瞒,唯有老实投降。 来到军区招待所,公然和白瑞德故意走在最后,让苗玉娇带着一对儿女走在前面。 倒是茅苗,一个劲地回头招呼白瑞德和公然,茅岩也很绅士地跟他们走在一起。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茅苗蹦着就扑向了爸爸茅玉成,一下子就抱住了他,说道:“老爸,想死你了……” 茅玉成赶紧推开她,愠怒地说道:“这么大丫头还这么没大没小的,站好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耕田,法成,这是我太太苗玉娇,这是我小女儿茅苗,苗苗,你要叫曾大大和龚叔叔。” 茅苗甜甜地叫着他们,曾耕田和龚法成就跟苗玉娇和茅苗握手。 苗玉娇穿得很朴素,但却有着南方人特有的好皮肤,一看就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 茅玉成又说:“玉娇,我再给你进一步介绍,这位是白兰嫂子,她跟耕田老兄还有瑞德是一家人。” “啊?”茅苗感到吃惊,说道:“可是这位哥哥他姓……” 茅玉成知道女儿下面的话想说什么,就赶紧打断了他,说道:“他真名叫曾怀德,艺名叫白瑞德。” “啊,他还有艺名?看来也是从事文艺工作的。” 她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茅苗看着白瑞德也笑了。 白瑞德也冲她笑了一下,并点了一下头。 这个情景被公然看到了,她调开了目光。 茅玉成又将卜月梅和公然介绍给他的妻女。 茅苗走过来,拉着公然的胳膊说道:“公然姐姐,我有个请求,想请你教我克敌制胜的绝招。” 茅岩见妹妹缠着公然,而公然显然有些无所适从,他就拉过妹妹,说道:“绝招我交给你,就一点,少惹事。” 茅苗听哥哥这么说,就冲着爸爸说道:“新洲的出租车行业要整顿,光天化日之下就欺负外地人,要不是哥哥和姐姐,我们真的要被他们欺负了。” 茅玉成说:“我接到何秘书的电话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事,是不是你妈妈又为了块儿八毛跟人家讨价还价了?” 苗玉娇听丈夫这样说,脸就微微一红,尴尬地说道:“看你,当着外人还这么寒碜我?” 曾耕田等人一听就哈哈大笑,说道:“嫂子,这不寒碜,我们家白兰也干过这事,因为一两分钱,经常跟小商小贩争得面红耳赤,那个时候穷,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白兰一听,怪嗔地看了他一眼。 茅苗为妈妈争辩道:“爸,这次您可是冤枉我妈妈了,我们还没进入讨价还价的程序,就被司机中途索要车费。” “为什么?” “大概是他认为太坑我们了,唯恐到地方后我们不给他。他还说新洲的出租车都是这样,半路要钱,不给的话就把我们扔到荒郊野外,还打电话叫来两辆车,围攻我们。我真没想到您治下的新洲,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 茅玉成笑了,看着曾耕田和龚法成说道:“听见了吧,给我提意见了。好,苗苗,今天我给你记一大功,改天,我和你曾大大和龚叔叔专门去坐黑出租,逮着一个算一个。” 456、好奇不是好事 这时,菜上来了,茅玉成招呼大家坐下,他举起杯,说道:“我早就有这个愿望,我们几家坐下聚聚,互相认识一下,今天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来,我们喝一杯团园酒。” 一杯团圆酒过后,大家开始互相敬酒。 茅玉成携着妻子苗玉娇走到白兰跟前,说道:“嫂子,我和玉娇敬你,你早点搬回来,有些事那还要帮帮玉娇呢。” 白兰看着茅玉成和苗玉娇,说道:“茅书记,我怎么能帮到您的夫人,您别忘了我可是……” 茅玉成打断她的话,说道:“嫂子,你当然能帮到她,最起码你知道周围的菜市场在哪儿吧?” 白兰听他这么说,就点点头。 几个年轻人也各自端着酒和饮料在互相敬着。 茅玉成走到公然跟前,说道:“早就听说法成家有位侠肝义胆的女英雄,今天见到果然名不虚传,谢谢你出手相帮。” 公然赶紧站起身,她的脸微微一红,端起饮料,说道:“您太客气了!” 茅玉成说:“苗苗,多多向你这位姐姐学习。” 茅苗过来挽着公然的胳膊,说道:“是的,我准备跟她学功夫。” 茅玉成又把目光落到了白瑞德身上,白瑞德一见,不等茅玉成说话,就赶紧站起身,来到茅玉成跟前,说道:“我敬您。” 茅玉成说:“瑞德啊,你们那篇文章不错,我读了两遍,写得很好,以后,类似这样研究问题的文章多写几篇。” 白瑞德老实地说道:“没有我什么事,是龚叔叔和薛家良的功劳。龚叔叔的调子,薛家良的谋篇,郑清的内容,我只负责打字、校对。” 茅玉成看着龚法成,说道:“我说怎么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法成的杀气,原来还真有你的事啊?” 龚法成说:“主要是三位年轻人的功劳,我只是在基调上给把了把关,毕竟,省委的意图我掌握的比他们直接、全面。” 龚法成说的是省委的意图,省委的代表人物就是茅玉成,省委的意图其实也就是茅玉成的意图,只是龚法成不能说那么庸俗罢了。 曾耕田这时插话道:“法成现在可是了不得,手底下网罗了几个能干的年轻人。” 茅玉成一听,就笑着说道:“你可是有变相表扬自己儿子的嫌疑啊——” 茅苗看着身边的白瑞德,说道:“他们是在说你吗?” 众人一听,都笑了。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震动了一声,他掏出一看,是薛家良发来的:方便回电话。 他抬头看了周围一眼,说道:“对不起,叔叔阿姨们,我要出去接个电话。” 茅玉成冲他点点头。 白瑞德走出房间,可能是听到动静,茅玉成的秘书何许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看到是白瑞德,就问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白瑞德说:“正在火热中,我出来打个电话。” 白瑞德拿着电话往出走,他就看到大厅有两个戴着耳麦的便衣在转悠,听到白瑞德的脚步声,就机警地看着他。 白瑞德知道他们是负责省委书记警卫工作的人员,拿着电话,一直往出走,来旁边一个广场,坐在木板椅上,给薛家良打电话。 薛家良是昨天晚上回平水的,本来薛家良让白瑞德跟他一起回去,因为公然让他跟着去北环看了一个楼盘,所以他就没跟薛家良回老家。 薛家良接通电话后,白瑞德说道:“老薛,什么事?” 薛家良在电话里说:“你跟公然在一起吗?” “在。” “上次她去中院回来后,跟刘三儿说,高院已经驳回管超的上诉,是这样吧?” “是的。” “现在刘三就在我身边,你再跟他复述一遍吧,这个孩子魔怔了。” 这时,话筒里就传来刘三儿的声音:“你好,白哥,我说给公然姐打电话,薛叔儿偏要给你打,你了解案子的最新进展吗?” 白瑞德说:“三儿,你听我说,我和公然正在陪客人吃饭,案子的情况我了解,你不要着急,杀人的人,比你更心焦,因为他过一天少一天,你都等一年了,还在乎这几天吗?上次你给公然打电话,我就在旁边,她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管超杀人,他是恶魔,法律制裁他,是要有一定过程的,不能拎过来就毙了他,那样的话,法律跟恶魔就没有区别了。你说对不对?” 刘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懂,公然姐有时间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在这个问题上,刘三向来是信公然的话,就连薛家良他都不十分相信,认为薛家良是在安慰他。 “好的,等她有空,我就让她给你回。你把电话给薛家良。” 薛家良接了过来,问道:“你们今天中午什么情况?” 白瑞德就简单说了一下,薛家良听后说道:“那好,快去陪客人吧,我挂了……” 这时,白瑞德就听背后有人喊道:“小白哥,你躲在这里给谁打电话?” 白瑞德回头一看,是茅苗,这个女孩子虽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但白瑞德觉着她有点缠人,而且多管闲事。 当他看到茅苗眸子里的那种纯真无邪的笑意后,白瑞德还真做不到讨厌她,这个刚走出校门被家人过度保护的小妹妹,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他耐着性子说:“给一个朋友,大家都吃好了吗?” “还没呢,他们说的那些我插不上话,就出来了,我看公然姐姐还是很有定力的,一直坐在那儿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白瑞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心说,就凭公然,怎么也不可能对大人们谈论的话题感兴趣,她之所以“安静”,那只是表面,内心里不定在想着什么呢? “你笑什么?” 茅苗突然问道。 白瑞德看着她,说道:“我笑了吗?” 茅苗说:“你看见你笑了。” 白瑞德内心有点反感,公然刚出校门的时候,可不像她这样,公然从来都是很少说话的,更很少问别人问题,她对别人的内心很少关注,更懒得问了。 “女孩子,好奇不是好事。” 茅苗一听,脸就红了,说道:“我是不愿意咱们冷场,才说了那句废话。” 白瑞德笑了,这次是真心笑了,为茅苗的坦诚。他说道:“没关系,咱们走吧。” “呆两分钟吧,透透气,请问,你从事的是哪方面的文艺工作?” “什么文艺工作?”白瑞德不解地问道。 茅苗说:“你如果从事的不是文艺工作,怎么还起个艺名?” (实在对不起大家,最近家里频繁有事,一个老人走了,另一个健康也出现了问题,做子女的,不能不管,我还要上班,只能少更了,如果大家看着不过瘾,可以几天攒一起看。) 457、还有一笔账没算 白瑞德知道是茅书记的解释引发了茅苗的联想,说道:“我目前从事的不是文艺工作。” “但是看你的穿着打扮,很时髦,很有文艺气息,很像一个文艺工作者。” 白瑞德说:“今天不是休息吗?穿的就休闲了一些。” 茅苗说:“其实我对文艺最感兴趣,平时也愿意跟这些人在一起聊天,可惜,妈妈管得比较宽,我周围的朋友很少,搞文艺的人更少。” 茅苗说到这里,眼里有了一抹黯淡。 白瑞德本来反感她问这问那的,此时听她这么说,又有些同情她,在择业问题上,他跟茅苗的情况相似,都是被父母所左右。 “你哥怎么说来着,这就是中国式的父母,听他们的没错,不听他们的就是我们的错。”白瑞德加重了语气说道,其实,他并不认同茅岩的这种说法。 “这么说,你有体会?”茅苗看着白瑞德问道。 习惯了跟公然在一起的自由,冷不丁被茅苗追着问话,白瑞德有些反感,他很想教训她几句,但转念一想,她毕竟涉世不深,而且又是客人,就换了一种口气说道:“小姑娘,不要问这么多好吗?别忘了,这都是别人的隐私,一个对别人隐私感兴趣的姑娘,是很危险滴——” 茅苗的脸又是一红,尴尬地说道:“好吧,我不问了。” 此时,白瑞德就看见公然也走了出来,她看见他们后,又转了回去。 白瑞德唯恐公然多想,就赶忙说道:“咱们回去吧。”说着,不等茅苗说话,就大步往里走。 他回到房间后,没有看见公然,茅书记正在跟妈妈说着什么,妈妈的脸上红润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纹,偶尔也会和旁边的爸爸说句话,对爸爸的态度,似乎不再是那么苦大仇深了。 公然此时就在隔壁的房间,她百无聊赖,就给刘三打了一个电话,刘三儿一见是公然的电话,高兴地说道:“公然姐,是不是白哥告诉你了。” 公然不知道他跟白瑞德刚通过电话,就说:“他告诉我什么?” 刘三说:“我刚跟他通了电话,让他转告你,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我以为是他告诉你了。” 公然说:“没有,我不知道你们通电话了。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就是想问问那个案子的事。” 公然说:“我就知道你可能坐不住又着急了,你放心,对方所有上诉条件被驳回后,等着他的能是什么结果?所以你不要着急,就是他罪大恶极需要立刻枪毙,也是要走法律程序的,这话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还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 刘三儿听公然也这样说,就释然了,说道:“我明白,刚才白哥也是这么说的。” 管超杀人事实证据确凿,也被一审判了死刑,之所以迟迟未执行,原因就是他总想有立功表现,反复揭发父母的违法行为,怎奈,除去天舜送的那台豪车,他毕竟没有深度参与父母的这些暗地交易,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学,他揭发的这些,有的纯属子虚乌有,有的早就被司法机关掌握,够不上立功表现,且父母已经被判有罪并开始服刑,一直想保命的管超,就跟疯狗一样,今天检举这个明天检举那个,连身边要好的同学睡了谁都被他检举出来。终究他经历的有限,提供的这些情况对办案没有任何帮助,终被高院驳回上诉,维持一审判决。 就如同白瑞德所说,管超大限已到,过一天少一天,刘三儿也就不再追问了。 公然见刘三儿不再追问,就说:“你薛叔叔是不是回家了?” 公然上午已经听白瑞德说薛家良昨天晚上回家的事,她自己都不知为什么居然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是的,薛叔儿就在我身边,你跟他说吧……” 公然刚要说“不用了”,就听话筒里传来薛家良那低沉浓厚的声音:“公然,你好,吃完饭了?” “没呢,你回家了?” “是,昨天回的。”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了。” “噢。” 公然说完,就没了下文。 双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薛家良当然不会让这种沉默延续过长,他问道:“我原想让班得儿跟我回来,后来他说你们上午有事。” “是的,我看中了一个楼盘,但是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想让他帮我看看,我们刚到,就被家里打电话叫回来吃饭,也没看成。” 公然的口气里有了明显的遗憾。 薛家良说:“有人请吃饭还不好?我天天等着也没人请我。” “不好,你知道,我……不太会应付这种社交场合,也不适应,老薛,你说我是不是先天社交恐惧症?”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那么严重,咱们几个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也没见你恐惧,可能是今天中午的人跟你不太熟悉的原因。” “是相当不熟悉,是茅书记请我们三家人在一起吃饭,他家属来了。我忽然发现我居然很没用,应酬的话一点都不会说,还不如人家刚走出校门的小姑娘!老薛,我这个人是不是彻底废了?更可悲的是,我还是那么的自命不凡。”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公然,你太了不起了,都学会自我批评了!哈哈。” “我说的是真话。”公然再次表明态度。 “我知道,所以我说公然太了不起了,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现,都是别人见了她躲着走,唯恐被她反攻倒算。” 听薛家良这样说,公然忽然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就说道:“凡是见了我躲着走的人,内心里都有鬼,对这样的人,我是一如既往地恨他。” “对对对,内心有鬼的人,都值得你恨,只是,心里的鬼产生也是有原因的……” “我不管原因,我只管结果。” “有时候,有的鬼也是冤死的鬼。” “你这个鬼绝不是冤死的鬼,我了解德子,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 薛家良立刻说道:“你这样偏向,就不怕我受打击想不开跳崖吗?” 公然说:“你是谁呀,内心强大,凡事想得开,怎么可能受到打击去跳崖?你不让别人去跳崖就已经开恩了。” 公然这话一出,两个人又都沉默了,尽管是彼此开玩笑,却多多少少触动了对方内心最隐秘也是最脆弱的那部分情感。 458、这话再也不许说了 沉默了两三秒钟后,薛家良说道:“公然啊,你就冤枉我吧,我真有那么大的威力,早就帮着你爸把贪官抓完了。” 公然一听,立刻皱起眉头,说道:“说这个没劲,挂了。”说完,她果真挂了电话。 薛家良看着电话显示屏上消失的计时数字,不满地说道:“哼,说挂就挂了,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脾气?” 刘三儿在旁边捂着嘴偷偷笑。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幸灾乐祸!” 刘三儿说:“我感觉公然姐喜欢您。” 薛家良一听,立刻冷着脸,严肃地说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刘三儿就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居然让薛家良顿时变了脸。 刘三儿还是很怕薛家良的,尤其是薛家良绷着脸,两道锐利目光盯着他的时候,真能把他盯得心惊胆寒。他连忙说道:“我……我谁都没跟说过,刚刚……跟您说了……” 薛家良看着他,严厉地说道:“以后,这种话再也不许说了,更不许当着外人说。” 刘三儿紧张地说:“我听您的,保证以后不再说了,不过……” “不过什么?” 刘三儿尽管怕薛家良,但也摸准了薛家良的脾气,他忽然一乐,说道:“我感觉我公然姐,就是喜欢您。” 薛家良消了气,冲他一撇嘴,说道:“你公然姐,是出了名的冰美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主儿,我都感觉不出来,你一个小破孩儿,能感觉出什么来?” 刘三儿嘻嘻一笑,凑到他跟前,说道:“你看,大年初一,她不在自个家过年,却跑好几百里来跟您过年,就冲一点,就是喜欢您。” 薛家良说:“闭嘴,她那是在省城没事干,是过来看大鸟的,怎么是来跟我过年的?你小子真是找抽!以后说话给我注点意,这可是原则问题。” 薛家良说着,就故意抬起手,做出要抽刘三儿的动作。 刘三儿笑着躲开了,又说:“她再怎么没事干,大年初一这一天也是不能随便出来的,还跑这么远。” 薛家良说:“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大城市的人,都跟你们屯子里的人一样,那么看重这一天?他们没有过年的概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刘三儿学着薛家良的样子,也撇了一下嘴,尽管心里不服,但嘴上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了。 薛家良见刘三儿不再还嘴,又说道:“你给我听着,你公然姐和白瑞德从小青梅竹马,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儿,你公然姐这辈子如果要嫁,一定是嫁给白瑞德,白瑞德这辈子如果要娶,也一定是公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白瑞德指着远处那个尖顶小红楼跟他说的话,他说,他心中一直有个梦想,就是长大了挣好多钱,将来把这个小红楼买下来送给公然。这个梦想,是那么纯粹,他薛家良就是再想入非非,也不敢去破坏白瑞德的梦想的,更不能让他这个梦想,变成梦魇。 这时,庄洁打来电话,薛家良接通电话说道:“小洁,我和刘三在一块,一会就过去。” 昨天薛家良回来后,娄朝晖组织了郭寿山几个人,小范围给他接风洗尘,喝得天昏地暗。 薛家良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放开喝酒了,喝完后,直接倒在娄朝晖给他开的房间,一觉睡到了天亮。今天吃早饭的时候,他才给庄洁打了电话,正好庄洁在家休礼拜。 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娄朝晖跟他说,由于全省加大了基层的反腐力度,各地纪委都在充实力量,庄洁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在审计部门工作,她最近通过考试,又取得了相关资质的会计审计资格,他就想把庄洁调到纪检监察部门,专门负责审计工作,哪知,庄洁不同意,她舍不得学校一年两个假期。娄朝晖知道薛家良跟程忠的关系,就想让薛家良劝劝庄洁,同时,也彻底解决了庄洁的编制问题。 薛家良知道娄朝晖这样做是为了庄洁和孩子考虑的,作为县纪委,如果想调个审计专业人员是不难的,娄朝晖不希望这个机会被别人抢去。 他早上就给庄洁打了电话,约好中午去她家吃饭,顺便摸摸庄洁的真实想法。 吃完早饭后,薛家良没有立刻去庄洁家,他有段时间没见刘三儿了,尽管他通过郭寿山,随时能掌握刘三儿的情况,总不见刘三儿也不行,既然他收留了刘三儿,就要对他的成长和生活负责。 刘三儿已经成年,只要他勤劳肯干,将来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关键的问题就是不能让他重操就业,不能回到过去的轨道上。 通过他和周围人的约束,这一年多刘三倒是没有“旧病复发”,当然,他的周围也没有他“发病”的土壤和气候,郭寿山对他也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 刘三儿在郭寿山老丈人的汽修厂工作,某种程度上也增添了他的自豪感,且不说这个汽修厂是有名的老字号他能学到技术,就是郭寿山这个头衔,也足以让他感到骄傲,尽管他之前是个人人喊打和唾弃的街头小混混,但他身边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叫“有头有脸”,这让他找到了做人的尊严,他以自己的服务赢得顾客对他的尊重,他崇拜并向往这样的生活,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过的生活。 “中午跟我去祺祺家吃饭吧?”薛家良说道。 刘三儿说:“今天中午恐怕不行,我师父是今天的生日,我们哥几个说好中午给他简单地热闹一下。” 薛家良当然支持刘三儿给师父过生日了,就说道:“那好吧,你就去给师父过生日吧,但是中午要少喝酒,下午还要干活呢。” 刘三儿说:“您怎么了?我是不喝酒的,一喝酒就起皮疹,您忘了吗?” 薛家良是个外粗里细的人,他当然忘不了刘三儿不能喝酒的事,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实则是想探听一下刘三儿沾没沾酒,有没有酒瘾。刘三儿的回答让他放了心。 459、偶遇李克群 薛家良又问道:“你户口的问题解决了吗?” 刘三儿说:“还没有,郭叔叔说必须住满三年才能给我入户口,现在我拿的是临时身份证,要不您给我说说?” 薛家良说:“不用说,你就安心在平水县呆着吧,还有一年半,一晃就过去了。” 薛家良知道,郭寿山之所以不给刘三儿办户口,是本着对刘三儿负责的态度,他们都希望这个可怜的孩子,通过他们的约束,能够改邪归正走上生活正轨。 这时,薛家良看见又开进来两辆被撞坏的车,几个师傅都在忙碌,他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塞给刘三儿,说道:“中午给你师傅买两瓶酒吧。” 刘三儿不要,他说:“我有钱,老板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我都花不完,上个月开支的时候,他告诉我说,我的工资都攒到这个数了。”刘三儿说着,就冲薛家良伸出四个手指头。 薛家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他讥笑的不是刘三,而是刘三儿的老板郭寿山的老丈人。按照时下的用人标准,刘三儿就是拿学徒工的工资,这一年多的时间,攒的工资也早就该上四位数了,但他不能给刘三儿灌输这个想法,这是刘三儿必须要经历的。再说,刘三儿在这里管吃管住,也该知足了。 他举着钱,说:“拿着吧,天热,买雪糕吃。” 刘三儿接过了钱,塞进兜里。 这时,就听外面声音嘈杂,似乎有人在吵架。 刘三儿探出脑袋往下一看,说道:“有人闹事,我得去看看。”说着,他就往出跑。 “等等。”薛家良叫住了他,说道:“你反应这么积极是想去拉架还是想参战?” 刘三儿不明白薛家良话的意思,薛家良站起来,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可冲动,你想想,这个地方还怕有人闹事吗?如果因为技术问题,人家闹闹是正当的,你冲动什么呀?” “那……有人欺负老板,我能不管吗?”刘三儿说道。 “当然要管,不管的话你就是白眼狼了,但是不可冲动,懂我的意思吗?店里有老板、老板娘和师傅一大干人,没有你冲动的份儿。” 薛家良说完,严厉地看着他。 刘三儿点点头,说道:“我懂了,您是为我好。” “知道就行了,走,下去看看。” 薛家良和刘三出来,正好碰见郭寿山的老丈人也出来,他们一起往外面走。 外面的人还在吵架,就听一个人说道:“你们开的是黑店吗?就这么一小块漆,就要了我这么多钱?欺负我没权没势了,是不是?老板,老板呢,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在要花账,从中间骑老板的驴。” 薛家良听着这声音好耳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他看了郭寿山老丈人一眼。 郭寿山老丈人听了这话后,便止住了脚步。 薛家良说:“您还是回避的好。” 郭寿山老丈人就点点头,没再往出走。 薛家良跟在刘三儿后面出来了,他一看,不由地冷笑了一下,难怪听着声音这么耳熟,原来是李克群。 就见李克群指着两个小师傅大吵大叫,旁边一个女工作人员拿着账单,在一项一项给他解释。 薛家良本想低头走出去,但是绕不开他们,而且这个时候李克群也看见了薛家良。 他便径直朝李克群走去,说道:“呦呵,这不是老李吗?修个车怎么跟发动一场局部战争似的,火药味这么浓?” 李克群两眼定定地看着薛家良,他脑袋瞬间出现了真空状态,不知如何回答好。 薛家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道:“怎么了?好长时间不见,看见我怎么傻了?” 李克群半天才回过神,说道:“薛……薛家良,我……干嘛看……看见你就傻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小人得志!”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道:“李克群啊李克群,怎么你还是这个水平,小人得志是当年的你,跟我不沾边,至于我吗,不叫小人得志,应该是大人得道,道,你懂吗?” 薛家良故作亲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李克群身体就激灵了一下,连忙躲开他,两只眼珠子瞪着薛家良,说不出话。 如果不是李克群上来就这么不友好,还骂他小人得志,薛家良是不会这么对待他的,但他的这句话,勾起了薛家良内心的邪恶,他决定把自己的邪恶进行到底。 他又拍了一下李克群的肩膀,说道:“老李,你这车怎么了?是他们给你修得不好吗?” 旁边的一位师傅说:“我们修得没有问题,修不好的话,是不会出厂的。” 旁边那位女工作人员说道:“他认为我们应该少收他12块钱。” “你们是多要了吗?”薛家良问道。 “没有多要,清单都在这里,这位顾客也认可了。” “既然认可了,干嘛还吵?” 这名女工作人员说:“他认为我们应该把零头给他抹了,我说不能抹,无故抹钱的话,老板会扣我工资的,而且我们这里所有的收费都是公开的,明码标价,没有理由给他抹这12块钱。再说了,每次他来这里修车,到结账的时候,都是腻腻歪歪的,不能每次都想占便宜呀?” 薛家良又问道:“一共多少钱?” “一共62块钱。” 薛家良一听,哈哈大笑,转脸看着李克群,说道:“老李呀老李,你什么变成这样了?一共才62块钱,你让人家给你抹12块钱,让我说,你小气了,12块钱值得吗?要是我,直接让他们把那50元抹掉,就给他12块钱。” “哈哈。”周围的人起哄大笑。 “你……” 李克群涨红了脸,半天都说不上话。 薛家良说:“要是没带够钱的话,我替你垫上,别吵了,失身份。” 薛家良说着,就去掏钱包。 “你少给我猫哭耗子!我有钱!”李克群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给那个女工作人员后转头就上了车。 女工作人员冲着他喊道:“等等,找你钱。” 李克群就跟没听见一样,打着车,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450、等你千帆过尽 薛家良看见,他开的车,还是当年给胡晓霞买的那辆小车。 这时,郭寿山的老丈人出来了,他看着李克群开着那辆女士小车走远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人当官跟不当官差别太大了,每次都因为几个小钱吵吵,每次都照顾他,知道他现在修车要自己掏钱,都给他抹零。” 薛家良看着李克群消失在车流中,就长叹了一口气。 告别刘三儿和他的老板,薛家良开着车,来到超市,给祺祺买了一堆零食,又捎带着给祺祺买了一个刚上市的电动玩具。 当他来到庄洁的家门口,刚要敲门的时候,就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祺祺站在门口,呲着一口小白牙,说道:“干爹好。” 薛家良摸着他的头,说道:“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 “嗯。”祺祺点着头应道。 这时,庄洁手里拿着擀面杖过来了,说道:“自从你打了电话,他就一直在阳台看着你,盼着你来。” 薛家良笑了,再次摸了摸祺祺的头,说道:“就该这样,是不是想我了?” 祺祺又笑着点点头。 薛家良举着手里的东西说道:“给,这是你的,快看看去吧。” 祺祺接过来,惊喜地说道:“哇,玩具,还有好吃的!谢谢干爹!” 庄洁说:“你每次来都给他买玩具,他就更盼着你来了。” 薛家良说:“我也没有次次都给他买,这次时间太长了,才买的,饺子包的怎么样了?” 庄洁说:“正在包,你去客厅喝水吧,自己沏。” “我帮你吧。” “不用,这么几个人的饺子还用你帮。” “我给你擀皮,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薛家良说着,就去洗手。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娄朝晖,就说道:“朝晖,有事吗?” 娄朝晖说:“薛哥,你走了吗?” “没有。” “那你出来吧,咱们哥俩找地方单独坐会,我有事想跟你磨叨磨叨。”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朝晖,我刚到程哥家,小洁正在包饺子,这样,她家也没别人,你过来吧。” 娄朝晖说:“也行,我带两瓶酒,带点酒菜。” “随你便吧。” 薛家良挂了电话,看着庄洁说:“朝晖一会过来,他说带两瓶酒,带点酒菜。” 庄洁说:“不要带酒菜,我早就预备出来了。” 薛家良说:“愿带就带吧,吃不了下顿接着吃。” 薛家良说着,就从庄洁手里接过擀面杖,开始擀皮,他一边擀一边说道:“朝晖想把你调到监察局,说你不去。” 庄洁说:“是的,我一个人带孩子,相比之下,还是有点舍不得两个大假期。家良你不知道,我家当年装修的时候,就是我放暑假的时候装的,这个大假期能干好多事。” 薛家良说:“但是你知道吗?将来你要想报考更高一级资质的时候,都会有从事本行业时限要求,你不干会计工作,是没有资格报名的。” 庄洁说:“我现在已经调到财务科了,这个不是问题了。” 薛家良又说:“朝晖把你调到县委,是想让你一劳永逸,总比学校条件好吧。” 庄洁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说:“我明白他的好意,再过一年,祺祺就要上学了,我在学校,接送都方便,如果在县委工作,将来接孩子都是一个问题。”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倒是,不过你有实际情况,会照顾的。” “哪能总靠照顾呀。我跟朝晖说了,我说,如果你工作需要,我随时都可以过去帮忙,加班加点都行。” 薛家良说:“需要倒不会,县里不缺审计人员,他把你调过去,是为了你将来好。” 庄洁说:“我知道是为我、为孩子好,在县委工作,可以多认识人,将来好办事。家良,你该了解嫂子,我是个闷头过日子的人,不善于交际应酬,更不想步入政界,程忠那么早就走了,我一定要把我们的孩子培养成人,不让他失望,不求自己将来有多大的发展,只要我们娘俩平平安安,祺祺能健康成长就行了。” 薛家良刚想说什么,庄洁家的电话响了。 就听祺祺说道:“喂,谁呀,哦,小宋阿姨,妈妈在做饭,好的。妈妈,小宋阿姨的电话。” 薛家良一听,眉头微微一皱,他抬头看着庄洁。 庄洁不好意思地说道:“早上她就打过电话,说如果你来家里,让我告诉她,我给你打完电话后就给他打了电话。” 薛家良放下擀面杖,说道:“小洁,你这是何苦,我跟她不可能再有什么关系了,往一块凑,影响会不好的。” 庄洁尴尬地说道:“家良,她说跟你有话说,打电话又不方便,我……” 薛家良见庄洁尴尬得脸有点红,知道自己脸一耷拉肯定不好看,就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好吧,来就来吧。” 庄洁这才走出去接电话。 很快,她就接完电话回来了。她没有立刻包饺子,想到一会娄朝晖和宋鸽都要来,她就说道:“家良,嫂子跟你还有点事,这事要赶在他们头来之前办。” 薛家良见庄洁郑重其事,就问道:“你跟我有什么事?” 庄洁低头,手伸进围裙下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说道:“这是春节你忘在家里的银行卡,一直没有机会交给你,这次我提前拿出来,怕到时忘了。” 薛家良一看,确实是他的那张卡,就说道:“这张卡不是遗忘的,是我给祺祺的压岁钱,跟你没有关系。” 庄洁看着他,说道:“家良,你心里有我和祺祺,我就十分知足了,不敢再奢求太多,这卡,我去银行查过了,数目远超压岁钱。” 薛家良皱着眉说:“多少钱都是压岁钱,没人规定压岁钱就该是多少多少,有就多给,没有就少给,这是我跟祺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去,拿一边去!” 薛家良生气了,他拿过一个面剂,使劲地擀着,就像发泄着什么。 庄洁知道薛家良的脾气,但她又不甘心,说道:“家良,我是……” “你什么你,我看你是多事多非!我给孩子压岁钱,这很正常,以前也是年年给的,怎么没见你把钱还给我?为什么单单今年就非要还给我?你不就是想让我薛家良不要对你心存幻想,趁早死了那条心吗?” 451、趁早断了念想 庄洁听薛家良这样说,脸“腾”地红了:“家良,你在说什么?” 薛家良紧紧地盯着她,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不是吗?”说完,他赌气放下擀面杖,气得叉着腰,铁青着脸,在厨房来回走着。 庄洁一看,薛家良真的生气了,脸都变颜色了,就嗫嚅着说道:“你看你都说的什么话呀?” 薛家良站住,两只眼逼视着她,说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庄洁显然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她知道薛家良的性格不好惹,也知道他什么话都敢说出来,闹得大家不愉快不是什么好事,就赶紧说道:“好了,好了,看把你气得,这卡我收起来就是了,快来擀皮吧。” 庄洁说着,就重新将卡放回自己的兜里。 “哼!”薛家良气哼哼地过来又开始擀皮。 庄洁一边包着饺子,一边不时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家良,嫂子知道你的心思,有些风景,你还没看够,等你千帆过尽,你就知道自己究竟该要什么样的生活了。” 薛家良听了庄洁的话后,放慢了擀皮的速度,最后直起腰,看着庄洁,说道:“我薛家良早已历尽沧桑,别说千帆,就是万帆我都经过了,我非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庄洁轻轻摇着头,说道:“你不知道,你的未来会……”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祺祺跑到门口去开门了,就听他大声叫道:“小宋阿姨好。” 庄洁放下手里的饺子,看着薛家良,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薛家良也看着她,说道:“你的客人,看我干吗?” 庄洁笑了一下,说道:“不要因为我而给别人脸色看好吗?” 薛家良一怔,他感觉出,庄洁小看了他,就赌气说道:“那不一定。” 庄洁皱皱眉,摇摇头,走了出去。 “小宋,这么快就到了。” 宋鸽说:“是啊嫂子,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你家门口了。” 庄洁又说:“你看你,买西瓜干嘛,拎着怪沉的。”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始终感觉庄洁跟宋鸽说话,不像跟他那样,似乎隔着什么,但她做得又是那么恰到好处。 宋鸽说:“不沉,拎个西瓜还是没问题的。嫂子,饺子包得怎么样了?我都饿了,给孩子喂完奶就出来了。” 薛家良这才意识到,宋鸽应该早就当妈妈了。 庄洁说:“我和家良正在包,你来了,速度就快了。” “好,我去洗手。” 庄洁说:“你先进去,我把西瓜冰上,一会饭后吃。” 薛家良知道庄洁是故意躲开,把时间让给他和宋鸽。 果然,宋鸽举着手从外面进来了,她看见薛家良低头在擀皮,就冲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薛大哥好。” 纵容薛家良有多么的不快,听到宋鸽这样称呼他,仍然感到心里暖暖的,她一直这样称呼他,从开始到现在,哪怕热恋中,从这句生活中,薛家良知道,他在宋鸽的心中,永远都是那么值得她崇敬,就更不好给宋鸽脸色看了。 他直起身,回过头,看见宋鸽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紧绷着的脸,也舒展开了,上下打量着她,不见了她的孕肚,身材也明显胖了许多,就故意打趣她道:“不错,像个妈妈样了?” “妈妈是什么样?”宋鸽调皮地问道,看来她今天心情不错。 “妈妈样就是增加了体积和这里……”薛家良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下腰围和胸围。 宋鸽脸红了,说道:“就会打趣人。” 薛家良笑着说:“这有什么?妈妈都做了,还害羞?” 关于“害羞”这句话,似乎从前薛家良也曾无数次地说过她,那是他们在亲热的时候说的。 这么普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显得有些暧昧。 宋鸽突然不言语了。 薛家良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岔开话,问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宋鸽说:“男孩。” “多大了?” “二十一天了。” “啊!还没出满月?那你不好好在家坐月子,瞎跑什么?” 宋鸽说:“坐什么月子呀,别忘了我是学医的,出来透透气对坐月子有好处。” 薛家良看着她,脸蛋明显变得白胖起来,气色也很好,就说:“一看你这脸色,就是在娘家坐的月子。” “为什么?” “嘴没受屈,吃得滚瓜溜圆的,皮肤快不够用了。” 宋鸽笑了,说道:“还真是如你所说,我妈和二姨天天变着法子让我吃,吃得我快没想法了,都傻了。” “怎么没在市里生?” 宋鸽嗫嚅着说:“我……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回娘家的时候,正好有了早产迹象,这样二姨就没让我回去,就住进了咱们县医院。” “哦,早产是不是有危险?”薛家良问道。 宋鸽的脸有些红,说道:“是啊,所以二姨就没让我回去吗。” “最后呢?” “孩子安全出生,还好,现……在很……健康。” “恭喜你啊!” “谢谢薛大哥。” “我听小洁说你找我有事,是吗?” “是的,我是想当面向你说声谢谢。现在卢拓很开心,他多次跟我说要请你吃饭,昨天晚上又打来电话,说如果你回家,他就过来。我当时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今天就给庄姐打了电话,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先跑过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薛家良说:“不用,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要他好好工作,格尽职守,认真负责,就是对我最好的谢意。” “可是他如果不达到目的,就会总说这件事。”宋鸽皱起了眉头。 薛家良不耐烦了,说道:“他说他的,你就不兴长长脑子呀,你想想,我,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你们两口子在一起吃饭吗?永远没有这种可能,你趁早断了念想!” 这时,庄洁进来了,说道:“干嘛说话这么大声音,小宋现在可是喂奶时期,你要是把她的奶吓回去,宝宝就没饭吃了。” 薛家良瞪了庄洁一眼,放下擀面杖,说道:“你们俩包吧!我出去坐会儿。”说着,转身就去洗手,还真走了出去。 452、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宋鸽尴尬极了,她求救般地看着庄洁。 庄洁也很尴尬,毕竟,宋鸽是她叫来的,薛家良明显表现出了不高兴。 庄洁知道,薛家良不是讨厌宋鸽,是不忍再拉近跟宋鸽的距离,毕竟,他们不是路人,而且过去的感情也很好,甚至进入到谈婚论嫁阶段,他们之所以没能在一起,不是因为他们感情有问题,完全是因为外界原因造成的。薛家良不想跟宋鸽见面,是不想徒增烦恼,尤其是在她家。 庄洁看着薛家良愤然离去的背影,回头看着宋鸽,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个脾气,你该了解的。” 宋鸽长出了一口气,眼里就有了一抹忧愁,她说:“庄姐,我直到现在都不知自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总是被人指挥来指挥去的,有时心里也烦,但是没有办法……” 庄洁亲昵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你现在哺乳期,少想不开心的事情,影响下奶,多想高兴的事。以后,他们谁有事你都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要学会说不。” 宋鸽委屈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事到临头我又心软,一次次地为了别人,到头来却苦了自己,唉……不说了、不说了……” 宋鸽的眼里有了泪花。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庄洁急忙走了出去,薛家良已经去开门了。 娄朝晖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进来了。他看着庄洁说道:“嫂子,这是我买的熟食,你切吧切吧就行了,省事。” 庄洁接了过来,说道:“我已经预备了酒菜,你还买这么多,三顿都吃不完。” 娄朝晖说:“放冰箱里慢慢吃。” 庄洁拎着东西回到厨房,宋鸽问道:“庄姐,还有客人?” “是朝晖,你应该认识,原来政府办主任,现在是县纪委书记。” “我认识,我在这里不合适吧?”宋鸽有些别扭。 庄洁说:“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合适的,一会出去打声招呼就是了。” 宋鸽显得有些心事,她想到了哥哥…… 这时,就听娄朝晖大声喊道:“祺祺,祺祺呢?” 薛家良说:“回房间玩玩具去了。” 娄朝晖来到祺祺的房间,就见小家伙正跪在地上组装玩具,他说:“祺祺,用帮忙吗?” 祺祺头也顾不上抬,说道:“不用。” 薛家良在客厅喊道:“来,朝晖,出来喝水。” 娄朝晖走出来,坐在薛家良旁边的沙发上。娄朝晖说:“昨天晚上喝酒没事吧?” 薛家良说:“怎么没事?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弄得今天中午跟谁都不敢联系了,我想晚上跟段成他们几个聚聚。书记和县长肯定回家了,所以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娄朝晖说:“建强县长倒是跟我说过,说一旦你回来,甭管什么时候,就给他打电话,他就是回家了也会赶回来。我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要不要给他打电话通知他?” 薛家良连忙所:“别,大家都很忙,好不容易回趟家,为了我再赶回来,不合适,上次他和书记去省里办事,我们聚过了,这次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娄朝晖说:“那好,下午我给老段打电话,让他组织人。” “行吧,我也该跟大家聚聚了,好长时间了。” 娄朝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薛家良感到他有事,就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娄朝晖说:“有件事我比较为难,就想来请教请教你,昨天晚上当着别人不方便说。” “嗯,你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娄朝晖说:“是这样,现在上级纪委反腐倡廉叫得很响,其它兄弟县市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动作,咱们县纪委也出台了相关的文件,大形势我就不用说了,最近,我手里有个案子,很为难。” “哦,是什么样的案子让你为难了?”薛家良问道。 娄朝晖说:“你还记得龙熙集团那个龙熙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怎么不记得?打过交道。” 娄朝晖说:“龙熙那天来告状,说,通往他们工地的马路被堵了。” “堵了?谁堵的?” “是被枫树湾的村民堵了。” “为什么?乡政府不管吗?” 娄朝晖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堵马路就是乡政府授意的。乡长许文印头天带人去龙熙集团搞摊派,被龙熙驳了回来,第二天就发生了堵马路事件。气得龙熙来找蔡书记,正好被我看见我,我见他气色不对,就把他拉我办公室,问了大致情况,就把这事揽下了,我说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薛家良听后问道:“文印以什么名义搞摊派?” “乡里要修建戏楼,没钱,想让龙熙集团出钱。” “这能有几个钱?” 娄朝晖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尽管县里对招商来的企业实行了最大限度的优惠政策,也没有为难过他们,但是,用龙熙的话说,小鬼不好搪,一年下来,各种名目繁多的摊派多了去了,今天帮扶贫困户,龙熙出钱,明天枫树湾河道清淤,龙熙摊钱,就连纪念七一,都是龙熙出的钱,许文印现在坐的那辆车帕萨特轿车,就是龙熙出资买的,长期被乡政府借用,这次龙熙也是烦了,所以没答应,许文印觉得没面子,就下令堵了马路。” “你怎么知道是文印下令堵的?”薛家良皱着眉问道。 娄朝晖说:“马路被堵后,龙熙不干,去找了枫树湾村,村主任说,是上级的指示,他的上级,显然就是乡,而不是县。” 薛家良笑了,想起当初跟龙熙谈判的情景,说道:“当初他还怕我带人堵他的大门口,还用话点我,结果这种事还真发生了。” 娄朝晖说:“你别笑,我跟你说这事,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早老主任的份上,怎么也不能将事情闹大。” 许文印是政府办老主任的外甥,薛家良知道这层关系,他离开平水的时候,许文印还只是一个乡的副书记。 此时听娄朝晖这样说,薛家良就是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娄朝晖说:“许文印是老主任的外甥,当年是老主任一手拉巴上来的,龙熙手里捏着一大堆许文印的把柄,光他到龙熙集团报销的饭费,就这么一大沓子,你说,事情能闹不大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意思,这不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吗?” 薛家良想了想,说:“朝晖,如果许文印真的有问题,你想保也保不了,老主任恐怕也保不了。” 娄朝晖一听,使劲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薛家良又是一怔,他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会包庇他似的。” 薛家良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说道:“您看看这个。” 453、中风 薛家良接过来,粗粗看了两页,问道:“这……这是真的?” 娄朝晖说:“您看最后。” 薛家良就翻到了最后,一看,都是有关证人的证言,并签字画押。 薛家良说:“既然如此,该咋办就咋办吧。” 娄朝晖说:“我现在发愁的不是咋办的问题,是怎么跟老主任交待的问题。我是老主任招进来的,尽管他没带我多长时间就退了,但他是我非常尊重的领导,而且,他这个外甥,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是跟着老主任长大的,比自己亲生的付出还多,我怕……他伤心……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做老主任的工作?”薛家良看着他。 娄朝晖笑了一下,说道:“最起码,给我当个见证人,我想单独跟老主任谈谈。”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好吧,什么时候?” “晚上。” “晚上不是约段成几个人吗?” “改天再约他们吧,先安抚老主任要紧。” 薛家良想了想,还是以配合娄朝晖的工作为重,他就点点头,说道:“你弄两瓶好酒,再弄几个他爱吃的韭菜,对了,酱猪耳必须有,咱们不去饭店,就去他家。” 娄朝晖说:“不行,万一赶上许文印回来不好。” 薛家良想了想说:“去哪儿你安排,到时给我电话就行了。” 这时,就听庄洁喊道:“家良,朝晖,菜好了,你们先喝着,一会饺子就上了。” 娄朝晖说:“好的嫂子。” 薛家良起身,走进书房,抱起仍在地上玩的祺祺,说道:“走吧儿子,去吃饭。” 祺祺说:“妈妈让你们先喝酒。” 薛家良说:“朝晖叔叔买了好多种菜,你不去吃的话,别怪我们不给你剩下。” 小家伙自信地说道:“妈妈会给我留着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嘿,你小子,还挺精明,快点,我去洗手。” 薛家良走了出去,祺祺这才站起身,跟他一道进了洗漱间。 他们坐下喝了两三杯后,庄洁端着饺子出来了。 娄朝晖说:“嫂子,你也吃吧。” 庄洁说:“好,这锅饺子捞出来后就吃,小宋,快出来吃。” 娄朝晖这才知道李克群的妹妹宋鸽也在这里。 宋鸽出来的那一瞬,明显感到有些不自在。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这位是娄书记。” 宋鸽恭恭敬敬地垂手说道:“娄书记好。” 娄朝晖赶忙站起来,他也很诧异宋鸽怎么在这里,一边跟宋鸽打着招呼,一边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没理他,而是招呼宋鸽,说道:“快坐下吃吧,煮锅饺子,用得着两个人吗?” 庄洁出来,说道:“就是就是,来,赶紧吃,一个肚子两张嘴,小宋恐怕早就饿了。” 宋鸽小声说道:“嫂子,没那么严重。” 宋鸽坐下,慢慢地吃着饺子。 娄朝晖看着薛家良,又看看宋鸽,说道:“小宋,初次在一起吃饭,我敬你。” 宋鸽端起茶水,说道:“谢谢娄书记。” “你哥……” 娄朝晖的话还没说完,宋鸽的电话就响了,她一看是妈妈的电话,就说道:“妈妈,我正在吃饭,马上回。” 妈妈说:“哦,那你就快点吃吧。” 宋鸽说道:“是不是小家伙闹了?” 薛家良发现,宋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弥漫出一种母爱特有的温柔。 妈妈说:“没有,是你哥哥。” “我哥哥,他怎么了?”宋鸽急忙问道。 “刚才小霞打来电话,说你哥哥吃着吃着饭突然就说不了话了,脸就抽得不行,已经叫了救护车拉到医院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宋鸽有些紧张。 “是啊,我刚才问了一下情况,说是急性中风。” “中风?” “是的,这种病倒是没有生命危险,要是治不好的话就落个嘴歪眼邪了……你快点吃,回来你看孩子,我得去医院看看。” “好的,妈妈,我马上回去。” 庄洁一见宋鸽站起来要走,就急忙说道:“我给你把饺子带上回家吃。” 宋鸽拦住她,说道:“不用,我差不多已经饱了,再说,守着自己妈妈,能饿肚子吗?” 她这样说着,就看着薛家良和娄朝晖:“对不起了两位大哥,我得回去了,我哥中风住院了。” 薛家良已经从电话里听到了,他惊愕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娄朝晖说:“这病急性的好治,不要着急,路上慢点。” 宋鸽冲他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薛家良,转身就走了出去。 娄朝晖和庄洁送了出去。 等娄朝晖和庄洁回来时,发现薛家良还是刚才那个惊愕的姿势,手里举着筷子,两眼发直。 庄洁说道:“家良,你怎么了?” 娄朝晖也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哥,眼睛怎么都直了,是心疼李克群还是别人?” 薛家良半天才眨巴了一下眼,看着娄朝晖,说道:“李克群中风了?” 娄朝晖说:“是的。” 庄洁说:“急性的好治,我们学校一位老师前几天也中风了,治了一周就见好了。” 薛家良放下筷子,站起身,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娄朝晖一下子按住他,说道:“有你什么事?薛哥,你是不是傻了?” 薛家良看着娄朝晖,愣怔怔地说道:“朝晖,我记得当初咱们政府办的老刘得中风就是跟刘崇才吵架气的,是不是?” 娄朝晖不知他此话何意,就说:“是的,中风就是邪火攻心。” 薛家良盯着他看了一两秒钟,再次站起来,说道:“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看他!” 娄朝晖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你去看他?我没听错吧?” 薛家良这时冷静了下来,说道:“曾经是同事,不知道还可以,现在知道了,我怎么也要去看看他,就当是猫哭耗子吧。” 娄朝晖感觉事情并非像薛家良说的那么简单,薛家良嘴损不假,但他绝不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甚至幸灾乐祸,他刚要是说陪他一起去,就听庄洁抢先说道: “这样,朝晖,你和祺祺继续在家吃饭,我陪家良去医院。” 454、庄洁的机智 娄朝晖说:“嫂子,我去合适。” 庄洁说:“我去吧,跟他家女眷都熟悉,你冷不丁的出现,别把人家吓着。” 娄朝晖一想也对,就说:“那你们快去快回啊。” 庄洁嘱咐了祺祺几句,就跟着薛家良下楼了。 薛家良坐进他开回来的捷达车里,长出了一口气,打着火,就开出小区。 一路上,薛家良都是紧锁眉头不说话。 庄洁看着他,小心地问道:“家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家良放慢了车速,说道:“是我气的他。” 庄洁就是一愣。 “我头去你家的时候,去汽修厂看刘三,正赶上李克群因为几个小钱跟修理厂吵闹,我出来后就损了他几句,气得他都没跟我还嘴就走了。唉,当时感觉很爽,现在感觉很悔,他本来就很可怜,为十块八块的跟人还价,被我看见,就更可怜了,可恰恰我还损了他,他能咽得下这口气,肯定是邪火攻心,一下子就中风了。” 庄洁何尝不知道薛家良这张嘴的厉害!他要是恶语相加,比刀子还厉害,不把你气死也会气个半死! “你呀,干嘛还这么仇视他?” 薛家良说:“没办法,他的丑恶种在我心里了,改变不了,看见他就想损他几句,何况他自己不检点,给我制造了这个机会。” “那你干嘛还要去看他?” 薛家良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唉……毕竟……怎么说呢,毕竟是我气着他了,找个机会道个歉,他心里好受一些,有利于恢复。”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庄洁笑嗔道。 薛家良说:“我呀,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做了亏心事,心不安。” 他们很快便到了县医院,对这里,薛家良并不陌生。 胡晓霞正守在病房,她看见薛家良和庄洁进来了,很是诧异,以为他们是来看旁边病人来的。 直到看见他们俩人径直走到李克群的病床边,才相信是看李克群来的。 薛家良将手里的一袋水果交到胡晓霞手里,故意开玩笑地说道:“多给他吃点水果,让他去去火。” 此时,李克群正躺在病床上输液,他的半拉脸耷拉着,嘴角一高一低,并且不受控制,流出了口水,本来就很厚很丑的嘴唇,一歪,就更难看了。 薛家良看见他这副模样后就是一阵反胃。 他强忍住恶心,走到他跟前,说道:“老伙计,哪儿来的这么大邪火呀,抱歉,本来几句玩笑的话……” 庄洁正在跟胡晓霞询问着病情,她听薛家良说到这里,就赶快打断薛家良的话,扭头说道:“家良,人家正在病中,没兴趣跟你开玩笑,你少跟他说话,让他着急。” 果然,李克群听了薛家良的话后,大眼珠就上下翻动着,看着薛家良,想说话,又说不利落,哇哇地叫了几声,口水又流出很多。 机智的庄洁赶紧把薛家良拉到身后,她看着李克群,却跟胡晓霞说道:“小霞,你要勤给擦着口水,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凉快,小心呕在脖子里发炎。” 胡晓霞这才不耐烦地起身,用卫生纸给他擦了擦脖子。 庄洁又说:“老李,你好好养着,出院后我请你和小霞吃饭。小霞,我们得走了,在这里总说话不利于老李养病。” 她一边说着,就一边逼迫着薛家良往外走。 到了门口,胡晓霞说道:“嫂子,你们怎么知道的?” 庄洁说:“听小宋说的,好的,你赶紧回去照顾病人吧,再见。” 胡晓霞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走廊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下楼的时候,薛家良不理解庄洁为什么打断了他的话,紧跟着就催促着他往外走。他站在楼梯口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我就是要跟他道个歉,这样心里平衡一些。” 庄洁带头走下楼梯,到了车里,她才说道:“你那是道歉啊?纯粹就是给他添堵。” “为什么?” 庄洁说:“你现在就是把道歉的话,说得再真诚再好听,李克群也不会往好处想你的,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再有,从你嘴里出来的即便是好话,也不好听,我怕他过于激动,还是走的好。” “有那么严重吗?我就这么让人讨厌?”薛家良委屈地看着庄洁。 庄洁说:“当然不是,家良,我不想在这个场合下,让别人知道你在修理厂嘲弄李克群的事,这不好。” 薛家良说:“我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分,所以才执意要来看看他。” 庄洁说:“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怎么可能?他好了以后,就会跟别人说的。” “我看不会。”庄洁笃定地说道:“他绝不会跟别人说自己的病是你气出来的,尽管这是事实,但他嘴上不会说的,所以,还是不要公开道歉。” 薛家良忽然感觉庄洁很睿智,故意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知道了也没事,不会找我麻烦的,俗话说得好,气死人不偿命。说不定,他受了我的气,回家就告诉胡晓霞了。” 庄洁说:“据我观察,胡晓霞不知道你们相遇这件事。” “哦,你有什么根据?” “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不上来。” “哈哈,小洁,想不到你还很睿智,不,今天你及时制止住我道歉,应该说睿智加机智……” 薛家良说着,伸手就抓住了庄洁的手,刚要握在自己手里,庄洁就挣开了。 “怎么了?”薛家良明知故问。 庄洁的脸微红,她愠怒地看着薛家良,说道:“我是你嫂子。” 薛家良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庄洁毫不妥协,说道:“现在也是,一日为嫂,终身为嫂。” “又来了——” 薛家良不耐烦地嘟嚷了一句,狠狠瞪了她一眼,双手扶着方向盘,拐进了庄洁家的小区。 下午,薛家良哪儿也没去,他就在庄洁家边喝茶边听娄朝晖絮絮叨叨地谈论着平水目前的形势。 从娄朝晖的嘴里,薛家良得知,目前县委书记章德林和县长潘建强配合得不太和谐,甚至出现了明显的问题,以娄朝晖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毛病多出在潘建强的身上,他性格强势,工作强硬,一言不合就敢在会上跟章德林拍桌子。 455、一山难容二虎 为此,蔡德林除去人事工作外,几乎所有的工作不再过问,完全做了壁上观,要命的是,这并不是章德林退缩的表现,而是在伺机而动……娄朝晖担心,这样下去,潘建强有可能自己把路走死。 纵观所有地方党政一把手博弈的事件中,政府一把手,鲜有全胜的,这是由于工作性质决定的。 目前,我国县级政权有四套班子,当然也就有四个一把手(县委书记兼任人大常委会主任的是个别现象),但实际权力掌握在党政两个一把手之中,所以,无论是县乡两级领导干部、普通民众,还是上级领导机关,都把县委书记和县长看成是当地两个主帅。 民间就有“一山难容二虎”之说,这句话,同样适用在官场。在各地各级的党政一把手中,都存在着配合问题。 县委书记统带班子和队伍的能力,主要体现在处理与县长之间的关系上。 这也是上级党委和组织部门,经常强调党政两个一把手要紧密配合,增强团结,县级领导班子如果缺乏合力,往往是由书记和县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和谐造成的。 然而,在实际工作中,党委一把手的工作范围不但包含思想、理论、路线、方针和政策的领导,还包括地人大、政府、司法机关各项具体工作的主导指挥、直接干预和全面把控。 在这种党委包揽一切和党政不分的体制下,县委书记要对县城内所有公共事务负“第一位的责任”,同时,还有权干预和插手所有公共事务,但是,县级公共事务,绝大多数在行政管理的范围内,应该由行政首长既县长负责制,这就出现了一个“第一责任”和“法定责任”的冲突。 如果两位一把手中有一位作风强势,这个班子都不是一个稳定、团结的班子,各种冲突就在所难免。 在两位主官的博弈中,居于领导核心地位的县委书记,是不能满足于“路线方针政策的领导”和对“本地区的重大问题作出决策”的,如果那样的话,就会落入“虚权”或被“架空”的境地,互不相让、针尖对麦芒的情况就会经常发生,就会不断寻找对方的把柄,作为攻击对方的武器。 政府一把手干得多,失误就多,难免被党委一把手抓到把柄,何况在经济建设中,有许多为了经济发展,打的政策擦边球,尤其是在招商引资问题上,没有完全按照政策走的,如果按照上边的政策办事,一个企业也招不来,当年薛家良参与的山地高尔夫也就是目前龙熙集团这个项目,好多地方都是打的政策擦边球。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党委一把手掌握着人事大权,又是一个地方的第一责任人,有绝对的话语权,换句话说,有绝对的干部提拔任免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下边的人,大多唯书记马首是瞻,而作为上级党委,也是尊重和支持一把手的工作的,所以,县长跟书记对着干,大多下场不妙。这也是娄朝晖担心所在。 薛家良说:“对许文印的事,两位一把手是什么态度?” 娄朝晖说:“哥,你太睿智了,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蔡书记让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建强县长说我是小题大做,对此,在会上他还和蔡书记吵了起来,结果还是照章查办。” “已经上会了?”薛家良问道。 “周五下午上的会。” “那还有什么密可保?” “您怎么忘了,我是提前做的工作。”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他谈话?” “周一上班。” “为什么中间间隔这么长时间?” 薛家良的思维模式,完全是按照在省纪委的工作模式,他忘了这是在基层。 娄朝晖说:“会上是这样定的,再说,许文印带队出去考察去了,今天晚上才能到家。”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这就给老主任打电话,兴许,他已经知道了。” 薛家良拨通了老主任的家的电话,他刚“喂”了一声,对方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家良吗?你回来了?” “老主任,耳朵真好使,一下子就听出我的声音来了。您晚上有约吗?” “哈哈,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约?” “您没约的话,我和朝晖约您。您等着,我们去接您。” “好、好、好,我等着。” 薛家良挂了电话,说道:“听口气,他还不知道许文印的事。” 娄朝晖说:“我反而有压力了。” “是啊,毕竟是个残酷的事情,走吧。” 他们俩站了起来。 娄朝晖冲着里屋喊道:“嫂子,我们要走了。” 庄洁和祺祺走了出来,问道:“这么早?” 薛家良说:“我们提前去,跟老主任侃会儿。”薛家良指着他们用过的茶杯,说道:“小洁,你自己收拾吧。” 庄洁说:“没关系。” 薛家良抱起祺祺亲了他一下,说道:“下次回来再和你玩。” 祺祺跟他挥手再见。 老主任早就换上出门的衣服,站在小区门口等他们。 记得有一次段成跟他说过,今年七一座谈会,县委办的车说好去他家门口接他,结果他却在大门口等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很自豪地上了车,现在想来,这可能是退下来的老干部普遍的心理的。 娄朝晖赶紧跳下车,把前座让给他,扶着他上了车,殷勤地给他关上车门,然后自己坐在了后排。 老主任看着驾车的薛家良,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家良说:“昨天晚上,回来就喝酒,没敢跟您联系。” “你们能想着我,我心里非常高兴。” “看您说的,我们不想着您,还想着谁?您是我们的老领导。” “呵呵,谢谢。” 到了饭店,找了一个不错的雅间,娄朝晖安排服务员,选择老主任最喜欢喝的上好的茉莉花茶,沏好后,他便走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胳膊下就夹着两条烟,说道:“这是我和家良孝敬您的。” 466、鸿门宴? 老主任望着娄朝晖递过来的两条中华烟,他说道:“你们俩要是没发财,就不要给我买这么好的烟,我上班时抽这种烟,都是招待客人剩下的,平常也捞不到抽,现在我退下来,连抽便宜烟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们无辜给我抬高档次,到时我掉不下来了怎么办?” 娄朝晖笑了,说道:“这个就是在酒店旁边第一批发部买的,您老要是不喜欢,可以随意换任何牌子。” 老主任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毛病?不瞒你们俩人说,上次家良给的我那两条,我就趁着天黑,批发部人少,悄悄换成了极品云,换了一大抱,够我抽好几个月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别换了,这两条是朝晖的心意,没有我的,我的,在后备箱里,一会您下车时,给您带上。您本来烟瘾就不大,抽的又不多,弟兄们孝敬您两条好烟,还换成档次低的抽,以后,我供您,供得起。” 老主任“哈哈”大笑,说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朝晖已经买了,我不接着就有点……” 娄朝晖赶紧说道:“家良不经常回来,他的烟你抽不及时,这样,您的烟我孝敬了,等家良回来,让他把钱一次性放到批发部,您抽完了直接去批发部领烟就是了?” 薛家良说:“这个主意不错,我照办。” 老主任高兴得再次哈哈大笑。 娄朝晖这时拿过菜谱,恭恭敬敬放到老主任跟前,请老主任点餐。老主任推让着说:“你安排吧,岁数大了,吃的不讲究,好消化就行了。” 薛家良说:“您岁数哪大呀?只不过是国家有退休规定,如果您在中央,您这岁数是最年轻的,还有就是私企,您这精神头、这心智,干到八十岁也没有问题,李嘉诚到现在都没退休,还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呢。” 老主任大笑,指着薛家良说道:“家良,你说好话跟说损话有时性质是一样的。” “哈哈。”薛家良和娄朝晖都笑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薛家良再次敬过老主任后说道:“文印常回来吗?” 老主任说:“不常回来,枫树湾乡离县城比较远,回来一趟不容易,节假日来我这里露一面,然后匆匆就走了,平时他媳妇都见不着他的人影,我就更见不着了。” “基层事多,当乡长了管事就多了。”薛家良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又说道:“文印今年多大了?” 老主任回答:“35岁了。” “要说也不小了。” “不小了,就是出息不见长。” “为什么?”薛家良抬头看着老主任。 “我感觉尤其是他当了乡长后,尾巴立马翘天上了,腰粗脖子也粗了,天天下馆子,天天泡饭店,一泡就半夜,为此,我说过他多少次,不听。” “他都跟什么人下馆子?” “想下馆子,总会有人的,即便不是公款,但你不浪费时间吗?时间都被应酬占去了,好多事你就没有思考的余地了,那天我把他说急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乡长是最好干的差事了,俗话说‘乡长乡长,炕上一趟,干事有伙计,出了事有党(指书记)’。我说,那是碌碌无为的乡长,如果真的珍惜这个角色,就该好好放下姿态,体验基层生活,丰富自己的阅历,在基层锻炼成长,这才是正道。那天我没客气,在我家呆了多长时间我就熊了他多长时间,打那以后,就不怎么了来了,也许觉得我退下来没多大作用了,再有他一来我们爷俩就吵架。唉——现在想来,他这个乡长让他干早喽——” 薛家良和娄朝晖都低下头沉默了。 老主任见两个人神情严肃,而且突然都不说话了,他的心里忽然有了种不祥的感觉,尽管薛家良和娄朝晖偶尔会来看他,但这次间隔的时间比较长,另外,他们俩共同来看他还是第一次。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两个人,试探着问道:“家良,朝晖,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娄朝晖看了看薛家良,薛家良看着老主任说:“这个……还真让您猜着了,主要是朝晖,他想跟您说点事。” 老主任的脸色渐渐浓重起来,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看看薛家良,又看看娄朝晖。 老主任说:“我以党性和人性担保,我没有办过一件违纪违规甚至违法的事。” 薛家良一听,没想到老主任想偏了,他赶忙说道:“看您,想哪儿去了?说的不是您?” “不是我?” “对,不是您。” “那是……”老主任排除了自己,忽然不敢往下猜了。 薛家良说:“我知道您已经想到了,这个人不是您,是文印。” “真的是他?”老主任脸上还是一惊。 薛家良看了一眼娄朝晖。 娄朝晖赶忙说道:“是的,我们掌握了他的一些……事情。”娄朝晖小心措词。 老主任说:“是不是你们已经掌握了人证物证?” 娄朝晖说:“的确掌握了一些。” “罪过大吗?”老主任担心地问道。 娄朝晖仍然措着词说:“这个……您知道,只有司法机关才能最后认定他是否有罪,我们只是……” 老主任明白了,他挥了一下手,冲娄朝晖摆了摆,意思是不让他说下去了,他镇定了一下,半晌才端起酒杯,冲着他俩说道:“谢谢你们眼里有我,这杯酒我敬你们俩。” 老主任说完,也不跟他们俩碰杯,而是举杯跟他们俩示意了一下,然后一满杯酒,一口喝掉。 娄朝晖摸不着老主任的底,他怔怔地看着他。 薛家良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也端起杯,冲老主任举了一下,一仰脖,一杯酒倒进嘴里。 娄朝晖一看薛家良喝干了,他也赶忙干掉。 老主任低头吃了一口菜,沉吟了半刻,这才说道:“家良,朝晖,如果我要是知道今晚这顿酒是鸿门宴的话,我就不来了……” “主任……” 薛家良和娄朝晖几乎同时叫道。 老主任抬手制止住了他俩,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们听我说……” 467、白兰失踪 老主任抬手制止住了他俩,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们听我说……” 老主任沉了沉,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我没有半点怨你们的意思。从朝晖手里这沓厚厚的材料我就知道,你已经将所有的取证、核查工作做完了,而且有段时间了,如果他没有问题,或者问题不确定,你们不会来找我的。” 娄朝晖听了这话,点点头。 老主任又说:“尽管我没有从事过专门的纪检工作,但工作流程我懂。我刚才说的鸿门宴,没有恶意,我知道你们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下,本应该立刻将他传讯问讯,但你们却跑我这里来,摆下这么一桌子好吃好喝的,还给我买了两条好烟,甚至家良的车里还有两条,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心里有我,在意我,我知足。来,我敬你们俩。” 老主任说着,又端起杯。 娄朝晖迟疑了一下,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倒是很爽快的端起杯,主动跟老主任碰杯。 娄朝晖看着老主任,说道:“您随意,我们哥俩干了。” 他的话音刚落,薛家良就不满地说道:“朝晖你什么意思?老主任跟咱哥俩干杯,有随意的时候吗?我这酒量还是老主任训练出来的呢?” “我……”娄朝晖不知所措。 老主任勉强笑了一下,干杯。 他刚放下酒杯,娄朝晖便殷勤地给他满上了。 老主任继续说道:“文印是我外甥,我疼他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瞒你们俩说,他这个乡长就是他磨着我,我才去找侯书记说了句话,他才当上的。我当时就担心,凭他的水平和能力,是不能完全胜任的,而且他心眼不多,没有弯弯绕,怕他没有经验,过早陷入官场斗争中而不能自保,现在,果然应验了,只是比我预计的时间来得要早、要快。” 他端起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酒。 薛家良给他夹了一点菜。 老主任放下酒杯,继续说道:“如果说错,错在我,但事实已经酿成,一切都无法挽回。朝晖,家良,我没有别的请求,只请求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去做他的工作,让他主动去纪委讲清自己的问题。” 薛家良点点头。 娄朝晖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 老主任再次举杯,看着面前这两个得意弟子,他脸上的表情恢复了轻松,说道:“来,家良、朝晖,我敬你们两个。” 薛家良一听,这次放下酒杯,继续吃菜。 老主任一看,问道:“怎么,你小子对我的提议有意见?” 薛家良说:“忒有意见了呗,您上来左一个敬又一个敬的,我烧得慌,受不了。” 娄朝晖听薛家良这么说,也放下了酒杯。 老主任哈哈大笑,说道:“好,咱们老少爷们共同干了这一杯,这怎么样?” 薛家良说:“差不多。” 三个人喝干了杯中酒。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主任,时间还早,咱们找地方喝会茶去?” 老主任摆摆手,说道:“不了,喝了茶就睡不着觉了,你们年轻人去吧,不用管我,我一溜达就回去了。” 薛家良说:“那还行,接您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回去的时候让您溜达着,您不是成心给我找骂吗?” “哈哈,你呀,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薛家良一听,想起白天李克群的中风,他当着老主任的面,故意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老主任说:“行了,苦肉计也没用。” 娄朝晖从薛家良手里拿过车钥匙,他来到薛家良的车前,拉开左右车门,扶老主任坐进车,等薛家良坐进去后,他才来到驾驶室,开着车,送老主任回家。 不知是许文印听到风声还是巧合,他们的车刚拐进老主任住的这栋楼下,就见许文印从前面一辆崭新的帕萨特轿车上下来,腋下夹着皮包,匆匆走进老主任家的楼洞。 显然,他没有注意到他们。 娄朝晖两眼死死地盯着许文印,都忘记了开车门。 薛家良也一时怔住了。 老主任显得很沉着镇定,他说:“家良,朝晖,我就不让你们进屋坐了。朝晖,你放心,他跑不了。” 娄朝晖这才熄火下车,去给老主任开车门。 他们将老主任送到楼洞门口,薛家良替老主任拿着娄朝晖送给主任的那两条烟,又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那两条烟,追了过去。 走到漏洞前,老主任回身冲他们摆摆手,没有说话,示意他们请回。 薛家良将四条烟塞到他手里,跟他摆手。 老主任抱着烟,却没有上楼,直接往地下室走去。 薛家良知道,他不想让许文印看到他有这么多的好烟,倒不是怕外甥要他的,是不想招话。 回到车里,娄朝晖将车退出,开出了这个小区。 娄朝晖问道:“哥,时间还早,咱们去哪儿?” 薛家良刚要说话,他的电话就传来了震动。他掏出电话一看,是白瑞德,就笑着接通了电话。 “班得儿,我满打满算到现在回来刚满24个小时,你就打电话给我,不至于这么离不开我吧,再说了,你还有公然陪着呢。” 白瑞德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你快点回来,出大事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坐直身体,问道:“什么事?” “我爸跟我妈吵架了,我妈离家出走了。” 薛家良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可吓死我了,这还叫大事呀?老太太那是想检验一下在你爸心目中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要。” “去你的,这次他们不是开玩笑,出现了第三者。” “第三者?” “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第三者,是妈妈看见爸爸看一位阿姨跳舞,恰巧这位阿姨年轻的时候对爸爸有点意思,就这样,老太太醋意大发,本来中午头赴宴的时候,他们就吵过一次了,彼此气都没消。我现在把妈妈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她呢,老薛,快点回来吧,我的脑袋都大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确定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 468、对佛祖的再次批判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确定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 白瑞德说:“确定。这几年妈妈就跟隐身一样,跟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更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薛家良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去宝山寺了吗?” 白瑞德说:“我首先去的宝山寺,没有,而且那个大和尚也不在。” “野生动物园呢?”薛家良又问道。 白瑞德说:“也去了,也没有,我把电话号码给他们留下了,跟那里的工作人员都说了,见到我妈妈就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说:“目前就你一人在找吗?” 白瑞德说:“我们好几个人,爸爸的司机、秘书,还有龚叔叔一家子,但没有惊动其他人。” 薛家良说:“你听着,我马上回去,你再去趟宝山寺,白天她没去,不代表现在没去。” “好。”白瑞德答应得很痛快。 薛家良挂了电话,看了看街道两边的灯火,说道:“朝晖,找个网吧停下。” 娄朝晖知道他有急事要上网,就带着他,来到一个胡同里,在一间网吧的门前停下了。 推开网吧的门,里面那种鞋臭混合着劣质烟草味扑鼻而来,只呼吸了一口,薛家良就差点没吐出来,他赶紧退出,咳嗽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 老板从里面赶紧出来,小声问道:“请问两位,是来找孩子的吗?” 薛家良捂着鼻子,说道:“上网,给我找台机子,有独立的房间吗?” 老板说:“有,就是贵。” 娄朝晖不耐烦地说:“带我们去。” 老板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独立的房间。 这间独立的房间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能说是一个卡间,木板围起来的一人多高的卡间,上面和外面是相通的。 薛家良捂着鼻子,开机。 网吧的电脑网速很快,他哒哒敲了几下,网页上立刻弹出自己的邮箱,输入密码后,进入邮箱主页,点开联系人常净法师的页面,给他留言道:“法师,如见到白兰阿姨,请劝她回家,她的儿子还在街上找她。” 输入完毕后,他实在忍受不了周围的味道,不等法师回复,就退出邮箱,并且习惯性地删掉上网痕迹,关闭了电脑。 薛家良就跟逃跑似的逃离网吧,站在街道上,干呕了半天,娄朝晖递给他一瓶水,他一口气喝了半瓶凉水,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娄朝晖见他恢复了平静,说道:“薛哥,你是不是要赶回去?”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我回去合适,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我又知道了,现在回不太晚。” 娄朝晖说:“这样,我把司机叫来,让他送你回去,第二天再让他坐火车回来。” 薛家良说:“不用,太麻烦,我自己开车没问题。” 娄朝晖坚持说道:“你晚上喝了酒,又是开夜车,我不放心。” 薛家良“这点酒问题不大。” 娄朝晖说:“问题小了也不行,你稍等,我马上叫司机。” 娄朝晖不等薛家良同意,就拨叫了司机老张的电话。 薛家良没有阻止他,中午跟娄朝晖喝了酒,晚上也没少喝,他对自己开车回省城信心不太大。 老张很快就打车过来了。 娄朝晖说:“老张,你开着薛主任的车,把他送到省城,明天你睡够了,再坐火车回来。” 老张说:“好嘞,没问题。” 薛家良说:“老张,辛苦你了。” 老张说:“自家人,不用客气。” 老张说着,从娄朝晖手里接过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娄朝晖给薛家良拉开后车门,说道:“薛哥,你在后面可以歇歇。” 薛家良点点头,弯下腰,坐了进去。 娄朝晖把车门给他关上,薛家良降下车窗,说道:“朝晖,老主任那头你放心,不会出现意外的。” 娄朝晖说:“薛哥,我放心,不多说了,有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快点赶路吧。” 老张也降下车窗,说道:“娄书记,那我们走了。” 娄朝晖说道:“你把薛主任送到省城后,就自己找宾馆住下,别麻烦薛主任了,他回去有急事,明天你就自己打车去车站。” “放心吧。” 老张驾着车,直奔高速路而去。 上了高速路,薛家良说:“老张啊,你开你的车,我得躺在后面眯会,有事叫我。” 老张说:“您就放心眯吧,到省城后我再叫您。” 没等到省城,薛家良就醒了,他坐起来,看了看漆黑的外面,问道:“老张,到哪儿了?” 老张说:“已经到了省城外环,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市里了,夜里不堵车。” 薛家良双手搓了搓脸,掏出电话,给白瑞德打了过去。 白瑞德接通电话后,薛家良说:“我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找到老妈了吗?” 白瑞德说:“你还真回来了?” 薛家良说:“废话,你老妈就是我老妈,老妈不见,再远再累我也要往回赶。” 白瑞德说:“老妈找到了,就在宝山寺大殿,你要是顺路就过来。” “好的,我马上就到。” 薛家良挂了电话,说道:“老张,别往市里拐了,我们去宝山寺。” 夜晚的宝山寺,宁静而神秘,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一辆车。 除去寺庙门前的灯光,四周漆黑一片,在寺庙门口的右侧,停着白瑞德的车,薛家良指着那辆车,跟老张说:“停在那辆车的旁边,你在车里歇会,我进去看看。” 薛家良下了车,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停车场的西侧,那里漆黑一片,曾经在那里,发生过一场罪恶。他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万能的佛祖没有显灵,没有制止这一场杀戮,是佛祖不灵?可是不灵,为什么香火这么旺?难道,是那年轻的生命就该消亡? 他制止住心头对佛祖的批判,举手扣动了大门栓。 也许是今晚的不平静,看门的和尚没有睡觉,他听到了扣门声,立刻小跑着过来开门。 薛家良说道:“我找常净法师。” 和尚冲他一施礼,说道:“他们在大殿。” 469、长跪不起 薛家良抬眼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寺区,说道:“帮我带下路吧。” 和尚点点头,便走下台阶。 薛家良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和尚走到一座大殿的台阶旁,顺手拿过一个灯笼,也没见他点火,那只灯笼便亮了起来。 薛家良心想,难道我薛家良看低了佛祖的弟子们?他们的确身怀绝技?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里面亮起的不是蜡烛,而是一个半导体二极管。看来,出于防火的需要,这里不许点明火,再有,常净本来就是搞机械制造的,这点小技术,普通中学物理老师就能搞定,何况他堂堂的留美机械师? 寺庙的夜,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猫头鹰的叫声,再往上走,一阵敲木鱼的声音渐渐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是那么清脆,悠扬。 果然,后大殿灯火通明,门外站着两个和尚,他们裹紧衣服,显得有点冷。 他们来到门口,那个带路的和尚再次施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进吧。” 不等薛家良说声“谢谢”,那个和尚便转身离开了。他下台阶的时候,关闭了灯笼,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原来,这盏灯笼是专为薛家良点亮的,他早已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块凸起的石子,就是闭着眼也能摸到这里。 薛家良的心有了暖意,不再那么怨恨佛祖不作为了。 他推开一扇高高的木板门,就看见大殿正中,跪着白兰,她的身上披着儿子白瑞德外套,面向高大、金光闪烁的佛祖,双手合十,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佛祖莲花台的旁边,盘腿坐着常净法师,他身穿袈裟,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嘴里诵着经,双眼低垂。 白瑞德从旁边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面露忧郁。 薛家良看着他,小声问道:“多长时间了?” 白瑞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四五个小时了。” 薛家良小声说道:“你怎么不拉她起来?” 白瑞德说:“拉了,没用。” 薛家良皱着眉,他看了看法师常净,就见他双眼低垂,口念佛经,嘴唇干燥,两边的嘴角明显挂着白沫。 他心中一笑,立刻想到了一个词,唾沫星子飞溅。只是,现在的常净,估计早就口干舌燥,光有唾沫,没有星子了。 也许,常净意识到薛家良的嘲笑,他不动声色的抬起眼睛,看着薛家良,冲他微微一抬下颌,看了看白兰旁边的蒲墩。 薛家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拉了一下白瑞德,来到白兰的左侧,挨着白兰跪下,也双手合十,低下头,嘴里低声念叨道:“佛祖保佑,保佑白姨,佛祖保佑,保佑白姨……” 白瑞德一看,似乎也明白了其意,他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妈妈的右侧,也学着薛家良的样子,嘴里念叨道:“佛祖大老爷,保佑我的妈妈,求求您,显显灵,让我的妈妈休息一下吧,她都跪了好几个小时了,万能的佛祖啊,如果我有罪,就请惩罚我吧,我愿代妈妈和爸爸,承受一切不幸之灾……” 说道这里,白瑞德动情了,他弯下腰,趴在地上,低低啜泣起来…… 这时,薛家良感到身边又跪下一人,他扭头一看,不知公然从何处冒出来,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他的确还踅摸她来着,没见她的人影。 薛家良看着她,她也正瞪着大眼睛看着薛家良,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看到公然这样,薛家良也想笑,但毕竟是在神圣的佛祖面前,他们俩都止住了笑了。 儿子的哭声,终于感动了白兰,她扭头看了看儿子,想伸手去拉他,怎奈,跪的时间太久,她的下肢早已僵硬,随着右手伸出,她便倒在了儿子的身上。 白瑞德不敢直身,唯恐妈妈倒在地上,他大声叫道:“老薛,快——” 薛家良赶紧起身,就要拉白兰。 “不可。” 常净制止住了薛家良,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概也是由于盘腿时间过长,想站起来,竟没能起来。 后面立刻过来两个和尚,搀起师傅,一个和尚立刻跪在地上,给师傅揉着双腿。 薛家良立刻托住白兰的上半身,白瑞德才得以直起身。 这时,常净说道:“给她拍打双腿,让血液快速循环。” 其实,公然已经在这样做了。 白瑞德从薛家良手里抱过妈妈,他仍然跪在地上,让妈妈躺在他的怀里。 薛家良和公然一道,给白兰揉捏着双腿。 这时,常净踉跄着双腿,走了过来,他半跪下,在白兰的大腿、膝盖和脚踝处按了几个穴位,又从上到下按摩着她的经络,直到白兰叹了一口气,他才住手,说道:“把她抬到我的禅房休息一下吧。” 白瑞德说道:“大师,太晚了,我想带妈妈回家。” 大师说:“让她稍微休息一下,缓缓精神再走不迟。” 薛家良不等白瑞德反对,就说道:“好的,我来背白姨。”说着,就弯下腰。 白瑞德说:“我来。” 白兰迟疑了一下,在公然和常净的搀扶下,还是匍匐在了儿子身上。 尽管白兰瘦弱,但也有一百多斤,白瑞德背着妈妈走出不远,就感到了吃力。 薛家良说:“来,我换换你。”他不由分说,就推开白瑞德,背起白兰,向大和尚的禅房走去。 早就有和尚等在门口,撩开门帘。薛家良背着白兰径直朝正屋的坑上走去。 白瑞德和公然一左一右,搀下白兰,常净赶忙吩咐身边的和尚:“把那床新被子抱出来,铺在坑上。” 和尚抱出一床黄色的新被子,铺在坑上。 常净走到白兰面前,他微微躬着身子,施礼道:“阿弥陀佛,请女施主稍作休息再走不迟。” 白兰没有抬眼看常净,她的眼泪含着泪花。 公然蹲下身,帮白兰脱掉鞋子,白瑞德扶妈妈上了坑。 公然继续给白兰按摩着双腿。 这时,早就有和尚沏了茶水,端着托盘,递给每个人一杯水。 470、一起出家 【470】一起出家 大和尚没有立刻喝水,而是亲自为白兰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她面前,说道:“请女施主润润喉咙。” 白瑞德撑起妈妈,接过水杯,递到妈妈的嘴边。 白兰喝了一口,摆摆手,嘴就移开了。 这时,另一个和尚为师傅端来他的紫砂杯,常净接过杯子,转过身,漱口去了。 薛家良走到白兰跟前,跟公然一起给她按摩腿部,白瑞德则抱着妈妈,低声叫着她。 渐渐地,白兰恢复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公然和薛家良,虚弱地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回家吧。” 薛家良固执地说道:“要回的,我们要和您一起回。” 白兰摆摆手,说道:“我不回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已经想好,决定剃度出家。” 白瑞德一听,面带笑容地低下头,附在妈妈的耳边说道:“妈妈,您这个主意太好了,我完全同意,只是您一个人出家儿子不放心,我陪着您,咱娘俩一块出家,我今天晚上就让法师给我剃度,法师,法师——”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白兰抬头,瞪了儿子一眼,生气地说道:“你跟着我起什么哄?” 白瑞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说:“我没有起哄,您说您不回去了,要出家,我陪着您,还能照顾到您。如果您不让我出家也行,那我一会从宝山跳下去,就是做鬼也要陪着您。” 白兰知道儿子说的气话,她便闭上了眼睛不理他。 这时,常净听到喊他,就进来了:“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叫我?” 白瑞德说:“是的,法师,我妈说她不回去了,要剃度出家,我要陪着她,您马上给我剃度,越快越好。” 常净听后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娘俩说这话,就不怕曾书记听见?” 白瑞德说:“他听不听见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有人不想让他好,那他就别想好了。” 薛家良一听,使劲瞪了他一眼。 哪知,白瑞德冲薛家良发脾气道:“你瞪我干嘛?我现在、此刻就向你这个主任正式辞职,我要出家,出家!我告诉你薛家良,我早特妈的活腻歪了,要不是怕别人说我不孝,早就撞火车去了!别人可能会羡慕我是省委副书记的儿子,我就是被这个名号所累,这个也不敢,那个也不敢,从小到大,就特妈的不知什么叫快乐!快乐的童年于我来说就是争吵,天天听他们吵,直吵到现在!我特妈的没头儿,没头儿!薛家良,我羡慕死你了,你不用天天听父母吵架,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幸福的日子……” “你混蛋!你再说什么?”薛家良冲着白瑞德吼道。 白瑞德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怎么?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我说我要出家,陪妈妈一起出家!不要让我再解释理由了,你们大家都懂。本来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还天天往一块凑?往一块凑不是为了好,不是为了和气,却是彼此伤害,彼此恨对方死的慢,我早就受够夹巴气了,他们这是在难为我,刁难我……” 白瑞德越说越激动,他一下子将妈妈撂下,下了坑,冲着常净扑通就跪下了:“法师,我要出家,马上出家,现在就给我剃度,求您了——” 他说完,就咣咣地磕头。 他的举动,谁也没有料到,就连反应机敏的薛家良都没有料到。等他磕了好几个头后,薛家良才反应过来,一把拉起他,说道:“你添什么几巴乱!” 白瑞德似乎将所有的气都撒在薛家良的身上,猛地将他推开,薛家良没有防备,险些栽倒。 白瑞德再次跪下,继续磕头,他带着情绪和火气磕头,脑门磕得瓷砖地面咚咚地响,已经不知道疼痛了。 薛家良站稳后,再次上前拉起他,哪知,白瑞德冲着薛家良就是一顿拳脚。 薛家良知道他内心委屈、痛苦,也不还手,任凭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白瑞德见薛家良躲到墙角不还手,便松开他,又扑通一声给常净跪下了,痛哭流涕地说道:“大师,求求你,收下我吧,我没路可走了……”说完,又咣咣磕了三个头。 正在常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声音不慌不忙地响起:“好了,闹够的话就起来吧,时间不早了,阿姨累了,咱们该回去了。” 白瑞德可以置薛家良的规劝不顾,可以冲着薛家良撒疯,可以把头磕得咚咚响而不觉得疼痛,但对这个声音他不能不顾。 他抬起头,就见公然双手揣兜,一副淡定的表情,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半梦半醒地问道:“回去?谁回去?” 公然平静地说道:“咱们大家和阿姨,难道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如果你不回去,那我们就走了。” 公然说完,就挽住站在旁边的白兰的胳膊。 白瑞德看着妈妈,就见妈妈虚弱地站在炕沿边,满眼是泪,此时也正看着他。 忽地,他感到胸腔一阵胀痛,眼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如果妈妈回家,我就回家,如果妈妈不回家,我也不回家。” 白兰看着他,眼泪流了下来。 薛家良赶忙说道:“我们都回,阿姨也回,你如果不愿回就别回了,阿姨,咱们走。” 白兰往外迈了两步,又停住,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又冲常净深深一鞠躬,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白兰给大师添麻烦了。” 常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垂下眼帘,说道:“女施主客气了。” 这时,公然将白瑞德一把拉起来,看着他红肿的额头,没有说话。 白瑞德看着公然,他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眼泪汪汪,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到妈妈身边,说道:“妈妈,对不起,儿子吓着您了。” 白兰含着眼泪,看着儿子的额头,她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开始往外走。 薛家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冲常净施礼道:“谢谢你大师。” 471、女人来者不善 常净施礼道:“施主不必客气,我看到你的留言后,就赶紧在寺院中寻找,最后在后大殿中找到她,我没有按照您的要求劝她回家,人,心里如果有郁结,还是发泄出来的好,我能做的就是陪她诵经。” 薛家良说道:“敢问大师,如果白阿姨一直跪地不起,你也不会劝她吗?” 常净说道:“是的,一切由心。心是菩提,亦是魔障,一切皆由心生,一切皆随心动,一切皆附心往。” 薛家良最怕常净给他普及这些佛理,再次躬身致谢:“谢谢大师!” 常净说:“这是本佛份内之事,施主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常净大师一直送他们到寺庙大门口,他久久地站在孤独清冷的灯光下,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初秋的夜色中,直到看不见他们汽车的尾光,还怔怔的站在台阶上张望。 初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山风吹动着他的衣服。 随身的和尚说道:“师傅,回去吧,小心着凉。” 他这才回过神,深深地叹了口气,口中吟道:“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一边吟着,一边转身,那扇大木门在便在他的背后关上了。 目送他们走远的此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曾耕田。 曾耕田来的时候,正赶上儿子白瑞德在赌气磕头,儿子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尤其是他说“本来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还天天往一块凑?往一块凑不是为了好,不是为了和气,却是彼此伤害,彼此恨对方死的慢……” 此时,已经走到门口的曾耕田,手已经伸出来,刚要推开门,听见儿子这话后,他停住了,而后,慢慢退了回去。 小个子秘书手里打着手电,给他照着亮,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寺庙的石子路。 回到车里,他也是愁肠百转,儿子的话依然在耳边响着。是啊,本来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往一块凑?往一块凑不是为了找好,却彼此伤害…… 小个子肖旭小心地说道:“首长,您如果不进去的话,咱们的车停在这里不合适吧?” 曾耕田说:“找个隐蔽地方停吧。”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车里,一直等着白兰出来,等到薛家良和白瑞德两辆车走远后,等到罗非回去后,他才吩咐肖旭开车。 由于宝山寺有段路是山路,肖旭不敢开快,他要保证首长的绝对安全。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追上了前面的车。 曾耕田说:“跟他们保持距离,下了山抄近路走。”曾耕田说道。 就这样,曾耕田比他们先到的家。 他一路上都在想儿子说的话,我们往一块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他内心来讲,尽管白兰跟他离了婚,但他知道,那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离的,白兰也有保护他的意思。所以,白兰保外就医后,他不能把离婚这件事坐实,换句话说,他不能抛弃她,虽然她有错,但他也有责任,这也是他始终不离不弃的原因所在。 本来,中午参加完茅书记的宴会后,在回家的路上,途径一个街心公园,吹拉弹唱还有跳舞的人,很是热闹。曾耕田感觉午后的阳光很好,他提议跟白兰下去走走。 白兰没有反对,他们便下了车。 曾耕田戴上墨镜,白兰将车上一顶帽子递给他。 他们来到最多的一群人跟前,向里眺望,这才发现,原来里面有十多个人在跳扇子舞。 其中一个人领舞。 白兰的目光,渐渐就被领舞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是的,这个身影太熟悉了,她身段婀娜,舞姿优美,尽管年过半百,但身材保持得依旧那么完美,脸蛋也很显年轻,从她那优美的舞姿和演员职业的甜美的笑容中就能看出,这个女人,魅力不减当年。 白兰很快就发现,曾耕田也认出了这个女人,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追逐着她曼妙蹁跹的身影。 很快,这个女人也认出了白兰,她的目光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就落到了白兰旁边戴着帽子和墨镜的曾耕田身上。 显然,她已经认出了他们俩人,瞬间的尴尬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卖力的舞蹈,而且时常跳到他们面前,大幅度的扭着胯、摆着腰,姿势也明显夸张了不少,脸上笑意更浓,而且故意看着白兰和曾耕田笑,一幅得意且示威的样子。 白兰对这个女人恶心透了,她始终就像一只苍蝇蛰伏在她的心底,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令她作呕。 这个女人叫任凤,最早是他们厂工会文艺宣传队的演员,会跳舞,每当厂部有接待任务,就会请厂里有姿色会跳舞的几个女人陪。曾耕田跟白兰确定关系后,就不让白兰出席这样的活动了,久而久之,白兰就听到关于任凤跟曾耕田的一些传闻,开始的时候她不信,就凭曾耕田那个耿直劲儿,他是不会做出对爱情不贞的事情来的。 后来,她最好的姐妹都跑到白兰跟前嘱咐白兰,说,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白兰仍然不以为然,虽然任凤身上有许多毛病,但她想任凤不至于厚脸皮破坏他们的爱情吧,再说,哪有女人上赶着找男人的? 但最后,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一天,白兰刚要下班,诊所来了一个戴着大墨镜、穿着花裙子、高跟鞋的女人,这个女人还化了妆,长长的卷发,很是时髦漂亮。 她一时竟没能认出是谁。 等这个女人摘下墨镜后,白兰笑了,说道:“是你啊,搞这么神秘,还真没认出来。” 女人扭捏着在她的诊所转了一圈,趾高气扬地说道:“白兰,没想到你这个天地这样小,天天和这些红药水、紫药水打交道,难怪见识少,你这样,怎么能帮助曾厂长进步?怎么能跟上他前进的步伐?” 白兰本就对这个任凤没有什么好感,她们是在一起陪客人跳舞的时候见过几次。女人先天的敏感,让白兰感到眼前这个人来者不善。 472、两个女人的谈判 白兰抑制住内心的反感,笑着说道:“是啊,我的确见识少,喝的墨水也少,正好我请教一下,我怎样才能提高见识?跟上他前进的脚步?” 那个女人不知是太自以为是还是听不出白兰话中的嘲弄,她一屁股坐在白兰的位置上,说道:“女人啊,首先要自信,那种自信要由内而生;其次要会打扮,只要会打扮的女人,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再有,就是精明,精明的女人,时时刻刻能帮到男人,成为她事业中的帮手,助他一臂之力。” 白兰坐在她对面,说道:“那么请问,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才能帮到他?” 任凤说:“你不行,你行事过于拘谨,另外,见识决定一切。比如我吧,走南闯北,到处演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高级的领导没见过?有时,在跟领导推杯换盏的过程中,就把基础打好了,顺便跟领导说句话,就能搞定一切。” 白兰忽然想起外面的传闻,就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帮到他?” 任凤摆弄着红指甲,说道:“当然,最近,我就要参加省里的五一文艺汇演,工业局的领导点名要看我跳的红色娘子军中的一段舞蹈,你知道,每次演出完,都会有一个内部酒会,酒会外加舞会,领导们都会争着和我们这些舞蹈演员跳舞的,这一点优于其他人,我到时悄悄跟领导说句话,相信不久,他就能提拔成正厂长。” 白兰鄙视地笑了一下,仍然很有礼貌地说道:“那好啊,如果事情办成,我们定当重谢你。” 任凤一听,抬起眼睛,看着白兰,说道:“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凭什么要帮他?” 白兰说:“凭他当上正厂长后,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呀?” 任凤“哼”了一声,说道:“现在也没人亏待我,我一不下车间,二不参加工厂的任何义务劳动,我这样就很好。” “那你凭什么帮他?”白兰终于问道。 任凤一甩头,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说道:“白兰,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跟你闲聊来的,一会我们就要出发,代表地区去省里参加汇演。我提前打扮好出来,就是来找你的,其实,我早就想找你谈谈我们三个人的事了。” “我们……三个人?”白兰不解地重复了一句。 任凤说:“是的,这是咱们三个人的事,但我不想让他搅合进来,这样对他影响不好,所以就把范围缩小到咱们两人之间,女人跟女人有话好说。” 白兰的脸渐渐变白了,看来,外界的一些传言并不是子虚乌有,这个女人,居然找到她头上来了,她极力保持自己的镇静,说道:“好,请讲吧。” 任凤倒也爽快,不拐弯抹角,说道:“你把他让给我。” “把他让给……你?”白兰不解地说道。 “是的。”任凤干脆地说道。 白兰又说:“可他是人不是物品呀?” 任凤说:“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区别。” 白兰镇静了一下,问道:“你就是为这个来找我的?” “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任凤的话语和神态很有挑战性。 白兰冷笑了一下,又问道:“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这有什么区别吗?”任凤反问道。 白兰说:“有区别,我必须弄明白这一点,才能决定是否让给你。” 任凤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拿起药架上的一瓶药,看了看放下。 白兰走过去,说道:“你不要乱动,哪种药放在什么地方,我闭眼就能拿到,你一旦变换了位置,将来拿错药被工人误服,你要负责任。” 对于白兰的反击,任凤不以为然。她刚想拿起另外一瓶,被白兰及时按住了手,说道:“你感兴趣的是曾耕田,该不会是这些药瓶吧,请你坐到座位上,否则我会指责你破坏安全生产。” 那个年代,工厂发生的所有事故,都跟安全和政治有关,任凤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触碰这条红线的。 白兰维护这些药瓶的态度,没能引起任凤的重视,她小瞧了白兰,以为白兰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只会抹抹红药水的厂医。 被白兰制止后,她便不再对这些药瓶好奇,她想重新坐回刚才的座位,怎奈,座位已经被白兰抢了回去。 白兰指着对面患者坐的位置,说道:“请坐。” 任凤表现得无所谓,既然白兰如此看重位置,说明她不是一个开通、大方的女人,连个座位都这么跟她计较,她的思想境界是配不上曾耕田的。 任凤没有坐下,她手扶着椅背,说道:“你刚才问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你,如果我说他知道我来找你,这不真实,但如果我说他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真实,因为如果没有他传递给我的那些爱的信息,如果我没有绝对自信的话,我脸皮就是再厚,也不会来找你的,这个问题就看你自己怎么认识了。” 白兰感觉自己的确遇到了对手,她笑着说:“对于你的提议,如果不需要我立刻做出的答复的话,请你给了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任凤一听,脸上立刻显现出一种喜出望外,她说道:“真的?” “真的。” “一言为定。” 白兰忽略了任凤的喜出望外,她原想,一天的时间足以跟曾耕田取得联系,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任凤来找她,那么一切都不用了说了,他是默认任凤的,如果他不知道,事情就简单多了,在两个女人之间,他要做出选择,如果他选择了任凤,那自己无怨无悔,如果他选择了自己,那么,他必须跟这个任凤一刀两断。 任凤从门口走出去的时候,那种得意的表情白兰看得清清楚楚。 任凤刚走,罗非就从外面进来了,他说:“任凤生病了吗?” 白兰说:“没有。” “没生病干嘛来诊所?”罗非看着白兰问道。 473、故意示威 白兰当然不想将这件事扩大,更不想告诉罗非,因为她早就看出,罗非对自己有意,但她始终对这个海派工程师没有好感,觉得他过于油嘴滑舌,这样的人,是不能托付终生的。 想到这里,白兰说道:“她是来看我的。” “看你?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罗非说着,一屁股就坐在白兰的桌沿。 白兰不喜欢罗非身上那种玩世不恭、自作聪明的劲头,尽管他穿着入时,人长得高大英俊,又有留美背景,但跟曾耕田比起来,总是少了点沉稳和领导派头。 白兰以为罗非知道什么,就故意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是黄鼠狼?” 罗非说:“她一没病,二没负伤,为什么来看你?” “那就是黄鼠狼了?” “不是黄鼠狼也是大灰狼。” 白兰反问:“那你是有病还是负伤了?你是什么?” 罗非一时语塞,说道:“你不信我的话就走着瞧。” 白兰看着他,没有答话。 罗非又说:“你没去给老曾送行?” 曾耕田人长得少年老成,从那个年代起,罗非就跟他叫老曾了。 白兰说:“送什么行?”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今天带队去省里参加汇演,全地区就选中了三个节目,其中就有咱们厂的‘红旗下找亲人’这个节目。” 这个节目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里的片段,主演就是任凤。 白兰问道:“为什么要他跟着去省里演出?” 罗非说:“他分管政治思想这一块,他不跟着去谁跟着去。” “什么时候走?” 罗非说:“他们已经在厂部集合了,一会就走,咱们的节目是明天下午的压轴节目,尽量做到不耽误生产,所以下了班才走。” 白兰明白了,难怪任凤穿得那么漂亮,原来她要和他一起出差。 第二天下班,白兰没有等到任凤,她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第三天,刚一上班,就传来节目演砸的消息,他们没有拿到预期的奖项。 任凤没有再来找白兰,没多久,她便调走了,调到市里文工团去了。 后来,白兰才得知,在省里演出期间,任凤告诉曾耕田她找白兰的事,没想到曾耕田不顾她下午要上台演出的事实,断然拒绝了任凤的求爱,让她不要对他抱任何幻想。 这就是曾耕田,骨子里的倔强决定了他不喜欢被人摆布。 任凤受到了刺激,满以为借机可以赢得曾耕田的好感,不想曾耕田真的不怕节目演砸,带着这种情绪,舞台上的任凤如何能发挥好? 任凤调走后,嫁给了行署一位副专员,这位副专员丧偶,任凤过门后就当了两个孩子的后妈。曾耕田在晋升的过程中,还得到过这位副专员的帮助,当然,也可以说是任凤的帮助。那时,白兰已经跟曾耕田结了婚。 她坚决反对曾耕田跟任凤来往,为此,他们还大吵过几次。后来,就听说那位副专员调到了省里,再后来,就再也没听到任凤的任何消息,更没听到过曾耕田跟她有过接触的消息,这个人,就跟风一样,从白兰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看着年过半百身段依然婀娜多姿的任凤,尤其是她故意在他们面前摇头晃脑,那夸张的表情和嘲讽的笑意,顿时让白兰心里不是滋味。 当年的那场爱情角逐,白兰是胜利者,但如果将那场角逐放在人生的长河中,白兰还是胜利者吗? 这时,舞蹈结束。 任凤迈着舞蹈步伐,跳跃着走到放音响设备的桌子边,拿起一瓶矿泉水,她仰起头,不是在喝水,而是将水瓶高高举起,慢慢地将水倒进嘴里,为的是不让口红沾到瓶嘴上,动作非常优雅、优美。 白兰刚想示意曾耕田走,这时,就听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举着话筒说道:“下面,让我们欣赏我省著名舞蹈家任凤老师的独舞,红旗下找亲人,大家欢迎,掌声要热烈,如果不是她已经退休,想看她跳舞,是要买票的……” 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白兰注意到,曾耕田也在为任凤鼓掌,并且还很卖力气,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伴随着那熟悉的旋律,任凤出场了,她一个漂亮的舞蹈亮相,立刻博得全场热烈的掌声。 曾耕田带头喊道:“好!” 许是曾耕田的喝彩声,给了任凤鼓励,她面向曾耕田,拿他这边当成了主场,那盈盈的笑,那轻柔优美的动作,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勾人的眼睛,时刻不离曾耕田,即便旋转,最后也会把目光投向曾耕田,弄得周围的人,都看向曾耕田,幸亏他戴着帽子和墨镜,不然早就被大家认出来了。 曾耕田似乎很享受任凤的舞蹈,不断为她鼓掌叫好,带动得周围气氛非常热烈。 白兰醋意大发,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扭头便走了出来,把曾耕田丢下,气冲冲地向车的方向走去。 一直等那支舞蹈跳完,曾耕田才从人群中往外走。 当他发现白兰早就等在车子旁边,就知道白兰生气了,他故意笑嘻嘻地说道:“真没想到,这个任凤舞蹈生命还很长青?” 白兰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说道:“是啊,人家的艺术生命长青,我的生命却走向颓败、枯萎。” 曾耕田说:“这不好放在一块比较的。” “有什么不好放在一块比较的?真是造物弄人,当年的胜利者,却是人生最大的败家,难怪她冲我摇头摆尾,一副示威的样子……” 曾耕田打开车,坐了进去,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冲你示威呢?” “她的眼光不离你,全场观众都看出来了,还要怎么示威?” 曾耕田故意说道:“她有什么好示威的,都那么大岁数了,如果光你长岁数她不长还能说得过去。” 白兰看着曾耕田,说道:“事实上,的确是我长了岁数她没长,难道你不觉得她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吗?” 474、醋意大发 曾耕田开着车,向前慢慢驶去,他故意装得意犹未尽的样子,回忆着刚才的画面,说道:“你还别说,她的确不显老,而且舞蹈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年龄而显得笨拙,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白兰听了这话,心里那个气啊,但她压住火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的选择?” 曾耕田看了她一眼,见自己已经成功调动起白兰的醋意,就说道:“你胡说什么?” 醋意大发,说道:“我没有胡说,你想想,当初如果娶这样一位舞蹈演员,她不但能时刻接触到高级领导,能帮到你,带出去还特有面子,还能天天给你跳舞,而你现在呢,却有一个因贪污受贿而被判刑入狱的女人陪伴着你,不但不能给你脸上增光,反而给你抹了黑,你能说你不后悔?” 曾耕田故意生气地说道:“你这是什么理论?我后不后悔你最清楚。” 白兰尖酸地说道:“是啊,我是清楚,我清楚得很,我从你刚才色眯眯的眼神中已经清楚地看出这一切,不然我还不说呢。” 曾耕田一听她说自己“色眯眯”,就有些真的生气了,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什么时候我有过色眯眯?” “有没有过你心里清楚!” “你……栽赃陷害!” 曾耕田是不善于跟白兰吵架的,他说着、说着声调就提高了不少。 白兰今天的确是气坏了,头赴宴的时候,就跟他吵了一架,饭后又继续吵。说实在的,今天看到任凤,白兰的确动心了,因为她看到任凤那依旧年轻漂亮的脸,俗话说,女人是否生活的美满、如意,从她的精神状态和气色中就能看出来。无疑,任凤生活得很好,比她强多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天天苦相。 是啊,她现在无法和任凤比,尽管因为疾病保外就医,仍然还有两年多的刑期,而且被监视居住,如果离开本市,还要向公安机关备案说明,得到批准后才能离开。一句话,她是个被法律限制自由的人。 而任凤就不一样了。 当初任凤嫁给高官做了填房,这一点让白兰看低了她;再有,她没能撼动白兰和曾耕田的关系,显然她是失败者,白兰是胜利者,甚至是最大的胜利者,因为自从结婚后,曾耕田步步高升,直至今天的位置。 但世事难料,人生的大赢家,如今却马失前蹄,想必一直生活在省城的任凤早已经知道她的境遇,所以今天才有了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目光。这一点,让白兰如鲠在喉。 越想任凤肆无忌惮看曾耕田的目光,白兰就越生气,她懒得跟曾耕田吵,说道:“你停车。” 曾耕田说:“停车干嘛?” 白兰说:“我自己走回家,你该去哪儿乐呵去就去哪儿乐呵去。” 曾耕田说:“你不要满嘴胡说八道,我能去哪儿乐呵?” 白兰说:“那我就管不着了,你现在是自由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曾耕田说:“你不要一天到晚找茬好不好?你这样,任谁都忍受不了!” 白兰一听,再也憋不住了,她歇斯底里地说道:“好啊,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我之所以没有跟你复婚,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停车,我请你停车!” 曾耕田不理她,继续朝前开。 白兰见自己的话没起作用,就掏出手机,说道:“你不停的话我就打110报警。”说着,她就真的去拨报警电话。 “好吧。”曾耕田这才放慢了车速,靠边停下。 不等车完全停稳,白兰就开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大踏步地向人行道上走去。 曾耕田驾着车,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白兰见他仍然跟在她身后,就看见离自家胡同不远处的那个花卉市场,她注意已定,又走了五六分钟,便拐进了花卉市场。 曾耕田也将车停在花卉市场的前面,如果白兰要是买了盆栽,他好给她拉回去。 他没有跟进去,怕白兰反感他,便等在车里,渐渐睡着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白兰还没有出来。他知道白兰喜欢逛这个花市市场,就耐着性子,继续闭着眼等。 眼看太阳渐渐西沉,花卉市场出入的人少了,他憋不住劲了,下了车,走进花卉市场去找白兰。 到了里面一看,才知道根本就没有白兰的影子,里面的摊主都在做着下班的准备。 曾耕田赶紧掏出电话,拨了白兰的号码,传来的却是关机的声音。 “你这个死老太婆!还关给老子关机!” 他气得暗暗骂了一句,走出花卉市场,回到车里,开着车向家里驶去。 到了家门口,才知道白兰跟本就没回来,他打开大门,又打开房屋的门,里外没有白兰的影子,他再次拨打白兰的电话,仍然关机。 没办法,他重新开着车,从家门口出来,沿着马路来找白兰。他再次来到花卉市场,就见花卉市场已经关门。 难道她去野生动物园看大鸟一家去了? 白兰三天两头往野生动物园跑,她喜欢看大鸟一家,截长补短就给大鸟带去爱吃的小麦粒和玉米粒,大鸟一家看到她去,就会主动跟她打招呼,说着人类听不懂的鸟语。前段时间,因为幼鸟误食游客的投喂,做了胃部手术,所以错过了放归的最佳时间,这样,大鸟一家有可能终生生活在野生动物园里了。 白兰在惋惜之余,又有几分欣慰,这样她就可以经常去看大鸟了,消磨时间。 曾耕田这样想着,就开着车直奔野生动物园。 动物园已经关门,他跟工作人员亮明身份,告诉人家自己是白兰的家属,来这里找白兰。 工作人员差不多都认识白兰,就免费让他进去。他来到大鸟展区,里面根本就没有白兰的人影。 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没看见白兰。 他茫然了,看了看表,心想没准这会她回家了。 于是,他便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他不再打,心说即便白兰回家了,看见是他打来的电话,也不会接。 475、殷勤表现 他再次开着车回到城东的家,白兰依然没有回家。 天已经快黑了,曾耕田感到了事情的严重,这才给儿子白瑞德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他跟儿子说道:“你妈妈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 白瑞德笑着说:“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曾耕田老老实实地说道:“是吵了几句,她半途就下了车,后来我就找不到她了。” 白瑞德说:“我妈心很大,您放心,她不会失踪的,她是不是去野生动物园看大鸟去了?” “没有,我去找了。” 白瑞德一怔,说道:“是不是跟卜姐在一起?最近她们俩来往得比较密切。” “哦,我把这茬忘了,我给老龚打个电话问问。” 曾耕田挂了儿子的电话,就给龚法成打了过去。哪知,龚法成跟卜月梅在一起,他们没看见白兰。 曾耕田没好意思跟他们说白兰失踪的事,就挂了电话。 他再次打给儿子,说道:“德子,你如果不忙的话,就去趟宝山寺,看看你妈去没去那里?” 白瑞德说:“好的,我跟公然一起去。” 四十分钟后,儿子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宝山寺没有妈妈,大和尚也没在寺庙里。 眼看天就要黑了,曾耕田有些坐不住了,他感觉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这次真真正正气到了白兰。 他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龚法成打来电话,询问白兰到家了吗? 当听说白兰不见了后,龚法成两口子便也加入到寻找白兰的行动中。 他们把白兰可能去的地方都找到了,没有见到她。 直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儿子听从了薛家良的建议,再上宝山寺,终于见到了跪在佛祖面前的白兰,常净大和尚正陪着她诵经。 当曾耕田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气炸了。 他冲着家里白兰的照片大声吼道:“就你知道吃醋,我就不知道吃醋吗?你大老远的跑去宝山寺,是为了念经吗?我看你是为了向他诉苦!向他诉冤屈!你心里根本就一直有他!只是你们摄于我的淫威,这么多年不敢胡作非为罢了,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他一个人在屋里吼完,就打电话叫来了小个子肖旭,让他开着车直奔宝山寺,黑灯瞎火的,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自己开车走那段山路的。 哪知,他带着一腔怒气上了宝山寺,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儿子说的那番话,他忽然醒悟过来。 是啊,本来已经离婚了,还要往一块凑,往一块凑不是为了和气,不是为了对方好,而是为了降服对方,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进去的冲动了,在回来的路上,都在想儿子说的那些话。 难道,他不放手白兰,只是为了赎罪,为了挽救她、挽救这个家?还是为了爱她,放心不下她? 认真想想,他不放弃她,更多的还是赎罪,是放不下。既然,白兰那么讨厌他,甚至厌恶他,他何必还要在她受伤的心灵上撒盐巴,何必还要处处凶她、扰乱她的生活,甚至死皮赖脸纠缠她? 明明知道任凤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可是自己还故意气她,现在想来,儿子说的那些话太对了! 半夜了,他还没有吃晚饭。曾耕田有个毛病,早晚必吃三顿饭,不知是早年饥饿留下的毛病,他只要肚子饿着,干什么都没有底气。 白兰晚上不吃饭,他找遍了冰箱也没有发现可以吃的东西。 冷不丁看见冰箱里,保鲜膜包着一个面团。他拿出来,看了看,准备做面片汤,正好白兰进家也可以吃点。 曾耕田年轻的时候,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后来随着职务的升高和工作的繁忙,他几乎没有再动手做过饭。 如果说用这个面烙饼他不会,但做面片汤他还是会的,因为面片汤是北方特有的吃食,几乎人人都会做。 正在这时,儿子和公然搀着白兰进屋了。 曾耕田一反常态,出乎意料的殷勤,他主动给白兰倒了一杯水,递到她跟前,白兰当然不会喝他倒的水,便扭头走进了卧室。 曾耕田看着儿子和公然,说道:“我正准备做面片汤,你们俩也跟着吃一碗。” 白瑞德显然没有兴致,他说:“不了,我要送小然回去,太晚了,您和妈妈吃吧。” 曾耕田看着公然说道:“然子,吃碗热汤面再回去吧?” 公然看着曾耕田两只面手,怎么看他怎么不像做饭的人,就笑嘻嘻地说道:“尽管我很想吃,但还是不打扰您跟阿姨了,拜拜。” 两个年轻人说着就走了出去。 曾耕田没有去理会白兰,他继续在厨房忙活,终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 他直接将这碗散发着香气的热汤面端进了白兰的卧室。 “白兰,我知道你晚上不吃饭,但今天夜里凉,而且又这么晚了,你把这碗面吃下,驱驱寒。” 白兰躺在床上,没有理他。 曾耕田将汤碗放在茶几上,说道:“你想着起来吃,不然就会凉的。”说完,就走了出去。 白兰的心动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曾耕田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他今晚突然做汤给自己,难道是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认错? 她还是没有动,但是面汤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卧室。 她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估计他正在厨房吃面片汤。 她深吸了一口气,别说,香气太诱人了,而自己的肚子也的确空了,她有心想坐起来吃,但她仍然一动不动,继续矜持地躺着。 只是,从来都不吃晚饭的白兰,实在有点抵御不住面片汤的香气,有人说,男人不轻易下厨房,一旦下厨房做的饭菜就好吃。 事实的确证明了这个说法,他随随便便的做的一碗汤,此时都是这么的诱人。 这时,曾耕田又推门进来了,他见白兰没有动这碗汤,就走到床边,温柔地说道:“起来,吃了这碗汤,我有话对你说。” 白兰仍然闭着眼,说道:“有话说吧。” 曾耕田说:“你吃了这碗面,我再说。” “你说了我再吃。” 476、第一次道歉 曾耕田笑了,说道:“别说气话了,我真的有正经话要跟你说,折腾多半夜了,你肯定也饿了,来,我拉你起来。” 曾耕田说着,就伸手去拉白兰的手。 白兰甩开他的手,自己坐了起来。 她的头有点晕,稍微平静了一下后说道:“好吧,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这时,曾耕田已经将那碗面端到白兰的面前,说道:“尝尝我的手艺,好几十年都不做了,我刚才吃了一碗,味道不减当年。” 白兰把头扭到一边,她不吃。 曾耕田用筷子夹起一块面片,说道:“来,我喂你。”说着,就往白兰的嘴里塞。 白兰没有防备,也躲不掉,被迫张开了嘴。 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了,白兰感觉很好吃,滋味真的不错。 “谢谢。”白兰客气地说道。 曾耕田说:“你自己先端着,我去拿个汤勺。”说着,他便将碗强行塞到白兰手中,小跑着出去了,很快手里拿着个汤勺进来了。 他重新接过汤碗,用小勺舀了一勺汤,说道:“张嘴,尝尝汤的味道怎么样?” 曾耕田这样喂她吃饭,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待遇,他何时这样温柔地对待过自己?印象中生儿子做月子他都没这样照顾过自己,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忙于工作,即便回到家也是如此,工作是他的主角,她和儿子只是他生活的配角。 不知不觉,白兰的眼泪出来了。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 曾耕田知道她的心动了,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说道:“来,再尝尝……” 白兰在生活上也是个讲究的人,在卧室吃饭,还是第一次。但此时,她却不好拒绝,因为,这个感觉太好了,让她忽然有了一种被宠爱被呵护的感觉,原来,曾耕田也是有温柔情怀的男人,也是在意她的。 就这样,曾耕田喂一勺,白兰就吃一口,渐渐地,一碗汤,就都喂进了白兰的嘴里。 曾耕田扯过一张纸巾,给她擦着嘴,说道:“再来一碗?” 白兰摇摇头,说道:“好了,汤我也吃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曾耕田说:“我先去把碗刷了。” 曾耕田刷完碗,又折了回来。 他坐在白兰床边的沙发上,搓着手,想了半天,才抬起头看着白兰,认真地说道:“白兰,如果我真的让你那么讨厌的话,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搬走,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了,你虽然身在俗事,但心已经皈依佛门,我……真的没有权力再打扰你,而且还经常惹你生气,这一点,我整整反思了一晚上……” 白兰没想到曾耕田要跟她说的居然是这话,她满以为,曾耕田无非又是一通教训她的话,大道理一通。 曾耕田继续说:“我这个人的脾气,你该十分了解了,脾气急,说话嗓门大,总是跟你大喊大叫的,其实,我对你的心始终都没变过。你是我儿子的妈妈,是我多年相濡以沫的伴侣,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担惊受怕,吃苦受累,尤其是在你出事的情况下,我不但不能帮你,还要亲手把你交给了反贪局……这样的人,就该你不原谅他,就该你恨,甚至恨他一辈子,诅咒一辈子……” 白兰不出声,静静地听着。 “按理说,你出来后,该过自己平静的日子,可是我死缠烂打,就是不能让你平静,这个,你也应该理解,因为在我心目中,我们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尽管你跟我离婚了,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排除在这个家之外,你依然是我的妻子,我儿子的妈妈……” 听他说到这里,白兰的眼泪再次涌满眼眶。 曾耕田又说:“因为我没有拿你当外人,所以我的行为举止还跟从前一样,在你的家就跟在我自己家一样,仍然不知道客气,反而对你颐指气使,大呼小叫,吹毛求疵……让你接受不了,在这里,我为我的粗鲁正式向你道歉……” 曾耕田说着,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抱拳,冲她低头致歉。 白兰慌了,她的心腾腾地乱跳起来,他从来没有跟她道过谦,哪怕他做错了,也没有过,如今,从他嘴里听到道歉的话,她忽然觉得一点底都没有了。 曾耕田重新坐正身子,说道:“今天,我本来已经到了宝山寺大殿的门口了,刚要进去,就听德子在闹,他说的那句话刺醒了我。他说得没错,我在干嘛?我们又在干嘛?事到如今却还在彼此伤害……可能,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即便我不愿承认,但是没办法,缘分这东西,来了挡不住,不来你也求不得。以你对我的厌恶程度来看,我不得承认这个事实。这么长时间你不跟我复婚,我以为你是在惩罚我,是在考验我,现在看来,我判断错了,你不是在惩罚我,更不是在考验我,你是真的讨厌我,恶心我……” 泪水,从白兰的眼里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 曾耕田继续说:“尽管这个现实很残酷,但我却不能不面对,我该自觉。所以我决定从今以后,不再来烦你,也不再来打扰你,你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没有任何权力干涉你。我除去有个坏脾气外,别无长物,这个省委副书记的头衔,只会给你、给家里带来麻烦和灾难,一点好处都没有,别人能干的事情,咱不能干,别人不能干的事情,咱更不能干。所以,你选择跟我离婚,是对的,是最明智之举。我曾耕田想明白了,我没有权力把你捆绑在我身上,你跟我吃苦受累几十年,也该解脱了,该寻找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了。”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了一下力,说道:“保重。” 白兰抬起头,她看了曾耕田一眼,他那和蔼的表情是那么的陌生,但脸上那坚定的神情又是那么的熟悉,这是他决心已定的表情,她忽然后悔自己这样闹了,这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477、再次抉择 内心里,她不是那么排斥他的,如果真如他所说她是“讨厌他、厌恶他”,她早就不让他登门了,更不会跟他来往,还跟他一起出席宴会。只是,骨子里的傲慢和倔强,让她始终不松口跟他复合。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从不肯在他面前认输的她,此时却冷笑了一声,哽咽说道:“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恭喜你!” 曾耕田本来已经转身要走了,听她这么说,又站住,转过身,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喜之有?” 白兰说:“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今天终于见到心中所爱,才跟我说了这番话,只是你大可不必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还把自己打扮成受气包,好像我多厌恶你,而你突然醒悟,借机说出刚才那番话,实则是你想开始新的生活了,却还嫁祸到我头上。” 曾耕田一听,皱着眉头说道:“你在歪曲事实真相。” 白兰再次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歪曲事实真相,事实真相本来就是我说的那样,只不过以前条件不成熟,所以你才没有说这么绝情的话,年轻时错过的美丽风景,今天突然重现你面前,若再不及时抓住,就可能酿成终身遗憾了。所以,我对你的提议没有异议,我完全支持你,走吧,大胆开始你的新生活去吧……” 白兰说完,坐在床上,背过身子,眼泪就流了下来。 曾耕田本来是要走的,听了她的话后,反而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弄得他进退为难。 他说:“白兰,你可真能搅理,怎么到了最后,倒是我想开始新生活似的?” 白兰说:“我们本来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本来就是自由之身,开始新生活没错,错的是我……” “哦,你错在哪里?” “我错在……”白兰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说道:“算了,你走吧。” 曾耕田见白兰态度坚决,他反而不往出走了,说道:“你说半截话算怎么一回事,既然我都把话挑明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吗?反正现在不说,以后再想说我也听不到了。” 白兰揉了揉发红的鼻子,说道:“以后想说,我就对着墙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从我这里离开,开始你的新生活,就不要管我以后了。” 曾耕田瞪着眼说道:“怎么是我决定从你这里离开?分明是你讨厌我、厌恶我,赶我走的吗?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好歹也算个省领导,跟你泡了这么长时间了,是块石头,也早就被我焐热了,还别说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你倒好,不但不跟我说正格的,连个笑脸都懒得给我,我就是脸皮再厚,也有个自尊心的问题吧。” 白兰说道:“就你有自尊心吗?别人就没有吗?” 曾耕田看着她,说道:“你是女王,不需要自尊心,一般都是你把自尊心赏给别人。” 白兰听他这么说,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但很快抑制住了自己,说道:“我在你眼里是罪犯、阶下囚,没有什么女王。” 曾耕田听她这么说,就郑重其事地说道:“白兰,我们不要这样好吗?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如果你不亏心的话,你应该明白,人,说话要凭良心,凭良心,懂吗?” 曾耕田说着,举起拳头,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胸脯。 白兰见他这样,便不再说什么,低下了头。 曾耕田又说:“白兰,其实这个门槛迈出去不难,两三步就出去了,但是我下不了决心,因为今天一旦迈出去,我、你,我们俩谁都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是迈,还是不迈?” 白兰知道他这话不是儿戏,作为堂堂的男人,省部级领导,她知道,她是降不住他的,是征服不了她的,从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 要说,曾耕田除去把她交给检察院外,他还真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事到如今,她把什么也想明白了,就是他不把她交出去,她也是插翅难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反思,经过心有怨恨,但她还是能说服自己的,只是嘴上从没表露过。 她坚信,如果曾耕田一旦从这个家门迈出去,她就真的拉不回他了。 想到这里,她说道:“迈不迈决定权在你,不在我,我从来就没有决定权,始终都是在你手里把握着。” 曾耕田听白兰这么一说,他心里有底了,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态度也温和了许多,他往回走了两步,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心眼直,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当真了,如果决定权在我手里,那我接下来就要做出一个决定,请你听好,这个决定,目前你还有表决的机会,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把握不住这个机会,对不起,以后你就是再反对也是无效的,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请你听好。” 白兰屏住呼吸,不知他是什么决定,就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话。 曾耕田说:“请听好,既然你让我做决定,那么我的决定就是我不迈出这个家门,不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只要我不足够把你恶心死,我就跟着你,无论你怎么嫌弃我,讨厌我,我都会跟热年糕一样,贴在你身上。我征求你的意见,只限于此时此刻,过了这一刻,你就是反对也没用了,所以,请你快速做出回应。” 白兰心说,你这个老东西,非要让我当面接受你吗?心里这个恨呀! 尽管恨,但是她不敢造次胡乱说话了,她深知,现在一句话,就有可能将曾耕田彻底推出去,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故意没好气地说道:“这个家也有你的一份,你愿走就走,愿留就留,反正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何时管得了你这个大书记?” 曾耕田一听就笑了,他腆着脸说:“那你就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地让我管吧……” 478、戏谑父母 曾耕田一听就笑了,他腆着脸说:“那你就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地让我管吧……” 他说着,便走到白兰跟前,伸出双臂,抱住了她,说道:“你这个老太婆,这次跑不了,就永远都别想跑了……” 白瑞德由于不放心父母,一大早,就回家了,他打开门,就看见往日父亲住的那个屋子空着,在一看,父亲的鞋还在外边,他看了看妈妈的卧室,脸上露出了笑意。 本想转身悄悄离开,但他忽然心生诡计,举起拳头,敲着妈妈卧室的门喊道:“妈妈,爸爸失踪了,不见了。” 半天,就听卧室里面传来曾耕田的声音:“混蛋,你还失踪不见了呢!该干嘛干嘛去!” 白瑞德暗暗笑了一下,他坐在外面的沙发椅上,翘起二郎腿,很硬气地大声嚷道:“我饿了,你们俩商量商量,谁起来给我做饭!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是粒米未进。” “你等等,妈妈马上就去给你做饭。”白兰在屋里说道。 白兰的话音刚落,就听耕田吼道:“别管他,让他自己去吃,那么大的人,还跑到爹妈跟前来要吃的?” 白兰没好气地说道:“让你饿着也不能让我儿子饿着。” “都是你给惯出的毛病……” 白瑞德在外面听着,不由得笑了,他走到窗前,拉开客厅的窗帘,打开窗子,立刻,秋天的晨风吹了进来,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时,就听妈妈开门走了出来。 白瑞德注视着妈妈,就见她尽管两眼红肿,但精神好了许多。 他走到妈妈跟前,指着卧室,小声说道:“怎么,您……彻底缴枪投降了?” 妈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去你的,不投降还能怎么样,你昨天晚上都说那话了?” 白瑞德嘻嘻地笑着,说道:“我那是气话。” “气话也是从你心里说出来的!”妈妈看着他说道。 白瑞德一挺胸脯,说道:“那是当然,尽管是气话,也是我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话了,不过妈妈,我说的那些话他也都听见了。” “你怎么知道?”白兰看着儿子问道。 白瑞德小声说道:“我从大殿的窗户上看见了,肖旭打着手电,他急匆匆的样子,所以故意让他听见的。” 白兰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抬头看着儿子的额头,就见儿子的脑门有五分硬币大的一块淤青,她想摸摸,儿子躲开了。 她心疼地说:“等我洗洗手,给你上点药,消肿快。” 白瑞德说:“还是别上药了,您再要是再给我抹点紫药水什么的,我不就成鬼谷子了吗?” “鬼谷子?” 白瑞德解释道:“是啊,传说鬼谷子额头就突出一块,人家是仙人,我要是那样的话,就丑死了,没人肯嫁我了。” 听他这么说,白兰就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们拖累了你,等我们的事办完后,你要真是喜欢公然的话,就正式跟她求婚吧,别拖着了,都老大不小了……” 白瑞德赶紧打断妈妈,说道:“您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别管我。” 爸爸曾耕田从卧室走了出来,他大声说道:“不管你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吗?” 白瑞德忽然发现,爸爸今天穿了一套新睡衣,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给他买的。 白瑞德故意耷拉着脸说:“不拖又能怎么样?谁像咱们家似的,仨人三个地方,这叫家吗?离婚了还非法同居,说出去我都脸红……” 曾耕田一听,梗着脖子说道:“谁说我们离婚了,明天上班我们就去办手续。再说了,就算我们离婚了,是你爸爸我找对象了,还是你妈妈她找对象了?我们俩谁都没找,这就说明离婚只是一种形式,我们的心并没有离婚。” 白瑞德一听爸爸说要办复婚手续,他抑制住内心的高兴,看着妈妈,严肃地说道:“白兰女士,你想好要跟他结两次婚吗?” 妈妈瞪了他一眼,说道:“不结还能怎样?谁让我们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瑞德急忙说道:“别别别,你们千万别拿我说事,我早就长大成人了,根本不是你们的障碍。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还要往一块凑的话,咱们就好好过日子,我爸上他的班,您就给我们看家,愿意做饭就做饭,不愿意做饭咱们就买着吃或者找个保姆,没事念念您的佛,将来甭管是公然还是李然王然,我给您娶回个媳妇,让媳妇再给您生个孙子,我们过好以后的生活,但是,前提我可有个要求,你们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就不同意你们复婚。” 曾耕田没好气地说道:“复婚是你妈我们俩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同意不同意不算数!” 白瑞德据理力争:“那不行,你们三天两头吵架,会影响我的孩子健康成长的。” 曾耕田一听,一时语塞,他看着白兰。 白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三天两头吵架?少挑拨离间!” 白瑞德一听,忍住笑,说道:“妈妈,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你要是再受我爸爸的气,可别跟儿子哭诉,自己想辙去。” 白兰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不听你胡说八道了,我去做饭。” 白兰看着妈妈进了厨房,刚要追上去,被爸爸拉住了胳膊。 “你小子怎么回事?什么居心?” 白瑞德见爸爸认真了,就嬉皮笑脸地说:“您这么大的领导,怎么连着都看不出,我是在牺牲我的孝道,来砸定妈妈再嫁你的决心。” “用你来砸定吗?你还真当爸爸我是白痴了?实话告诉你,我心里有数,她跑不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白瑞德听了爸爸话,不以为然,说道:“爸爸,您这是事后英雄。” 曾耕田说:“不叫事后英雄,是稳操胜券。”曾耕田往厨房那边看了看,然后悄声说道:“小子,跟女人也要讲究策略,不要一味迁就,有时也要耍点小手段,比如,欲擒故纵,比如声东击西,比如……等等。所以小子,要早点把小然娶回来,免得到时节外生枝。” 479、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白瑞德一听爸爸说这话,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您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别管我们了。” 曾耕田说:“我的事,向来都好解决,你们俩那才叫大事,另外,你妈我们俩的事,好多都可以统一到你们身上,所以,赶紧搞定自己的事。” 曾耕田见儿子不说话,就又说道:“昨天你说跟公然出去有事,干什么去了?” 白瑞德说:“她想买房子,让我跟着去看了看。” 曾耕田说:“哦,是她想买还是他们家想买?” “是她。” “她有钱?”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想自己交首付,然后自己月供。” 曾耕田说:“老龚就这一个女儿,为什么让她自己买?” “这个,我没有问。也许是因为龚叔叔结婚了,公然才想要自己买房置家吧。” 曾耕田不满地说道:“结婚就不管女儿了吗?娶了老婆就忘了女儿了吗?这个老东西,改天我要批评批评他。” 白瑞德说:“公然有她自己的打算,据我猜测,就是龚叔叔给她出钱,她也可能不要,现在龚叔叔结婚了,她更不可能要了。爸,您千万别掺和,兴许,本来没有事,您一掺和事就来了。” 曾耕田说:“撇开你跟小然的关系,我也应该掺和,小然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白瑞德赶忙说道:“您千万别管,你一管,好像是公然跟您说了什么似的。” “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白瑞德看着爸爸,坚决地说道:“爸,如果您尊重我,就答应我,不要掺和这件事,公然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们别给她添乱。” 曾耕田看着儿子坚定的目光,想了想说道:“好吧,我不管了,便宜这个老东西了。” 几天后,薛家良和白瑞德奉命配合省司法部门,奔赴东南亚某个国家,历时二十五天,在国际刑警组织和国家外交部的协助下,成功将王勇手下的一名助理劝返,这名助理的回国,为王勇案件全面调查和审理,提供了大量真实的证据。薛家良和白瑞德等人,也受到领导的表彰。 转眼,薛家良调到省纪委工作已经两年整了,在这两年中,他得到了充分的锻炼,龚法成有意让他和白瑞德参与一些重大案件的调查审理工作,让他们经风雨见世面,扩大眼界,开阔思路。 每年的最后一个季度,是各项工作收尾总结阶段,也是各地组织部门调整干部的最佳时机,这个时候调整干部,是最科学也是最平稳的时候,除去干部的个别调整随时随地进行外,大面积的调整干部,都是在最后这个季度中进行。 这天刚一上班,谢敏打来电话,让薛家良到他办公室去。 电话是卜月梅接的。 卜月梅现在是网络信息中心副主任,老赵和老周两位老同志先后退休,卜月梅几乎成了这个科室唯一能坐班的人了,因为几位年轻人,总是有临时办案任务,有时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甚至更长。 在平水县,卜月梅跟薛家良配合得就很好,到了省里后,她以稳重、认真的工作态度和谦逊、低调的行事作风,很快就得到了纪委上上下下的认可,尽管她是纪委书记的夫人,却没有搞半点特殊化,大家对她的评价非常高。 卜月梅放下电话后,便来到薛家良的办公室,敲门,没人应答。 她回到办公室,拨通了薛家良的手机,薛家良说他正在来单位的路上。 他和白瑞德、郑清前几天出差,昨天半夜才回来。 卜月梅挂了电话,郑清推门进来了。 郑清手里拿着一个大纸袋子,说道:“卜阿姨,尝尝,我买的酱饼,可好吃呢。”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吃早饭了,你呆会看看家良和瑞德吃没吃。” 郑清说:“我给他们打电话了,买着他们的份呢。” 卜月梅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趁热赶紧吃吧,不必等他们。” 郑清说:“不急。” 过了几分钟,白瑞德一人进来了。 卜月梅感觉薛家良应该是直接去了谢敏办公室。 郑清问道:“白哥,主任呢?” “他上楼了。” 卜月梅又给白瑞德倒了一杯水,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说不定今天有事。” 白瑞德一边吃一边说:“我们刚回来就有事?” 卜月梅说:“难说。” 白瑞德说:“卜姐,听到什么消息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听到也不告诉你,快点吃你的吧。” 白瑞德说:“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又要出发?” 卜月梅说:“我怎么知道,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白瑞德嬉皮笑脸地说:“您是龚叔叔最近的人。” 卜月梅佯装要打他,说道:“最近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从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你再这么好奇小心我给你告状。” 白瑞德急忙拱手作揖,说道:“千万别给我打小报告,我怕龚叔叔,比怕我家老爷子还厉害。” 郑清笑着说:“我看你是怕公然姐吧?” “去,没你的事!”白瑞德看着郑清,狠劲地说道。 再说薛家良,连续出差两周,今天是第一天回来。年底工作忙,所以他要求白瑞德和郑清,哪怕早上迟到一会,也要来单位报道上班。 自从卜月梅来的这一年,薛家良对科室工作放心了不少,作为副主任的卜月梅,时刻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 卜月梅刚上班的时候,拒当副主任,独独这个科室缺一个副主任,薛家良一出差,科室就没有了负责人,卜月梅级别是副处,当这个副主任名正言顺,谢敏再三请求龚法成,他才同意卜月梅当这个副主任。 其实,当不当副主任,卜月梅的作用都是一样的,薛家良不在的情况下,科室工作都是她担在肩上,今年春季植树,她带着没有退休的老周和老赵,在没有外援的前提下,愣是完成了植树任务。 平时网络这一块工作也是她负责,因为她的细心,在网上偶然看到一个网友发的贴子,称自己的家被干部强拆,有图有真相。 帖子发出来后,两个小时不到,点击就达到了好三百多万,网友跟帖更是多达一千多条,还有的网友,人肉出参与拆迁的几个人的真实信息和资料。 480、领导莫名其妙的谈话 由于薛家良出差,手机关机,卜月梅便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谢敏,可是,当谢敏打开电脑,想看看这些帖子的时候,网页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踪迹,显然,帖子被删除了。 哪知,卜月梅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已经全部复制下来了,马上回办公室给您打印出来。” 等卜月梅拿着一沓复印资料,放在谢敏跟前的时候,谢敏基本同意卜月梅的判断,尽管发帖人用的是昵称,但所反映的问题已经当地网友爆出的事件的背景信息,可以断定其真实性。 果然,后来通过一系列的调查走访,挖出当地官员和开发商的不正当的利益关系,处理了当地几个责任人,避免了一场征地流血事件的发生,还老百姓一个公平。 当地市委得到了老百姓的普遍赞誉,只有谢敏、龚法成和曾耕田知道,这件事被及时发现,是纪委网络信息中心的功劳,就连当地领导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东窗事发的,更没人知道是卜月梅发现的这一线索。 出于保护卜月梅的必要,谢敏是不会将这一信息透漏出去的,为此,网络信息中心得到省委茅书记的口头表扬。 当然,薛家良捡了一个现成的表扬。不过这次国外劝返嫌疑人回国,却是薛家良无意发现的一条跟帖留言,最后锁定这个网友就是王勇曾经的助理…… 郑清成长也很快,龚法成和薛家良没看错他,一年多以来,他也得到了充分的锻炼,由于有当“卧底记者”的基础,现在,有些调查任务他也能独立完成。 信息网络中心尽管是纪委一个独立的科室,但却无形中却成为纪委内部一个“特别行动队”,一些秘密调查工作,都是由谢敏直接交办,旁人很难插手这个科室的工作,所以外界就传闻,薛家良的科室,是谢敏手下的“别动队”,因为这个科室跟其它科室没有任何业务往来,几个人背景单纯,人心齐,并且有谢敏直接分管,尽管成立时间不长,很快就成为纪委内部比较热门的科室之一。 其它科室的年轻人都想往这个科室调,谁都想能有机会得到锻炼。但谢敏把控严格,他看不上的人或者没有可塑性的人,是不会往这个科室调入的。 再说薛家良,风尘仆仆赶到谢敏办公室,他见到谢敏,焦急地问道:“谢书记,是不是又有任务?” 谢敏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薛家良坐在最边上的一个沙发上。 谢敏从皮椅上起身,拿过一个纸杯,走到饮水机旁,一边接水一边说道:“这么早把你叫来,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薛家良说道:“我是在上班的半路上接到卜主任的电话,说您找我。小郑到的早,他买了早点,在办公室,我直接就上来了。” 谢敏又说道:“睡了几个小时?” 薛家良说:“我们两点多到的家,我睡了有三四个小时。” 谢敏说:“辛苦了。” 谢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水杯递给薛家良,薛家良受宠若惊,急忙接过水杯,说道:“谢谢!” 谢敏笑笑,又从桌上拿过一个纸袋,说道:“这个还热乎,趁热吃了吧。” 薛家良一看,是小笼包子,他问:“您不吃?” “司机买的,我在家吃过早点了。” 薛家良接过来,闻了闻,说道:“难怪我一进屋就闻到了肉包子味儿。” 他捏起一个,刚要吃,又停住了,眨着眼睛说道:“您突然跟我这么一热情,怎么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您就开口说吧,别因为我们刚回来紧接着又把我们派出去而不好意思。” 谢敏笑了,说道:“你想多了,没有任务。” “没有任务?”薛家良就差说,没有任务一大早找我干嘛? 谢敏又笑了一下,伸手示意他吃包子。 薛家良一嘴一个,一连将五个包子吃进肚里,一杯水也喝完了,他抹了一下嘴角,说道:“书记,我知道您找我有任务,现在我吃饱了也喝足了,您就开口说吧。” 谢敏笑了,说道:“家良,你为什么一定要认为是有任务呢?难道你我坐会儿聊会天不行吗?” 薛家良一听,谢敏的确不像有任务交给他的样子,他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您……事情那么多,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聊天……” 谢敏笑了,说道:“去洗洗手,我今天就想找你呆会,什么工作都靠边。” 薛家良更是狐疑,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现象。别说一大早上班正忙的时候,谢敏就是有闲工夫的时候,也没找他聊过天。 谢敏是个很有领导手段的人,他既不像曾耕田那样雷厉风行,也不像龚法成那样稳扎稳打,他是一个手段独到、行事极为稳重的人,而且他性格内向,一般人很难琢磨透他内心的想法,这样的人,就是有空儿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下属聊天的。 这下,薛家良是彻底没底儿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谢敏,不知所措。 谢敏笑了,说道:“家良,自从你在培训班期间,被借调到专案组到正式调进省纪委,有两年零八个月多的时间了,咱俩公事也有两年多时间了,你有什么体会没有?” 薛家良一听,更是蒙了,他说:“书记,您这话我怎么越听心里越没底呀,是不是我犯什么错误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您千万别客气,给我指出来。” 谢敏微微皱了一下眉,说道:“家良,咱们哥俩怎么就不能好好说会话呀?你怎么总是跟我拧着呀?” 薛家良一听谢敏跟他称兄道弟,心里就更加打鼓,他说道:“书记,我怎么感觉您今天……有点跟往常不一样啊?” “哦,有什么不一样?”谢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薛家良也不好完全将内心的感受表达出来,他说:“我也说不好,反正不一样。” 谢敏微笑着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481、突然调动工作 薛家良一怔,心说,谢敏似乎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难道,真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他忐忑地说道:“要说来纪委两年多的时间,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得到了锻炼,开阔了眼界,在您和龚书记这样的高级领导身边工作,学到了许多在基层学不到的东西,思想境界得到了提升,积累了许多宝贵的办案经验。” “就这些?”谢敏依然微笑着看着他。 薛家良点点头。 谢敏笑着说:“你这套话,任何一个人都说得出来,我不想听这些官话,我想听带着薛家良性格的话。”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既然您这么说,那我说一句发自心底的话,这句话我从来没在任何场合跟任何人表述过,不是我不想说,怕说了被人家认为我是装的。” “哦,说说看?”谢敏来了兴趣。 薛家良往前凑着身子,说道:“要说入脑入心的体会就是,胆子小了。” “怎么讲?”谢敏问道。 薛家良坐直身体,说道:“我这样说,您是不是也会认为我装的?” “我还没理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薛家良说:“我是说,见了太多的贪官,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我现在都不敢想,如果给我个官当,我还敢不敢当了。” 谢敏笑了,他问道:“假如真的给你个官当,你敢当吗?” 薛家良摇着头,说道:“不矫情,说真话,我真不敢当。您想想,稍有不慎,稍有放松警惕对自己要求不太严的时候,就会走向不归之途。咱都不往远了说,就说我来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经咱们手收拾的那些贪官们,哪个是一上来就贪的?还不都是被欲望推着,一点点滑向深渊,想回头都回不了,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现今,我觉得唯一净土就是咱们纪委,清水衙门不说,在这里工作,每次一进这个大门,就有一种神圣庄严的感觉,没有违纪的土壤,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准备这辈子懒在这里,只要您不讨厌我,我哪儿也不去了。” “哈哈哈。”谢敏听后不由得大笑,笑毕,他说:“你真的没有想出去任职的想法?” 薛家良摇着头说道:“没有,不想出去。” “真的?” “真的。” “那好, 我马上给组织部打电话,我就说,薛家良抗拒组织意图,不服从组织分配。” “啊?为什么?”薛家良瞪大了眼睛。 谢敏微微一笑,说道:“组织决定调你到博阳县去工作?” “博阳?” “是的,安平市博阳县,任县委书记。” “啊?”薛家良吃了一惊,说道:“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谢敏说:“你出差十多天,当然不知道,调令是前天下发的。” “这……” “这什么?”谢敏看着他。 薛家良结结巴巴地说:“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我有。” “您早就知道了?” “是的,你走后,组织部就来考察你了。” 薛家良明白了,难怪谢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脱口说出:“是不是您不想要我了?” “亏心。”谢敏瞪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让我下去,其它处室那么多人呢?” 谢敏说:“越说你越亏心,你是省委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如果不是我舍不得,你早在半年前就被派下去当县委书记了。” “哦,这个情况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这是组织秘密。” “那这次……” 谢敏说:“这次我想拦也不能拦了,你这次的职务仍然是县委书记,但前缀却是安平市政府副市长,兼博阳县委书记,级别是副厅,我一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拦了,不能再耽误你的前程了。” “啊?” 薛家良感到很意外,本来,让他出去任县委书记他都有点吃惊,万万没想到,还有个前缀,他居然被提拔为副市长。 按照惯例,尽管薛家良是从基层县调上来的干部,但他没有主持地方工作的经验,纪委出去的干部,当个县长或者县委书记,这在干部提拔条例上倒是不足为奇,挂着地方政府副市长的头衔去任县委书记,这个提拔力度的确不小。 “怎么傻了?”谢敏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行吗?” 谢敏笑了,说道:“没有你这样表达谦虚的,什么叫行不行?你还没干呢,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别给曾书记、龚书记和纪委丢脸就行。” “我……没底……太突然了,感觉胆子太重了。”薛家良尽管内心很是惊喜,但嘴上仍然这样说道。 谢敏笑了,说道:“好了,别谦虚了,你有基层工作经验,尽管没有主持地方工作的经验,但你在政府和党委口都干过,多年的县长大秘,基层县纪委书记,调到省里后,又参与了多起重大案件的调查、取证工作,难能可贵的是,你对权力有一颗敬畏之心,这一点,让我感到欣慰,也是省委看重你的地方,所以,我对你有信心,省委对你也有信心。你有压力,是正常的,如果没有压力,反倒不正常。” “安平市博阳县的情况你可能知道一些,县长和书记顶牛,书记上调到市财政局,同样是权力机关,但县长没被调走,可能你会在前期工作中有点不好摆布,这个你要引起重视。要依靠群众,依靠那里的广大党员干部,做好当前的工作。当前工作的重点就是稳定,不要急于追求政绩。书记的作用就是带好队伍,稳定人心,跟上级党委保持一致。这几年,由于博阳党政一把手不合,那里的人心已经散了,书记县长各拉一派,明争暗斗,弄得鸡犬不宁……你去了后,首先要抓班子建设,抓队伍建设,抓基层党支部的建设,把广大党员干部的思想,统一到主流价值观上来……” 薛家良认真地听着,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欠发达的山区县,派系斗争如此严重,以至于惊动了省委。 482、让他推荐主任人选 对于安平市博阳县的情况,薛家良略微知道一些。 博阳是安平市最不稳定的一个县,光省纪委接到的各种真假举报信,就足以用车拉,网上的各种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他没想到,将来有一天,他被高挂担任这个地方的县委书记。可想而知,安平市一定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所以才有了他这个空降干部。 也许,只有从省委空降干部,才没有任何派系背景,才更容易凝聚人心,才好开展工作,况且,薛家良还是带着副市长的头衔去兼任博阳县委书记的,这个力度够大的。 谢敏又说:“你走后,信息中心主任一职的人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当然,这是咱俩私下谈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薛家良知道,谢敏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想听听薛家良的真实想法。 他将思绪强行从自己身上调开,说道:“谢谢您对我的信任,要说最合适的人选,我不说您也知道,那就是卜月梅。只是她的特殊身份,她肯定不会当这个主任的,龚书记也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谢敏说:“这个,龚书记已经再三跟我明确,卜月梅不会接你的班的,当初让她当这个副主任,就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你经常外出办案,家里不能没有负责人,最后从工作角度考虑,龚书记不得不同意罢了,至于主任,想都别想了。” 薛家良说:“那样的话,另一个人选就是白瑞德了,当然,前提是其它科室没有合适人选的前提下,只是他目前还是科员身份,资历也尚浅……” 薛家良说完,看着谢敏的表情。 谢敏一挥手,说:“抛开这一切,你认为白瑞德能胜任信息中心主任这个职务吗?” 薛家良说:“我可以负责任地跟您说,如果不考虑级别、资历和家庭因素,他绝对能胜任。您怎么忘了,还有卜月梅,只要她在,谁当这个主任都好干,卜月梅是最优秀的配角。” 谢敏没对他这个观点立刻表示认同,而是说道:“你的意思瑞德还是能胜任这个科室工作的?” 薛家良坚定了语气,说:“是的,单纯从网络业务这一块他更没有问题,负责全面工作也没有问题,这两年,他也得到了锻炼,而且,您不知道,他的心也收拢了。” “怎么收拢了?”谢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薛家良神秘地说:“他已经彻底将公司转给了别人,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是他父母复婚后,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这个情况没有比我更门清的了。” 薛家良说完,故意得意地看着谢敏。 谢敏笑了,说道:“不是我打击你,这个情况我早已掌握。” “啊?这么机密的个人事情,您怎么能知道?” 谢敏仍然笑着说:“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这个你就不要好奇了。” 薛家良猛然意识到,他在谢敏面前恐怕连小巫都算不上,也许谢敏早就打算好让白瑞德接他的班,只是这话从薛家良口中说出要比他硬性提拔白瑞德好得多。 领导艺术无处不在! 他由衷地说道:“还是您睿智。” 谢敏说:“你以后也会成为一名睿智的领导。” 薛家良不好意思了,说道:“我现在还蒙着,心里真的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下去会怎么样,在您手下省心省惯了,而且,从没想到要调出纪委,您这冷不丁地把我扔下去,我……我是真的……发憷。” 谢敏说:“我刚才已经跟你解释了,如果不是我自私,你半年前就出去了,不过你也应该感谢我的自私,如果没有我上次的自私,也不会有你这个高挂的县委书记。” 薛家良听到这里后,赶紧起身,冲谢敏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的栽培,家良一定铭记您的恩德,日后的工作还希望您多多提携,多多支持和帮助。” 谢敏起身,把他按到座位上,说道:“咱们不来这一套,只要你一心一意为了工作,为了那里的百姓,别说我们还有两年多的工作感情,就是你我不相识,我也会支持帮助的,但如果你走偏了、走歪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对你不会心慈手软的,甚至比对别人的制裁会更重!” 薛家良意识到,谢敏今天找他的谈话,有可能是受组织委托,因为他这个级别,省委组织部是不会安排领导跟他谈话的。 薛家良信誓旦旦地说道:“请您和组织放心,我一定会严格要求自己,尽心尽力工作,干好那里的事,做好那里的工作,绝不给您丢脸,绝不给纪委丢脸!” 谢敏也板起面孔,严肃地说道:“薛家良,你最后一句话我可是记住了,绝不给纪委丢脸,这可是你说的,小心到时我拿尺子量你!还有,我希望,纪委出去的干部,个个都应该成为干部中的楷模,即便成不了楷模,也不能成为贪官!这是最起码的标准!家良,这最后的话是曾书记让我转告你的。” “我保证做到!”薛家良说到这里,就看着谢敏,他满以为别人也会让谢敏转达什么的,但他希望落空了。 谢敏说道:“家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最晚也要后天去安平市报道。” 薛家良看着他,忽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说:“噢,好。” “另外,你还有什么个人困难,可以跟组织提出来,会帮你解决的。” 薛家良说:“我的情况您知道,光棍一人,没有任何困难。” 谢敏笑了,说道:“作为咱们的私下交情,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刚才这句话是有有效期的,时间一年,在这一年之内,你有任何个人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保证义不容辞。” 薛家良笑了,说道:“干嘛非要是个人困难,难道我工作上的困难就不能找您吗?” 谢敏笑了,说道:“家里,亏你还是纪委的人,你怎么忘了咱们纪委是干什么的了?工作上的事,你是不需要纪委帮忙的,纪委能帮到你的,无非就是抓贪官,我不需要博阳在你去了之后出现这样的事,但我也不希望你成为贪官的保护伞。” 薛家良说:“您的话,家良铭记在心。” 483、你就是调到中央我也不高兴 接下来,薛家良又将这次办案的一些详细情况跟谢敏做了汇报。 谢敏听完汇报后,说道:“这样,你先将专案组的工作移交给白瑞德,将科室的工作暂时移交给卜月梅,交接工作最好在你头报道之前做好,我担心你一旦到了博阳,一时半会儿就回不来了,那里千头万绪,你很快就会被纷杂的日常工作绊住脚,所以,今明两天,完成交接工作。” “好的,您放心吧。” 薛家良又说:“你还要抽时间去省委那边见一下曾书记和龚书记,我估摸着,他们私下都有话想对你说。” 曾耕田已经有话让谢敏转达了,龚法成却没有,他当然要去见自己人生的伯乐,当然,也要去见曾耕田,将来县里的工作,是离不开他们这些大树级别的领导支持和帮助的。 谢敏又说:“今天的谈话暂时到这里,你赶紧回去处理一下工作和个人的事,虽然我只给了你一个许诺,但如果工作上遇到麻烦和困难,只要你相信我,随时来找我,随时电话沟通。” 薛家良心里热乎乎的,他激动地说道:“太感谢您了,有您这句话垫底,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谢敏说:“你是我接手纪委工作后,送出去的第一个有头有脸的干部,我希望你是最好的,纪委是你永远的娘家。” 薛家良极力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太激动了,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你啥都别说了,赶快去处理自己的事吧,你回去后,把卜月梅和白瑞德给我叫上来。” “好的。” 薛家良走出谢敏办公室,他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慢慢下了楼。 他走得不快,他要用这一点时间,好好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 一共二十几节的台阶,再怎么慢走,也很快走完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推开科室的门。 卜月梅、白瑞德和郑清都在。 郑清见他回来了,连忙从暖气管上取下一个纸袋,递给他,说道:“薛哥,快吃吧,还热乎。” 薛家良接过纸袋,他很想说在谢书记办公室吃了包子,但不知为什么,他接过来后,用里面的竹签扎了一块酱饼,说道:“味道不错。” 郑清说:“我也是第一次买,如果好吃的话,我明天继续给大家买。” 薛家良咳嗽了一声,他看着他们三人,内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这个小集体,如同自己身上的手足,是那么融洽,工作起来是那么的得心应手,尤其是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他们完不成的任务,没有他们克服不了困难,只是,他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这时,白瑞德接过郑清的话茬,说道:“多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就腻了,这样,明天的早点我来,保证你们都没吃过,卜姐,即便你早上给龚叔叔他老人家做了早点,你也不要吃,明天的早点,保证让你耳目一新。” 卜月梅笑了,说道:“好,就这么定了。”说完,她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此时正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又吃了一块,嚼完后才说:“卜主任,瑞德,谢书记叫你们俩去他办公室。” “哦,好。”卜月梅说道。 白瑞德说:“谢书记找我什么事?” 薛家良说:“好事。” 白瑞德说:“去你的吧,不会是刚回来又要把我派出去吧?” 薛家良看着他,严肃地说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老大不小的了,以后领导找你,要正经点。” 白瑞德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不是还没见到领导吗?等见了他,我会比你们都正经。” 郑清笑了,说道:“你怎么正经?” 白瑞德说:“你看见耗子见了猫的表情吗?我比耗子还厉害。” “哈哈。”郑清开心地笑了。 薛家良说道:“别练贫了,快去吧。” 卜月梅合上面前的文件夹,站了起来,她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我们去了。” 薛家良冲她点点头。 从卜月梅的眼神中,薛家良无法判断出她是否知道自己调动的事,以龚法成的性格,有可能不告诉她,但因为他们是同一科室,又因为卜月梅是副主任,龚法成又有可能告诉她。白瑞德就不用猜了,曾耕田肯定不会提前告诉他。 他们出去后,薛家良看了郑清一眼,问道:“芳芳这段时间怎么样?” 郑清说:“学习成绩很稳定,咱们外出的时候,她有一个舞蹈,被学校选中,准备参加省春节电视晚会,这几天正在抓紧排练。” 薛家良说:“春节晚会?还有两三个月呢?” 郑清说:“但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 “哦,那真不错,到时要好好看看她的舞蹈。” 薛家良说完,又用竹签扎起一块酱饼送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薛哥,是不是又有任务?” “嗯?哦,没……没有。”薛家良回过神说道。 “没有任务怎么你忽然心事重重的了?” “是吗?我有吗?”薛家良反问道。 郑清说:“薛哥,你一定有什么心事,是不是我们的任务完成得不好,领导对你不满意了?”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没有,你别瞎想,我们任务完成得非常好,领导非常满意。” 郑清看着他,半信半疑地点着头。 薛家良想了想,决定告诉他,说道:“小郑,我要调走了……” “啊?”郑清显然没有丝毫准备,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 薛家良说:“是真的,刚才谢书记把我叫上去就是为了这事。” 郑清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薛家良,又慢慢坐下了,忽然,两条胳膊往桌上一放,将头埋在胳膊里,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就听到他低低的抽泣声…… 薛家良用手扒拉着他的脑袋,说道:“嘿嘿,我说,挺大个小伙子,哭什么,你说你也不关心关心我往哪儿调,就开哭?你也太自私了吧?” 郑清哽咽着说:“我才不关心你调哪儿去哪,你就是调到中央我也不高兴……” 484、人生如魔方 郑清这一哭不要紧,本来薛家良跟他们难舍难离,这下,眼泪也被郑清勾出来了。 这时,门开了,卜月梅和白瑞德进来了。 白瑞德不由分说,一把就抱住了薛家良,紧紧地抱着,半天不说话。 薛家良含着泪,大声嚷道:“你想勒死我呀!” 白瑞德哽咽着说:“勒死你得了……” 卜月梅说:“好了,你俩也别难过了,将来你们也有出去的那一天,现在,让薛主任安排一下工作吧,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办。” 郑清听了这话,就坐直身体,但却把脸背了过去,面向墙壁,抹着眼泪。 大家坐好后,薛家良没有坐下,他放下手里的纸袋,规规矩矩冲他们三人鞠了一躬。 白瑞德低着头,郑清背着脸,他的鞠躬只有卜月梅看见了。 卜月梅说:“家良,你鞠躬干什么?快点安排工作吧。” 薛家良红着眼圈说:“我给大家鞠躬,是感谢你们三个人对我工作的竭力支持,如果没有你们,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就这样,按照谢敏的吩咐,薛家良将科室的日常工作暂时交给卜月梅,将手头上专案组的工作交给白瑞德。 科室和专案组的工作,薛家良用了一个多小时就详细交接完了。 望着自己使用了两年多的大办公室,薛家良的目光,慢慢掠过那一排高大的文件柜,想当初这个科室成立的时候,只有两个文件柜,如今,又添置了两组,也偶读塞满了各种文件和资料。 如果说两年多的时间,他都干了什么,就是文件柜里那些个文件和材料。 他忽然有了想抚摸它们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动,因为这里的文件和材料,已经不属于他了,暂时交给了卜月梅,将来由卜月梅移交给下一任主任。 掐指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离开工作岗位了,头一次是辞职,他辞职时,甚至连办公室去都没去,将一封辞职信交给侯明后就走了。第二次是从平水正常调动到省纪委,加上这次。 也许,他的人生,要经历无数次这样的时刻,每次跟每次都不一样。 《阿甘正传》里说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将会品尝到什么味道。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巧克力只有两种颜色,白色和黑色的,味道也是两种,苦和甜,或者苦中带甜。 让薛家良不明白的是,这句话,总是被那些所谓的文人引用。因为,我们不是巧克力生产和消费大国,自然也就不知道巧克力的多种滋味,这句话在国内文坛上的流行,就跟那些洋节日一样,有“媚外”的嫌疑。 薛家良更喜欢将人生比作魔方,尽管魔方这玩意也不是我们中国人发明的,但却广受国人的喜爱。 魔方曾经是薛家良的最爱,他常常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三级模块复原而自傲,周边的人,无人能比。 当年,他就是因为在两分钟内将魔方复原,从而赢得田琳对他的青睐,田琳从他的生活消失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摸过魔方。 偶尔一次跟祺祺玩魔方,他居然怎么也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复原了。 这可能就是魔方的魅力,你根本不知道这一级模块将会被手指转到何处,永远不知道用多长时间复原,有点像人在仕途中的境遇。 他忽然想到了赵志华,赵志华也是他人生的伯乐,只是他粗心大意,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斗得过别有用心的管春山,栽倒在不该栽倒的地方…… 也许,他该去看看赵志华,在自己人生得意的时刻,多看看那些失意的人,对自己今后是个警醒。 上次,他看赵志华的时候,他的健康出现了问题,有很严重的心血管疾病,做了心脏支架手术,薛家良还赞助了他一万块钱呢。 他刚要打电话联系省监,他跟省监的人已经很熟了,在省城工作的这些年,他只要不忙,都会去看他,最后这次还遇到了管春山,当时管春山正在一堆犯人中参加劳动,他只一眼就看见了他,但是他没有跟他说话,装作不认识一样走了。 据赵志华说,有时候在集体活动的时候,他们也能碰面,两人很少说话。 对于管春山,薛家良只有叹息没有同情,一家三口,三口人进了监狱,儿子管春山在今年上半年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已经执刑。 他很奇怪为什么想到了管春山。 他摇摇头,刚要给省监打电话,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他拿起一听,是白瑞德。 “什么事?” “老薛,中午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和郑清请你吃饭。” 薛家良说:“咱弟兄不要客气了,以后再说吧。” 白瑞德说:“以后再说我没意见,问题是这里总是有个人掉眼泪。” 薛家良知道他说的是郑清,就说:“劝劝他,又不是不见面了,再说,我马上想去趟省委。” 白瑞德说:“你去你的,如果可能的话咱们就先小聚,算我们给你夸官,如果有事的话你就忙你的。” “好。” 薛家良放下了电话,打消了给省监打电话的念头,他先要把眼前的事情办好,现在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他要先去省委。 他给曾耕田的秘书肖旭打了一个电话,肖旭告诉他,曾书记正在会见欧洲某国一个对华友好协会主席一行,估计快结束了,如果薛家良要来,就快点来,因为肖旭不知道曾书记是否陪外国友人进午餐。 薛家良放下电话,拿起车钥匙就跑下了楼,开车径直向省常委办公楼驶去。 他刚到,正好看见曾耕田送外国友人出来。他便悄悄躲在肖旭办公室。 哪知,曾耕田送走客人后,冲着肖旭办公室大声喊道:“薛家良,进来!” 薛家良一听,赶忙走进曾耕田办公室,说道:“您看见我来了?” “我又不瞎,你这么个大人溜进来我能看不见?谢敏跟你说了吗?” “是的,上午跟我说了,曾书记,家良谢谢您提拔。” 薛家良说着,就给曾耕田鞠了一躬。 485、省委副书记的赠言 曾耕田说:“你这是干嘛?还行上大礼了!我就是不想提拔你也不行,总有人在我耳朵边上嘀咕,说让你下去锻炼锻炼,没办法,我只好照办了,你见到他了吗?” 薛家良说:“我还没去龚书记办公室,直接到您这来了。” 曾耕田听薛家良这样说,很高兴,说道:“我没有什么临别赠言,还是那句话,别给纪委丢脸,纪委出去的干部,可以碌碌无为,但却不能成为贪官,不知这话谢敏转告给你了吗?” “是的,谢书记告诉我了。” “这就是我给你的临别赠言,既然你知道了,还来干嘛?” “我心里没底,想讨教良方。” 曾耕田说:“没有良方,博阳不太稳定,具体怎么个不稳定,我掌握的情况也不太多,你到那儿去后,依靠群众,相信大多数人,逢山开路 遇水搭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这就是良方。” 曾耕田说话都带着他特有的气魄。 薛家良说:“好的。我记住了。” 曾耕田又说:“前期做好调研工作,你尽管没有主持地方工作的经验,但你在地方党委和政府部门都呆过,我相信你,记住我给是临别赠言,记住我给你的良方就是了,别的,因为没有针对性,我也不好给你什么建议,下去后,遇到自己解决不了困难,随时来找我就是了。” 薛家良心说,我要的就是您这句话。 曾耕田说:“就先这样吧,我马上去省府招待所,上级党校来了几个人,在咱们这里搞调研,我中午要陪他们。” “好,那您忙去吧。” 薛家良说着就跟他要往出走。 曾耕田说:“如果我没有时间给你践行的话,就等你回来。” “好的,谢谢您。” 从曾耕田办公室出来,薛家良去敲龚法成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吱声。他又去敲秘书的门,也没人。 薛家良下了楼,钻进车里,给龚法成打了一个电话,关机。他又给司机打电话,小冯接了,问道:“薛哥,我是小冯,有事吗?” 薛家良说:“你跟领导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出来有事了。” “领导在你身边吗?” “没有,我在车里。” 薛家良不能往下问了,知道问了小冯也不会说的。别看小冯知道薛家良跟龚法成的关系,但关系归关系,责任归责任,他是不能随便透露领导去向的。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不知道。” “好的,你忙。” 薛家良挂了电话,小冯这样做他理解,因为这是小冯的职责所在。 薛家良在心里暗暗埋怨龚法成:你这个老同志,太不像话了,到现在都不跟我说声,你以为把我派下去就万事大吉了,我才不让你消停呢,三天两头找你! 薛家良看了看表,快下班了,这个点还能干什么? 他慢慢地开着车,驶向北郊外的公路上。 北方的十一月份,已经很寒冷,他静静地行驶在慢速车道上,驶上一座大桥,来到省城北郊的护城河公园。 他以前跟龚法成来过,护城河两岸遍植梅花,这里原来的滩涂地,后来财政拨款,建成了两岸生态景观公园。 他下了车,寒冷的北风吹拂着他,但难掩他内心的澎湃。 他现在才开始认真想自己即将升迁的事。 上午在谢敏办公室,他不敢表现出半点张狂和惊喜,表面上对单位恋恋不舍,其实内心非常高兴。 每个人从踏上仕途这天起,没有一个人不梦想升迁的,每次升迁,都是一场多人竞赛,这次,他能意外胜出,肯定跟伯乐有关系,当然,跟自己励精图治也有关系。 自从辞职又复出后,他就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有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就像田教授说的那样,人,一旦从政,思维模式、言谈举止都带上了烙印,这大概就是他那段时间应聘好几个单位都未果的原因所在吧。 从那以后,他决定认认真真地做官,他不信他混不出个人样,他庆幸遇到侯明,更庆幸遇到龚法成、曾耕田,是他们,助力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升迁,是每个人的梦想,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来省城这几年,他从未在龚法成面前暴露过自己的心思,他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大人手下长大人的道理,他只负责做好自己,忠于职业,忠于信仰,自会有机会升迁的。 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力度这么大! 他走在河岸边的石子路上,冷风,根本吹不弱他内心的喜悦,他掏出电话,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第一该告诉谁?宋鸽?她是最崇拜自己的人,但却是他最不该告诉的人。 庄洁吗?那个让他千帆过尽、看遍美景的女人? 还是那个始终对他有着特别魅力的女孩? 他想了想,默默地摇摇头,还是把电话拨给了省监的朋友,让他帮忙安排跟赵志华见一面。 见赵志华,比见一切人有益。因为你一旦放松警惕,或者在诱惑面前把握不住自己,有可能赵志华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省监的朋友告诉他,赵志华已经保外就医,他现在居住在青州老家。 “回老家了?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薛家良惭愧,说道:“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总是出差了,哪有功夫过问他的事啊,好了,谢谢你。” 赵志华看不成了,他便拿着电话往回走。 这时,卜月梅打了过来,她说道:“家良,你在哪儿?”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我刚从常委楼出来,溜达溜达,给他老人家打了一个电话,还关机。” “哦,是吗?” “你不信就试试,真不够意思,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找他找不到,手机还关机,准知道我要找他,还玩失踪。” “哈哈。”卜月梅在电话里大笑,说道:“他刚给我打了个电话,给你打你占线,他说,让你晚上来家里,别的再也没说。” “哦?呵呵,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他不能把我这样扔出去不管。好,那就晚上见。” 486、临行前的谈话 卜月梅又说:“瑞德和小郑还都在等你,你中午怎么安排的?” 薛家良说:“没有安排,我马上就回去。” “好,我们在春兰饭店等你。” 春兰饭店是纪委旁边的一个小饭馆,他们几个人经常去那里“拉鸡爪”(aa制的别称)。 “ok!” 薛家良挂了卜月梅的电话,就往回走。 中午,卜月梅、白瑞德、郑清等几个人,小范围地为薛家良祝贺。 薛家良连着喝了三杯酒,就被制止住了,她说:“家良,别喝了,我听谢书记的意思晚上班子成员要给你践行,还是留点量吧。” 郑清一听,便伸手拿过薛家良的酒杯,放在自己的面前,给他倒了一杯水。 下午上班,薛家良忽然感觉空落落的,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舞台,他在单位呆了一会后,就回宿舍了。 他开始收拾行李,既然他的舞台在博阳,他就不想在省城呆了,他想明天就去报道,早一天赶到博阳,就早一天了解情况。 行李很简单,郑清和白瑞德帮助他打好包,只留下床上的被褥。 白瑞德说:“老薛,被褥还带走吗?” 薛家良说:“不带走我铺什么盖什么?” 白瑞德说:“你都成博阳的土皇上了,还差你铺的盖的吗?” 薛家良心说,如果我连自己的铺盖都不带的话,让曾书记知道后,一准会说:这个薛家良,刚上任就讲究排场了。即便曾书记什么都不说,也会皱眉的。在省城的这几年,常跟曾耕田和龚法成接触,薛家良深知他们的好恶。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个铺盖,金不换,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产,是用纯正的上等的棉花一针一线给我缝制的,被子用了五斤半棉花,褥子用了三斤,我走到哪儿都会带在身边。” 他这句搪塞他们的话,引起了两个人的感慨,郑清眼圈红了,说道:“你这么一说,我都想我娘了。” 白瑞德大大咧咧地说道:“别这么没出息,你早就到了想媳妇的年龄了。” 郑清说:“薛哥都没有媳妇呢,我着什么急?再说我这么穷,又要供妹妹上学,谁肯嫁我啊?” 听他们这样说,薛家良看着白瑞德,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就别操别人的心了,该替自己操操心了,什么时候跟公然定亲,想着通知我,我得回来讨杯喜酒喝,沾沾喜气。” 一说公然,白瑞德就没话说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换个话题吧,那丫头,我是真服她了……” 薛家良刚要说话,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掏出一看,是卜月梅,就说道:“卜姐,有事?” “刚才谢书记来电话,正式让我告诉你,晚上在机关食堂,全体班子成员为你践行。” “好,知道了。” “另外,老龚让你去他办公室找他。” “现在吗?” “是的。” “好的,我马上就去。 ”薛家良挂了电话,跟白瑞德和郑清说道:“我马上去见领导,这里交给你们了,所有的时政书籍都给小郑,其它的给我留下,衣服打包,被褥留着,明天早上我自己打。” 薛家良来到龚法成的办公室,龚法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 薛家良笑着说:“您上午出去着?” 龚法成说:“我去哪儿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我上午来找您,您不在,小冯说你们在外面。” 龚法成笑了,说道:“家良,来,坐,尝尝我为你泡的茶。” “为我泡的?” “是的。” 薛家良坐下。 龚法成用竹夹从滚沸的开水中夹起一只小巧的紫砂杯,放到薛家良面前,为他倒上新泡的茶水。 薛家良喝了一口。 龚法成问道:“怎么样?” 薛家良说道:“烫。” 龚法成说:“我用心用力给你泡了茶,就这一个字吗?” 薛家良故作委屈地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茶没有研究,您刚倒上,就让我喝,我的体会就是烫。” “哈哈哈。” 龚法成大笑,说道:“家良啊,知道烫就好,必须知道烫,只有烫了,你第二口喝着才会谨慎。” 薛家良知道他绝不单纯是让他来喝茶的,就静静地听着。 “说真的,把你放出去,从内心里来说,我是舍不得的,我是纪委书记,你在纪委能独当一面,你说,我能舍得吗?但是我不能太自私了,你在上边也历练的差不多了,也该下去经风雨见世面了。茅书记说,让我多发现一些人才,好的苗子要先调到纪委熏陶熏陶,他这话,甚至跟组织部长多说过。我知道,纪委是留不住你的,所以我就让谢敏给你们几个年轻人加担子。纪委工作最高的目地不是抓贪官,还要为我们的队伍培养清官、好官,纪委将来无用武之地了,这才是好事。” 龚法成和曾耕田,都属于理想型的官员,他们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固守着自己的政治道德和信仰,按说,这样的官员是不会受到欢迎的,所幸的是,他们总能遇到同行者,曾耕田早年担任纪委书记初期,的确因为处理违纪干部,遭到当时省委书记的排斥和同僚们的疏远,但性格决定,他依然我行我素,后来遇到了两位开明的省委书记,一个是现任省委书记茅玉成,一个是茅玉成的前任,他也迎来了从政的辉煌期。 相比,龚法成的工作就比他顺利多了,他一直在曾耕田手下工作,现在曾耕田又分管纪委工作,上头又有茅玉成的支持,所以这两年纪委的工作力度很大,在反腐倡廉方面取得了很大成绩,走在了各个省市的前头。 但纪委的工作是不能和其它工作相比的,即便取得了成绩,也是不能大肆宣扬的,宣扬,就是在曝家丑,所以,尽管领导重视纪委工作,也不能抓尽天下贪官。所以龚法成才发出将来“纪委无用”的感叹。 龚法成又说:“谢敏跟我说了,说你推荐了曾怀德接你的班,他也推荐了曾怀德,我没有反对。我不反对到不是因为他爹,我是看到了这两三年他跟着你得到了锻炼,是个好苗子,既然是好苗子,就该给他压担子,他跟你不同,他性格里有懦弱的一面,胆小的一面,这么多年,他没有由着性子胡干烂干,说明他的内心也是有敬畏的,也可能敬畏的是他老子,但总比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强。” 487、上任 薛家良不停地点着头。 龚法成忽然问道:“你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什么时候?” “今天。”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我给小冯打电话,他没说,我也没好意思问。” “我去了安平,见了一个老熟人,了解了一下博阳目前的状况……” 这一瞬间,薛家良的眼泪差点出来,原来,他是替他打前站去了! 此刻,他感到龚法成更加得可亲、可敬,他眨着眼睛说道:“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龚法成说:“你先别急着激动,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有个老同学,是安平市纪委的,今年要退,前几天听说他身体不好,我也顺便看了看他,跟他了解了一下博阳的情况……” 于是,龚法成就将他了解到的博阳的情况,向薛家良做了介绍,最后他说:“博阳政坛的确很乱,但万乱不离其宗,你不要卷入任何派系斗争去,一切问题统一到工作上,稳定,是第一要务,别管之前发生了什么问题,你去之后,必须保证稳定……” 这样的话,上午曾耕田也跟他说了。 “还有,要提高警惕,要注意自己的政治安全和人身安全,鉴于目前博阳的情况,你的司机和秘书必须要自己选,省里你没有合适的人能带走,也不可能带得走,所以,你要动动脑子。” 薛家良说:“司机我可以把老家的刘三儿叫来,这个绝对贴心,秘书吗,我先看看再说吧。” 龚法成说:“凡事要认真,要当心,只有保证自己政治和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才能说怎么开展工作。”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天早就黑了。 龚法成说:“本来,把你叫来,想跟你一起去视听室看场电影,现在看来没有时间了,谢敏在单位安排了晚宴,给你践行,这样,我这里有个光碟,你拿回去自己在电脑上看吧。”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是一部很经典的电影《徐九经升官记》。 他说道:“您放心,我保证做好博阳的事,做不好,我就回家种白薯。” 龚法成笑了,说道:“不光是种白薯,种白薯是太简单的事情了,你要好好研究一下徐九经的从政智慧。” “智慧?”薛家良重复了一遍。 难道龚法成不是在警示自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白薯”吗? 龚法成没有解释,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薛家良又是惊喜,问道:“今晚的活动您也参加?” 龚法成说:“我就是不参加,别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光明正大出去任职,于我脸上有光,我干嘛躲躲藏藏?不光是你,以后纪委任何一个人出去任职,我都要送行!” 第二天,薛家良在纪委常务副书记谢敏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和的陪同下,来到安平市报道。 这样高规格的陪同队伍,受到了安平市委书记、市政府的热情接待。 市委书记全兆、市长聂书强带领市四大班子成员欢迎了他们。 在见面会上,谢敏高度评价了薛家良,说他党性、原则强,久经考验、历练,在省纪委任职期间,能独当一面,有思想,有套数,作风严谨、稳健…… 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对薛家良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安平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分别讲了话,表示坚决拥护省委组织部的决定,一定大力支持薛家良的工作,希望博阳在薛家良的领导下,尽快步入正轨,尽快将各项工作纳入正常化的轨道。 薛家良也在会上表了态,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努力做好博阳的工作。 午宴后,谢敏和省委组织部的同志告辞。 下午,薛家良单独跟市委书记全兆进行了座谈,对博阳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紧接着,在聂书强的主持下,市政府召开了全体班子成员大会,薛家良以政府副市长的身份,正式亮相安平市政府办公会议。 会议结束后,政府秘书长带着薛家良,来到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办公室都是同一标准和规格。 秘书长马光明说:“这是您的办公室,尽管您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博阳,但您所有的规格待遇都跟其他副市长一样,一会我再领您去住宅楼去看看您的家。” 薛家良摸着崭新的办公家具,说道:“谢谢秘书长考虑的周到。” 他们驱车来到市政府家属楼,这里有一栋楼专门用作外地干部住宿用的,薛家良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完全是按照居家过日子预备的,厨房、卫生间、浴室一应俱全。 薛家良在安平履行完组织手续后,第二天,在市长聂凤强和市委组织部长屈东阳的陪同下,前往博阳上任。 送干部上任,这里也有很深奥的学问。从送行的人中,就能洞悉这个干部的实力和背景。 市长送薛家良上任,这规格也是可以了,因为他既是市长,又是市委副书记,薛家良是政府副市长,聂凤强送他上任,既是理所当然,又有些超出规格的意味。 路上,聂凤强也向薛家良介绍了博阳县的一些情况。 薛家良想起龚法成来拜见安平人大主任的事。在昨天四大班子的欢迎宴席上,他没有看到人大主任,也许,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了。 聂凤强说:“原想着你会今天来市里报道,没想到你提前一天来了。所以我和屈部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顺便把李书海接回来,到市财政局报道。” 李书海,原博阳县委书记,关于他的任免决定,比薛家良早一天下达,只是他没有像薛家良这样,快速交接手续,而是拖了两天,据说,今天才处理清离任的事宜。 屈东阳说:“弄不好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聂凤强说:“那就不管他了,咱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送薛市长上任。” 从市区到博阳,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薛家良从市长聂凤强和组织部长屈东阳的嘴里,了解到了博阳许多真实的一手情况。 488、前任的伤感 就在薛家良赶往博阳上任的时候,博阳县委书记李书海,跟他的办公室做最后的道别。 再过两个多小时,他这个博阳县委书记的前面,就要被人添上一个“前”字,前县委书记,他在这里流的一切血泪和汗水,都将成为过去,甚至成为政敌在攻击诋毁他时的骂资。而在他以后的履历上,也只会有简单的一笔:曾任博阳县委书记。但是,有多少人会关心他在博阳三年的时间所付出的一切呢? 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他在博阳的这三年,除去忙碌,没有值得他回忆的地方。他从悠闲的市机关到了博阳后,就是忙,忙得昏天黑地,顾不上老婆,顾不上孩子,甚至顾不上八十岁的老母亲,他想通过自己的忙碌,让这个不太发达的县城跃上一个新台阶,让这里的人民,腰包殷实一些。 他把三年全部的感情和心血交给了这块土地,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 然而此时,他熟悉的人们啊,又有几个能记起他?又有几个认可他的努力,他的付出? 没有。 他是一个失败者,在跟县长邢伟岩的博弈中,最终滚出博阳的是他而不是邢维岩。 滚出这个县城,滚出这里的人们的视线,那些他所熟悉的人们,那些天天进出县委县府机关的干部们……他们今后将会如何记起他?爆吏?失败者?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说他“还行”,或者说他“还算个好官”,他就知足了。 当然,他的敌人、他的情人,都不会这样说的,他们会各执一端,一个是最坏,一个是最好。 此时,他的政敌正在组织人准备去高速路口迎接新的县委书记,而他的情人呢,早已经被他支使到外地考察去了,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灰溜溜,更不想跟她面对“生离死别”。 想到这里,李书海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时,楼下传来了喧杂声,他走到窗边,就见好几辆小轿车已经排好序列,县长邢伟岩正在大声吆喝着班子成员上车。 他那矮墩墩的身影,真的如同岩石一般,曾屹立于两任县委书记之中,屹立在博阳县城,不知道他和下一任合作中,是否还能屹立不倒。 薛家良,这个名字李书海曾听说过,那可不是个善茬,不但本人说话尖酸刻薄,而且嘴上说得出就做得出,而且不计后果,是个犟种,他得益于省领导龚法成和曾耕田的赏识和提拔,在省纪委工作这几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尽管他们不认识,但关于薛家良的传说,还是听到过一些的。 姓邢的,你这次要遇上对手了,博阳又要有好戏看了!他看着楼下张罗的邢伟岩,冷笑了一下。 当所有的人都上了车,邢伟岩才走到第一辆车跟前,早就有秘书殷勤地替他拉开车门,就在他刚要上车时,李书海发现,邢伟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转过身,冲着三楼他办公室的窗户看了一眼。 李书海没有料到邢伟岩还有这样的回眸一撇,猝不及防之下,他没有隐到窗帘后面,而是依然屹立在窗前,和他对视着。 尽管他知道邢伟岩看不到他玻璃窗后面的他,玻璃窗上贴有一层灰色的薄膜,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除非夜晚亮着灯的情况下。 但从邢伟岩的目光中,李书海断定他看到了他,因为他们是那样的彼此了解,是那样的熟知,可以说是息息相通,以至于邢伟岩能准确判断出他在哪扇玻璃窗边。 这无意的一瞥,传递出邢伟岩此时的心态,那是胜利者的心态,是骄傲者的心态,是耀武扬威的心态! 他的心激烈地跳了起来,那是一种搏击前的心跳,是一种亢奋的心跳,但是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不可能迎刃而上了,胜负已经明了,失败的是他,不是邢伟岩。 邢伟岩带领着车队滑出县委县府大院,他呢,也该谢幕离开了。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探进身,是他的秘书罗锐。 领导和秘书的关系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但他知道,他的这位秘书就是唇亡了也不可能齿寒,因为这几年特别是最后这一年,他完全投靠了邢伟岩,他李书海在博阳的一举一动,邢伟岩都能及时掌握,因为他的身边有个犹大。 但是,理想的李书海,却没有及时换掉秘书,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可耻到什么程度!他不是耶稣,但要把耶稣的悲壮进行到底。 当然,必要的防备是要有的,他可以有耶稣的悲壮,但不能有耶稣的愚善。特别是在后期,他用计让邢伟岩掌握了他许多假情报,以至于罗锐成为两头都不待见的另类人物,比叛徒好不了多少。 罗锐不但没有得到中意的领导岗位,甚至没得到一丝好处,在前不久最后一次研究人事问题的会议上,没有人提议让罗锐出去任职,就是曾经许诺过他的邢伟岩,也没有提到他,那个他中意的领导岗位,由邢伟岩提议让另一个人担任。 他的希望破灭了。为此,罗锐病了二十多天。 这是罗锐自打上次会议后,第一次露面。 李书海和罗锐静静地对视着,他相信,他的目光是威严的,足以震慑这等无耻的小人。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罗锐的无耻。 罗锐不但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甚至眼里没有一丝惧怕,而是迎着他的目光,冷笑着说道:“我没想到离开的是你。” 李书海大义凛然地说道:“我没想到这个关头你冒出来。” 罗锐说:“我知道没有人会来送你,所以我来了。” “你该不是送瘟神吧?不过我这个瘟神走了,你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因为,一个见不得阳光的人,是捞不到任何便宜的,最终的下场就是被人像抹布一样丢弃!” 年轻的秘书的脸立刻煞白,他嘴唇哆嗦这,半天才说道:“你果然厉害,嘴毒似刀子,我不得不承认,你伤到了我。” 489、唇枪舌剑 李书海蔑视地看着他,说道:“只有伤到你,让你感到疼痛,你才能觉醒,以后,你会感恩于我的。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让你去广电局任职吗?就因为你没有一个男人所该有的担当和忠信,你太信奉并践行厚黑学了,这样的人别说是做一把手,就是副手也不配,甚至不配做个男人。” 罗锐的脸尴尬得红一阵白一阵,他冷笑着说道:“谢谢赐教,尽管你说话如此狠毒,但我不记恨你,因为你不值得我记恨,但是每年我会在特别的日子祭奠我们主仆之情的。” 特别的日子,无非就是清明和鬼节,罗锐的话也够毒的。 不过,此时李书海已经不会被他激怒了,他说道:“谢谢,你知道怀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就是恨他,你恨我,我知足了。” 李书海这种平淡却居高临下的语气不断刺激着年轻的秘书。 罗锐强装镇静,搜肠刮肚想着要说的话,希望也能像他那样刺痛对方,但是,他做不到,他的确太浅了,眼前这个人,仍然是王者,既使他败走卖城,也不失王者之范。他想了半天,才将话题再次转移到他是失败上:“你是不是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李书海笑了,说道:“真是年轻不懂事,怎么能用下场这个词呢?我自从走上仕途这天起,经历了无数这个过程,可怜的是有些人,恐怕连这个下场都不配有吧。” “你……”罗锐气得说不出话。 李书海两眼一瞪,说道:“我怎么了?我说到你的痛处了是吗?罗锐,开始我可是尽心尽力地在培养你,想着把你培养成人,可是你呐,因为自己的私欲,因为一个女人让你出卖了做人的贞操!” 当年,邢伟岩为了拉拢罗锐,用计让他上了一个女人,成为控制他的一个筹码,使他乖乖听命于邢伟岩。 这是一段从未被公开的故事,这么长时间以来,罗锐没有听到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今天,冷不丁被李书海当面指出来,就如同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年轻的秘书感到了羞愧,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他挺直了身体,恨恨地说道:“别说我,你呐?你不是也玩女人吗?” “哈哈。”李书海大笑着说:“这就是人和鬼的区别,不错,我的确有钟意的女人,但那不叫玩,那叫情,只有低俗、低级的人才去玩女人,才用‘玩’这个字眼。” “这没有区别!”罗锐暴怒道。 “这有区别!”李书海正色地说道:“年轻人,好好学学吧,你的路还很长,好自为之吧。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打个电话。” 李书海说着,一只手抬起,轻轻向后一扬。 李书海这个动作罗锐太熟悉了,每当他心烦,或者不愿听他说话的时候,就用这个动作,而每次,他都乖乖地离开。 但今天罗锐没动,他是故意站在原地不动:“你已经不是县委书记了,我凭什么还要听你的话?” 李书海转过头,两眼逼视着他:“凭你认贼作父,背叛师门,凭你为那些贪官污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李书海最后的话简直是在怒喝。 罗锐一惊。 李书海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能说你没有吗?你能说在化工厂污染问题上你是清白的?邢伟岩是清白的吗?你能说白云山水电工程你们没有从中牟利吗?” 原来他都知道啊? 年轻的秘书无话可说了,他看着李书海因为愤怒而瞪圆的眼睛和扭曲的脸,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只想说,你那一套理想,不适合当今的社会,更不适合博阳的县情,所以,你是孤独者,是不会有人跟你同行的,我干嘛还要跟着你,天天听你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人家给条烟你都不敢要,你要当苦行僧,要当马列主义的理想者,何苦要拉上我这个垫背的?我现在好不脸红地告诉你,那些送给你的好烟好酒甚至钱款,你不收,我却替你收下了,当然,别人都知道你油盐不进的毛病,他们也不会送你多么贵重的物品,不会送你大数目的钱财,只是逢年过节时一点心意而已,你就是去检举我,也够不上违法,充其量是违纪。” 李书海气得脸都白了,他大声吼道:“住嘴,你这种人,不配跟我谈理想,我请你马上出去,出去!” 李书海大怒,用手指着他,逼着他往出走。 罗锐还是被这个刚正的男人震慑住了,他心虚得无地自容,身体在本能地发抖,在他的逼视下,他一步步退到门口,拉开门,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李书海不屑地背过身去。 直到他听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他才闭上了眼睛。 是啊,罗锐还年轻,他还有证明自己的机会,而自己呢,奔五十的人了,已经没有机会了。明天,他就是市财政局一个有职无权的党组书记,就算将来能够证明他所有工作的正确,也是由另外一个人来证明的,这个人就是即将前来上任的薛家良。 突然间,他感到非常沮丧,转身再次走到窗前,市委大楼院里,恢复了平静,由于领导们的车都去高速路口了,大院显得很空旷,只有他的那辆奥迪,孤零零的停在一号车位上,成了光杆司令。 即便是光杆司令,也当不了多大会儿了,一会,这辆车就会迎来它的新主人。 他抬起头眺望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不远处的山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给市委组织部长他的老同学屈东阳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的屈东阳,正在车里,听着市长聂凤强在跟薛家良介绍着安平全市的情况,他的电话就响了。 他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李书海闷声闷气的声音:“屈部长,我书海。” “哦,书海你好,你在哪儿?是在博阳吗?” “我不在博阳还能在哪儿?你们允许我到别处去吗?”李书海的口气相当不客气。 屈东阳一怔,他看了看市长聂凤强,不高兴地说道:“你怎么说话呢?吃枪药了!” 490、舌虽无骨却伤人 李书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说道:“对不起领导,我刚才被狗咬了两口,正在生气,态度不好,请您批评……” 车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聂凤强赶忙说道:“告诉他,让他先就近去打疫苗。” 屈东阳没好气地说:“您怎么听他的,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他一边说着,就对着电话说道:“书海,是真的被狗咬了还是你骂人呢?” 李书海忽然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骂人呗,骂我那个乱臣贼子,泡了一个月的病号,今天突然跑到我办公室纸船明烛照天烧来了,来欣赏我这个失败者……” 屈东阳皱着眉头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乱臣贼子?什么纸船明烛照天烧?不许这样说自己的同志!” “我说老同学,我难道跟你发两句牢骚都不行吗?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但不安慰我,反过来还教训我?领导都是这么当的吗?” 屈东阳放缓了语气,只好说道:“我跟聂市长还有家良同志在一个车上,我们把家良同志送到博阳完成任务后,你就跟我们一块返回……” 屈东阳这样说,无非就是让他闭嘴,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不知李书海是慑于市长的权威还是羞于在继任者面前失了风度,他不等屈东阳的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屈东阳对着电话还在说,直到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他才对着电话低声吼道:“你个倔驴!敢挂我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说着,就要往回拨。 聂凤强阻止住了他,说道:“别招惹他了,他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发几句牢骚没什么。” 屈东阳不再拨李书海的电话,说道:“这个老东西,脾气越来越大,居然敢跟我使性子!家良,让你见笑了。” 薛家良说道:“乱臣贼子是谁?” 屈东阳说:“他的秘书,据书海讲,他的秘书背叛了他,他有任何动向,别人马上就知道……” 薛家良没有问“别人”指的是谁,明摆着的,书记跟县长不睦,公开对着干,这个别人一准是县长邢伟岩。 屈东阳又说:“这个老李,哪儿都好,就是说话太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作为党委书记、班长,说话办事不能这么直来直去,得罪了好多人不说,自己来落个失败者这一说,当初,真不该让他俩搭班子,唉——” 市长聂凤强看着屈东阳说道:“我看你也在发牢骚。” 屈东阳摇摇头,不说话了。 薛家良却笑了两声,说道:“这个李书记的脾气秉性跟我有一拼,以前我就是他那样,不管不顾,说话太直,嘴太损,得罪了好多人,碰了好多次壁,吃了好多亏,最后才明白,‘舌虽无骨却伤人’的道理。” 聂凤强笑着说:“你这个脾气,我有所耳闻,所以,也要吸取书海的教训,遇事要冷静,不可冲动,因为你是最后一道屏障,你一冲动,就没退路了。” 聂凤强说的话很实在,薛家良暂时不清楚,聂凤强是否插手博阳的事,屈东阳和李书海是同学,他跟聂凤强是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 薛家良谦虚地说道:“您放心,我现在好多了。” 聂凤强哈哈大笑,说道:“相信,我是开玩笑呢。” 屈东阳听了薛家良的话叹了一气。 这时,屈东阳的手机又响了两声。 他打开手机,是李书海给他发来的一条短信:为了不让薛副市长、薛书记沾上失败者的晦气,我决定不在县委跟你们见面,我马上出去,处理一件个人私事,你们从县委出来后给我打电话,我打车去高速路口跟你们汇合。 屈东阳将这条短信念了出来。 聂凤强说道:“这个李书海,怎么这么没风度?连家良面都不见了?” 屈东阳说:“理解一下他吧,他认为自己是失败者,没办法啊——” 听得出来,屈东阳的语气里有同情这个老同学的意味。 “他这样想不对!”聂凤强严肃地说道:“什么失败者胜利者?我说东阳你下来要好好做做他的工作,这样认识问题不行的!” 屈东阳说:“是,有机会我说说他。” 薛家良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到这个李书海跟自己某种程度上很像。 此时,这个自诩失败者的人,重新站到窗前,他的心中仍然充满愤怒。 虽然在跟邢伟岩的这场较量中失败了,但也不会任由罗锐这样的小人来羞辱自己的。都说一个昏君的背后有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或者一个乱政的太监,那么一个失败的官员背后是不是也有一个做祸的秘书呢? 罗锐走到今天,难道就跟他这个书记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平时看他处处不顺眼,无形中就将秘书推到了对立的阵营。 唉,一切愤怒、沮丧、懊悔都没用了, 他即将夹着尾巴,滚出这个小县城。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办公室,那宽大的办公桌、高高的书柜、皮质老板椅……这些器物温顺地沉默着,他的心情也低迷到了极点,目光黯淡无神。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红色电话机上,无数次,他的指示从这里发出,传播到这个县城的各个单位、村镇,它也曾无数次地响起,但今天,他来办公室这么长时间了,它居然一次都没响过,再次证明他这个县委书记的权力戛然而止。 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披上大衣,围上围巾,最后扫了一眼这个与他相伴三年的办公室,把钥匙恭恭敬敬放在办公桌的右上角,等待着继任者的拿起。 他没有坐电梯,直接从楼道快速走了下去,然后从县委大院的后门离开,沿着人行道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围了围,戴上一个大墨镜,招停一辆出租车,围着这个县城绕了最后一圈后,才吩咐司机奔高速路口驶去。 就在李书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博阳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组成的庞大欢迎队伍,在高速公路出口处接到了市长聂凤强、市委组织部长屈东阳和新任安平市副市长、博阳县委书记薛家良一行。 491、是伙伴还是对手? 待市领导的车停稳后,博阳县长邢伟岩抢先上去拉开车门,双手握住市长聂凤强的手,热情地说道:“欢迎聂市长光临指导工作。” 他个子不高,但身材挺直,说话时底气十足,丝毫没有下级官员晋见上级领导那种拘谨、谄媚的表情,笑得很自然,也很舒朗。 市长聂凤强先下了车,他握着邢伟岩的手,笑着说道:“伟岩啊,辛苦了!来,认识一下薛书记。你要好好跟薛书记学习,他可是it领域里的高材生,学生创业先锋,又是银行货币学领域的硕士研究生,是个既懂行政管理又懂经济的文武双全的领导,而且文章写得也非常棒!货真价实!” 说话的空儿,薛家良已经从车里钻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觉聂凤强在强调他是货真价实的同时,似乎语气里在否定了另一个人似的。 邢伟岩早就主动并且双手握住了薛家良的右手,他激动地说道:“太好了,感谢组织给我们派来一位文武双全的班长,薛市长,薛书记,我代表全体班子成员,欢迎您,欢迎您!” 他话说得很谦虚,语言很真诚,但薛家良感到,他骨子里带有一种天生的傲慢。 “邢县长过奖了,那是聂市长抬举本人了,家良不才,以后还万望邢县长多多支持和帮助。” 邢伟岩连忙说道:“您谦虚了,我读过您的那篇反腐文章,写得真是太好了!论据详实,论点新颖、实在、接地气,容易被人们领悟、吸收,不像有的文章你们高大全,一看就是空中楼阁,对于基层,没有多少现实意义。” 薛家良打量着眼前这位四十多岁、气宇轩昂的博阳县长,他未来的搭档,也是他今后工作中最重要的伙伴,更有可能是他仕途中最大的对手。 他长得非常壮硕,五官周正,面相敦厚,每当一句话说完后,习惯并上嘴角,显示出他的自信和刚强。跟他握手的时候,也是他主动用力,薛家良由此判断出,他是一位个性强、且好斗的家伙,是他强劲的对手,他能记得自己写的文章,说明他对自己是有过一番研究的,由此看出,他还是一位审时度势、心思缜密的县长,这跟他粗狂、敦厚的外表有点不相符。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邢县长谬赞了,那篇文章不是我一个人执笔的,是三个人共同完成的。” “您谦虚了。” 这时,班子成员一一过来跟薛家良握手,邢伟岩逐一给薛家良做着介绍,当邢伟岩手指向一位风度翩翩、年纪在三十七八岁的男子时,说道:“这是咱们的县委副书记张钊。” 薛家良一见,这个人他认识!他的眼睛冒出惊喜,刚想说什么,就见这个人上前,握住他的手,并且暗暗用力,说道:“薛书记好,我叫张钊,弓长张的张,李大钊的钊。” 张钊,省纪委培训班学员,跟薛家良认识。但此时此刻,张钊却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握完手就站到边上去了,让给了下一位,薛家良也就不好意思跟他“套近乎”了。 介绍完毕后,屈东阳说:“咱们别在这儿冻着了,先到县里,李书海还等着呢。” 邢伟岩说:“好的,我头前带路。大家上车。” 他说着,冲周围的人一挥手。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觉这个邢伟岩很有领导的派头,尤其是他发号施令时那挥手的动作,果断、强劲。 邢伟岩发布完指令后,转身就给聂凤强和薛家良拉开车门,等他俩坐进去之后,才跑步奔向自己的车。 然而,当快到县委大楼的时候,就传来一阵鞭炮声。 只见县委县政府的大门口处,聚集了好多人,有的人在放鞭炮,有的举着标语牌,标语牌上面写道:李书海大贪官,不能一走了之;欢迎薛青天,制裁酷吏,反对暴政…… 聂凤强一看,立刻冷下脸,说道:“怎么回事?” 屈东阳也愣住了,他说:“我给邢伟岩打电话问问他是怎么搞的。” 还没等屈东阳的电话拨出去,邢伟岩的电话就到了。 他的语气很促急,说道:“聂市长,有些不明群众闹事,咱们走后门。” “闹什么事?”聂凤强口气相当不满。 “我下来再跟您解释。” 邢伟岩说着就挂了电话。车队跟着他的车绕了一大圈后,才绕到县委大院的后门,从后门驶了进去。 下车后,聂凤强冷着脸,没有搭理邢伟岩,径直走进县委办公大楼。 大家来到会议室。 邢伟岩明显有些紧张,他小心地凑到聂凤强身边,说道:“您别生气,我已经打电话了,让公安干警过来维持秩序。” 聂凤强生气地问道:“邢伟岩,你搞什么鬼!哪儿来的这些不明群众?他们要干嘛?是不是知道今天我要来?” 薛家良似乎从聂凤强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也可能是室内温度高,邢伟岩的额头就冒出了汗,他万分小心地低声解释着什么。 薛家良坐在离他们较远的位置上,他对他们的谈话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他的目光却时常投向这边,细心地观察着聂凤强和邢伟岩脸上的表情。 由于他不了解情况,无法判断这件事跟邢伟岩是否有关,但是凭直觉断定,这些“不明群众”是被发动来的,因为他们手上举着的标语牌,显然是统一定做的,如果是自发来的,不会举着统一的标语牌,而且上面印的字,是大字机打印出来的。真正的老百姓,谁费那功夫还去找复印部制作标语牌,随便弄块标板纸,毛笔、粉笔往上一写就成了,没人会花那几块钱。 由此看出,这出闹剧背后定有组织者。 也许,这些“不明群众”来晚了,他们没有想到李书海会提前离开,也许,这些人是让聂凤强和薛家良看的…… 屈东阳跟聂凤强耳语了几句后,聂凤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看了看表,说道:“抓紧时间开会。” 会上,由市委组织部长屈东阳宣读了省市两级组织部对薛家良的任命,聂凤强高度评价了薛家良的政治素质和个人能力,他把昨天谢敏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希望博阳党政一把手密切配合,齐心协力完成各项工作任务。 492、是酒话也是实话 薛家良在会上做了简短的就职演说。 最后邢伟岩代表班子成员表态,他表示坚决拥护两级党委的决定,当好配角,配合薛书记工作。 其他班子成员没再单独发言,屈东阳跟聂凤强耳语了几句,聂凤强对邢伟岩和薛家良说道:“好了,我和东阳部长的此次任务完成了,我们马上回去。” 邢伟岩一听,赶忙说道:“别呀,我已经预备饭了,再说马上就到饭口了,哪有走的道理?” 屈东阳站了起来,说:“是这样,老李还在高速路口等我们,他打车去的,大冷的天,你让他在风天野地里站着也不合适。我们还要送他去财政局报道。” 邢伟岩说:“老李没把车开走吗?我跟他说了,这车让他先开着,等他办完报道手续后,愿意交再交回来。” 屈东阳看着邢伟岩,意味深长地说道:“老李这人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 邢伟岩说:“我马上派车去把他接回来。” 屈东阳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就是接他,他也不会跟车回来。” 两位领导态度坚决,邢伟岩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只好看着薛家良,希望他出面挽留。 薛家良站起来说道:“既然领导们有安排,那咱们就服从吧,请领导们慢走。” 邢伟岩就是一怔,他没想薛家良如此直率,连跟领导客套一下都没有。 送走两位市领导后,在欢迎薛家良的午宴上,薛家良感觉张钊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薛家良在邢伟岩的陪同下,逐一敬了每个人的酒,当敬到张钊时,张钊正在低头发短信,见薛家良来到面前时,慌手慌脚地站了起来,不小心还把桌上的酒洒了。 薛家良心想,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但我不能装作不认识你,假如我真的装作不认识你的话,你就会说我眼光高,看不起你。 薛家良冲张钊举起酒杯,脸却转向邢伟岩,他跟邢伟岩说道:“邢县长啊,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跟张钊我们还是同一届纪委培训班的学员呢,应该算同窗,共同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 邢伟岩说:“就是啊,他就是培训班结束后,被提拔当上了县委副书记,那天我还想问他,是不是认识你,结果让他把话茬开了,上午在高速路口,我见你们握手,心想可能你们真的不认识。” 薛家良说:“哪能不认识,张书记是怕我给他添麻烦,躲我远远的。” 张钊不好意思了,说道:“那倒不是,薛书记是培训班的佼佼者,我怕……有跟您套近乎的嫌疑。” 邢伟岩一听,豪爽地说道:“薛书记,罚他酒!说着说着就见外了,我这个外人听着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张钊倒也爽快,他重新倒满酒后,一口喝干了。 邢伟岩说:“一杯行不行让薛书记说。” 薛家良不想第一天就跟手下搅酒,他现在是县委书记,必要的矜持和风度还是要有的。 他看着张钊,微笑着说:“今天就罚一杯,以后再犯,多罚。” 敬完每个人后,大家开始互敬。 薛家良不知道博阳班子成员的酒量,他跟邢伟岩说:“下午还要开会,就到这里吧。以后喝酒的机会多着呢。” 邢伟岩站了起来,说:“都不敬您了,我得敬您一杯……” 薛家良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邢伟岩没坐,而是端着酒杯定定地看着他。 薛家良说:“你比我年长,我叫你声老兄,今天郑重其事向你提出,别跟我‘您呐我呐’的,我们是同事,不要这样客气。另外,我老家有句俗话,叫两腿一站,喝了不算。你要是想不算数就随便喝。” 薛家良说完,手一摆,低头夹菜,不紧不慢地嚼着,根本不看他了。 邢伟岩尴尬地一笑,只好坐下。 薛家良见他坐下了,这才笑着端起酒杯,说道:“这就对了,以后再发现你犯规了,跟张钊一样,罚酒!”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的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们。 薛家良也注视着这个熬走了两任县委书记,到他这任仍然没当上书记的县长,揣摩着以后他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这个新任县委书记。 此时的邢伟岩,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表现出来的只有豪爽。他举杯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们这帮人就跟着薛书记干了,薛书记以后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 大家异口同声。 薛家良忽然感到,邢伟岩似乎在向自己示威,他这一嗓子出去,回应的人几乎是同时发出声音,整齐程度,不亚于有人喊“预备齐”。 他痞气地一笑,故意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们跟着他起什么哄,什么叫我是主心骨,你们大家是我薛家良的主心骨,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的主心骨!今天,我郑重敬大家,咱可把丑话说在前,我这一百多斤撂在这儿了,以后,有难我们共担,有福我们共享,另外,我薛家良哪儿做得不到位,你们当面给我指出来,如果该当面说的话你不当面说,背后就是骂我八辈祖宗也不起作用,因为我对背后的话,相来就是四个字,嗤之以鼻!” 薛家良说的这话既是酒话,也是实话。 “好!”邢伟岩带头鼓掌。 薛家良高举着酒杯,说道:“干!” 众人随他一起干了。 这时,薛家良就发现张钊杯里还剩了一点酒,他举着空杯,说道:“张钊,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张钊问道。 薛家良冲他的酒杯拱拱嘴,说道:“留下那一口养鱼呀?” 张钊一听,端起酒杯看了看,说道:“那有一口呀,也就剩一眼泪。” 薛家良说:“既然是一眼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喝掉,二是倒你眼里,请你选择。” “倒眼里——” “倒眼里——” 有人带头起哄。 张钊笑了,说道:“既然可以选择,我就喝了吧。” “不行!”邢伟岩果断地说道:“既然让薛书记检查出来,就该罚酒。” “又罚呀?我没少喝呀?”张钊委屈地说道。 493、副书记心不在焉 这时,常务副县长汤铁林走过来说道:“你喝得少多了。” 张钊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幅被冤枉的神态。 邢伟岩说:“罚不罚让薛书记说吧,谁让你俩是同学。” 不知为什么,从下车看到张钊第一眼开始,薛家良就觉得他心事重重,喝酒的时候,也始终是心不在焉,甚至懒得跟同僚们调侃和搅酒,心思完全不在酒上。 薛家良看着他,不想难为他了,就说道:“这样吧,先记着账,下次有机会再让他还酒。” 张钊一听,急忙冲他抱拳拱手,一幅感激的样子。 酒席散后,薛家良看见县委办公室主任闫广似乎在跟邢伟岩低语着什么,他装作没看见。 回到县委后,薛家良、闫广、邢伟岩三人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邢伟岩说:“老闫,把招待室打开,先请薛书记去招待室休息会。” 出了电梯,邢伟岩头前带路,来到县委招待室。 他给薛家良泡了一杯绿茶,说道:“薛书记,关于办公室和住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薛家良说:“你看着安排吧。” 邢伟岩说:“这两天,你办公的话就先在这个招待室委屈几天,下午就给你安排新的办公室。” 一般后任都不愿用前任的办公室,讲究的甚至都不坐前任的车,更不会用前任的秘书,如果前任升迁了,倒还好说,如果前任平调或者免职,用前任的东西就犯忌了。 薛家良不会在乎这些,他问道:“李书记用的办公室不能用吗?” 邢伟岩说:“能用,而且是国庆节时统一装修的,我不是怕你忌讳吗?刚才跟老闫商量了一下,想把政研室的办公室该做书记办公室,也是三间。” 薛家良说:“别倒腾了,就用原来办公室吧。” 邢伟岩说:“那好,我马上让人去收拾。” 薛家良说:“我先去看看,如果不需要收拾就不要麻烦了。” “好的。” 邢伟岩仍然头前带路,来到三楼原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推开门后,罗锐正在擦着窗台。看见他们进来了,赶忙说道:“邢县长好,薛书记好。” 邢伟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怎么在这?上班了?” 罗锐说:“我今天来的,听说薛书记今天上任,我就提前出院了。” 邢伟岩看着他,没再说什么,他扭头跟薛家良说:“你看这个办公室行吗?” 薛家良看着这间宽大的办公室,此时被这个年轻人收拾得不说一尘不染,也是窗明几净,而且是阳面,从窗户望出去,县委、县政府大院尽收眼底,还可以望见远处的山峰,视线非常好。 几组书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着这级干部所必备的时政书刊和领袖们的著作。墙壁上,是两张博阳地图,一张是行政地图,一张是水系分布图。 办公桌正前方的墙壁上,是一副书法作品,上面写着“慎独”两个苍劲的大字。 罗锐一看薛家良打量那幅字,就走到墙边,要摘下它。 薛家良说:“不要摘。” 罗锐住了手。 整个办公室,布置得简单、大气、规正,皮椅旁边立着一面国旗,增加了这间办公室的庄严感。 薛家良推开里间的门,里面是一间大卧室,床上的用品也干净整洁,旁边是卫生间浴室。 他参观完后,跟邢伟岩说道:“我就用这个办公室吧。” 邢伟岩说:“那好,你看再添置些什么?” 薛家良说:“外间不用,保持原样就行,把里面的床垫换了吧,没办法,我这个人自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有这个坏毛病,铺的盖得,不太愿用别人的东西。” “好,我马上安排人去办。”邢伟岩说着,就看了一下罗锐,说道:“你去把老闫叫来。” 罗锐说道:“不用叫老闫了,我马上就去买张新床来。” 邢伟岩听后,皱了一下眉头,他看罗锐的目光有些复杂,但碍于薛家良在跟前,不好表现出什么,说道:“你知道去哪儿买?” 罗锐说:“里面那张床就是我买的。” 邢伟岩用研究的目光看着罗锐,罗锐没有跟他的目光相对视,而是看着薛家良,说道:“薛书记请放心,我一定给您买回正品的、环保的床垫,这个品牌不但是名牌,而且是经过国家有关部门认证过的,保证不会有污染,而且睡着还舒服,我马上就安排。” 他说着,就熟练地走到办公室,拿起桌上一部电话机,拨通电话后,就说道:“给我送一张双人床垫,要最环保的那款……” 邢伟岩见他这么主动,而且已经打了电话,更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说:“你去把闫主任叫来,就说我找他有事,让他到这里来。” 罗锐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薛家良,他从新书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从他那高深莫测的目光中,罗锐感觉得出,此人,尽管比李书海年轻,但却比李书海有城府。他似乎有一丝的得意,也许,这次邢伟岩遇到了真正的对手,都别说如何较量,就从职务上来说,就有大兵压境的感觉。薛家良好歹是市政府班子成员,政界新星,又是从省领导身边空降下来的,自有对付邢伟岩的一套办法,邢伟岩从职务和背景上一下子就跟人家拉开了距离。 但是邢伟岩也有自己的优势,他生在博阳,长在博阳,起家在博阳,在博阳树大根深,这里的角角落落,都有他的党羽,他的眼睛,他虽然身为县长,但在博阳的影响力,远胜于任何一位书记。 薛家良尽管背景资深,但初来乍到,会水土不服,会面临邢伟岩给他挖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坑,最后会不会像李书海那样,败走博阳? 也可能薛家良不会像李书海那样,有勇无谋,就像堂吉诃德,拿着扎枪到处扎。说不定,薛家良会成为邢伟岩的终结者。 想到这里,罗锐抬眼看了邢伟岩一眼,这个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拿他当猴耍的人,是他最恨的人。 494、秘书的自我救赎 所以,这位年轻的秘书,自从李书海走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办公室,他要寻找机会,寻找跟薛家良碰面的机会,自我救赎。 闫广进来了,罗锐没好意思跟进来,毕竟他们是领导,这些规矩他要遵守,不是因为邢伟岩,是因为新书记,他准备把宝押在新书记的身上。 闫广进来后,邢伟岩不高兴地说道:“罗锐怎么回事?” 闫广说:“罗锐怎么了?” 邢伟岩说:“我和薛书记进来时,他在这里搞卫生。” 闫广松了一口气,说道:“哦,是这样,正好我还准备跟薛书记和你说这件事呢,他上午就找我着,还准备做原来的工作,我说,这要看薛书记是否同意。” 邢伟岩说:“县委没人了吗?没人从外面调!干嘛还要他当书记的秘书?” 闫广面露难色,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罗锐就是刚才那个小伙子?” “是的。”闫广答道。 薛家良又问:“他是李书记的秘书?” 闫广说:“是的。他再三跟我说,还想做您的秘书,要不您就试他几天,用着不顺手的话,我再给您调换。”闫广说道。 邢伟岩急了,说道:“老闫,你怎么说话呢?你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得罪人的事一点都不想做是吧?薛书记刚来,你怎么能把问题推到书记面前?” 薛家良想起在车上,李书海给屈东阳打电话时,骂他的秘书是乱臣贼子,他搞不明白,既然罗锐投靠了邢伟岩,为什么邢伟岩却又极力反对罗锐做自己的秘书?他应该希望将罗锐安插在自己身边,随时随地给他通风报信才对呀?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我对任何人都不了解,你们说行就行,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先试用几天,不行的话就按闫主任说的,再调换。” 闫广一听,赶紧就坡下驴,说道:“那就让他先试几天,我去把他叫来。” 闫广说着,就要去叫罗锐。 邢伟岩拦住他,说道:“老闫,罗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他是李书海的秘书,李书海走了,你不该给薛书记配个旧人。” “可是,薛书记同意……先试试。” “薛书记不了解情况,你能让他……” 薛家良一听,邢伟岩的声音高了起来,就拦住他,说道:“不合适再调换,就那么地吧,别为这点小事吵。” 邢伟岩听薛家良这样说,就不好再反对了,但他仍然严肃地对闫广说道:“既然薛书记同意试试,我就不说别的了,但是老闫你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不要让他干政,让他改掉身上那些个臭毛病!” 薛家良有些搞不明白了,李书海时期,罗锐和邢伟岩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吗?怎么邢伟岩对罗锐成见这么深?他不知道邢伟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凭直觉,他隐隐地感到,被邢伟岩反对的事,对自己是不是就会有? 罗锐被闫广叫了进来。 闫广说:“小罗,我刚才把你的要求跟书记说了,薛书记同意你们合作一段时间,你要总结以前的工作经验和教训,为领导服好务。” 罗锐非常激动,他想伸手跟薛家良握,又觉得不够资格,就搓着手,感激地说道:“谢谢薛书记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一旁的邢伟岩没有说话,本来他干预得就太多了,给书记配备秘书,这是县委办公室主任份内的事,再说,即便秘书不合适,是可以随时调换的,用不着怎么大动肝火。 薛家良看着眼前这个“乱臣贼子”,别说,这个人五官带着一种先天的精明,眼睛比其他人的都亮,即便他说感激话的时候,眼睛也是滴溜溜乱转的。从他不断游弋的目光中就不难判断,这个人心眼非常活络,不会专注在某个人、某件事上,更不会一棵树上吊死。 按说这该是一张薛家良并不喜欢的脸,不过此时在罗锐晶亮眼睛的背后,分明隐藏着一抹很深的忧伤,这和“乱臣贼子”又有些不相符,也许,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他忽然对罗锐产生了兴趣,主动跟他握手,说道:“以后你要多费心。” 罗锐一听立刻双手握住薛家良的手,嘴唇微微颤抖,激动地说道:“请您放心,我在所不辞。” 这时,邢伟岩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接通,而是跟闫广说:“老闫,关于薛书记住的地方,你把刚才咱们俩商议的那个方案跟薛书记汇报一下,我先回办公室,有点事要处理一些。” 薛家良说:“你去忙吧。” 邢伟岩匆匆忙忙就走了。 望着他壮硕的背影在门后消失,无论是闫广还是罗锐,明显轻松了许多。 闫广说:“薛书记,关于您的住处,目前有这么两个地方,一是县委家属院李书记腾出的那套房子,二是招待所的高级套间,你想用哪个?” 薛家良想起龚法成平时对他进行的安全教育,刚想说先在办公室住,又忽然看着罗锐,很是玩味地说道:“你说我住在哪儿合适?” 罗锐没想到他这个秘书这么快就上岗了,他急忙说道:“这两个地方,目前看都不太理想。” “哦,说说看。”薛家良鼓励这他。 罗锐看了闫广一眼,闫广没有制止他的意思,他才说道:“招待所人太杂,即便那里有县干部专门的楼层,但私密性不是太好;家属院那套房子我经常去,面积很大,也很舒适,小区的住户很杂,有的干部转身高价卖给了社会上的人。李书记后来也不怎么去那里住了,他头走的时候,联系好了一个部队内部宾馆,我认为那里不错,安全,清静。” 别说,罗锐的意见很符合薛家良的心思,但是他没有立刻表态,住处的事,他必须自己亲自考察才能定夺下来,就说道:“住处的事慢慢来,我先住在办公室,正好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看看资料,小罗,你负责找些资料来。” 495、白瑞德有压力 罗锐一听新书记在给自己下达任务,他内心一阵激动,连声说道:“好,好,好的。” 闫广听出来了,薛家良对这两个住处都不满意,他就跟罗锐说:“薛家良这几天住办公室,你晚上也不要回去了,抽时间带薛书记去看看部队的那个住处,如果不理想的话我再想办法。我先去找点资料,你负责床的事。” 罗锐点点头,说道:“您放心吧。” 闫广又说道:“薛书记,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司机,您有合适的人选吗?” 薛家良说:“司机我自己想办法吧,因为以后涉及到回家的问题,所以司机尽量找能跟我同步的人。” 薛家良这话说得很明白,闫广听出来了,他要从家乡带一个司机过来,这样两个人可以一起回家,一起上班。 晚上,薛家良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卧室,别说,罗锐办事还是很麻利的,他不但买回来新床垫,还买回一张新床。 这太符合薛家良的心意了,因为他看得出,李书海这张床并不旧,而且很干净,但是天生对床就有的洁癖心理,他对自己睡觉的地方要求很高,不愿睡在别人睡过的床上,偶尔还行,长期睡就不舒服了,因为宿舍不同于宾馆,宾馆住一两天就走了,宿舍不是。 罗锐将新床正反两面擦拭得干干净净,又将这间卧室里的衣柜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将床组装好,铺上床垫。床上用品都换成了新的,他又很贴心的将床单、被罩等物品提前清洗一遍,拿到宾馆用烘干机烘干。 等他将所有的活儿干完后,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晚饭是他和薛家良一起吃的,他将薛家良领到一个偏僻的小吃店。 薛家良出乎意料没有向他打听博阳政坛的情况,这让秘书罗锐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他早就想好该怎么给新书记介绍情况,没想到,自认为对领导心理摸得很准的他,这次完全摸不着新书记的脾气秉性了。 吃完饭后,罗锐开着书记的坐骑,说道:“您的新司机什么时候到位?” 薛家良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到位之前就由你开着。” 罗锐一下子感到真的遇到了对手,这个薛书记跟李书海完全就是两个类型的人,反应机敏,而且不动声色,感觉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没了用武之地。 晚上,薛家良躺在松软的床上,给龚法成发了一条信息,向他汇报了他上任的情况,谁知,龚法成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他有些失望,不过想来也对,刚上任,龚法成能给他什么建议? 合上电话,他还是感到内心缺了点什么,想来想去,他明白是公然。 公然肯定早已经知道自己调动工作的事,只是他没有告诉她,而她,也没有向他表示祝贺之类的。 平心而论,这个丫头,对薛家良的确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他似乎觉得公然知晓他的心思,因为很明显,两个人都理智地克制着,虽然彼此从未表示过什么。 想到这里,薛家良给白瑞德发了一条信息:一切就位,改天来玩。 信息发过去好久,不见白瑞德回话,他又追过去一条:怎么了,不会我刚走两天茶就凉了吧。 又过一会,白瑞德才打来电话,说道:“老薛,你当你的悠闲皇帝去了,我可苦了——” “怎么了?”薛家良问道。 “今天下午,薛书记跟我谈,让我接你的班。” “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我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好,你发信息的时候,老爷子正在给我上政治课呢,这下,他更有教训我的资格了。” 薛家良能想象得出,白瑞德说这话龇牙咧嘴痛苦不堪的神情。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这好啊!老爷子的政治课和从政经验,终于可以和你对接上了,你小子别饱汉不知饿汉饥,守着这么一个指导员,你美去吧!” 白瑞德诉苦地说:“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那也要等我当这个小头目干几天有了点体会再给我普及那些道理不迟呀?现在我刚上任十多个小时,他说得那些于我来说就跟听天书一样,太遥远了。” “哈哈哈。”薛家良被白瑞德逗得再次大笑。 白瑞德说:“早晨上班,谢书记跟我谈话,让我接手网络信息中心工作,我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难的,因为跟你干了这几年,大概齐也知道这块业务是怎么回事了,可如今经老爷子一番教导后,我心里反而没底了,反而觉得责任太重大的,他跟谢书记完全是两个谈话套路,谢书记是鼓励、是欣赏,他呢,是教训、是把什么丑话都说在前头,如果你不怎么怎么地,将来就可能怎么怎么地,甚至拉出去枪毙……老薛啊,愁死我了,你想想,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我都想明天上班就找谢书记,辞掉这个主任。” 薛家良又笑了几声,说道:“越说越没出息,白白辜负了大家对你的一片心意。” “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了,老谢说,是你推荐的我,老薛,你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商量,我是当领导的料吗?”白瑞德一幅无奈的口气。 薛家良说:“行了,别得便宜卖乖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将门出虎子!别给你老爹丢脸了,你也别跟我装疯卖傻了,好好干,没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你还有个好助手。” 听他这么说,白瑞德的语气正常了一些,说道:“我是跟你这么一说,就是借我点胆子,我也不敢去辞官,我这不是得在你面前装谦虚点吗?你那么出色,我接你的班,能没有压力吗?干不好你千万别寒碜我,多多提醒,多多帮助,兄弟以后高升全靠你提拔了。” “哈哈。”薛家良再次大笑,说道:“靠我?我还不是靠你老子吗?” 白瑞德说:“唉,你在他眼里就是一朵花,我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496、有人要去堵国道 “你拉倒吧,别胡扯了!说正格的,我刚才突然想起,我到现在都没顾上跟公然打声招呼,那个小姑奶奶,没骂我吧?”薛家良试探着问道。 白瑞德说:“你顾不上不要紧,不是还有我吗,我早就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她了。” “是吗?她怎么说?没对我表示几句祝贺吗?”薛家良故意说道。 白瑞德说:“她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什么事都是一个表情,波澜不惊,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白瑞德故意停住话头。 “一个字?哪个字?” “哦。” “哦?” “是的,哦。”白瑞德说:“我跟他说后,她嘴里就发出这个字音,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你别介意,她不关心政治这等俗事的,不但不关心,兴许还看不起咱们呢——” 薛家良有些失落,说道:“我不会在意的。对了,这里的景色也不错,等春暖花开了,让公然来这里拍摄吧。” 白瑞德说:“等你踏实踏实,我们去看你,你要拿出土皇上的威风让我看看。” 薛家良说:“皇上能有什么威风?说皇上是好听的,不好听的是,皇上是最辛苦的打工仔。” “你总是语出惊人,我还头一次听人说县委书记是打工仔。” “等你当了县委书记就知道我这话对不对了。” 他跟白瑞德逗了一会嘴后说道:“好了,我睡了,晚安吧。” “这么早就睡,着什么急?” “我累了。” 薛家良跟白瑞德贫了半天,也没找到给公然打电话的理由。他忽然有些沮丧。他沮丧倒不是非得跟公然如何如何,他沮丧的是,自己这么用心良苦,人家公然只说了一个“哦”字。 还是给庄洁打个电话吧,想起庄洁,他的内心是明净的,安宁的,如一池湖水,温润、熨帖。 庄洁一听薛家良升迁了,惊喜地问道:“家良,真的?” 薛家良一听,故作委屈地说道:“你怎么回事?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相信组织?” 庄洁笑了,说道:“相信,我什么都相信,你就该有这一天,以后还会有,还会有多次。” “这还差不多。” 庄洁说:“家良,祝贺你,改天回家来,我给你做好吃,庆祝你高升!” “好,就喜欢吃你做的饭,等我安顿好了,过一两天就回家。” “好,我们等你。” 薛家良说过一两天就回家,结果一连半个多月他都没回去。 刚坐上博阳县委书记的交椅,接二连三发生了火烧眉毛的事,博阳潜在的问题,在这新旧交替阶段,接连发生,让我们年轻的安平市副市长、博阳县委书记坐卧不宁。 第二天一大早,薛家良刚刮完胡子,就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市委值班人员来给他送开水,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秘书罗锐。 薛家良说道:“这么早?” 罗锐进了屋子,关上房门,神情紧张地说道:“我得到一个紧急情况,所以连脸都没洗就跑来向您汇报。” “哦,什么事?” 罗锐喘着粗气,说道:“我得到确切消息,柳河沿岸三个村的老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要去堵国道。” “堵……国道?”薛家良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其实,昨天我就听说,宝水等几个村子的老百姓,想趁着新旧领导交替的当口,到县委集会示威,咱们不是都有包片包村干部吗?邢县长就下令增派了包片包村干部的人数,挨家挨户做工作,总算在您上任的这天没来闹事。谁知,昨天半夜我又得到消息,这些老百姓说,既然不让他们来县委闹,那么今天就去堵塞南北交通大动脉,到国道上静坐。”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昨天我进大院的时候,不是有人在堵大门口吗?难道他们不是一码事?” 罗锐发挥这秘书的作用,说道:“不是一码事,昨天那拨人是白云山水电站工地的工人,因为李书海对这个项目一直有异议,工程进展非常缓慢,投资方和施工方非常不满意,就让工人扮成老百姓,来县委大院闹腾,成心寒碜他,也让市领导看看,李书海在博阳是多么的不得人心,同时,也借机向新上任的县委书记示威,一石三鸟。” 薛家良的目光从秘书的身上调开,他不想让这个秘书把自己的思路带到的思维上,镇静了一下,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问道:“那今天他们堵国道是因为何事?” 罗锐说:“老问题,是柳河污染的事,这件事都快成咱们县的老生常谈了。” “捡重点说!”薛家良背对这罗锐说道。 薛家良这四个字说得干净利索,带着他特有的果断和强硬,且语气严肃,不容质疑,更不容他不照办。 罗锐心就是一颤,他给李书海做秘书多年,尽管李书海的脾气也不好,而且他们俩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但是在罗锐的印象中,李书海似乎从没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可是跟薛家良打交道还不到24小时,他就用这种强硬的带着不容对抗的命令口气跟他说话,而且自己不得不照办。 薛家良可能意识到了语气的强硬,又追加了一句:“要客观公正地介绍情况,说吧。” 罗锐略微沉思了一下,开始给薛家良介绍情况。 原来,在博阳县境内,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河——柳河,这条河发源于博阳西部山区,横亘博阳县的南边,是博阳县主要水系,被博阳人号称“母亲河”,流经安平市五个县市,最后流入下游邻市。 柳河的北岸是博阳县,南岸是广阳县,八年前,柳河北岸的博阳县,在新任县长邢伟岩的主导下,上马了一个制药厂,专门生产一种非常畅销的药品,这种药品在国内供不应求,投产的当年就为博阳县创税八百多万元,直至发展到去年的四千万元,好景不长,四年后,在这家企业周边的四五个村庄发生了许多解释不清的事。 497、县长的苦衷 先是离企业最近的宝水村的村民们,发现村里水井里的水有了异味,后来又发现,那条环绕村庄几百年的小河,原来是那般的清澈见底,鱼虾畅游,儿童嬉戏,后来渐渐变了颜色,有时蓝,有时绿,有时红,有时又蓝又绿又红,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味道。 临近药厂的庄稼地,也在慢慢地改变,先前绿油油、水灵灵的菜地、庄稼地,农作物长势不再那么好了,甚至不再是翠绿、水灵了,就连菜地里种出的菜、庄稼地打出的粮食,都带着一种特别的异味,变得不好吃了,甚至难以下咽,还有那西瓜、那果园…… 不管是什么作物,长势和口味大不如从前,就像人得了怪病一样,收成自然是减产,而且拿到集市上卖,卖不上好价钱,只要被人认出是宝水村或者是附近村庄的瓜农,瓜果就卖不出去,因为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们这里的土地被污染了。 这还不算,更让人恐怖的是,村里的人莫名其妙的患上各种癌症去世了,就连新出生的婴儿,不是畸形就是先天这病那病的,另外,女人怀孕变得十分困难,滑胎现象比较普遍。 甚至周边的村庄也出现了宝水村的情况。 上岁数的人说,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于是,有点知识的村民开始把疑点集中在附近的药厂上,他们认为,是药厂,让宝水变成了祸水。 于是,宝水村联络周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开始四处告状,但是这家药厂是全县创税大户,从没因为村民的告状而停过一天产。 村民们见告状不起作用,就开始堵药厂的大门口,开始在路上设置路障,不让来往药厂的车辆通过。 但每每这种情况一发生,乡干部甚至是县里的干部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劝退村民,化解矛盾。 这家药厂自从去年又扩建了一个生产车间,据说产品仍然供不应求,效益非常好。为了缓解和周边村子的矛盾,药厂给宝水村和其它几个相邻的村子,盖了村支部,还给镇里盖了办公楼,扩建了乡中心小学、乡中心中学。 当然,药厂依然照样生产。 在照样生产的前提下,药厂为了平息村民的抵制心理,也请来各路专家来厂化验论证。最后权威部门的结论是:虽然药厂排泄的污物带有轻微毒素,但对饮用水、对土质、对空气、对生命尚未构成威害。 听到这里,薛家良问道:“县委和政府的领导怎么看待这件事?” 罗锐说:“李书记的意见是坚决取缔,邢县长当然不同意,因为这个药厂目前是全县创税大户,取缔的话别说他不干,恐怕好几个部门都不干。”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罗锐走过去开门,是县长邢伟岩。 邢伟岩见罗锐这么早就出现在薛家良的办公室,而且从两个人的表情中不难判断,他们似乎在谈论着即将发生的事件。 “老邢,有事?”薛家良转过身问道。 “是的。”邢伟岩看了罗锐一眼。 罗锐低头走了出去。 邢伟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搓了搓了脸,说道:“要出事,宝水村等几个村子的村民,正在药厂集聚,准备去堵国道。” 薛家良很磊落地说道:“是的,我也刚听说。” 邢伟岩看了薛家良一眼,他很奇怪罗锐的消息居然这样灵通,也难怪,当初自己“策反”罗锐,不正是看中了他那份机灵劲儿吗? 邢伟岩叹了一口气,说道:“惭愧,这件事说起来我真的很惭愧,当初的确是我主导上马的这个企业,我当时考虑,博阳这样一个不发达的小县城,一个像样的企业都没有,我还是通过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把人家请来的,不然,我们县当时的交通也不便利,人家凭什么到你这个小地方投资?前几年还好,总算平安,又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皆大欢喜,最近两三年,关于污染问题,闹得是沸沸扬扬!为这个,李书海也跟我翻过多次脸。可是专家论证的结果在那儿摆着呐,是轻微污染,不会对人畜、庄稼造成危害,更不会有生命威胁……现在就是有人在小题大做,唯恐天下不乱!你说,真要把这个全县第一纳税大户关停吗?” 邢伟岩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而且显得很激动。 薛家良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慢慢说,别着急。” 邢伟岩本来没有喝白水的习惯,但为了表示自己内心的激动,端起杯,一口气喝干。 薛家良心平气和地说道:“那后来企业一直都治理或者控制污染物的排放吗?” “唉——”邢伟岩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目前全国各地为什么治污工作进行得不顺利,一是投入太大,上马一套治污设备,快顶上建一个厂的成本了,再有一个是周边大环境有问题,如果大环境都不动作,光咱们药厂治理污染物排放有什么意义?” “哦,难道周边还有这样的污染源?”薛家良一语定性。 邢伟岩没有在意,污染,是事实,而且他跟李书海争执多次,就说道:“当然有啊,对岸的广阳,就有好几家造纸厂,他们更厉害,是明目张胆的直排。” “哦?” 邢伟岩说:“这个情况还是下游茨阳县的女县长毕曙光告诉我的。她每年都会带人来博阳县闹腾几次,每次都不会空手离开。” “怎么讲?”薛家良继续问道。 邢伟岩说:“因为茨阳县是柳河的下游,每年她都会以我们的企业对他们县境内造成污染,而来我们这里敲竹杠,后来一次她告诉我,她还要去广阳索赔,我才知道,广阳在最近一两年上马了好几家小造纸厂。” 薛家良问道:“如果是因为一个企业不主动治污,其它企业都不治污的话,那这治污还真推行不下去了。” “对呀,你说得太对了!而且关键是咱们的药厂没有多大的污染,专家组早就给出了答案!” 498、气糊涂了 邢伟岩再次强调了专家组给出的结论,所谓的污染问题,完全是对岸的广阳县的那些小造纸厂造成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也不要总是强调这一点,毕竟,是咱们的药厂在先,而且距离咱们的村庄最近。” 听薛家良这样一说,邢伟岩还真不再强调客观原因了。紧接着他又说:“药厂,不但是咱们县的纳税大户,就是在咱们安平市,也是挂得上号的纳税大户,真关了话,别说别人,我就接受不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邢伟岩也就没有对薛家良隐瞒的必要到了,他将这个企业的来龙去脉和这几年的污染之争,统统告诉了他,最后说道:“就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把企业拉下马!一直在背后做不利于企业的工作。” 薛家良心平气和地说:“老邢,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先别说气话了,先说怎么解决老百姓堵国道的危机吧?我们必须想办法制止这一行为,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别说你我县长、书记做不成了,就是市领导也会受到牵连的。” 邢伟岩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请薛书记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将矛盾控制在村子里,不会往大了发展的。” “哦?真那样就太好了!”薛家良很是佩服邢伟岩临阵不乱且淡定从容的指挥魄力。 邢伟岩说:“这个你放心,保证闹不起来。下边的事你应该清楚。别看他们闹起来成群结队、来势汹汹,但实际上领头的就那么几个人,大多数都是跟着瞎起哄,只要把领头的人搞定,那些跟着起哄的人,就闹不起来了,也就没劲闹了。领头的那几个人,早就在咱们掌握之中,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去做工作了。如果说企业真的污染了环境,这事太柳河两岸有好多企业呢,谁敢说他的企业没有一点污染,排放全都达标?咱们这个药厂,真的够不上威胁,这是专家在论证的结果,如果连科学都不相信,那还相信什么?只能不搞经济不发展了,一个企业不留,全部砍掉。这次宝水几个村子的村民闹事,说白了,还是钱,因为每次一闹,就会给点钱,所以他们有利可图。” 接着,邢伟岩再次向薛家良强调了权威部门对土壤、水质的化验结果。 薛家良没有接触过这些技术,听不懂他讲的那套专业的化验流程,但有一点薛家良听明白了,那就是这家药企的排放物没有大问题。 听到这里,薛家良仍然放心不下,他尤其不放心的是老百姓堵国道的事。倘若成百上千的老百姓真的要横坐在国道上,阻断了南北交通大动脉,这是何等影响啊!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县官,就是市领导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他总感觉事情不会像邢伟岩说得那样简单。如今的事,除非你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否则真难以叫人放心。市场经济啊,大家都忙着交易,有些不能交易的东西现在也交易起来了,甚至柳河的下游都跑来敲竹杠。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要不这样,咱们下去看看?” 邢伟岩并没有阻止他,而是看了看表,说道:“我让办公室安排人随你下去,我上午还有个活动,就不陪你去了。” 邢伟岩出去后,叫来了闫广。当闫广听说薛家良要去宝水村,就问道,是不是要带环保等部门的人一起去。 薛家良摇摇头,说:“就小罗咱们仨。” 薛家良开着车,带着罗锐和闫广两个人,直奔县城南郊药厂的方向驶去。 罗锐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给他指着路线,薛家良最烦的就是开车的时候,别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又经过一个岔路口,他不等罗锐说话,突然将车停在路边,对罗锐说:“你来。”而后,又觉得自己态度生硬了,解释道:“我跟闫主任说说话。” 罗锐有些战战兢兢地下了车。 说他战战兢兢,一点都不过分。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新书记身上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气场,威严?威慑?反正有一种让他胆寒的东西,他不像李书海那样当场给你下不来台,也不会像邢伟岩那样对你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他是个拒心怀不轨的人千里之外的人,他自己身上的正气,就足以让心怀叵测的人战战兢兢。 罗锐第一次对他服务的领导产生了敬畏,是一种还不了解、仅从外表就产生的敬畏,也许,他真该好好地、踏实认真地做人做事了,他感觉如果自己改邪归正的话,跟着这任领导,他是能东山再起的。 罗锐开着车,沿着省道和县道,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地直奔远处有着三根烟囱的一处建筑群驶去。 闫广说:“薛书记,那里就是药厂了。” 薛家良点点头,从第一眼看见那三根烟囱起,他就认定就是药厂。 他忽然说:“咱们不要去厂区,到外围转转,尤其是到可能有排污口的地方看看。小罗,注意把车隐蔽后,不要让人发现。” “唉——”罗锐叹了口气。 闫广听见他叹气,扭头问道:“薛书记跟你说话,你叹什么气?” 罗锐说:“说不定,我们来的消息,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罗锐的话,显然是有所指。 薛家良是谁呀,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说:“正因为这样,我们更要隐蔽,你知道该怎么办。” 罗锐一听薛家良这么说,立刻减慢车速,掉头,向相反的方向开去。 闫广刚想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薛家良尽管不熟悉这里的路线,但他知道,他的秘书,听懂了他的话。 他便舒服的靠在后座上,欣赏着冬天空旷的野外风光。 罗锐开着车,绕过一个村子后,又驶上了一条土路,这条土路非常颠簸,是村子通往河边的一条庄稼道,冬天冻得土地梆硬,奥迪车时常被弹起又落下。 薛家良分辨得出,尽管他们绕了一大圈,最终的方向跟刚才是一样的。 499、秘密取水样 闫广说道:“嗨……你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绕过厂区门口的那条路,我们还是得到这里来呀,我以为你发现了新的……排污点。” 由于道路颠簸,致使闫广的话说得磕磕绊绊、断断续续的。 罗锐说:“厂区前面那条柏油路上,有两组摄像头,是他们厂自己安装的,一组对着大门口,东西南北共四个,另一组就是围墙的四个方向,还有专门一个摄像头,是对着排污口的,是专门监视检查人员的。咱们绕到排污口的下游,也能发现问题。” 薛家良说道:“用不着,我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去看看到底有无排污,名正言顺地掌握第一手材料。” 罗锐说:“您放心,今天工厂肯定不会排污了,宝水村的人都要去堵国道了,他们不会再公然排污了。再说了,我绕开摄像头的目的,是争取您查看的时间,不然厂领导乡领导出来一大帮,您就看不完全了。” 不管结果如何,罗锐的思维方式没有错,这一点,让薛家良对他有了几分欣赏。他需要这样机智、做事周密的助手。 “可能您要走几步了,这个车到不了河边。”罗锐说道。 “没问题。”薛家良说道。 罗锐将车停在岸边,他说:“冬天就是这一点不好,到处是光秃秃,树木也是光秃秃,咱们这车还是太显眼了。” 闫广说:“你开到大坝下边一点,最起码从远处就看不见咱们的车了。” 罗锐将车开进大坝里侧的一个斜坡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能再往下开了,一会退不上来了。” 罗锐将车停好。 薛家良下了车,他将大衣裹在身上,在罗锐的带领下,走下斜坡。 他们来到河边,河边枯草丛生。河的两侧,已经结了冰,只有河道中间一条窄窄的水流没有结冰。 尽管是冬天,薛家良还是闻到了一股酸臭味,这股酸臭味非常难闻,吸进去后感觉肺孔都被堵住了。 他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罗锐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口罩,说道:“戴上会好些。” 薛家良一看,这口罩是新的,而且带着包装,看来,这个秘书的确机灵。他撕开包装,就戴上了,不但保暖,气味的确好了一些。 罗锐在前面带路,他用一根木棍开路,来到河边,用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用石块砸开靠近岸边的冰块,拿在手里,说道:“您看,这是冰的正常颜色吗?” 薛家良说:“这是彩色的冰,蓝里透着绿,要是石头就值钱了,可惜是冰。” 罗锐将冰块塞进玻璃瓶,他又带着薛家良往前走。 走出二百米后,就见前面的河面被冲出一大片冰面,很明显,这是被水冲出来的,但此时,却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冲出水。 “薛书记,您看,在这里。” 薛家良走到跟前,顺着罗锐手指的方向,就看见杂草下面,隐藏着一个出水口,这个出水口只露出河面二三十公分,这是在冬天,如果是在夏天特别是汛期的时候,水面上涨,就会完全把这个出水口盖住了,不特别留言,根本不会发现这个隐秘的排水口。 排水口周围的杂草跟岸边的明显不同,早已呈枯萎状,那种恶臭味道更浓。 尽管戴着口罩,薛家良还是受不了,他又干咳了几声后,赶忙大步走开了。 来到上风口的位置,他摘了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就见闫广拉住罗锐的一只胳膊,罗锐几乎是把身子倒挂在岸边,用身上的另一只小玻璃杯去灌水。 薛家良见状,赶紧跑过来,他怕闫广经不住罗锐的重量,便使劲拉着闫广的另一条胳膊。 完成灌水任务后,罗锐起身,他拧紧瓶盖,拍打着身上的土,气喘吁吁地说道:“您看,这里的浓度远远超过刚才那瓶冰水。” 薛家良点点头。 他们来到了车上。 薛家良和闫广没有上车,他们待罗锐将车退到坝上后,才上了车。 罗锐问道:“薛书记,咱们还去哪儿?” 薛家良想都没想说道:“去村民聚集的地方。” 罗锐下意识的踩了一下刹车,说道:“合适吗?” 薛家良说:“到现场听听老百姓最真实的声音,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闫广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也感觉不太合适,我现在不了解现场的情况,唯恐您去了出不来。” 薛家良说:“有什么出不来的,难道老百姓还要围攻我不成?我现在倒盼着让他们围攻呐,那样的话,他们的兴趣点就会转移,就不会到国道堵塞交通了。” 罗锐连声说道:“那也不好,那也不好。” 闫广说:“我给张钊打个电话,这里的包镇领导是张钊。” 哪知,张钊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闫广又给张钊的秘书打通了电话,张钊秘书说:“闫主任,张书记的电话我都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一直都是通话状态,我现在就在药厂的路口。” 闫广说:“那里情况怎么样?” 秘书说:“老百姓正在往这里聚集,镇里一名副乡长在现场,还有镇派出所几名干警。人已经集合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出发了。” “药厂没有人出来吗?”闫广问道。 “药厂就一位办公室主任在。” 闫广一听,问道:“就办公室主任?” “是的。闫主任,我联系不上张书记,而且,压不住阵了,这次跟往次不同,这次人最多,而且心齐,我都急死了,刚才我给邢县长的秘书打电话,让他请示一下邢县长,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回话,您快想想办法吧!” 县领导都有联系点,张钊的联系点就是药厂所在镇。 薛家良在基层呆过,他知道领导联系点是怎么回事,有时领导忙,联系点慢慢就变成秘书的联系点了,流于形式化了。但前提是一切太平,一旦发生不稳定因素,或者发生什么事故,联系点的领导是要被追责的,这个时候,就追究不到秘书身上了。 500、偏向虎山行 眼看要发生重大稳定事件,关键时刻联系不到主管领导,张钊的秘书不急就怪了。 薛家良低声说道:“问问他们有什么具体诉求?” 闫广说道:“他们有什么要求吗?” 张钊秘书说:“让药厂停止生产,赔偿村民造成的损失。而且……” 张钊的秘书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小伍,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闫广问道。 张钊秘书说道:“闫主任,你是否跟薛书记在一起?” “这有关系吗?” 秘书支吾了一下说道:“村民代表提出,让新来的县委书记到场,不然半个小时后,他们就要向国道出发。而且刚才邢县长的秘书小魏也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邢县长指示,让我们保护好书记的安全,我是想告诉您,千万别让薛书记来,老百姓的情绪很不稳定。” 闫广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全都听见了,一个跟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居然关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不由得对张钊的秘书小伍有了好感。 闫广这时回过头说道:“我看这样,张书记联系不上,给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出警力来维持秩序怎么样?” 薛家良说:“先到现场看看再说。” 闫广说:“我不同意您去,那里的老百姓正吵吵着要见您呢?” “这不正好吗?”薛家良不慌不忙地说道。 闫广说:“您刚来一天,又不了解情况,干嘛非要跟老百姓面对面呢?” 薛家良平静地说道:“谁说我不了解情况?从早上到现在,你们不是把情况都跟我汇报了吗?而且,我也到排污口看过了。” 闫广就是一怔,他没想薛家良居然这么执拗。 刚要说话,就听薛家良又说:“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安全和影响考虑,怕我第一天就陷在里面,放心,不会的,我相信老百姓都是通情达理的,而且,排污口我也看了,的确有污染,别人老百姓不会平白无故闹事的,他们的土地、庄稼,甚至人身都受到威胁,作为县委书记,如果这个时候不出面,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放心吧,我身上穿得厚,他们向我扔个臭鸡蛋和石块什么的,伤不到我。” 闫广和罗锐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居然在紧急关头,还有心思幽默?看来,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闫广知道拦不住薛家良,就悄悄给公安局局长发了一条信息,请求警力增援。 车轮,重新驶上罗锐刚才驶离的那条路,然后径直开到了厂门口。 远远就看见厂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人们拉着白色的条幅,打着小旗,站在瑟瑟的冷风中。 人群中间,有几个工作人员和几名派出所干警正在维持秩序,周围的人们冲他们指指点点,看来情绪很是激动。 薛家良说:“停车,我们走过去。” 薛家良下了车,罗锐和闫广跟在他一左一右,他们向人群走去。 这时,一个身穿红色呢子大衣、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话筒迎着薛家良就跑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肩扛摄像机,一个肩背摄像包。 薛家良看到记者在现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罗锐小声介绍道:“这是咱们县电视台的人,那个女的是副台长,叫骆霞,她是《洛霞播报》专题节目的主持人,也是这场事件推波助澜的人,三天两头对药厂污染问题进行专题报道。另外,她还是李书海的秘密情人。” 薛家良一怔,李书海还有情人?他目测这个女人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如果不背靠县委书记,她这么年轻是不可能当上电视台副台长。 这时,骆霞来到薛家良目前,举着话筒说道:“请问薛书记,您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息事宁人来的?” 薛家良没想到这个漂亮的电视台副台长、节目主持人,上来就问了这么一个犀利而具有导向的话题,他压抑着内心的反感,看着她,严肃地说道:“请问你是谁?是哪家媒体的记者?” 美女记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手中的话筒往高处举了举,薛家良就看到话筒上有个台标,台标的另一侧有三个字“骆霞播报”。 “县台的?”薛家良问道。 骆霞说:“您是瞧不起县台吗?我也可以联系到市台和省台的记者,甚至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记者。” 薛家良没想到这个单薄的年轻女子,说话居然这么冲,而且目光话语犀利,透着一种先天的敌视。 薛家良不认识她,更没有得罪过她,她这种先天的敌视,恰恰验证了罗锐刚才说的话,她潜意识是在抵制他这个新到任的县委书记,是在继承李书海的“遗志”,将抵制污染进行到底。 闫广冲着骆霞问道:“骆霞,你不是跟着招商局去南方考察了吗?” 骆霞听闫广这样说,她的眼睛里便浮现出一抹伤感,也许,她想到了离去的那个人,是他为了不让她跟他面对离别时光,通过台长,将她派出去考察,让她成为随团记者,昨天半夜,考察团才回来,但是他已经走了,她才知道,博阳的天换了。 她在今天早晨意外得知宝水村和周边几个村的老百姓要堵国道,抗议药厂污染,她如同抓到了一根让她发泄郁闷的稻草,二话不说就赶到单位,带着另外两名记者赶到现场,进行现场报道。 不能不说,她的到来,使现场的气氛立刻升温,老百姓争相对着她的话筒诉说着,情绪激动地声讨药厂的污染问题,声讨县委、县政府只顾gdp不顾老百姓死活的问题。 由于不分管招商局,所以闫广并不知道考察团已经回来了。 骆霞黑亮的大眼睛看着闫广,很不客气地说道:“闫主任,我随团考察没错,但我就不能回来了吗?” 闫广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薛家良很讨厌这个记者,他心想,就是此时李书海站在你后面给你撑腰,你也不应该这么没大没小没深没浅吧,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自以为是,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501、威慑女记者 薛家良压抑着内心的反感,尽量将语气放平和,说道:“请问,你来现场采访,你们台领导知道吗?” “我就是台领导。”骆霞一扬头,毫无惧色地看着薛家良。 “哦,那广电局的领导知道吗?”薛家良看了一眼聚拢过来的人群,继续问道。 骆霞说道:“我们是局台分开、独立核算,作为主管业务的副台长、栏目编导和节目主持人,我有权对重大和突发事件进行现场采访。您不会还想继续问我宣传部的领导知道不?” 薛家良是谁呀,出名的毒嘴,他当然不会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问住。他依然严肃地说:“是的,这正是我想问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电视台不但有独立采访的权力,还独立于广电局之外,甚至独立于市委、市政府之外吧?” 哪知,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问住骆霞,她略显尴尬后说道:“新闻自由,这句话薛书记不会没听说过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么我请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新闻自由?是独立于党委之外的自由吗?难道新闻自由的前提就是要不坚持新闻宣传的党性原则吗?就是破坏社会公共和谐的自由吗?”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无形中给她的这次现场采访定了性。 年轻的女主持人有些震惊,她显然低估了这位新来的年轻的县委书记。 薛家良不等她回答,又说道:“那么我再请问,世界上有绝对的新闻自由吗?” 骆霞还没从刚才的神态中恢复过来,她一时还真回答不出来。 薛家良紧接着眉头一凌,大手一挥说道:“别动不动就拿新闻自由说事,你恐怕连古典和现代的新闻自由观还没弄清楚!你所谓的自由,是狭义上的自由。别忘了,你是在中国,不是西方,就是西方也没有绝对的新闻自由!我认为你不是要自由,是在搞破坏,破坏社会的和谐稳定!是唯恐天下不乱,是追求新闻报道的轰动效应,从而达到一己自私的目的。” 薛家良再次对她进行打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炸弹,在骆霞的头上爆炸。试想,就是骆霞的心理素质再好,再强大,她也经不住县委书记劈头盖脸的痛击!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在骆霞的后面,聚集了好多群众,有人高声喊道: “我们支持骆记者!” “骆记者是为我们打抱不平,她是我们的代言人。” 薛家良一听就火了,他冲着人群高声喝道:“什么代言人!她是拱火的人!” 谁都没想到薛家良居然对群众喊出的话这么反感,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薛家良抓住这短暂的安静,大声说道:“乡亲们,咱们说一句实在话,你们就是到了省城到了北京甚至到了联合国,最终出面解决问题的,还是要靠当地政府,不是靠嘴皮子、不是靠一个小县级电视台的一条新闻,谁家过日子出现问题,愿意别人在旁边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你们愿意吗?”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道:“这个人是谁?在这充什么大尾巴草鸡?敢训骆记者?他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 旁边的闫广刚想说话,被薛家良制止住,他大声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我就来见大家的,来解决问题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反映,但眼下请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先给你们的英雄记者掰扯清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你们无关,请大家保持安静。” 骆霞也趁这个机会,快速调整了自己的反击思路,她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县委书记,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破坏社会和谐?是在单纯追求新闻的轰动效应?县委书记就可以这样乱扣帽子吗?” 薛家良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紧逼着她说道:“你难道不是吗?我不反对你们报道污染问题,也不反对你们对存在的问题适度曝光,但要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要在坚持新闻宣传的党性原则之下进行,要本着有利于问题解决的情况下进行,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行为是这样吗?” “我……我这个节目当初就是根据县委的决定设立的。” “县委谁的意思?是常委会还是哪个个别领导?” 骆霞略显尴尬,但仍然扬着头,无畏地说道:“是县委李书记的指示。” 薛家良问道:“是李书记的口头指示还是常委会上集体形成的决议?” 骆霞深知,自己这次遇到了对手,她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作为新闻工作者,不会连这点区别都分不清吧?” 薛家良所有的话,都带着蔑视和打压,这一点让骆霞很是受不了,想她在全县的影响力和在电视台显赫的位置,她挺直身板,骄傲地说道: “是李书记欣赏我的主持风格,根据我个人的特点,他跟局领导和台领导建议要成立这样一档节目。” “他拿你当祖宗供着,你能要求每个人都拿你当祖宗供着吗?” 薛家良此话一出,无论是身边的闫广、罗锐,还是在场的村、镇干部,无不感到震惊! 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也太敢批评人了,说话太不留情面了! “你——” 骆霞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又气又恼,嘴唇干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 薛家良乘胜追击,他鹰隼般的目光,直逼骆霞:“我怎么了?我说话很难听吗?我告诉你,这是好听的!从今往后,你少拿什么新闻自由在我面前瞎摆活!一个小县城的电视台,一个自以为入流的记者,就跟我摆活什么新闻自由,我告诉你,在我这,没有你说的自由!我也不可能给你这样的自由!你是党委领导下的舆论宣传工具,你的任务是宣传,而不是传播!你的一切采访,都是在新闻宣传的党性原则下进行的,都是在这个大框架进行的,不是你随心所欲、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做的,从今往后,你必须按照我这个要求做,否则的话,县委有权干预你的自由!不信你就试试!” 502、我命令你捡起话筒! 骆霞羞愧极了,从业以来,她得到的待遇都是众星捧月、阿谀奉承,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她在心里快速组织着语言能力,尽管她碰到了一个混蛋县委书记,但天生的战斗性决定她不会任他宰割的,她说道:“你是想通过教训我而在全县人民面前立威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自认为自己是个人物吗?我需要通过你来立威吗?也许,确实有人把你当个人物,但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现在,我请你迅速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我马上停你的职!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自由地追求你所谓的新闻自由了。” “你敢!”骆霞气出了眼泪。 薛家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投向了她后面的两名记者,说道:“你们俩个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这时,闫广便向另外两名记者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快点离开。 两个人犹豫着,看看威严的县委书记,又看看骆霞,小声嘀咕道:“骆台长,咱们还是……撤吧?” 薛家良说道:“从现在起,她不是你们的台长了,被免职了。” 骆霞倔强地擦了一下流出的泪水,尖声说道:“你凭什么免我的职?要免职的话,也是要履行程序的,你这是在搞一言堂!” 薛家良蔑视地看着她,问道:“履行程序?难道你还需要经过人大常委会讨论决定吗?恐怕目前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骆霞一下子被他羞得无地自容,“你……我要给你曝光!你……等着瞧。” 骆霞说到这里,就把手里的话筒狠劲摔在地上,气愤地离开了。 薛家良冲着她的背影,严厉地说道:“你敢摔话筒,话筒是新闻工作者手中的武器!你这是自绝于新闻,自绝于新闻岗位!冲这一点,你就不是一个纯粹的新闻工作者,是浑水摸鱼、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骆霞听到这里,放慢了脚步,她回头狠狠地看着薛家良。 “我现在命令你捡起话筒!”薛家良决定将打压她进行到底。 骆霞看了一眼被自己摔在地上的话筒,使劲咬住嘴唇,没让泪水再次流出。她终究没去捡那只采访话筒,而是一甩头,愤愤地离开了。 她的一名同事将话筒捡起后,便追上她,然后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面前的群众,这才跟他们说道:“大家可能会说我,跟一个小记者,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也可能有人还会说我小题大做,甚至说我以势压人。我请你们想想,谁家出事愿意声张啊?家丑不可外扬!自家的事,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解决,旁的指望不上。” 人群中有人问道:“骆记者是旁人吗?” 薛家良大手一挥,说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不是来帮助大家解决问题来的,是添柴烧火来的。” 人群中又有人说:“骆记者是好记者,她是看抱不平才来报道这件事的。如果县委县政府早点给我们解决,能有今天吗?敢情你们这些当官的在这呆不长,我们可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子子孙孙都要在这里呀——” “就是,既然你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你今天要是不说正格的,我们就去堵国道。” “对,今天不说真格的,我们就去堵国道。” 薛家良挥动着双手,说道:“大家也许不知道,我是从县城特地赶过来的,我们先去了柳河,看了看污染现场,然后才到这里来的,我完全可以不来,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也完全可以看完现场后,从柳河方向回县城,但我为什么来了,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如果不是想解决问题,大冷的天,我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喝茶水看报纸多好,何苦第一天上班就跑这里来挨冻?” 周围的人一听,薛家良这话说得很实在,就都不再嚷嚷了,听他继续说。 薛家良继续说:“由于我刚来,情况了解得不全面,这样,我们请药厂的人,给我们找间屋子,你们一个村出两个代表,加上包村干部,咱们仔细谈谈,然后制定出一个最终的解决问题方案,你们大家看这样好不好?” 沉默,人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有个人说道:“不好,你们当官的都一样,又来搪塞我们,我们都跟县领导进行无数次座谈了,每次都说得好好的,然后他们照样生产,照样排污,一天都没断过。” 这时,从大道上驶过来三辆小汽车,打头的是一辆奔驰。 到了近前,从里面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径直走向薛家良,老远就伸出手,说道:“哎呀薛书记啊,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了,何苦您亲自来到现场。” 薛家良没有跟他握手,而是看着闫广。 闫广说:“这是柳河镇党委书记石学超,那位是镇长方成。” 薛家良这才伸手跟他一一相握。 石学超说:“我得到消息后马上就往这里赶,紧赶慢赶,总算没误事。” 他说着,就面向人群,说道:“乡亲们,散了散了,有什么问题,下来逐级反应,你们去堵国道是犯法行为。这里有没有村干部,站出来,宝水村的李学文,李学文在没在?” 没人应答。 石学超跟身后的人说道:“给李学文打电话,限他十分钟赶到现场,否则的话这个村支部书记他就别当了,还有村主任。” 立刻就有人要打电话,这时,就听有人在后面人群中喊道:“我在这里。” 石学超一看,说道:“你怎么搞的?马上把你们村的人带回去!” 李学文来到跟前,面带难色,说道:“石书记,我说话要是管事的话,他们都来不了这里。这个问题政府该给解决了,不然的话,我们村就要断子绝孙了,您就是马上撤了我这个书记,我也是这么说。” “你——”石学超脸立刻耷拉下来,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撤你!” 503、秘书在关键时刻的表现 李学文也来了脾气,说道:“要撤的话,您现在就撤,我一会好跟大家伙儿一块去国道,省得我天天被乡亲们骂我是伪保长,我也有后代,这是关乎我们村子子孙后代的大事,如果今天不拿出解决方案,您就是不撤我,我都得跟您辞职。” 这时,旁边的镇长方成说道:“老李,添什么乱,冷静冷静。” 李学文说:“方镇长啊,你让我怎么冷静,昨天老白的孙子生出来就……就……畸形,你让我们怎么冷静啊——”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蹲在地上就抱头嗡嗡哭开了。 闫广凑到薛家良跟前说:“这是宝水村的会计,老白。” 这时,人群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必须关停药厂,不能不管我们死活——” “关停药厂!关停药厂!” 群众的情绪立刻被宝水村会计老白的哭泣调动了起来。 石学超接过身后一个乡干部递过来的小喇叭,说道:“大家安静,安静!药厂的人在吗?” 立刻,就有人站到前头,说道:“石书记,我在。” 石学超放下喇叭,看着薛家良说道:“薛书记,这位是药厂办公室的姚主任,您先跟他去厂里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薛家良一看,石学超居然指挥起自己来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身穿工作服的姚主任走到薛家良跟前,满脸陪着笑,说道:“薛书记,您辛苦了,跟我去厂部暖和暖和去吧。” 哪知,还没容薛家良表态,就听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我们不跟镇里对话,镇里的干部拿了药厂的好处费,乡亲们,走啊,去堵国道。” 立刻,人群就有人附和:“走!——” 还有人说:“镇里说话跟放屁一样,连臭味都没有,他们跟药厂的人穿一条裤子还嫌肥,乡亲们,咱别在单位功夫了,走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哗啦一下,后人群后面的人就变成了前队,打着小旗,往国道放向走去。 石学超一看,他的话不起作用了,就拿起喇叭,大声喊道:“李学文,你今天要是不把人带回去,我真撤你的职!” 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了。 薛家良一看,从他的手里夺过话筒,大声喊道:“乡亲们,我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刚才叫到的人,马上出来,跟我到药厂,我们认真地座谈一下好不好?” 罗锐一见,情绪激动的村民,根本不听这一套,他夺过薛家良手里的喇叭,跑步追上头前的村民,拦在他们前头,对着喇叭大声喊道:“乡亲们,你们往回看,薛书记正在等着你们,等着你们跟他座谈。” “去你的,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就不顾百姓死活,一点诚意都没有!” “就是,真关了药厂,哪还有宝马车开!” 人群没有停下来,倒逼着罗锐向后退去。 罗锐一听,忙从兜里掏出那两只小玻璃瓶,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立刻,前面的人就认出来了,说道:“这是柳河被污染的水。” 罗锐说道:“对呀,这是薛书记我们趴在岸上取的水样,你们不是不相信药厂请来的专家吗,薛书记亲自采集了水样,要送到省里去化验,你们能说薛书记没有诚意吗?” 薛家良听了罗锐这话,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石学超。 石学超的脸就有了不自然。 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又说:“刚才薛书记骂走了记者,大家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吗?最终,解决问题还要靠县委,县政府,你们就是去堵国道,哪怕是卧轨,国家也不可能直接解决咱们这里的问题。乡亲们,我们要相信县委,相信新来的薛书记,因为他不光是县委书记,还是我们安平市的副市长,他有这个能力帮助大家解决问题,我们要给他时间,要让他了解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前面的人听他这么说,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罗锐也站住了,他再次说道:“天太冷了,乡亲们去堵国道,弄不好会冻死人的,我们没必要无畏的牺牲。你们当中有人认识我,我的家就是罗庄的,尽管我们村里的污染还不太明显,但是我也怕,怕我将来的孩子出生是畸形,所以请大家相信我,相信薛书记,我们是有诚意的。” 人群中,有不少的人认识罗锐,不仅仅因为他是附近罗庄的,还因为从前他跟李书海没少往这里跑。 罗锐见大家没有再往前走,情绪也没有再次激动,就不失时机地说道:“现在,我们按照薛书记的指示,一村派两个代表,到药厂,跟薛书记座谈,大家相信我,我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有人说:“两个代表不行,太少,我们要求增加一个。” “好,那就一个村出三个代表,村干部留下来。”罗锐拍板道。 “罗家兄弟,看在你的份上,我们信你一次,但是,我们的人不散,我们要求厂里给我们找暖和的屋子,等着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案出来后,我们再散。” 这下,罗锐不敢表态了,他正在犹豫之际,薛家良走了过来,说道:“我完全答应大家的意见,但是这么多人进入企业,我们首先要保持纪律,不得闹事,不得大声喧哗,如果答应这一点,我马上让企业给我们大家找屋子,大家能做到吗?” “能,我们又不是去打架,有什么不能的。”前边几个人说道。 “那好,我还有一句话,愿意留下的,可以去厂里等着,家里有老人和小孩需要照顾的,就请回吧,毕竟,大家不光这一件事,日子还是要过的,大家说是不是?”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挤到前头,含着眼泪说道:“薛书记,我们宁愿不过日子了,也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刚来,还没有被他们的糖衣炮弹腐蚀,我跟你交个底儿吧,这个问题不解决,是要酿成大祸,是要死人的,乡亲们都红眼了,你说老白家的那小子,人家小两口那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是,婚前检查也都做了,咋生出的孩子他就……他就成了那样了!不是这个药厂惹得祸,还能是谁?你呀,给我们大家办件好事,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你就是我们几个村子的救命恩人,我老汉给你磕头了——” 504、薛家良的“坏”主意 老人说着,双腿一跪,真就冲薛家良就开始磕头。 薛家良没有思想准备,老人跪下了,他并没有立刻去搀他,自己也一条腿半跪下,拉着老人的手,说道:“大爷,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您放心,今天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不离开这里,我就把办公室般到这里来,您看怎么样?” 老人抹了一把浑浊的泪水,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老百姓有难,不找你们当官的找谁呀?可是我就纳闷了,当官的为什么个个都向着他们说话呀?为什么就不给老百姓做主啊?” 罗锐和闫广过来,搀起薛家良,乡亲们也将大爷搀了起来。 薛家良特邀这位老大爷参加座谈会,他扶着他,走进药厂。 他们刚要进大门,就见一辆装满桶装水的车驶了进来,司机按了一下喇叭,众人便闪在一边。 这位大爷说道:“薛市长,你看见了吧,他们自己都不喝这里的水,都是花钱去外边买水,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打了井,竖起了水塔,但是他们只用了一年不到,就把这个水塔废了,井也填上了。你说,如果水里没毒,他们干嘛不自己吃?可是咱老百姓就不一样了,一是买水花不起钱,家里买一桶水只能给孩子喝,但是做饭用的水,浇地用的水,种菜用的水,你还能买去吗?所以,怎么也躲不过这要命的毒水。” 薛家良听后,眼睛忽然一转,他坏笑了一下,说道:“大爷,您等着瞧好吧。” 薛家良来到装水的车前,问药厂办公室的姚主任:“这水是咱们厂在外面买的?” 厂办姚主任很是气恼这辆车这个时候拉水进来,听薛家良这样问,他当然知道背后的意味,就说道:“买水吃便宜,如果弄电热炉的话,一个楼层起码要有两台,这么多办公场所,电费花不起,所以经过核算成本后,还是觉得买水喝便宜。” 薛家良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上面大小不等的桶装水,一看就知道哪是厨房用的,哪是办公室用的,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们那个水塔现在还用吗?” 办公室主任一时摸不着薛家良的意思,就说:“自从买水后,水塔就不用了。” 薛家良说:“恐怕你们到外面买水的话,不是为了成本问题,是怕喝了毒水吧?” 办公室主任尴尬地说道:“薛市长,薛书记,上次我们请专家化验了,厂子周边的水源没有污染。” 薛家良很反感姚主任这句话,凌厉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说道:“你敢对这句话负责任吗?” 姚主任对薛家良的态度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当然不敢负这个责任,就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是专家给出的结论。” 薛家良觉得没有跟他纠缠的必要,就说道:“姚主任,你们不喝这里的水,你说是为了节约电费,恐怕连傻子都能算出买水的成本要远远高于热水炉的成本,你呀,就别遮遮掩掩的了,你们知道水里有毒才不喝的。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我们这里的庄稼、这里的老百姓,他们天天都吃这里的水,我看呀,你这车水不要卸了,先给宝水村拉去吧,然后,这三个村,没村每天供应两车这样的水。李学文!” “到!”宝水村支部书记早就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薛家良说:“你派人,压着这车水,先给你们村送去,其它村子马上由姚主任安排。” 姚主任一听,急忙走到薛家良跟前,说道:“薛书记,这个我做不了主啊,要跟厂领导商量,您不能让我为难啊!”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你就地给厂领导打电话,就说我说的,宝水等三个村子,每村每天供应两车水,就这个车的标准。” 姚主任没办法,掏出手机,背过身去,小声在电话里嘀咕了一阵后,他拿着电话来到薛家良跟前,说道:“我们唐总要跟您说几句话。” 薛家良接了过来,心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位老总躲着不见,一说让你们给村里送水了,你也冒出来了。 他对着电话,没好气地刚要说话,就听里面的人说道:“薛市长,您好,实在对不起,我在省里办事,老百姓集会的事我听到了,但我现在回不去,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给地方领导添麻烦了,这样薛市长,一切由您做主,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从明天开始,厂里出资,给三个村子开始送水,您说送到什么时候就送到什么时候。” 薛家良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信心解决好今天的事。” 唐总说:“等我办完事,专程去拜访您,我马上给厂部打电话,让他们安排午饭,大冷的天,大家就别走了。” 薛家良说:“那吃饭的人可是不少呢。” 唐总笑了,说道:“您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哪怕每人一碗热汤面都行。麻烦您把电话给姚主任。” 薛家良将电话递给姚主任,姚主任听着,不停地说着:“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送水的事……好的,我照办。” 姚主任挂了电话后,走到送水车面前,跟司机说道:“师傅,这车水不要卸了,拉到宝水村,一天两车,另外,再给曹庄和白庄也送两车,回来跟厂子结账。” “每天都送吗?”司机问道,刚才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姚主任说:“每天都送,什么时候通知你,你再不送。” 司机非常高兴,想想三个村,每天两车水,这可是一笔大订单啊,他兴奋地说道:“好嘞。” 宝水村支部书记派了一名村干部跟车回去。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鼓掌叫好。 厂办会议室,薛家良和镇领导以及厂方代表姚主任,跟三个村的村民代表进行了谈判。 村民们的诉求很简单:药厂立刻停产,上马排污设备,再也不能往柳河排污了,另外,对于这几年造成的污染,药厂要予以适当补偿。 505、县长的不敬 由于厂方只有姚主任出席了谈判,连一个副厂长都没出面,薛家良很是不满,从始至终都皱着眉头,他刚要说话,就见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张钊风尘仆仆地进来了,他径直向薛家良走去,坐在他的身边,说道:“薛市长,实在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我来晚了。” 薛家良打量着这位“同窗”,看得出,他的确不像说谎,本来一位仪表堂堂的美男子,此刻却精神疲惫,面容憔悴,头发早就该理却没理,已经长得没有型了。 薛家良没有计较他来晚的事,而是说道:“你来得正好,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先拿出个方案……” 方案是单方商定的,因为姚主任只是厂里的代表,不具备决策权。 薛家良让张钊起草了一个临时方案:第一,药厂在没有经过进一步检测化验之前,不得继续生产;第二,聘请国家级环保部门来现场检测化验,等化验结果出来后,在做进一步处理。 薛家良看着姚主任,说道:“姚主任,你把这个方案报告给唐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姚主任起身,走了出去,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方案汇报给唐总,唐总一副完全合作的态度,说:“按照薛市长的意思办。” 姚主任说:“可是停产造成的损失将会是巨大的啊!” 唐总说道:“不停产又能怎样?薛家良来势汹汹,又是第一次触及到这个问题,我们只能先礼后兵,照他的意思办,把面子给足他,另外,你不要带有任何情绪,要好好接待那群老百姓。再有,告诉在家的副厂长们,就说我说的,做好停产的一切准备工作,仔细检查各个生产环节,一线工人暂时放假三天,厂领导和各个生产车间主任和后勤管理人员原地待命。” “好的,我马上就去通知。” 姚主任回来后,将唐总的意思转告给薛家良,薛家良说:“既然唐总这样配合,一切好办。” 谈判,暂时达成一致意见,随后,会上临时决定成立一个环境督查小组,这个小组的成员有六位来自不同村子的村民组成。 薛家良扭过头,这才开着旁边一直没捞到发言机会的柳河镇党委书记石学超,说道:“石书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石学超面露难色,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似乎无法控制局面了,就说道:“我听您的。” 薛家良说:“好,那先到这里,等唐总回来再做进一步安排。” 姚主任说:“薛市长,薛书记,我已经吩咐食堂准备饭了,让大家到食堂就餐吧。” 薛家良说:“这要征求一下乡亲们的意见,他们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不愿意留下来就回家。” 张钊跟薛家良耳语了两句,薛家良点点头。 张钊对几位村民代表说:“我建议,咱们大家还是回家吃饭吧,毕竟这里是工厂,我们那么多人,一下子涌入食堂,会打乱这里的秩序的,大家回去等消息吧。” 那位被薛家良特邀的大爷说道:“不吃了,就是在这里连着吃上二十年,也补偿不回我们的损失。” 镇党委书记石学超和药厂办公室姚主任,怎么也不让薛家良他们走,但薛家良是不可能在这里吃饭的。石学超知道薛家良的心思,就说道:“咱们去镇里吃,哪怕领导们在我们机关食堂一人吃一碗面条再走都行。” 闫广说道:“去镇里用的时间,跟我们回县城的时间差不多,薛书记下午还有会,改天再让薛书记去你们那里单独指导工作吧。” 石学超为难地说:“早就过了吃饭的点了,让薛市长饿着肚子回去,我们有些不忍。” 薛家良说:“你还怕我吃不上你们的饭吗?这几天咱们恐怕要总来这里办公了,万里长征,我们一步还都没迈出去,今天,只是稳住了乡亲们,不让他们去堵国道,我们只达到了这一个目的,接下来的工作是最难的,你回去也开个班子会议,拿出个意见,供县委县政府参考。如果根本问题不解决,老百姓还会要闹,甚至愈演愈烈。再有,给你一个任务,派人看住药厂,不许他们偷偷摸摸排污。” 石学超一看,薛家良这是将他绑在药厂身上了,但他没有办法,这个新书记的威风他已经见识到了。 回到县里,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们几个到一个面馆,各自吃了一碗热面,才回到机关。 邢伟岩早就等在门口,见薛家良回来了,就跟他进了办公室。 他说:“我的薛市长、薛书记啊,您让药厂停产,停到什么时候?” 薛家良一边洗脸一边说道:“停到问题最终解决为止。” “啊!这不是乱弹琴吗?” 薛家良没有回头,他擦着脸沉声说道:“维岩,怎么说话呢?” 邢伟岩也感到自己对这个新来的书记有些不敬,他着急地说道:“不能停产啊市长,企业损失太大,他们会不答应的。” 薛家良走出洗手间,问道:“有什么不答应的?是不是又用税收威胁你了?维岩,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必须要明确一点,那就是村民的健康为重,环境为重!” 邢伟岩一看,他遇到了一位比李书海还要较死理的搭档,但不想开头就跟他闹不愉快,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一扭头走开了,以此向这位新书记表达自己内心中的某种不满情绪。 下午,薛家良专门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专题研究讨论药厂停产整顿的问题。会上,各个部门各执一词,很难达成一致意见,薛家良见这样就是扯皮到深夜,也研究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决定,先将水样送到省环保局检测,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再做决定。 散会后,他把张钊叫到了办公室,说道:“你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从昨天到现在,我就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 张钊叹了口气,说道:“唉,别提了,家务事,最烦人。” 506、丑话说在明处 张钊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说道。 薛家良见张钊没有继续说下去,便也不好再问,说道:“如果需要帮忙,你就说话。” “谢谢薛市长的关心。” 薛家良说:“张钊,咱们到哪儿就说哪儿的话好不好,别市长市长的叫了,咱们是兄弟关心。” 张钊笑了,冲着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送走张钊后,闫广和罗锐进来了。 罗锐今天表现不错,薛家良不再将他跟“乱臣贼子”联系在一起了,他对罗锐有了好的转变。 闫广说:“您晚上想吃点什么?” 薛家良说:“食堂有什么就吃什么,我对吃没讲究,晚上吃也行,不吃也行。” 闫广说:“食堂大师傅早就下班了。” 薛家良这才看了一下表,可不是吗,都这么晚了。他说道:“中午吃得晚,我还不饿,省了,不吃了。” 闫广说:“别呀,我和小罗也没吃,我家那位包了饺子,要不您委屈一下,到我家去吃饺子。” 薛家良说:“千万别打扰家里人了,一整天你都没回去,再带着两张嘴回去,太麻烦了,我一会饿的话就吃方便面。” 薛家良将闫广劝说回家后,他见罗锐没走。 通过今天的事情,薛家良感觉这个被李书海誉为“乱臣贼子”、又不被邢伟岩所待见的人,似乎跟自己贴得很近,而且完全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不论他抱有什么目的,只要跟自己目标一致就好,求同存异。 尤其的班子一把手,要有包容的心,再说,你不可能遇上的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拉横车的人无处不在,甚至如影随形,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发挥智慧,影响他们,让他们认同你、追随你,最后跟你同舟共济,这才是政治高手必备的素质,而不是见谁不顺眼就拿掉谁,那样的话,你将树敌无数,将会没有一个好的工作环境,而且周围政治生态也会好,甚至有可能逼良为娼,将所有的人都推到你的对立面上来。 薛家良感到,李书海身上应该有这样的毛病,不然,为何跟自己最近的秘书,居然倒戈到对手身上?难道一出问题,人家就成乱臣贼子了吗? “你不回去?”薛家良问道。 罗锐说:“我先出去给您买饭吧,等您吃了饭,我再回宿舍。” 薛家良看着他,忽然说道:“小罗,不忙,来,坐下,说说你对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罗锐一听,堂堂的安平市副市长、博阳县委书记,正式上班第一天,就征求自己的意见,看来,自己已经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 他按捺住内心的欣喜,说道:“您是指村民这边,还是药厂和镇里和县政府这边?” 薛家良一听,他这话值得玩味,就说:“药厂和镇里和县政府是一边吗?” 罗锐说:“您别笑话我,我个人认为是一边的。” “哦,为什么?” “后三者的利益一直是捆绑在一起的,所以我说这三方是一边的。” “你是指个人利益还是集体利益?” 罗锐说:“有的时候,个人和集体的利益是分不开的。比如,邢县长引进这个项目后,半年不到,就提升为县长,柳河镇党委书记石学超,原来是镇长,自从药厂落户柳河镇后,他很快荣升为镇党委书记,并成为县里、市里年年表彰的先进个人,这还不说,还坐上了奔驰车,别说全县乡干部没有坐奔驰的,就是周边县一级的领导有谁敢坐奔驰车?坐了还没事。” 薛家良说:“对了,你不提这茬儿我还忘了,他的车是自己的还是镇里的?” 罗锐说:“准确说是药厂的。石学超原来坐的是桑塔纳,有一天他司机开着出私车,一大早给别人去接新媳妇挣外快,在回来的路上,撞到了大树,车头损毁严重,没过几天,药厂就将一辆崭新的奔驰车送到乡里,名义是借给他开,其实大家都知道,是石学超让厂里特地给他买的。” 薛家良问道:“所有权是谁的?” 罗锐说:“这个我没打听过,应该是药厂的,他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接受一辆奔驰车的,直接收钱不就得了!” 薛家良说道:“你分析得有道理。小罗啊,我不管你跟前任是怎么处的,但是跟我,就要遵守我的规矩,第一,跟我所反映的问题,必须客观,不得带有个人的倾向性;第二,既然你跟了我,就要跟我同舟共济,我做好了,你自然就好了;第三,嘴要严,我的一切行踪,都不得向别人透漏,哪怕是你的家人、亲人、最信任的人,甚至今天在哪儿吃的饭、在哪儿撒的尿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都不得向别人透漏;第四,必须严格遵守秘书纪律,不得随意向下边伸手,更不能吃拿卡要。后一项,我不知道前任是怎么要求你的,反正我是要这样要求。当然,如果你发现什么时候我向下边伸手了,你就可以伸手,我吃拿卡要了,你就可以吃拿卡要,假如我都不做的事你做了,我对你不会客气。我之所以把丑话说在明处,就是因为我是从纪委出来的干部,这一点必须做到,无条件执行,所以,你要做好跟我喝西北风的准备,如果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可以给你谋个位置,你出去任职,也算咱俩这两天的交情。” 罗锐听了这话很激动,薛家良对自己有要求了,说明他认可了他这个秘书了,最起码近期内,他是不会换自己的。 罗锐说道:“关于后一项,您不必担心,李书记也是这样要求我们的,我能做到。另外三条您也放心,可能以前我做得不是很好,但这次在您的指导和严格要求下,我相信我能做好,我保证。” 薛家良听罗锐说得很真诚,脸上就有了笑纹,说:“那好,你给张钊打个电话,让他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见他。” “现在吗?”罗锐问道。 “是的,现在。” 507、小道消息 罗锐转身给张钊打了电话,半天都没人接,罗锐挂了电话,迅速给张钊的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张书记,薛市长马上要见你。 发送完短信后,薛家良说道:“张书记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我怎么看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在岗?” “这个……”罗锐欲言又止。 本来他想将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告诉新来的县委书记,但碍于他刚刚给自己定了规矩,他有些不敢说了。 薛家良问道:“你想说什么?” 罗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想说,但不敢说,因为全是小道消息,都是捕风捉影的事。” 薛家良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小道消息也是信息来源的一部分,在信息源、编码、通道、解码、接受者、噪声等传播要素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传播通道既有语言传播,又有非语言传播,噪声存在于整个传播过程,影响着信息的真实性,但有时却非常可靠,这就需要传播者加以甄别、分析,去伪存真。所以,你不妨将听到了说说。” 罗锐看过薛家良的简历,薛家良兼职到博阳任县委书记的消息传来后,博阳的人便发挥各种打探消息的才能和本事,很快就把薛家良的经历挖得差不多了。他不但是曾耕田、龚法成反腐的急先锋,还曾是才华出众的学生创业领袖,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如果不从政,他早就是it领域里的精英分子了,这个人聪明机警的程度,不可小视。 罗锐想了想说:“尽管我说是小道消息,有的早已经被证明是事实了,只是从来没有人公开谈论过,都是大家私下谈论的,所以才叫小道消息。” “嗯,说说听听。”薛家良鼓励着他。 罗锐说:“张副书记有个特殊嗜好,那就是洗脚做足疗,他如果隔一天不做洗脚的话,就跟酒鬼三天不喝酒一样,浑身难受。所以他隔三差五就去洗脚做足疗,渐渐就认识了全金贵足浴中心的一位洗脚妹……” “你等等,隔三差五就去足疗?他有多大的经济实力?”薛家良问道。 罗锐笑了,说道:“这个,如果是别人,肯定认为是别人买单请客,但张书记不是,他弟弟就开着足疗店,他去做足疗不花钱,当然,也有可能下边的干部想巴结他,一下子把钱打到店里,任由他消费,这只是猜测。” “明白了,你接着说吧。” 罗锐继续说道:“这位洗脚妹老家是外地人,具体是哪儿的不知道。张书记每次去都指名让她服务,当然,她挣得也是同行中最多的。一来二去,洗脚妹就不在动手为客人做足疗了,她成为足疗店的管理者,再后来,就跟咱们张书记好上了,我听说……” 罗锐说到这里不说了。 薛家良问道:“你听说什么?” “我听说,洗脚妹给他生了一个胖小子。” “啊?张书记单身了吗?” 罗锐说:“哪呀,如果单身不就没事了吗?她老婆知道后,带着娘家的人,就把足疗店给砸了。砸的那天,张书记的弟弟还报了警,张书记目前还兼着政法书记,您想,他弟弟家被砸,公安干警几乎全都出动了,把足疗店包围了好几圈,闹事的人一个都没跑,但是,一听说带头砸店的人是张书记的正牌夫人,就谁都不敢向前了,我听说,砸店的人,耀武扬威地从公安干警跟前走过。” “后来,李书海把张书记叫来谈话,让他处理好家庭矛盾,不要玩火。不知道他听了书海书记的话,还是听了老婆的话,就不怎么去足疗店了,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回家,人也长了肉,那个洗脚妹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肯定难过,三天两头来找他闹腾,她闹腾一次,张钊就回小老婆这个家住几天,大老婆闹腾一次,他就回大老婆家呆几天,您想想,哪还有心事干工作呀?” 原来如此,难怪张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罗锐又说:“前些日子,洗脚妹又就来县委闹腾,那天,正好在开常委会,不知她怎么得到的消息,推门就进了会议室,指着张书记就大骂,说他是流氓,是骗子,说好了跟老婆离婚,到现在都没离。我们几个秘书赶忙把她拉走了,拉到另一间房子里,那个洗脚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也怪可怜的……后来张书记出来了,就把她领走了,张书记这几天魂不守舍,很可能就是他的家庭又不安宁了。” 薛家良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直替张钊惋惜,真是一着不慎,步步麻烦。 这时,张钊看到了罗锐的信息后,他打来电话,罗锐说了两句话后,就把电话递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说道:“张钊吗?” “是我,薛市长。”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跟你说过了,在博阳,就叫薛家良,或者叫书记,要么叫老弟,就是别叫市长。” 张钊不好意思地说:“呵呵,我忘了,您找我有事?” “是的,你现在有空吗?” 张钊说:“有事的话我就有空。” 薛家良心说,这是什么话?他说道:“有事,这样,我还没吃饭,你找个清静离你不太远的地方,我有事咨询你。” “好,五分钟后,我在城北心怡小厨等您。” 挂了电话,薛家良重复了一遍:“心怡小厨,好浪漫温馨的名字。” 罗锐笑了,说道:“开张快一年了,我忘了告诉您了,张夫人逼着弟弟开除了洗脚妹,张钊就给她盘下一家小饭店,她是那儿的老板,只要有客饭,不是太上档次的客人,张书记都把人领导那个地方去吃饭。” “哦,那张夫人就不去砸这个饭店了?” 罗锐说:“如果不提离婚,她不去砸店,只要一提离婚,她就会给他们点颜色看。后来这个小店重新装修后,说是盘给了别人,其实是假的,是应付张夫人的,那个小饭店仍然是洗脚妹的,她只是不轻易公开露面,是幕后老板。” 508、药厂在利益就在 薛家良又问道:“心怡是那个洗脚妹的名字?” 罗锐说:“是的。” “不换招牌,夫人肯定还是要砸的。” 罗锐诡秘地一笑,说:“早就换招牌了,肯定是张书记说漏嘴了,要不就是洗脚妹在旁边,他是为了讨好她,才这么说的。” 薛家良感叹道:“这不是给自己找累吗?傻瓜!” 罗锐说:“真让你说着了。张书记在县委班子里,是长得最帅的一个,大高个,人也洋气,家庭条件又好,穿得也好,可这两三年的时间里,您再看看他,比原先老多了,也不那么注重仪表了,三天两头忘了刮胡子,以前发型永远都保持得紊丝不乱,现在头发经常是乱糟糟的,原先那点朝气没有了。” “自找!”薛家良恨恨地说道。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张钊是个帅气而阳光的男人,这次跟他相见,的确感到有些惊讶,他脸上的倦容显而易见不说,人也变得不修边幅了,而且心不在焉。 薛家良和罗锐来到张钊说的那个心怡小厨,现已更名私家私味。 张钊早就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他给薛家良撩起门帘,里面热气腾腾的,很暖和。 来到一个小雅间后,薛家良就看见,里面点着三只火锅,早就冒着热气,旁边一位服务员不停地往锅里加着白汤。 薛家良一看沸腾的火锅,就说道:“真暖和,我今天还真是想吃火锅了。” 他脱下大衣,张钊接过来给他挂在衣架上。 秘书罗锐看到张钊点了三只火锅,就警觉地问道:“张书记,今晚还有谁?” 张钊说:“没有别人,就咱三人。” 罗锐说:“这样,我端着火锅到外面去吃吧,您和薛书记边聊边吃。” 张钊刚要拦他,薛家良说:“随他吧,跟咱们一块吃,还得伺候咱们,不自由。” 罗锐笑了,说道:“我在外面吃,可以给你们站岗。” 张钊说:“也好,你到外面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罗锐端着火锅出去了。 张钊把两只大酒杯摆在面前,他拿过酒瓶就要倒酒。 薛家良说:“老兄,换小杯吧,我就是想跟你呆会,想让你单独给我介绍一下博阳的情况,尤其是药厂污染的情况,另外,有些想法我也想事先跟沟通一下,咱俩喝得跟醉猫似的,还怎么沟通情况呀?” 张钊执拗地说道:“不行,就大杯,我今天就想喝酒。” 薛家良没再拦他,却说道:“大杯也行,但是总量控制,就一瓶酒。” 张钊将瓶嘴插进酒杯里,咕咚咕咚很快就倒满了一大玻璃杯。他又将瓶嘴插进另一只杯里,直到将瓶里的酒全部倒完,杯子也满了。一瓶酒,倒了整整两大杯。 薛家良看着他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大杯酒,说道:“我怎么看着这一大杯酒直犯晕啊?” 张钊说:“我也是,不过今晚就想喝酒,来,补上我的接风酒。” 他说着,跟薛家良的酒杯碰了一下,就喝了一大口,杯里,立刻下去了一拇指宽的酒。 薛家良没有像他喝这么猛,他说道:“悠着点,你要清醒,我可是找你了解情况来的,不是跟你喝酒来的,喝酒了就什么都了解不了了。” 张钊听他这么说,就看着他,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保证做到‘百人誉之不加密,百人毁之不加疏’。” 薛家良知道他误会了,就笑着说道:“我没有在背后谈论别人的习惯,我想跟你了解的是有关药厂污染的事,表面的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没必要说,我想知道一些内部情况,更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张钊一边往薛家良和他自己面前的火锅里夹着肉,一边说道:“其实,药厂污染问题,没有什么内部情况,所有情况都摆在明处,至于暗地里的一些交易,这个咱没亲眼看见,也不能胡乱说,前两年有人告石学超开奔驰的事,但那是药厂临时借给他开的,而且镇里也没钱买新车,只是借用,这个又不好给他定什么性,药厂随时都可以将车要回。为什么这么多年,污染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也不能就说有人在背后搞什么猫腻,但也不能说没有猫腻。我这样说的意思就是,好多猫腻,都是明摆着的,谁都清楚,只要药厂在,税收就在,财政收入就在,个人的荣誉和政绩就在,利益就在,的人,背人的交易肯定也有,但现在还没有露头。” 薛家良点点头,感觉他说得很客观。 张钊又说:“至于以前两位一把手之间的矛盾,我劝你还是少知道的好,没用,免得思路被带偏了。你来了,你就是党委一把手,你就是老大,还是市政府副市长的身份,本着你的意愿干事,别顾忌从前别人是怎么做的!” 薛家良同意他的观点。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张钊就有了些许的醉意,他红着眼睛,看着薛家良,痛苦地说道:“家良,你就是今天不找我,我也准备在一两天之内找你,好好跟你聊聊,但不是聊你希望聊的话题,是聊我自己。” “你自己?”薛家良似乎感到了什么。 “是的,我自己。” 张钊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薛家良拦住他,语气有些严肃:“既然你想跟我说说心里话,就不要醉着说,我想听到清醒的话!” 张钊说:“家良,我跟你叫家良,不叫薛市长,也不叫薛书记,我们今天只论弟兄,好吗?” 薛家良说:“这正是我希望的。” “好!”张钊一挥手,说道:“你放心,我喝不多,就是喝多了,也说不了错话。家良,老弟,原谅我,我今天不想跟你谈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你很想听,但我真的没心情谈,实在对不起,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了。” 薛家良一时不能完全明白他话的意思,没有反驳他,也没有默许他,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使劲握了一下。 509、被两个女人折磨 张钊继续说:“家良,知道你来后,我是既高兴又愧疚,高兴得是你来这里,意味着博阳有救,宝水有救,只有你,能解决药厂的污染问题。愧疚的是,我不能跟你并肩作战了,家良,我可能要当逃兵了,我已经写好了辞职报告,很快就送到市委去。只是,在送市委之前,你还要替我保密,但我必须要当面告诉你,请求你的谅解,我……也是迫不得已……” 薛家良就是一惊,他皱紧眉头,问道:“辞职?为什么?” 是啊,薛家良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辞职。 张钊,是目前博阳班子里的三把手,要能力有能力,要学历有学历,要仪表有仪表,据说,当初博阳县委书记的人选,市委也曾考察过他,他最终没上位,不知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资历问题,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最终市委没有这样安排。 张钊没有立刻回答薛家良的问题,而是说道:“原因有点……难以启齿,我说完这句话后,如果你之前没听到关于我的事,那么你也该猜出是因为什么了。” 听张钊这样说,薛家良便明白了几分,他直言道:“是因为女人吗?” 张钊说:“正是。” 薛家良说:“那也不至于辞职吗?这毕竟是你的私事,只要你处理好。” 张钊痛苦地说道:“问题是我现在处理不好了,我就跟夹心饼干一样,两头受气,两头都能置我于死地!我太累了……我只求你,替我保密。” 薛家良更加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这位才貌出众的人这样备受折磨?甚至终结自己如日中天的政治生命?要知道,从政的男人,往往都会将自己的政治生命视为第一生命,高于父母给的生命。 张钊不等薛家良问,就自言自语地说:“她叫柳心怡,一个普通的洗脚妹……” 说到这里,张钊又喝了一大口酒,才跟薛家良娓娓道来…… 柳心怡,一个漂亮、年轻、风骚的女人,不仅会待人接物,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技艺娴熟,温柔体贴,张钊只让她做了两三次足疗,对这个小女人就放不下了,一来二去,他有情,她有意,两人很快便坠入爱河,发展成情人关系。 说情人,不太准确,按文人的定义来说,情人,是没有肉体关系的彼此有情的人,柳心怡应该算是副书记张钊的地下妻子。 两人很快同居。 从此,柳心怡不再从事原来的工作,而是直接调到管理层,当了一名副经理。 张钊的妻子是本县计生办副主任,她跟所有的妻子一样,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人。开始,妻子考虑到张钊刚提拔当上了县委副书记,为了丈夫的政治前途,她选择了沉默,只要不离婚,一切好说。 这样平静过了一段时间后,突然传出柳心怡怀孕的消息。 更气人的是,柳心怡居然大摇大摆地到计生局的服务中心来做孕检,明显就是挑衅!这下,张钊的妻子不干了,她带人砸了小叔子也就是张钊弟弟的足疗店,还给了柳心怡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妻子出气了,柳心怡却不干了,她天天以打胎为借口,逼迫张钊离婚。 张钊夫妇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子嗣,这也是他的妻子默认他和柳心怡的原因之一。张钊曾许诺妻子,一旦柳心怡生下孩子,就出一笔钱,把她打发回老家,孩子由柳心怡养。这头,他又苦口婆心地安抚柳心怡,说,只要你生出孩子,我就跟她离婚。 果真,柳心怡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下,乐得张钊合不拢嘴。 由于孩子小,也可能因为妻子最初的约定:只要不离婚,就谁过谁的。在孩子出生后,妻子没有硬逼张钊赶走柳心怡,柳心怡也将全部心思放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忘记了张钊承诺离婚的事。 原本像这种事,组织上基本也是睁一只眼合一只眼的,因为现在包养秘密夫人似乎很时髦,成为成功男人的标配。优秀的男人,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人,如果没有一两个女人,似乎就是不成功的男人。尤其是在小县城,女人,成了男人炫耀的饰物。 当然,张钊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比不得那些老板,比不得那些自由职业者,他有单位,有组织纪律的约束,所以,他将柳心怡和孩子,始终隐蔽在他的秘密保护下,从不让他们公开露面,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柳心怡和孩子的行踪,他最后一次通过关系,租到了安平市驻博阳县矿业分公司的家属楼,这里的人,跟博阳县的人没有交集,没有人认识他们,在这里,张钊和柳心怡还有孩子,度过了一段快乐、温馨的家庭幸福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是哪位高参给柳心怡出了高主意,还是年轻的柳心怡,不再满足地下夫人的生活,她想上位的心,再次萌动,跟张钊亮出了底牌,那就是张钊必须尽快与妻子离婚,明媒正娶柳心怡,将来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直至高中、大学。 如若做不到,那么张钊要给柳心怡支付一笔青春损失费,柳心怡跟了他三年多的时间,一年一百万,另外,再加上二百万生育孩子的费用,一共是五百万元,否则的话,柳心怡就会跟张钊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说到这里,张钊的眼底有了一抹深深的忧伤,他真心地说道:“家良老弟啊,这些话,我可是跟任何人都没说过啊,我现在快被折磨疯了——” 薛家良一听,这事,的确够这位风度翩翩的县委副书记喝一壶的,他担心地问道:“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张钊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他说:“第一方案显然不行,我老婆在这之前就跟我明确表示过,不离婚,怎么都行,如果我非要跟她离婚,那就是火山爆发。” 薛家良问道:“可是,柳心怡就不能火山爆发吗?” 510、痛苦不堪 听薛家良这么说,张钊就把脑袋埋在两只手中,搓着头发,说道:“我原来想,我们感情那么好,好歹我们还有个孩子维系着,她不能爆发,不能往绝路逼我,事实证明,我错了。我最后一次跟她谈,说补偿给她260万元,分期分批地给她,就是杀了我,我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这几年我自己的积蓄和收入,都花在她和孩子的身上了……” “她同意了?”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钊苦笑了一下,说:“她不同意,她说,你是副书记,全县除了书记、县长,就是你大,你去贪污受贿去呀?我就要500万。我说,我是副书记不假,但我一不管工程,二不管钱,我就是想贪,都没机会贪,就是有机会贪,那也要慢慢等机会,哪能说我现在想贪,就能贪到?还有,别人想贿赂我,也是要碰机会的,不节不年不调整干部,人家凭什么贿赂我?这贪污受贿,不同于我工作计划,这个季度计划贪多少,下个季度计划受贿多少,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我反复跟她说,你要给我时间,慢慢等,我早晚都会离婚的,就是不离婚,也会给你把钱筹足的……我把心都快掏给她了,可是她不再相信我了,也不想等了,一天都等不及了。孩子不管、不喂,我每次回到家,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她也是天天以泪洗面……家良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心都快被她们揉碎了,别说干工作,连活着的兴趣都没有了——” 看得出,张钊的心情,灰暗到了几点。 薛家良能理解,在两个女人的逼迫下,他的确无路可走,走哪条路都是死路。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他。 张钊又猛喝了一口酒,说道:“家良,我比你大四五岁,我叫你老弟,不叫你市长,也不叫你书记,你不会生气吧?” 薛家良捶了他一下,说道:“我早就说了,你我私下是兄弟。” 张钊冲动地握住薛家良的手,说道:“老弟,咱俩是同窗又是同事,这是今生的缘分,我是相信你,也了解你的为人,不然不会把这些隐私告诉你。” 薛家良说:“老兄,你尽管放心,我知道了,就知道了,不会对第二个人讲的。” 张钊松开他的手,痛苦地说:“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不然不会想到要辞职,对外,你就说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不能继续上班了,这些丢人的事就不要说了。说真的,如今有权有势的人,有几个当官的没有女人的,当然,你除外,你是未婚,有多少女人都是正常的……”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想到自己的坎坷情路,心就一酸。 张钊当然不会洞悉此刻薛家良的心情,他的内心,全被两个女人填满了,他的心思,全用在怎么摆脱柳心怡的纠缠上了。 他痛苦不堪地说:“甚至有的家外有家,妻外有妻,子外有子,但人家谁特妈的都没出事!我出事了,就是丢人现眼,就是太笨,太用情了,太倒霉了……但凡我有路可走,都不会走辞职这条路。我从懂事那天起,就被爷爷灌输长大了要做官,做了官就没人敢欺负咱了。结果呢,我毕业还就真的分到了县委机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县委副书记,三把手,家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这一步的,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啊……”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急忙拦住了他,说道:“老兄,你不能这样想,办法总是会有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张钊打断,张钊说:“我攀个大,叫你一声老弟,家良老弟呀,按说,你来到博阳,我该给你卖把子力气,但是真的非常抱歉,我帮不上你了,刚才我就说了,但凡有路可走,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我求你给我保密,我消失后,心怡肯定会来县委闹腾的,我会留给她一笔钱,足够她娘俩生活几年的,我妻子那边不用我管,她有工资,有医保、有公积金,我不惦记,我最放不下的还是心怡和我那个可怜的儿子,那么小,正是好玩的时候……冷不丁爸爸就消失了……”说到这里,张钊扭过脸,低声抽泣起来。 薛家良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说道:“尽管我一时半会想不出以什么方式帮你,但我想总会有办法的,你不要辞职,要不我去给心怡说说?” 张钊扭过脸,擦了一把泪水,看着薛家良,说道:“你能说这样的话,肯为我出头,我就心领了,这件事,别人不能掺和,你更不能掺和。家良,我这里有一张活期存单,十万元整,我请你替我保管,当做我儿子的教育基金,心怡还年轻,我走后,她肯定会要嫁人的,所以这十万元,我不能让她保管,更不能给我的妻子,父母年纪大,说不定哪天……我想了一晚上,只能交给你保管……” 张钊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薛家良接过存折,心想,看来张钊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他不知该怎么劝他,似乎所有的劝说都是无用之功。 他只能表态,说道:“这个钱我先替你保管着,尽管这个任务艰巨,但我有信心完成。只是,你真的需要这样做吗?你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张钊说:“我只有这一条路,其次还有一条,就是死。” “你不许胡来!”薛家良喝道。 张钊说:“我不会选择后一条路的,我放得下官位,放不下我的父母和我生的娃……家良,你记住,这个钱,说什么也不能让心怡和我老婆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暴露这个钱,这是我给儿子留下的钱,你负责保管,如果我儿子需要用钱的时候,你以其它名义给他。” “我懂,你放心吧。不过咱们有个约定,等你度过这个坎儿,这钱我就还交给你。” “我都不知道我能否度过这个坎儿?”张钊看着他,嘴唇哆嗦着,突然趴在桌上,双肩剧烈地抖动着…… 511、副书记最终选择了辞职 薛家良相信,他此时伤心难过的绝不是因为他的妻子和情人,而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这一顿饭,薛家良被张钊弄得悲悲戚戚的,他不但没有从张钊口中了解到什么实质情况,倒平添了一个艰巨的任务,为他婚外所生的儿子保管一笔钱。 唉,人啊,男人啊—— 他们俩喝完这一瓶酒,薛家良没有再让他打酒,等两个人从饭店出来时,薛家良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小饭店,这曾经是一个男人,为他心爱的女人弄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是,这个女人呢,她并不满足现有的身份,为个虚名,非要鱼死网破不可。 女人,难道你的名字除去弱者之外,还叫祸水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人成了祸水的代名词。古今中外,都有为了美人而放弃江山、放弃权力的男人,清帝顺治,英国爱德华八世,今天的张钊,虽然张钊不能和顺治和爱德华相比,但在老百姓眼里,县委副书记也算大官了。 纵观历史,一个朝代的灭亡,似乎都跟女人有关系,试想如果没有周幽王,褒姒哪有烽火戏诸侯的能力?如果没有唐明皇,杨贵妃何来品尝鲜荔枝的口福……那些所谓的祸水女人,哪个不是通过男人成祸的? 这些问题,又跟女人的另一个名字有关联了,那就是弱者。因为女人一旦失去男人权力的庇护,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弱者,所有的谩骂、侮辱都会席卷而来,她们没有能力为自己申辩,不是被心爱的男人出卖,就是被心爱的男人赐死。 眼下的柳心怡正是这样的女人。 当她强迫张钊履行她的条件时,张钊无能为力,走投无路,他选择了逃避,把一堆的难题留给了女人。 薛家良不敢想象,当张钊销声匿迹的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该会如何? 第二天刚一上班,张钊两眼浮肿精神萎靡地进来了,他将一纸假条放到薛家良的办公桌上。 薛家良看了一眼,说道:“请假不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不等薛家良说完,张钊就赶紧向他抱拳,然后后退一步,冲他深深鞠了一躬,看着他,低声说道:“家良老弟,张钊拜托了——” 薛家良急忙站起来,还没容他走出宽大的办公桌,张钊冲他一摆手,神情悲苦地说道:“告辞。”说完,张钊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薛家良就像定住一样,迈不动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张钊就消失在门外。 望着他悲壮的背影,薛家良一时难以恢复镇静。 一个男人,一个有着光明灿烂政治前途的男人,就这样,被女人逼走了,可以说,他没有倒在仕途的风雨路上,却倒在了女人问题上,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消失和逃避。 罗锐进来了,他跟张钊差点撞到一起,他站住脚步,望着张钊消失在走廊后,才进了屋,说道:“张书记怎么了?我看他眼里含着泪。” 薛家良没吭声,而是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将桌上张钊请长假治病的字条塞进抽屉。 罗锐看见了那张字条,他没再问,而是说道:“毕县长又来了。” 薛家良还没从张钊的情绪中恢复过来,问道:“毕县长?” 罗锐说:“就是茨阳县的女县长。她每年都来咱们这要补偿款,就是药厂往下游排污的补偿,您如果不想见她就躲躲。” 薛家良回忆起来了,邢伟岩昨天跟他介绍过这个情况。 他的心情被张钊弄得很低沉,说道:“没必要躲,有邢县长接待就是了。” “但是,您是新上任的,她肯定会吵着要来见您的……”年轻的秘书发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 罗锐的话还没说完,邢伟岩敲门进来了。 他一见罗锐,立刻皱起眉头。 罗锐给他倒了一杯水,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薛家良示意邢伟岩坐。 邢伟岩没有坐,而是来到他办公桌的对面,说道:“我不坐了,我是借上卫生间的空儿,跑来跟你说声,茨阳县的县长来了,她从来都是突然袭击,唯恐咱们事先躲出去不见她,我估计,她肯定听说你来了,所以今年才这么早来,往年都是在年底来,要一笔钱就走。” 薛家良的思绪渐渐从张钊辞职上拉回,他慢慢地坐下来,平静了一下问道:“她想要多少?” 邢伟岩说:“她从来都是狮子大开口,但每次我都没满足过她,这一点你不用管。我来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要是不想见她,我就说你有事,这个女人太难缠,而且酒量相当大。” 薛家良也想了解一下最真实的污染情况,就说:“既然她知道我来了,不见合适吗?” 邢伟岩是何许人也,他当然听出了薛家良的话外之音,就说:“那好,如果她有这个要求,我就领她过来,如果她没有这个意思,那我就按往年的标准或者略微追加一点把她打发了。” 薛家良说:“好,按你说的办。” 邢伟岩出去了。 薛家良把罗锐叫了进来,说道:“你去把闫主任找来。” 闫广很快到了。 薛家良说:“药厂那边有什么动静?” 闫广说:“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打电话问过了,没有生产。” “曹总还没回来?” 闫广说:“没有。” 薛家良说:“他泡的起,咱们泡不起,这样,通知市环保局和农业局,让他们跟对口的业务单位联系,不行的话让省环保局和省农业厅来人,现场取样检测水质,化验土壤。” 闫广说:“好的,我去办。” 闫广刚出去,薛家良掏出手机,就来到里屋,插上门,他调出手机通讯录里的一个名字,播出了电话。 很快,一个银铃般灿烂的声音响起:“薛大市长,薛大书记,恭喜!怎么,你还记得我?” 薛家良一大早都沉浸在张钊的事中,猛然被这种声音感染,心情也亮堂起来,年轻真好?这个丫头,什么时候都是这样阳光灿烂。 512、前来讨债的女县长 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道:“哪来的话,什么叫我还记得你?” “我当然是话出有因了。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出了这等好事,你都不跟我报喜,要不是小白哥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高升了!” 薛家良谦虚地说道:“高升什么呀?受累的差事。” 对方说道:“你嫌弃这个差事受累的话,那么我下次跟老爸说,让他给你一个省事的差事,比如看大门、收发个报纸什么的。”她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茅苗,我跟你说,我现在还真羡慕看大门的人,轻松、自在,没有那么多的烦事、难事。” “什么难事,我能帮你吗?” “你当然能帮忙,不然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好,你说吧。”茅苗答应得非常痛快。 薛家良说:“我们这里有个药厂,老百姓说有污染,我没来的时候,药厂他们请过专家来现场检测过,结论是排放物只有轻微的毒素,对人畜生命够不上危害,但是这里的河水变了颜色,冬天闻着都有一股酸臭味,庄稼也长不好了,地里果树结的果实、种的大白菜,都有一股怪味,而且,附近村子的村民怪病也多了,新生儿出现了畸形……老百姓们不干,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聚集了好几百人,要去堵国道,据说,他们抗议了好几年,这个药厂一直没关停过一天,厂方坚持说没有危害……我想请你们环保总局来人,或者我们把水样给你们送过去检测。” 茅苗说:“这还用我们呀,省里、市里的环保局就办了。” 薛家良解释道:“原来可能就是请的市里或者省里的专家,站在客观角度上看,我不相信他们上次的那个检验报告,尽管我不知道是哪级检验的。” 茅苗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薛家良的意思,她说:“薛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我跟领导汇报一下,看怎么办好。” “好的,我等你电话。” 薛家良的电话刚刚打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间或还有女人的声音传来,他断定,是茨阳的女县长找他来了。 他开开门,装作刚洗完手的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果然,屋子来站着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三十四五、个子不高、身材粗状的女人,大概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茨阳县的女县长毕曙光吧。 罗锐忙给客人倒茶。 邢伟岩赶忙给薛家良做介绍,他说:“薛市长,这位是咱们兄弟友好县的县长,有名的花木兰毕曙光。毕县长,这就是你吵着要见的薛市长、薛书记。” 薛家良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个个头身材矮壮、留着短发、身着职业装,显得十分干练能干的女人身上。 不等薛家良伸手,这个身材矮壮的女人早就把手伸了过来:“我不跟您叫薛书记,还是叫您薛市长吧,因为市长是我们大家的,既是博阳也是茨阳的,而书记只是博阳的。” 这个女人尽管人不高,但说话嗓门却很高,声音也很洪亮。 薛家良一边跟她握手一边说道:“你怎么高兴就怎么叫。” “薛市长您好。”那县长这才恭恭敬敬地问候薛家良。 “你好,久仰毕县长的大名。” 哪知,薛家良的话音刚落,女县长就尖着嗓子泼辣地说道:“大名?我才不信呢,一定是邢县长在您面前说了我不好听的话。我在邢县长的嘴里,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的,他讨厌死我了,我现在来你们博阳,从来都不事先打招呼,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事先打了招呼,我肯定就见不到博阳的父母官了,尤其是邢县长,他要是知道我来,早就脚底下踩着风火轮,溜了。” 这个女人说话节奏很快,就像机关枪扫射,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完毕后,就看着薛家良,目光不时地薛家良和邢伟岩的脸上滑过。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在开机关枪呀?” “哈哈。”邢伟岩大笑着说道:“薛市长啊,你这种感觉太对了,你知道曙光县长为什么姓毕吗?她说出的话,就是机关枪,没有两下子的,你根本招架不住她,瞬间就给你毙了!” 毕曙光说:“拉倒吧你,我哪次来不是你毙的我,我什么时候毙得过你?” “哈哈哈。”薛家良感觉这个女人很豪爽,也很大方,笑着请毕曙光入座。 他看着毕曙光,就是不问她干嘛来了,而是顾左右不严他。 他知道,那是邢伟岩的事,他不管。就笑着说道:“维岩,我不知道你,反正咱们省的女干部我也见过不少,但像毕县长这么年轻能干,既有男人果敢,又有女人风味的女干部,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毕曙光朗声笑道:“哈哈,薛市长,您拉倒吧,别捡我爱听的说了,我这个人,可是不轻易喝迷魂汤的。” 薛家良故作认真地说:“我说的话是迷魂汤吗?如果真是迷魂汤的话,我是舍不得给任何人喝的,还留着自己喝呢。” “哈哈。”毕曙光张开大嘴,哈哈大笑。 薛家良心说,女人啊,干嘛要走从政这条路?弄得连笑,都没有女人味了。 邢伟岩也接着薛家良的话茬,开始忽悠毕曙光:“薛市长,您有所不知,曙光县长的父亲,是部队的将军,她是有名的将门虎女。据说,父亲希望女儿成为花木兰那样的女英雄,就给他起了一个男性味十足的名字,曙光……” 不等邢伟岩的话说完,毕曙光就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还是我自己说吧,你说着说着就偏了,什么话到了邢县长嘴里,就变味儿了。薛市长,是这样,我这个名字的确寄予着父亲对我美好的希望,他希望我参军,但是我死活不从,毕业后,直接就去边区支教去了,在当地由一名普通教师到教育局局长,又到了副县长,工作了整整十年,调回内陆后,成了一名末流的副县长,后来稀里糊涂就成了县长……” 513、有官味没有女人味 毕曙光语速很快,真的就像一挺机关枪,她见薛家良对她的话不反感,又自嘲地说道:“我刚当上副县长时,身材不是这样,不说窈窕那也是苗条,也算小鸟依人的女人。正因为是女领导,如果柔柔弱弱、扭扭捏捏的,唯恐说话没人听,被人看不起。所以就开始试着改变,行为举止、穿衣打扮向男同志靠齐。说话更是力求嗓门高,声音粗,跟长头发、高跟鞋、裙子说再见,还学会了骂人。” “哈哈。”薛家良和邢伟岩听到这里都笑了。 毕曙光继续说:“那个时候,最不喜欢别人对我的评价就是‘漂亮’,‘有女人味’,好像背后的潜台词是在说我不像领导,没有官味?等后来我又成为县长了,也可能是老了,该经历的风雨也都经历了,我改变形象的努力也成功了。但忽然发现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了!走到哪儿,都说我是花木兰、巾帼英雄,敢说敢干,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没有什么事让我憷头。但我终究是女人,现在最怕人家说我有官派,像个领导,有官派,自然就没有女人味了,这等于直接在说我不是女人吗——” 说到最后,毕曙光的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摊,显出很委屈的样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再官言官,官时,可以没有女人味,女人时,可以没有官味。” 邢伟岩拍着巴掌说道:“薛市长这话说得太好了!既有对立,又有统一。毕县长,你可以照着薛市长的话去试试。” 毕曙光眼里现出一抹沮丧,她说:“话是这样说,我家那口子对我可是意见大了,说我随着职务的升高,在家越来越像县长不像女人了,说话调门高了,脾气大了,腰变粗了,体积变大了。” “哈哈哈。” 她的话再次逗得薛家良和邢伟岩大笑。 薛家良说:“这说明你在你先生的眼里,县长这个角色是最成功,这是一个很好的评价。” 毕曙光说:“好什么呀,天天给我提意见,说我说话太冲,像机关枪,在家也喜欢发号施令,凌驾于家庭成员之上,没有女人味。其实,我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至于说话吗,我只是语速快而已。” “曙光县长是女中豪杰,官场上的花木兰,一般的男县长都比不上,是这个。”邢伟岩冲她竖起大拇指。 薛家良说:“邢县长这个比喻很贴切。” 哪知,毕曙光却不高兴地说道:“贴切什么呀?他这是在变着法子寒碜我,说我不是女人,是假男人。” “我没有呀——”邢伟岩委屈地说道。 “你说我是花木兰,不就等于说我男不男女不女的吗?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说我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毕曙光有点激动了。 薛家良不了解这个女人,但邢伟岩知道一些她的情况,她男人跟她家的保姆搞到了一起,这对她的打击很大,男人一向被她欺压在下,冷不丁做出冒犯她的事,这对于她来说,不亚于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所以,她现在也开始查找自身不足了。 薛家良见毕曙光有点不高兴,就赶紧说:“那是你对伟岩的偏见,他不是在骂你,这是最高的评价。花木兰女扮男装,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吓破敌胆,但是你别忘了,她卸了戎装后,也是有女人的娇媚的,‘当窗理云鬓,对镜贴黄花’,想想这画面都是非常柔美的!你肯定也有这样的时刻,只是外人看不见,你先生应该不陌生。” 听薛家良这样说,毕曙光的脸上荡漾出女人特有的一抹羞涩,她说:“还是薛市长说话我爱听,邢县长就是好话他也没有好说。” 邢伟岩委屈地说道:“薛市长都说了,那是你对我的偏见,你呀,总是冤枉我,好像全天下就我不是好人。” “是吗?我有吗?”毕曙光的语气里柔和了许多。 邢伟岩抓住她不放,说道:“有啊,太有啊!当着薛市长,我都不好意思说,尽管我们在有些问题上观点不一致,但每次还不都是遂了你的愿吗?你不光强按牛头饮水,还不能嚷牛叫唤,有你这样的花木兰,简直就是慈禧,别说,我现在还真同情你家先生的。” “哈哈哈。”这个女县长笑出了眼泪,她转头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市长啊,你刚来,可能有些情况你不太了解,你们这个药厂,对我们下游造成的污染太严重了!我们几次找你们商量,都没有结果,药厂舍不得花钱买治污设备,你们又不可能关停它,污染年年继续不说,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们那里的老百姓,因为这个问题,是经常告状,围堵县政府大门口,这次老百姓听说博阳的村民要去堵国道,他们说我们这里离国道远,但是离铁路近,铁路也是南北交通大动脉,不给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就卧轨去吧。不管老百姓是否真的去卧轨,您说我们听到后是什么滋味?我们该怎么办?污染解决不了,你们再不给我们点补偿,我们根本没法和老百姓交代吗!如果不是我们极力做工作,老百姓早就来你们这闹腾了,我是拿您当安平的市长才说这话的,没拿您当博阳的书记。” 薛家良说:“无论是副市长还是书记,我都该听到你这话,这没有区别。” “有区别。”毕曙光看了一眼邢伟岩,说道:“每次我来,邢县长都是一脑门子官司,看见我就跟看见瘟疫一样,每次软磨硬泡要出的那几个小钱,还都像是现做手术从他肋巴骨取出来一样。” 邢伟岩痛苦地说道:“我说曙光啊,你就别在薛市长面前给我上眼药了,就是从我肋巴骨手术取出来的,不是还取出来给你了吗?那可都是带着血丝的钱啊!你到了别处,别说做手术从肋巴骨取钱,就是把肋巴骨取出来不是都没有吗?都不容易,你也就别逮着蛤蟆攥出尿了——” 毕曙光一听,立刻就见着嗓子说道:“薛市长,你听听,又来了,我怎么逮着蛤蟆攥出尿了,那是蛤蟆就该往出尿的!要不,我今天一分都不要了,让老百姓直接来找你们交涉行不行?” 她说着说着口气里就有了威胁。 514、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你看你,难怪你先生说你脾气急,说话调门高,我看,一点都不假。”邢伟岩白了她一眼说道。 “你……你敢站在他那一边说话?”毕曙光用手指着邢伟岩,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邢伟岩说:“不是我要站在他那一边,是他那一边有真理。” “去你的,我不跟你说了,薛市长,尽管您是这里的书记,但您可是安平的市长,不是博阳一个地方的领导,我们这事,您不能不管!” 薛家良感觉这个女人很难缠,也有点方感,据邢伟岩介绍,她每次要回去的补偿款,头两年一分都没给老百姓,都当做了她的县长基金,后两年的确是因为老百姓闹腾,她才象征性地给老百姓分了一点,但这点钱,还是她从博阳多要出去的钱。 博阳也的确是理亏,不然为何要给人家补偿呢?既然理亏,薛家良就是再方感她,也不能对她无理。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我们很快就会解决,我相信你看重的不是那几个钱,如果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你也不会来博阳了,请你给我们时间,我相信,情况会发生好转的。” 尽管薛家良有打官腔的成分,但他说得也是在情在理,毕曙光一时不好说什么。 邢伟岩怕毕曙光逼着薛家良表态,就说道:“毕县长,这样,咱们还是回去商量吧,薛书记还有事。” 毕曙光看了看邢伟岩,又看了看薛家良。 薛家良知道她不大相信邢伟岩,在对外的问题上,他这个县委书记必须要和邢伟岩保持一致,就说道:“一会我还有个接待任务。邢县长,好好招待毕县长,中午我要跟毕县长喝两杯。” 邢伟岩开玩笑地说道:“毕县长一般都不在咱们这里用餐,她通常是拿了钱就走,不肯在咱们这里消费。” “去你的,难道我在你们这里吃饭,还要自己掏腰包吗?你是逮着机会就损我!薛市长,你说我容易吗,要了钱也不揣进我的腰包,还得听着他的损话,中午这酒,我怎么下咽?” 邢伟岩也看着薛家良说:“看看是不是?她的意思是,我上午就得给她开支票,中午就走了,不在咱们这吃了,钱,比饭重要,您还想跟她套近乎,她根本就不给您机会。” 毕曙光噗嗤笑了,说:“薛市长,你看看他都说了什么,好像我是见了钱走不动路的人。” 邢伟岩说:“你不是见钱走不动路,你是拿到钱就跑的人。” 毕曙光说:“我那不是跑, 我是赶紧离开,省得看你脸色,更不敢吃你白眼饭了,下咽都难。” “哈哈。”薛家良笑了:“毕县长,看你把我们邢县长说的,有那么严重吗?” “有啊,当然有,就是他主观不是这样的人,客观上给我的也是这个印象。” 邢伟岩说:“得,今天你说什么也不能拿到钱就走。” 毕曙光说:“今天你不满足我的要求,我还不走了!再也不能像去年那样仨瓜俩枣就把我打发了,我跟你说,今年我可是有备而来。” 邢伟岩一看,就说道:“这个问题咱俩商量,薛市长刚来,不了解情况,你跟他说了他也是要我拿主意的。” 薛家良知道邢伟岩这样做, 是不想把他拖进去,他对这个女县长就有了烦意,他收起笑,认真地说道:“毕县长,邢县长说得对,我刚来,好多情况不了解,现在所有的工作还都是邢县长在做,我呆会还有个活动。伟岩,招待好曙光县长。” 薛家良说到这里,居然从沙发上抬起屁股,往办公桌方向走去。 毕曙光一见,薛家良根本不吃她那一套,你就是再想泼、再想磨,都没有用,他已经离座走到办公桌跟前了,很显然,这是在下逐客令。这个薛家良,就是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她望着薛家良略带严肃的表情,感觉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副市长、县委书记,有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这种威严起初并没有充分显现,有的只是客气、幽默,还有对她这个女县长足够的尊重,但尊重不等于迁就、怜悯,更不等于纵容。那一刻,这个女县长才知道副市长和她这个县长之间是有距离的。 她站了起来,冲着薛家良的背影,尴尬地说道:“好,那薛市长请忙,改天到我们茨阳去视察。” 薛家良回过身,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毕县长,回去好好做做百姓们的工作,我们正在着手解决药厂的问题,是不是有污染,是不是对生物和作物有害,我们正在联系关专家做进一步的论证。到时会给茨阳、给我们当地百姓一个交代的,我知道,博阳每年都给茨阳的那点补偿,到了百姓手里可能还不值一壶醋钱,所以还请曙光县长能顾全大局、协助博阳积极做好群众工作,共同解决这个问题。” 薛家良这话说得的确意味深长,意思是茨阳的百姓就不要跟着添乱了,拿了钱就息事宁人吧,如果拿了钱还出幺蛾子的话,就是你毕曙光工作没做到位,或者没有主动积极去做工作,甚至做了反面工作……前几年博阳给的钱,你毕曙光并没有补给百姓,当做了你的县长基金,如果茨阳百姓知道后,会答应吗? 毕曙光干笑了一下,说道:“谢谢薛市长信任,如果我不积极做工作的话,我们那里的人,早就来博阳闹事了。” 薛家良看着她,微微一笑,没在说话,只是过来跟她握手再见。 他们走出去后,薛家良刚关上门,邢伟岩又推开门回来了。 薛家良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事。 邢伟岩说道:“你别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据可靠消息,茨阳百姓,只是有极少数的人怀疑咱们药厂污染了河水,都是这个女人夸大其词,借机敲竹杠。” 薛家良笑了,说:“那就看你的了。” 邢伟岩似乎受到了某种鼓舞,他说:“我不会让她太占便宜的。” 薛家良从邢伟岩的目光中,看到了对这个女人的不屑,就赶紧说道:“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怎么也要说得过去。” “我知道。” 邢伟岩说着就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对毕曙光没有多少好感,无论是作为县长还是作为女人。 515、善意提醒 薛家良骨子是个传统又保守的人,他从内心看不起女人从政。 记得早年阮晓丹问薛家良,怎样才能当上副局长,当时薛家良给了两条建议:一是给领导送;二是跟领导睡。当时阮晓丹还骂薛家良不正经,薛家良却正经而耐心地跟她说这不是玩笑,是最实在的建议。 时至今日,经过更高一层的政治锻炼,薛家良仍然还是这样认为,女人从政,比男人更难,要想上位,这两条路仍然是捷径。女人,靠真才实学硬拼出来的有,但很少,有就是拼出来了,也是要靠这两条维系的,要么就甘于平庸。 尽管中组部很早就发文,要求各级各地增加女干部的比例,甚至强硬划出指标,县以上班子领导成员,必须有一名以上的女性干部,但优秀的女干部,基层还是不多见的,大多女干部也是在妇联、团委等单位任职。 薛家良对上级这样硬性规定女干部的占比,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他认为,这样的规定压制了那些有能力、有才能的男性干部,扶持了没有能力的女性干部。 机会是平等的,任何干部提拔的指标里面,绝对不会有男性优先提拔、压制女性的规定,形成现在的局面一定是女性自身能力的原因,不然怎么有的女性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作干部呢?这样的规定本质上就是压制强者、扶持弱者。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人类发展永久不变的规律,这样的硬性规定是违背自然发展规律的,最终导致的结果只能是社会的倒退。提倡性别平等,的确为女性发展潜能提供了机会,但不能走向极端,变追求机会平等为完全的平等,以致造成了一种新型的、更为荒诞的不平等,这是弱者对于强者的剥夺。 当然,他的这一套想法是不能随便说给人听的,以前,在平水政府办的时候,他只跟赵志华探讨过这个问题。 这时,薛家良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其实,在跟毕曙光谈话的时候,薛家良已经发现手机在震动了,但他没有去接,很快手机就恢复了平静。 这会,他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是茅苗。 茅苗说:“薛大哥,刚才电你,你没接,我想你可能不方便,就挂了。现在忙完了?” “是的,忙了一阵,你说吧。” “我请示了领导,领导指示我带另外两个人,亲自来博阳采集水样,这个你别嫌麻烦,我们有规定,所有样品采集,必须我们亲手来做,别人将来化验结果有误说不清。你看我们哪天去好?” 薛家良没想到茅苗动作这么快,他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先做好准备,我这边也安排一下,具体哪天来合适,下午我们再通电话好吗?” “好,薛大哥再见。” “再见。” 薛家良是通过白瑞德和公然认识的茅苗,还有她的哥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茅苗就开始这样称呼他了,她叫白瑞德“小白哥哥”,叫他薛大哥,只是这个称呼,总是能让他想到另一个女孩子,一个早就为人妻,为人母的女孩子…… 薛家良在博阳度过了第五天,这五天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走,忙忙碌碌、晕晕乎乎,千头万绪,更让他苦恼的是,凭一时意气,跳进了药厂污染事件的漩涡中。尽管当时控制住了局势,事态没有进一步发展,但后来这些纠缠不清的挠头的事,还需要他去处理,因为他插手了,别人就只好在一旁看热闹了,看他怎么收场。 开始,邢伟岩的确好意劝过他,不让他出头,他倒好,一脚就跳进去了。 一连几天,没有进展,药厂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就是不说正格的,他们也不生产,也不排污,似乎跟他耗上了。 耗到第五天的时候,薛家良反而坐不住了。 他把闫广叫来了,说道:“县环保局和农业局那边有结果了吗?” 闫广说:“我刚问过,说还在联系中。” 薛家良一听,眉头一凌,说道:“还在联系中?是咱们办事效率低还是市局办事效率低?” 闫广看着他,呵呵笑了,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您来到博阳都五天了,是不是还没回过市政府?” 薛家良一听,就是一怔。 的确如此,他来博阳都第五天了,自从那天聂凤强和屈东阳把他送到博阳后,他一竿子就扎到了博阳,再也没回去过,而且,从来都没想过要回去。 “市政府也没有通知我回去呀?”他说道。 闫广仍然笑着说:“您是市政府副市长,市政府是您的家,您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怎么还等着召唤呢?” 薛家良看着他,脑子快速地转着,似乎悟出了闫广话里的深意,他说:“老闫,我明白了,备车,马上就回。” 闫广说:“倒也没有那么急,您不是安排了常委会吗?开完会再说吧,不过,明天可是周末了。” 薛家良一听,就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我这是怎么了,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闫广走到他跟前,站在办公桌边说道:“您脑子没有问题,是您的注意力太过专注在某一个点了,也太在乎这个点了,所以,顾不上旁的也属正常。” 薛家良看着他,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感觉闫广说话办事很沉稳,有时也很含蓄,很少有针对某件事发表评论的时候。另外,薛家良来的第一天,他当时很倾向于让自己用罗锐,似乎在暗中跟邢伟岩较着某种劲。一般说来,县委办主任都是书记这条线上的人,有可能他对邢伟岩的某种做法看不惯,尤其是在对待罗锐的问题上。 罗锐和李书海、邢伟岩之间的关系,闫广肯定看得清楚,也许,这个罗锐这个所谓的“乱臣贼子”,说不定自己还用对了。 薛家良诚恳地说道:“老闫啊,我这几天,两只脚还踩在云彩上,感觉还没有完全落地,尤其是刚来就卷入了药厂的事……你呀,凡事多替我想着点,千万别拉什么空子,要做到及时提醒我。” 闫广听薛家良这样说,他很激动,说:“您放心,只要您不嫌弃就行,再说,这也是我的职责。说到这里,我还真有件事要跟您说。” “哦,请讲。”薛家良冲他一挥手,示意他坐下。 闫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电视台台长吴传声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了,想来跟你汇报电视台的工作。” 516、女副台长被停职 “电视台?”薛家良反问道。 “是的,电视台。”闫广重复了一遍。 薛家良问道:“他来汇报什么工作?” 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的脑子里就闪现出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记者,他就皱了下眉头。 闫广当然捕捉到了这一瞬间,说道:“是这样,自从那天你把骆霞批评了一顿后,广电局的领导非常重视,当天就召开局党组会议,把《骆霞播报》这档新闻专题栏目就停播了,另外,全面整顿记者职业道德纪律,每天下午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学习有关新闻宣传规则,还停了骆霞的职。” 薛家良一听,就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他的一顿批评,给那个小记者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他第一次感到作为一名副市长、县委书记说话的威力。 他看着闫广,说道:“我批评的是她当时的言行,这样搞,是不是有点过了?” 闫广说道:“您……当时说……要免她的……” 薛家良想起来了,说道:“唉,我那不是在气头上吗?一个县委书记能亲自去免一个电视台副台长吗?这广电局和台领导也太不讲究了吗?哪能这么干呀?” 薛家良显得很生气。 闫广心里说道,您是副市长、县委书记,别说免个副台长,就是免台长、局长也是一句话的事啊。 薛家良内心里感到了不合适,但是他不能说自己免错了,怪就怪那个小记者,太堵火,任谁也是不能容她的!不过广电局领导这样做的确欠妥当。 这个时候起,他感到了权力的至高无上,感到了权力的危重,也就从这个时候起,他才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该怎么面临纷杂的矛盾,谨慎行使手中的权力。 薛家良想了想说:“老闫,这样,你让罗锐去电视台,要几期骆霞播报的这个节目,我看看。” 闫广说:“那电视台那边的人?” 薛家良说:“今天不见了,等过几天安排一下,我去调研。对了,老闫,全面安排调研的事,我不能总是被药厂的事托着,找几个有代表性的单位、乡镇和驻博阳的省、市直单位,还有驻军部队。” “好,我马上安排……” 闫广的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闯了进来。 “柳……心、怡?你来干什么?”闫广转身问道。 紧跟着,罗锐也进来了,他拉住正要往里走的柳心怡,说道:“你怎么能乱闯机关办公室,快点出去……” 柳心怡用力甩开罗锐的手,径直走到薛家良办公桌前,说道:“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就是找你来的。” 罗锐急忙拉住,不让她往薛家良的跟前凑。 薛家良冲罗锐摆摆手,示意罗锐松开她,对柳心怡说道:“请坐下说。” 柳心怡哪坐得下呀,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薛家良,说道:“薛书记,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薛家良明明知道她问的是张钊,但是他必须装不知道,他看了看门口,罗锐立刻会意,将办公室的门关死。 闫广见状,就将办公桌前的一把皮椅往她旁边挪了挪,说道:“刘老板,有什么事,坐下说。” 柳心怡认识闫广,也认识罗锐,原本她是不该认识机关的人的,自从但张钊给她开了小饭馆后,隔三差五就攒人吃局,地点当然是心怡饭店。 张钊跟大家介绍说,是他老家表妹开的饭店,希望大家多关照。但谁都不傻,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捅破罢了。张钊人缘不错,又是堂堂的县委三把手,影响力还是蛮大的,所以这个心怡饭店还是很火的,久而久之,机关的人她差不多都认识了。 柳心怡不坐,也不理会闫广,两眼仍直勾勾地看着薛家良,等着薛家良的答复。 薛家良坐在椅子上,看着柳心怡,她的确长得很漂亮,年轻,但此时,却显得很憔悴,面色苍白,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执著地看着薛家良,一动不动,盼望着薛家良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尽管柳心怡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薛家良却讨厌不起来她,也可能是张钊走前的托付,也可能他认为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值得同情,他尽量让自己变得和蔼可亲,语气也尽量变得柔和。 他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不,你明白!”柳心怡尖着嗓子喊道。 薛家良温和地笑笑,说道:“我的确不明白,我不知道你要找谁?这样,你坐下,别着急,慢慢说,能帮,我一定帮你。” “我能不着急吗?一连四五天他都不露面了,打他手机停机,找他不见人影,薛书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薛家良不能明白她要找谁,那样就不能自圆其说了,他说:“我真不明白你要找谁,你不告诉我,让我怎么帮你?” “张钊, 我找张钊,他不能扔下我们娘俩不管。”柳心怡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请问你是?”薛家良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是……”这两个字一说出,柳心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似乎豁出去了,说道:“我是他女人!” 薛家良一笑,说道:“你是他什么性质的女人。” 柳心怡片刻尴尬过后,一扬头,说道:“被他欺骗的女人,另外,我还是他孩子的妈妈。” 薛家良不能再装傻了,他说:“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这样,咱们共同找他,行吗?” “胡说,你是书记,怎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失踪好几天,难道你们县委就不过问一下吗?分明就你把他保护起来了,不让我找到他,你今天必须把他还给我,他不能这么对我……” 说到这里,柳心怡的眼泪出来了。 薛家良无法跟一个受到情伤的弱女子发火,他柔声相劝:“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给我交上一个请假条,说出去治病,他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已经严重影响到健康,甚至无法工作……” 517、女人的救命稻草 【517】女人的救命稻草 不等薛家良话说完,柳心怡就尖声叫道:“胡说!得抑郁症的不是他,是我!” 薛家良看着她,没有说话。 柳心怡又说:“他想摆脱我,才编出这个瞎话来骗人的,你不要上他的当!” 薛家良尽量让自己耐心些,就说道:“哦,那等他回来我要严厉批评他,让他处理好家务事,跟你赔礼道歉,如若不然,我就免了他。” 柳心怡的眼泪忽然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流下,说道:“他还能回来吗?” “他走时请假了,怎么能不回来?不回来他能上哪儿去?”薛家良感觉自己就像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有耐心,也可能是因为张钊临走的托付,也可能是那个无辜的幼儿。 “可是……可是我感觉他不会回来了,他悄悄给我们娘俩留下一笔钱,就再也不见了,如果他想回来,干嘛给我们留钱?” 薛家良必须帮张钊把这个谎编圆满,他说道:“他去治病,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治好,他给你和孩子留下钱,说明他心里有你们娘俩,而且,你们也是要生活的,你怎么倒怨他了?” “我有饭店,根本不需要他留钱的,他分明就是……就是消失了……呜——”柳心怡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哭开了。 薛家良示意罗锐给她倒杯水。 罗锐立刻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喝点水吧。” 柳心怡一边哭一边说道:“我连饭都吃不下,还喝什么水呀,这几天总是精神恍惚,我都快疯了呀——张钊,你个混蛋,你跑哪儿去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娘俩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数落着张钊。 薛家良非常同情她,想想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了男人,又是这么一个身份,以后如何在社会立足,如何把孩子养大成人? 张钊啊张钊,你真不该这样一走了之,你兴许对这个女人没了感情,但是那个两三岁的孩子可是你的骨肉啊! 闫广劝道:“柳心怡,你先回去,一旦张钊有消息了,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柳心怡听他这样说,就抬起头,看着旁边的闫广,眼里露出了希望,她止住哭泣说道:“闫主任,你真的会告诉我吗?真的吗?” 闫广说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柳心怡紧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闫广说:“你怎么又把话说回来了,如果我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柳心怡指着闫广说:“你们跟他是一伙的,他就是躲出去不见我,如果他去看病,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 闫广就是一怔,柳心怡说得有道理。 此时,薛家良拉出抽屉,找出张钊写的请假条,说道:“他的确请假治病去了,你看,这是他的请假条。” 柳心怡就像一个溺水者,忽然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一把夺过这个请假条,仔细看着那曾经熟悉的笔迹,看着看着,眼泪哗哗地流下,自言自语地说道:“钊,你回来吧,我知道你没钱给我,但是只要你回来,我一分钱都不跟你要了,我不再逼你离婚了,保证不再逼你了,只要你回来……我和孩子……离不开你呀——我是爱你的呀,我不是存心要逼你,不是呀——” 她泣不成声…… 薛家良站了起来,说道:“这样,我让车把你送回去,你好好照顾孩子,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 薛家良从桌上拿过一张名片,递给她。 她没有去接这张名片,而是看了看手里张钊亲笔写的请假条,她将这张紧紧攥在手里…… 罗锐过来拉她。 柳心怡没再挣扎,两眼哭得红肿,攥着那张纸,步履踉跄这走了出去。 薛家良跟闫广说:“老闫,你跟小罗去送她吧,顺便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薛家良说着,就要去掏钱。 闫广说:“用不着,我有钱。” 下午开完常委会后,薛家良给市委书记全兆和市长聂凤强分别打了电话,向他们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情况。 全兆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下周回趟市里,商量一下张钊的事。 无疑,张钊的辞职报告,市委已经收到了。薛家良几天前,已经将张钊请长假治病的事跟市委做了汇报,他当时没有提张钊辞职的事,因为那是张钊私下跟他说的,一切都以张钊给上级市委的辞职报告为准。 他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市长聂凤强。聂凤强对他关停药厂表示了不同意见,他说:“薛市长啊,药厂的问题,你要慎重对待,不但是博阳的支柱企业,也是咱们安平市的支柱企业,老百姓对药厂的排放物有疑问没有关系,我们要做好解释工作嘛——” 薛家良本想跟他解释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不想在电话里争辩什么,就说道:“我向您当面汇报吧,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聂凤强说:“那就周一吧。”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感觉这几天自己没干什么事,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下车的第三天,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因为头来上任时,无论是龚法成还是谢敏,都跟他强调了干部队伍稳定的问题,干部大会过后,他又参加了几个对口会议,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回顾这几天来的工作经验和体会,他感觉自己太过冲动,面临突发事件,尽管不畏惧,但不够冷静,不该一来就亲力亲为于某件具体事情上,促使自己缩小了进退的空间,另外,闫广说得对,不该忽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安平市副市长。 他一猛子扎了下来,跟上边一下断了联系,没有取得市委市政府对自己工作的支持,这是最大的败笔,看来,自己的确缺乏主政一方的实际操作经验,经验缺乏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意气用事,自乱阵脚。 这时,罗锐手里拿着两张光盘进来了。他说道:“这是您要的《骆霞播报》的节目,您现在要看吗?” 518、有人要跳楼 【518】有人要跳楼 薛家良接过来,说道:“有时间再看吧。” 他将光碟放进抽屉,说道:“小罗,我跟闫主任说了,让他排出一个调研计划,你想着点,周日下午我回市里,另外,张钊妻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罗锐说:“目前没听见什么,张钊妻子不会有什么动静,我担心柳心怡和孩子。” “怎么讲?” 罗锐说:“我们送柳心怡回去的路上,柳心怡手里一直攥着张钊的请假条,神情有些愣愣怔怔,两眼发直,我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 薛家良说道:“这样,你找下她住的那个小区物业,拜托他们对这对母子多费费心,有什么事,及时跟县委联系。” 罗锐说道:“真让您说着了,我二舅在这个小区管物业做事,我送她回去后,就去物业找二舅了,也跟他说了这个意思。”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想到了我前头,这样很好,我刚来,好多情况不了解,你能主动工作,我很欣慰。” 这是新书记第一次这样高地评价自己,罗锐很激动,说道:“您给我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知遇之恩,当终生不忘。” 薛家良摆了一下手,说道:“都是为了工作,我们所有的思想和行为,都要统一到工作上,那天全县班子大会我就是这样讲的,这是我们的主旨。” “是,我明白。您周六日怎么安排?” 薛家良想了想说:“看情况,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趟家,周日下午回来,直接去市政府。” 罗锐很想说,我没事,要不要我跟您回去?但看到薛家良低垂着眼皮,他没有主动说这句话,如果薛家良需要,会提出让他跟他回家的。 这时,闫广手里攥着电话,慌慌张张地进来了,都没顾上敲门,他说:“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薛家良心就是一惊,忙问道:“出什么事?” 闫广说:“柳心怡抱着孩子,站在购物大楼的楼顶,要往下跳,群众已经报警,消防和警察正在往那儿赶。” 薛家良一听,抓起手机,就说:“快走!” 他们一路小跑下了楼,罗锐冲在最前面,给两位领导拉开车门,开着车就窜出县委大门口。 今天是周末,路上两所学校提前一节课放学,车流行驶缓慢,薛家良心急如焚,他说:“老闫,问问现场的情况。” 闫广打通一个电话,就听他说道:“小伍,消防和公安的人到了吗?” 小伍,张钊的秘书。 就听话筒里传来小伍急迫的声音:“主任,消防的人到了,巡警也到了,现场正在铺设人工气垫,架设云梯,柳心怡抱着孩子,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和孩子都没有穿厚衣服,孩子一直在哭……” 天哪! 薛家良在心里低吟一声,他的心立刻就被柳心怡和孩子揪紧了。 “这个楼有多高?”薛家良问道。 闫广说:“六层。” 六层,在当今县城不算是太高的楼,但如果往下跳,也是非死即伤。他说道:“你亲自给消防打电话,动作要快!” 罗锐开着车,好不容易驶出拥堵地段后,就听四面八方响起警笛声。 这时,闫广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不是小伍:“我是消防中队副队长黄学礼,请首长指示!” 闫广刚要说话,手机被后面坐着的薛家良抢了过去,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道:“我是县委书记薛家良,请你务必保证楼上两人的安全,快速铺好气垫,多铺几层。” “是,请首长放心!” 对方没有汇报进展情况,估计是时间紧迫。 等薛家良他们赶到县城中心十字路口的时候,就见城中心东南角一个六层高的楼顶上,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落日的余晖,撒在他们的身上、脸上,给他们的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无论是孩子还是女人,他们显然穿得不厚,孩子还光着双脚,没有穿鞋,他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不敢往后面的楼下看,嚎啕大哭着。 柳心怡抱着孩子,一动不动,她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哭闹而放下他,想必,她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阵剜心般的疼痛!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张钊啊张钊,你在哪儿?你的女人抱着你的亲生骨肉,正面临生死诀别,只要你在楼下冲他们挥挥手,惨剧就不会发生,你快点出来吧,救救你的孩子…… 此刻,人们越聚越多,周围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这不是心怡饭店的老板娘吗?” “是她,县委张书记的小蜜。” “是不是张书记不要她了?不然好好的干嘛要寻短见?还搭上孩子?” “有可能,我看电视,张书记好几天都不出来了。” 这时,罗锐带小伍和一位消防员过来了。 小伍说道:“薛书记,这是黄副队长。” 薛家良问道:“以你经验,如果他们从楼下跳下来,情况会怎么样?” 尽管是冬天,黄队长的额头还是冒出汗,可见他是多么的紧张。他摘下帽子,说道:“这种事,咱们这里从来都没发生过,我也没遇到过,尽管六楼不是太高,而且有气垫,一旦真的跳下来,也会受到损伤,尤其是内脏,另外,如果救护不及时,还可能被气垫窒息身亡。” “叫救护车了吗?” “救护车已经到了。”黄副队长答道。 薛家良问一边的小伍,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伍也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张书记走时,特地嘱咐我,让我帮忙照看一下这娘俩,说真的,他走了,我也无心工作,我就时常过来看看。今天刚到小区,门卫就告诉我,说柳心怡抱着孩子出去了,孩子光着脚,她也没穿大衣,孩子也没穿棉袄,我一听,大冬天的,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赶忙骑着摩托开始追,追了几条街,也没有找到他们,后来,就见这里的人们纷纷停住脚步,往往楼顶上看,这才发现了他们,就报了警,随后报告给了闫主任。” 519、不值得同情 薛家良感觉这个小伍还是很有情有义的,对他的好感就又多了一层。 这时,就看见两架云梯慢慢升了起来,云梯上,分别站着两位消防官兵。哪知,云梯刚一露头,就听柳心怡歇斯底里地叫道:“张钊——啊——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的要跳了——” 云梯上的两名消防员冲他连比划带说着什么。 小伍说:“都喊半天了,嗓子都喊哑了,估计孩子不冻坏也得吓坏了,唉——” 柳心怡又喊道:“张钊——我再给你两分钟,你再不出来,我们娘俩就死给你看——” “哇——” 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听得出,孩子的嗓子也哭哑了。 这时,小伍突然冲出人群,跑到气垫旁边,冲着上面喊道:“心怡,不要喊了,他不出来,我来养活你,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你不许想不开——” 他这一嗓子,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楼顶上的柳心怡往下看了一眼,她果真不再喊了。 小伍双手围拢在嘴边,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心怡,我马上上楼去接你和孩子,我保证对你们好,你等着我呀——” 小伍说完,就发疯地跑进了楼里。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不出声了。 薛家良看着楼顶上的柳心怡,刚要说话,就听闫广也大声喊道:“柳心怡,你要为孩子想想,他那么小,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你没有权力让他死,我们大家养着你——” 罗锐也冲着楼上喊:“我们大家养着你——” “我们大家养着你——” 人群中,好多人发出了这句喊声。 此刻,楼上的柳心怡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冲着西边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张钊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随着她的喊叫,就见柳心怡突然扔下孩子,纵身就是一跳—— 薛家良的脑袋嗡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 薛家良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当周围的人都向气垫跟前涌去的时候,他迈开长腿,跑进楼里,门口,有好几个警察正在把守,欲将他拦住。 他用力将警察们拨开,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有些功夫,根本就不把拦在他的警察们放在眼里。 罗锐紧跟在他的后面,不停地向拦住他们的警察挥动着证件。 等薛家良爬上楼顶的时候,小伍早就将孩子抱在怀里,他显然也是吓坏了,脸色惨白,抱着孩子,浑身在颤抖。 孩子在他怀里张着嘴干嚎,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嗓子早就哭哑了。 薛家良一边跑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下子罩在孩子的身上。 小伍一看是薛家良,松了一口气,随后扭过头,就干呕起来。 薛家良知道他是紧张造成的,就将孩子抱在怀里,解开里层的衣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这个受到惊吓的小人,嘴里不停地说道:“好孩子,不哭,有叔叔在,叔叔在……” 孩子在他的怀里抽泣着,伸出小手,指着妈妈跳下去的地方,断断续续地说:“妈……妈,妈妈……” 薛家良一看,这个孩子长得非常好看,继承了父母的有点,有着父亲的英俊和母亲的好皮肤,他用力抱紧他,用衣服兜住他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脚,连声说道:“没事,妈妈没事。” 小伍仍然蹲在地上,停止了呕吐,他喘粗气,担心地问道:“薛书记,心怡……她……” 不知为什么,此时的薛家良居然不担心这个柳心怡了,她甚至不值得去同情,他气哼哼地说道:“下边有人救护。” 这时,罗锐跟着上来了,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薛家良的身上,两名医护人员和几名警察跑了上来。 医护人员接过孩子,连同他身上的外套一起抱在怀里,二话不说,抱起孩子就往通道口走去。 薛家良看着这名医护人员抱走孩子,递到下面的一双大手上,随后,这名医护人员也快速下去了。 罗锐搀起小伍,他们也下了楼,等薛家良两腿沉重地走出楼的时候,楼下的救护车,载着柳心怡和他的孩子已经走远了…… 黄副队长看见薛家良出来了,跑步来到他的跟前,敬礼后说道:“报告首长,跳楼者已经送往医院。” 薛家良看了一下凌乱的现场,问道:“情况怎么样?” 黄副队长犹豫了一下,说道:“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是太宽裕,气垫充气不是太充足,情况……不好说。” 薛家良理解黄副队长的意思,说道:“谢谢你们,辛苦了!” 薛家良望着散去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的外套,才知道这件外套是罗锐的,他的大衣包裹这孩子被医护人员抱走了。 他脱下外套,递给罗锐。 罗锐制止住了他,哆哆嗦嗦地说道:“马上上车就暖和了。”他说着,就径自往车的方向跑去。 薛家良也坐进车里,忽然不见了闫广,他说:“老闫呐?” 罗锐说:“您看。” 薛家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看见在消防车的后边,闫广正在跟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士说着什么,他似乎很激动的样子,不停地用手势制止住女人说话,表现得相当不耐烦。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似乎猜出了女人的身份。 不等薛家良问,罗锐就说道:“那个女的就是张书记的老婆,计生局的副局长。” 薛家良默默地看着那个女人,在这场爱情角逐中,三个人始终在互相伤害,却没有赢家,每个人最后都是遍体鳞伤,一个跳楼、一个辞职出走,这个,看似毫发未伤,其实内心也是血泪斑斑了。唯独那个可怜的孩子,如果柳心怡真有个三长两短,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孩子。 薛家良说:“你盯着医院,勤问着点孩子的情况。” 罗锐当然不知薛家良为什么关心的不是跳楼的人,而是孩子。他说:“好的,我一会就打电话。” 闫广回来了,他铁青着脸,不说话。 薛家良也不问,他甚至能猜测出闫广刚才跟那个女人说话的内容。 520、孩子最无辜 他们回到县委后不久,就从医院传来消息,孩子的手、脚、脸轻微冻伤,只是由于惊吓,一直在发烧,不过没有大碍。柳心怡仍然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 罗锐汇报完后,看着薛家良,问道:“您还回家吗?”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不回了,下周再说吧。” 罗锐说:“那您吃晚饭吧?” 薛家良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罗锐说:“闫主任安排食堂给您预备了晚饭,我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薛家良说:“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去食堂吃。” 晚饭后,薛家良说:“小罗,你也好几天不回家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家吧。” 罗锐说:“不用,我家离得近,有事的话,家里就给我打电话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要真不回家的话,咱们就去医院看看。” 罗锐说:“行,我给小伍打个电话。” “小伍在医院?” “是的。” 薛家良忽然想起小伍冲着楼顶上的柳心怡喊出的那句话,问道:“小伍是不是和他们很熟?” 罗锐说:“这还用说吗?据我所知……” 罗锐忽然不往下说了。 薛家良站住,问道:“说呀?” 罗锐说:“呵呵,不说了,都是小道消息。” 罗锐说着,就替薛家良拉开车门,薛家良坐了进去。 驶出大院后,薛家良忽然一笑,说道:“你有说半句话的习惯吗?” 罗锐不好意思地说:“那倒不是,有些真的是传言,不敢瞎说。” 薛家良知道罗锐胆怯他给他定的规矩,说道:“说吧,我当传言听。” 罗锐说:“我也是听来的传言,柳心怡和小伍是老乡,开始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不错,后来就变成张书记和柳心怡不错了。” 薛家良说:“小伍今年多大?” 罗锐说:“比我大三四岁,今年整三十。” 薛家良又问道:“他结婚了吗?” 罗锐答道:“结了,又离了。” “离了?” 李锐解释道:“是的,离了有三年多了,他老婆做传销,不管孩子不管家,而且欠下好多债,天天被债主堵着门口要债。” “那现在他老婆在哪儿?” 罗锐不明白薛家良为什么忽然对小伍上心了,就说:“据说在广西那边。” “小伍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母都健在,他们在城关镇租了一处平房,父母帮他带孩子,平时接送上幼儿园。” “小伍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薛家良问得很仔细。 “女孩,今年刚上的幼儿园。” 薛家良不再问了。 他们到了医院,就看见重症监护室外面,小伍在门外踱着脚步。 小伍看见薛家良来了,急忙迎了过去。 薛家良问道:“怎么样?” 小伍说:“目前还在昏迷中。” “有危险吗?”薛家良问道。 小伍说道:“难说……” 薛家良又问道:“孩子呢?” 小伍说:“我刚从儿科病房回来,轻微冻伤,有点惊吓,正在发烧。” 薛家良说:“我去看看孩子,小伍,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及时跟我或者闫主任汇报。” “好的。我跟您去看孩子吧。” 薛家良说:“不用。” 小伍说:“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事,我担心孩子见了您认生,怕他哭,他的嗓子哑了,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薛家良感觉,这个小伍对这娘俩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来到儿科病房,推开门,就看见一个护士正在跟那个小男孩做游戏,小男孩不时地抽泣一下。 小男孩的脸蛋通红,被抹上了一层药膏,加之孩子正在发烧,更显得脸蛋油亮亮的。 小伍走在前头,对这个小男孩说道:“硕硕,这是薛叔叔,他来跟你玩。” 小男孩清澈的目光,就打量着薛家良,哑着嗓子说道:“叔叔好。” 尽管他的声音低哑含糊不清,但是薛家良还是听出了他在向他问好。 一股柔情,油然而生,薛家良俯下身,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说:“硕硕,还认识我吗?” 小家伙两眼红肿着,他看着薛家良,摇摇头。 薛家良刚要说“在楼顶上”,忽然想到,这个孩子正在发烧,他不能刺激他,不能提楼顶上的事,就说道:“我认识你,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硕硕看着薛家良,似乎认出了他,两片小红嘴一撇,就要哭。 小伍急忙拍着他的小手,说道:“硕硕不哭,硕硕退了烧,叔叔就带你去骑大马,好吗?” 小家伙扭过头,还是哭了出来,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要找妈妈,妈妈摔死了吗——” 小伍赶忙说道:“硕硕,听话,等你输完液,叔叔就抱你去找妈妈好吗?” 小男孩点点头,他含着眼泪,又扭过头,看着薛家良。 看着孩子那惊恐无助的眼神,薛家良都难过了。 他说:“小伍,我还是走吧,不能影响孩子的情绪。” 小伍说:“他跟您认生。” 薛家良摸着硕硕的脑门,深深地看着这个孩子,说道:“好孩子,等你好了,让小伍叔叔带着你,去找我玩好吗?” 硕硕含着眼泪点点头。 小伍将薛家良的大衣递给他。 薛家良说:“留着你用吧。” 小伍说:“我用不着,刚才跟医院的熟人要了一套被褥和一张临时床,再说医院也暖和。” 薛家良抱着大衣,走出住院部。他抬头看着清冷的天空,在心里说道:张钊啊张钊,此时,你在哪儿躲清静呢,你的女人和孩子,为了你住进了医院,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感应都没有吗? 薛家良上了车,他说道:“小罗,开着车转转吧。” 罗锐说:“行,您去过柳河二桥吗?” 薛家良说:“没有。” 罗锐说:“柳河从咱们县城南经过,但到了中部,就分流出一条河,流经市区,人们习惯跟这条分叉河叫二道河,二道河有一片冰面,冬天就是一个冰上乐园,到了晚上,就是一个偌大的灯光冰场,您可以围上围巾,戴上口罩,去那里走走,这会估计人散得差不多了。” “好啊。”薛家良答道。 521、再次邂逅女记者 他们驱车来到城东,远远就看见一个面积很大的停车场,停车场的四周亮着几盏灯,有三四辆车,旁边有几个烧烤的摊位,有几个人边吃边聊。冰面上,滑冰的人寥寥无几,不像罗锐说得那么热闹。 罗锐说:“人都散了,早点来的话,这里到处都是人,非常热闹,吃串的,唱歌的。如今,咱们县城的人,也都讲究不在家里窝着了,但又没地方去,就这么一个天然冰场,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很热闹。” 薛家良下了车,将大衣领子竖了起来,罗锐递给他一个口罩,他接过口罩,倒不是怕别人认出,而是为了保暖。 薛家良沿着围堤慢慢走着,罗锐远远跟在他的后面,距离薛家良有二十几米远的地方。 夜晚,还里很冷,薛家良见冰场上的几个人都集中在入口处滑着,就走下围堤,双脚踩在冰面上,试着冰上的光滑程度。 他在冰场的外围慢慢走着,他摘下口罩,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立刻,空气中那种凌冽的清凉,立刻穿透肺腑,将肺腑内存留的浊气顷刻就涤荡了出去。他很享受这个过程,继续做着深呼吸,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 这时,就听见背后传来“啪”地一声,紧跟着就是一个人“啊”了一声。 薛家良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戴着帽子、手套和护膝的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冰上。 他连忙走过去,冲那个摔倒在地的人伸出手,说道:“摔疼了吧,来,我拉你。” 那个人从冰面上坐起,她将手递给薛家良,薛家良握住她手的一瞬间,才知道摔倒在地的是个女人。 【521】冰场再次邂逅女记者 借着远处的灯光,薛家良只看见她的一双眼睛和从帽沿下露出的长发,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动作都显得笨拙。 就在薛家良刚要用力往起拉她的时候,那个人认出了他,一甩手,挣脱他,说道:“我可不敢劳您大驾。” 薛家良一听,问道:“你认识我?” 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他的面前,将蒙住半边脸的围巾往下按了按,露出整个脸庞,说道:“何止认识,我简直就是有眼无珠,得罪了您这位钦差大人后,我是没过一天好日子,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个女子说话很冲,而且口齿干净利索。尽管薛家良没有完全看清她,但是薛家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被自己当场免掉的电视台副台长骆霞。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哪知,骆霞又伸出手,因为她穿得比较笨拙,而且膝盖带的护膝,限制了膝盖的灵活性,她满以为薛家良能拉他起来,谁知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的手一下子抓空,人又重新摔了下去。 薛家良一惊,再次伸出手,这次,骆霞没去抓的手,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算我倒霉,连一棵稻草都抓不住!” 薛家良被他逗笑了,说道:“难道我是稻草吗?” 骆霞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闷声说道:“还不如稻草!” 这个丫头,还真是让李书海给宠坏了。 薛家良立刻板起面孔,说道:“难道你只靠别人活着吗?” 他这话一出,正在整理衣服的骆霞怔了一下,她停止动作,毫无惧色地说道:“我告诉你,我现在既不是副台长,也不是主持人了,我只是一个被边缘化了普通职工,甚至都没人愿意接受我的采访,我连一名普通记者都不如。你犯不着为了打压一位无名小卒而彰显自己高大、威严的形象。你再怎么打压,也不会看到任何成绩了,除非把我驱逐出博阳,但这个恐怕你做不到,我就是博阳的人,我的户籍就在博阳,你可以开除我的公职,但开除不了我的户籍。” 薛家良被她噎得一时语塞。也许,她说得对,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他缓和了语气说道:“那天的事,我有责任,但你也有责任。” 骆霞听薛家良这么说,再次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威严得不近人情的人,居然说出带有歉意的话。但事实已经造就,他就是当面跟自己赔礼道歉,也无法弥补自己这几天来所受到的各种冷嘲热讽。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心说,这个丫头片子,嘴茬子还真是厉害:“如果你认为是,那么就是。” 不知为什么,骆霞的眼睛里,忽然弥漫出亮闪闪的泪花,她扭过脸,毫不隐瞒地抹了一下眼睛,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平衡了。” 她还真是给个棒槌就当真的主儿。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被免职和节目被停播的事,我今天刚刚知道,我以别的方式,已经对你们局领导和台领导这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相信不久你就会恢复职务。但你那档节目,可能要改版了。既然是骆霞播报,就不该专注于某一件新闻事件,要对全局具有新闻价值和新闻导向的事件进行播报,应该是博阳新闻节目的补充。我说的对吗?” 骆霞听了这话,既然无话可说,她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副市长、县委书记,不光会训人,的确有真才实学。对他的印象,就有了几分好转。 她仰着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主持节目?” “当然,今天中午,我看了你主持的节目,主持得不错,看得出,你是一位不错的主持人,尽管你力求往中央台的海霞风格上靠,但仍然欠火候,她的那种沉稳大气端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模仿的,也不是什么人都需要模仿别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持风格。” 骆霞忽然在他面前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原先内心里所有的不服气,此时都不是理由了,眼前这个人,还真不是她这个等级和水平的人可以轻视的。 “你……说得对。” “你认同了?” “是的,我对一切正确的东西都认同。” 522、阅官无数的女人 【522】阅官无数的女人 薛家良说:“我不是连一棵稻草都不如吗?我刚才还在想,连一棵稻草都不如的人,分明就是草包了。” 骆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抬起头,说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薛家良说:“你为什么只关心你的节目,不问问你的职务?” 骆霞说道:“我这个人没有官瘾,我是一个业务型的人。原先,是他们看李书记比较欣赏我,为了拍领导的马屁,就破格提拔我做了副台长,现在,有领导不欣赏我,不但不欣赏,还撤了我的职,他们当然不会因为我去跟这个人理论了,别说小小的副台长,就是县委书记,不是说被免就免了吗?我还在乎一个小小的副台长吗?” 她毫不隐晦跟李书海的关系,这让薛家良很吃惊,他按捺着内心八卦的冲动,说道:“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一个人在社会、在工作中能立足,靠的就是真本事,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饿不死。” 骆霞说:“你错了,现在社会跟你说的正相反,饿死的,恰恰是那些有本事的人,大快朵颐的却是那些溜须拍马、阳奉阴违搞阴谋诡计的人。” 薛家良听出,她的话里,明显在为某个人打抱不平,尽管讨厌她的自以为是,但他还是问道:“那你认为,书海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 骆霞也没想到薛家良直接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必,他听到了社会上关于她和李书海的传言,她看了看远处站着的李锐,就一梗脖子说道:“他是我最崇拜的官员,他处处想的是老百姓,是人民,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博阳的明天,没有私心,不拉帮结派、不搞小团体,是个一心为公、为百姓着想的领导干部,他在老百姓中的威望相当高。” “哦,那是有点可惜,他调走了。”薛家良自己都感到了口气中的不阴不阳。 骆霞很敏感,她看了看不远处的罗锐,说道:“英雄多人忌,难道薛书记没听过这句话吗?在当今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社会,他似乎是一个失败者,但我相信,他的一些政治主张、施政理念,会被他的后任者证实的,但会不会是你,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动不动就谈论政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薛家良本想再劈头盖脸教训她一顿,但按捺住内心的反感,严肃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李书海是失败者?你的目光难道只停留在博阳吗?不当博阳的县委书记就是人生的失败吗?我们党向来倡导的职务和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的心胸不要这么狭隘,更不要囿于博阳这个弹丸之地。干部调动是正常的事情,没有成败这一说,再说了,李书海是上调到市财政局,党组书记,他仍然是领导,仍然是正处级干部。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回事,张口闭口成败的,小小年纪,不研究业务,居然研究起政治来了!” 薛家良说完,转身走了,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完全不在乎身后这个张狂的小记者。 骆霞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找不到话应答,他感觉这个男人,比李书海还具个性,而且傲慢,居然对她这个态度! 尽管她的年纪不大,但却是久经风雨,游走在博阳官场之中,见过各色官员,可以说是阅官无数。 那天,她接到局党组的通知,《骆霞播报》被停播,说是暂时停播,但她知道复播肯定遥遥无期,这些势利小人们,干惯了见风使舵的事,还停了她副台长的职务。 这下可好,台里立刻炸了锅,大多是幸灾乐祸。 她就纳闷了,那些昔日跟自己关系密切的同事,她一旦倒霉,立刻都躲得远远的,唯恐招上他们霉运,而且,好多人立马翻脸不认人。 就连她一手扶持起来的一个小主持人,开全体会议的时候,还是紧挨着她坐着,等宣布完局党组的决定,尤其是散会后,立马离她远远的了,好像她身上突然带了某种致命的毒菌! 但是,无论是局领导、台领导还是同事们,都低估了她的愤怒,散会后,她立刻赶到局长办公室,指着这位秃顶好色的老男人,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局长没料到她跟进来了,冷不丁被她的呵斥吓了一跳。他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丫头,但因为在她手里有短,就压了压火,说道:“这是上边的意思。” “上边是谁的意思?”她逼问道。 老男人说:“骆霞,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局领导说话?”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局领导啊?你给我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我可是还存着呢,想不想我在会上把这些念出来?” 局长的确被她吓住了,但想想她一个姑娘家,真的不在乎名声?就说道:“你愿念就念,我不吃这一套!” “是吗?我马上就念给新书记听。”说着,骆霞抓过桌上的电话,按下了免提,就去拨上面的号码。 刚拨了五六个号码后,被局长夺了过来。局长知道她熟知县委书记办公室的号码,连忙告饶,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着说着还动正格的了?” 她说:“是你逼的我!” 局长哭丧这脸,说道:“怎么是我逼的你?” 她说:“你停我的职无所谓,本来开始我也不想当什么副台长,是你们想通过我巴结上县委书记,硬让我当的。但你们不能停我的节目。一个节目的设立,是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你不能说停就停,另外,这个节目还涉及到许多赞助和广告等等,你让我怎么去跟客户交代?” 局长不慌不忙地说道:“关于赞助商和广告客户,交给刘台去解释,不行就退款。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停你的职包括停你的节目,都是县委县政府的意思,局领导和台领导只是奉命行事,你不要把这个问题和个人联系在一起……” 523、权力能平添男人的魅力 局长见她没在反驳,就又说道:“再有,关于那些信息,是三四年前发的了,那个时候大家觉得这些信息好玩,都是互相乱发的,我不但给你发过,也给其他人发过,不但给女人发过,也给男人发过,没有其他意思,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的问题。你就是把这些信息发给薛书记看,顶多他骂我一个为老不尊,不会治我什么罪的,我一没强歼你,二没非礼你,如果你将这些都当做对你别有用心的话,那就是你思想有问题。我不希望以后再受到你这样的威胁,如果你再敢这样威胁我的话,那么我主动去跟薛书记坦白去,请求组织庇护,另外,我还可以说受到你的要挟,你所有的一切,包括职务甚至你得到的各种奖项,都可以视为你威胁我的结果。我相信外界都会信我,没人信你的,俗话说得好,谁不扶旗杆偏要扶井绳?今天大家对你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无耻,她气得身体一个劲地颤抖,咬咬牙,说道:“好,你等着,我会给你好瞧的!” “请便!”局长说着,做了一个请她出去的手势。 走出局长办公室,骆霞就给邢伟岩打了一个电话,她自报家门,语气也很豪气,说:“我是骆霞,博阳电视台副台长。” 邢伟岩一愣,半天才说道:“据我所知,你不是副台长了吧?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说出这话后,也感到不合适了,但已经说出,收不回了:“我做了一期有关药厂污染的专题,你们给停播了,请问我这期节目往哪儿发?是市台还是省台,还是中央台?” 邢伟岩非常讨厌她,是不是还以为李书海在任?好像谁都得宠着她似的,他冷静了一会说道:“我是政府县长,你这个问题最好对口、逐级反应。” “跟你反应就是对口,因为你不但是政府县长,还是县委第一副书记。”她毫不示弱。 邢伟岩说:“我还是那句话,请你逐级反应问题,你现在的行为是越级。对不起,我还有事。”说着,邢伟岩就挂了电话。 这种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骆霞,她二话没说,就给县委书记办公室打了电话。谁知,接电话的不是薛家良,而是秘书罗锐。 她非常纳闷,薛家良还号称是省里空降下来的干部,他怎么这么弱智?即便一时半会看不出罗锐的为人,最起码也不能用前任秘书啊!她一听是秘书罗锐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这个小人,兴许邢伟岩还挤不走李书海呢。 她赌气挂了电话。 她就像一只小困兽,无处发泄心中的愤怒和郁闷,一跺脚,坐上车,去了市里。 快到市里的时候,她才给李书海打了一个电话,因为,她知道他肯定会来,他应该像她迫切想见到他的心情那样,他们彼此都需要对方的关心、慰藉。 李书海对她的到来没有一丝吃惊,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后,她没有了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饭店大厅的沙发上等他。 看见他进来了,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迎了过去,刚要去挽他的胳膊,哪知,他却板着面孔,装作陌生人一样躲开了她,走进了她事先定好的雅间。 她忽然很失落,内心,感到了凉意。 曾几何时,她把这个男人视为博阳的脊梁,博阳的希望,她也一直在为他鼓与呼,她是多么希望博阳在这个男人的手中,变得更加富饶和美丽,变得更加政通人和。 但这个被她理想化了的男人,冷不丁变得这样冷静和陌生,她心里就是一股酸楚,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 坐在安静的雅间里,她低着头,唯恐自己的泪水被他看见。 但他还是看见了,他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说道:“怎么了,不高兴了?是不是生气我刚才装作不认识你?没办法,我不想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本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让人看见唯恐说闲话。” “我不怕。”她勇敢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水。 李书海说:“我知道你不怕,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干嘛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我已经这样了,不想在拉个殉葬的人。” “无论你怎样,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他任性地说道。 李书海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英雄,也有过气的时候。倒是你,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听了这话,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说道:“我们真的没有希望吗?” 李书海坚决地说道:“不可能。一来我不能那么办,二来,我不能毁了你。你对我好,我心存感激。你是我离开博阳后,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地留下,她看着他,说道:“你变了,从前的英雄气概跑哪儿去了?” 他再次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那是你的错觉,是我的职务迷惑了你,是我的那些夸夸其谈迷惑了你,你对我的崇拜,好多都是来自我的职务,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了舞台,你听不到我的演讲,怎会对我产爱意?现在,我变回了普通人,按点上下班,平时没事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开会的时候让发言就发言,不让发言就闷着,甚至连请吃饭的人都没有,我的手机每天有两次固定响起的时间,都是在快下班的时候,是夫人问我是否回家吃饭,除此以外,很少有外人给我打电话。这样的我,你还崇拜,还喜欢吗?” 她看着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的确如此,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普通的五十岁的老头,一旦没了施政的舞台,他的那些理想、那些抱负,就无法示人,就荡然无存,他就跟普通的五十岁的老头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人,如果是从开始认识他,她是绝对不可能爱上他的。 难道,权力真的能平添一个男人的魅力指数? 524、最失意的人 骆霞依然看着他,她在想,他们曾经那些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追求,仿佛都像一阵风,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 自从认识他后,她说话都在无形中模仿他,模仿他的动作,模仿他的语速,模仿他的神态,甚至,时常会像他那样皱起眉头,一幅忧国忧民的样子,她变得喜欢谈论政治了,哪怕回到家跟父母在一起,也是要谈论一番博阳的现状和当今的时局形势。以至于爸爸在背后跟妈妈说她快变成“马列主义小姐”了。 李书海见她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他便知道了她的内心活动。这样好,不使自己背上负累,也不会让彼此陷得更深。 他递给她一张纸巾,说道:“擦擦眼泪,让人看见不好。” 骆霞一把夺过他递过来的纸巾,忿忿地说道:“你什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不是胆小,是谨慎,你也一样,以后要处处谨慎,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地步,那样,你就是有天大的理想,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骆霞说道:“只要不开除我的记者身份,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要斗争到底。” “斗争也是一门哲学,既有对立,又有统一,我劝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斗争了,保护好自己,干好工作,将来嫁个好人家。博阳的事情很复杂,也很危险,不该是你一个姑娘能改变的,我最后不是都灰溜溜地回来了吗?你也一样。” “那你现在……”骆霞看着他。 “我现在很好,不是跟你说了吗?非常轻松,晚上睡觉都踏实了,原来从没有睡过整宿的觉,现在完全放松了,再过几年我就该退休了,那时,我要好好经营我的退休生活,争取多活些年头。” “你真的什么斗志都没有了?” 李书海皱着眉头,显然对她失去了说服教育的耐心,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服务员,点菜!” 他在用这样一种姿态,向她表明着自己的某种态度。 那天的那顿饭,她没有吃就走了。 他也没有出来送他,他们两个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无论是情场还是职场,骆霞都是最失意的那个人。 这几天,她连单位都不去了,她懒得见同事们的嘴脸,平时亲密无间的人,都离她远远的了,甚至她歇假的这几天里,没有一个人主动给她打电话问候一下她。她白天很少出门,而是窝在父母给她买的小房子里,听音乐,睡觉,唱歌。 只有到了晚上,她才肯出门,去超市买一天吃的和用的东西。今天晚上也是百无聊赖,才想起来这里玩玩,人多的时候,她不想来,怕受到大家的指指点点。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在这里遇到了她最不想遇见的人。 只是,这个人刚才说自己很快就会恢复职务,但节目要改版,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说,还用她当主持人?他甚至还表扬了自己。 她望着薛家良走远,没有追上去询问,这个男人,有一种很内敛的威严和魅力,跟李书海既有相同的地方,又不完全相同。 只是,罗锐跟在他的身后,她感到是那么的别扭。 当罗锐从她跟前走过去的时候,他们谁也没理谁。罗锐双手踹在兜里,大摇大摆的样子,似乎在向她示威。 晚上,薛家良很想给龚法成打个电话,但想到这几天自己也没有什么工作进展,感觉没有可汇报的内容,看着输好的号码,最终没有按发送键。 他给谢敏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向谢敏报告了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谢敏没有表态,只是嘱咐他,要善于在纷杂的事务面前,为自己留有退身的脚步。 谢敏的提醒,跟他自己反思这几天的工作有相同之处,吸取教训吧。 与此同时,在县城的另一端,县长邢伟岩,推开了博阳大成集团一间豪华娱乐室的门,立刻,里面浓烈的烟味呛得他不由得倒退出来,咳嗽了好几声,才进去。 里面早就有人打开窗户,开始通风换气。 里面的人正在搓麻将。 为首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他身板宽阔、精神矍铄,满面笑容,邢伟岩进来的时候,他刚刚推倒面前的牌,高兴地说道:“来了,一条龙!” 邢伟岩走进来,说道:“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是在跟我打招呼呢,没想到您摸了一条龙,在跟龙打招呼,好手气,今晚有多少进项了?” 老人说:“不少了,够喝一顿好酒的了。伟岩,你哪儿都好,就是不打麻将这一样不好,少了好多乐趣。” 邢伟岩走到他的身边,拉开他这边的小抽屉,大叫了一声:“天哪,您老这是在收秋吗?” 老人“哈哈”大笑,急忙关上抽屉,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他们让着我的结果。” 这时,牌桌上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您老别抬举我们了,我不知道他们,反正我没那么好思想,世上哪有打牌想输钱的人啊,怪就怪我们手气不佳,以后再也不跟您玩了,手气太好了,谁碰上都会输得根毛不剩。” 说话的这个人叫李金,是博阳县供销社的一名管理人员,后来下海经商,成立了博阳县第一家物资供应公司,几乎垄断了全县的煤炭供应,最近,他想把触角伸进白云山水电站,这段时间,他在东奔西忙,上蹿下跳,四处搞关系送礼,想拿下白云山水电站煤炭供应商这道大餐。 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没把博阳放在眼里,认为这个水电站是上边批下来的项目,而且有单独的管理班子,他便专心致志在市里和省里公关。不曾想,前些日子,水电站被定为副处级单位,由属地县政府代管,这下,他又把公关对象对准了县政府,甚至想以原有职工的身份,加入到白云山管理层。 邢伟岩当然是他重点要公关的人。但是他明白,要想攻下邢伟岩这个关卡,首先要打通大成公司的创始人邢有信邢老爷子这个关卡。谁都知道,邢伟岩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邢有信扶持的结果。 525、拉虎皮做大旗 邢伟岩和邢有信虽然同姓一姓,但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当年,邢伟岩还是城关镇经委一个无名小卒时,认识了当时大成公司的掌门人邢有信,跟他成了忘年交。 大成公司不但是博阳县最大的家族企业,也是全市的明星企业。最早是城关镇的乡镇企业,是一家集纺纱、服装加工于一体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以安排就业人数多而闻名全市。 邢有信看好邢伟岩,积极支持邢伟岩竞选城关镇的副镇长,随着邢有信企业越做越大,邢伟岩的仕途也是一路顺凤,他后来成为城关镇的副书记、镇长、城关镇党委书记,再邢有信的助力下,又成为博阳县主管经济工作的副县长,最后成为政府县长。 当然,邢伟岩对大成的回报也是有目共睹的,早在邢伟岩任城关镇镇长期间,他便帮助大成改制,由乡镇企业变成邢有信的家族企业,后来成为全省的明星企业。 这是官商结合最著名的“典范”。大成成为家族企业后,并没有放弃原有的社会责任,几乎成为当时博阳下岗职工的安置基地,免费培训,免费安置工作,当然,政府补贴这一块是一点都没少拿。 在邢伟岩任县委副书记期间,成功将大成企业的先进事迹推向了全省,成为全省的明星企业,后来,竟引来一位国家领导人前来视察,并挥毫写下“集大成”三个大字。 如今,这三个大字成为大成集团的镇宅之宝,被邢有信刻在一块巨大的泰山石上,矗立在集团的大门口,巨石后面,是三杆旗杆,上头飘扬着崭新的国旗,两边略矮一头的是集团的标志旗。 自从这位国家领导人视察后,大成集团大门口的国旗,就一天一换,每天都会搞一次升旗仪式,这个升旗仪式,被当做晨会坚持下来,一年365天,天天如此。 博阳县每当有新的县领导到任,第一项社会活动,就是去大成集团参加这里的升旗仪式,俗称“拜码头”,后来,曾经一度成为县里举行重大节日纪念活动的场所。 据说,凡是来参加这里升旗仪式的县领导,后来都升职了,就是没有升职的县领导,最后也都是平平安安从博阳县走出去,没有遇到什么坎坷,以至于坊间就流传这样的口号:要想升职就去参加大成的升旗。 这种现象,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李书海就任博阳县委书记,这个怪象才发生了改变。 先是七月一日这天,升旗仪式没有像往年那样在大成集团举行,而是在县委大院举行,以后,每逢重大节日,需要搞升旗仪式的,都是在县委大院进行。并且,李书海甚至故意冷落大成集团,不但上任后,没去大成集团拜码头,甚至不参加大成集团举办的任何活动,还严格规定县级领导参加企业活动的各种组织纪律,一下子,大成集团被冷落了不少。 邢有信当然不满意被李书海冷落的下场,在他寿辰这天,特地请来当年那位前国家领导人的秘书(如今也跻身为中央领导之列),作为私人往来,这位秘书在大成集团宾馆的总统套间内住了一晚上(坊间传闻没住,只吃了一顿家宴后就走了)。当时作陪的据说有省市两级领导。 当天晚上,李书海接到通知后,赶到大成集团,只看见特殊牌照的领导用车,连这位领导的面都没看见,甚至没有看见省里的领导,只看见市级的个别领导,还不是主要领导。 李书海无缘见到这位中央领导,后被告知正在密室跟邢有信座谈,让他等候接见。李书海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多,才被告知,首长太累了,休息了,让他早上六点再来,跟领导共进早餐。 李书海明明知道自己被耍了,六点还是准时赶到大成宾馆,但见昨晚停靠在大成显要位置的几辆特殊牌照的车已经不见了,他顿知其意,还是走进了大成接待室,不但没见到首长的面,这次连邢有信的面都没见到,说是老爷子陪首长睡得太晚,不便打扰他老人家。 李书海悻悻地打道回府,他非常气愤,从头天晚上到第二天早晨,他一直有一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但还不能不跟着走。 后来,李书海逐渐感到工作的压力,甚至来自上级的压力,他在博阳举步维艰,步步走得艰难,没办法,他终于做出妥协决定,准备将新年茶话会定在大成集团举办,只是,这一天还没等来到,他就被调出了博阳。 这是李书海调走后,邢伟岩第一次走进大成。 邢有信说:“伟岩来了,我们爷俩好几天不见面了,不玩了,最后一把牌不要钱了,散了!” 老爷子很有风度地一摆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金细声细气地说道:“您老不要钱我都不愿意,把我的口袋榨干了,您却不玩了!” 邢有信开心地大笑,很有风度地拉开抽屉,说道:“你输多少,拿回去。” 李金赶忙作揖,说道:“本来就是让您老开心的,我再把钱拿回去?您直接打我两嘴巴算了。”说着,他还真的把脸凑了过来。 邢有信果然扬起大手,却高起低落,还真刮了一下他的嘴巴子,只是力度相当轻。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不行,力度不够,再来一次。” 邢有信一听,扬起手,冲那个起哄的人挥去,那个人赶忙跑开了。 “哈哈哈,你们继续玩,伟岩,咱们走,不理他们。” 邢有信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两边,早就有随从给他们打开门。 他们来到一间高档会客室,里面,已经摆好各种小点心,还有水果拼盘,一名漂亮的女服务员在泡茶。 邢有信洗了洗手,拿起一块小点心说道:“伟岩,尝尝?” 邢伟岩说:“我可没您老这口福,哪敢吃甜的呀!” 邢有信一口吃进一块,说道:“我忘了这茬儿了,坐。” 526、双面县长 俩人坐下后,女服务员分别将两杯热茶放到他们的面前,然后,走到邢有信的后面,开始给他揉捏着双肩,为他按摩放松。 邢有信今天显然没有兴趣让女服务员为她服务,等她按摩了一会后,冲她一挥手,女服务员便停止了动作,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并将房门给他们关严实。 邢有信吧唧吧唧大口吃了几块点心后,又猛喝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咕噜咕噜漱了几口后,全部咽下去,随后拿着牙签开始剔牙,并不停地往出吐着什么。 尽管他位居省明星企业家的位置,但是农民习气依然没改,邢伟岩每次看到他连漱口水都咽下的时候,就止不住地恶心,想吐。此刻更是如此,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将涌上来的呕吐感强行压了下去。 没办法,这就是他当初选择的盟友,一旦结盟,便再无离开的可能,因为自己已经被他牢牢地控制住了。 等邢有信剔完牙了,扔掉磨秃了牙签,又喝了一口水,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漱口、咽下的动作后,这才靠在红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问道:“怎么样?” 邢伟岩一直极有耐心地在旁边等候着他,他并没有指望他这么快就说话。 每次他来的时候,只要遇到他打麻将,他要么就找个借口走人,要么就跑到房间,泡个澡,然后按摩,因为他知道,麻将和女人是这个老爷子的特殊爱好。他只要一上牌桌,不玩尽兴不罢休。今天这么快就歇了,还真让邢伟岩有点不适应,所以,等他吃点心、漱口、剔牙缝,浪费这点小时间根本就不算什么。 邢伟岩说:“薛家良上任后,除去第二天去了村民闹事现场,还没去过任何单位。”邢伟岩知道邢有信非常在乎新到官员第一站是否来他这里。 “我说的是离开的那个。”邢有信仍然闭着眼,似乎在养神。 “离开后的情况不知道。” “电视台那个丫头没和他见面吗?” “那个丫头被薛家良停职了,节目也被停播了,好几天都不上班了。” “我是问她和他见没见面。” “这个,没注意,我竟顾了应付薛家良了。” “不要顾头不顾腚吗——”邢有信不耐烦地说道。 “您是不是还有打算?” “当然,要痛打落水狗,至于打不打,怎么打,一是要看薛家良的表现,二要看李书海的表现,如果他以后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财政局那个有职无权的位置上忍着,咱们便不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那和薛家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一旦李书海回到市里不老实,一旦眼前这个薛家良认为自己是从上边下来的干部,不拿你当回事的话,打狗棒就狠狠打出去,这叫敲山震虎,让他薛家良看看,这就是跟你作对的下场,为了你,我什么都豁出去了,什么都敢做!” 邢伟岩在心里说道:恐怕你是为了自己,为了大成集团吧。 也许是他心里说的这句话被邢有信洞悉,这时,邢有信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邢伟岩。 邢伟岩就是一惊,心想,这只老狐狸,还真是厉害。他面无表情地说:“薛家良一下子就扎到药厂污染问题中了,他目前似乎还拿不出精力想些其它的。” “这样好,但在恰当的时候,也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别让看出你在这里面扮演的真正角色就行,比如修路,谋划全年的工作,必要的时候,你也要关心一下他的个人幸福,我听说他目前还是单身。” 又是老一套。邢有信对他这一套有些不屑一顾,但又不能表示出半点的反感,目前,他还不能摆脱邢有信的控制,他能成就自己,也能毁灭自己。 他说:“我们都没有掌握李书海实质性的男女作风问题,薛家良恐怕就更难了,他当年参与了侦破王令的案子,心眼不是一般的多,而且我发现这个人,非常机敏。” 邢有信大手一挥,说道:“别说那个,他就是再能,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在纪委受到的廉洁教育多,但未必受到过女人的教育,我就不信,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邢伟岩说:“我不想这么早就对他使用非常手段。” 邢有信瞪着他说:“你那是傻!两军对垒,谁都希望尽早掌握对方的破绽,只是目前你这个对手身份太硬,应该尽早让他做出点政绩,镀上一层金后,赶紧调走,再来任何人,都比他好对付。” 邢伟岩心里想的跟邢有信说的大相径庭。 就因为薛家良的身份太硬,他甚至希望跟薛家良和睦相处,密切配合,真正做出点成绩,凭本事和能力晋升,调出博阳县,摆脱这个老狐狸的控制。 他不想让自己从政的路上,总是有一块灰色的云彩如影随形,他也希望自己能在朗朗乾坤下,干出点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骂他是大成的县长,这是他心底最隐秘的想法,他这种想法当然不能示人的,尤其是不能在这个老狐狸面前显露出来。 通过这几天薛家良的背景调查和观察薛家良的为人,邢伟岩对薛家良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上天把这样一个薛家良空降到他面前,按说,他没有理由不好好配合他的工作,即便以后他得不到薛家良的提携,最起码,他也不能为自己树立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个账,邢伟岩能算不清楚吗? 只是,邢有信贪欲太强,他越来越发现,他就是一只永远喂不饱的狼,这样下去,他早晚被撑死,只是邢伟岩不想陪着他去死。 “药厂现在态度如何?” 邢伟岩说:“那还用说,肯定是不愿意投资上治污设备,就是有钱上了治污设备,设备维护、工人培训等等,也是一大笔的消耗。当时他们能来这里投资办厂,说良心话,就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地广人稀,治污成本低,不然,不会将药厂放在这里。” (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只能一更了) 527、各有居心 邢有信说:“药厂的事闹闹没什么?” 邢伟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您别忘了,这个厂当年我费了多大劲儿,才在咱们这里落户,事情真的闹大了,或者药厂办不下去了,对我,对全县是没有好处的。” 邢有信没说话,而是用牙签扎了一块西瓜,递给他。 有了刚才他喝漱口水的那一幕,邢伟岩对这块西瓜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摆摆手,说道:“不敢吃啊。” 邢有信说:“尝尝。” 邢伟岩只好接过来,勉强放入嘴内。 邢有信自己也扎了一块,一边嚼着一边说:“邢东正在谈这一个项目,也是制药的,改天你听听他的设想,给他把把关。” 邢东,是邢有信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不让他省心的儿子。 邢伟岩听后,心里就是一惊,莫非,这个老狐狸看上这个药厂了?想把药厂挤走?取而代之? 他说道:“邢东有什么具体想法没?” 邢有信又开始剔牙,一边剔一边说道:“刚谈,不过希望很大。上边对制药企业审查很严,药厂东侧不是还有一块地吗?他想在他们那块地上建厂,跟药厂合作。” 果然如此! 什么合作,只要被邢家的人看上的东西,没有弄不到手的。前些年,也是政府招商来了一个水泥厂,生产效益非常好,被邢有信的二儿子看上了,用尽各种办法,挤走了水泥厂,他们坐享其成,如今,这个水泥厂仍然是大成集团主要收益来源。 难道,前两天宝水等几个村民堵国道的事,也跟邢家的人有关?不可能吧,邢有信比谁都清楚,药厂对于邢伟岩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砸他邢伟岩的牌子吧? 邢伟岩试探着说道:“他要是把项目跑下来,地的事好说,我另给他划拨地块,药厂东边的那块地据说他们准备明年初再盖个车间。” 药厂东边那块地是药厂当年多征出来的,使用权归药厂所有。 邢有信看了他一眼,说道:“具体怎么操作,让邢东跟你谈。我看,这次药厂如果不上马排污设备的话,老百姓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政府应该督促监督企业治污,不然,咱们博阳就成了污染大户了,不但全市出名,兴许全省全国都会出名。” 邢伟岩诧异地看着他,以前,药厂成了牵住李书海的一个绊子,为的是声东击西,打乱李书海的阵脚,怎么今天这个老狐狸改变策略了?开始同情周边的老百姓了? 邢伟岩笑着说:“您怎么发慈悲了,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邢有信又说道:“这叫此一时彼一时,战略和战术是要及时调整的。” 邢伟岩记起,邢有信当年是搞过运动的人,他深谙斗争之道,更懂得如何在斗争中,求得利益最大化。 但眼下的形势早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作为邢伟岩来说,他的确想真心为家乡人民做点好事和实事,谁不希望将来的从政过程,有闪闪发光的政绩? 自从依附上邢有信那天开始,他的仕途的确很顺畅,但也无形中为自己上了一道紧箍咒,要想摆脱他的束缚,目前还真不容易。 他想了想说:“我现在也很挠头,一边不愿投资上治污设备,一边三天两头的闹事,想想就烦。那我也不希望企业就此寿终正寝,毕竟,它给咱们带来了税收,带来了那么多的就业岗位。” 邢伟岩提前亮明自己的底线。 邢有信说道:“知道你为这个企业没少操心,但有些问题也必须面对,现在国家对污企业尤其是群众反映大的问题非常重视,企业停产甚至掉官帽子的人也不是没有。” 邢有信的话,无异于一颗软钉子,让邢伟岩难以吞咽下去。 他及时示弱,赶紧说道:“您说得太多了,所以我才挠头。” 这次见面,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邢伟岩已经浑身冒虚汗了。 尽管他贵为县长,尽管对面坐着的那位是个七十岁的老头,但邢伟岩仍然惧怕他,因为他见过他太多的对付地方官员的“战略”和“战术”,见过他对付形形色色的人,使用过形形色色的手段,所以他怕。 从大成集团出来,他坐进车里,他显得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每次跟邢有信谈话,他都像经历了一场很大负荷的运动,精神方面的消耗,一点都不亚于身体的消耗。 司机问道:“市长,咱们去哪儿?” “回家。” 邢伟岩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他知道,这个司机已经被邢有信收买了,他的一切行踪,对于邢有信来说,都是透明的。但他不会换掉司机,尽管这于他来说是极其容易的事。 他就是邢有信手里的玩偶,但在自己羽毛还未丰满到可以脱离他掌心的时候,他还要“心甘情愿”地充当这个角色。 看来,真是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了,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外人,看到的都是县长的威风八面,可谁知道他内心的感受? 就在县长邢伟岩回到家的时候,薛家良也看完了罗锐给他找来的关于全县企业的情况报告的资料。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县长邢伟岩那结实、壮硕、憨厚的形象来。 不得不说,博阳地处偏僻之地,没有资源优势,也没有交通优势,但这几年的工业发展的速度确很快,这不能不说跟县长邢伟岩没有关系,他能想象,邢伟岩做了大量的工作。 他合上了最后一页,伸了伸懒腰,走进浴室。 洗完澡后,他打开了电脑,电脑提示,有新邮件。他打开,是郑清,郑清给他发来一张妹妹郑芳是表演剧照。 他赞扬了几句,他看过郑芳的现场表演,别说,跳得相当不错。他看了这个苦难的孩子最后一眼,便关上了电脑。 躺在床上后,他拿过手机,恰好看见一条短信进来,他一看,是刘三:薛叔,公然姐来了,她说一早把我送到博阳去,说您忙,没有时间回来接我。她不让我告诉您,说要让您意外惊喜。 (实在对不起大家,昨天更新的内容没删,今天上来就在原来的内容上修改,真是晕了头了,加之事情太多,又一点点剔除重复的内容。给大家作揖。) 528、 薛家良看了这条信息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多日来的担忧和惦念,仿佛随着这条信息的到来,烟消云散了。 他立马来了精神,他刚想给刘三回信息,想了想,还是给刘三拨了一个电话。 不容铃声响完,刘三就接通了电话。 “薛叔,您怎么还没睡?” “你给我发信息我还睡着了啊?” 刘三嘻嘻地笑着说:“我也睡不着。” “你干嘛睡不着?” “想到明天就可以和您在一起了,我……就激动得睡不着……” 薛家良说:“你别盼着跟我在一起,对于你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告诉你,我疼你,但绝不会惯着你,更不会宠你,这一点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刘三说:“您放心,该上的政治课,公然姐晚上给我上了一晚上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家良一听,公然在背后默默地为他做着工作,他心里就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动,说道:“你公然姐都给你上什么政治课了?” 刘三说:“很多、很多,怎么照顾您,怎么待人接物,怎么长心眼……反正好多好多,我都记在心里了。” 薛家良说:“那你小子还敢背叛她?” “我……没有呀?” 薛家良说:“怎么没有,她不让你告诉我你们明天来的事,你为什么还发信息告诉我?你就不怕我给你告状?” 刘三一听是这事,就嘻嘻地笑着说:“那不叫背叛,那就通风报信。” “你小子还学会狡辩了。修理厂的事你都办清了吗?” 刘三说:“您那天给老板打过电话后,郭队长就过来了,他们当天就给我算清了工资,还把这几年给我存的工资都给我打到了一张卡上。昨天晚上郭队长、娄书记请我和公然姐吃饭,算给我送行,他们也都嘱咐了我好多、好多。”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错呀,都有人给你送行了?” 刘三说:“说是给我送行,其实他们是招待公然姐,我心里有数,不敢狂妄自大。”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说明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刘三又说:“不过说给我送行也沾点边,上次工资结清后,我仍然在干活,老板说给我这几天的工资,我不要,我说如果偏要给我的话,就当我给您买酒喝了。” “老板也参加了?” “没有,他倒是想来,可能是因为公然姐在,郭队长没有让他。” “你给你师傅买酒了吗,人家照顾你好几年,让你学到了本事。” “买了,还给我师傅买了一身新衣服。” “不错,你懂事了。” “我不小了,该懂事了,如果不是遇到您,我……”刘三不往下说了。 薛家良知道他下面话的意思,就说道:“好了,太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既然公然嘱咐过你了,我就不在电话跟你说什么了,等你来了以后我再慢慢教给你。我问你,公然怎么去了?” 刘三说:“我也不知道,她来后,见了老板,就说要把我送过去,说你没时间回来接我,后来老板就给郭队长打了电话,不大的功夫,郭队长和娄书记他们俩就来了。” “公然在宾馆吗?” “是的,娄书记给她安排的。” “你跟庄阿姨告别了吗?” “您给我打电话后,我当天就去她家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非常高兴,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并且连续好几天让我去他家,每天两顿饭在她家吃,目的就是教我做饭。” 薛家良一直没有找司机,就是他想用刘三给他当司机,这样也可以把刘三带出来。上任后,他将自己这个想法第一个告诉了郭寿山,郭寿山当然支持,当天就告诉了刘三和岳丈。刘三何止昨天睡不着,这几天他都高兴得睡不着觉。 薛家良问道:“干嘛要教你做饭?” “她说让我掌握这些生活技能,倒时好做给您吃。” “哦,现在你手艺怎么样?” 刘三说:“庄阿姨说,像那么回事了,最起码饿不着了。” “她怕你饿着?” “她是怕您饿着,让我学会做饭后,将来你没地方吃饭时好让我给您做。” 薛家良内心又是涌起一股暖意,这两个女人对自己的关怀,都从刘三身上体现了出来。 挂了刘三的电话,薛家良没了睡意,他忽然很期盼明天尽早到来…… 第二天一早,罗锐试着去拧县委书记办公室的门,没想到居然拧开了,县委书记已经起床了。 薛家良正在伏案看这两天传阅的文件,看见罗锐进来了,他抬起头,放下笔,问道:“小罗,咱们博阳周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吗?” 罗锐一看县委书记今天很轻松,甚至想出去玩了,就说道:“薛书记,咱们这里甚至周边,冬天还真没有好玩的地方,夏天倒是柳河两岸的景色不错,广阳那边有个温室植物园,其它真的没地可玩,吃的吗,也没什么特色,这里有的,其它各个县都有,要说好吃的吗,倒是城东有家老汤羊肉不错,是蒙古族人开的,非常好吃。怎么,您想出去放松放松吗?” 薛家良说:“我今天来两个小朋友,我想带他们出去转转,既然没地方可去,就算了。对了,今天放你假了,我找的司机上午就能到了,你也该回家看看老人去了。” 县委书记今天有客人来,并且还有他找的司机,罗锐便知分寸,就说:“那行,等跟您吃了早饭我就回家看看去。” 薛家良说:“你不用管我了,我等他们来了去吃你说的那个老汤羊肉。” 罗锐给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出两盘水果后,就回家去了。 罗锐走后,薛家良在办公室,居然温习起龚法成教他的军体拳。 他的军体拳已经打得非常好了,完全掌握了套路,他要做的就是细细琢磨每个套路和各个招式的实际作用。打完拳后,又做了几个踢腿动作,直到冒汗。 他看了看表,不知道公然他们到哪儿了。既然公然不让刘三告诉他,声称要给他意外惊喜,他就不便给他们打电话询问了,只能等待。 529、公然的忧郁 好在公然没有让他等得太久,上午九点,公然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就出现在市委大楼的门口。 公然按了一声喇叭,半天,警卫室都没有人出来。 刘三从驾驶室跳了下来,走到警卫室的门口,他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然后就接过里面的人递出来的一个登记本,刘三刚要往上写着什么,薛家良立刻转身,拿过机关通讯录,很快就找到了警卫室的电话,他拨了过去。 “警卫室吗,我是薛家良,门口是我的客人,让他们进来。” 薛家良不愿公然和她的车牌号留在登记本上,他甚至想到了当年王令暗地指示省委家属院警卫室的人,暗中记录领导家客人的来访情况的事。 再说门口的刘三,刚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警卫室的电话就响了。 里面另一个警卫人员接通了电话,只说了一个字“是”,就立刻来到窗口,满脸堆笑地跟刘三说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是薛书记的客人,不用填了,请进,请进快请进!” 听他这么说,刘三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尽管他不知道家良早在哪个窗户看着他们,但他相信,他一定是看到了他们,不然电话不会这么及时。 栏杆抬起,公然开着车进了博阳县委机关大院,一个警卫人员殷勤地指挥着她将车停好,然后又热情地给她拉开车门,满脸陪着笑,说道:“薛书记在三楼。” 公然就是一愣,大眼睛冷漠地看着这名警卫人员,问道:“你知道我们找谁?” “薛书记刚打了电话……” 公然又看向了刘三,刘三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走进大楼,公然问道:“你告诉他了?” 刘三说:“是保安还是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公然感觉这话很别扭。 刘三说:“你不让说,我哪儿敢呀!” “那警卫怎么知道我们要找谁?别说你告诉的警卫,我可是听见你跟警卫只说了一句话,要登记吗,其它一概没说。” 刘三刚要说话,就见薛家良站在楼梯口,冲他们鼓掌,说道:“我说一大早这喜鹊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原来是给我送来了远方的朋友。” 公然冲她微微一笑,说道:“你看见我们了?” “是啊,我如果没看见你们,说不定警卫还要盘问你们呢?” 公然问道:“你们的警卫真的这么负责任吗?” “这个……”薛家良一时语塞,但公然是问不住他的:“这不是休息日吗?平时可能不这样。” 公然没计较薛家良的话,而是放慢了脚步,等刘三走上来问道:“三儿,如果老人家没有打电话,你准备怎样填写我们这次的来访记录?” 刘三也小声说道:“我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车牌号我不会照实写的,我会故意写错其中一个号码。” 公然一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好了,功过相抵,我不追究你泄露情报的事了。” 刘三一听,心说,公然太聪明了!别看平时不多言不多语,什么事心里明白的很。 薛家良提前给他们打开房门,站在门外,说道:“请进。” 公然一进屋,立刻就看到办公桌上摆着两盘水果,这两盘水果已经切割成块,而且用保鲜膜封好,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她更加确信刘三已经把她“出卖”了,不过她不生气,而是表现出少有的高兴,她打量了一下薛家良这间大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在了薛家良的脸上,说道:“休息日不休息,你把老龚、老曾的坏传统,都带到博阳来了。” 薛家良笑了,刚要给他们沏水,刘三接过水杯,沏了一杯热茶,递到公然面前。 公然接过茶杯,说道:“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刘三一愣,随后一笑,说道:“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在领导身边工作,要有眼力见。” 薛家良轻轻刮了一下刘三脑袋,训斥道:“不许顶嘴!” 刘三一猫腰,躲一边去了。 薛家良打开果盘上的保鲜膜,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递给公然,说道:“先吃块水果,一会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公然接过水果,说道:“这里有什么特色小吃吗??” 薛家良说:“没有,这里有的,全国各地都有,倒是我刚听说有一家蒙古族人开的老汤羊肉不错,而且干净卫生,热热乎乎,我请你们去吃。” 刘三说:“那就去吧,我肚子早就饿了,这水果一会回来吃。”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点点头,说道:“我说半路吃早点,他见你心切,不吃。” 刘三说:“哪是我心切呀,分明是……” 不等刘三后面的话说出,薛家良就打断他,说道:“那好,咱们马上出发,你车上的设备如果不怕冻的话,就搬上来。” 公然说:“冻倒不怕,放在这里安全就行。” 薛家良朗声说道:“这里要是不安全的话,全中国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薛家良转身,从桌上拿起钥匙,扔给了刘三,说道:“下去暖车。” 刘三接住,说道:“好嘞。”拿着钥匙,乐得闭不上嘴,就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薛家良和公然。 不知为什么,公然的表情一下子黯然下来,她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水,半天才抬起头,发现薛家良正在注视着她。 她问道:“看什么?” 薛家良说:“我怎么觉得你像有心事?” 公然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浮上一抹忧郁,最近这段时间,薛家良时常发现公然有一种忧郁的表情,尽管她埋得很深,但是他能看出来。 按说,卜月梅进了龚家也有两年的时间了,他们相处得很好,卜月梅很会做人做事,公然回家住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她买的房子,装修完后,就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工作间。而且,卜月梅将龚法成给她的那笔私房钱,擅自做主,交给了公然,让她买房子,这样,公然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房贷了。她跟白瑞德感情进展也很顺利,白家已经将两个孩子的婚事提到了议事日程。虽然公然没有跟薛家良正式谈过这事,但薛家良一切都清楚。 按说,公然应该没有什么可忧愁的了,但越是这样,薛家良就越感到她的忧愁很深。 530、内心想说的话没有说出 想到这里,薛家良问道:“你们的事定下来了吗?” 公然说:“什么事?” 薛家良笑着说:“你和德子的婚事呗?定下来一定要通知我,别欺负我不在省城就不告诉我,我可是最有资格喝喜酒的人。” 公然看着他,半天才低下头,说:“咱们走吧。” 她那一低头的忧郁,不知为什么,立刻击中了薛家良,薛家良甚至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早就该有的冲动,只是他不能…… 他相信,他是懂公然的,他懂她的忧郁,他懂她的全部,只是他不能够也不应该懂…… 公然站起身,默默地走到门口的衣架前,她刚要去摘衣架上自己的大衣,就见一只手已经提前给她摘了下来。 她回头看着他,他微皱着眉头,双手给她举着大衣,就等着她伸胳膊穿了。 不知为什么,此时的公然,就跟薛家良懂她一样,她也读懂了他目光背后的无奈和深情,突然,她的眼睛一热,好想再次重温他那有力的拥吻,尽管那次拥吻是做戏,但足以陶醉了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有力的男人有力的吻。 此时,他离她是那么的近,他们中间只隔着一层大衣,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心跳和体温,只要她稍稍往他的身上靠一靠,也许,薛家良就会把她抱住,如果真的被他抱住,那么,就说明他们是心有灵犀的,她就会不顾一切扑到他的怀里,跟这个坚强的男人一同面对暴风骤雨。 但是,从小受的家庭教育,让她不能够任性而为,同时她也明白,薛家良只会给她拿着衣服,他是不会逾越这层大衣的阻隔,如果他会,他早就那样做了。 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渐渐地,眼睛里就有了一层雾水,她看见,薛家良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凝重了,眸中还有那么一点痛楚,他的眉头再次皱紧,双手一动不动地给她举着大衣,看着她。 此时,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通过彼此凝视对方的目光,传递出彼此的心声,一个是痛苦、期待,一个是痛苦、无奈。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后,公然轻声问道:“薛家良,我这人怎么样?” 薛家良的喉咙上下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说道:“好。” “就一个人字?” “是的,一个字足够,不需再多,多一个字都是多余。” “谢谢你……”公然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薛家良的眼睛也红润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似乎在帮她下某种决心。 公然领会了他点头的含义,她垂下一对大眼睛,默默地回过身,背对着他,伸出自己的胳膊。 薛家良的内心也思潮起伏,他给她穿上大衣,双手有些颤抖,好在公然看不见这一切。穿上大衣后,他又从衣架上摘下她的围巾,默默地搭在她的脖子上,将围巾的两头给她甩在前面。 做完这一切,他也摘下自己的大衣,穿好,刚要说话,就听公然仍然低着头,站在原地,背对着,说道:“老薛,我能要求你做一件事吗?” “请讲。” 公然本想说“抱抱我”,但是她特有的矜持没能说出这句话,她紧咬着嘴唇,默默地走出了薛家良的办公室。 薛家良的内心难受极了,他似乎能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但以她的教养,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薛家良走出门,公然早就走到了楼梯口,长长的衣角,随着她快速移动的脚步飘动着,有一种她特有的洒脱。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一步一步地走着,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步履有些沉重。 刘三早就将车停在了门口的平台上,薛家良很满意他的机灵,这一点还真不用教。 他上了车,发现公然坐在了前面,他知道,公然是有意而为。 他在内心叹了口气,说道:“出了大门口往东走。” “好。” 刘三应了一声,开着车离开平台,围着院子绕了半圈后,才驶出市委大院。 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刘三也明显感到了两个人的不对劲,完全没有了来时的轻松和愉快,车里有一种沉重的气息在蔓延。 薛家良指挥着刘三,按照罗锐告诉他的地点,他们找到了这个蒙族人开的饭店。 薛家良推开车门下来,他刚要给公然开车门,公然抢先推开车门,跳下车。 薛家良明显发现她眼睛是红润的。 公然下了车,她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只大墨镜戴上。 早就有服务员开门迎客。 薛家良进来看了看,这里就是一个通间,六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不等薛家良开口,刘三就问服务员:“请问有雅间吗?” 服务员说:“没有雅间,你们要等会,要等那桌的人用完才有座位。” 薛家良一看,已经有另外两个人等在另一张桌子旁边,看来,这里生意果然不错。 公然听服务员这样说,扭头就往外走,刘三赶忙跟了出去。 刘三小声地问道:“姐,你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公然说:“没有,咱们在车里等吧。” 刘三听她这么说,就赶忙打开车门,公然就坐在了后排,刘三也上了车,启动发动机引擎,立刻,暖风就吹了出来。 薛家良见公然走出去了,还以为她不满意这里,不想在这里吃呢。 他四处看了看,这间小饭店的确很干净,不然罗锐是不会给他介绍来这里的。尽管没有雅间,但这里的人不会认出他来,再说,他刚来了这么几天,只上过一次电视,还是在全县干部大会上。 薛家良说:“老板,生意这么火,怎么不多开几张桌子” 老板说:“人手少,忙不过来,而且就这么大地方。” 薛家良说:“那就换个大点的地方开。” 老板说:“做生意不能随便换地方,生意不好可以换,生意好的话换了地方就有可能不好了。” 薛家良笑着说:“你这叫饥渴销售。” 老板笑了笑,说道:“我看您是有身份和教养的人,您要是不嫌弃,就到我们住的房间用餐吧,那里也有一张桌子,不是熟人,我不会往楼上让的。” 531、送公然回省城 薛家良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那是通往楼上的楼梯,他讨厌在卧室用餐,更别说是别人的卧室了,就干嘛说:“不了,我们多等会。” 薛家良说完,就走了出来,他见公然没坐在前面,就拉开了前面的车门,坐了进来。说道:“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公然说:“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站在旁边看别人吃饭。”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眼公然,说道:“那就好,这间饭店虽然面积不大,但很干净,天气太冷,吃这个暖和。” “嗯。”公然点点头。 薛家良坐正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 刘三说:“我去等座位。” 他说着就下了车。 车里,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好在他们没有沉默太久,刘三便走出门口,向他们招手。 薛家良闭着眼睛没有看见,公然看见了,她说道:“咱们下车吧。” 薛家良这才睁开眼,下了车。 薛家良坐在背对门口方向的位置上,这样即便碰见熟人,也不会认出他来。 这的确是一次愉快的进餐,虽然等了一会,但当服务员将三大碗羊汤端上来时,三个人都来了食欲。望着那清亮、干净的汤水里,飘着几片翠绿的香菜叶,还飘着几片薄薄的羊肉片,没有想象的肉汤那样浑浊、油腻,而是非常清爽,漂亮! 薛家良一看,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成色不错。” 公然用筷子夹起一小片薄肉片,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没有浓烈的膻味,只有淡淡的肉香味。她来了食欲,将这小片薄肉片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着,然后说道:“真的不错,肉嫩,而是不膻气。” 薛家良和刘三早就两片肉下肚了,刘三听她这么说,就嬉笑着说道:“姐,我们早都吃了两口了,你一口还没吃呢,光给它相面了。” 薛家良说:“你姐是在用摄影师的眼睛观察肉片。” 公然笑了,将这片肉放进嘴里,不容她表态,薛家良又说:“公然,你尝尝这汤,尽管叫老汤,但没有一点老汤是气味,而是非常的新鲜、清香。” 公然拿起羹匙,舀了一勺汤,吸进嘴里,说道:“不错,没白等这么久。” 三个人吃完饭后,薛家良问道:“公然,我领你视察一圈吧,看看我呆的博阳。” 公然说:“下次吧,我有点累,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薛家良一听急了,说道:“那还行?累就更不能回了,这样,我给你找个干净的地方,保证用放大镜找也找不出细菌的地方,你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公然看着他,说道:“找细菌放大镜不行,得用显微镜。” “对,对对,用显微镜,怎么样?” 公然说:“我不累,来的路上都是三儿开车,只是快到博阳了,他才让我开。” “坐车也累。”薛家良补充道。 公然看着他,说道:“就是呆到明天,也是要走的,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说对吧?” 薛家良再次看到了她眼底的忧郁,他想了想说:“如果你非要回去的话,那我和三儿去送你,你这个样子开车我不放心,正好我也回去看看。” “你有时间?”公然看着他,漫漫旅途有他的陪伴,她还是很高兴的。 “我这两天没安排事,周日晚上回到市里就行,周一我要跟领导汇报工作。” “那好吧。”公然说道。 这就是公然,说话办事不拖泥带水。 薛家良开着自己的奥迪车,载着公然,刘三开着公然的车,跟在他的后面。 两辆车上了高速路,向省城的方向驶去。 路上,薛家良简单地询问了他离开后龚法成的情况,他没敢提白瑞德,他们俩个甚至谁都没想到要给白瑞德打个电话。 公然是一个非常不善于言谈的姑娘,她总是将自己的心事埋得很深,从不轻易示人。这么长时间,她很少跟别人诉说心事,在薛家良面前,除去刚才情感的流露,从未跟他谈论过白瑞德。 薛家良说道:“说真的,我来博阳好几天了,但总是有一种找不到根的感觉,现在一想要回省城,立刻就有感觉了,浑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了。” 公然扭头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因为省城有龚法成?”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就是一怔,他知道,公然对政治是不敢兴趣的,她这样说,应该不是嘲笑他离开龚法成活不了,而是有着她自己的意思。 薛家良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不止是有他这只老母鸡,还因为有着我熟悉的工作环境,有着我熟悉的人。” 公然很想像小女孩那样天真地问他:这些熟悉的人中有我吗?但她最终不是天真的小女孩,这样的话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薛家良知道,这个有着特别魅力、高洁得像冰山雪莲的女孩子,此时,却被尘世的事困扰着,痛苦着,这个时候的薛家良,更要小心、谨慎对待,不能有半点的含糊,甚至不能有半点的摇摆,否则的话,极易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就目前来说,无论是薛家良还是公然,甚至是龚法成,都难以摆脱这些俗事、俗理的羁绊。 公然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却说出了另一句:“薛家良,我理解你。”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理解我什么?” “胆怯。” “胆怯?” “是的。” “你的意思我是胆小鬼?” 公然说:“我之所以用了胆怯,而没用胆小鬼,你该知道我不是在诋毁你,也不是在嘲笑你。” 薛家良看了她一眼,感觉她的眸子深处,那抹伤感愈加浓重。他叹了一口气,微微聚起眉头,重重地说道:“我懂,谢谢你——” 他内心也有了些许的沉重,公然是明了的,正如她所说,她理解他,理解他的怯懦,理解他的止步不前。 这时,公然的手机响了,是刘三,刘三告诉他们,到了前面服务区他要方便一些,让他们头前走,他再去追赶他们。 532、别装糊涂 当公然将刘三的话告诉薛家良后,薛家良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将车驶离快车道,减速,滑行,也驶进了前面的服务区。 将车停在服务区的停车位上,薛家良问公然:“你去吗?” 公然摇摇头。 薛家良没有熄火,他刚要去拿旁边的水杯,手无意碰到了公然的手。 他刚想躲开,就被公然握住了。 公然的手很凉,很凉,他很想用自己的大手给她焐热,但是他没有,而是闭上了眼睛…… 公然看着他,欲言又止,那句在博阳就想说的话,此时,就在她嗓子眼处咕噜着,几乎要从她嘴里蹦出来了。 薛家良不等她说出来,扭过头,看着公然含泪的眼睛,他痛苦地皱着眉,伸出双臂,就将公然箍在自己的怀里,他很想低头去吻她,他也知道她不会拒绝,但是他没有,他知道,有一个比他更爱公然的人,一直在等着她…… 但是,他也没有立刻松开公然,而是拍着她的后背,低哑着嗓音说道:“公然,你是个好姑娘,尽管我们从未沟通过,但我懂……你刚才说我怯懦,是的,在大义面前,我的确是怯懦。我原本是不想怯懦的,可是,当有一天,一个男人将他儿时的梦想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不敢往下走了……” 公然见他停顿不说了,就哽咽着问道:“他什么梦想?” 薛家良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他侧过身,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他知道你喜欢去那个小红楼玩,那个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长大了,有钱了,一定要把那个小红楼买下来,送给你。尽管我知道他的这个梦想有可能实现不了,但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记着儿时的这个梦想,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个可敬的男人,别人,是没有权力去破坏这个美好梦想的。而且他下海开公司那么多年,始终没有染指别的女人,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 “你怎么知道?”公然问道。 “这个,我已经用我们男人的方式,给你检测了。” 公然想起薛家良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话,脸微微一红,说道:“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只是,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都有自己的……憧憬……” 她用了“憧憬”二字,说明她的内心是清醒的,头脑是理智的。 薛家良凝视着她,还是说道:“我明白。一个大殿,是靠来自各个方面的柱子支撑的,其中有任何一根柱子偏离了位置,这个大殿都是岌岌可危的,我们是不能肆意而活的……” 眼泪,终于从公然的眼里滴落出来:“我从小到大,听了太多的大道理,没想到,你也要给我讲这些……”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表情却非常冷静,声音也是疏淡平静的。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心疼的女孩子,尽管她出身在高干家庭,却饱尝了别的女孩子不曾有过的苦难。 薛家良握住她的肩,说道:“我不讲,你也知道,甚至比我知道的更多、更多。” 公然默默地把脸扭到一边,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好了,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他们到省城后,已是下午五点了,天已经黑了下来。 龚法成和卜月梅坐在沙发上,他们没有看电视,而是在发呆。 看见薛家良和公然进来的一刹那,龚法成立刻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一下,说道:“你们?” 卜月梅轻轻碰了一下龚法成,说道:“然子,我们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了,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公然一听,下意识地去掏手机,说道:“不可能没电,我昨天晚上充过电了。” 她掏出来一看,才知道根本就没开机,说道:“忘开机了。” 龚法成焦急地看了女儿一眼,薛家良这才发现,茶几上,摆着那个追踪仪。 公然也发现了,她大眼睛看了爸爸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卜月梅给薛家良沏了一杯热茶,说道:“家良,来,喝口热水。” 薛家良脱下大衣,挂在进门的衣架上。 卜月梅看了看龚法成,说道:“你跟家良聊会,我去看看小然。”她说着,就小跑这上了楼。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上了楼,然后很大方地坐在茶几上,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 龚法成看着他,“哼”了一声,说道:“你倒不客气!”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到了这个家,还用客气吗?再说,我的确渴了,我们吃完饭后,没顾上喝水,就往回赶了,我连办公室都没回。” 龚法成坐了下来,他靠在沙发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别装糊涂,小然你们怎么在一起了?” “您不知道?”薛家良故意问道。 龚法成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还问你干嘛?昨天下午,她手机就关机了。” 薛家良看了一眼那个追踪器,笑了,说道:“那她之前没告诉您干嘛去了?” “告诉了,说出去拍照片,昨天一早就走了。” 薛家良又喝了一口水,说道:“哦——那她没说谎。是这样,我是昨天夜里接到刘三的电话,说公然要把他给我送过来,我之前不是跟您汇报了吗,想让刘三做我的司机,我不想用那里的人,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是回家能同步。我早就跟刘三说好了,他也办好了离开平水的一切事情,就是我没有时间回去。我回不去,他就来不了。所以我一听说公然要把送来,很是高兴。今天上午九点,他们到了,我让他们在我办公室坐了会儿,我们就出去吃饭了,我说带他们去转转,公然不去,说回家,出来两天了,怕你们不放心,我说那样的话,我就送你,开这么远的车,我不放心,另外,我也想回来看看。经过就是这样,如有半句谎话,凭您发落。” 整个经过,薛家良说得轻松,但龚法成还是从薛家良的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丝黯然,他注视了薛家良两秒钟后说道:“你跟我来。” 龚法成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就来到里面的一间小会客室,等薛家良进来后,他关上了房门,坐在沙发上,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533、龚法成的隐忧 薛家良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他说:“我刚才都说了,就是这么回事。”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我是问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们俩没怎么回事。” “真的?” 薛家良看着龚法成,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说道:“您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公然?我们俩能有什么事?”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不放心小然。”龚法成第一次在薛家良面前表示歉意 “您有什么不放心她的?”薛家良问道。 龚法成说:“你头走的那段时间里,老曾就说把他们俩的事情定下来,为此,我第一次正式跟小然谈这个问题,尽管两家人包括公然的母亲生前都认为两个孩子是天生一对,有时还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但我始终没跟小然谈过,小然也从未跟我说过。老曾这是第二次跟我说,第一次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捡茬,还跟老曾开玩笑,我说她脾气不好,你就不怕她气你?另外,我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完全尊重小然,她的事,让她自己做主。这话说过后,我没再理这话茬,前几天,老曾和白兰特地为这事登门,我这才跟小然第一次谈了这事。她当时什么也没说,也不说不愿意,也不说愿意,就说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薛家良问道。 “是,就说了这三个字。这期间她就跟杂志社去拍摄极光去了,回来后也是断断续续地出差,始终不说这事,小德子想见她一面都难,你说,我能放心吗?” 薛家良故意委屈地说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龚法成说:“我没说和你有关系,我是想知道小然跟你说没说这事,我想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嫁,我支持,她不嫁,我也支持。” 薛家良说:“我记得我以前跟您说过这个意思,她会嫁给德子的。她说‘知道了’,一点都不意外,尽管他们青梅竹马,而且一直要好,但公然跟他相处也许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超越友谊的亲情,您要理解她。” 龚法成说:“我理解不理解不重要,在这个世上,我就女儿这一个亲人,在她婚姻大事上,我肯定不会难为她,更不会把我的意愿强加给她,我会尊重她的选择。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薛家良理解龚法成的心情,说道:“您放心,她会嫁的。” “嫁和爱是两个意思。”龚法成强调着说道。 薛家良说:“我跟公然几乎没怎么谈论过这事,倒是跟德子谈论的比较多,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事,您不用担心。” 薛家良不想跟他谈这个话题,毕竟,从内心来讲,他还是有些心虚的,尽管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有时,人内心的一些感受,会通过眼神、表情传递出来的,如果再跟龚法成谈下去,唯恐被龚法成洞穿,就转移了话题,说道:“您刚才说就公然这么一个亲人了,其实,您完全还可以再给公然生个伴儿。” “纯粹是胡说!我那是给公然生个伴儿吗,纯粹就是给她添个累赘,我都什么岁数了,就是我想,小梅也不同意。” “她为什么不同意?” “还用问吗?她是怕将来我不好摆布,影响现有家庭成员的关系。” “怎么会,我相信公然会支持的,她也会处理好这个关系的。” “你相信,我也相信,但是小梅不想让我为难,前几天,她偷偷做了流产手术。” “啊?”薛家良吃了一惊。 龚法成说:“这事,你要保密,不要让小然和德子知道。” “这也太……太壮烈了吧?” “什么壮烈?别胡扯!那个,我问你,小然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 “没有,这还是您告诉我的呢,要不我都不知道。” “唉,这孩子,我总感觉她有点不甘心。” 薛家良机警地问道:“有什么不甘心,他们谈了那么多年了。” 龚法成说:“更多的是别人嚷嚷了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小德子是怎么跟家长说的,反正到现在,公然都没主动跟我说过这个事。” “女孩子,心事埋得深。何况公然又是一个不善于表现的自己的人。” “唉,那我就不担心别的了——”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 “您不用担心别的,他们俩是天生的一对,这手不可改变的事实。” 龚法成看着薛家良,足足注视了他有好几秒,最后说:“我一直是这个态度,只要女儿愿意,她嫁谁我都高兴。曾怀德,不是我理想中的完美女婿,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但他品质好,孝顺、听话,现在也在积极要求进步,总体来说是个好孩子。我之所以从未跟女儿谈论过这个话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点,一是把女儿交给他,我有点不放心,怕他保护不了她;二是他是省委副书记的儿子,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趋炎附势之人,更不想借助女儿的婚姻达到什么政治目的。小然的性格像极了我,她也可能有这方面的考虑,这也可能是她一直没有明确跟怀德关系的主要原因。” 不管他们父女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他们父女的心是相通的,许多事,用不着说明白。薛家良很是感慨,说道:“您放心吧,他们俩会平安走到一起的,我刚认识德子的时候,他就跟我提起过公然,那个时候,我通过抓刘三这个小偷,已经提前两三天认识公然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龚法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不要解释,我理解你的用心,我只希望我女儿不要委屈自己就行。” “您的意思是她不……爱德子?” 龚法成说:“这个我也一直在想,你说不爱,她周围没有别的异性朋友,你说爱,她又没有表现出爱的迹象来,她的交际圈非常单纯,周围就你们几个有数的人,你甚至看不到她跟别的人来往,这也是老曾两口子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534、家良,你到底有没有可心的人 薛家良点点头,公然的确如此,他认识公然这么久了,的确没见过她跟社会上的人来往过,她的生活里,大自然、艺术,占据了主要位置。 这时,就听卜月梅在外面喊道:“你们哪儿去了?法成,家良——” 说着,小会客室的门就被她推开了,卜月梅说道:“你们还躲这里了?家良,刘三儿呢,我听小然说,刘三也来了。” “他不来。” “那怎么行?他是送你们来的,不让进家门那儿行?”卜月梅说道。 薛家良说:“不是我不让他来,是他不敢来,冷不丁见这么大的领导,我怕吓着他。” 龚法成说:“领导怎么了,领导也是苦出身,咱们这个家门口,没有门第观念。” 薛家良说:“这我还不清楚吗?但是他不敢来,我也没办法。”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我让他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下,想吃什么自己解决。” 卜月梅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别打了,他不来会觉得自在一些,就是来了也是受罪。”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问道:“小然在干嘛?” “她在往电脑上传片呢,我给她打开洗澡水了。” 龚法成说:“晚饭咱们出去吃吧,你也别做了,这几天身体不好。” 卜月梅说:“在家吃舒服,我刚才问小然了,她想吃饺子,包饺子不费事,大家都可以动手,我给你们弄几个小凉菜就是了,一点都不费事。” 薛家良说:“这个主意太好了,我好几天都没吃饺子了,你去弄菜,我来拌馅。” 龚法成说:“你拌馅不行,太咸,还是让小梅把馅办好,你剁白菜去吧,我跟我闺女呆会去。” 龚法成说着就上楼去了。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说道:“卜姐,你太了不起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当上副市长没几天就会忽悠人了?” 薛家良说:“不是忽悠,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卜月梅说:“你怎么越说越邪乎呀?” 薛家良不再说话,冲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卜月梅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了,微微红了一下脸,说道:“你是不是说孩子的事?”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应该留下这个孩子。” 卜月梅神情有些伤感,说:“我不是不想要,哪有女人不想当母亲?但是我们要孩子真的不现实,老龚这么大年纪,再领个小的出去,不协调,我不想让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另外,更不想让他的晚年再为孩子操劳。” “那太委屈你了?” “也没什么委屈的,刚结婚的时候我就跟老龚说了,如果万一他走在我的前头,我不相信我有个病有个灾的公然不管我,退一万步说,就是公然不管我,我自己有工资,有国家一切的养老待遇,我比公然大不到十岁,我可以陪她的时间更长,我们可以建立一种超越亲情的关系,我对我的未来一点都不担心。”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卜姐,尽管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你牺牲太大了。” “家良,这不叫牺牲,千万别用这个词,那样会影响到家庭成员间的和睦,好像我牺牲了,你们就得对我如何如何。可能你当初给我做媒的时候你没想这么多,但那时我就想好了,如果嫁给老龚,我是不会要孩子的,我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了。如果这叫牺牲的话,那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所以卜姐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的,卜姐你说吧,什么事?” “这事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如果外人知道了,就该胡乱解读我们的家庭关系了,更不能让公然知道。” “明白,我不说。” “好,咱们去包饺子。” 卜月梅原本也是晚上想吃饺子的,她已经提前和好面,化好肉馅。 一切准备就绪,还不见龚法成和公然下来。 卜月梅开始做凉菜。薛家良自己擀皮自己包。 卜月梅笑着说:“家良,你这包饺子的手艺真练得不错了,一般媳妇可能你都看不上了。” 薛家良说:“我就会这一种技艺,其它都不会,所以媳妇还是有发挥空间的。” “哈哈。”卜月梅笑着说:“家良,你跟卜姐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可心的人?” 薛家良拿起一个饺子皮,直起身,说道:“卜姐,有和没有一样。我中意的,人家不中意我,总是搪塞我,迟迟不跟我说正格的,中意我的人,我还没发现呢。” “哦,你中意的是什么人?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到你。”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不用,她在跟我耗时间,这事急不得。” “听你这么说,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啊?” 薛家良说:“卜姐,我还能跟你开玩笑吗?” 卜月梅说:“那你告诉卜姐,这个人是老家的,还是外边的?” 薛家良知道卜月梅也在试探他,就说道:“老家的。” “哦——那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薛家良微微一笑,说道:“是的,你认识。” 卜月梅说:“家良,想不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我只知道你对他们娘俩不错,以为你是出于弟兄情谊,没想到,你还动真情了。” “我动情没用,关键是人家不动。” 卜月梅说:“我想,人家之所以不答应你,是不是有人家的考虑,比如,你是出于同情还是真心喜欢人家,所以我觉得,她不答应你,不是不中意你,是想弄明白你到底是同情还是爱情。” “她的确是在考验我,我也在自己考验自己。”薛家良说了一句让自己听了都心服口服的话。 卜月梅说:“但是家良,我支持她,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你现在步步高升,人家肯定要考验你。这说明她是一个非常自律而聪明的女人。” 薛家良将包好的饺子放下,又开始擀下一个,他边擀边说道:“卜姐,根据你自身的体会,你说,男人的身份真的会成为恋爱的障碍吗?” 535、她心里好像还有别人 卜月梅说:“是不是障碍,不是你们男人说了算,这要看女人是怎么想的。一般有思想的女人,都不会认为这是幸事,除非你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薛家良说:“我没有还三心二意呀?我都是真的。” 卜月梅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是你认为,作为她,肯定会这样考虑的。” 薛家良故作轻松地说道:“是啊,她说让我千帆过尽,看遍人生风景后,如果还坚持最初的想法,再来找她。” 卜月梅说:“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薛家良直起身,忽然转了话题,说道:“卜姐,公然和瑞德的事,怎么忽然提到议事日程上了?” 卜月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知道,这事,还是茅苗那个丫头引起的。” “茅苗?” “是啊,你看,白瑞德直到现在,都没给我们家打个电话,他可能给小然打了,但小然的手机根本打不通。正因为打不通,他才更应该给家里打,但是没有。我们倒是没有什么,公然又不是嫁不出去,但是曾书记和白兰嫂子坐不住了。他们唯恐瑞德跟茅苗搞到一起,一是不想攀上省委书记这个高枝,二是他们的确喜欢公然,白兰嫂子跟我说过,他们未来的儿媳,就是要有公然这种冷傲和清高的气质,不但能镇住儿子,还能镇住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她还说,老曾认准了公然,他在饭桌上就跟儿子说,如果曾家有儿媳进门,那一定是小然。他们不希望白瑞德的感情节外生枝,就想早日把婚事定下来。” 薛家良通过白瑞德和公然,认识了茅苗和她的哥哥茅岩,茅书记的夫人来省委家属院住下后不久,白兰也搬了回来,茅苗每个周末都回来跟父母过,每次回来都会跟公然和白瑞德腻在一起,薛家良不但看出茅苗喜欢白瑞德,还看出茅岩喜欢公然,只是公然对谁都是那样,不冷不热,让茅岩还真无所适从。 别看曾耕田外表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其实内心却非常细腻,是典型的外粗里细型的性格,他肯定看出了茅苗那个丫头的心思,所以才催促白瑞德跟公然快点把婚事定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薛家良就这个问题,曾经提醒过白瑞德,让他注意,不要跟茅苗那个丫头打得过于火热,另外,他还提醒过他,要注意茅岩,感觉茅岩对公然有点意思。 他不知道他的提醒起没起作用,随着茅书记一家人的到来,薛家良有意识地少来这个大院了。但每到休息日,这几个年轻人又都喜欢找他,他一般能回避就回避,回避不了就跟他们到外面玩。 在他头调出省城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完全了解。 他停止擀面皮,看着卜月梅说道:“是不是茅家那个丫头跟小德子搞到一起了?” 卜月梅说:“那倒没有,是白兰嫂子担心。” “担心茅苗插一杠子?” 卜月梅说:“是啊,不过曾书记和白兰嫂子那天来家里没有说这层意思。” 薛家良看着切菜的卜月梅,又问道:“卜姐,据你观察,德子对茅苗有那个意思吗?” 卜月梅说:“德子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他跟谁都那样,乐乐呵呵的,茅苗喜欢唱歌,单位搞活动,有她的独唱,德子以前不是开过文化公司吗,他有个录音棚,单独带茅苗去录了几次歌,白兰嫂子有些不大高兴,跟我磨叨,我说年轻人有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见得就怎么样。” 录歌的事薛家良知道,那时他还没走。因为茅苗的身份,薛家良有意识地远离了他们,基本不参加他们私下的活动。 薛家良说:“如果白瑞德要真跟茅苗搞到一起,我非教训他不可!” 卜月梅说:“自从白兰嫂子说过之后,我的确留心观察了一下,目前倒看不出他跟茅苗有什么过分之处,倒是最近感觉他似乎有意冷谈小然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样,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看他在干嘛?” 卜月梅说:“算了吧,我看小然今天情绪不高,家良,你跟姐说实话,小然到底怎么了?” 薛家良说:“卜姐,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上午到了我那儿后,情绪就一直不高。” 卜月梅将切好的一盘酱牛肉码在盘子里,说道:“通过这两年多的观察,要说小然对德子一点感觉没有也不对,每当她有事,或者是不便于告诉家里的事,都会跟德子说,德子和他父母,是真心喜欢小然,尤其是曾书记看小然的眼神,就跟自个儿亲闺女一样,小然的一举一动他都待见,可不知为什么,小然总是不点头。” 薛家良说:“卜姐,小然是什么性格别人不了解,龚书记是了解的,她就是那么一个性格,心里有,也不会说出来,就是多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那倒是,老龚就怕女儿顾忌家庭关系,委屈了自己,他准备跟她彻底谈谈,劝她不要考虑太多,只考虑一点,喜欢还是不喜欢,无论她选择哪一种,家里都会支持她的。” 薛家良说:“我对这件事是这么理解的,德子对公然的感情那是没得说,公然可能对德子更多的是亲情,是父一辈子一辈的感情,但要说对德子一点感觉没有,那肯定不对,现在随着大人们的敦促,我想,她心里也基本认定德子了,毕竟两个人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而且在她妈妈出事后,她在很多方面还是很依赖德子的。” “是的,我也是这么跟老龚说的,但是老龚感觉她女儿心里,好像还有别人。” 卜月梅谈了这么多,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他更加确定,龚法成和卜月梅,不是在跟他探讨公然和白瑞德的事,而是在侦查他和公然之间有没有别的关系。 “卜姐,人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这样那样的遗憾,就是你心里想的人和最终跟你一起过日子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什么都不影响,什么都不耽误,没必要较那真,公然不是孩子,尽管她单纯,但是她不愚昧,她不会因为家庭关系而委曲求全的,她不是那样的性格,如果非要说她心里有什么人的话,也可能是女孩子们心目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吧。” 536、最后的告别 卜月梅看着他,说:“老龚就是担心这个,她希望女儿能够嫁给她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他不愿女儿在这件事上,受一点点的委屈,有一点点的不情愿。” 薛家良停下手里的活儿,他看着卜月梅,认真地说道:“卜姐,他希望这样没有错,因为他是爹,但是你千万要冷静,不要跟着起哄。” “家良,有你这话,我就明白了。” 公然没有参与他们的包饺子,当她下楼的时候,她看见薛家良正在包饺子,就说道:“你还没走?” 薛家良装作很无辜地说道:“公然,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是送你来了,难道还不能管我一顿饭吗?” 公然看着他,说道:“哦,我差点忘了这茬了,你们那个老汤羊肉的确好吃,泡在汤里的那个面饼也好吃。龚书记,您有时间去博阳的话,一定要去吃那个老汤羊肉。” 龚法成说:“我去博阳,指不定是哪辈子的事呢。” 薛家良不高兴地说道:“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是您把我一脚踢到博阳的,再怎么不喜欢那个地方,也不能说呀?” 龚法成说:“你错了,我不是不喜欢博阳,我是不喜欢你!” 薛家良看着龚法成,就见龚法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调开目光,看着公然,讨好地说道:“然子,咱俩吃饺子,好不容易逮着薛家良了,让他多干些活儿。” 龚法成说着,就替女儿摆好碗筷。 要在平时,薛家良可能觉得这不算什么,但今天,薛家良就听出了点什么,这似乎又是积极乐观的信号,也就是说,他们父女俩楼上的谈话,比较令龚法成满意。 想到这里,薛家良故意凑到卜月梅跟前,小声说道:“用不着这么拍女儿的马屁吧?” 卜月梅也小声说道:“你才知道啊?一直都是这样。” “你们俩嘀咕什么呐?”龚法成大声说道。 薛家良故意挺了挺身板,说道:“报告首长,我说您用不着这么拍女儿的马屁吧。” “她说什么着?”龚法成问道。 “她说,您一直都这样。” “哈哈。” 龚法成和公然都笑了。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笑毕后也看了他一眼,跟他对视了一两秒后,便垂下了大眼睛,将筷子放到筷枕上,拿起,又放下。 薛家良的内心也是一阵酸楚,他不由得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随后继续低头包饺子。 吃完饭,薛家良简单地跟龚法成汇报了这几天他的工作情况。 龚法成听了他的汇报后,说道:“不要着急,你当前的任务不是下马就干成几件事,是平稳过渡,稳定当前局势,稳住人心。” 薛家良检讨着自己,说道:“您说得对,我也发现我这个毛病了,急于求成,急于想解决什么事,头脑一发热,就裹进药厂污染事件中了,而且没有退路。” 龚法成说:“污染问题必须解决,如果不解决,老百姓永远都不会答应,想什么时候闹腾就什么时候闹腾,这种事,就跟征地补偿一样,要一次性到位,不留后遗症,一旦留有后遗症,将来就是定时炸弹,就是导火索,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 薛家良又将打算请国家环保总局来人鉴定水质的事跟龚法成汇报了。 龚法成摆着手,说道:“你刚去,还是逐级鉴定的好,不要一下子就将手里的牌亮出来,你不只是博阳的县委书记,你还是安平市的副市长,为什么要安排你到博阳兼职,就是想让你在基层得到锻炼。你在博阳遇到的任何事,处理任何问题时,都要想到这个身份。 龚法成的一句话,一下子就驱散了笼罩在薛家良心头上的迷雾,他激动地说:“我懂了!”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你是嘴上懂了吧——” 薛家良不知他为何这样说,直到几天后发生了一件事,他才明白龚法成这句话的含义。 薛家良呆到很晚了,他给刘三打电话,让他在省委家属院大门口来接他。 卜月梅说:“这么晚了,你就住在家里吧……” 哪知,她的话没说完,龚法成就打断她说道:“别留他了,让他回宾馆去住吧,也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薛家良就是一愣,他从龚法成的表情看出,他似乎对自己不满意。 他的心又是一阵酸楚,说道:“也没什么事,我明天去看看田教授,然后就回去了。” 龚法成说:“田教授跟我说,明年春暖花开了,带着老伴去你那里旅游。” 薛家良说:“这不是问题。” 龚法成破例送薛家良到院门口,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薛家良跟他们摆手告别。 踏着清冷的月光,走出这个无数次踏进来的小院。他已经明显感到这家人对自己的客气。 公然没有下楼,更没有送他。走出几步远后,他无限眷恋地回头望了一眼这个熟悉的家,猛然看见,在三楼落地窗后,公然身穿一袭宽松的睡袍,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她的身影是那样的飘逸,又是那样的孤独。 蓦地,他的内心就是一阵冲动,他真想不顾一切转身回去! 但,他的双腿就跟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既不往回走,也不离开,就这样站着,仰头看着公然。 公然也不回避他,同样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薛家良很想抬起手臂,跟她挥下手,但几次努力,手臂都没抬起来。 最终,还是公然举起手,冲他挥了挥,然后拉上了窗帘,她的身影随后便消失了,紧接着,灯光也消失了。 薛家良的内心非常难受,那股酸楚再次涌上心头,腌得心就是一阵酸痛。半天,他才挪动脚步,一步一步走出这条甬路,走出省委家属院…… 此时,薛家良根本就不知道,他和公然对望的这一幕,被龚法成看在眼里。 龚法成送完他回到客厅后,看见薛家良的皮手套忘在门柜上了,就嘟嚷了一句:“丢三落四的!”说完,他拿起手套就追出去了,到了栅栏门,刚要喊他,就看见薛家良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望着他家的楼上,一动不动…… 537、第一次参加常委会 龚法成扭过头,又看见三楼落地窗后,正站着女儿,她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薛家良。 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转回身…… 此时的薛家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省委家属大院的,他的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来到车上,他形同虚脱一般,刘三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原以为她颠簸一天累了,早就休息了,万万没想到,她在以她自己的方式,跟自己告别。 是最后的告别吗?他无从得知。 夜里,薛家良躺在宾馆的床上,脑海里,全是公然站在窗后跟他告别的身影,思前想后,内心的那股酸涩,再次涌上来,感到了丝丝的疼痛,他一下子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上了…… 第二天起床后,薛家良给白瑞德打了一个电话,他的电话处在关机状态。他又给郑清打了一个电话,郑清的电话也关机,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是白瑞德不惦记公然,有可能是出去办案了。 这样想着,就调出了郑芳的电话号码,郑芳通过一年多的治疗后,嗓子有所恢复,但发音还不是很清晰,而且声音沉闷。他就给郑芳发了一条信息:芳芳,我是薛哥,起床了吗? 郑芳很快回道:薛哥你好,您回省城了吗?想死你了? 薛家良回道:昨天晚上回来的,你哥是不是又出差了? 郑芳:是的,他昨天一早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后来就再也没跟他联系过。 听郑芳这样说,薛家良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快年底了,各行各业都忙,纪委当然也忙。 白瑞德和郑清“出差”,卜月梅怎么不知道?薛家良忽然想到,今天是周日,他们出差应该是昨天早上或者是前天晚上,卜月梅当然就不知道了。再说纪委有纪律,出去办案,连家人都不告诉,何况同事? 郑清的情况例外,况且他也只是告诉妹妹出差,并没有告诉妹妹去干嘛,去了哪里? 这还是薛家良在的时候,给郑清的特殊政策。每次头出差前,都特意嘱咐郑清告诉妹妹,就说出差,让妹妹自己照顾自己。 薛家良是周日中午回到的安平市,他让刘三跟自己住在一起,市政府分给他的这套房子很大,120多平米,刘三跟自己住在一起也方便。 刘三看着他们这个新家,高兴的合不拢嘴,说道:“我要将咱们的新家,拍了照片,将来给公然姐姐看。” 听他提到了公然,薛家良的心里就是一动,他说:“以后,你要多给她打着电话,她不放心你。” 刘三儿说:“她也是这么说的,让我勤跟他联系,勤跟他汇报。” 下午,薛家良给聂凤强通了一个电话,想去跟他当面汇报这一周在博阳的工作情况。聂凤强说正好他一个人在家,要来就快点来,不然家里人回来就乱了。 薛家良让刘三开车,下车的时候,他特地拎下一个帆布兜子,里面是他这次带给聂凤强的礼物——两条极品宝山烟。 这种烟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关键是好抽,市面上假的不少。薛家良发现,聂凤强抽的就是这种烟。 聂凤强见他给自己带来了烟,就说:“家良,你天客气了。” 薛家良说:“不是客气,您有所不知,我搞到这种烟非常方便,而且绝对不会假。” 聂凤强说:“我这个人有个特别爱好,就是不抽其它牌子的烟,别看这种烟是省内的,但我喜欢,喜欢这种柔美的味道,抽别的烟,就没有这种感觉。” 薛家良说:“您尽管抽,以后我再回省城,再给您多带几条。” 聂凤强说:“谢谢老弟,两条足够,我烟瘾不大。” 接下来,薛家良跟聂凤强详细汇报了在博阳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又向他请示了如何开展分管领域工作的问题。 聂凤强,有着所有市长的共性,务实,操心gdp,操心人均收入。这次,在分工问题上,他特意将高新技术开发区划给薛家良,他认为薛家良是个经济和招商人才,至于他分管的农林水电等单位,都是不用操心的,有没有领导,这些单位都能照常工作,但高新技术开发区就不一样了,这就需要领导去谋划了。 随着聂凤强家人回来,薛家良就起身告辞了。临出门的时候,聂凤强嘱咐薛家良:“明天的会议能提前到就提前到会儿,咱们市长办公会和常委会合并召开了,有几个重大问题需要在会上讨论定夺,万万不可迟到,全书记对开会迟到的人从来都不客气,你刚来,别让他给你下不来台。” 薛家良提前十五分钟赶到市委会议室。 里面早就有工作人员将座位摆好,并放好桌牌。他坐在写有自己名字的位置上。扫了一眼会场。发现已经有几位领导提前到了。 根据桌牌,他发现这不但是市委、市政府合并召开的一次会议,还是一次常委扩大会。市人大、市正协、军分区的领导以及部分居委一把手参加的会议。 从桌牌显示的单位名称中,他看出此次参加会议有环保局、建设局、土地局、财政局、等四个单位,由此可以推断出,今天的会议一定有关于污染、土地和城市改造等议题。 时钟刚好指到八点半,市委常委会议室已经是座无虚席了。 会议由市委书记全兆主持,他以郑重、沉稳的嗓音和节奏说道:“在头开会之前,我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这位同志就是咱们新来的副市长薛家良,大家欢迎。” 薛家良立刻站了起来,冲三个方向分别鞠了一躬。立刻,全场响起了掌声。 全书记接着说道:“薛家良同志在上周一就上任了,可能有的同志认识,有的同志不认识,他比其他领导多了一个职务,目前暂时兼任博阳县委书记,在政府分工中,分管农林水电和高新技术开发区,是一位党性和原则都很强的同志,希望大家以后多支持他的工作。下面,我们正式开会。” 538、书记就是书记 薛家良听全书记这样说,忽然感觉自己副市长的身份在这个环境下凸显出来,过去的一周里,他只知道自己是博阳县委书记,副市长这个头衔他几乎没有想起过。他相信在座的各位,对他的第一印象先是副市长,其次才是博阳县委书记。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惭愧,一周时间,一下子扎到了博阳,连他分管单位的一把手都还没见过,甚至没召开过一次会议。他觉得闫广的提醒是正确的。 全书记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内容,说道:“今天的议题一共有六个,都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会议时间会长些,请大家端正态度,做好准备,关闭通讯工具,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要积极参与讨论会议议题,认真思考,明确表态,因为这六个议题重大,需要我们进行民主决策,集体决策和科学决策。” 随后,全书记就公布了这六个议题,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市属一家大型污染企业化工厂的关停问题以及职工安排的问题,还有旧城改造补偿款的遗留问题、以及两个开发区拖欠农民土地赔偿款问题、全市部分干部超生问题、当年参加核验老兵待遇问题和拖欠教师、农民工工资等问题。 这六个议题一经全书记嘴里说出,薛家良立刻就意识到,快年底了,这六个问题如果不及时妥善地解决,哪个都可能是导火索,都可能引出稳定大祸,随便从中扯出一个问题,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 本来,有些问题比如拖欠教师和民工工资以及增加核验老兵的待遇问题,甚至是干部超生问题,按说这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完全可以在小范围就定夺了,但却拿到这个会上加以讨论研究的话,这就说明了这个会议的又一个职能,那就是责任大家共同承担,将来即便哪个问题出现差错,也追究不到个人头上。 另一方面,这种集体决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集思广益、发扬民主,所有有执政经验的领导,都能够很熟练地运用这种集体手段,来达到施政目的。 如薛家良所意料的那样,后几个议题研究得不是很费劲,而前两个问题大家却争论不休,会场气氛紧张、激烈,各持已见。 因为这种问题一上会,其结果肯定是众说纷纭,而且分歧较大。 从发展大局出发,市政府两位副市长不同意关停化工厂,市宣传部长、政协主席和他们争论了起来。 全书记用笔敲了一下桌子,说道:“这个问题就不要辩论了,关停化工厂,是我们经过专家论证、人民代表和正协委员们反复调研的结果,也是常委会上研究决定的,今天再辩论这个没有意义,我们需要讨论的是企业如何转产改制,如何安置职工的问题。请大家在这个基础上发言。” 书记就是书记,他具有掌控全局的责任和能力,他这话说出后,刚才激烈辩论的那几个人立刻就不再争了。 聂凤强也及时站出来表态,他说:“全书记说得对,你们几个还是将讨论的中心放在企业改制和职工的安置上来,关停的问题就不要讨论了,早已成定论的事,你们在这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有什么意义?需要讨论的是如何根据我们现有的条件来对企业职工进行安置和补偿。” 聂凤强是政府市长,无论是旧城改造还是化工厂的职工安置,都是需要钱来说话的,没有钱,无从谈起。 市委副书记赵珩说:“我同意全书记和聂市长的意见,现在,面临着两个节日的到来,以及中央和地方两会马上就要相继召开,稳定是大局,当前的一切工作,都要围绕这两个字来进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是最好做的工作。” 这话谁都听出来了,意思是你市长不要心疼钱,在眼下这个形势面前,花钱,是最容易做的事。 聂凤强笑了一下说:“赵珩书记的话没错,的确如此,只要我们肯拿出钱,拿出大把的钱,今天这六个议题似乎就解决了三分之二,但是同志们想过没有,我们的财政,有没有这么多的钱?拿得出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些钱到底从哪儿来?” 全书记扭头看着他,笑着说:“这不是大家在研究讨论吗?别一说钱你肋巴骨就疼。” “哈哈哈。” 全书记这句幽默的话,逗得全场都笑了,立刻,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不少。 薛家良感到,书记,就是要有这种统管全局的本领,既不倾向他们中任何一方的观点,还要左右会场形势,掌控讨论方向,及时纠偏,使会议沿着既定方向进行。 乱乱轰轰、热热闹闹讨论了一上午,只有后四个议题有了结果,化工厂和旧城改造拖欠补偿款的问题,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全书记看了看表,说道:“现在12点整,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我们是一鼓作气不讨论出结果不吃饭呢?还是吃完饭继续讨论?” 聂凤强说:“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您看行不行?咱们先散会,余下的问题,我们再专题研究,大家争论一上午了,早就口干舌燥的了。” 全书记当然乐意给聂凤强这个面子,他扫了一眼大家,说道:“聂市长给你们说情,我没有不依的道理,今天的会暂时开到这里,什么时候再开,请大家等通知。” 大家呼地一下就都站了起来,刚才争得面红耳赤的人,此刻立刻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薛家良故意没有立刻起来,他看了一眼全书记,他正在跟聂凤强耳语着什么,见薛家良往这边看,他就说道:“家良,今天开会你可是没怎么发言。” 薛家良赶忙站起,来到他们面前,谦虚地说道:“我主要是在听大家的发言。另外我向您和市长做个检讨,我一来就扎到博阳了,一周没回来,所以市里的工作情况没能及时熟悉和了解,尤其是我分管领域里的工作都没掌握呢,有点顾此失彼了。” 539、招商工作就靠你了 全书记微笑着说:“理解你,博阳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能及时控制住局势,没使事态扩大,这就是成绩!至于你分管的那些工作,慢慢来,农林水电工作眼下是淡季,倒是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工作你该向聂市长多多讨教。” 聂凤强说:“家良是这个领域里的精英,本身就是it经济和银行领域的研究生,又有好几年基层经济工作经验,当初让你分管这两个领域也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如果一味让你省心,只分管农林水电甚至文教,那就大材小用了,所以又给你加上了高新区的工作,咱们这个高开区建立时间不长,虽然市委全书记很重视,但是这块工作政府一直没有什么起色,至今没有理想的大项目进来,都是些小打小闹,今后的招商工作就靠你了,你要多琢磨琢磨。” 薛家良说:“好,等我了解一下后,拿出个意见,再向全书记和聂市长汇报。” 全书记说:“我就免了,你就向聂市长汇报吧,总之,你要充分发挥长处,为咱们安平的经济发展多操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薛家良给邢伟岩打了个电话,尽管他头天晚上已经给邢伟岩打了电话,跟他说了今天要在市里参加市长办公会,但会议结束后,他不能立刻回去,他怎么也要跟分管单位的领导见一面,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另外,他还想去拜访一下龚法成的那个老同事。 邢伟岩接通电话后说道:“薛市长,您有什么指示?” 薛家良说:“伟岩,咱弟兄私下说话不要这么客气。我目前还回不去,下午有个分管单位的会议,这两天,家里的事你多费心,有事及时沟通。” 邢伟岩见薛家良尊重他,心里当然很舒服,不像李书海,从来都是一副老大的派头。如果老大不拿自己当老大,会得到更多的尊重,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何况,人家薛家良才是名副其实的老大。 “您尽管忙,家里的事情请放心,我能处理的尽量处理,我处理不了的再向您请示。” 中午,全体与会人员在招待所就餐,聂凤强陪着薛家良给大家敬酒。当敬到环保局局长的时候,薛家良诚恳地说道:“博阳的工作还请高局长多多支持……” 聂凤强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说道:“家良,你是处处不忘博阳啊?别忘了,你可是全安平市的副市长。”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批评得对,我先干。” 薛家良感觉聂凤强不是很赞同他治理药厂污染的事,但是他得到了龚法成的支持和肯定,所以信心还是很坚定的,既然自己是副市长,就要全面治理药厂甚至是柳河对岸茨阳境内污染企业的事。昨天下午,在聂凤强家的时候,他跟聂凤强汇报了药厂目前的情况,聂凤强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嘱咐他要权衡利弊,积极稳妥地解决问题。 这显然是官话,从中听不出任何问题,但细琢磨,每句话的背后又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味。 下午,薛家良来到市长聂凤强办公室,跟他说了想召开分管单位一把手会议的事,聂凤强全力支持,他说道:“让办公室通知,下午来不及的话明天早上开。” “好,我去找秘书长。” 薛家良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聂凤强说:“家良,不用你亲自去,我给他打个电话。” 聂凤强说着就要打电话,忽然又像想起什么,问道:“你在博阳有秘书吗?” 薛家良说:“还是原来李书记的那个秘书,他不愿意离开,我就把他留下了。” 聂凤强点点头,随后,他打电话叫来了政府秘书长朴忠。 朴忠五十来岁,一看就是稳重之人,看见薛家良在,就冲他点头打招呼。 聂凤强说:“老朴,薛市长想召开一个分管单位一把手会议,你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来不及的话就明天上午,到时如果我没事的话我也参加一下,不能往后推了,因为博阳他还有一摊子事呢。” 朴忠一听,说道:“今天下午不好吧,这会下通知唯恐人来不全,明天上午召开是不是又太赶了?” 聂凤强说:“明天上午安排什么事了?” 朴忠说:“我刚才接到市委那边的通知,说青州市委书记带来四大班子成员,要来咱们这参观学习,全书记的意思是明天在家的领导尽量都参加,尤其是薛市长,更要参加,尽量不要安排大型的外出活动。” 薛家良一听心中暗喜,他只是将自己调动的事跟侯明说了,没来得及跟安康说,安康打着来兄弟市参观学习的幌子,实则是看他来的,因为自从茅书记来了以后,三令五申,坚决制止借干部调动之机,搞迎来送往、温官夸官等活动,所以,安康才说来安平参观学习的。 聂凤强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心知肚明,他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明天上午时间是有点赶,中午咱们肯定都要陪青州的同志,免不了热情几杯,喝了酒下午开会肯定不合适,要不就改后天?” 薛家良惦记着博阳,他心里其实很急,就说道:“别改了,就明天上午吧,八点半准时开始,我估计安书记他们到这里怎么也要十点半以后,两个小时的会议差不多,应该来得及。” 聂凤强看着朴忠,说道:“老朴,就按薛市长说的去做,通知这几个单位一二把手,明天上午八点半准时开会,控制在两个小时,给各个单位的发言控制在15分钟之内,只是中午……” 聂凤强说到这里,又看着薛家良,说道:“其实,第一次见面还是和大家吃顿饭合适,增加感情,你如果明天上午开会,中午肯定不能跟他们共进午餐了,家良,有时下边的事不能按照上边的思维模式比,吃吃喝喝尽管不倡导,但有时真的能为你的工作服务。” 540、配备秘书 薛家良感觉聂凤强这样提醒他很真诚,他思考了两秒钟后说道:“行,听您的,就后天上午吧。” 朴忠说:“在哪儿召开?” 聂凤强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就在高开区吧,我正好也参观一下咱们的高开区。” 朴忠说:“好,那我马上去下通知。” 朴忠走后,聂凤强问道:“上午开会有什么感想?” 薛家良笑着说:“同志们都很畅所欲言。” 聂凤强叹了一口气说:“唉,年底了,只要一开会,只要我往办公室这么一坐,研究的事情都是要钱的事,接见的人,都是要钱的人,无处躲无处藏啊。” 薛家良感觉聂凤强还是很善谈的一个人,他笑着说:“那是,就跟居家过日子一样,到年底了,都跟您这当家的伸手了。” 正说着,聂凤强的秘书进来了,告诉他教育局局长求见。 聂凤强无奈地笑了,说道:“说着说着催命鬼就来了,你让他进来吧。” 薛家良站起身就想走,聂凤强示意他不必回避,让他坐下。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他冲聂凤强点头哈腰问好,又跟薛家良打招呼,聂凤强给他们做了介绍,薛家良起身跟他握手。 待这个男人坐下后,不等他开口,聂凤强说道:“朱局啊,别着急,最晚后天就给你们打款,保证元旦前将拖欠的教师员工的工资发放到位。为什么好几天都没有答复你,这不,上午刚开了常委会,已经定下来了,马上就给你们拨款,你放心吧。” 朱局长一听,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聂凤强直作揖:“太感谢市长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聂凤强说:“行了,别说感谢的话了,本来早就该做的事情,只是因为遗留问题才迟迟没得到解决。也让你为难了,市里的难处也请你体谅。” 朱局长说:“理解,我理解市里的难处,这么长时间,都是这样跟老师们解释的。” 聂凤强说:“明年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你回去赶紧安排一下吧。” “那好,那好,谢谢聂市长,谢谢薛市长,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师们。” 薛家良起身送朱局长,到了门口,被朱局长挡了回来。 关上门后,薛家良问道:“教师工资现在很困难吗?” 聂凤强说:“上午不是在会上说了吗?这也是历史遗留问题,算了,不说了,不管怎么说,反正一个字,欠,欠教师的,完全可以不上会讨论,但为什么上会,这里面拧着扣儿呢,明年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他说着,喝了一口水,薛家良起身,给他接满了水,聂凤强欠了一下身,说道:“我这个人其实不适合做一把手,好义气,也好冲动,如果没有老全把握着,说不定办出什么事呢?这就是书记和市长的区别。你也一样,在市里,你是副市长,在博阳,你就是书记,要掌控全局,具体事让县长去做,不要冲到第一线上去。” 薛家良似乎听出他也对自己亲自处理群众堵国道这事有微词,但又感觉不出他的恶意,相反听着倒很贴心。就连忙说道:“是,您批评得对。” 聂凤强说:“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批评你,这是我的体会,也是我的经验,我刚来安平那会,遇到的情况跟你一模一样,化工厂周边的群众把市政府围堵得水泄不通,遭遇跟你一样,那个时候急于表现自己,表现自己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其结果就是越陷越深,不好拔出脚来,造成开局很被动,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这会影响你的心情,影响你判断事物的能力。” 他说得很中肯,薛家良很服气,他不知道邢伟岩跟市里哪位领导走得进,就说道:“是的,之前伟岩也提醒过我,但是我没往心里去。” 聂凤强说:“伟岩也有苦衷,这苦衷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他的的确确是一心想为博阳、为博阳的百姓做点事,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位县长,肯干,能干,而且品行端正,不瞒你说,我之前是提议让他接班县委书记这个职务的,老全不同意,他考虑得多,认为书记和县长闹不和,我们将书记调出,安排了一个不太重要的岗位,按当下的说法是有职无权,在这种情况下把县长提起来,委以重任,唯恐伤了干部们的心,其实,接任县委书记,老邢是够格的。” 薛家良感到聂凤强这个人很直爽,连这话都敢跟他说,他就不怕他心里别扭? 聂凤强又说:“当然,我的意思没有说你抢了伟岩书记职务这一说,因为邢伟岩跟你不在一个平台上,没有可比性,省委和市委这样安排很对,也很科学,老邢如果真是块好料,总有发光的时候,如果不是那块料,你怎么扶持也没有用,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您说得非常有道理。”薛家良附和道。 聂凤强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大成集团你去过了吗?” “没有。”薛家良如实回答。 聂凤强说:“这个企业你多关注一些,很有背景。” 薛家良听罗锐说过大成集团,也知道李书海在大成受辱的事,他心想自己不是李书海,对付损人,他薛家良有的是招数。 但是,他不知道聂凤强跟邢伟岩以及大成集团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所以没有多言。 聂凤强又说:“你在市里也应该有个秘书,这样吧,我把副秘书长朱力配给你,处理你在市里的一切工作事宜。” 这个建议很是符合薛家良的心意,他说道:“您想得太周到了,家良太感谢了!” 聂凤强说:“既然你没有意见,我就通知朴忠,让他带朱力过来你认识一下。” “好,一切听您的。” 很快,朴忠就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进来了。 聂凤强说:“老朴,让朱力兼着薛市长在市里的秘书工作吧。” 朴忠说:“好的,我没有意见。” 541、“高新”挂面 聂凤强说:“小朱,薛市长在市里的一切事宜就交给你打理,你要随时向薛市长报告市里的情况。” “好的。”朱力说道。 薛家良起身,跟朱力握手,说道:“辛苦你了。” 朱力说:“以后请薛市长多多指教。” 别说,聂凤强表面看似粗粗拉拉,大大咧咧,但这件事想得的确周到。 下午,薛家良按照市领导通讯录,找到了人大主任蒋永康的电话。薛家良原以为今天上午的会议能看到他,他却没能来开会,看来身体还没有恢复。 他买了营养品,来到医院看望他。 蒋主任前几天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他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也许是因为龚法成的原因,他跟蒋主任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蒋主任给他介绍了安平市的一些实际情况,也给他介绍了博阳的一些情况,跟龚法成给他介绍的差不多。 据蒋主任介绍,安平政局还是比较稳定的,总体来讲不错,但也有些小摩擦,不过无伤大雅,薛家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还是有利于成长的。 他也提到了博阳的大成集团,让薛家良注意跟他们的关系,既不要远离,也不要亲近,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晚上,薛家良给如今已是青州常务副市长的侯明打了一个电话,问起他们明天来安平参观学习的事。 侯明笑了,说道:“老安不让跟你说,想给你个突然袭击。” 薛家良说:“我直到现在也没顾上跟他汇报,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侯明说:“意见表面上肯定是有,心里是理解你的,到时你多敬他一杯酒就是了。” 侯明简单询问了薛家良这几天的工作情况,薛家良汇报完后说道:“您是有工作经验的,要多指导我。” 侯明说道:“我和老安磨叨过你,我们都不担心你别的,就是担心你那个犟脾气,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辞职,这次再辞职的话可是有点亏喽——” 薛家良笑了,说道:“求您了,别再提当年的事了好吗?” 侯明大笑:“哈哈,好,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青州市委书记安康、常务副市长侯明以及四大班子成员,来安平“参观学习”。 安康和侯明都以自己跟薛家良公事者的身份,高度评价了薛家良,安平市委书记全兆和市长聂凤强也对薛家良这几天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和赞扬。 安康临走的时候,握着薛家良的手说:“家良,别把咱家忘了,有时间回家看看来。” 薛家良跟安康和侯明拥抱分手。 第三天,薛家良在高新技术开发区召开了分管单位一二把手座谈会。 按照要求,这几个单位一把手在汇报工作的时候,一是汇报当前的工作情况,二是汇报明年的工作计划。 就像聂凤强说得那样,农林水电在这个季节的确没有什么操心的事,倒是高新区要谋划春季招商工作了。 汇报完之后,薛家良做了总结发言,他肯定了这些单位的工作成绩,希望今后跟大家合作共赢。 会后,薛家良在全体与会者的陪同下,参观了高新区。 高新区主任邱成,担任了解说员,亲自为薛家良进行讲解。然后他们在邱主任的陪同下,参观了三家有代表性的工厂。 别说,这三家企业还真是跟高科技沾边,但是薛家良却在路边的电线杆和石头上,发现几处小广告,上面写着“龙大挂面,好吃不厌”,落款地址居然写着“高新区内c座5号”。 看了这个小广告后,薛家良并没有将自己的公示与众,他环视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开发区,从邱成的介绍中,他得知,这个开发区刚刚成立有几年的时间了,由于企业入住率不高,这几年招商问题始终都是开发区主要问题。 从视野所及的空旷中,就能判断出招商并不理想。所以,出现“高新”挂面也就在所难免了。 安平市不是大市,它的土地面积和人口,只是青州的三分之二,但却有着一个国家级两个省级的开发区,这在开发区开而不发的年代是很普遍的。试想,哪儿来那么多企业入住?所以,难怪安平两位主官在开会的时候,必谈招商。 薛家良在市里一直逗留了四天,直到周四的晚上,他才回到博阳。 罗锐没有走,他将薛家良的办公室收拾得一尘不染,他忠实地等着薛家良回来。 薛家良回到博阳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他和刘三在路边一个小吃店解决了晚饭。 罗锐向他汇报,市里环保局和农业局,已经来过博阳,将水样和土样取走化验去了。 薛家良听后,问道:“哪天你采的水样还在吗?” 罗锐说:“在,一直在冰箱里保存。” “这样,你明天让刘三开车,带着这个水样,去省里找个人,当场要化验结果,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保密,不要声张……” 罗锐不停地点着头。 晚上,薛家良刚洗完澡,他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他以为是刘三,因为刘三跟着罗锐去宾馆了,暂时在宾馆住一宿,明天再给他安排宿舍。 他刚接通电话,不容他说话,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是薛书记吗?我是骆霞。” 薛家良一听,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道:“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薛家良说着就要放下电话。 “您不用害怕,我就一句话,说完就挂。” “好吧。” 骆霞见薛家良同意了,就缓了一下语气,说道:“感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恢复我的节目,恢复我的职务,节目改版后,尽管没有之前的风格和锋芒了,但总比没有阵地强。如果您眼下有时间,请您打开电视机,今晚是改版后第一期,尽管我的节目移出黄金时间段,但我相信我的观众是忠诚的,再见!” 骆霞“哒哒哒”说完后,不等薛家良接话,她便径自挂了电话。 542、主题调研 薛家良心想,你这是“感谢”我呢,还是通知我看你的新节目?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感觉,自以为是的人,其实也蛮不错的,在这样的人面前,你的警惕感和防备心理会大大降低,因为这样的人,在我心里是属于低危人群。大凡自以为是的人,他越炫耀什么,其实内心就越缺少什么。 那么,骆霞缺少什么? 薛家良自嘲地笑了一下,将话筒放在电话机上。 第二天,薛家良把县长邢伟岩叫到办公室,将市委常委扩大会的精神跟他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咱们也应该照着这个精神,梳理一下全年工作,尤其是不能拖欠教师及民工的工资问题。” 邢伟岩说:“这一点请放心,别看咱们县不富裕,但是这几年从来没有发生拖欠教师工资的问题,因为什么?话又说回来,还是药厂给咱们做了巨大贡献。”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说:“伟岩啊,本来我想把这个问题拿出来单独说,既然你提到这儿,我就先跟你说说,咱们市那么一大化工厂都要关停了,涉及到几千名职工的安置问题,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上级领导对治理污染企业的决心和信心,咱们这个药厂,也是必须要治理的,不能因为他们舍不得上治污设备,就迁就他们。” 邢伟岩皱着眉头说道:“现在问题是,不是咱们迁就他们,而是他们迁就咱们。” “怎么讲?”薛家良皱着眉头说道。 邢伟岩说:“您不在的这几天,我也没闲着,跟唐总见了一个面。他跟我透漏了这么一个意思,他说,现在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你投入一个新产品,在市场上刚打开销路,马上跟风的品种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许多,从目前厂子的生产经营来看,效益并不好,真要上马一套合格的进口的治污设备,真拿不出钱来,上设备的钱,再建一个厂子都绰绰有余。他说,准备将现有的这套国产设备维修一下,投入使用,行的话,他们就先用这套处理设备,如果不行的话,就要考虑厂子搬迁了,转到相对成本低的地方。” 薛家良一听,这简直就是威胁!他何时向威胁低过头!但转念一想,还是压住了火气,说道:“转到什么地方?除非他转移出安平市,只要在这个境内,就都说不过去,现在国家对环保这一块要求很严格,我听说他们企业马上要上市,就是上市评估这一块他都过不去,他们该不会连这点成本都不想投入吧?” 邢伟岩说:“关于他们上市的事,去年就开始嚷嚷,如今,有几个按上市要求做企业的?” “那是他的企业根本就不想长大!”薛家良挥了一下手说道:“如果想让企业长大,必须严格按照规定做事,投机取巧可能暂时能占到便宜,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邢伟岩说:“他们才不管长久不长久呢,先积累资金后再说。” 薛家良说:“伟岩,咱们在这个问题上可是不能松口啊——” 邢伟岩心里暗暗叫苦,心说,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你哪知道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啊!如果药厂真的易主,咱们将来更惹不起!你可以回市里当你的副市长,我不行啊! 只是这话,邢伟岩是万万不能跟薛家良说的,尽管他决定不跟他作对,努力跟他配合好,但内心深处的想法也是不能跟他说的。 这时,闫广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调研名单,交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看了看,都是市里的重点企业,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大成集团。 他看着闫广,说道:“老闫,这样,第一批调研名单中,先不去企业,你找几个农业产业项目,哪怕是没有建成的都没有关系,只要有希望就行。” 闫广接了过来,说道:“那好,我再去拟一份。” 邢伟岩冲闫广伸出手,要过那份名单,他也看见了排在第一位的大成集团,证实了自己心中的预感,他说:“大成集团在规模上,是仅次于药厂的本土企业,土生土长,您应该去看看。” 薛家良当然不了解邢伟岩这话的深意,他只知道邢伟岩和大成集团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在内心里是有几分反感。他说:“看,肯定是要看的,但这次我想调研的范围围绕农业产业项目,第二阶段再去企业调研。再说了,这些企业都是成功的典范,自有一套成熟的市场运作体系和程序,咱们不去调研,人家也照样往前走,何况还是咱们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 邢伟岩听明白了,薛家良是想将他的调研计划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农业产业项目,第二部才是企业。按说这没有错,但邢伟岩就是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别扭,是因为薛家良第一调研的单位不是大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也说不清。 邢伟岩走了以后,薛家良问闫广:“张钊还没有消息?” 闫广说:“他成心消失,不可能有消息。” 薛家良又问道:“柳心怡和孩子情况怎么样?” “柳心怡出院了,在原来张钊给买的房子里,饭店也暂停营业了。” “小伍还去吗?” “去,我感觉小伍对柳心怡和孩子动了真情。” 薛家良说:“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要支持。” 闫广说:“我是支持,这几天都没给他派什么要紧的事情,为的就是让他腾出时间照顾他们。” “张钊老婆怎么样?”薛家良继续问道。 闫广说:“她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张钊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谁过谁的,谁玩谁的,张钊失踪了,她更应该庆幸才是。” 薛家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本来关心的就是孩子,谁让张钊头辞职的时候,将孩子托付了给了他? “孩子怎么样?” 闫广说:“孩子应该没事,没听小伍说。” “那么小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妈妈跳下去,能没事?”薛家良看着闫广。 543、有朋自远方来 闫广当然不知道薛家良为何对柳心怡母子念念不忘的原因,就说道:“小孩子容易忘事。” 薛家良说:“老闫,我知道你忙,谁让咱们跟张钊同事一场呢,对他的家事,能关心就关心,能帮忙就帮忙。” 闫广说:“您放心,我不是落井下石之人,而且这么多年,跟张书记的感情混得也很不错。” 下午,薛家良带着闫广以及农业局、科技局等部门的领导,来到平水县一个最大的农业产业基地“阳光”蔬菜基地调研。 这个蔬菜基地是三位回乡大学生创办的,薛家良非常欣赏他们的眼光,鼓励他们发挥聪明才智,带动周边群众共同致富。 这三个年轻人,并没有向领导哭诉资金短缺等困难,而是很认真地提出不能让水质污染面积扩大的建议。尽管他们的蔬菜基地坐落在博阳县城的最北面,且蔬菜基地用水都是地下水灌溉,离最南面的柳河很远,但几个年轻人仍然担心他们生产的无公害蔬菜受到影响。 薛家良向他们表示,目前关于柳河的污染问题,他已经向市政府做了汇报,会有一个全面治理的过程。 阳光蔬菜基地的三位大学生,还将他们的一份调查报告递交给薛家良。为首的一位年轻人说:“这是我们利用业余时间,做得一份调查报告,不是跟县政府发展经济唱反调,本着客观、公正的原则,历时一年,在大量数据的基础上完成的。这只是一份调查报告,不是内参,也不是新闻曝光稿件,不局限于咱们县境内的制药厂,还涉及到柳河两岸区域。” 薛家良接过报告,他非常欣赏他们的眼光和境界,不同于骆霞,也不同于毕曙光,而是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客观地分析和评估了污染给柳河两岸带来的灾难。 在接下来的调研中,这些靠阳光、水、土壤成长起来的企业,都向他表示了一个担忧,那就是保住柳河,保住这条母亲河,彻底解决柳河污染问题。 晚上,罗锐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秘密化验结果,这是他们那天从柳河采集的水样,各项指标严重超标!属于重度污染!对人类安全造成重大危害! 薛家良看着报告,眉头紧锁,他说:“去,把这份报告多复印几份。” 罗锐说:“我当下就让省局的工作人员给我复印了三份。” 罗锐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的三份复印件全部拿出。 这个罗锐,太聪明了,他总是能预料到领导下一步的打算。 薛家良不知他跟李书海是怎么闹掰的,这样聪明、贴心的秘书,李书海怎么没能拢住他? 薛家良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从中抽出一份,跟原件一起,装进了一个信封里,锁进抽屉里。 罗锐将另外两份复印件重新放进文件袋,说道:“市局的结果出来了吗?” 薛家良生气地说道:“没有,我没有问,我倒要看看这样一个简单的化验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这时,门卫打来电话,说是有个叫郑清和白瑞德的客人找他,在大门口。 薛家良赶紧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罗锐一听,知道是书记有客人来了,就说道:“我去楼下去接他们?” “好!” 罗锐跑了出去。 薛家良放下电话,快步来到窗前,就着下面的灯光,他看见白瑞德的帕萨特车正停在门口,郑清站在一边,栏杆抬起后,车子滑了进来。 罗锐迎着车灯跑了过去,跟郑清握手。 薛家良感觉罗锐也在极力改变自己的形象,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 薛家良对他近期工作很是满意,尤其是第一天在处置突发事件中,他以他特有的方式,无论是在采集水样和制止群众围堵国道的过程中,可以说表现出色,完全颠覆了“乱臣贼子”的形象,看得出,他在极力贴近自己,在各个方面包括生活细节,都在向薛家良展示自己最良好、最忠诚的一面。 薛家良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同盟者。 车灯灭了,白瑞德从车上下来,他一边往身上披着大衣一边跟罗锐握手。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这时,薛家良就看见白瑞德和郑清同时抬起脑袋,往他这边观看。 薛家良打开窗户,冲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人也冲他招了招了手。 白瑞德还向他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郑清快步走到前头,先他们跑进了大楼。 薛家良等在楼梯口,就听到郑清快步上楼的脚步声。 “慢点,慢点,着什么急?” 薛家良冲着楼梯下面喊道。 很快,郑清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 薛家良笑着伸出手,准备跟他握手。 哪知,郑清根本就不跟他握手,只顾咧着大嘴笑,来到他跟前,顾不上说话,一下子就抱住了薛家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哥,想死我了……” 薛家良也抱着他,笑着说:“嗨嗨,什么时候还学会拥抱这个见面礼了?” 郑清眼圈红了,他擦了一下眼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想死我了——” 薛家良笑着捶了他一拳,说道:“我也想你们,我上上周回去过,你们出差了,我跟芳芳联系着。” 郑清说:“是啊,这次时间比较长,我们都没顾上回家,直接就绕道跑你这儿来了。” 这时,白瑞德故意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往上走,他边走边说:“谁想谁呀?反正我是谁都不想,因为我知道,我想人家,人家未必想我啊。” 薛家良给了他一拳,说道:“刚当了几天官,就会走官步了。” 白瑞德一听,更加晃动着膀子,故意迈着方步,说道:“我还用学吗?” “看你得意的!”薛家良又给了他一拳。 白瑞德这才想起跟薛家良握手。 罗锐早就提前来到办公室,给客人沏上了茶。 薛家良亲自将罗锐倒好的两杯茶水,放到他们俩面前,说道:“喝口水,暖和暖和。” 白瑞德揉着肚子说:“你还是先给我们安排饭吧,我说半路吃,你这个郑弟弟不干,说什么也要来找你吃。”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就对了,我也没吃呢,正好。” 他转向罗锐,说道:“你去给我们安排饭,要好一点,我们哥仨得好好喝几杯。” 罗锐说:“我先去定饭店。” “让刘三跟你一块去,对了,把刘三叫过来。” 544、有些秘密是瞒不住的 刘三儿很快就进来了,他看见白瑞德和郑清后,非常高兴,亲热地叫了两声“哥”,就站到一边去了。 薛家良说:“傻站着干嘛,给你两个哥哥倒水呀?” 刘三儿说:“他们杯里有水。” “嘿,有水你就不倒了?” 刘三儿说:“我怕好不容易凉了,我再倒上,他们反而喝不成了。” 白瑞德说:“对对对,三儿说得对,别跟某些人学那虚伪的一套。本来我们就够渴的了,总是倒热水,就喝不成了。” 薛家良笑了,他看着罗锐。 罗锐说:“一会去哪个饭店?” 薛家良说:“稍等,我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你们想吃小吃什么的吗?这里有个老汤羊肉非常不错,吃着又暖和又舒服还省钱。” 白瑞德说:“您饶了我吧,我们奔袭好几百里地来找你吃饭,你就给我们小吃,不吃,我要吃大餐。这几天我们竟在街边吃了小吃了,早就吃腻了。”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就知道你得矫情,我故意多了这么一句话。罗秘书,去吧,就在招待所,别声张,我们想享受一下三兄弟的私人时间。” 罗锐说:“好,我明白。” 罗锐的话音刚落,白瑞德就说道:“我不去招待所,政府招待所都是一个味道,我最腻这个味儿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就让罗秘书看着安排吧。” 罗锐说:“那就去通讯团的内部餐厅吧。” 薛家良立刻说道:“好,这个餐厅好,主打川菜,非常地道,只是小白,你能行吗?” 白瑞德从前一点辣的都不能吃,他一听薛家良这样说,就“哼”了一声:“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还对付不了川菜吗?别忘了,我也是热血男儿,而且你也知道,我正在逐步接受川菜,只怕你们那个餐厅辣得不够味儿呢?” 罗锐说道:“也有不辣的。” “不,都要辣的。”白瑞德纠正道。 薛家良看着罗锐,说:“你和三儿提前去安排吧,我坐白主任的车。” 刘三儿和罗锐走了出去。 白瑞德看着罗锐的背影,说道:“你这个秘书挺机灵。” “何以见得?” “从他目光中我就感觉到了。” 薛家良说:“机灵好,总比傻笨强吧。” “机灵是好,别过度就行。”白瑞德说道。 郑清说:“薛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什么样的人到了他手里都能变好。” 白瑞德看着郑清说道:“看你这马屁拍的,我听了都舒服。” “哈哈。”薛家良笑着问道:“你们这次出去了几天?” 白瑞德说:“整九天。” 郑清说:“你回省城那天我们就出来了。” 白瑞德说:“老薛,你不够意思,你回来怎不提前跟我们打招呼?” 薛家良说:“你就别虚伪了,我打招呼你们就能不出差了吗?” “也是。” 薛家良说:“咱们先去饭店吧,边吃边聊。今天晚上你们哥俩别走了,好好跟我聊聊吧,我上次回去,谁都没看见,这个惨呀?” “怎么会?你没见到龚老爷子,卜姐,还有公然?”白瑞德问道。 薛家良说:“我当然见到了,不然我干嘛回去?我让你们吃老汤羊肉,你不吃,上次公然可是吃美了。” “公然来着?”白瑞德问道。 薛家良说:“是啊,她把刘三给我送来了,多亏她来了,我还真没时间回去,而且,身边没个自己人,也不方便。”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白瑞德又问。 薛家良暗暗后悔告诉他公然来过,但不告诉,将来他知道反而不好,就硬着头皮说:“他们来的那天是周六,我请他们吃完羊汤泡馍后,她都没顾上休息就急急忙忙回去了。我闲着也没事,就和刘三一起去送她,我们到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给小郑打电话,小郑关机,就连卜姐都不知道你们干嘛去了。” 白瑞德说:“我们凌晨四点突然被叫起,六点多就走了,你知道咱们的纪律,我连公然都顾不上,就秘密出发了。我刚才在路上,听你们俩打电话,才知道你回来过。” 薛家良说:“是啊,你们俩我谁都没见着,连谢书记都没见着,给芳芳发了一条信息,芳芳跟我说她哥哥出差了,我才知道你们执行任务去了,就灰溜溜地又回来了。” 白瑞德站了起来,说道:“知道您老想我们,这不,我们解除警报后,连家都顾不上回,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就奔你来了。” 薛家良说:“好,咱们先去吃饭!” 薛家良开着白瑞德的车,直奔罗锐说的那个通讯团内部餐厅。说是部队的内部餐厅,也对外经营,只是不公开而已。 罗锐给他们安排好饭菜和酒后,就跟刘三单独在别的房间里用餐。 罗锐对这个刘三很感兴趣,且不说薛家良将他从老家带出来当司机,就凭他还认识今天这两个人,就可以判定,刘三应该很了解薛家良,并且关系很近,他就有意无意地问刘三话。 “刘师傅,你有大号吗?” 刘三摇摇头,说道:“刘三就是我的大号。” “真的?” “那还有假?” “你薛叔叔为什么不给你起一个更好点的名字?” 刘三说:“这个就很好了,我们老家有个跟我一块出生的,结果你猜他叫什么?” “叫什么?” “叫十三崽。” “十三崽?” “是的,他出生那天,正好他家老母猪生了十二头小猪,他奶奶乐得合不拢嘴,说加上他,就是十三个小崽,就跟他叫十三崽,上学的时候我都没改名字,俺村有个讲究,胡乱起的名字,孩子好拉扯。” 罗锐感觉这个刘三很鬼,他进一步问道:“今天来的那两个人你认识?” 刘三说:“那怎么不认识,是薛叔叔从前的同事。” “哪个单位的同事?” 刘三在心里很烦罗锐问东问西的,他想起公然嘱咐他的话,凡是对书记私人问题感兴趣的人,心都没长正,你都要防备,什么都不能透漏,不管大事小事。 545、反腐新课题 按照公然的界定,他感觉这个罗锐的心就没长正,不帮助书记照顾客人,却对客人的身份感兴趣,我才不告诉你呢。 这样想着,他嘴上就说:“具体他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也不清楚,你去问他吧,反正跟他不错的人我都认为是同事。” 罗锐轻敌了,他没想到一个没怎么上学、甚至从未出过门就会修理汽车的小孩巴子,嘴倒挺严。看来,薛家良之所以把他带出来,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另一个房间内,三个人聊得正欢。 据白瑞德介绍,薛家良调走的第三天,纪委在同一天,就调进了三个人,一个是省公安厅厅长董健的女儿董新月,一个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郄祥民的儿子郄松,还有一个是怀东市纪委干部张兵。 “怀东?张兵?”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说:“是啊,你不认识他了吗?就是当年举报市委书记的那个张明哲,张兵是他的真名,张明哲是他的假名。” 薛家良笑了,说:“他呀,我太认识了!我跟谢书记去见他,搞的跟秘密接头似的,他还化了妆,化成一个花甲老头儿,等上了车后,我才发现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他也调进来了,分到哪个科室了?” 白瑞德说:“审理二室副主任,也不年轻了,跟你差不多大。” 薛家良说:“那个人不错,我对他的印象很好,很正直的一个人。” 白瑞德说:“是啊,估计被老谢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了。” 薛家良说:“有时间回去得去会会他,咱们从怀东撤出来后,再也没见过他。” “听说也遭到了排挤。”白瑞德说道。 薛家良说:“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即便你举报的那个人被绳之以法了,有些秘密也是瞒不住的,就是不会受到打击报复,也会受到同僚以及市委书记剩余势力的排挤。” 白瑞德说:“你说得太对了,好多人都因为举报成本高而得过且过,这次我们办案我就深有体会。就是因为当事人迟迟不肯正面见我们,本不复杂的案子,却拖了我们好几天。不过,我听我家老爷子就张兵这个问题,曾经跟龚老爷子说过,说,不能让好人受到排挤,要扬清抑浊,要邪不压正,要让那些排挤人的人看看,只有正直的人和敢于同一切不正之风作斗争的人,才有机会得到提拔和重用。” 薛家良想起当年他的遭遇,深有感触地说:“是啊,这样才能弘扬正气。那董新月和郄松是怎么回事?” 白瑞德说:“董新月是研究生,通过公务员考试招进来的,现在在咱们科室,协助卜姐做日常内务工作。郄松是从宝北区副区长位置上调上来的,属于平调。” 薛家良问道:“尽管平调,估计也是重点培养对象。” 白瑞德说:“那肯定错不了,据说,茅书记就在小范围讲过,要想抑制腐败,不能光从他们这级干部做起,还要从他们的下一代做起。他还说,纪委招来的几位年轻人就是一个成功的经验,那些有培养前途的年轻干部,首先接受的就该是纪律教育,就该到纪委见识一下,见识那些贪官污吏是怎么落马的,见识一下他们落马时的丑态,以便在今后的从政路上,多一些畏惧,多一些自重。” 薛家良说:“这些领导肯将孩子送到纪委来,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白瑞德说:“是啊,董新月不用说,她是个女孩儿,董厅肯定不希望女儿将来在仕途上如何如何。郄副部长也是省机关有名的清流,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不然凭他的才干和能力,早就混上正厅了,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副部长,级别还是副厅,跟他同时提起来的那些人,早就是正厅了。” 薛家良说:“我不太了解他。” 白瑞德说:“你肯定不了解他,他是个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人,甘当倒数第一的副部长,他儿子当上副区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当年区里搞干部选拔制度改革,通过公投公选上来的干部。” 薛家良说:“纪委多调进一些像你这样有家庭背景的干部,将来有利于反腐。” 白瑞德说:“茅书记在小范围就是这样说的,他说,我们的子弟,不能一股脑往那些实惠的单位钻,要从长远方面考虑,从长远方面培养人才,光盯住那些实惠部门,稍微掌控不严,就容易滋生腐败,甚至断送下一代的政治前途和生命。” “他是这样说的?”薛家良问道。 “是的,尽管是小范围,但是早就传开了,我估计,咱们纪委很快会迎来一波进人的高潮。” 薛家良说:“茅书记是要利用这些干部的特殊身份进行反腐。” “是的,我看就是这个趋势。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咱们纪检干部下去,好多时候地方上是不配合的。” 薛家良说:“是啊,如果多几个像你这样背景的干部,下去后,谁敢不配合?” 白瑞德白了他一眼,说道:“去你的,少拿我说事,我从没暴露过我的身份。” “你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到一个地方后,也很快会被那些人扒出来的。不过这也有好处,如果当事人知道你的身份后,我敢保证,他们肯定就少了许多顾虑。” 白瑞德说:“这个真让你说着了,这次,我就有意让小郑给当事人透漏了那么一点点,都没全透漏,就起到作用了,最起码他知道我家庭背景比他要揭发的那个人强大,他恐惧心理大大降低了。” 薛家良说:“所以,课题来了,这就是,高官反腐与百姓反腐的区别和作用,你们俩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郑清说:“薛哥,这个课题估计不能公开做。像白哥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咱们省那么多的省领导,又有几个像曾书记和龚书记这样的干部?他们的后代,又有几个能跟白哥和公然比的人?” 546、最美的画面 薛家良说:“这个课题能做,就看你怎么找角度了,如果你们做好这个课题,就能坚定茅书记反腐的决心和信心,我觉得,你们俩要好好琢磨琢磨。” 白瑞德想了想,看着郑清说道:“这就是薛哥跟咱们的区别,所以他被提拔重用,我一点都不嫉妒。”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已经被提拔重用了,还想怎么着?上天呀?” 白瑞德一听,就抬起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 薛家良说:“不行,罚酒!” 三个人饮酒聊天到很晚,才来到县第二招待所住宿,罗锐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薛家良也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也在招待所住下了。 白瑞德洗完澡后,敲开了薛家良的房间。 薛家良也刚洗完澡,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刘三或者是罗锐,打开门后,见白瑞德裹着浴袍穿着拖鞋站在门口,说道:“你不冷啊?” 白瑞德进了屋,说道:“咱俩就隔着一堵墙,就是冷,又能冷到哪儿去。” 他说着,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问道:“你有烟吗?” 薛家良就是一愣,说道:“我不抽烟,你也不抽呀,怎么,当了领导就长技能了?” 白瑞德说:“哪呀,忽然想抽一支。” 薛家良说:“好,我给罗锐打电话,让他去搞烟。” 白瑞德赶忙说道:“别、别,这么晚,别麻烦他了,我们来了,他忙前忙后的,也不轻松。再说了,我只是想抽一支,其实我并不会。”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心里有事,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瑞德说:“唉,能没有吗?”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说?” 白瑞德看着他,说道:“是想,但说了也没用,你也给我拿不出什么高主意来,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薛家良一听,问道:“你所谓的心事是不是跟公然的事?” 白瑞德问道:“她跟你说了?”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很敏感:“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另外我还告诉你,我跟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公然从没跟我说过她任何的私人话题,不但是她自己的没说过,就连其他人她也没说过,哪怕是艺术领域里的问题,她都很少说,她的好多事我还是从你嘴里知道的。” 白瑞德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一次性拖鞋,说道:“你说的这个,我不怀疑,这绝对是她的性格,就是跟我,她也很少说闲话和废话,都是有时候话赶在那儿了,才蹦出一句半句的来,加上我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她就是不说,我也能把她的心事揣摩出来。” 薛家良说:“我这次回省城,卜姐跟我说起过你们俩的事。” “她怎么说的?” 薛家良想起公然站在窗后送他的情景,说道:“卜姐说,家长们都希望你们赶快把事情确定下来,希望你们尽快办喜事,我也希望你们早点办了,尤其是你,有利于你今后的工作。” “唉——”白瑞德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呀?难道你还不情愿了?” 白瑞德说:“老薛,我跟你说实话,跟公然结合,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的梦想,但是有一天,直到另一个女孩出现,她问了我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后,我才认真地审视我们俩的感情。” “那个女孩是谁?她问了你什么问题?”薛家良盯着他。 白瑞德支吾着说:“那个女孩是……唉,你就别问是谁了,她问我,你那么爱公然接,我怎么没见她有多爱你呀,你能确定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薛家良指着白瑞德,说道:“是不是茅苗那丫头说的?” 白瑞德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你说我怎么知道?除去公然,你没有过密交往的女孩子。” 白瑞德说:“是的,我的确没有。” 薛家良想去卜月梅说的话,看着白瑞德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对茅苗那丫头上心了?” 白瑞德避开他的目光,半天才说:“老薛,我跟你说实话,茅苗的确和我很说得来,而且跟她在一起,我没有心理压力,也没有心理负担,很阳光,很愉快,我说对说错她也不生气,更重要的是她的确喜欢我,原来她妈妈说她两三个礼拜回来一次,现在一个礼拜回来一次,有的时候一周回来两次,而且给我打电话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她昨天甚至征求我的意见,想调咱们这里来工作。我知道她的心思,但是我向你保证,我没有任何不轨想法。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着急撮合我和公然的事吗?就是她发现了茅苗这个苗头。” “哼!”薛家良狠狠地瞪了白瑞德一眼,站起身,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哼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接着说,我又不聋!”薛家良看都没看他。 “我知道你这声‘哼’的含义,似乎是我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对不对?” 薛家良说:“我能理解,谁不喜欢啃嫩草?何况,这又是一株优质的嫩草,生长在水肥充足阳光灿烂的良田里,你喜新厌旧也好,移情别恋也好,都正常,正常。” 白瑞德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他嚷道:“老薛,你等我说完好不好?别这么早就给下定义。” “请讲,当然,在你愿意说的情况下。” 白瑞德说:“你别这样,你这样到底是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 薛家良停住脚步,说道:“解释的话你就不要说了,我只想听实质内容的,因为在我心里,始终都有这样一个印迹,一个少年,指着远处的一座小红楼,对他喜欢的女孩说:将来我长大,挣好多的钱,把小红楼买下来送给你。这份纯真、干净的感情,足以和一切优质的禾苗抗衡,因为禾苗是长在水肥充足的良田里,而这份感情,是从小到大长在心里的。” 白瑞德急了,说道:“老薛,你误会我了……” 薛家良站在他面前,打断他的话,说道:“和那个印迹相伴生的还有一个印迹,就是一个多情的男子,陪着以摄影为业的女朋友,流连于山水间,充当保镖……这两个画面,自从你跟我说了后,我一直认为是我脑海里保存的最美的画面。德子,不管我是否误会你,你今天能提到另一个女孩子,我都认为是对公然的不公。” (最近一段的确对不起大家了,等我度过这段困难时期,会多更的!) 547、你这是在将军 白瑞德没想到薛家良对他这话反应这么过激,他本想跟他说说心里话,一直以来,薛家良都是他的主心骨,从他们在培训班宿舍喝酒那天开始,他就跟他有一种特殊的缘分。 作为高干家庭的子弟,又有那么一个严厉的爹,白瑞德交友是很慎重的,朋友很少,交心的就更少了,尽管薛家良来自平水山区县,但他的文凭学识响当当,而且对电脑精通,玩游戏,几下就将自己打败,后来通过深入交往,发现薛家良身上,有着许多他不具备的可贵品质,而且深得两位老爷子的赏识,出去办案,没有能难住他的困难,他跟薛家良学到了很多、很多。 尽管最初白瑞德曾经担心公然会爱上薛家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再有这种担心了,刚才听薛家良主动说公然来过了,是给他送刘三来的,这说明薛家良没有隐瞒他的事,作为哥们他还是很坦诚的。 白瑞德见薛家良毫不避讳地维护公然,也说明他内心是敞亮的,他也没必要在薛家良面前掩饰什么,本来也不想掩饰什么的,大老远的找他来,就是想跟他说说知心话。 他说:“老薛,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更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我上次就跟你说过,这么多年了,我正正经经没有吻过她,我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如果我耐不住寂寞,我早就去找别的女孩子了,我相信自己还没差到找不到女人的份上。” “那茅苗是怎么回事?”薛家良逼问道。 白瑞德说:“茅苗喜欢我没错,从认识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但那没用,我家老爷子这关就通不过,且不说他们早就认定了公然,就是茅苗的身份,恐怕他也不同意。再说我,如果真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也放不下。你刚才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的意思是说,茅苗问我那句话把我问住了,我的确认认真真地梳理了一下我跟公然的感情,要说她心里没我,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她有多爱我,甚至离了我不行,我也没看到,所以我一直在想茅苗说的那句话。找你来,也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薛家良理解他,就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白瑞德举起手,郑重其事地说道:“跟老天保证,我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我是怕委屈了公然。” “你跟公然正式谈过了?” “没有,这段时间太忙了。” “你连谈都没谈,怎么知道她的心思?乱弹琴!” 白瑞德委屈地说:“我有心理障碍啊,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正式谈过这个问题,真要面对了,心里还真没底。” “你担心什么?”薛家良问道。 “明摆着的,担心被拒呀!” “白瑞德呀白瑞德,我对你真该表示一下同情了。别说你们俩有这么好的基础,就是现在你刚刚认识她,刚刚喜欢她,也要有勇气表白呀?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我看你还是算了,还是找喜欢你的人去吧,不用你表白,也不用担心被拒,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去去去,回你屋,我该睡觉了。” “你什么态度啊?”白瑞德嚷道。 “我什么态度?就这态度!” “我大老远来,就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还烦我了!” “我能不烦吗?你与其在这自怨自艾,还不如给她打个电话,聊聊天,多么独立的女孩子,都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窝囊废。” “你才是窝囊废呢!”白瑞德立刻瞪圆眼睛喊道。 薛家良忍住笑,说道:“不是窝囊废,就是三心二意。” 白瑞德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要说一点没三心二意也不对,但我这辈子不可能娶别人的。” “你是不娶还是不爱?” “这不是一回事吗?” “这不是一回事,不娶,不等于不爱,爱,不一定娶。我就想知道你对公然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对她的态度,是又爱又想娶。” “好,你今天晚上说的这句话我替公然给你收着,你不许反悔,更不许对公然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我怎么可能对她不好,关键是我现在摸不着她的心思?” “你没摸你当然不知道了!” 白瑞德忽然想起那年薛家良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话”,就真的傻傻乎乎去试了,没想到公然反应激烈,并且好几天都不爱搭理他。 想到这里,白瑞德说:“你别给我指瞎道了,我上次就听了你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结果,差点被她踢中。”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兄弟,好好珍惜吧,这些以后都是美好的回忆,千万别跟其他姑娘整出点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就是有那贼心,也过不了老爹老娘这一关,还别说还有个龚老头盯着我,我敢吗?” “不敢就对了。” “老薛,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你再也没碰到合适的姑娘?” 薛家良走到他跟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我呀,你就别操心了,就等着将来跟你儿子一块结婚了。” 第二天上班,送走白瑞德和郑清后,薛家良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罗锐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后,他就捂着话筒说道:“是邢县长。” 薛家良走过来,接过话筒,说道:“伟岩,有事?” “市长,送到市里的水样化验结果出来了,在我这呢,您要是方便的话我过去一趟。” “来吧。” 薛家良放下电话,他转身看着罗锐说道:“送到市里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你猜猜会是什么结果?” 罗锐想了想说:“如果还是李书海当书记,这个结果肯定不会太真实,但如今博阳是您当家,我……就不敢猜了。” 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你这是在将军。” 罗锐笑了,考虑到邢伟岩马上就到,他没再跟书记讨论,而是取出一只纸杯,刚接满一杯水,邢伟岩手里拿着几页纸就进来了。 548、另有所忧 罗锐将水杯放到茶几上,就出去了。 薛家良端起罗锐给他沏的茶水,来到卫生间,用茶水漱了漱口,出来后,见邢伟岩已经坐到沙发上了,皱着眉头,正在看手里的两页检验报告。 薛家良以为他是发愁水质和土质污染状况,就故意轻松地说道:“你吃早饭了吗?” 邢伟岩就是一愣,他抬头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吃了,您刚吃?” “昨天晚上来了两个朋友,早上陪他们吃的早点,刚把他们送走。” 邢伟岩不知他为什么不关心化验结果,到说起闲话来了,他“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报告。 薛家良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结果出来了?” 邢伟岩说:“是的,昨天头下班他们给我送过来的,我晚上来了,听楼下值班的人说您来了客人,我就没上来。您先看看这个报告。” 邢伟岩说着,就将手里的报告递到薛家良的手上。 薛家良接了过来,检验结果居然跟省里罗锐拿回来的那份一模一样! 他不由得地偷眼看了邢伟岩一眼,邢伟岩正在低头喝水,眉头紧锁。薛家良以为他是发愁药厂污染治理的成本问题,肯定还担忧财政收入受到影响等一系列问题。 其实,邢伟岩是另有所忧。 薛家良当然不知道邢伟岩心底的想法,他说道:“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邢伟岩诚恳地说:“是啊,没想到发展成这么严重了。我工作有失误的地方,应该每年检验一次。” 薛家良知道,邢伟岩在为自己开脱。尽管话说得很诚恳,但却是那么软弱无力,药厂刚建厂时的排放物和现在的排放物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的,污染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显现恶果。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薛家良就感觉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但这心事跟他的检讨又不合拍。他不屑于去琢磨他这个伙伴内心真实的想法,无论他怎么想,只要在工作上能做到统一,其它薛家良不去计较。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道:“伟岩,也不要这么说,他们拿个假的化验报告糊弄你,糊弄老百姓,你当然不会想到后果居然这么严重。” 邢伟岩叹了口气,他今天的忧虑不是装的,更不是为了检讨自己工作失职装的,是真的忧虑。昨天下午,报告刚一送到他的手,他就接到了邢有信打来的电话。 邢有信在电话里跟他说:“看到化验报告了吧?” 邢伟岩一听就明白了,他说道:“是的,看到了。” 邢有信说:“这次这个报告可是真实的。” 邢伟岩说:“您真准备下手了?” 邢有信说:“什么话?怎么能说下手!现在全国都在治理整顿污染企业,你作为县长更不能包庇。再有,你别忘了薛家良可是有省纪委背景的人,更是有高层关系的人,而且他还是安平市的副市长,在这个问题上,来不得半点虚假,你一定要积极配合,搞好药厂的治理整顿工作。”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假如药厂肯投入资金上马治污设备,就不可能离开博阳了,您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不希望他离开,只要他能够上马治污设备,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好事?他才不信邢有信这么仁慈呢!只要被他看中的利益,百分之百是走不了手的,邢伟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邢有信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管邢有信怎么走,他都会达到目的,他太清楚他的手段了,百变、多变,最后成功的永远都是他。 药厂重度污染,这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想当初,上马这个项目的时候,在立项跑手续等方面,邢有信的确没少帮忙,但是现在,他开始要回报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薛家良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道:“伟岩,你怎么不说话?” 邢伟岩抬起头,他的确不知怎么说好,想了想说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薛家良说:“我正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邢伟岩挠了挠头,说道:“我心里很乱。”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伟岩,你也别有压力,药厂的事,到了必须该解决的地步了,上次我就跟你说过,市里那么大的一个化工厂都被停产了,何况咱们这个药厂。从中央到地方,都在抓环保,为这,丢乌纱帽的人不少了。” “我知道,我知道。” 邢伟岩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薛家良继续说道:“伟岩,在这个问题上,咱俩必须先统一思想,保持一致,如果药厂不上治污设备,或者排放不合格,只能勒令停产!” 邢伟岩看着薛家良,显得有些茫然,他问道:“停产以后怎么办?” 薛家良原以为他会反对自己这个的提议,没想到他却问了这么个问题,他想了想说:“停产整顿,什么时候排放合格,什么时候生产。” 邢伟岩看着他,欲言又止。 薛家良说:“伟岩,你不要担心财政和税收收入,咱们下来可以用心琢磨一下,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我这次去市里开会,省里准备在咱们这一左一右弄个大型的农产品集贸中心,具体地点还没定下来,我想咱们哪天去趟市里,集体攻攻关。” 邢伟岩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感到惊讶,他说道:“早就有这个说法,都提了两三年了,现在上边说话也没有多大的准?” 薛家良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我在这几天的调研中也听到了,尽管这个说法提了两三年,但你不得不承认,现在农民尤其是那些常年种菜的农民,他们在做农作物种植计划中,都是把这一因素考虑进去的,你没发现吗,许多农民都自觉不自觉的开始种菜了,有实力的,就自家建个蔬菜大棚,没有实力的,两家建一个,还有三家共用一个大棚的。尤其是阳光蔬菜基地三个年轻的引导,农民种菜的热情还是很高涨的,我们在技术、交通等方面,稍加做些工作,就能形成产业化。现在阳光蔬菜基地已经形成了产业龙头,三个年轻人目前做的好多工作,都是我们政府部门应该做却没有做到实处的工作。” (最近更新少的原因之前我已经解释过了,不再赘述,我只想说,在众多事务中,唯有尽孝最大,请大家理解。) 549、张钊被双规 邢伟岩听到这里,低下头。 薛家良意识到了什么,又说道:“当然,我没有批评和指责的意思,我是在表扬这几个年轻人。” 邢伟岩抬起头,说道:“这个问题,原来李书海也提过,我那个时候就跟他争论,农业、农产品是富不了一方的……” “但是也害不了一方!”薛家良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招商,各个级别都有开发区,省里有、市里有,县里有,乡镇还有,我们去哪儿找大项目?哪儿有那么多的大项目等着我们?当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也绝不放过。” 邢伟岩有些委屈,说:“这些上边都是有指标的,都被列入年度政绩考核中的。” 薛家良说:“你说得没错。你没看现在各地的那些招商闹剧、丑剧吗?有人为此升了官,还有人丢了乌纱帽进了班房,闹闹哄哄,受害的还是老百姓。伟岩,咱们踏踏实实做点实事,哪怕这件事不大,咱们也要做好、坐实。暂时在没有大项目的情况下,还是要长久地谋划我们自己的发展路径。我看过去年和前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里面也提到了要积极、扶持、发展农业产业项目,之所以这样提了两年,就说明,政府是看到了农业产业的曙光,毕竟,咱们还是农业大县吗,我们不贪大求洋,哪怕给老百姓打一眼机井,只要打了,只要能浇地出水,老百姓能受益就行。不盲目上项目,踏踏实实做事,我们不跟其它县比,只跟我们自己比,一年进一小步,稳稳当当,这样,博阳也会一年比一年好起来的,这就是我的理念,咱俩今天也算交交心。” 邢伟岩心说,敢情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如今被邢有信死死的攥在手里,就指望着干出点出彩的事,离开这里。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薛家良又说:“当然,你比我更了解博阳,我看这次农产品贸易中心不像是个空头支票,即便是空头支票,我们也要把它抓住、坐实,腾出时间,咱们跑跑这个项目,力争落到我们这里,争取明年开春破土动工。” 邢伟岩抬起头,看着薛家良,感觉他说这话时很自信,他似乎也受到了某种鼓舞,说:“如果这个项目真能落在咱们博阳,那就太好了!这样,不但能改善咱们的交通现状,还能带动周边群众致富,甚至住宿、餐饮等服务行业。” 薛家良说:“这就是我要跟商量的事,咱们跑,项目就是咱们的,其它县去跑,就有可能是其它县的了,所以我说,咱们要抓紧谋划,制定出一个规划方案,不要太细,有个大致轮廓,你最近放下手头的事,争取一两天内拿出方案。我们要抓紧去跑。” 邢伟岩眼里有了光彩,他点点头,说:“好,我一会就安排下去。只是药厂……” “药厂的事,按咱们刚才说的去办,这个没有回旋的余地,我相信,这个报告,此时就有可能到了市长手里,甚至有可能在省里挂上了号,咱们再不治理就说不过去了。” 邢伟岩说:“假如药厂投入不了那么一大笔治污费,或者搬离博阳,怎么办?” 薛家良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不成咱们还拉着他不让他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唉,算了,不说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薛家良说:“老邢,你不要这样,咱们之间有什么就说什么,哪怕考虑不成熟都没有关系,什么叫商量?事情只有经过商量,结果才能成熟,才能统一。” 邢伟岩说:“我明白,我刚才的意思是想说,如果药厂前脚搬走,后脚又有药企进入呢?我们还是要面临现如今这个问题。” 薛家良感觉邢伟岩的智商出现了问题,他说道:“新的药企进入我们欢迎,但是必须要达到排放标准,我们不能剔除一个污染源,又迎来一个污染源,与其那样,就让现在这个企业敞开排放不就得了?” 邢伟岩支吾着说:“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是想说,假如要是有……有更大背景的药企入住,我们顶得住吗?” 薛家良感到邢伟岩似乎担心什么,又似乎想隐瞒什么,他看着他,严肃地说道:“我们有什么顶不住的?国家的一切标准在这摆着呢,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权力破坏的!” “那就好,那就好。”邢伟岩说着就站起来,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薛家良看着他,说:“伟岩,你是不是担心什么?” 邢伟岩低下头,搓着手说道:“我能担心什么呀?我什么担心……” “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你尽管说,如果是私事,愿意说就说,我能帮忙肯定帮忙。” 邢伟岩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您的心意我领了,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那好,你尽快做规划方案,争取后天我们去市里。” “那药厂……”邢伟岩仍然关心这个问题。 “药厂的事咱俩一块去市里,跟领导汇报一下。” “好。” 他们正说着,罗锐慌慌张张地进来了,他看了邢伟岩一眼,也顾不上他了,就凑到薛家良耳边,小声说道:“张书记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罗锐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声说道:“被双规了,市纪委来人了,在我办公室等着见您。” 薛家良倒吸了一口气,既是出乎意料之外,又似乎是冥冥中注定要发生的事,他不容多想,就对罗锐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罗锐走了出去,很快,县纪委书记肖自民领着两三位身穿棉大衣的人进来了。 为首的一位薛家良认识,是安平市纪委常务副书记赵景林。 肖自民仍然例行公事给他们做了介绍。 薛家良赶紧向前跟两位握手。 邢伟岩也跟他们握手。 罗锐给两位沏好茶,肖自民毕恭毕敬地将茶水递到他们面前。 550、薛家良的心乱了 寒暄几句过后,赵景林清了清嗓子,说道:“薛市长、邢县长,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没办法,公事在身。” 薛家良说:“赵书记客气了,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赵景林说:“薛市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领导。” 按级别,薛家良比赵景林高半格,薛家良能谦恭地对待同僚,也表明他的一种姿态。 赵景林说:“是这样,我们接到柳心怡的实名举报信后,请示市委后,就开始对张钊进行调查……” “等等——”薛家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打断了赵景林的话说道:“对不起,我打断一下您,您刚才说是谁举报张钊?” “柳心怡。”赵景林重复了一句。 “柳心怡?”薛家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景林说:“是的,我们过去也接到过举报张钊生活作风问题和收受贿赂等问题,一是匿名举报,二是好多问题查无实证,查着查着就查不下去了,这次,是柳心怡实名举报,和过去那些匿名举报的内容都对上了号。” “主要问题都是哪些?”薛家良不想听过程,只想听实质性的问题。 赵景林说:“一是他生活作风问题,以结婚为名包养年轻女子,并且为他婚外生子;二是贪腐问题。他和柳心怡住的那个小区,应该是你们县最高档的生活小区了,那套房子的价格在三十多万元,还不算装修,还有,柳心怡开的那辆大众牌轿车,也在二十多万元,试想,他哪儿那么多的钱买房买车……” “等等。”薛家良再次打断了赵景林的话,说道:“柳心怡自己开了小饭店,这事大家都知道。” 赵景林说:“这一点请薛市长放心,我们已经核算过了,她那个小饭店挣的钱,远远不够买房买车的,另外,饭店的收入都归柳心怡日常生活开支,房子和车都是张钊出钱买的,这是柳心怡在举报材料中自己交代的。” “哦——对不起,我不知情,请赵书记继续。” 薛家良急忙解释道,他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冲动。 赵景林继续说:“另外,据柳心怡揭发,她和张钊还有个书面协议。张钊如果不能和柳心怡结婚,就要赔付给柳心怡青春损失费、孩子的抚养费260万元,并且他已经支付给柳心怡35万元了,有字据为证,还欠柳心怡225万元。他一个县委副书记,每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千多元,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就是三四万元,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说到这里,赵景林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在举报信中,柳心怡还揭发了他收受贿赂的问题,市委今天对他做出双规处理决定。今天,我们已经将他从深圳带回来了,他的问题很严重,影响极坏,将面临着开除党籍、移交司法部门给予刑事处分,我们是在押解他回市里的路上,特地绕道过来,来向博阳县委进行通报的,另外,我们还将就一些问题展开调查取证工作,希望县委能配合。” 薛家良说道:“这个您放心,我们全力配合市纪委的调查工作。曾书记,我再多问一句,张钊跟你们一起回博阳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薛家良就感觉自己掉价了,他在省纪委工作多年,参与办的大案小案不计其数,怎么可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说到底,他的内心还是有一种担心,这种担心不是张钊,也不是柳心怡,而是那个无辜的孩子。 赵景林说:“没有,他被另一路人马带回市里去了,如果你们县领导掌握了张钊其它违法违纪的线索,也请积极向我们说明。” 薛家良说:“您知道,我刚来,有些情况不了解,您放心,我们下午开个专题会议,把您的意思传达出去。” 市纪委的三位同志没走,他们将在博阳进一步开展调查取证工作。 薛家良让肖自民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配合市纪委在博阳的工作,照顾好三位同志的饮食起居等生活。 众人离开后,薛家良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他的心一下子乱了。 柳心怡啊柳心怡,你还真鱼死网破了!张钊被抓,你是出气解恨了,但是你的房子、车子和那35万元,都是要退出来的,你接下来的人生路该怎么走?孩子该怎么办?这是何苦啊! 难道真的应了孔老先生的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 另外,还让薛家良感到不安的是赵景林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依然清晰地响在耳边:如果你们还掌握了张钊其它违法违纪的线索,请积极向我们说明……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扎在薛家良的心上。 要知道,他薛家良可是为张钊代管着一笔钱,这笔钱,是张钊辞职的前一天晚上交给他的,是孩子的教育基金,一旦柳心怡拿不出钱来抚养或者供孩子上学,薛家良随时可以以各种名目对孩子进行资助。 张钊再三叮嘱薛家良,这笔钱谁都不能让知道。 显然,这笔钱也属于充公范畴的,但如果薛家良把这笔钱交出去,那孩子将来怎么办?柳心怡很快就面临身无分文的境地,她的车和房子甚至张钊给她的那笔35万元,都将被依法没收,他能将这笔交出去吗? 不交,有悖党性原则,假如张钊自己交代了,薛家良也将面临处分;交,有悖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殷殷之爱。 薛家良矛盾极了,心也乱极了。 这时,闫广推门进来。 薛家良停住踱步,问道:“纪委的同志都安排好了?” 闫广说:“都安排好了,住在招待所的高级套间里了,吃饭记账。为了避嫌,我们都回来了,我说中午让他们自己点餐吃,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另外,我还说,薛市长就不便陪你们吃中午饭了。他们同意,说还是避讳着点好。” 薛家良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刚来,有什么嫌可避的。” 551、这样的女干部再也碰不到了 薛家良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刚来,有什么嫌可避的。” 闫广说:“回避也好,毕竟你们之前认识,不管交情有多深。” 薛家良摔着桌上一个本子,说道:“就是交情再深,我这点原则性还是有的。” 闫广当然摸不着薛家良说这话到底是何意,就转移了话题,说道:“柳心怡这娘们还真够狠的,没想到她还真把张钊举报了。” 薛家良想了想问道:“小伍在吗?” 闫广说:“他刚才跟我请假,说柳心怡的孩子有点感冒,他带孩子看病去了。” 薛家良又问道:“柳心怡举报张钊,小伍知情吗?” 闫广说:“我没听他说起过,而且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琢磨这事,也没发现小伍有什么反常举动和反常言行,看样子,不像知道。这样,等他来了,我探探他口风。”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下午四点半开个书记会,把张钊的情况跟大家通报一下。” 闫广说:“好的,我去安排。” 闫广出去后,薛家良看着电话机,他想给市委书记全兆打个电话。 张钊辞职后,市委书记全兆就副书记的人选问题曾经征求过他的意见,他没有急于请求组织派新的县委书记,一来,他也想暗中观察一下,他在心底,还总是对张钊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想来,的确是幻想,另外,他也想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观察下班子成员内部有没有可以胜任副书记人选的。 遗憾的是,没想到张钊这么快就出事了,他那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也随之破灭。他感觉,现有的班子成员,有点死气沉沉,各怀心事不说,几次开会没人敢说真话,唯唯诺诺,发个言吞吞吐吐、瞻前顾后。 他清楚,这个风气是长期书记和县长不合造成的。中间派谁也不先表态,谁也不得罪,那些旗帜鲜明的人,以前可能会在会上直抒胸臆,亮明自己的观点,但薛家良是副市长兼博阳县委书记,这些人就不得不顾虑他这个身份,而且,邢伟岩也没有表现出和他对着干的苗头,所以说大家都是一团和气。 薛家良非常看好张钊,他知道,张钊肯定不是这样的性格,只是,这个混蛋,辜负了他。想到这里,他对张钊就恨,恨他不争气,更恨他不自重。 就在薛家良想给全书记打电话还没打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薛家良迟疑了一下,接通了。 “是薛家良吗?我是全兆。” 薛家良没想到是全兆书记,就赶忙说道:“全书记,您好,我正要给您打电话。” “是吗,怎么这么巧?” 薛家良说:“是的,市纪委的人刚离开,我正要想给您打电话。” “你是为张钊的事吗?” 全书记主动问道。 薛家良老老实实地说道:“是的,我有点没想到。” 全书记:“你没想到很正常,因为你不了解情况,早有人举报他生活作风问题和一些经济问题,但考虑到是匿名举报,好多问题无从查处,纪委只找过他的妻子,他妻子对他包养女人一事全盘否认,而且那时柳心怡被他藏得隐秘,本着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也是组织上的失误。” 薛家良静静地听着。 全书记又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就是,你要借助张钊这件事,全面整顿干部工作、生活作风,以此为戒,带好博阳这支队伍。另外,明天给你们派去一位副书记,是市委党校副校长李春兰,多年从事党务和教学工作,经验丰富,给你做副手,你要多帮她,要搞好班子建设。” 薛家良不了解这个李春兰,他只能无条件接受组织决定,就表态道:“好的,欢迎,我明天在县里等着。” 撂下电话后,薛家良给在市里的朱力打了一个电话,向他询问李春兰的情况。 李春兰任博阳县委副书记这件事还没有公开传达,所以朱力还没听说,他向他简要介绍了李春兰的情况。 李春兰,今年四十岁,从市委政策研究室调出任市委党校副校长,担任副校长已经有七个年头了,他的丈夫是市石油公司一名普通的员工…… “她是女的呀?”薛家良打断朱力的介绍。 朱力笑了,说:“您以为她是男的?就这名字也不可能是女的。” “嗯,你接着说。” 薛家良一听说给他派来一个女干部,就有点挠头,除去卜月梅,他还真没跟女干部共过事,但像卜月梅这样的女干部,他相信这辈子碰不上第二个了。 大致了解了一下李春兰的情况后,薛家良放下电话。 这时闫广敲门进来了,他说道:“薛书记,小伍来了,我问过他了,他一点都不知情,而且反应过激。” “为什么?” 闫广说:“小伍跟张钊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张钊待他也不薄,另外,他之所以照顾柳心怡母子俩,除去喜欢柳心怡外,也是想为张钊做点什么,想让柳心怡安下心来,不曾想,柳心怡却背着他举报了张钊,小伍很生气,在办公室摔摔打打的呢,说回去要质问她。” 薛家良挥了挥手,说道:“劝小伍一定要冷静,他该怎么照顾那对母子还怎么照顾,千万不要质问柳心怡,等市纪委的同志走了再说。” 闫广说:“我是那么劝他的,但是看样子他拢不住火气。” “你告诉小伍,这个节骨眼上,他就不要添乱了,这是纪律!” 闫广说:“明白,我马上再去劝说劝说他。” 下午四点半,几名书记都提前来到会议室。 如今,组织副书记缺位,能来参加会议的也就是薛家良、县长邢伟岩、纪委书记瞿震、政法委书记许宁。闫广列席书记会,负责发布会议纪要。 会议时间之所以定在下午四点半,是因为北方五点天就很黑了,而且也是机关下班的点。四点半这个时间是在头下班之前,也就是说,这个会议不会超过半小时。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不然,不会放到这么一个时间段里召开。 552、薛家良立的新规矩 人都到齐后,薛家良手里拿着本子进来了。 他坐在中间的空位上,打开手里的本子,低头看了一下,抬起头,这才看着大家说道:“把大家召集来,只为一件事,就是关于张钊被双规的事。”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大家的反应。 几个人没有表现出惊讶,都默默地点点头,大家肯定已经听说了,如今的事,没有秘密,即便是保密程度很高的会议,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被传播出去。再说,上午只有政法书记许宁不在场,但他肯定也听说了。 薛家良又说:“我刚来,有些情况不太清楚,但是我想,他跟柳心怡孩子都生出来了,难道咱们班子成员甚至几位书记事先就不知情吗?就没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吗?当然,我没有指责大家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是一个整体,就有互相监督、互相提醒的责任和义务,就有警告的义务。我不管以前大家是怎么做的,但从今往后,我们要培养这样一个氛围,要从我们几位书记做起,要团结成一个整体,无论工作和生活,有不对的地方,要大胆指出来,他听不听是他的事,你说不说是你的事。” 薛家良明明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的反应,但面上的话他必须要说,书记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就是要说一些高屋建瓴、看不到摸不着甚至落不到实处的话。 “既然我班长,那么今天我就要立一个规矩,以后,只要班子成员中有任何一人违法乱纪的,我们就要负集体责任,这个从我做起,在我请求上级处分的同时,各位谁都跑不了!” “我这样说的用意就是,我们必须牢固树立高度自觉的大局意识,放弃个人小的恩怨,只要你发现有的同志在工作和生活中的不足或者是有悖纪律和法理的言、行,都要及时指出并予以纠正,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这要当做一项纪律来遵守、贯彻、执行。” “我这样说可能有的同志会想,这种事即便说了当事人也不会说,俗话说得好:劝赌不劝嫖。我要说的是,如果你看出这些迹象,连劝都不劝的话,那就说明你这个人心理阴暗,没有大局意识,没有整体荣辱观,我们要把我们的聪明才智,我们的思想意识放到大局中去思考、去定位,把讲团结作为一种思想观念来强化,作为一种精神动力来培养,甚至作为一种政治纪律来执行。从而达到统一意志、统一行动、统一步伐。” 薛家良缓和了一下口气,继续说:“我扯得稍稍远些了,因为张钊的事,让我有了这些想法,所以说出来,跟大家商榷。张钊的事已经发生了,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将他拉回来,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今天,咱们每个人也都发发言、表表态,看看怎么借张钊之戒,带我们这支队伍,怎么纯洁我们这支队伍,怎么凝聚人心,共同担当,怎么整顿当下干部纪律和作风,这也是市委全书记给我们布置的作业,我们必须完成。下面接着发言。” 薛家良的话说完,就低下头,翻开记事本新的一页,慢慢折好,然后又将笔帽打开,做出记录的样子。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给大家一个思考的过程。 “我先说两句……”邢伟岩的声音。 薛家良翻纸页和拧开笔帽的过程,邢伟岩就在考虑,根据薛家良刚才的发言和上午他们俩人单独的谈话,他知道薛家良下一步要做的工作就是统一思想,这不是书记的强权,而是书记必须做的工作,作为县长的邢伟岩,没有理由不配合他。 邢伟岩看了看众人,说道:“刚才,咱们薛市长、薛书记将张钊这件事概括成四个字,叫‘张钊之戒’。我认为这个词用的很好,意义很深远。刚才听了薛书记的讲话,说心里话,我感到很惭愧。薛书记说得对,张钊能有今天,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有相当长的一个过程的,我们大家也都不是聋子和瞎子。我为什么惭愧,在这里我先做个检讨。” 邢伟岩说道这里,清清了嗓子,说道:“众所周知的原因,张钊是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我是政府县长,且跟书海书记在工作中存在着很严重的分歧,张钊的一些事,我的确听说了,但没有去规劝,一是大家都受党教育这么多年,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必要去规劝他,这样人家反而会对你有看法,弄不好还会影响同志之间的团结;” “第二个原因就是,从内心来讲,也多多少少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也就是薛书记说的阴暗心理,但是别忘了,他可是主管组织、政治思想工作的副书记,什么党纪国法不懂?能包养女人,甚至还跟人家生了孩子,就是他没有贪腐的事实,也是说不过去的,也是党章所不允许的。所以,我是基于以上这两点没有提醒他。当然,我刚才说了,也有看笑话的心理,这个不对,在此我检讨,如果我们真的形成这样一个互相监督、互相帮助的健康机制,的确是我们每个人的幸事,我老邢说话直,以后说到谁头上了,还万望各位担待,在此也恳请各位对我的工作和生活问题予以批评指正,这毕竟不是坏事,是好事,薛书记在省纪委工作多年,相信他对这些看得透彻,不然他也不会提出这样一个观点,甚至拿到书记会上来讲。我暂时想到这么多,也没有打稿,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对与不对,还望薛书记和在座的各位批评指正。” 薛家良放下笔,看着邢伟岩,说道:“伟岩县长说得很好,也很实在,我们以后就是要形成这样一个氛围,不管职务高低,只要发现不足,立马指出来,如果怕同志脸上挂不住,可以单独谈,如果单独不好谈或者不便于谈的,可以跟我和伟岩反应,由我们出面找这位同志谈……” 553、当官真累! 说到这里,薛家良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是针对我们俩的意见,可以写小纸条,甚至给我发电子邮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以以‘同志’这个称谓做昵称,我就知道是咱们内部人了。我们就是要树正气、弘扬正气,试想,如果我们班子成员人人都能做到互相监督、互相批评指正,哪怕就一些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又如何?不但不会影响团结这个大局,还会对班子自身建设有帮助,正气树起来了,歪风邪气还有生存空间吗?” 接下来,在座的四位书记,每一位都发言表态,表示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坚决响应薛家良的提议,积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活动,定期召开民主生活会等等。 散会后,薛家良回到住处。 前几天,他已经悄悄搬进了步兵旅一个内部招待所。开始,罗锐选了两个地方,一个是通讯团的对外招待所,一个是武装部家属院,尽管这两个地方也都有警备措施,但闫广不太满意,他认为通讯团属于部队后勤性质,和武装部同处在闹市区,跟外界来往比较多,隐秘性差。作为薛家良的大秘,闫广必须要考虑到副市长在博阳的安全和生活隐私等各种问题。 基于这样的考虑,他选中了驻扎在博阳境内的山地步兵旅。这个山地步兵旅是一个纯粹的正轨的作战部队,管理严格,不像后勤部队那样松散,跟社会上也鲜有接触,驻扎在离县城二十多公里之外的山脚下,尽管路途远点,但出了城没多远就是这个步兵旅的军事管制区,包括通往步兵旅的那条专用军事通道,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另外,工作之余,也方便薛家良登山锻炼。 薛家良对自己这个住处非常满意,是部队招待所最高档的套间,一是这个部队招待所没有社会上的闲杂人员,二是紧邻大山,空气非常清新,站在山坡上,远处的县城、近处的村庄尽收眼底。 薛家良回到部队招待所后,因为张钊的事,他心里很乱,为了这笔钱的去留问题,他一直在纠结。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正因为自己知道结果,所以才如此这样纠结。 天还不亮,他就起床晨练,换上运动鞋和短款外套,将拉练一直拉到领子最顶端,便跑步出门。 刘三住在薛家良的隔壁,尽管住的是标准间,但也是标准很高的标准间,这是部队招待所的特色,一般套间都是首长,旁边的自然是工作人员的房间。 刘三的卧室跟薛家良仅一墙之隔,他听到了薛家良开门声,没顾上穿衣服就打开门,探出头后,就见薛家良一身运动装扮,快速走出走廊。他知道薛家良要去晨练,他牢记公然的嘱托,要寸步不离薛家良。回转身后就赶紧穿好衣服,顾不上洗脸,只用凉水洗了洗眼睛,抓起手机就跑了出去。 每天,薛家良都是等着部队战士早操完后才出来锻炼的,他跑步热身后,就会温习龚法成教的军体拳,有时间的话,他晚上也会去军人俱乐部去健身,踢踢沙袋,以保证自己腿上的动作不退化。这都是刘三熟悉的程序,今天不知为什么,他起这么早? 薛家良沿着部队甬路,一直往后山方向跑,那里是部队的靶场,非常空旷,是部队进行各种军事训练的地方,一眼望不到边际,平时都有哨兵把守,闲杂人一律不许进。 薛家良每次都会跑到靶场大门后再跑回来,跑到操场,单双杠、军体拳,这一套程序下来后,才满头大汗回到住处,洗澡、吃早点,然后上班。 今天,薛家良表现得很反常,他刚跑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折回。 刘三儿纳闷,等薛家良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说:“老大,还没到达目的地呢?” 这是刘三来到博阳后,私下对薛家良的称呼,他很少称呼“薛叔叔”了,除非特定的范围内,公开的称呼就是“薛市长”,跟薛家良相处时间长了,薛家良听他左一个“薛叔”又一个“薛叔”地叫着很别扭,说被他叫老了,就让他改称呼。刘三跟他叫了几次“老板”,薛家良听着也别扭,嫌“老板”这个称呼铜臭味儿太重,刘三又称呼他“老大”。薛家良对着称呼很满意,并且强调说:我就是你的老大,你小子给我记住这一点! 此时,薛家良听刘三这么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说道:“突然想起个事。”说着,就从刘三眼前跑了过去。 刘三嘟囔了一句:“当官真是累呀!” 薛家良在前头大声说道:“当官是最累的差事了,哪有当汽车修理工自在呀。” 刘三紧跑了几步,追上薛家良,说道:“您还别那么说,汽车修理工的忙,是有时有晌的忙,您这倒好,一天24小时忙,除去比修理工穿得干净、吃得好外,我还真没看出什么好来。” 薛家良“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当官除去操心外,没有一样好,你小子这样看问题很对。” 刘三说:“是啊,我来的时候,工友们还说,当官的天天收礼,收到手抽筋,我看您也没有收礼呀,反而还总是花自己的钱。” 有几次吃饭,薛家良都是自己掏钱,他也有意识做给刘三看的,他说:“小子,花自己的钱心里踏实,如果花了不该花的钱,我就跟张钊一样进监狱了。你要给我记住,管好自己的手,别人想通过你送我东西,你绝对不能收,如果被我发现,一次就开除!” 刘三说:“您放心,公然姐早就嘱咐我了,我可不敢。再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给您送礼呀,就是那天去蔬菜大棚调研,那里的工作人员给了我们司机每人两盒烟。我也不抽,现在还在车里放着呢。” “哦?他们给你们司机烟了?”薛家良问道。 554、赏心悦目的早晨 刘三说:“是啊,我看别的司机收下了,我就也收下了。如果我不收,他们肯定也不好收,另外,公然姐说了,一两盒烟问题不大。” 薛家良没想到,那三个种菜的年轻人居然小恩小惠于司机,就说道:“那也要看是什么烟,万一烟里装的不是烟,就是大问题了。” 刘三一听就紧张了:“这个,我不知道,回去我检查检查。” 薛家良笑了,说道:“放心,肯定是烟,不会有别的内容。” 这种事,薛家良见得多了,有的企业借领导调研之机,悄悄行贿,以期得到领导更多的支持,但他相信这三位年轻人不会,一是他们心中都充满着理想,二是这些理想不会让他们做这些事的,但他们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恰如其分地讨好一下司机身边的工作人员,对于领导来说也有面子,有时,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很不好打发。 想到这里,薛家良问道:“其他司机收到烟后是什么表情?” 刘三说:“有的当场就抽了,说是验证一下真假,我说你能验证出来?他说,他的嘴就是试金石,还说这家企业的老板太抠,起码应该给两条而不是两盒。我当时就算了算,两条烟好几百,六七辆车就是六七个司机,这得种多少菜才能赚出来呀?” “你现在还抽烟吗?”薛家良边跑边问道。 刘三脸红了,说道:“早就不抽了,您都不抽,我哪儿敢抽。” 薛家良说:“那就对了,以后,只要你看到我都不敢干的事,你绝对不能干,如果我干了不该干的事,你尽可以干,这是我第一次给你立规矩。” 刘三笑着说:“您干的我也不敢干。” “哈哈哈,这样就对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跑回生活区,当跑过军人俱乐部的时候,薛家良看见,在俱乐部一楼的最西侧,有一个面积大约三十平米的玻璃房,此时一位老人,身穿旧军衣,正在最后一块帆布帘,就在布帘被拉起的一瞬间,薛家良看见了满室翠绿和绽放的兰花。 他不由得停住脚步,往里观看。 就见这个玻璃房摆满了花架,越靠近里面花架越高。上面摆满了兰花,大部分是蝴蝶兰,此时,正是蝴蝶兰开放的时候,各种的颜色,美不胜收。 另有两排花架,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兰花,有的已经抽穗,正在含苞待放。 尽管薛家良不认识最前面的这些花卉,但从叶子上判断,也都是兰花。 他每次来俱乐部都是晚上,从没见过军营里还有这么一个春光灿烂的地方。 老人拉完帆布帘,打开门,说道:“喜欢的话,进来看看。” 薛家良果真进去了。 玻璃房内很温暖,弥漫这一股幽幽的兰香,翠绿欲滴的叶尖上,凝聚着水珠。 薛家良四处看着,别说,在这萧瑟的冬季,这个温暖如春的花房,这些兰花,简直就是春天的使者,在寒冷的冬天,传达着艳丽的颜色,让人一种赏心悦目! 薛家良有点目不暇接,边参观边问道:“这些都是您养的?” 老人说:“是我养得没错,但算部队财产。” “哦,为什么?” “有些兰花,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价值很高的,可以说得上兰花中孤品,这样的花是不能出售的。无论你多高的价格卖出去,你都会发现,最后还是卖便宜了。我又不可能带到棺材里,只能是部队的财产。” 薛家良问道:“您没有子女吗?” 老人说:“这些兰花有的已经跟我半辈子了,假如我现在交给子女门管,不出一个月,全部牺牲,我也从来都没告诉过他们这些花花草草到底值多少钱,而且,他们都在外地工作,不可能回来伺候它们。” 薛家良扫视和这些兰花,他当然不知道哪盆是孤品,哪盆值多少钱,尽管他有着很强的好奇心,也是不能问的。 他指着几排花架上的蝴蝶兰说道:“老先生,这些蝴蝶兰是不是可以出售?” “是的,蝴蝶兰都可以出售,这些都是花很便宜的价格,买回来的小苗,然后自己培育,慢慢就变成商品了。” “那您要赚了。” “我赚的是时间的钱,这些都是两三年前购进的幼苗,今年才是盛花期,如果以这为生的话,去年就可以出售了,但我又多培育了一年,这样的苗壮实,开出的花大,别人买走后,好养活。” 薛家良说:“老先生,如果没有养花经验的人,能养好这些蝴蝶兰吗?” 老先生说:“那要看用心不用心,这些东西说好养就好养,说不好养就不好养。” 薛家良又问道:“这些,能当做产业来做吗?” 老先生说:“当然可以,但不要这样品种单一,因为我一生只喜欢一种花,就是兰花,我除去兰花不会养别的花,之所以培育这些蝴蝶兰,是每年元旦和春节,部队都会用到。要是当做产业来做的话,大棚花卉富甲一方的例子不少。” 老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薛家良就想到了那三个年轻人的大棚。 “请问,您是部队里的吗?” 显然,老先生开始研究他的身份了。 薛家良说:“我是部队的客人。” 老先生说:“你也喜欢兰花?” 薛家良老老实实地说:“除去蝴蝶兰,您这里的兰花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过这么多的兰花,也是第一次喜欢。” 老先生听他这么说,很是高兴,说道:“冲你这句话,我决定送你一盆,既然你是部队上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你喜欢哪盆,就抱走哪盆。先说明,只限于蝴蝶兰,别的兰花不行,你就是出钱我也不给。” 薛家良一听,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别的兰花不行?” 老先生解释说:“蝴蝶兰是我培育的商品花,我赚了钱,就用于投资在这些稀有的兰花品种上,这些将来都是部队的财产,因为我白用着部队的房子、水和电,甚至有些设施都是部队给我添置的,所以,部队的财产我没有权力送你。” 555、新来的女县委副书记 薛家良听了老人的话后,冲他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些美丽娇艳的花朵上。 薛家良在省城的时候,第一次去白瑞德家,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他买过蝴蝶兰送给白瑞德的妈妈,知道价钱不便宜,就说:“老先生,我只要蝴蝶兰,这样,我不白要您的花,我出钱买,可能会多买几盆。我先跟您定下五盆,您给我选那些好的、耐活的、根系发达的卖给我就行了,我送给朋友,您如果稍稍优惠点,我就更知足了。” 薛家良故意跟他谈到优惠问题,他知道,老人尽管不以售花卫生,但如果跟他讨价还价,也能增添他种植的乐趣。 果然,老人立刻高兴起来,眼里也放出光彩,他说:“好,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优惠出一盆花的价钱来,军人说话算数。你都要什么颜色的?” 薛家良说:“您帮我选,但必须要选一盆白色的,纯白色的其它的就交给您了。” 老人说:“好的,这个藕荷色是必选,这才是蝴蝶兰的原色,加上白色,另外三盆我再给你搭配。这是我小店的名片,如果方便的话,你把你的电话留下。”老人说着,就将一张名片递给了薛家良。 刘三一听,他唯恐薛家良会将他的电话号码告诉老人,就立刻说道:“我们到时会提前跟您联系,您这个电话什么时候打都可以吗?” 老人见客人不愿暴露自己的电话,就没有强求,说:“可以,只要我在。” 告别花房和老先生,薛家良回到住处,刘三问道:“老大,您真打算买那些花吗?” “当然,人家那么大岁数,我诓他干嘛?” “哦,那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薛家良问道。 刘三笑着说:“我知道您想回省城了呗。”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我还真留恋在省城工作的日子,多么舒服,多么自在,而且松心,可惜呦,回不去了——” 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无奈和遗憾。 只是刘三不能明白的是薛家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无奈和遗憾,当了副市长,又兼着一个县的县委书记,手上有这么大的权力,这得让多少人羡慕啊! 上午十点半,薛家良和全体班子成员迎来了博阳县新的县委副书记李春兰。 当薛家良第一眼看见李春兰的时候,就暗暗叫苦,这个女人长得都不能用一个“丑”字来形容,用“奇怪”两个字最贴切。 她长得实在是令薛家良不忍目睹。所以当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给他们做介绍的时候,薛家良礼节性的握着她的手,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转向了干部科科长。 她圆而扁的脸上,长着一对肿眼泡,也许是肿眼泡的作用,她那一对本就不大的眼睛,被肿眼泡拖成了一条缝,两只眼尾处下垂,就像一个扁“八”字的形状,眉毛一看就是在美容店里纹的眉毛,像两只卧蚕。扁而宽的鼻子,紧贴在脸上,鼻孔有点朝外翻。整张脸毫无立体感直言,本来就是圆脸,且上尖下圆,却还留一个过耳短发。 这短发想必也是刚刚做过离子烫之类的,非常柔顺,紧紧地贴在她的两颊,更加凸显了她脸型的缺陷,柔顺乌黑的头发像少女,却配在一张不合时宜的老脸上,难道,理发师不曾告诉过她,这个发型不适合她的年纪吗? 薛家良本来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主儿,所以不想多看她一眼,想到自己将要跟这样一个女人搭班子,他就暗暗叫苦,不知为什么上级市委将这样一个女人配给他当助手,这不是对他的摧残吗?要知道,自己尚处在单身阶段,这个阶段的男人,对女人的美丽,可是有着一种先天的迷恋。 想想刚才还是赏心悦目,在冰天雪地的寒冷季节,刚刚见识了那么多美丽怒放的蝴蝶兰,现在又看见这么一个奇怪的女人,真如两个世界一般! 但是,当听到干部科科长说“李春兰同志理论水平很高,对当前各项政策深有研究,且作风正派,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时,薛家良内心对李春兰有了些许的好感,毕竟李春兰是他的同志,而不是他恋爱对象。 科长继续介绍道:“春兰同志,是女干部中的佼佼者,她要求上进,自学成才,在老公生病和孩子中考的困难时期,仍然坚持刻苦学习,一举拿下了法学在职研究生学位,最近,正在准备报考在职博士……” 听到这里,薛家良就多看了李春兰一眼,他发现,李春兰也正在看他,别看她眼睛细小,但却炯炯有神,而且目光锐利,异常冷静。 不知为什么,就这一眼,刚刚在内心里对她建起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不知道,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一对目光!面对这样一个“自强不息”有着冷静目光的女人,薛家良再也“好感”不起来,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如何在老公生病孩子中考期间,还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玩命地自学,他不知是该敬重她的“刻苦努力”,还是该鄙视她的“追名逐利”。 过去那个刻薄的薛家良,似乎一瞬间又在心里复苏了,他赶忙将“他”压下去,告诫自己不要旧病复发,更不要以貌取人,这是上级给他派来的助手,是党委副书记。 但无论他怎么告诫自己,他都对鼻孔朝外翻的人没有好感,李克群就是鼻孔朝外,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利用,他的人品能好到哪儿去? 不光李克群,管春山的鼻孔也有点朝外翻,所以薛家良对这种特征的人没有好感。 但李春兰是女同志,又有着很深理论素养的人,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跟李克群和管春山一样。不过,她那异常冷静的目光,让薛家良感觉这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她应该跟卜月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 556、虚伪 下午,市委组织部的同志们走了以后,博阳县委一班人在薛家良的主持下,召开了常委会,对班子成员的工作重新进行了分工,说是分工,其实就是将张钊原先主管的那块工作,移交到了李春兰手里。 会上,薛家良县召开两会的日期做了公布,以及元旦、春节整体安排做了简要部署;邢维岩也将政府全面工作和省农产品交易中心向大家做了汇报,以利于李春兰尽快掌握当前工作的形势及重点。 会上,没有涉及药厂的问题,可以说,最近的几次会议都没有涉及到药厂的问题,甚至都没在会上公布市环保局的化验结果,不但如此,薛家良上周就让罗锐悄悄撤掉在药厂巡查的一拨村民,只留下白天这拨,即便是白天,也有意识让他们有一搭无一搭的检查,昨天,薛家良私下告诉了邢伟岩自己的某种用意,他之所以跟邢伟岩亮明底牌,也想借这件事考验一下邢伟岩,看看他这个县长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是否还有药可治。据他观察,邢伟岩想干事的心还是有的,所以才敢赌一把,将自己的用意告诉他。 李春兰在会上的话很少,而且别人发言的时候,薛家良发现她有个特殊嗜好,她不是像大家那样低头记录、认真倾听的样子,而是经常抬起头,看着发言人,还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全场每个人的表情,这让人感到她非常不舒服,也不礼貌。 试想,会场上,当一个人在发言,大家都在认真记录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时刻在暗中观察着大家,那滋味是不是有如芒在背的感觉?搁谁谁都不会舒服。 薛家良用他长长的眼角余光,已经发现了李春兰这个爱好,他也观察出被她盯着看的人的窘样,只是,李春兰没有觉察到,在她观察别人的时候,薛家良已经观察到她了。 常委会散会后,薛家良叫住闫广和李春兰,说道:“闫主任,你征求一下李书记的意见,看看李书记在生活方面有什么要求……” 哪知,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春兰打断了,她说:“不用费心了,我就住在办公室好了。” 无论是张钊主管的工作还是他的办公室,已经都原封不动移交到了李春兰手里。 薛家良怔了一下,她原想李春兰是女同志,对生活要求会高些,而且她又准备报考在职博士研究生,一定会选择县委家属院或者是县政府招待所住,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择单位的办公室? 薛家良说道:“李书记,单位条件毕竟有限,在说又不是住一天半天的,是要长期住下去的,不说别的,就是洗澡这件事就不方便。” 李春兰说:“可以安一个淋雨房,现在有整体淋浴房。” 薛家良又是一怔,他故意不说话,而是看着闫广。 闫广挠着脑袋,说:“安倒是能安,就是……在办公室住,不得休息,太乱,长此以往,对健康不利。” 李春兰说:“这个我清楚,我是不想给县里添麻烦。” 闫广说:“县里都有干部流转宿舍,薛市长来的时候,李书记住的那套房子,好多私人物品没有完全搬走,我们也不好给他处理,直到前两天他才将东西搬走,这样就腾出了房子,薛市长也找到了住的地方,要不你住那套房子吧。” 薛家良感觉闫广说话很仔细,既摆明薛市长不住县委家属院的理由,也给李春兰找到了住房,而是是正处级别的住房。 “是不是……太麻烦了?”李春兰面有难色。 薛家良在心里说道:真能装!他仍然没说话,也不再劝李春兰,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闫广。 闫广也认为这个女人有点虚伪,他只表明自己的观点后,也不再相劝。 果然,李春兰扭捏了一会后,说道:“要不,就依了薛书记和闫主任的意思,我不再办公室住了,但也不想去住家属院,因为……我这个人有点……洁癖,如果招待所方便的话,我就住招待所吧,随便找个房间就行了。” 听了这话,闫广下意识看着薛家良,那目光里分明是在说:住张钊办公室就不洁癖了? 薛家良冲他一挑眉毛,说道:“闫主任,按李书记的意见办吧?” “好,我马上去安排。” 闫广说着,转身就要走。 “闫主任,请等一等……” 李春兰叫住了闫广,她站起身来,迅速合上笔记本,紧走两步追上闫广,说道:“那个,我对招待所的房间还有个要求,就是能否把房间整体粉刷一下,你知道毕竟是要常住的,而且我……” 薛家良望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不由得从鼻眼哼了一声,心说,刚刚还是怕给单位添麻烦要住办公室,这会就要让给粉刷招待所房间了,人啊,这么虚伪干嘛?外地干部是有这个待遇的,一般要求还是能满足的。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跟这个女人合作,肯定不会太愉快,她不但人长得奇怪,连她做事的风格都很奇怪,唉—— 薛家良叹了口气。 第二天,薛家良和邢伟岩去了市里,将他们的想法跟市长聂凤强做了汇报。 聂凤强说:“省里的这个项目,本来是打算要建在博阳的,后来有三个县都在跑着个项目,目前还不能答复你们,除非你们拿出更具体、更有说服力的报告。” 薛家良一听,问道:“已经有三个县在跑了?咱们不是刚开的会吗?” 聂凤强说:“那是你刚来不知情,这个项目,从去年就开始有人跑了,你们博阳认为自己是稳拿把攥,党政领导人对这件事都不太关心,认为可以坐享其成、守株待兔!可是你们恰恰就忽视了这一点,如今的任何事情,在没有公布于众之前,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这个项目,未必就会放在博阳。如果不是省里政策上有要求,这个项目,在去年就落到别处去了。” 557、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聂凤强说这话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邢伟岩。 薛家良感觉这一眼,有批评邢伟岩的意思,也正是这一眼,让薛家良心里有了底,这个项目,博阳志在必得,当然,必要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博阳很快拿出了一个立项报告,刚刚递交到市政府的第二天,博阳就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当罗锐将这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领到薛家良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只见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在平水工作的老同事韩君,另一个是他曾经接触过一次的客商戴总! 薛家良毫不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而且有意夸张了这种惊讶的表情。 不等他说话,戴总主动过来跟他握手,满脸堆笑地说道:“薛市长啊,咱们又见面了!” 薛家良机械地伸出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韩君,说道:“是啊,又见面了,你们……怎么……” 韩君见他跟戴总握完手后,便大大方方地冲他微笑着伸出手,说道:“薛市长,你好,久违了。” 薛家良礼节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久违是久违了,可是我也糊涂了。” “哈哈。” 戴总朗声大笑,说道:“半路上小君就说,薛市长看到咱们,保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真让她说对了。” 小君?多么亲切的称呼! 薛家良说:“是啊,我的确蒙了,不过皮裤套棉裤,必有缘故,不是棉裤薄,就是皮裤没有毛。” “哈哈哈。” 戴总和韩君都笑了。 “来,坐下慢慢说。” 薛家良将两位客人引到沙发上就坐。 戴总和韩君坐在一个沙发上,薛家良坐在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人笑。 戴总见薛家良微笑着打量他们俩,就伸出一只肥腻的大手,揽住韩君的腰,说道:“向薛市长报告,我和小君……目前……在一起了。” 其实,刚才听戴总称呼韩君为“小君”,薛家良就预感到了什么,他记得,上次在青州喝酒的时候,戴总刚一见到韩君,眼就直了,当时侯明都感觉出了这一点。 薛家良有心想捉弄捉弄他,就问道:“你们在一起了?还目前?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哈哈。”戴总再次大笑,他松开搂着韩君的手,说道:“半路上小君就跟我介绍了薛市长,说您性格幽默、风趣,喜欢打趣人,一见面果真如此。” 薛家良看着韩君,又看看戴总,说道:“她跟你还说我什么了?” 戴总再次“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很担心她跟我说什么呀?” 戴总这句无意的话,不知为什么戳中了薛家良,想想当年有人给他和韩君做媒,薛家良对韩君还真没有意见,同意先交往交往,哪知,人家韩君直接予以回绝,连交往都懒得跟他交往,这在薛家良心中,隐隐地一直是个结。 想到这些,薛家良闷闷地说道:“我担心那些干嘛,她肯定不会说我坏话,我心里有数。你们俩商量一下,由谁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巧妙地将话题再次引到他们俩的身上。 两个人笑着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戴总开口说道:“这个,自从上次青州一别,我对韩小姐就念念不忘了,后来我们便开始通电话,慢慢交往,我也一直有意想去平水投资,当然,也是有私心的,今年,她因为在工作上得罪了领导,便辞职了,这是我早就巴望不得的事,也让我们的关系水到渠成。” 薛家良说道:“水到渠成?那是好事啊,为什么你还说目前在一起了?难道还有目后?” 戴总尴尬地说道:“因为鄙人还有点私事没完全处理清,只能先‘目前’这样……” 薛家良大概明白了,他不再追问,而是看着韩君。 韩君依然微笑着,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尴尬而尴尬。 薛家良感到韩君真的不是以前的韩君了,不但心理强大,而且从上到下,简直就是鸟枪换炮,衣着名贵,而且华丽,加上她一米七的模特身材和青春漂亮迷人的脸蛋,凸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雍容华贵。 在薛家良的记忆中,韩君还从没穿过这么名贵的衣服的。 就在薛家良打量着韩君装束的时候,韩君并不回避她的目光,而是微笑着看着他,且目光镇定。 薛家良感到此韩君非彼韩君了,他说道:“我明白了,祝福祝福。请问,两位这么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戴总刚要说话,韩君就抢先说道:“是这样,因为我半年前就离开政界了,这次来安平看一个项目,无意得知你调到安平当上了副市长,我们就去市政府找你了,一个叫朱力的接待了我们,才知道,你还兼着博阳的县委书记,我们开车就追到博阳来了。” 戴总冲薛家良竖起大拇指,说道:“双天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听着戴总当着韩君面夸奖自己,薛家良觉得脸上有光,但他不会被他们一唱一和的奉承迷昏了头,他说道:“你们大老远的赶来,就是为了看我,我表示感谢,今天晚上好好喝两杯。” 戴总一听,连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怕了你了。那次在青州,我可是丢人了,不说连醉三天,也是三天迷糊,而薛市长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薛家良看着韩君,说道:“他怎么知道我什么事都没有?你那个时候就里通外国了?” 韩君的脸腾地就红了。 刚才她都没为自己尴尬的身份而脸红,居然为薛家良这么一句“里通外国”而脸红了。 薛家良感觉到了韩君的尴尬,他看着戴总说道:“我当时有没有事,韩君最清楚。” 韩君低头喝水,不作答。 戴总也喝了一口水后放下杯子,他顿了一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来看薛市长,这的确是事实,但我们也想考察一下,想看看博阳有什么合适的项目没有。” 558、张钊,对不起了! 薛家良就知道商人无利不早起,他说道:“好啊,太好了!热烈欢迎。那戴总这次来有没有具体意向?” 戴总看了看韩君,说道:“这样,具体意向一会让小君跟您谈,我呢,还有个应酬,要先回安平市里,如果不是来看薛市长,我今天下午还真是抽不出时间来。这样,我把小君留在这里,明天我再过来。” 薛家良一听,似乎他们早已经商量好了,他便说道:“没问题,只要你放心她就行。” 戴总一听,用手指着薛家良就是一阵大笑:“我太喜欢您这个性格了,爽快,幽默,有意思,我相信接下来我们的合作一定很顺利。” 这么早就用上“合作”二字了?薛家良一边应付这戴总,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目前博阳有什么项目让他们嗅到了商机? 他们起身送戴总,韩君提前将戴总的大衣给他从衣架上摘下来,很体贴地给他披上。 戴总穿好后,抱了一下韩君,说道:“等我,最晚我明天早上回来,如果不太晚,我也可能今天晚上回来。” 戴总跟韩君站在一起,除去油头粉面外,他没有任何身高和年龄上的优势,而且他们亲昵的动作,有些让人生厌。 薛家良调开了目光,他懒得看他们在人前的亲昵,就走出门外,站在走廊里等着戴总出来。 戴总出来后,说道:“薛市长,那您就留步,有些事,让小君跟你谈,我先走了。” 薛家良握着他的手说:“晚上应酬完尽量往回赶,博阳有家烤串相当不错,晚上我请你喝凉啤酒吃夜宵。” 戴总故意打了一个哆嗦,赶忙冲他作揖,说道:“您要是不说这话,兴许我还能回来,您这样一说,我都不敢回了。” “哈哈。” 薛家良跟韩君送他到楼梯口,回来的时候,经过李春兰的办公室,她办公室的门恰巧这个时候打开了,看见薛家良和韩君,她就冲他们点了一下头,说道:“薛市长,有客人?” “是的。”薛家良只回答了两个字,便不再理她。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李春兰总是鬼鬼祟祟的,无论是看人的目光,还是行为举止,都让人感觉不舒服。 那天给她配备秘书的时候,她说:薛市长都没有换秘书,我就还用张钊原来的秘书吧。哪知,一天不到,就把小伍辞了,说小伍的私人电话太多,后来闫广了解到,最近,小伍因为柳心怡举报张钊的事,跟柳心怡正在闹别扭,已经有三四天不去她家了,柳心怡打给她的电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想到小伍,薛家良突然想起什么事,就推开罗锐的门,说道:“把会客室打开。” 罗锐从抽屉立拿出钥匙,就快步往会客室走去。 薛家良跟在他的后面,他也不招呼韩君,韩君迟疑了一下,便跟在他的后面。 罗锐打开会客室的门后,薛家良站在门口,冲韩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处理点事情,马上过来。” 韩君知道他们冒昧来访,肯定打乱了薛家良的正常工作,就微笑着说:“好的,你先忙。” 罗锐给韩君沏好水,又给她端来一个果盘,说道:“您慢用。这里有博阳县的一些资料,您先了解一下。” 韩君接过来,看了一眼,抬头说道:“我们是不是打断了薛书记的工作?” 罗锐笑着说:“他总是那么忙,市里还有拨客人。” 韩君说:“好,你们去忙吧,我等会。” 罗锐刚带上门走出去,就见韩君跟了出来,他不解地看着她,韩君说:“我的包和衣服还在薛书记的办公室。” 罗锐说:“我去给您拿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韩君说着,就走到了罗锐的前头,先罗锐进了薛家良办公室。 薛家良没有在外面的办公室,好像在里面的洗手间里。 韩君拿起自己的名牌坤包,又摘下衣架上雪白色的长款裘皮大衣,她再次点头冲罗锐笑了一下,抱着衣服就走回了会客室。 罗锐送她到门口,就被薛家良叫了回来。 薛家良说:“市纪委的人目前在哪儿?” “这个,我不太清楚,要不我问问肖书记?” 薛家良点点头。 罗锐出去了,不大一会,县纪委书记肖自民进来了:“您找我?” 薛家良问道:“市纪委的人还在吗?” 肖自民说道:“今天下午要回去了。” 薛家良说:“让他们吃完晚饭再走,我还一次都没跟他坐过呢。” 肖自民说:“我说了,赵书记说晚上还有个会议,要早点赶回去,由于时间紧,他们下午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后就回去了,特地让我告诉您,就不来县里跟您道别了,也不让我过去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 肖自民看了看表,说道:“估计这会应该回招待所了。” “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听薛家良这样说,肖自民和罗锐便一同走了出去。 薛家良给刘三打电话,让他暖车,他马上下去。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从抽屉里拿出了张钊给他的那张卡,掂了掂分量,在心里说道:张钊,对不起你了,也许,你当初就不该选择让我给你保管这张卡,不过请你放心,你儿子的教育基金不成问题! 他将卡装进西服口袋里,从衣架上摘下大衣,就走出门。途径罗锐的门口,他推开半敞开的门,看着刚刚坐下的罗锐说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你照顾好客人,另外,告诉邢县长,让他晚上不要安排事了,陪客人一起吃饭。” “好的,我马上就去安排。” 薛家良大步走了出来,他本来想下午去见纪委的同志的,戴总和韩君一来就耽搁了,如果纪委的同志回市里了,他还要为此专程跑一趟。 但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市纪委的人住的房间,已经有服务员在清理了,服务员说客人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 薛家良掏出了电话,给市纪委副书记赵景林打了电话,问他们到了哪里,如果在路上就请他们找个服务区等下自己。 赵景林说:“薛市长,如果您还有什么事,改天来市里说吧,我要急着赶回去参加六点的纪委班子成员会议。” 薛家良只好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559、女人是祸水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邢伟岩。 “伟岩,有事吗?” “刚才小罗说晚上有活动。” “是的,来了个客人,想在咱们这投资,晚上咱们跟他聊聊,你要是提前定出去了,不参加也行,但是明天上午要跟他们见一面。” 邢伟岩说:“好,我已经把这边的应酬推了。” 薛家良说:“五分种到我办公室。” 等薛家良回答机关办公楼,正好看见邢伟岩从走廊过来要上楼,他叫住了薛家良,两人便一同上了楼。 薛家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脱下外套,跟邢伟岩简单介绍了一下戴总和韩君的情况,然后说道:“他们具体有什么意向,我还不太清楚,一会你可以具体跟他们谈。” 邢伟岩想了想说:“该不会是奔着农贸中心来的吧?” “怎么会?咱们刚刚递交了报告,这个项目具体能不能放在博阳,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呢?” 邢伟岩说:“这不奇怪,人家这叫提前报名,不放在你这也没有关系,他们又不损失什么。” 薛家良说:“那他们信息够灵通的?” 邢伟岩说:“现在这些搞企业的人,捕捉信息的能力和公关的能力,远远超出经营企业的能力,花在这上面的功夫,要占到经营企业的百分之八十。”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咱们去哪儿吃饭?” 薛家良说:“来了几个人?” 薛家良说:“目前就一个,走了一个,回市里了,今天晚上不回来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你先跟这个聊聊。” 邢伟岩说:“好。” 薛家良跟邢伟岩来到会客室,韩君正坐在沙发上,捧着博阳县的一份资料看着,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看见薛家良和另外一个人走进来,她赶忙站了起来。 薛家良说道:“韩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县长,邢伟岩,伟岩,这位就是来咱们考察项目的韩总,你先跟她聊聊,我可告诉你,人,我给你介绍了,至于能不能抓住,就看你县长的本事了。” 邢伟岩感觉薛家良话说得很随便,由此断定,薛家良跟眼前这个美女企业家应该很熟。他很有风度地握了一下韩君的手,说道:“欢迎韩总前来考察、投资,我们一定会做好服务的。”说完,就打量着韩君。 薛家良说:“韩君啊,你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你就跟伟岩现在请教,他是博阳通,我刚来,好多情况不了解。这样,你们先聊聊,我去打个电话,一会我和伟岩县长陪你吃晚饭。” 韩君微笑着说道:“太隆重了,不用那么麻烦。” 邢伟岩说:“韩总远道而来,我们应该的。” 薛家良走出会客室。 闫广进来了,薛家良说:“老闫,晚上没事的话一块陪个客人吧。” 闫广说:“我想晚上去找小伍谈谈。” “小伍?他怎么了?” “他今天没来,我感觉他最近几天心事重重的,所以就想找他聊聊。” 薛家良说:“如果你们约好了,就去吧。” 闫广走后,薛家良走进里间卧室,他给娄朝晖打了个电话。向娄朝晖了解韩君的情况。 据娄朝晖介绍,韩君一直没断了跟戴总的联系,戴总也一直没断了对韩君的追求。在平水一个不大的工程项目招标的时候,韩君违反职业纪律,向戴总透漏了其他几家外地企业的标底,不想,这条信息却误发到了潘建强的手机上,潘建强雷霆大怒,立刻下令停了韩君的职,随后,才向县委书记蔡德林报告,蔡德林也很生气,直接就将韩君撤职了。韩君也觉得无脸再在平水呆下去了,在戴总的感召下,就辞职了,索性投靠了戴总,据说他们目前是同居关系。 薛家良听完娄朝晖的介绍,说道:“不长脑子,简直是自毁前程!” “她何止是不长脑子?哥,我跟你说,她就是利欲熏心,太在乎老板的小恩小惠了,她在招商局,给老板透漏信息,这样的错误犯了不止一次了,有一次侯书记差点要给她处分了,别看貌似清高,其实骨子里低贱得很,哥,庆幸你当初没跟她谈成。” “去你的,都几百年的事了,不许再提了。” 娄朝晖说:“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吗?你说好好的一个女人,长得漂亮,个子又高,又是年轻的副科级干部,要说前途无量,怎么就这么不自重啊!女人啊,真是祸水。” “胡说,卜姐也是祸水吗?”薛家良反驳道。 娄朝晖说:“像卜姐那样的女干部,全身能有几个?阮晓丹和韩君,根本都不能跟她放在一块比,就不是一个段位上的人!” 薛家良笑着说道:“真肉麻,这话你直接和卜姐去说吧,我还有事,挂了。” 第二天,薛家良刚到办公室,罗锐就将戴总和韩君领了进来。 由于知道了韩君的前因后果,薛家良再看韩君的时候,目光就冷淡了许多,这种冷淡,只有韩君能感觉出来,但韩君似乎做好了准备,她在经过短暂的尴尬后,迎着薛家良冷傲的目光,无畏地看着他。 靠,内心还真够强大的。 “薛市长,发什么愣?是不是惊讶我不会这么早回来?” 薛家良心想,你还真是够可爱的,按照昨天见到他们时的氛围,薛家良的确有心想开戴总几句玩笑,他也明显在往上找,怎奈,薛家良眼下已经没有了心情。 他跟戴总握手后,请他们沙发就坐。 罗锐照例给他们一人递上一杯纯水。 薛家良没有跟他们一同坐过去,而是转身给邢伟岩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戴总,呆会我们县长过来,我来的时间不长,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项目这款一直是政府主管,昨天韩君跟他见过了。大致谈了谈,今天再让他跟你谈谈。” 戴总当然不会往别处想,因为项目的事,本身就是政府的事,商人都是直奔目标的。再说,他也知道薛家良的为人,和他谈,并不能保证他能达到目的,倒是和别人谈,他会轻松些,有把握些,甚至好谈些。 560、打官腔 昨天下午和晚饭的时候,韩君并没有透漏他们到底是看中了博阳的哪个项目,只是说想全面了解博阳的情况来的。 戴总今天第二天来到薛家良的办公室,薛家良感到他们该露底牌了,这个时候,他是不能直接跟他们谈的,应该由县长邢伟岩跟他们谈,他必须要时刻注意与这位搭档的关系,因为自己头上还顶着副市长的头衔,更不能给他造成“揽权”的印象,从他做起,坚决杜绝党政一把手“各唱各调”现象的出现。 邢伟岩手里拿着本笔和本进来了,薛家良给他和戴总做了介绍。 戴总握着邢伟岩的手说道:“邢县长,给你们添麻烦来了。” 邢伟岩说:“您客气了,像您这样有意来博阳投资的人,我天天都希望麻烦。” 戴总嘻嘻哈哈地说道:“县长好幽默,我对我们接下来的座谈充满期待。” “我跟您的心情是一样的。” 邢伟岩看了薛家良一眼,薛家良也正看着邢伟岩。 尽管韩君昨天晚上没有暴露他们这次来的真正意图,但薛家良和邢伟岩已经预感到,他们十有八九是冲着这个省农产品交易集散中心来的,所以他们俩人也基本统一了口径。 邢伟岩带着戴总和韩君来到会客室,坐下后,他铺开笔记本,说道:“戴总,首先感谢您对博阳的青睐,昨天和韩总接触的过程中,我了解到腾达集团是当地的重点企业,而且是跨行业企业,在多个领域里都有建树。如果您能来博阳投资,那是我们的福音。” 几番试探寒暄后,戴总终于表明心意。原来,他并不是为农贸中心来的,他是为了一块地来的。他想征用药厂周围包括宝水和另外三个村的部分土地,这块土地直接通到西南方向的柳河岸边。 邢伟岩在脑海里的信息库,迅速搜索这有关这块土地的前因后果,在他从政以来,从没有听说过这块土地未来的任何信息。 他坐直身体,不慌不忙地说道:“戴总,您为什么选择那个地方?” 戴总说:“我想在那里搞一个大型的跑马场,也就是马场俱乐部,面积小了不行。” 邢伟岩试探着说:“既然是跑马场,能不能不选那里,您看看其它地块怎么样?” 戴总立刻机警地问道:“怎么?政府对那边有规划?” 邢伟岩狠狠心,说道:“是的。” 邢伟岩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心虚的,博阳县政府,从未对那个区域内有过任何的规划,凭借多年与各类客商打交道的经验,他本能地感觉到,商人,无利不早起,姓戴的,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商机,全国各地出现的大大小小的跑马场、跑马俱乐部,最后无一不是以圈地收场。 但邢伟岩绝对不能拒绝戴总,他是唯一主动找上门来投资的人,为了进一步试探戴总的真实目的,邢伟岩才建议他能否考虑其它地块。 戴总看了韩君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通过考察,只对那块地感兴趣,其它的地块目前还不想考虑。” 邢伟岩一听戴总的口风比较坚决,他想了想,说:“这样,我马上给我们有关部门打个电话,问下那块地规划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没成定局,一切好商量,我这段时间太忙,还没顾上过问这事。” 邢伟岩说着,就欲起身。 戴总冲他摆摆手,不慌不忙地说道:“邢县长,不急,据我调查,那块地,博阳目前还没有进行任何规划吧?” 邢伟岩笑了,拿出一个政府官员该有的尊严和风度,说道:“您走访的那些个层面,肯定不知道政府内部刚刚拟定的规划方案。” 这是温柔的回击,既保持了政府的尊严,也给自己腾出回旋的时间。 戴总才不会跟官员逞口舌之威呢,何况他本来就是抱着投机的动机来的。他笑着说道:“那是那是,政府有些规划是保密的,这个我明白。咱们这样商量一下行不行,如果那块地不是政府必需的项目,能不能请政府让给我?” 邢伟岩说:“您知道,我尽管是一县之长,但却没法和您比的,我们做出的任何一项决定都是要通过集体讨论研究,最后定夺的,就是更改,也不是我个人说了算,当然,我有建议权,如果我认为可以更改这块地的用途,我会把意见提交常委会。” 戴总知道邢伟岩在跟他打官腔,但这又是一个非常地道、无可非议的官腔。 邢伟岩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冲戴总和韩君点点头,说道:“我先查询查询这块地的事,一会给你们答复,请稍等。” 戴总露出笑容,他对邢伟岩这种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的。 邢伟岩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后,起身走了出去。 戴总高估了邢伟岩,邢伟岩只是虚拨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秘书接通后,他就挂了,然后来到薛家良的办公室。 闫广正在跟薛家良汇报这什么,薛家良的脸色非常难看。 邢伟岩来不及敲门就闯了进来,薛家良和闫广的谈话被突然中断。 邢伟岩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我着急,先打断你们。” 薛家良知道邢伟岩在会客室跟戴总座谈,他这样没有风度地闯进来,说明有急事。 薛家良看着邢伟岩,说道:“什么情况?” 邢伟岩看了闫广一眼,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说道:“咱们该尽快跟市里或者省里规划部门沟通一下,看看药厂周边那块地上级有什么规划?” 薛家良一听,就明白了几分,说道:“戴总看上那儿的地了?他准备干什么?” 邢伟岩说道:“建跑马场。那里交通闭塞,没有任何优势,他为什么要选在那里建跑马场?任何一个地方都比那里强,我说我们政府对那块正在做规划,让他选别处,他不同意。” 薛家良明白邢伟岩的用意,说道:“我回市里开了几次市长办公会,没听到什么风声?” 561、真正的目的 邢伟岩说:“那就问问省里,我这边先敷衍着,先不答应他。” 薛家良说:“我马上打听。” 邢伟岩走到门口后又折回来,说道:“重点问规划部门。” “好的。 薛家良回过头,冲闫广说道:“小伍的事一会再说,我先打个电话。” 薛家良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朱力,让他去了解这一情况。随后,他又给白瑞德打了电话,拜托他去了解情况。 闫广是来跟薛家良汇报小伍辞职的事来的。 今天早上刚一上班,小伍就将一封辞职信放到闫广面前。 闫广看完后,生气地问道:“为什么?” 小伍低下头,手抠唆着桌沿,说道:“不想在这呆了……” “不想在这呆你可以申请调到别处去,有必要辞职吗!” 小伍抬起头,看着闫广,尴尬地说道:“到哪儿也能被柳心怡找到,我现在特别理解张书记为什么选择失踪。” “你跟他不一样!” “我跟他一样。” 闫广一听,感觉事态严重,问道:“你是不是也陷进去了?” 小伍似乎听出了闫广的担心,说道:“我只是感情陷进去了,市纪委的同志找过我好几次了,我都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在这些方面,柳心怡也没有抓住我什么把柄。” 闫广知道他对柳心怡举报张钊有意见,哭笑不得,说道:“感情陷进去跟经济问题陷进去没有多大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我现在离开她,顶多被她骂背信弃义,但如果真的跟她在一起生活了,万一我哪天真的做了错事,被她举报出去,我不就会跟张书记一样。” 闫广生气地说道:“知道后果不做就行了。” 小伍说:“主任,这不是做不做的问题,是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张书记跟她这么好,她把张书记敲干榨净逼得他辞职远走他乡,这还不算,还把他送进了监狱,她全然不顾以往的情分,不顾忌他们的孩子,这样的女人,谁敢跟她交往下去。” “那你当初干嘛一个劲的往上贴?还对着上面高喊,心怡,我养你——” 小伍说:“那个……我当时不算害怕她真的跳吗,我也同情他们母子,这是真的,再说了,我俩以前关系也不错……” 这个情况,闫广多多少少听说过。他又问道:“柳心怡什么意思?” 小伍说:“我哪敢跟她说,跟她说我就辞不了职,也走不了?” 闫广说:“那不行,她已经受过一次刺激了,你不能再让她受第二次。另外,辞职的事情我不同意。” 小伍一听,直给闫广作揖,说道:“求您老人家就放了我吧,我现在天天与虎为伴,提心吊胆,自从知道她把张书记举报了,我跟她大吵了一架,一直到现在,还一次没去过呢?” “胡说,那天你还给她孩子看病去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 “你不应该做的呢?” “没做。” 闫广一撇嘴,说道:“鬼才信呢?” 小伍的脸红了,说道:“您指的不是这两三天吗?这两三天,我什么都没做。” 闫广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小伍辞职的苦衷?他说道:“你和小罗,都是我在人堆儿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尖子,原本还指望你们给我长长脸,现在看来……唉。” 小伍沉默半天才说道:“对不起主任,我知道您对我的期望,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调到别处,她就会追我到别处,所以,我也只能跟张书记一样,躲到一个她找不到我的地方,也许,她根本就不会找我,因为她的心,还在张书记那里,即便她出了气,解了恨,她还是爱他的。” “那你没必要辞职啊?” 小伍沉重地说:“我也想重新开始,换一种活法,跟这里的一切告别。” 闫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的。” “既然如此,我不拦你,但是对柳心怡,你不能这么凭空消失。” 小伍想了想,说道:“我会安排好的,您放心。” 小伍走了后,闫广就拿着辞职信来到薛家良办公室。他正在跟薛家良汇报这件事,邢伟岩进来了,打断了他们谈话。 邢伟岩说的情况引起了薛家良的高度重视,商人的嗅觉都非常灵敏,戴总来这里,一定是有备而来,绝不仅仅是看看、考察考察,这一点薛家良从昨天就已经意识到了。 薛家良在等朱力和白瑞德电话的空儿,又拿起了小伍的辞职信看了一遍,说道:“老闫,博阳是不是要坏风水?我刚来没几天,怎么就有两起干部辞职?从古至今,读书人都追求学成文武艺,抱与帝王家,就是现在,大学毕业后,报考公务员也仍然是年轻学子的首选,难道就因为一个女人还是同一个女人,就终结了我们两位干部的政治生命?” 闫广说:“所以那天我就说了,女人是祸水。” “你应该说柳心怡是祸水,而不应该把全部女人视为祸水。” 闫广一怔,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县委书记,目前还是单身,便不敢再说女人的坏话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白瑞德。 白瑞德在电话里告诉他,据他刚刚从内部了解到的消息,国家一条高速公路将从博阳的西侧穿过,另外,在博阳的西南角也就是柳河将要建两座桥梁,因为柳河在博阳县西南境内,分了一个支流,这样,支流上的桥梁完全坐落在博阳境内,加之柳河大桥,那里的土地届时肯定会被征用。 原来如此! 薛家良立刻明白了,如果单纯修一条高速路,按照国家补偿标准是没有多少钱的,但修建在博阳境内的桥梁就不一样了,何况连带地上的所有建筑物,补偿是相当可观的。戴总一定是得到这个讯息,前来空手套白狼,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又问白瑞德:“这是什么时候规划的?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这个我没细问,应该是有段时间了。” “好的,谢谢你,我挂了。” 562、合力演双簧 薛家良匆匆忙忙挂了白瑞德的电话后,略微想了一下,迅速给邢伟岩发了一条信息,告之他这一情况,以便他及时调整口风。 信息发完后,朱力打来了电话,据他了解到的情况,博阳境内,未来还没有什么大的规划项目。 根据这两个电话,薛家良不难判断出,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传达到市这一级,就是在省这一级可能也还处在保密中,因为消息一旦提前泄露,就会给未来的征地带来难度。 薛家良站起身来,走到墙上的两张地图前,他盯着宝水村这片区域,在心里就把戴总的如意算盘琢磨透了。 他以建跑马场为名,可以大面积地圈占土地,然后还不用在上面搞什么大的基建项目,甚至用不着多大的投入,将来这里占地赔偿,他就能狠狠地捞一笔! 想到这里,他开开门就向会客室走去。 进了会客室,他坐下,面带笑容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并不去打扰他们。 这时,邢伟岩说道:“薛书纪,戴总看上了咱们县的一块地皮,想建个大型的跑马场。” 薛家良一听,说道:“好啊!这是好事!” 邢伟岩说:“戴总指定要宝水等三个村的地。” “三个村子全要吗?”薛家良故意问道。 “no。”戴总晃动这手指说道:“是涉及到三个村,我要不了三个村的土地。” “哦——”薛家良若有所思地说道:“邢县长,戴总说的和咱们上次规划的那个项目冲突吗?” “冲突,所以我劝戴总另选地方。” 薛家良转向戴总,说道:“博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你随便挑。” 戴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刚要说话,薛家良又说道:“伟岩,戴总来一趟不容易,要不这样,召集土地、城建、招商局等部门的一把手过来,跟戴总座谈座谈,把咱们的规划和下一年政府准备做的几件大事向戴总汇报汇报,说不定戴总又能发现商机呢,那就是咱们博阳的大福分了。戴总,你说怎么样?” 不管内心多急,戴总也要耐着性子,何况,这些部门来了后,说不定还能了解政府是否已将那块地规划出去。 “能有机会认识博阳政府部门的一把手,戴某求之不得。”戴总说道。 邢伟岩说:“那好,我马上去通知。” 邢伟岩站起来就出去了。 这时,罗锐端进两盘水果,放到戴总和韩君的面前。 薛家良说:“把小会议室打开,把咱们县的宣传片放放,让戴总了解一下。” 罗锐说:“那些宣传片都是过去的。” “过去的也没有关系,博阳的情况没变。” “好的。”罗锐点点头就往出走。 随后,薛家良陪着戴总和韩君来到会议室。罗锐打开投影仪,很快,画面上就出现了“而今迈步从头越”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这个片子还是年初做的电视专题片,配音是骆霞,整个画面中,县委书记李书海的画面出现的最多,邢伟岩只有几个不得不出现的画面。 看完后,戴总问道:“薛市长,这是个老片子,领导人都调走了。” 薛家良说:“但博阳的整体概况没变。” 戴总说道:“您真够大度的,还放前任领导人的片子。” 薛家良还真没有这个心理,他让戴总看宣传片,其实是想给邢伟岩争取时间,让他安排好接下来的部门座谈会。要说别扭,倒是看到了里面出现的张钊的画面时,他内心有了隐隐的不安…… 一直很少说话的韩君这时说道:“这不是大度问题,是因为薛书记不只是博阳的县委书记,首先是安平政府副市长,在级别上,前任是没法和他比的。” 听她这么说,戴总看了韩君一眼,没有反驳她,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他们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马上安排宣传部,让他们尽快做出新的宣传片,这种片子不能再用了。” 薛家良一怔,回过头,只见副书记李春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里侧的位置上,也在观看着宣传片,薛家良居然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 薛家良对李春兰的行为非常反感。她给人的感觉是因为宣传片的声音把她吸引过来了,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看呀?即便这个时候想看,也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进来,和客人打招呼,然后坐下来一起观看。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急于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县委副书记。 薛家良看着李春兰,把她介绍给戴总和韩君。 李春兰走进来,跟他们俩人一一握手,说道:“欢迎、欢迎!” 这时,邢伟岩进来了,他一看李春兰在场,就微微皱了下眉头,坐在薛家良旁边,说道:“都安排好了,我让这些局长最晚十五分钟到会。” 薛家良看着邢伟岩,邢伟岩暗暗点了下头。 薛家良放心了,他知道一会接下来的会议肯定不会出现穿帮现象,而他和邢伟岩的双簧戏将继续唱下去。 不大一会,最先赶来的就是招商局长,随后,建设局、土地局的局长们就都到齐了,薛家良暗暗看了一下表,果然在十五分钟之内。 邢伟岩再次显示出了指挥调动的才能,从下通知到现在,也就是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在这么短时间内召集齐这几个部门的领导,实属不易。 邢伟岩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人到齐了。” 薛家良点点头,看了一下众人,发现李春兰还站在旁边,他说道:“李书记,你找个座位坐下听听?” 李春兰想了想说:“什么内容?” “招商。” 李春兰想了想,这个和她分管的没有任何关系,她说:“需要我做什么吗?” 邢伟岩唯恐李春兰参加会议,破坏了他跟薛家良的计划,就不客气地说道:“小范围的座谈会议,跟李书记主管的工作关系不大,不听也好。” 李春兰脸微微一红,说道:“好,那你们开始吧,薛书记,有需要再叫我。” 薛家良冲她点点头,他一直看着李春兰离去后才示意罗锐关上门。 563、县长的风度 薛家良转过头来,这才将戴总和韩君介绍给了在座的局长们。 他在介绍戴总和韩君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个老朋友该有的热情,以免给他的下属们造成错觉,误解他的热情,他的介绍,完全是不带任何私人色彩的介绍,这些局长们丝毫没有觉察出这俩人跟薛家良的关系。 薛家良不知道邢伟岩怎么跟这些部门的局长们交代的,反正在会上,他们配合的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任何事先通气的端倪。 当建设局局长说那块地皮已有规划时,土地局长惊讶地说道:“规划?我们怎么不知道?” 建设局局长说:“以前任何规划你们恐怕知道的都不及时,由于土地具有的特殊商品性,任何级别的政府在规划时,很少有提前广而告之的。” 建设局长这话说得很有力度,薛家良不动声色地看了戴总一眼,戴总自始至终面带微笑,薛家良当然看不出什么来。 土地局局长嘟囔了一句,便拿起笔低下头不说话了。 戴总当然不会死心,他说:“薛书记,邢县长,我肯请两位领导考虑考虑,能不能把那块地让给我,我可以出高价,这个你们不必急于答复我,我今天下午要回市里,明天才能赶回来,如果在座的各位不嫌弃的话,明天晚上,我和小君宴请在座的各位,请各位领导带上你们的家属。在商言商,请薛书记和邢县长在明天晚上这个宴会上告诉我结果就行。我的确看上了那块地皮,并且已经有了规划,如果价钱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还是那句话,我愿意出高价。薛书记,邢县长,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烦?” 果真是商人,在这里就发出了邀请。 邢伟岩是不能让薛家良表态的,这个时候,他表现了县长的大气、从容和出色的外交口才,他说:“我们不但不会烦,反而非常高兴,首先,我们这个小县城,能碰上像戴总和韩总这样级别的投资者,是我们的荣幸,再有,您明天晚上能设宴请我们大家,我们就更高兴了,哪有烦的道理?您放心,我们会最大限度满足您的要求,地皮的事,我们接下来会再研究的。” 在今天的双簧戏中,邢伟岩和薛家良配合默契,尽管他们俩都清楚,这块地皮不可能让姓戴的拿走,但邢伟岩仍然表现出一个官员该有的真诚和风度。他给戴总详细介绍了博阳未来可能的发展空间和政府关于吸引投资方面的各项优惠政策,并没有像普通官员那样空泛而俗套地敷衍,而是把工作做得很细、很周到,给人的感觉实实在在。 这让薛家良很是欣赏,如果没有他的配合,薛家良也许能对付戴总和韩君,但绝不会这么轻轻松松。 他甚至觉得,邢伟岩能准确地揣摩自己的心理,理解自己的意图,而且能很好地把握分寸,既要表示热情,又不能过分,显示了他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水平,他这种杰出的才能,或者说个人魅力,也深得戴总和韩君的欣赏。 薛家良忽然升出一丝嫉妒,当薛家良还是平水县政府办主任或者是纪委书记的时候,甚至到后来成为省纪委一个部门主任的时候,邢伟岩早就是主政一方的县令了,正在意气风发、信心百倍地使用着手中的权力,描绘着自己从政的理想和信仰。他的奋斗目标明确,能力出众,演讲水平和领导能力都很强。所不同的是,薛家良比他更幸运,遇到了人生的伯乐,如果换做邢伟岩,说不定他早就跳到更高层面发挥着更大的作用。 再有,邢伟岩还有一个不利的因素,就是跟李书海的关系,不该闹得怎么不可开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兴许此时坐在博阳县委书记这把交椅上的不是他薛家良,而是邢伟岩。 所以,薛家良自信地认为,在跟他的合作中,邢伟岩应该吸取教训,好好调整自己,摆正位置,改变在上级领导心目中的某些不良影响,为自己重新打开一扇门。 在十多天的接触中,薛家良已经感到了来自邢伟岩的诚意,他甚至觉得邢伟岩不是那么难以合作。一个班长是否团结,关键看班长,如果班长对班子成员给予充分的尊重和信任,杜绝一言堂、杜绝各唱各调,局面不会像李书海时期的那样剑拔弩张。 薛家良最初就给自己定了调子,以身作则,要求其他班子成员做到的事,自己首先做到,如果自己做到的事情,别人做不到,那其结果只有一个:老娘婆接生——收拾小人儿。 上级之所以给博阳配备了这样一个县委书记,除去稳定人心外,其深层用意恐怕也是如此。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戴总,面对博阳几个部门的一把手,戴总尽管没有邢伟岩那么强大的心理优势,但同样表现得自信满满,底气十足,他说完刚才的话后,沉稳地坐在那里,腰挺得很直,满脸真诚地微笑着,看着每一个人。这是他一贯的微笑。他在询问其中一个人的情况时,目光会专注地看着对方说话,但也不会冷落其他的人,表现出一个出色的商人该有的素养。 韩君也是如此,她很少开说话,只是低头负责做记录,在那些看是无意的谈话中,汲取了他们所需要的任何数据和信息,只要开口,所问的问题,必是核心问题,也是戴总不曾询问过的问题,他们俩人配合的也很默契。 在座的各位,在第一眼看到戴总和韩君的人,肯定会认为韩君是戴总的花瓶,但经过一个座谈会下来,相信各自都改变了看法,因为韩君表现出了极强的专业性,对政策熟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一个知性女人该有的魅力和修养。 如果薛家良不深知韩君的底细,他对这个女人也会从内心敬重的,但眼前的韩君,无论多优秀,也难以令他欣赏,这是他性格所致。 564、邢伟岩撒了谎 倒是邢伟岩,渐渐地被韩君吸引了,通过从昨天到今天的接触,陌生感消失,熟悉感增加,他对韩君提出的各种问题,都是不厌其烦地解答,哪怕这个问题不该由他县长亲自回答,他也会主动答复。 薛家良忽然担心,邢伟岩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韩君”而“里通外国”。 接下来是午宴,是博阳为戴总和韩君正式安排的午宴。 薛家良特意安排几位班子成员作陪,邢伟岩叫来了常务副县长汤铁林和政府办主任,薛家良叫来了副书记李春兰、闫广,几位科局长们也按照薛家良的指示,参加了欢迎宴会。 午宴的气氛热烈而友好,以至于韩君都连连举杯敬酒,本来就长相漂亮,加上她得体的举止,渐渐成为酒桌上的明星。 这让李春兰很不自在。 当韩君端着酒杯,走到李春兰面前的时候,李春兰迟迟不肯站起来,直到韩君客套话都说完了,她才勉强站起来,端起红酒杯,眼睛却看着戴总,说道:“您这个助手选得好,不但人长得年轻漂亮,喝酒也毫不逊色。” 戴总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笑眼看着韩君。 韩君有了片刻的尴尬,但她仍然冲李春兰礼貌地举着杯。 谁都听出了李春兰这话有嘲讽韩君的意思。 李春兰还想再说什么,邢伟岩却说道:“李书记啊,你这话有失偏颇,韩总不但人漂亮,有酒量,而且还有学识,本科毕业,专业素养也非常高,熟知咱们基层的各项路线方针和政策,比你我掌握的一点都不差。” 李春兰当然不知韩君的前世今生,见邢伟岩替韩君说话,就看着邢伟岩问道:“你怎么知道?” 邢伟岩说:“我当然知道了,从昨天到今天,韩总表现得非常出色。你呀,别说其它的了,快喝酒吧,人家韩总都站了半天了。” 李春兰见邢伟岩护着韩君,内心就有些不高兴,在心里就骂道,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盯着漂亮女人看。 但她嘴上却说:“我刚才的话是有感而发,再说了,人家戴总都没嫌韩总站得时间长,你怎么倒……” 不容李春兰的话说完,邢伟岩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打断她的话:“是我不好,我多嘴了,这样,我陪一杯。来,韩总,我陪你敬李书记。” 李春兰说:“为什么要你陪?我又不是不喝,来,韩总,我敬你,欢迎你和戴总来博阳投资!”说完,跟韩君碰了一下杯,连理都没理邢伟岩,一口喝干了杯里的红酒。 韩君端着杯看着邢伟岩,一时不知怎么好。 邢伟岩久经沙场,什么人没见过,他表现出一个男人该有的风度,转向韩君,说道:“来吧韩总,再次感谢你和戴总对博阳的青睐,干。” 韩君说:“谢谢李书记,谢谢邢县长。”随后,干了杯里的酒。 薛家良很讨厌李春兰的做派。 让她作陪,是因为韩君,怎么也要给韩君找个女同胞,这是礼仪。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两位办公室主任开始满酒的时候,她却挡住自己的杯,说道:“我来红酒。” 按说,作为东道主,该以客人为标准,客人喝什么酒,你就喝什么酒,戴总和韩君的杯里倒的都是白酒,全桌的人只有她一个人提出喝红酒,不光是薛家良感到别扭,就连韩君都快速地瞟了李春兰一眼,随后又瞟了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当然明白韩君目光里的用意。 怎奈,薛家良早就不是以前的薛家良了,他不会给她的副手下不来台的,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跟坐在他和邢伟岩中间的戴总低声说着话。 薛家良见戴总悄悄地看表,知道他下午要去市里,就说道:“各位,咱们杯中酒,戴总下午还要去市里,酒会暂时进行到这里,如果有不尽兴的,明天晚上戴总宴请大家的时候,你们再尽情发挥。” 走出饭店,薛家良见戴总仍然是上次豪华的阵势,加长豪车的两侧,各站着一个保镖,分别为他和韩君拉开车门,又非常专业地关上车门,在众人的瞩目下,车子开走了。 回到单位,薛家良和邢伟岩两人,在会客室,再次研究了第二方案,这个第二方案就是戴总所说的,希望政府将那块地皮高价转给他。既然是转让,必是高价,邢伟岩让人送来计算器,他和薛家良两人,对着计算器按了一通后,基本数目就出来了。 这次,两个人再次统一了口径。 两人商量完后,邢伟岩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接通后,说道:“喂,您好,请问……” 这时,薛家良就发现邢伟岩眼角下意识地往他这边瞄了一眼,屁股刚要抬起又坐下了。这个动作表明,他想出去接电话,似乎又觉得不妥,才又坐下。 薛家良见状,便起身要上卫生间的样子出去了,他出来的时候,故意没有将门关死,只是轻轻带上,刚走出门外,就听邢伟岩低声说道:“请问韩总有什么指示?” 其实,刚才邢伟岩用眼角瞄薛家良的时候,第六感觉就告诉他,这个电话应该跟韩君有关,果然如此。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稍愣了一下,邢伟岩就进来了,他进门的时候,嘴里还在说“好的,我马上、我马上。” 薛家良看着他挂了电话才微笑着问道:“有事了?” 邢伟岩故作紧张地说道:“是的,家里有点事,我得马上回去一趟,这样,就按刚才咱们研究的方案办吧。”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你先去处理家里的事,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 邢伟岩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老太太脾气不太好,弄不对付就发脾气,她一发脾气我就得回去,只有我能劝他。” “你是有福之人,抽时间我要去拜见老人家。” “我先替老人谢谢您,改天我正式邀请您。” 薛家良笑了:“说着说着又跟我客气了,好了,你快去忙吧,有事电话联系。” 望着邢伟岩急匆匆走出的背影,薛家良陷入了沉思。 邢伟岩明显在说谎,刚才那个电话是韩君给他打的,她邀请邢伟岩,一定是为那块地皮的事,他们是冲着那块地皮来的,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只是,邢伟岩会出卖他、出卖博阳吗? 565、县长被跟踪 想到这里,薛家良马上给朱力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去市里。朱力说:“我刚从您家里出来,买了一个吸尘器,刚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感觉您就快回来了。” 薛家良笑了,问道:“你怎么感觉我快回来了?” “您走了三天了,应该回来了。” 薛家良感觉自己在副市长、县委书记之间不停地变换着角色,市政府有他主管的一块工作,博阳,又有他的一方施政舞台,市里的人看到他第一句都是“回来了?”而博阳的人看到他的第一句也是“回来了?”,有时他都不知哪个地方是“去”,哪个地方才是“来”? “市长在吗?”他问。 朱力说:“在,下午开书记会议,我上班没去单位,直接就来您家收拾屋子来了。” “平时又没人住,不用那么辛苦总是收拾。” 朱力说:“也没总收拾,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我刚把一个材料交上去,领导正在看呢,干会活儿也换换脑筋。” 这个朱力,是政府办文笔数得着的秘书,薛家良不经常在市里,所以朱力以前的工作几乎不受什么影响。 挂了朱力的电话,罗锐进来了,薛家良说:“我去趟市里,明天早上回,药厂那边今天有动静吗?” 罗锐说:“目前没有,但是我听说有的工人接到电话,让晚上去单位加班,估计是要开工的阵势。” “他开他的工,咱们做咱们该做的事。” “我明白。” 薛家良给刘三打电话,让他去暖车,又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橱柜,拿出手包,他一抬头,见,罗锐还站在他对面,就怔一下,问道:“还有什么事?” 罗锐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邢县长没有回家,他自己开着车去了帝豪宾馆,把车停在了一个帝豪酒吧的门口。” 薛家良知道,戴总和韩君就住在帝豪宾馆,无疑,罗锐的话,验证刚才自己的判断。看来,邢伟岩还真的是去见韩君去了。 按说,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单独约会的地步,之所以约会,显而易见,是为了宝水的地皮。 “你在跟踪他?”薛家良问道。 罗锐早就想好了对策,说:“我没有刻意跟踪,我感觉他跟您说的不是实话,正好三儿开着李书记的车去给她加油去了,我就让他顺便看了一下。” 薛家良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不是刻意也不好,以后这种事,少做!” 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生气,这个分寸他拿捏的非常好,既警告了秘书,又没有完全否定他这种做法,因为他知道,官场如战场,掌握了对方的动态,就等于握住对方的把柄,就多了一件刺向对方的武器。尽管他知道,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邢伟岩似乎不是不识时务的人。他还不能助长秘书这种习气,所以才不深不浅地说了罗锐两句。 罗锐多聪明啊,他当然领会出薛家良的意图,尽管他批评了自己这种做法,但却没有完全否定,没有否定,就有认定的意思在里边。 “刘三儿呢?”薛家良转移了话题。 “已经回来了。” 薛家良夹着包就往出走。 等他下了楼,刘三刚要拉开车门进去,见他过来了,又急忙给他拉开了车门。 薛家良坐了进来,问道:“你出去了?” 刘三说:“您怎么知道?” 薛家良说:“我又不傻,我打电话好几分钟了,你却刚开车门。”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叔,您还真是神了,我接到您的电话,还在半路上,还没到家。” “你干嘛去了?”薛家良故意问道。 “我去给李书记的车加油去了。” “李书记有司机,干嘛用你加油?” 刘三说:“这您就不知道,今天上午,李书记刚把她的司机炒了,她刚才推开我们司机班的门,说车没油了,问谁有时间去给她加一下油,别人都装没听见,我就想,还是我去吧,也累不着,就去了,回来的半路上,接到罗秘书的电话,让我去帝豪看看,有没有邢县长的车,我就去了……” “让你看他车干嘛?” “我估计他在监视邢县长,我到那儿后,隔着门,就看见韩君披着一个大红披肩,站在里面迎接他。” 薛家良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刘三心里没底了,他开着车,说道:“叔,我是不是不该听罗秘书的话?” 薛家良说:“那也不是,只要你记住,以后他再单独给你派活,你嘴上应着,但必须要告诉我。” “我知道。” 就在薛家良赶往市里的途中,邢伟岩已经坐在了帝豪酒吧豪华的包间里了。 此时的韩君,那身华贵的打扮不见了,而是换上了一身紧身的黑色羊绒连衣裙,肩上搭着一条艳丽的红色披肩,高高的衣领,衬托着她修长的脖颈,胸前,是一条长长的白色的铂金项链,项链的吊坠上是一只耀眼的镶满钻石的天鹅,尤其是天鹅的一只眼睛,是一颗大大的闪着光芒的钻石。长长的头发,则随意地挽在脑后,显得几分闲淡和慵懒。 这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邢伟岩在心里暗暗赞道。 “请邢县长点酒水。” 韩君伸着修长的胳膊,双手托着一个酒水单子,优雅地站在邢伟岩的面前。 邢伟岩看了一眼韩君,他的心就是一动,这个女人,身材标致,笑容娇媚,纤细的手指上的指甲,被修剪得非常精致,涂上的颜色,不是俗气的大红,而是一种清丽的淡淡的粉色。 他很想伸手去接酒水单,甚至想触碰一下那双玉手,但他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他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君说道:“上班时间不喝酒,再说咱们中午刚喝完,想必韩总急着见我,是有事要跟我说,喝酒耽误事,免了吧。” “那您也要点款饮料?”韩君建议道。 “我不喝饮料,就来一杯白开水吧。” 韩君犹豫了一下,自己点了一杯红酒,给他点了一杯白水。 566、佳人如梦 邢伟岩发现,韩君并没有执意劝自己点酒,如果她执意给自己点酒,他还真不好拒绝,这说明她还是尊重他的。 服务生端着一红一白两个杯子,走了过来,他步履轻捷、动作专业,当他把杯子放到各自主人面前的时候,他的黑眼睛,分别看了韩君和邢伟岩一眼。 不知为什么,邢伟岩感觉这个服务生眼神有些诡异,就正视着这名服务生。 服务生冲邢伟岩微微一笑,说道:“请您慢用。” 服务生说完,就将旁边酒水柜上一瓶插满鲜花的花瓶转了转,随后冲他们一笑,便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冲服务生这诡异的笑,邢伟岩就不敢喝那杯白水了。 韩君端起酒杯,冲邢伟岩示意了一下,十分优雅地喝了一小口酒,慢慢地放下酒杯。她见邢伟岩并没有碰那杯水,就说道:“还是给您也来一杯红酒吧。” 邢伟岩摆摆手,说道:“不用。韩总找我来,还不让我跟薛书记说,一定有什么秘密的事情吧。” 韩君坐直身体,说道:“在爽快之人面前,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还是有什么就直说吧。” 邢伟岩冲她点点头,说道:“请讲。” “您刚才说我不让家良知道,有些情况邢县长也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跟家良曾经是很要好的同事,他在政府办当副主任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调到县纪委任纪委书记的时候,我是我们县招商局的副局长,后来他调到了省纪委,再后来我便辞职了,这次来博阳,是我辞职后第一次见到他。” 邢伟岩很有风度地倾听着,不时地点点头,他并不插嘴问她,而是让她一直说下去,在女士面前,表现了极高的绅士素养。 “所以……”说到这里,韩君故意拉长了声音:“有些话,越是熟,越不好说,有些事,越是熟人,就越不好办,这也是我今天请您来的初衷。” 邢伟岩点点头,他心说,你恐怕不是因为跟薛家良熟,你大概憷他的坏脾气吧。他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韩总有话尽管说,不方便说给薛书记的,我来传达。” 韩君没有立刻说,而是端起酒杯,冲他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 邢伟岩觉得再不端杯水不合适了,他也端起白水杯,用唇轻轻抿了一下。 韩君看在眼里,她淡淡一笑,放下酒杯,说道:“我和老戴还是那个态度,希望政府能高价将那块地转给我们,如果价钱在我们承受范围内,我们就把跑马场和俱乐部建在这里,如果超出我们的承受氛围,我们再选择其它地方。” “就为这件事吗?”邢伟岩问道。 韩君一笑,说道:“当然,也想请邢县长喝杯酒,只是没想到邢县长这么严于律己,工作时间滴酒不沾,令小君我十分佩服。” 邢伟岩说:“中午喝酒已经违反规定了,但是接待戴总和韩总性质就不一样了,上班期间就更不能喝了,回去都是酒味。” 韩君微微一笑,双眸秋水如波,她只是脉脉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邢伟岩不敢看韩君那双秋波似水的眼睛,他低下头,端起水杯,又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水杯,说道:“韩总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这事的,保证在最快时间内给你们答复。另外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也别光想着那块地,博阳有的是好地块,比那里交通便利有的是,要说我们这里,最不方便的就是西南方向了,不知为什么你们非要选在那里。” 韩君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是根据跑马场特殊性质决定的,远离居住区,有利于马匹健康,另外国内外的跑马场都是建在偏僻之地。” 邢伟岩说:“这个我知道,可是除了那块地,比那里更偏僻的地方博阳还有啊。” 韩君笑了,说道:“您刚才还说最不方便的就是那里了,怎么还有更不方便的地方,咯咯——” 说到这里,韩君掩口而笑。 她笑得很优雅,样子也很俏皮,既没有揭他短的意思,也给他留足了面子。 邢伟岩说:“我说的是最,还有次最。” “哈哈。”这次,韩君不由得笑出了声,她端起酒杯,高兴地说道:“冲您的幽默,干杯。” 邢伟岩又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韩君继续说:“据我们考查,没有比那里更理想的了。” 邢伟岩说道:“这就跟搞对象一样,第一眼很关键,先入为主,就是再有好的也看不上了。” 韩君娇声说道:“邢县长太幽默了,也许是这个道理。但是我不理解的是,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项目,非要规划在那里,用邢县长的话说,你们有的是土地,放在哪儿不行?何苦要跟我抢那里吗——” 韩君这个“吗”字拉得很长,声音轻柔、娇俏,还有那么一点小女人的撒娇。 邢伟岩听了内心就是一颤,看着眼前的佳人,恍如梦境一般。但他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笑着看着韩君,说道:“如果能让,我们肯定让,个中原因,现在还不宜公开。” 韩君点点头,说道:“我懂,那请邢县长回去跟薛书记好好商量商量,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 邢伟岩说:“这你放心,别说你跟薛书记早就认识,就是不认识,我们也会认真考虑投资商的意见的。” 邢伟岩说到这里,又问道:“韩总把我找来,就是为这件事吗?” “这还不够吗?”韩君说完,就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邢伟岩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端那杯白水。 韩君收回自己的目光,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盒子,轻轻地放在邢伟岩的跟前,说道:“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也想交县长您这个朋友。我们来得匆忙,提前也没给邢县长准备什么礼物,这个是我们公司十年庆典时,去瑞士定做的纪念品,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 邢伟岩抬起头,看了看韩君,又看了看面前这个银灰色的盒子。 “打开看看。”韩君用娇柔的声音鼓励着他。 567、良好的自己 邢伟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款非常精致的瑞士手表,第一眼他就判断,这手表,绝不会是当作纪念品发放的。就冲那金壳和镶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钻石,也不会是纪念品。凭他的眼力判断,这块表,少说也要在十万元以上。 邢伟岩一下子就全明白了,韩君这是想讨好自己,换句话说是收买自己,为了那块地。 他笑着合上盖子,放到桌上,推向韩君的面前,说道:“韩总,太贵重了,邢某受之不起。” 韩君稍微愣了一下,说道:“一点都不贵重,是公司的纪念品,我还怕邢县长看不上眼呢,所以您不必拘泥。” 韩君说着,又将表盒推了过来。 邢伟岩用手挡住了,说道:“韩总,真的没必要,地皮的事,我们会好好研究的,这个你放心。” 不知是邢伟岩挡她手的力度大,还是韩君有意而为,她居然将拿着表盒的手,全部放在了邢伟岩的手里,而且按住不动,同时,波光粼粼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那是只多么漂亮的小手!柔软而又弹性,邢伟岩很想大手一翻,握住那只娇小的手,然后将手递到自己的嘴边,自从,就能跟这个娇俏可爱的美人有一段浪漫而美好的故事……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从韩君含情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不想让自己沉没在里面。 自从薛家良来了以后,他也在有意无意地规范自己的行为,以前自他己也很谨小慎微,因为他知道他的后面,有一只可怕的老虎时刻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有时是博阳的县长,有时是邢有信的傀儡,有时连小瘪三都不如,他不想让自己有更多的把柄被邢有信攥住,他一直都在努力。 薛家良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怎么可能和韩君发生点什么呢? “韩总,对不起。”他说着,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哪知,他的手刚离开韩君的手,就被韩君的另一只盖住了,她紧握着他的手,娇声说道:“邢县长,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很喜欢你这个人,大气、正直、忠厚,很有男人气派,我欣赏这样的男人,我俩能否做个朋友吧?” 邢伟岩的心又是一颤,这是再明确不过的表白了!试想,有哪个男人能在欣赏他的女人面前无动于衷? 也许,韩君引诱男人的手段还不够炉火纯青,或者说还有点生涩,反正,就连她自己都羞涩得脸红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让邢伟岩突然意识到,韩君使用的是美人计,她并不是真心喜欢他,尽管两天来的接触,彼此都有好感,但他仍然看到了其间的“利益”二字。 利益,又是利益!他邢伟岩见过了太多利益下的虚情假意! 他忽然一笑,手从韩君的手里抽出,宽厚地说道:“韩总,你是薛市长、薛书记的朋友,就是我邢某的朋友,我还是那句话,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你们的提议的。” 韩君也尴尬地笑了一下,她觉得,邢伟岩对她不动心,是因为他心里有障碍,这个障碍就是薛家良,所以他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美人计不能再进一步实施了,她自从出道那天起,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最后贵为招商局的副局长,在人前也是骄傲的,连薛家良这样的人她都不放在眼里,如果此时让她跟邢伟岩再做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不但邢伟岩会别扭,她自己也会别扭。 撇开美色,要想让邢伟岩动心,一块金表真的不足以让他放下原则跟她进行交易,现在,只能用金钱做进一步的尝试了。 于是,她又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的一张卡,放到表盒上,说道:“邢县长,不管这件事咱们是否能谈成,我们都想交您这个朋友,这是五十万元,不成敬意,事成之后,还会有另一半对您进行重谢,万望您别嫌弃。” 邢伟岩一见韩君在加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说道:“韩总,您放心,您的事,就是我们博阳政府的事,咱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会最大限度满足你们的需求的。对不起,我得回去了,来时薛书记就说我们要开个会,我说,让他等我十五分钟,现在已经二十多分钟了,我必须要赶回去开会了。” 韩君一听,也站了起来,她抓起表盒和银行卡,就要往邢伟岩兜里塞,邢伟岩捂住口袋,急忙躲开,说道:“韩总,千万别这样!不要让我为难,你说的事, 我记在心里了,请你放心,邢某先告退,请留步。” 邢伟岩说着,都顾不上跟韩君握手,就大步走了出去。 韩君无论如何也不能追着赶着将东西塞给他,她叹了一口气,只好目送着邢伟岩走出单间门口。 她重新坐回来,看着手上的表盒和银行卡发呆。按照以往的经验,邢伟岩不收,就说明他们这事真的遇到了难度。 但她不会就此为止的,她掏出电话,给薛家良打了过去,她要完成戴总交给她的第二个任务,单独约会薛家良,尽管她从内心里很憷薛家良,但为了公司的利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 “薛市长,我韩君,您今晚有空吗?” 声音非常的娇柔。 薛家良说:“我出来了,快到市里了,你有事吗?” 韩君一下子怔住了,邢伟岩不是说下午他们要开会吗?显然,邢伟岩是在找借口。她说道:“我有些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 “好啊,我明天在办公室等你。” “这个,不好,总去你办公室打扰你,会让别人说闲话的。” 薛家良一怔,韩君果然不是过去的韩君了,他想了想说:“这样,我办完事,尽量往回赶,如果赶不上的话,就明天见。” “最好今天晚上,我现在帝豪酒吧,你不来我不走,你多晚来我都等。” 薛家良不善于跟女人纠缠,就说道:“那好吧,不过我回去早不了。” “没关系,反正晚上就我一个人,也睡不着觉……” 薛家良挂了电话。 再说邢伟岩从包间出来后,他没有回机关,而是独自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博阳的公路上。 不知为什么,拒绝了韩君美色加物质的高价诱惑,他内心忽然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不为拒贿,只为享受这一刻良好的自己。 568、交出那张银行卡 邢伟岩为官十多年来,要说遇到行贿必收也不客观,还是有拒绝的时候的,但这一次,带给他良好的心理感受,远远超过从前的任何一次。 这是发自内心的一次,是为了博阳、为了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知道,就凭那块金表和那张卡里的数目,甚至“事成之后”之后的答谢,都足以诱惑他放弃全局利益而为自己谋取更大的私利,让他及全家过上更好的生活,甚至将来可以送子女出国留学,他也可以用这笔钱铺路,为自己去争取更高的职位。 但是这次他选择了拒绝! 面对想捞一笔就跑的投机者,他从内心憎恶,其行为比药厂的污染还可恶!药厂污染了环境,但也给博阳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他这次再也不能为了政绩为了私利,让觉醒后的老百姓骂上自己一辈子,更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欺骗自己的百姓,那样他就真的猪狗不如! 不知不觉,他开着车,驶向了通往柳河的乡间道,一直来到柳河的大桥边。 这个柳河大桥,是链接博阳和茨阳以及周边几个县市的咽喉,按照薛家良了解到的规划情况,在这座桥的东边不远处,紧邻药厂的地方,将崛起一座现代化的柳河大桥,这条高速路从西山省境内过来的,在这里,还要穿过博阳境内柳河的一道支流,这个支流还会有一座柳河二桥。 按照规划,博阳这个区域,还将建成一个交通枢纽,会有三个方向的高速路在此交叉、重叠。届时,这里大片土地甚至包括药厂的一部分,都将被征用! 如此说来,博阳县政府,还可以以客商高价征用这里的土地为借口,为博阳和百姓争取更高的资金补偿! 尽管这个想法灵光一现,却被邢伟岩紧紧地抓住了。对呀,你想空手套白狼,我就将计就计,为我博阳争取更大的利益! 突然,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为今天的自己而骄傲! 这种骄傲,和薛家良有关。 薛家良尽管从政时间不如他长,主政地方工作经验不如他丰富,但是薛家良身上那种正气和锐气是他所没有的。 薛家良为人诚恳坦荡,来后的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事隐瞒他这个县长私自做的决定,大小事情都能主动和他商量,征求他的意见,工作透明度极高。不专权,不揽权,但却不等于没有权威,相反,他的身上反而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这个,从他的面相中就带了出来。 他来博阳有二十多天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拜访过邢有信,先是去农业产业项目调研,后来到几个典型单位调研,拜访了住博阳的各个驻军,就是没有对企业单独进行调研。 邢伟岩感觉薛家良是有意而为,他一定听说了大成,也一定知道了邢有信。他没有挨家挨户去转企业,却召开了一次重点企业座谈会。这个座谈会除去邢伟岩和常务副县长以及一位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参加座谈外,还有几个相关职能部门的一把手参加了会议。 当然,邢有信是不会去参加这个座谈会的,他从来不参加市里的会议,除去他当选省劳模的那次。 这个座谈会整整开了一天,各个企业都是一把手来的,只有大成集团派了一个副总来开会。 在会上,薛家良肯定了企业家为博阳地方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他也重点提到了大成等几家有影响的企业,希望这些企业,继续发扬光大。他对政府的职能部门还提出要求,要求这些部门要转变观念,将管理变成服务,要撤卡搭桥,为企业发展保驾护航。 这个理念在博阳还是首次被提出。于是,一贯见风使舵的媒体,围绕这个新命题,大做文章,尤其是那个讨厌的骆霞,三天两头往几个大楼来跑,什么深度报道、调查报告,一股脑儿都出来了,她对新来的薛家良的兴趣,不次于对李书海,果然是个势力女人。 有的职能部门为了顺应薛家良的提法,就如何撤卡搭桥,强化服务意识这一命题,也积极组织单位范围内的座谈会,深入企业,上门服务,搞些花拳绣腿装样子。 但薛家良并不是好糊弄的,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各个单位拿出实实在在的方案,逐一汇报,他要抓落实。用他的话说,不怕事小,只要脚踏实地去做、做落实了就值得表扬。 薛家良,他不光是自己的搭档、对手,他还是自己的领导,他也在逐渐转变观念,几次暗下决心,跟他合作好,搭档好,配合好,他把救赎自己的希望放在了薛家良的身上,他想逃出藩篱,他想摆脱控制,他想凭借自己的抱负和能力成长…… 沿着柳河的堤岸慢慢走着,邢伟岩深深吸着深冬寒冷的空气。刚才还有些阴沉的天空,此刻变得明亮起来,渐渐地,西方出现了明艳的颜色,太阳开始西沉了,明天,必定是晴空万里。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看博阳的天和地了,今天,的确是被自己感动了,才有一“怒”出城的举动。他忽然发现,人,一旦有了底气,连心态都能变好,腰杆都能挺直,有一种傲视群小的感觉。 走了一段路,尽管内心有豪情垫底,但眼下毕竟的数九寒冬,他感到了寒冷,便折回,开着车离开了。 此时,邢伟岩寄予希望的那个人,正迈着大步,小跑着进了安平市纪律检查委员会,他敲开了纪委副书记赵景林的办公室。由于半路上,他就给赵景林打了电话,所以赵景林在班上等他。 几句寒暄过后,薛家良掏出了张钊让他代管的那张银行卡,放到赵景林的面前。 赵景林拿起来,问道:“怎么个意思?” 薛家良便这张卡的来龙去脉跟赵景林详细说了一遍。 赵景林点点头,说道:“薛市长,您真是我们的楷模!” 薛家良说:“赵书记客气了,我之前就是做纪检工作的,深知其纪律。” 569、得到市委书记的肯定 赵景林说:“案子已经到司法机关,估计马上就会对张钊的财产进行查封处理。柳心怡的房子、车子等等,都会被查封的。”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沉。 他走出赵景林的办公室,又赶到了市委书记全兆办公室。 他向全兆汇报了上交张钊银行卡的事。全兆对他进行表扬,向他通报了书记会上对张钊和部分人事任免的决定。 他感觉,和其他副市长相比,全书记对他这个副市长是高看一眼的,这个他心里有数。 他又跟全书记汇报了近期的工作,尤其是关于药厂关停整顿的事,全书记对他们的决定予以肯定和支持。 只是,他没有将那块地皮的事跟全书记汇报,既然消息还没到市里这层,他也不想过早暴露想法。 全书记最后询问了李春兰到任后的情况,薛家良说:“刚来,跟我一样,正在积极熟悉情况。” 全书记这才说道:“春兰的政治理论素养很高,干事认真,原则性强,但也爱较死理,工作中缺乏变通,一根筋,缺乏实际工作经验,所以把她放下去,让她多多熟悉基层,你要多帮助她,女同志嘛,可能会有些个性,你要多包容,生活上多照顾。” 薛家良说:“我现在倒看不出什么来。在这些问题上您放心,我会的。” 全书记说:“你去博阳的时间不长,反馈回来的信息都不错。博阳的队伍有点不好带,但也分什么样的人带,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落后的领导。怎么带好这支队伍?这是你当前的主要工作,希望你给博阳送去不一样的风气,带好队伍,稳定人心,只要队伍稳定,社会自然就稳定了。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对你当前唯一的要求,队伍不能散,人心不能散,要团结班子成员,把思想统一到工作上来,这是个大学问,也是我们各级党政一把手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你开局不错,继续保持,做好当前的工作,安排好两会事宜,提前谋划好明年春天的工作。” 听全书记这样说,薛家良才知道,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关注着周围人对自己的评价,想到这里,他谦虚地说:“您说得太对了,我工作经验少,您以后要多给我开开小灶,要多批评指教。” 全书记说:“唉,有些人不用开小灶,就知道该怎么做,有些人你就是天天给他开小灶,他也不开窍!像书海。他人不错,耿直,正直,原则性强,就是不开窍,我就曾经跟他说过,即便是跟不正之风作斗争也是要讲究策略的,你在班子会上,对政府一把手吹胡子瞪眼睛地进行批评,谁的脸也挂不住啊,不跟你拍桌子他跟谁拍桌子!” “拍桌子事小,久而久之他心存不服,能不产生对立情绪吗?所以说,党委一把手的主要工作就是用人,研究人,琢磨人,工作有县长,有些政府工作,你不让县长干非要自己亲自干,这不成了乱打家伙了?如果上升到原则层面上讲,就是手伸得太长,揽权!为这,就连凤强市长都在我面前说书海的不是。” 薛家良点点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全书记又说:“我是很看重书海的,这个干部,曾经有过辉煌的政绩,当年,他把市国棉二厂,从亏损倒闭的边缘救活了,成为省级明星企业,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干部,当时工厂有一帮人别有用心,天天整他的黑材料,后来,派去了工作组,进驻厂里,对他全面展开调查,你猜怎么着,他跑到长白山避暑去了,等调查结束后,他也回来了。查来查去,还查出个清官。所以我很看重他,不知是年岁的关系还是居功自傲,在跟邢伟岩的合作中,性格中那种强势表现得淋漓尽致,吵完架后,不懂得往回拉,更不懂得沟通和安抚。” “当然,邢伟岩也不是没有毛病,没有问题,因为他是本土干部,跟企业走得过近,甚至把这种关系带到工作决策上来。他在跟李书海合作的过程中,没少拉拢干部,给他摆道,制造工作困难,等等,这些都是毛病,有的还是很严重的问题。闹到今天这地步,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肯定要先拿班长开刀,我不能让别人说我护短,这次我跟你交个实底,本来是想把他们一块调出博阳的,为什么这次没动邢伟岩,也是本着保护干部、治病救人的原则,我也在观察。你尽管是博阳县委书记,但你首先是安平市政府的副市长,是市级领导,你不要忘记自己这个身份,要带好他们!” 全书记这话说得很有力度,薛家良赶紧说道:“您说得极是,我会引以为戒,带好队伍的。” 由于全书记晚上还有活动,他们这次谈话时间不长,但谈话内容却很实在,也让薛家良明确了方向,增强了信心。 告别全书记后,薛家良给市长聂凤强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聂凤强下午散会后就去省城了。 因为韩君有事找他,也因为他想摸清韩君跟邢伟岩见面的事,所以他跟朱力匆匆见了一面,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两天市里和分管单位的情况后,他就急急忙忙赶回了博阳。 刚进博阳县城,薛家良接到了韩君第二个电话。 “喂,薛市长,你回来了吗?” “是的,再有五分钟就到了。” “好的,我还在这里等你。” 还在这里等?难道,她从下午打电话一直到现在,都在那个酒吧里等?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知道了。” 几分钟后,薛家良大步走了进来。 韩君手握着一边叫不上名字的鸡尾酒,正在喝,她的面前已经有两只空杯子了。 当薛家良手插在裤兜,大步走进来后,下意识地看向韩君对面的座位,他早就知道邢伟岩也是来这个酒吧赴韩君的约会来的,从时间上判断,她应该是整个下午没动地方。 在同一个酒吧,同一个房间,同一个座位,她要同时约见博阳党政两个当家人?这种思路,恐怕也只有韩君能想到,并能做到。 570、赴美女之约 “一个人喝?小心醉了。”薛家良站在她的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只空杯说道。 韩君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薛家良,忽然有些精神恍惚。 从薛家良进来,到薛家良站在她的旁边,她忽然感觉薛家良变得那样的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尤其是他揣兜的动作,又有过去熟悉的那种洒脱不羁。也可能是手握重权的原因,这个曾经让她讨厌的男人,此刻,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指着她对面的座位,故意说道:“这里有人坐吗?” 韩君这才渐渐聚拢意识,噗嗤一笑,说道:“我请的是薛市长、薛书记,怎么可能有别人来坐。” “哦,那我就坐下了。”薛家良说着,故意用手划拉了两下座位,似乎是掸去灰尘。然后又打开桌上摆好的餐巾,从里面抽出依然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随后丢到桌边。 韩君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薛家良双臂交叉放在桌边,问道:“韩总,找我什么事?” 韩君这才彻底清醒,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又抬头看着他,反问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 薛家良一听,故意一挺身,说道:“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我以为你有急事,我还有一件大事都没办,就急忙赶回来了,谁知你却没事?唉,你可真会开我的玩笑。” 韩君不知薛家良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是薛家良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就说道:“能没事吗?我本来想以跟你叙旧的名义,顺便说说我们的事,谁知,你还当真了。” 韩君这样说,薛家良不由地笑了,他说:“这还差不多,我的脾气你知道,喜欢直来直去,说吧,有什么想法和打算?” 韩君说:“这个不忙,先说你喝什么酒,这里有酒水单,你看看。” 薛家良接过来,说道:“上来就喝酒啊,看来你被戴总西化了。” 韩君说:“是我西化了他好不好?” “哦?这个,以前没看出来。”薛家良故意看了韩君一眼。 韩君说:“没看出来,是因为我当时没有条件,哪个少女心中没有自己的梦想?” “那你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韩君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是穿着公主裙,梳着长发,和一位文明的绅士漫步在长满薰衣草的花园……” 薛家良接着说道:“喝着鸡尾酒,数星星?” “你怎么知道?”韩君看着他。 薛家良说:“你看,你手里握着鸡尾酒杯,眼睛看着天花板。” “哈哈。”韩君笑出声来,说道:“你还是那么……幽默。”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谢谢。” “谢谢?为什么要谢我?” 薛家良说:“你用了幽默,而没用‘嘴损’两个字。” 韩君脸一下子红了,记得当年有人给她俩介绍对象的时候,韩君当场就回绝了,后来别人问她为什么不同意薛家良时,韩君回道:嘴损,不好打交道。 想到这里,韩君不好意思地转动着酒杯,说道:“嗯……那个……薛市长,当年的事不许记仇啊——” “哈哈。”薛家良也感觉到自己的小气,只能以大笑代替自己的尴尬,他说:“记什么仇啊,还是你有眼力。”说到这里,他突然来了酒兴,扭头向门口高声喊道:“服务生?” 服务生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新到的客人招呼:“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来一杯chivas regal royal salute。” “好的,稍等。”服务生说着就往出走。 “等等。”薛家良叫住了他,问道:“有什么餐点没有?这光喝酒也不行啊,肚子还饿着呢?” 服务生递给他一张单子,说道:“小吃都在这上面。”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不是花生米、爆米花就是薯片、炸鸡翅,他看了看故意嘟囔道:“没有解饿的吗?比如炸酱面、大烙饼什么的?” 不等服务生回答,韩君就冲他敲桌子,提醒他这是在酒吧。 服务生这时说道:“有炸鸡翅,这个解饿。” “好,来一份鸡翅,一份花生米。” 点完后,他将单子递给韩君,说道:“该你点了。” 韩君说:“你点的就是我点的。” 薛家良说:“那不成,还不够我一人吃的呢,你如果也吃这些,就再来一份。” “好吧,再来一份。” 很快,薛家良要的酒以及两份鸡翅两份花生米端了上来。 服务生摆放后这些餐点后,习惯地摆弄了一下旁边的鲜花瓶,然后看了一眼这对男女后才走出房间。 薛家良端起酒杯,说道:“来,我敬你,感谢你和戴总看中了博阳。” 韩君本来都端起酒杯了,听他这么一说,又放下了酒杯,说道:“咱能不能不谈之外的人?” “戴总是之外的人吗?”薛家良问道。 韩君唯恐他又说出什么令她尴尬地话,就赶忙端杯,说道:“好好好,你怎么说怎么有理,来,我敬你,首先祝贺你荣升。” 韩君说着,跟薛家良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薛家良没喝,说道:“鸡尾酒不是酒,要不你也来杯皇家礼炮?” 韩君说:“鸡尾酒也是酒,我都连着喝了第三杯了,已经有点晕了。” 听韩君这样说,薛家良故意睁大眼睛,看着韩君,说道:“嗯,脸是有点红了,不过更加灿烂。” 薛家良这话并不是奉承,韩君本来人长得就很标致,加上名贵衣服和饰物的装点,比原先更加漂亮了,尤其是她胸前那根亮闪闪的白金项链,恰到好处地垂在胸前,被链子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两座饱满的峰峦,那只镶满钻石的白天鹅,垂在两座山的中下部,女性胸前柔美的轮廓更加凸显,非常迷人。 薛家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调开目光,低头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抓起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放一颗,慢慢地嚼着。 他忽然感觉自己不该急匆匆地赶回来赴韩君的约,不仅因为彼此的特殊身份,还因为今晚这种特殊时刻…… 571、地下夫人 此时薛家良就在想,如果让人看见他们单独相处,该会产生怎么的联想呢?还不如邢伟岩,邢伟岩跟她见面好歹是白天,而且,在夜深人静,是在对方还喝了半天酒的情况下。 他已经多次在电视上露面了,相信县城里的人,已经熟识他这张脸了。 他不敢看韩君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他忽然想到哪本书里说过,如果男女之间存在着地位或者身份的落差,反而会增加彼此的吸引力,像《罗马假如》、《白雪公主》,还有中国戏剧中梁山伯与祝英台、张生和崔莺莺……如果再加上身体的结合,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此时的韩君,还是过去那个看见他都不屑一顾的“公主”吗?显然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但薛家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韩君,比过去机关那个青涩的韩君更富有吸引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看了她一眼,正好跟她的目光相遇。他的脸忽然就是一热,但比脸更热的是他的身体,为了某种掩饰,他端起酒杯,冲她示意了一下,便喝了一口。 薛家良瞬间的失态,早就被韩君看在了眼里,也许,久居单身的他,跟邢伟岩相比更好对付。但韩君对薛家良还是打心底里犯憷。 韩君也放下酒杯,拿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嚼边问道:“这么多年,你就再也没碰到好姑娘?” 韩君这么一问,让薛家良彻底清醒了,他喝了一口酒,沉吟了一下,说:“男人,到了我这个岁数找对象,更现实了,好姑娘有的是,但适合不适合自己就是个问题了。” 听薛家良这样说,韩君就想到私下人们传说,说薛家良跟程忠家的小嫂子不错,逢年过节都往程忠家送好多东西,即便他赶不回来,也会拜托娄朝晖做这事。而且,约定俗成的一个规矩,就是县里对薛家良所有的表示,来不及给他,也都放在程忠家。可见,在程忠离开后,薛家良仍然跟庄洁保持着来往。似乎,他们并不避讳这种交往,都是坦坦荡荡正常交往。 韩君说道:“是啊,人,年岁一大,选对象就很少考虑那些浪漫的因素了,更加切合实际。” 其实,薛家良找对象一直都很实际,母亲在世的时候,他家条件不好,他就想找个没心没肺、傻不拉几的人,只要心地善良,对母亲好就行了,符不符合自己的审美都是次要条件。所以,就有了胡晓霞。 只是女人真的是个奇怪的动物,他只被专案组叫走几天,胡晓霞就背叛了他。尽管他嘴上不说,被胡晓霞这样的人背叛,他其实挺没面子的。 “说说标准,也许我能帮上你,只是条件不要太高呀——”韩君温柔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很柔,像水,像风,而且有着某种风情,足以令男人们心动。 薛家良笑而不答,他怎么可能跟她探讨个人问题。 薛家良戴上酒吧配备薄膜手套,吃了一个鸡翅,随后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博阳还有这么个洋气的地方。平常吃饭都是小罗领着我去老汤羊肉。” 韩君微笑着看着他,说道:“我和老戴住在这里,之所以选在这里,就是冲着这个酒吧来的。” “看来,你现在喝酒的水平不低。”薛家良摘下手套,端杯冲她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韩君笑了,也喝了一口,说道:“我只喜欢在酒吧里一个人默默地喝酒,或者像今天这样也好,安安静静地等一个人。” 薛家良一怔,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薛家良将身体挪离了桌边,靠在座位上,说道:“你找我来……” 韩君冲他一摆手,说道:“别这么早就切入正题,我现在很烦商场上的这些应酬,就这样陪我聊聊天,好吗?” 此时韩君说的话的确是她真实的心理。 戴总尽管给了她丰厚的物质享受,同时,也不希望她坐享其成,有意让她发挥才干,去应付商场上的各种事情,时间不长,韩君就厌倦了这些。 想想她一个堂堂的招商局的副局长,为了利益,要陪着笑脸,去陪着那些臭男人喝酒,哄他们开心,让他们高兴快乐,还要用尽各种手段给他们送礼,挖空心思让他们收下,有时,甚至还要忍受这些男人的非礼,沦为男人的消遣品,沦为戴总的工具,原先在机关养成的那份骄傲和尊严,现在丧失殆尽,她能过得开心吗? 可是,路是自己选的,这个没得悔。 她今天和薛家良坐在一起,仿佛找到了过去在机关时的那种感觉,女大学生,本科毕业,骄傲着她的骄傲,清高着她的清高,很快被赏识她的侯明提为副局长,连薛家良这样的人她都没看上,却成为姓戴的地下夫人…… 韩君说完这话后,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寂和悲凉。 薛家良感到了这个漂亮女人身上的沧桑,他说:“你过得好吗?” 韩君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如今无所谓好不好,就这样凑合过吧。” 想她当年,何等的骄傲,年轻的副局长,而且还受到过侯明的青睐,如今,却没有尊严地活着。 薛家良试探着问道:“戴总……他自己的事没有处理干净吗?” 韩君并不避讳:“是啊,我以前以为他离婚了,不然说什么都不会辞职的,我也是后来到了他公司才知道,他刚刚分手的只是他第二个同居的女人,第一个是他公司的会计,因为有了新欢,给这个女人一笔钱后,就又跟第二个好上来了,他和老婆分居十年是事实,老婆的底线就是不离婚,分多少家产也不离,声称管不住他花心就耗死他。别看老戴风光无限,他每个季度都是要向老婆汇报集团的经营情况的,因为老婆和两个孩子占的股份超过了老戴。” 薛家良点点头,说:“他的老婆不简单,捏住了老戴两个死穴。但如果是这种情况,老戴完全可以起诉离婚啊?也就是在财产分割上吃点亏,不过他年纪不算大,社会关系、客户关系都在他手里掌握这,完全可以再成立个公司,东山再起,再有,你也完全能帮助他?” 韩君说:“起诉离婚他不敢”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不敢,为什么?” 572、美人计失败 韩君说:“他老婆的弟弟,是市中级法院院长,一旦他起诉跟他姐姐离婚,就会让他姐姐反诉他重婚罪,因为那个女会计,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属于事实婚姻,就可以定他的罪,他就是再有钱托出再大的官也没用。” “哦——所以,他就有理由玩弄女性?” 韩君脸红了,尴尬地低下头。 “你原来过的是这种生活?”薛家良的口气中有了不屑。 韩君又喝了一口酒,尴尬过后,说道:“我也想清楚了,婚姻就是那么一回事,再刻骨铭心的爱,三五年后也就淡了,跟风一样飘走了,当年老戴的老婆跟着他走南闯北、患难与共,结局还不是这么回事吗?所以,倒不如把这个问题看得实在一些的好,为将来打下一些基层。” 薛家良忽然感到韩君的悲哀,不, 是为曾经一个国家干部、招商局副局长感到悲哀。 像戴总这样的男人,成功后最值得炫耀的两件东西就是女人和车,也是成功男人的标配。 漂亮的女人和高档轿车,是最能为男人赢得敬畏和艳羡的目光的,高档轿车,不但给男人带来舒适感和自信感,还给男人带来钢铁般的安全感,多一种安全,就少一只孤独。而漂亮的年轻女人同样能让男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填补他们的孤独和寂寞,给他们带来新鲜的享受和无尽的温柔,尽管这些是花钱买来的,但此时的钱,对于这些男人来说已经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了,也就无所谓了。 薛家良叹了口气,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对此,我不做任何评价。不过有句话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其实是很短的,只要你认为值,你就去做。” 韩君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喝光杯里的酒,然后冲门口喊道:“服务生,给我也来一杯皇家礼炮。” 很快,服务生就端着一杯皇家礼炮进来了,他一只手倒背着,一只手将托盘放到桌上,将酒杯放到韩君的面前。 韩君举着杯,看着薛家良,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是现实的,年轻姑娘的浪漫和我不沾边了,你也可以嗤我为物质女人,不过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对别人怎么活着不感兴趣,路是自己选择的,该怎么走、要死还是要活,都是自己的事,别人无权干涉,因为,脸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韩君一怔,她知道,薛家良还是以前的薛家良,他没有因成为副市长、县委书记而改变,他仍然有着一张毒嘴。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还是韩君打破了岑寂,她已是久经风雨脸变得厚了,不会在乎薛家良说了什么,达到目的是她唯一的目标。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款精致的金光闪闪的打火机。说道:“不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这是我上次去德国,特地为你选的,是一家钟表厂制造的打火机,全球限量版。” 薛家良接过打火机,别说,的确精致,做手表的工厂做打火机,肯定有优势。金制的拉丝外壳,雕刻着一只高尔夫球,这个球是一颗大大的钻石。没有过多的花样繁琐的设计,只是一只圆球,尽显成功男人的风格,精致、大气。 薛家良找到开关,砰地一声打着火,望着蓝幽幽的火苗,他笑着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不抽烟,这你该知道。” 韩君一听,立刻涨红了脸,她拍了拍脑门,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你还是最初的印象,不知你已经戒烟了。” 薛家良更正道:“在赵县长头出事的两年前,我就戒烟了,这个机关里的人都知道。” 韩君更不好意思了,说道:“哦,那就更对不起了,你就当玩意拿着玩儿吧,或者送给朋友。” 薛家良知道这个限量版的打火机也是很贵重的,就冲那棵钻石,也会价值不菲。他把它放回盒子里,扣上盖子,放到了一边,没说要,也没说不要。问道:“时间不早了,说说你找我来的想法吧。” 薛家良这句话是肯定句式,而不是疑问句式,这就表明他不想跟她绕弯子了,请她有话直说。 韩君是了解薛家良的,她听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就不能再跟他东扯西扯的了,就硬着头皮说道:“我之所以单独见你,还是那块地的事,既然你们的规划刚刚进行,完全可以让给我们,地价可以调高一些,另外,对你个人也会进行相应的补偿。” 薛家良说:“补偿?地又不是我家的,为什么要对我个人进行补偿?” 韩君说:“因为改变规划,你也是要冒一定的政治风险,这是戴总的一点意思,里面有50万,事成之后,还会有另一半。” 薛家良说:“韩君,你这就不对了,那块地皮的事,我说过我们会研究,我刚来,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私自做主,另外,你太小看我了!看在咱们是同事的份上,我不说什么了,卡,你收回,转让的事,我们会开会研究。” “家良,你我就不要见外了。”韩君握着他的手说道。 薛家良抽回了手,就喝干了杯里的酒,他说道:“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卡,你收回,因为地不是我家,我没有道理接受你的补偿,打火机你也收回,我不抽烟,更没有收藏打火机的习惯。心意我领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薛家良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韩君也站了起来,也可能是急了点,她的头就有些晕,薛家良唯恐她栽倒,赶紧扶住了她,毕竟,她一个人喝了半天的酒了。 哪知,韩君就势抱住了薛家良,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娇声说道:“家良,别走……” 抱着这个柔软的娇体,薛家良不由得心就是一跳,但此刻的他是理智的,他笑着扶韩君站稳,说道:“韩君,勾引男人这种事你还不太熟练,火候掌握的不对,还需戴总继续教练你,听我一句劝,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抵押出去,但千万别把灵魂也一同抵押出去,趁着年轻,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业,不要枉费了你的学识和青春。” 573、互相试探 薛家良说完,松开扶着韩君的手,转身就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他对门口外的服务生说道:“结账。” 服务生追着他来吧台,说道:“您要连这位女士消费的都结了吗?” 薛家良想,韩君是博阳的客人,又是女士,理当他出钱,就说道:“是的。” 结完账,薛家良对服务生说道:“她再要酒你不许给她拿了,如果再给他拿,你就等着卷铺盖,另外,劝她早点回去。” 服务生连连点头。 坐上车后,薛家良给邢伟岩打了一个电话,他想跟邢伟岩沟通一下,明天怎么答复戴总。 韩君先他约见了邢伟岩,以至于邢伟岩跟自己撒了谎,他摸不清邢伟岩接受没接受韩君的贿赂,如果接受,事情就有些难办,邢伟岩就会向着他们说话,如果邢伟岩守住底线,没有接受韩君的贿赂,那么事情就好办。 邢伟岩接通电话后,薛家良说道:“伟岩,家里事情处理清了吗?” 邢伟岩没有正面答复,而是说道:“薛市长,有事吗?” 薛家良说:“如果你能脱开身,来机关一趟,我有事跟你商量。” “好的,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薛家良跟刘三说道:“你晚饭吃的什么?” 刘三说:“我在酒吧对面吃的面条。您是不是没吃饱?” 薛家良说:“我就吃了一个鸡翅,甜不拉几的难吃死了,肚子里就有一杯酒,什么都没有,赶快找个小吃店,我得吃点东西。” 北方的冬天,晚上十点钟就很晚了,大街上冷冷清清,所有的门店都关门了。 刘三问道:“我回去给您煮方便面吧?” “还有吗?” 刘三说:“有。” “那好,回去就煮,饿得心发慌。” 薛家良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邢伟岩就到了。 薛家良给邢伟岩沏水,邢伟岩说:“我自己来。”说着,就拿起一只纸杯,接了半杯水,放了几片龙井,看着龙井慢慢沉下去后,又加上了半杯水。 薛家良说:“你还挺讲究。” 邢伟岩说:“给您买茶叶的时候,我特地吩咐过了,买的是上好的龙井,所以不能用温度太高的水沏。” 他将这杯水递给薛家良,说道:“您尝尝?跟您平时沏的是否有区别?” 薛家良说:“尽管我不懂茶,但是用纸杯沏水喝不出味来,来,咱俩换玻璃杯。饮水机里面的玻璃杯都是干净的,都是小罗用开心烫后放进去的,你尽可以用玻璃杯。” 邢伟岩听他来了兴致,就弯腰拿出两只玻璃杯,照此办法,又沏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薛家良的面前,一杯留给自己。 薛家良小心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道:“是有点不一样啊,那股焦香味似乎更浓了,留着,一会再喝,这会我还空着肚子呢,再喝茶非得虚脱不可。” “没吃饭吗?”邢伟岩问道。 薛家良说:“是啊,为什么把你叫来,就跟我没吃饭有关。” 这时,刘三端着一大碗面条进来了。 薛家良一见,惊喜地说道:“哪儿来的手擀面?” 刘三说:“我拿着方便面去食堂了,结果一看冰箱里还有面条,我就给您下了一碗,还有半碗炸酱面,我切了一点白菜丝,您先尝尝咸淡。” 薛家良端起面条,立刻用筷子挑起几根,也顾不上说咸淡了,呲溜呲溜就吃了起来。 邢伟岩在旁边看着哈哈大笑,说道:“估计是真的饿了。三儿,估计一碗不够吃,还有吗?” “锅里还有点,我去捞。” 两碗面条下肚,薛家良这才有了精神,他拍着肚子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是真饿得慌!” 邢伟岩见他吃完了,就把他杯里的茶水倒掉一半,又给接了半杯热水,说道:“这次再喝这个水就不觉得心空了。” 薛家良接过来,凉热正合适,他一口气喝下去一杯水,喝完后才想起什么说道:“刘三,面条你放了多少酱,怎么这么咸?” 邢伟岩一听,差点没把刚喝进的水喷出来,他大笑着说道:“您都两碗下肚了,才想起来咸呀?” 刘三知道薛家良的毛病,他一旦吃咸了,就会闹嗓子,说道:“我拌酱的时候尝了,不咸呀?比我平时吃的淡多了。” 薛家良说:“不怪你,是我刚才吃得太急,根本就没吃出闲淡来,吃饱了嗓子一干,才知道面条闲了。好了,你去吧,没你事了。” 刘三收拾了碗筷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起身开窗户,一边开一边说道:“放放味儿。” 薛家良开完窗户,并没有坐回办公桌后面的大转椅上,而是端着茶杯,坐到了沙发上,邢伟岩也端着茶杯坐在了他的对面。 薛家良说:“伟岩,你刚才问我怎么才吃晚饭,是这样,下午你回家后,我就去了市里,本来想明天回来,却被韩君打电话叫了回来。” “哦——”邢伟岩若有所思点点头。 薛家良说:“她单独跟我说,请我们再仔细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将地皮稍稍高出咱们规定的价格转给她,这件事咱俩之前已经达成协议,不可能转给他们,问题是老戴明天就回来了,咱们怎么答复他?” 邢伟岩说:“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非坚持要,我们索性就要个高价,如果高价他愿意出的话,就转给他呗,反正怎么都是赚。这是一,再有,如果高价我们也不转,我们收紧口风,不能改变原有规划,就是这两条,没有折中的办法。” 薛家良说:“我跟韩君说,我们上会研究,你知道,现在就是再高一级的常委会,都没有秘密可保,所以这个会也不能开,因为规划尚处在子虚乌有状态中,这个谎,咱们不好圆啊。” 邢伟岩一听薛家良这话,就想起下午韩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薛家良被韩君拿下了? 他想了想说道:“那您是什么意思?” 薛家良知道邢伟岩误会了他的意思,就说:“高价转给他,他不可能要,平价给他更是不可能,还是要圆谎,我们还是要有个看似真实的规划才行。” 574、秘书的小心思 邢伟岩意以定,他说:“我的意思咱们没有必要圆这个谎,明天就这样答复他,小范围开会研究了,不更改规划,至于规划,没有必要跟他说。” 薛家良见邢伟岩态度坚决,由此可以判断出,邢伟岩应该没让韩君得手。这他就心里有底了。 “你说得对,我们明天统一口径,就是小范围碰了一下头,规划不能改,如果他还坚持高价,我们就定个高价,高的让他没钱赚,另外,鉴于这个规划处在保密状态,开会范围不可能太大。” 邢伟岩说:“好办,明天我跟姓戴的谈。” “不过……”薛家良沉吟了一下,说道:“伟岩,我还是觉得不合适,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跟他说,我们准备在那个区域建一个多种林业观光园,既然那里的土地被污染了,我们就不再种农作物或者水果蔬菜,我们就搞苗圃种植,所以,那个地方是不能用作其它用途的……” 邢伟岩一拍手,说道:“好,这个主意好!甚至我们完全可以真实地去实施。不过,如果戴总说,建了跑马场,一样可以废地利用,我们怎么说?” “这个……”本来薛家良也是灵光一现,忽然想起这么个主意,此时被邢伟岩肯定后又这么一问,他还真没想成熟。 邢伟岩说:“要不咱们就这样说,这是政治和战略的需要,不能转让。给多少钱都不能转让。” “行!”薛家良也一拍巴掌说道:“正格的了,我堂堂一政府,不卖就是不卖,居然害得咱俩处处被动,就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邢伟岩说:“那不是您的老朋友吗?” “朋友?这些人,拿谁不当朋友?拿你不当朋友吗?”薛家良反问道。 邢伟岩脸一红,忽然想起韩君说跟他做朋友的情景,别说,那个女人的确诱人,不同于以往他遇到的任何女人。 邢伟岩有了一时的恍惚,但这种恍惚没能逃过薛家良的目光,不过他坚信,邢伟岩应该是没有湿鞋。 “伟岩,咱们就按你刚才说的去办,退耕还林,是政治和战略的需要,是稳定大局的需要,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挪做它用的,兴许将来那个地方就真的能建成一个大林场,绿色银行,甚至还能成为一个森林公园这都说不好。更重要的是,可以消除污染的负面影响。” 说道污染,邢伟岩就有些尴尬,但他知道,薛家良绝不是要揭他的短,他接着薛家良的话茬说道:“是啊,我们可以向上申请政策,这样农民每年都能得到上级的资金补助,而且,腾出劳动力,还可以外出打工,做买卖。” 薛家良说:“据我所知,林业政策都是针对山区和有种植防护林地带的东北和西北等地,平原有这个政策吗?” 邢伟岩说:“平原也有。我们可以去争取。” 薛家良说:“对,我想起来了,平原也有,在我调查的案件里,就有咱们省一个乡党委书记,挪用老百姓的退耕还林补助而被处分的。伟岩,这件事交给你,你咨询清楚后,我们明年开春就种树。” “好的,我下来就去办。” 这件事统一思想后,薛家良又说道:“我今天去市里见到全书记了,向他汇报了药厂的事,他支持药厂彻底关停整顿。” 邢伟岩想了想说:“将来那个地方一建高速路,药厂自然而然会受到影响,所以,关停就关停吧,他也别跟咱玩躲猫猫了。” 听邢伟岩这话,薛家良感觉邢伟岩也像是知道药厂偷偷生产的事。 两个人就药厂和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深入进行了交流,再次统一了思想,达成了一致。 由于头天晚上跟邢伟岩呆到很晚,薛家良没有回部队的住所,他住在了办公室。 第二天一大早,薛家良起床洗漱完后,正在办公室活动筋骨,罗锐急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薛家良回头问道:“这么早?” 罗锐说:“昨天晚上,药厂开足马力,几条生产线同时生产。” 薛家良放下正举着的胳膊,说道:“留下证据了吗?” “按您说的,留下了影像资料。” “好,先别惊动他们,让他们再生产两天。” “明白,我去安排。” “等一会上班,把邢县长叫来。” “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罗锐就想着一会怎么去见邢伟岩。 好长时间,他都没单独跟他这个所谓的“教父”真正面对了。 自从上次人事调整,他被邢伟岩耍了后,不但没争取到自己心仪的领导岗位,反而急火攻心,一下就病倒住进了医院,直到李书海走的当天,他才从医院出来,以至于薛家良来,他都没单独见过邢伟岩。 他甚至感到,他继续做县委书记秘书这件事,邢伟岩都是极力反对的,这他看出来了。所以,他才决定“洗心革面”,跟着副市长薛家良,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那么,这次见到昔日“教父”,他要表达点什么呢?他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要让他明白,小人物也渴望春天。 这一段时间,他都极力避开跟邢伟岩见面,一是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二是自己有短在他手里捏着,他不想丢掉追随薛家良这个机会,也不想恶心到他,所以一直回避。 但现在跟最初的形势有所不同了,薛家良对他寄予了充分信任,而且自己也尽职尽力,努力做好秘书的本职工作。甚至,还能给书记排忧解难,他相信,这个时候,如果邢伟岩再在薛家良面前坏他,反而是给他加分了。因为,被敌人反对的事是好事,被敌人反对的人同样也是好人。 我们没有理由诟病秘书罗锐这个思路,因为在李书海时期,党政两个一把手,就是这么一直对着干的。所以才有了罗锐被邢伟岩设套,为他所用的事实。 罗锐正在办公室思忖这一会怎么去见邢伟岩,这个时候,邢伟岩居然推开他半掩的房门,站在门口,问道:“薛市长起床了吗?” 575、不是灾难还是灾难 罗锐望着门口那宽大的身材,他一时有些恍惚,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得不说,因为在邢伟岩手里有短,罗锐每次见到邢伟岩,虽然心中很恨,但仍有几分畏惧。 罗锐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离上班还有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邢伟岩这么早找薛家良,是不是也是为药厂的事? 尽管邢伟岩打乱了罗锐的阵脚,但这位聪明的秘书很快稳住了心神,撒了谎,说道:“还没,您先在这坐会,我给你倒杯水。” 邢伟岩毫不怀疑罗锐说的话,因为昨天晚上他和薛家良谈到很晚才离开,薛家良今天起不早太正常了。 邢伟岩大摇大摆地走进罗锐的办公室,毫不客气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罗锐将一杯咖啡递到邢伟岩的面前。 邢伟岩一怔,他还记得自己早晨有喝咖啡的习惯,接过杯子,看了他一眼,想起曾经对他的利用,不由地说道:“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罗锐答道:“托您老的福,暂时没被薛书记开除。” 邢伟岩知道他心中有怨气,他不跟他计较,说道:“我看薛书记对你很器重。” 罗锐说:“那都是表面现象,他用我是暂时的,肯定用不长,试想,一个叛徒如果像明星那样出名的话,不是灾难也是灾难,谁会用这样一个劣迹斑斑、背信弃义、叛变主人的秘书?” 邢伟岩宽厚地一笑,说道:“马上就要换届了,再等等,我一定会跟薛书记建议,给你一个相应的职务。” 罗锐看着身材如铁塔般的邢伟岩,阴阳怪气地说道:“谢谢您了,我现在没有所求,只求能跟薛书记时间长久一点,跟他学学好,长点真本事,别的不想了,所以您也别费心了。” 罗锐的话说得再再明白不过的了,意思就是跟他和李书海没有学好,学到的都是歪门邪道。 邢伟岩看了罗锐一眼,他的话,并没有激怒他这个县长,而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门口不说话。 罗锐见邢伟岩不说话,又说:“我看您老也不错,薛书记在工作中很依赖您老,您老也很配合薛书记,要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当您老在配合县委一把手工作的时候,往往都在前面给他挖了一个大深坑,等着他往里跳。所以我现在就好奇了,这次,您这个坑挖在什么地方了?” 邢伟岩严肃地看着他,说道:“罗锐,你知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吗?” 罗锐笑了,丝毫没有被他的“严肃”吓倒,说道:“就咱俩,您说我能跟谁说?跟薛书记说,他那个脾气不会信,所以只有把您老挖的坑的确切位置找到后,告诉他,他才会眼见为实。” 邢伟岩啪地一声将杯中放到茶几上,低声训斥道:“请你自重!希望你不要做破坏党政一把手团结的大事。” 罗锐说:“我不认为党政一把手团结是大事,我从来都不这样认为,我只认为,怎么给对方挖坑,看着对方陷阱泥潭,这才是大事,薛书记上任第二天就去了围堵国道的现场,您当时如果拦他,把厉害关系跟他讲清,他还能去吗?您别给我说您不知情。” 邢伟岩说:“我的确知情,也的确拦他了,他执意要去,如果我硬要拦着不让他去,唯恐他会多虑。你是不是想这件事上做文章?” 罗锐笑了,说道:“不是,我不但不会做文章,反而会帮助您更好地团结在以薛书记为核心的县委周围。如果您信任我,我愿意继续做您的底细,在薛书记身边卧底,我手上现在就有一张王牌,这张王牌放在您的手上,您把它夸张放大,就能成为攻击他的武器,即使不能让他人仰马翻,也会让他好瞧,您感兴趣吗?” “哈哈。”邢伟岩大笑了两声,他站起身,拍着罗锐的肩膀,说道:“小罗啊,你太天真了,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变化中的事物。以后遇事多想想,要想到更多的可能,不要只用一个思维方式考虑问题。薛书记的确背着我做了一件事,但我理解他,他不说为了自己的私利,是为了工作,是因为一些人不负责地往他耳朵里灌了很多的闲言碎语,他才不信任我。我不怪他,就跟你一样,我也要重新证明自己,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必须要有大局意识,要学会妥协,所以,别对你手里的那张王牌寄予希望了,要阳谋不要阴谋,你明白吗?” 罗锐有些尴尬,说道:“谢谢您老的教诲,我会记在心里的。” “好了,我有急事,我自己去敲他的门,不麻烦你了。” 邢伟岩说完,就走了出去。 罗锐一看,赶忙追了出去,先他一步来到薛家良办公室的门前,给他打开了门,等邢伟岩进去后,他才给他们关上门,默默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坐回自己的座位,他沉默了。 刚才自己所以那样说,无非就是想奚落一下邢伟岩,但刚才邢伟岩的那一番话,还是让这位年轻气盛的秘书看出了自己的不足,跟薛家良、邢伟岩甚至李书海相比,他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仅仅是年龄、水平,还有境界。” 邢伟岩敲门进来时,薛家良正在低头签阅文件,看见他进来了,说道:“这么快?” 邢伟岩说道:“什么快?” “我刚叫小罗去看看你来没有?” 邢伟岩说:“可能我还没容他去看,就来了。” “哦,看起来,你也有事找我?”薛家良意味深长地看着邢伟岩。 邢伟岩开门见山地说道:“是的,据可靠消息,药厂昨天生产了一夜。”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了。” “您也知道了?” “是的。” 薛家良并不避讳,他认为,没有隐瞒邢伟岩的必要了,就将派人暗中监视药厂是否生产的事告诉了邢伟岩。 邢伟岩做得也很好,能在第一时间跟薛家良沟通此事,这要是在以往,无论从哪方面讲邢伟岩都是做不到的。 576、韩君忧郁离开 于是两个人又针对药厂违规生产的事进行一番研究。 一直以来,薛家良都认为治理整顿药厂污染的事,邢伟岩应当是最大的阻力,没想到他如今却跟自己站在了一起,虽然每当提到药厂的事,邢伟岩似乎都有很重的心事,但目前他能步调一致,让他感到很欣慰。 上班后,戴总和韩君如约而至。 薛家良跟他们寒暄两句,就打电话叫来了邢伟岩,两人陪他们来到会客室坐下。 戴总笑着说道:“薛市长、邢县长啊,我的意见,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看了邢伟岩一眼,邢伟岩说道:“这个,您昨天走后,我们就小范围开会研究了一下,鉴于这个项目的政治性和战略性,真的不能用作它用。” “哦?为什么呀?” 邢伟岩就按昨天晚上跟薛家良商量的那样,跟他解释了一遍。 戴总低着头,半天才说:“如果单纯就是为了改善那里的污染问题,我们跑马场也可以做到,不一定非得是林场才能做到,何况,我们还出高价?” 邢伟岩说:“是这样,植物和树木,能代谢掉土壤中一部分有害物体,另外,我们申请的这个项目是国家项目,是纳入星火科技规划里的,所以真的不能当做它用。要不一会我陪您到县城其它地方转转,看看有没有能入您法眼的地块?其它地方随便挑,怎么样?” 戴总矜持地摇摇头,半天才站起来,说道:“非常遗憾,我对其它地块不感兴趣,只能向两位表示遗憾了。” 见他站起来,韩君也站了起来。 薛家良和邢伟岩也都站了起来。 薛家良说:“戴总,抱歉,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多住两天。” 戴总说:“薛市长,我也很抱歉,我们真的就看中了那块地皮了,本来我说咱们达成意向后,我晚上请各位领导带上家属,开个酒会,庆祝一下,看来,只能等下次了,我们还要到其它的县去看看。” 薛家良说:“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也就不耽误戴总去办大事了,后会有期,博阳随时欢迎您。” “后会有期。” 出于礼貌,薛家良和邢伟岩送戴总来到院里,再次跟戴总和韩君握手再见。 当薛家良握着韩君的手时,他发现韩君的目光里有一抹忧郁,这和她第一天风风光光出现在薛家良面前时区别很大。难道,她昨天没有完成任务,被戴总训斥了? 薛家良到底有些不忍,他握着韩君的手,大声说道:“韩君,咱们是老同事,有事没事的常联系!” 韩君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她只是微笑不说话,似乎在极力掩饰某种情绪。 望着戴总的豪车驶出机关大院后,薛家良说:“伟岩,能否知道戴总去了哪个方向吗?” 邢伟岩一听,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在柳河散步时看到了柳河大桥,就说道:“您的意思怀疑他下一站是广阳?” 薛家良笑而不答,转身就往楼里走。 邢伟岩心领神会,说:“这太好办了,我马上给南边的治安检查站打电话。” 薛家良刚回到屋里,邢伟岩的电话就到了:“薛市长,戴总的车,的确去了广阳。” 薛家良说:“估计广阳明后天就能传出喜讯。” 邢伟岩说:“对于广阳是喜讯,对于老戴可能嫌广阳这块肉瘦了点。” 是啊,博阳境内不但有一座柳河二桥,还是几个方向交通中转点,论占地面积,当然要比广阳大得多的多,戴总自然而然也就赚得多。 薛家良说:“你注意打听就是了。” 邢伟岩说:“不用刻意打听,柳河两边的老百姓都有往来,买卖人穿梭赶集,只要有消息,很快就能知道。” 果然,消息来自民间,三天后,就从广阳传来消息,说广阳引进了一个大项目,占地多少多少亩,老百姓明年就不用受累种地了,还能拿到一笔补偿金。 首先沸腾的是老百姓。 柳河镇党委书记石学超找到薛家良,请求县委县政府出面,看能不能把广阳的项目引到博阳来。 薛家良看着这个开着药厂奔驰车的党委书记,说道:“这个,你跟邢县长沟通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具体打算。” 石学超下楼去找邢伟岩去了。 十分钟不到,薛家良就接到邢伟岩的电话,说道:“石学超找我来了,我把他打发了。” 在薛家良印象中,药厂的利益链上不仅有石学超,还应该有邢伟岩。他就笑着多说了几句:“一大早就找我来了,我说具体情况你去跟县长谈。你这谈话速度也够快的,十多分钟就把老石打发了?” 邢伟岩说:“这还是快的呢,我就说了一句话,不要那么目光短浅。” “就一句话?” “就一句话,多说了他们容易断章取义,这些人,滑得很。” 很快,薛家良接到了广阳县委书记的电话,请薛市长出席后天的签约仪式。薛家良说:“真不巧,我后天安排事情了,这样,我让伟岩县长代我出席吧。” 对方沉吟了一下,不情愿地说道:“好吧。” 薛家良当然知道他不情愿的意思所在,他出席广阳的签约仪式,有两重意思,一是代表市政府,其次才是代表友邻县。邢伟岩去,只有后一个意思了。 当他把这个意思告诉邢伟岩的时候,邢伟岩说:“历史上两个县在这样的活动中没有往来,人家邀请的是副市长,我去不合适吧。” 薛家良说:“对面搞建设,难免骚扰到咱们,就跟邻居家盖房一样,咱们去,也是表明一个支持的态度。” 邢伟岩还是有些犹豫,说道:“道理是这道理,我还是感到别扭,这样,我让铁林代我去吧。” 薛家良说:“你看着安排吧。” 邢伟岩说:“药厂白天也公开生产了,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薛家良说:“好,时间定在周六,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尤其要做好保密工作,绝对不能走漏消息。” “好的。” 薛家良又针对这次行动细节和邢伟岩做了周密的安排部署。 577、柳心怡疯了 也就是在这天,传来张钊被正式逮捕的消息。 他的问题已经彻底查清,贪污加上受贿索贿已被落实的有132万多元。其中,大部分钱款都花在柳心怡身上了,为柳心怡买车、买房,买高档衣服和首饰、化妆品,以及出国旅游包括青春损失费等等。 得知这一消息后,薛家良陷入了沉思。 132万元,这个数目跟薛家良接触过的那些案子相比,不算是多的,甚至可以算是少的,够不上大案要案,但如果起了贪心,贪污受贿数目的多少只在量刑上有区别,在性质是没有区别的。 薛家良常常这样想,如果柳心怡不直接举报张钊,说不定张钊在深圳跟着同学混好后,有朝一日跟妻子离了婚,还会回来跟柳心怡母子团聚的。 据后来听说,刚被双规的时候,张钊不承认自己有过贪污受贿,可是,办案人拿出他跟柳心怡签订的青春损失赔偿协议的合同时,张钊便瘫软在座位上了,他痛哭流涕地说道:心怡啊,你个傻女人啊,我说过不会亏你,你咋就不信我呢,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是啊,无知的女人,她哪里知道,她将面临着一贫如洗的境地! 当薛家良听说张钊念念不忘他的孩子的时候,他也心如刀割。 失去一切的柳心怡疯了!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变得一无所有了,甚至连自己的家门都被贴上了封条,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发疯地跑向大街,一边跑着一边呼喊着张钊的名字,还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扔掉,只剩下背心和裤衩了。 那个可怜的孩子,根本不知路上的危险,也哭喊着跟在妈妈的后面跑。 来往车辆见到他们,都是急刹车。一时间,县城的中心大街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急刹车的声音。 交警发现后,他首先冲进车流,抱起了孩子,又去追赶柳心怡,把她拉到路边。 柳心怡披头散发,冲着交警就跪地磕头,让交警去给她找张钊,还抓住过往行人,申诉她的冤屈。 怀里是嚎啕大哭的孩子,地上是光着身子的女人,而且明显呈疯癫状态。这名年轻的交警不知如何是好,他呼唤过来几个同伴,他们脱下外套,给柳心怡和孩子披上,将柳心怡带到车上。 当薛家良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带着罗锐和闫广赶到了县城大街的中心岗亭。 柳心怡已经被交警叫来的救护车带走了。 这是薛家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看张钊和柳心怡的孩子,上次柳心怡跳楼的时候,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这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只是,两次见到他,两次都是哭花了脸。 薛家良不禁对这个起了怜爱之心,他从交警手里抱过这个孩子,说道:“告诉叔叔,你叫什么?” 小男孩一边抽泣着一边哑着嗓子说道:“我……我叫阳……阳。” “哦,阳阳,好孩子,我跟你爸爸是同事,我们都在大楼里工作,你就叫我薛叔叔好吗?” 一提爸爸,小男孩哇地一声又哭了。他抱住薛家良的脖子,说道:“叔叔,我要去找爸爸,我要找妈妈。” 薛家良知道,这两样东西他都给不了这个小男孩,他说:“这样,你爸爸说今天让你先跟叔叔玩,等妈妈病好后,就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小男孩止住哭泣,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知道孩子在审视自己,就说:“我跟你爸爸在一起照过相,你要不要跟我回单位去看看?” 小孩子点着头。 闫广走到跟前,说道:“张钊在博阳还有个弟弟,要不我跟他弟弟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照顾这个孩子?”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行,我先带他回机关。” 机关里的人看见他们的县委书记抱着一个脸哭得脏兮兮的小男孩回来了,都惊愕地看着他。 有跟张钊关系近的人认识这个孩子,就主动跟这个孩子打招呼,这也消除了孩子的部分恐惧心理。 薛家良抱着孩子上楼的时候,悄悄问他:“阳阳,爸爸带你来过他单位吗?” 阳阳露出了笑模样,他点点头,说道:“有一天半夜,爸爸带我和妈妈来过。” “那你认得爸爸的办公室吗?” 阳阳点点头。 “一会你指给薛叔叔看好吗?” 阳阳又点点头。 上了三楼,薛家良抱着他往里走。 快到副书记办公室时,薛家良故意放慢了脚步,阳阳盯着那个门上的牌子,伸出手,朝那个门口指了指。 薛家良说:“这个是爸爸呆过的办公室是吗?” 阳阳点点头。 薛家良站住,说道:“咱们去看看吗?” “有爸爸吗?” 薛家良说:“没有,现在是一个阿姨在里面办公,你爸爸到别处去工作了,不在这里了。” 阳阳点点头。 “咱们还进去吗?” 阳阳含着手指头摇摇头。 这时,门开了,李春兰站在门口,她看见薛家良抱着个孩子,问道:“薛市长,这孩子是……” 薛家良说:“一个同事的,阳阳,问阿姨好?” 阳阳不知是认生,还是怕李春兰,他赶紧趴在薛家良的后面。 薛家良说:“好,咱们去薛叔叔办公室。” 李春兰用研究的目光,看着薛家良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向走廊尽头他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办公室,薛家良给阳阳洗手洗脸,用梳子还给他梳了梳头发,说道:“阳阳把脸洗干净后真漂亮,是个小帅哥呀,你好帅!” 张钊长得就帅,柳心怡也漂亮,他们的孩子当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薛家良给孩子倒了一杯水,这个孩子真渴了,一口气喝下了半杯。 薛家良看了看四周,他这里实在没有玩具给孩子玩,就扯下一页纸,说道:“你会叠纸飞机吗?” 孩子点点头。 “谁教你的?” “爸爸。”阳阳小声说道,嗓子还是有点哑。 薛家良扯下两页信笺,跟阳阳开始叠飞机。 他们叠了好几个,扔得到处都是。 阳阳的兴趣点很快就过去了,他看着陌生的环境,又要撇嘴哭。 578、父爱泛滥 薛家良忽然说道:“对了,忘了让你看爸爸的照片了。来,你看看,这张照片里,哪个是爸爸?” 薛家良从后面的柜子上,拿下一个大镜框,这还是博阳去年开两会时,全体班子成员跟代表们的合影。 小家伙爬在照片上仔细找着,他很快就从第一排坐着的人当中找出爸爸,用小手指着,说道:“爸爸在这!” 那一刻,孩子的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鼻子就是一酸,他抚摸这孩子的小脸蛋,说道:“宝贝,真乖。” 小家伙继续用小手一个一个地找着,没有找到薛家良,就抬头说道:“叔叔,没有你。” 薛家良笑了,说道:“薛叔叔来的晚,你爸爸他们是去年开会的时候照的,今年再开会就有我了。” “那还有爸爸吗?”小家伙抬头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鼻子又是一酸,他居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还好,阳阳没有继续问他,而是自问自答地说道:“爸爸不在这里上班,照片上就没有爸爸了。” 薛家良一下子抱过这个孩子,冲着他娇嫩的小脸蛋就亲了一口,紧紧地抱住他。 此刻,他真的动容了,眼圈都红了。 也许,就因为他交出了那张卡,让他对这个孩子有了无限愧疚。是啊,他亲手斩断了一个父亲留给孩子的教育基金,也可以说是生活费。如果柳心怡好不了,那么,这个孩子势必会成为孤儿,如果没有亲人肯收留他,他势必会被送到孤儿院。 如果不是自己将张钊留给孩子的十万块钱交出去,带着这十万块钱,这个孩子交给谁抚养可能问题都不大。 这时,刘三和罗锐各抱着一包东西进来了。 刘三手里拎的是一袋子的零食和一个玩具纸盒,罗锐手里拎的是买给孩子的两套衣服和鞋。 这是回来的路上,薛家良给他们钱,让他们去买的。 阳阳看到这些零食没有多大的兴趣,看到新衣服也没有多大兴趣,很显然,这个孩子曾经过得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刘三最后才将给他买的玩具亮出来,说道:“这个怎么样?” 小家伙看到新玩具,这才露出笑模样,便和刘三一起组装新玩具。 下班时间到了,闫广去找张钊的弟弟还没有回来。 邢伟岩这时敲门进来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个孩子怎么办?” 薛家良说:“老闫去找张钊的弟弟去了。” 邢伟岩说:“他弟弟在张钊出事后不久就把足疗店转让出去了,不在博阳了。” “没在博阳,那他去哪儿?” “这个不知道,有人说他回老家了,有人说他去市里做水果批发生意去了,具体做什么没人说得清。” 薛家良没有说话。 “柳心怡真的是精神受刺激了?”邢伟岩问道。 薛家良说:“医院方面还没有确切消息,我刚让小罗去医院打听去了。” 邢伟岩说:“如果柳心怡废了,真的就苦了这个孩子了。” 薛家良问题:“他们双方老家还有什么人?” 邢伟岩说:“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小伍知道,老闫也应该知道。” 小伍辞职后也跟单位失去了联系,他在博阳租住的房子早已人去房空。 薛家良忽然笑着说:“老邢,你说我领养这个孩子怎么样?” “你——”邢伟岩就像看着恐龙一样看着薛家良,大声说道:“你还没有结婚,冷不丁出来一个孩子,这……这算怎么一码事!” 薛家良赶紧制止住他,指了指阳阳,不让他大吼大叫。 这段时间以来,薛家良跟邢伟岩的配合,不像书记和县长,倒像一对战友,在戴总这件事上,他们俩可以说是珠联璧合,这也鼓舞了邢伟岩,所以此刻听说他要领养张钊的孩子,才这样急赤白脸地说他。 “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是出于同情,也没必要非要领养啊?”邢伟岩压低了声音说道。 薛家良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在玩新玩具的阳阳,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邢伟岩说:“我知道您喜欢,您别忘了,张钊也就是七八年就能出来,到时,您跟孩子也建立起感情了,但这孩子终究是要还给张钊的,您到时从感情上能不能接受?” 薛家良说:“这个没有问题,他是亲爹,我是干爹,再有七八年,他就十岁多了,完全懂事了。” 邢伟岩着急地抖着手说道:“可是您都没成个家呢,怎么养这个孩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我找媳妇的时候,你负责给我证明,证明这个孩子不是我的私生子就行了,哈哈。” 邢伟岩没有笑,他说:“作为机关党组书记,我不同意,这不完全是您个人的私事。再说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也会管他的,兴许轮不到您养呢。” 薛家良说:“我考虑过了,就是他们养,目前也是替我养,这个孩子明年就要上幼儿园,关于他的教育问题,我必须插手。” 邢伟岩看着薛家良,他实在搞不懂薛家良为什么这么同情张钊,同情这个孩子。按说,他们两人应该没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呀? 邢伟岩不再说什么了,作为同事,他尽到规劝的责任和义务就够了,毕竟薛家良跟张钊的关系到底有多深,他是不知道的。 邢伟岩说:“如果您实在想收养这个孩子,我就不说别的了,不过我还是请您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薛家良起身,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许,目前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刚才说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要是要这个孩子的话,我什么脾气都没有,他们养,我顶多就是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操操心。” 薛家良说完,就蹲下身,看着阳阳鼓捣新玩具。 看着薛家良跟孩子玩得很开心,邢伟岩叹息了一声说道:“差不多你该成个家了,成家了,您就不会这么父爱泛滥了。” 579、天上掉下来一个儿子 听了邢伟岩的话,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还别说,可能真有这么点,原来我特烦小孩子,我姐家的两个孩子,就没得过我的好气儿。我有个同事,我们俩特别要好,后来同事因公殉职,他的小孩当时也是三岁,也像阳阳这么大,我再去他家,面对失去父亲的孩子,就像你说的那样,忽然就感觉父爱一下子泛滥了。所以,我终于发现了我当个好父亲的潜质。” 邢伟岩说:“您是要工作的呀,连个帮手都没有,您怎么带这个孩子?” 薛家良说:“这个不是问题,我会有办法的。” 正说着,闫广走了进来。 薛家良说:“老闫,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不等你,我们早就去吃饭了。” 闫广没急着回答他,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气喝下多半杯,这才说道:“张钊的弟弟不在博阳了,他去安平做水果批发生意了,我跟他联系上了,他说他这个家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呢,夫妻俩一直在闹离婚,这个时候肯定是顾不上这个孩子,另外据他说,他们的父母在老家农村,身体不好,他哥哥的事出来后,父亲连气带吓就得了半身不遂,生活都不能自理,母亲要照顾父亲,现阶段也顾不上这个孩子,两个姐姐早已成家立业,日子过得也不是富余,也不可能养这个孩子。柳心怡的父母早就离异了,而且各自组建了家庭,柳心怡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如今爷爷奶奶早已去世,所以,她的家也指望不上。” 邢伟岩说:“据我所知,张钊的妻子不能生育,这个孩子对于张家来说,应该是掌中宝才对,他父母如果知道他们有个孙子,就是再困难,也会要这个孩子的。” 薛家良说:“他父母在农村,就是想要孩子,这个孩子也得不到良好的教育。” 邢伟岩说:“好多孩子的父母出去打工,把孩子留给爷爷奶奶的有的是,怎么了?不照样过日子吗?” 薛家良说:“他父亲半身不遂,也需要人照顾,再多个孩子,老人的负担就更重了。” 邢伟岩知道薛家良一心想收留这个孩子,赌气就不再说话了。 闫广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继续说:“我半路上碰到张钊的家属,我叫住了她,跟她在车上聊了会。她说孩子无罪,出于同情,愿意资助孩子两万块钱,她说她只有这么多了,张钊判刑,肯定是要有罚款的,这笔钱没人能给他缴纳,只能她出,谁让他们目前还是法律上的夫妻。” 薛家良说:“想不到,这个女人还是念旧情的。” 邢伟岩说:“论水平,张钊的家属一点都不次于张钊,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局长,不论是工作能力还是群众口碑都很好,就是她砸了柳心怡家的那次,也没有人说她的不是,都说柳心怡该砸,谁让她怀个孕还跑到正房面前穷嘚瑟,羞辱人,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唯一缺点就是不能生育,这也可能是张钊包养地下夫人还让其生小孩的原因之一吧。” 薛家良能理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钊的确很看重这个孩子,不然也不会在临走前特意给孩子留下一笔生活费了。 闫广说:“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邢伟岩说:“这个孩子已经有人收养了——” “收养?谁?” 邢伟岩冲薛家良努努嘴。 “您?”闫广不相信地问道。 薛家良说:“是啊,不可以吗?我算暂时收养,等张钊将来出狱,我再把儿子还给他。” 闫广看看他,又看看邢伟岩,说道:“可是您怎么带这个孩子?您自己都没有家?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薛家良说:“以我目前的工资水平,我养个孩子不成问题,至于怎么带吗?我目前还没想好,实在不成的话,我就雇个保姆,明年他就能上幼儿园了,也费不了什么事。” 邢伟岩说:“这是孩子,不是宠物,宠物还得有人天天去遛呢?孩子夜里生病、吃多吃少、医疗防疫……等等,您懂吗?” 薛家良说:“慢慢就懂了,单亲爸爸带孩子的有的是。” 闫广说:“但您是一点做爸爸的经验都没有啊?再说了,柳心怡兴许还能恢复过来。” 薛家良说:“那更好啊!我刚才就说是我暂时代他们抚养这个孩子。无论是柳心怡恢复还是将来张钊出来,甚至孩子爷爷奶奶来要孩子,我都会完璧归赵。” 闫广还要说什么,被邢伟岩拦住了,说道:“你别劝了,我都劝半天了,没用!随他去吧!” 闫广急得跳着脚,低声说道:“您这不是找累吗?” 薛家良笑了,反问道:“累吗?我不这么认为,天下掉下来一个儿子,这是好事!” 邢伟岩说:“好了,领养不领养的先不要说呢,您先替柳心怡带三天孩子再说,尝尝带孩子的滋味。” 这时,罗锐进来了,他看着薛家良说:“医院有消息了,鉴于柳心怡这种情况,建议转到市里专科医院治疗好。” “不能去精神病专科医院!那样只会加重病情。”薛家良问道。 罗锐说:“是我没表述清楚,他们建议转到市医院,那里有专科大夫,条件也会好些。” “妈妈好了吗?” 这时,正在玩得聚精会神的阳阳突然问道。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料到他居然听懂了大人们的谈话。 薛家良赶忙说道:“妈妈还没有好,刚才叔叔们在说妈妈转院的事。要将妈妈转到更好的市医院去看病。你说行吗?” 阳阳放下手里的玩具,又哭开了:“我要看妈妈,看妈妈……” 无论怎么劝,阳阳就是不停地哭闹。 薛家良说:“好,我可以带你去看妈妈,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看一眼妈妈咱们就走,因为有你在,妈妈的病就不好好了,看完后,你再跟叔叔回来行不?” 阳阳含着眼泪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回来照顾我和妈妈?” 580、超级奶爸 孩子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邢伟岩说:“这样吧,你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去医院回来后,先让孩子到我家吧,让你嫂子带几天,等她妈妈病好后,再交给他妈妈。” 薛家良小声说:“伟岩,你没见到柳心怡,她的病,不会是一天半天的事,再说嫂子也要上班,我已经打算好了,你们放心吧,不成的话,我就从部队家属中找个保姆,明年他也可以上部队幼儿园,关于这个问题,你们就不要劝我了。我呢,也可以提前上岗当爸爸,不要剥夺我这个权力呦——” 邢伟岩一听,尽管他不明白薛家良为什么执意要管这个孩子,但看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薛家良说:“你们该回家就回家吧,我带孩子去趟医院,然后我们也回去了。” 邢伟岩说:“我看您还是先带孩子去吃饭吧,都什么点了?这要是跟着亲妈,这个点人家早就吃完晚饭了,还带孩子呢?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您以为孩子跟宠物狗一样啊?” 薛家良一听,立刻起身,说道:“好好,马上,我们马上去吃饭。” 听说要去看妈妈,阳阳表现得非常高兴,他放下玩具就往门口跑。 吃完饭,他们赶到医院,柳心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她的胳膊上扎着输液针。 阳阳扑了过去,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哭着说道:“叔叔,妈妈是不是死了。” 大夫过来了,说道:“小朋友,妈妈没有死,妈妈刚吃了药,睡着了。” 这也许是孩子看到的最安详的妈妈,他的小手不停地摸着妈妈的脸,摸着妈妈扎着针的手。 薛家良看得心酸,他走过去跟孩子说道:“阳阳,告诉妈妈,你要跟叔叔玩几天,等她好了,让她去叔叔家接你。” 阳阳照着他教的话说了。 薛家良又说:“你再告诉妈妈,请她放心,跟着薛叔叔,阳阳要做个乖孩子,保证晚上不哭。” 阳阳一听,就撇着小嘴说道:“妈妈,我跟着薛叔叔晚上不哭,你快点来接我呀……” 眼泪,终于从薛家良的眼里滴答下来。他抱起孩子,说道:“跟妈妈再见,告诉妈妈,以后再来看她。” “妈妈,再见,我明天再来看你。” 罗锐把院领导找来了,院领导向薛家良解释了转院的原因。由于是县级医院,神经外科大夫经验有限,县级的神经外科大夫遇到的病人大多是车祸的病人,像柳心怡这样的病人由于是初发期,最好还是到医资水平更好的市级专科医院去治疗,有利于恢复。 薛家良说:“好吧,你们负责做好转院的工作,最好别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 院长说:“您放心,我们已经跟市第一人民医院联系了,那里有最好的神外大夫。” 薛家良说:“谢谢,你们费心了。” 回到部队宾馆,阳阳早已在车上睡着了。薛家良抱着他,径直来到自己的房间。 罗锐不放心,怕晚上有什么事,也跟来了。他见薛家良要将孩子抱进套房,就说道:“薛书记,还是让阳阳跟我睡吧,您明天还要工作。” 薛家良说:“没事。” 刘三说:“您晚上本来睡眠就不好,再弄个孩子,第二天您就什么都干不了了,让他跟我睡吧。” 罗锐看着刘三说:“就跟谁睡都不能跟你睡,你是掌握安全的,白天开车要是犯困那还得了。” 薛家良说:“别争了,既然我打算收养他,就要由我带他睡觉,我从今天起,我要习惯当奶爸,超级奶爸。” 罗锐看看刘三,示意刘三去接孩子。 刘三会意,趁薛家良等开门的机会,去抱他怀里的阳阳,说道:“您还是先当好全体博阳人的奶爸吧。” 薛家良一听,戾着目光说道:“我没当好吗?” 刘三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像奶爸这类事,我们都能做,您还是晚上想想大事吧。再说您晚上要是失眠了,那些大事谁来管?” 薛家良见刘三抱着阳阳要去他房间,就急了,说道:“给我抱回来,他必须和我睡,你个小破孩,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还想照顾个孩子?” 罗锐刚要说话,薛家良就冲他摆摆手,走到刘三跟前,又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说道:“给我们开门。” 刘三掏出钥匙,赶紧去开开房门。 薛家良抱着孩子,刚走进里面的套间,忽然站住了,说道:“是不是该把他叫醒,洗脸洗脚刷牙再睡?” 刘三摇摇头,罗锐也摇摇头。 “既然你们不懂还跟我抢孩子?哼!” 罗锐小声嘀咕道:“您不是也不懂吗?” “对呀,所以才问你们。” 刘三儿说:“我有办法。”他说着就掏出电话。 薛家良见了,知道他想打电话给庄洁,说道:“先发个信息,电话铃声太吵。” 刘三儿就走到一边发信息去了。 薛家良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 罗锐不知道他们唱的什么戏,就将带回来的玩具、牛奶和零食等,放进房间的冰箱里。 罗锐见薛家良抱孩子的姿势很好笑,掏出手机就给他连着拍了几张。他发现,阳阳的脸上冒出了汗珠,就走到跟前,说道:“给他脱了外套吧,屋子这么热,您还抱着他。” 薛家良一惊,低头一看,孩子的脸蛋红红的,额头鼻子已经冒出了汗珠,就跟罗锐说道:“那你赶紧过来帮我脱呀。” 罗锐一听,暗自笑了,心想,就这水平,连孩子的冷热都不知道,连孩子的衣服都不会脱,还想当现成的爸爸? 罗锐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赶紧收起手机,帮他给阳阳脱衣服。 阳阳白天可能是太累了,四只笨手在他身上拉来拽去的居然没把他鼓捣醒。 这时,刘三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他赶紧接通了电话,小声说道:“喂,姨,我是三儿,是不是把您吵醒了?” 庄洁说道:“没有,我也刚躺下,看到了你的短信,你问这个干嘛?” 刘三儿说:“薛叔叔白得了一个儿子,第一天带,不知怎么弄好,这样,我让他跟您说。” 刘三说着就把电话递给了薛家良,薛家良说:“稍等、稍等,我先给他脱衣服。” 罗锐一把就将孩子抱过来,刘三将电话递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拿着电话站起身,说道:“小洁啊,是不是那小子把你吵醒了?祺祺睡了吗?” 罗锐忽然发现,薛家良说话的语气,居然带着少有的温柔!这可是让他吃惊不少。一直以来,罗锐揣摩薛家良为什么三十大几还不结婚,可能就是跟他的脾气不好有关,他嘴太臭,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的。 但这一次显然出乎意料,他第一天就见识了他是怎么对待骆霞的,直把自以为是、嚣张无比的骆霞羞辱得无地自容;对同僚李春兰,公事公办,甚至从未多看过她一眼;对那个漂亮的老乡韩君,也是尽显讽刺挖苦之功。但这个小洁,又是何许人也?怎么让铁骨铮铮的薛家良,变得如此温柔? 薛家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说道:“你告诉我,小孩子睡觉之前,是不是要刷牙洗脸洗脚洗屁股?” 581、庄洁的回避 庄洁笑着说道:“是的,洗洗再睡健康。” 薛家良继续问:“如果孩子已经睡着了,还用把他弄醒洗吗?” 庄洁说:“孩子已经睡着就不要弄醒他了,家良,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儿发信息说你收养个儿子?” 薛家良说:“我一会再给你打电话解释,先挂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跟刘三和罗锐说:“不洗了,直接给他脱光,让他入被窝睡觉。” 刘三说:“跟您一个床吗?” 薛家良说:“肯定要跟我一个床,这里又没有第二张床。” 罗锐笑了,说道:“那您可要小心了,小心晚上水漫金山。” “你是说他尿尿?” “是的。” “那可怎么办,咱们这里又没有尿布。” 刘三说:“我有办法,单给他铺一个褥子,这样,他尿只能尿他那块,尿不到别处。” “褥子呢?”薛家良问道。 刘三说:“明天我去找。” “那今天晚上怎么办?” “今天晚上您就等着发大水挨冲吧。” 薛家良迟疑了一下,还是揭开被子,望着雪白的床单,他说:“小子,你千万不要给我发大水呀,只要你今天晚上不发大水,明天我就有招儿对付你!” 刘三和罗锐都笑了。 罗锐抱着孩子,轻轻将他放在大床的一边。 薛家良说:“往里放,小心他翻身掉地上。” 罗锐说:“离远点省得晚上你们互相干扰。” 薛家良望着光着小身子的阳阳,肉呼呼的煞是可爱,他说:“你们是不是给他剥得太光了,应该把小裤头给他穿上。” 刘三说:“晚上要是尿了,明天还得多洗一件衣服,这样好。” 薛家良轻轻将大被子给他盖上,趴在床上,看着这个孩子的睡相,不由得笑了。说道:“看来他是真困了,这么折腾他居然没醒。” 罗锐说:“您也早点休息吧,有事再叫我们。” 薛家良起身,跟着他们走到门口,等他们出去后,关上了房门。 他简单地洗了洗,换上睡袍,将卧室床头的灯光调暗,走出卧室,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才给庄洁打电话。 可能庄洁一直在等,都没容第一声铃声响完,她就接通了电话。 “喂,家良,忙完了?” “是的,没吵到祺祺吧?” “没有,我手机静音了。” “那就好。” “家良,到底怎么回事?” 薛家良就将阳阳的事情,从头至尾给她说了一遍,庄洁听完,不禁唏嘘,她说道:“可怜的孩子,家良,我支持你收养他,但是你那么忙,市里和县里两摊子事情,这样,你把阳阳送回来,我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 薛家良说:“那不行,你弄两个孩子忙不过来,我明天跟部队的人说说,看看有愿意当保姆的吗,明年暑假,他就能上部队幼儿园,我就省心了。” “家良,没你说得那么简单,保姆不能代替一切。带一个孩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事情多了去了。” “你教我,先从他晚上睡觉教起,对了,他晚上会不会尿床?” 庄洁“噗嗤”笑了,说道:“他不但会尿床,还会半夜醒来哭着找妈妈,你要做好准备。” “哭是肯定的,白天就哭了好几起了,你先教我,怎么不让他尿床?”薛家良眼下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你要经常起来把尿,咱们不知这个孩子的习性,总之,你要多观察,发现他的小几几撅起来了就是要尿尿了,这个时候你就要把他抱起来,去尿尿,孩子和大人都要养成这个习惯,不能让他随便尿床。” 薛家良听庄洁说道孩子的小几几,他的心就莫名地跳了一下,随后感到脸热了…… 庄洁不知道他此时的心理活动,继续说:“孩子的内衣要勤洗勤换,冬天每两天要给他洗一次澡,有条件天天洗更好,要让他喝奶,室内温度高,要多吃水果,多吃蔬菜……” 庄洁林林总总嘱咐了一大堆,最后说:“每个孩子都有一个防疫的小本本,你要了解他都做了哪些防疫,哪些防疫没做完,哪些防疫做完了。” “我没地方去找这个小本本了,他的家都没有了。” “没关系,你抽时间带他去防疫站,那里应该有底子。另外,冬季小男孩容易上火,你晚上少给他盖点。” 薛家良说:“我只有这一床被子。” 庄洁说:“原则上别上火,上火很麻烦,容易得各种病,感冒发烧肺炎什么的。另外,他不该跟大人一起睡,更不能盖大人的被褥,你要单独给他准备一套被褥,这样吧,你要是没时间让三儿回来一趟,我给你们准备。” “小洁,你别吓唬我。” 庄洁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没有吓唬你,这是事实。家良,带一个孩子真的不是儿戏,你还是给我送回来吧,你上班带个孩子不现实,而且还是一个孩盲,一点常识都不懂。” 就孩子的问题,薛家良跟庄洁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最后,薛家良的胳膊都举疼了,他也打哈流泪,说道:“小洁,放寒假我让刘三去接你,你带着祺祺到我这里看看来,也顺便指导我怎么带这个孩子。” 庄洁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寒假有可能回老家,张老师和鲁大哥前两天特意来我家问我,如果回的话,就跟他们一起回。” 张老师是庄洁所在学校的副校长,对庄洁很是照顾。她丈夫鲁丰也是军转干部,是程忠的老乡也是程忠的领导,转业后,由于程忠跟薛家良和赵志华的关系,他被直接任命为平水县民政局副局长,最近有望提为局长,他们两家平时走得很近,关系一直不错,也是庄洁目前在平水最依赖的人。 薛家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庄洁是在回避他,就说道:“好吧,以后再说吧,挂了,睡吧。” 不等庄洁说话,薛家良率先挂了电话。 他明白,每当他职务上升一个台阶,庄洁对他的信心就会下降一个台阶。 582、夜里发大水 无疑,庄洁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就是不想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薛家良之所以没有向庄洁发起猛烈的攻势,他也想给庄洁一些时间,让庄洁明白,自己是爱,不是同情。同时,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到底是爱还是同情?庄洁到现在对他都无动于衷,这也不得不让薛家良从内心里审视对庄洁母子的感情。 他在很早以前在心里就喜欢这个小嫂子,甚至以她为标准找对象,但庄洁从未对他有过半点的非分之想,就是程忠殉职后,薛家良几次明示暗示的表白,庄洁都不为所动,是他魅力不够心不诚,还是庄洁信奉程忠说的“一日为嫂终身为嫂”的话?或者根本就对自己没有意思?如果她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干嘛还让自己“千帆过尽风景看遍”? 唯一的解释就是庄洁信不过自己。 看着沙发上阳阳脱下来的小衣服,薛家良的内心有了一种柔软,他赌气地想: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儿子,老婆还不要了呢,哼! 这样想着,他就躺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半夜,薛家良被一阵哭声惊醒。 他闭着眼睛,还在纳闷,哪儿来的孩子的哭声? 猛然,他一下子惊醒了,反应过来后,急忙赤脚跑向里间的卧室。 只见阳阳光着小屁股,站在床上正在闭着眼哭,此时,一道亮晶晶的抛物线,正从他的小几几往外发射。 薛家良惊呼:“别……呀——” 他又怕吓住孩子,把他的尿吓回去,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轻轻地走过来,握着孩子的小手,看着他把尿浇到床上、被子上,轻声说道:“好孩子,别怕,薛叔叔在这呢,尿吧,尿吧,不碍事……” 阳阳一直尿完,薛家良看着被他尿湿的被子和床,不由得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庄洁还告诉他让他半夜起来给孩子把尿,他倒好,躺沙发上就睡着了。 只能怪自己粗心,不能怪孩子。 阳阳还在哭。 薛家良顾不上撤换被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军用线毯,包裹住阳阳,把他抱在怀里,在客厅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说道:“阳阳不哭,你白天不是跟妈妈说好了吗,先跟着薛叔叔过几天,等妈妈好了再去找妈妈,男子汉不能说话不算数。” 阳阳才不管什么男子汉不男子汉的,一个劲地哭着要找妈妈。 哭声唤来了刘三,他用钥匙开开门,一进来看到他们的狼狈相,不由得笑了。 就见薛家良用大毯子裹着阳阳,长长的毯子一直拖到了地上,卧室的被子和床上一片狼藉。他将被子和床下铺的东西全部撤下,说道:“还有被褥吗?” “有,柜子里,我从老家带的。” 从老家带的是单人被褥,显然不够薛家良和孩子两个人用的。刘三转身就要出去。薛家良叫住了他。 “你干嘛去?” “我去把我屋里的被褥拿过来。” 薛家良说:“不用,够孩子的就行了,我在沙发上睡,盖毯子,明天在跟招待所要一套就是了。” 刘三说:“您在沙发上还能休息得好?” 薛家良懊恼地说道:“如果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还不至于让他尿床呢。” 阳阳又是一阵大哭。 薛家良赶紧哄道:“好了好了,怪我,是我半夜没让阳阳起来撒尿,好孩子,别哭了,明天叔叔带你去看解放军跑步怎么样?” 阳阳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还是哭。 刘三用白天的新玩具逗他,但是他对这些不敢兴趣,又给他饼干牛奶等,阳阳连看不看,哭着要找妈妈。 薛家良抱着他,不停地哄这他。他们走进卧室,薛家良指着地上的湿被子说道:“你看,这是谁尿的?” 阳阳看看,留着眼泪说道:“阳……阳。” “阳阳有尿为什么不去卫生间?把床尿湿了,我们一会睡哪儿?” 阳阳抽泣着指了指床。 “床被你尿湿了,还能睡吗?你告诉叔叔,你跟妈妈睡的时候,是怎么起来尿尿的?” 阳阳抽泣着说:“阳阳有……有小……马桶。” “哦,薛叔叔明白了,明天,让你刘三叔叔去给阳阳也买个小马桶,以后夜里薛叔叔就抱你去你的小马桶尿尿行吗?” 阳阳点点头。 “睡吧孩子,你要怪,要听话,这样妈妈才能安心养病……” 薛家良一直抱着他,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都不忍放下他…… 薛家良将床让给了阳阳,他和衣躺在沙发上,他有个毛病,只要夜里被惊醒,就不好再入睡,何况他连衣服都没脱。 早上起床的时间到了,他照常睁开了眼睛,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掀开毯子,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卧室,他弯下腰,看着睡得正香的阳阳,在心里说道:“你夜里折腾够了,这会睡得倒香,哼,臭小子!” 薛家良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经过客厅,来到书房。他不敢去洗漱,怕惊醒了孩子,坐在书桌上,打开工作日志本,冲着前面的一幅井冈山会师的油画发了会呆,脑袋有点蒙,他合上本子,又走了出来。 每天这个时间是他锻炼的时间,这个习惯还是跟龚法成养成的,人,一旦在某个时间段养成某种习惯,自然而然就会在这个时间醒来。但是他今天不能走,因为他的床上躺着一个小人儿。 这时,罗锐开门进来了,他揉着眼,看着薛家良已经起来了,就说道:“薛书记,怎么样?” 薛家良笑了,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罗锐看了一眼卧室,笑着说:“这还不难?”他又看了看客厅沙发上的枕头和线毯,说道:“是不是您一宿都在沙发上过的?” 薛家良笑着说:“不到一宿,半宿都不到。” “哈哈。”罗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薛家良赶忙制止住他,说道:“你小点声音,把孩子吵醒?” 罗锐说:“孩子在上班前一个小时必须要醒。” 583、自愧不如 “为什么?”薛家良看着罗锐问道。 罗锐说:“他要洗漱要吃饭,我们还要上班。”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样,一会你让刘三先送你上班,然后让老闫过来一趟。” “您……” “我晚会过去。” “好吧,那这孩子?” “暂时我先带着,老闫过来让他去找找后勤处,看看这里有没有军嫂想当保姆,如果没有的话,再从社会上找一个。” 罗锐说:“找了保姆也不能在这里哄孩子呀?还是找个人家,把孩子送过去的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也留意一下保姆的事,不能告诉这个孩子是谁。” 他们俩站在沙发边上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阳阳光着小身子走了过来,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薛叔叔,我今天能见到妈妈吗?” 薛家良一见,立刻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罗锐给他裹上毯子。 薛家良说道:“妈妈今天转到安平市的大医院去看病,过几天等妈妈病好了,叔叔再带你去看妈妈。” 孩子的眼睛都是红肿着的,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眼睛又红润了。 罗锐拿过孩子的衣服,他们就开始给他穿衣服。 这时,刘三也进来了,他弯下身,学着狗叫,两只手着地,手脚并用“走”到阳阳面前,冲着阳阳叫着。 阳阳笑了,小手又去揉眼睛。 薛家良拿开他的手,就见阳阳的眼睛有了眼屎,他想起庄洁说的,别让他上火。就说道:“你们看是不是上火了,怎么有眼屎了?” 罗锐和刘三齐声说道:“不懂。” 罗锐突然跟刘三说:“你再去请教一下别人,问问是不是上火了。” 刘三看了薛家良一眼,见薛家良没表示反对,就给庄洁打通了电话:“姨,您醒了吗?” “早就醒了,我们都吃完早饭,该上幼儿园了,孩子怎么样?”庄洁主动问道。 “还好,就是晚上水漫金山了。” “哈哈,还真尿床了?可能是白天受到惊吓或者跑得太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知道夜里要撒尿的事,应该怪大人。” “是的,大人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宿,没管孩子,不多躲过了一劫,没被大水冲了。” “三儿,劝你叔把孩子给我送回来吧,你们要上班,根本照顾不了他。” “这个,下来再说,姨,孩子眼角长了好多眼屎,要紧吗?” “哦,那是上火了,多喝水,喝白水,别给他饮料和果汁,可以多吃水果,先不要给他吃药,勤观察。” “好的,我挂了。” 薛家良和罗锐已经从电话中听出来了,罗锐就去给阳阳倒水。 阳阳穿好衣服,接过水杯,连着喝了几大口。 薛家良一看,果然让庄洁说对了,孩子缺水了。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传来信息的铃声,他打开一看,就庄洁的,是一个清单,详细地列出该给孩子添置的衣物、日常生活用品、营养品还有儿童读物,并且还有几种儿童常备的药品。 薛家良一见高兴地说道:“三儿,我把这个信息发给你,一会吃完饭你送罗秘书上班,顺便把这些东西买来。” 吃早饭的时候,阳阳没有闹,他在新环境下吃饭,而且还有那么多当兵的,很是新鲜,两只眼睛不停地看着看那儿。 刘三和罗锐走了,薛家良给阳阳穿上羽绒服大衣,戴上帽子,围上围巾,阳阳自己从兜里掏出羽绒手套,戴在手上。 薛家良打量着他,不管柳心怡是什么样的女人,从阳阳身上的衣服来看,她应该算个称职的妈妈,加之物质条件优越,孩子的衣服和鞋子一看就是质量上乘,又洋气又好看,就连小手套都是有模有样的。 这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漫步是军营的生活区,薛家良低头跟阳阳说:“阳阳,咱俩跑步,看谁跑的快?” 阳阳仰着头,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解放军叔叔跑步吗?” 薛家良感觉这个孩子很聪明,就指着手表郑重其事地说道:“解放军叔叔起得早,他们早就跑完步了,那时候你还在睡觉,要想看你明天必须早起,行不行?” “行。” “真的?” “嗯。”小家伙紧闭着嘴唇答应着。 “好,拉勾。” 一只大手勾住了一只小手。 外面太冷,他们就跑回了房间。 到了招待所门口,薛家良抱起阳阳进了电梯,出来后,他放下阳阳,说道:“你认识咱们家吗?” “认识。” “那你在前边给我带路。” “你迷路了吗?” “是啊,迷路了。” “大人还迷路呀?” “大人也有迷路的时候呀——” 薛家良说着,故意往错误的方向拐。 阳阳迟疑地跟着他走了两步,站住,说道:“薛叔叔,咱们家在这边。” “哦,你看,薛叔叔真的迷路了,还是你记性好。” 阳阳仰头看着他,只是笑。 薛家良觉得自己的小聪明似乎被阳阳看穿了,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弯腰看着他纯净透明的眼睛说道:“你真聪明,薛叔叔自愧不如。” 小家伙嘻嘻地笑了。 出了电梯,阳阳便向前跑去,拐过一个走廊,他便站住了。 薛家良就看见两个服务员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敲门。 薛家良弯腰问道:“他们敲的那个房间是谁的?” 阳阳伸出手,指了指他。 “我的?” 阳阳点点头。 “是我的房间,也是你的房间,对不对?” 阳阳点点头。 两名年轻的女服务员见薛家良回来了,就说道:“首长,我们来给您换床品。” “好,谢谢。” 薛家良打开房门让她们进去。 其中一名服务员将晾在一边尿湿的被褥折起放在车上,又摸了摸阳阳的小脸蛋,说道:“你晚上是不是冲了你爸爸了?” 阳阳刚想跟服务员解释什么,就听薛家良说:“是啊,我差点被我儿子冲到楼下去。” 阳阳眨巴着眼睛,没再说话。 薛家良给他摘去帽子和围巾,脱去羽绒服外套,只穿着一件小毛衫和小毛裤。 他蹲在地上,就开始玩昨天的新玩具。 584、沽名钓誉的女人 服务员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换上新的,将薛家良从老家带来的那套被褥叠好放进柜子里,将卧室整理好后,才推着车走了出去。 这时,邢伟岩给薛家良打过来电话,他说:“薛市长,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薛家良笑着说:“挺好的,这小子想水漫金山,不过还好没淹到我。” 邢伟岩一听就笑了:“这只是第一天,日子还长着呢。”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伟岩,有事吗?” “这个,您说话方便吗?” “方便,除了我没别人。” “是这样,我刚才听老鲁说,李春兰要去药厂调研,您知道这事吗?” “去药厂调研?我不知道,谁定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刚来单位,是老鲁告诉我的。” 老鲁,县政府办主任,邢伟岩的大内总管。 按照薛家良和邢伟岩私下商量的方案,明天就会对药厂强行关停,李春兰这个时候去调研药厂显然不合适,但如果强行阻止,就会走漏消息。这个女人,真是不讨人待见! 薛家良说:“老闫知道吗?” 邢伟岩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薛家良想了想说:“伟岩,你是怎么考虑的?” 邢伟岩说:“我刚才听说后的确有些紧张,我以为您知道这事,也以为您改变了行动计划。” 薛家良严肃地说:“伟岩,如果我想改变行动计划,我一定会跟你商量的,我不会擅自做出任何决定,这个请你放心。” 邢伟岩说:“您的为人我清楚,不用解释,我也只是想求证一下。那您说怎么办?” “让我说,由她去,咱们按既定计划办。” “可是,她到那儿在胡乱讲话,难免对政府的善后工作造成一定不利。” 薛家良说:“到哪个地方调研,基本格调是什么,原则上来说都是应该跟我通个气的,既然她没有,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后果自负,咱们按计划进行。” 邢伟岩说:“好,我明白了,那我该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了?” 薛家良斩钉截铁地说道:“什么都不能改变我们明天的计划。” 邢伟岩完全没必要打这个电话,他完全对李春兰调研的事置之不理,第二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他一大早打电话告诉薛家良这个消息,不单是怀疑薛家良临时改变了主意,更主要的是想让薛家良知道,党委内部也不是和谐一片,李春兰就敢擅自做主,去药厂这么敏感的单位调研,甚至完全不跟薛家良打招呼,这应该是邢伟岩想不到的。 尽管来的时间不长,但班子成员的脾气秉性和为人,薛家良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不过他有个原则,并且多次在会上讲过,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做的,我来到博阳,必须听我的,如果我的意见和大家的不一致或者不完美,可以公开提,也可以私下交流,绝不许私下说小话儿,更不许拉倒车! 李春兰上任后,第一站去了电视台,承诺为电视台添置一台价值七十多万元的摄像机;第二站去了敬老院,敬老院精心准备过的欢迎场面,令她十分激动,她当即拍板,为敬老院添置一台投影仪,丰富老年人的业余文化生活;第三站去了县第一幼儿园,又是大口一开,为幼儿园添置一套大型的城堡玩具,造价三万多元…… 这让邢伟岩对他意见非常大,私下跟薛家良抱怨,说:“她这纯粹是为自己沽名钓誉,您作为副市长、县委书记,调研了一圈,也没见您用钱收买人心,只是从政策上给予支持,从发展方向上予以了肯定。”薛家良曾笑着跟邢伟岩解释:“女同志,好激动,下边一哭穷,同情心难免会泛滥。” 其实,邢伟岩和薛家良都知道,李春兰不只是同情心泛滥,的确有为自己买名之嫌。 这次,她不会到了药厂,厂方一哭穷,就斥巨资为药厂添置一套进口设备吧? 想到这里,薛家良暗自笑着摇摇头。 “你干嘛笑?” 阳阳突然问道。 薛家良就是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他看到了,他就说道:“我是在看着你笑。” 阳阳半信半疑,忽闪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玩了。 闫广来了,闫广还告诉他,他们家楼下有个邻居,前两年单位经营不景气,买断工龄后就下岗了,她一直在环卫队扫卫生,前几天不做了,想找个保姆的工作,闫广征求薛家良的意见,能否将阳阳交给这个邻居带,这样他和老伴儿也可以照顾到阳阳。 薛家良想了想说:“还是想在部队找个人帮忙,和社会没有什么联系,省得阳阳被人指指点点,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闫广说:“好的,我这就去找李处长,跟他说说,让他多费心,帮忙在部队找个保姆。” 薛家良说:“也就是九个多月将近十个月的时间,明年开学他就能上幼儿园了。” “上幼儿园也是要有人带的,接送都需要人,没您考虑得那么简单。” 薛家良点点头,闫广说得的确如此。 薛家良问道:“李春兰去药厂调研你知道吗?” 闫广说:“我也是上班才知道的,她也没用我安排,是秘书昨天下午头下班安排的,我正好想跟您说这个事。”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由她去吧……” 闫广走后,阳阳对玩具失去了兴趣,在屋里便待不住了,他又开始哭闹。 薛家良打开电视,电视里的动画片播了几分钟后就结束了,阳阳又开始闹。 薛家良说:“你还想看动画片吗?” 阳阳点点头。 薛家良说:“叔叔的电脑里有,你想看什么就有什么?” 阳阳皱着小眉头,不耐烦地揉着眼睛,说道:“演过的动画片有吗?” “当然!” 于是,薛家良给阳阳调出一个动画片,阳阳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便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薛家良走出书房,在客厅里开始办公,他忽然发现电脑能让阳阳安静,就琢磨着将来给他安装一款益智类的游戏让他玩,寓教于乐。 585、偶遇美女主播 这个时候,薛家良也没发现阳阳有什么异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听不到阳阳笑了,就悄悄从虚掩这的门缝里看了一眼,此时就见阳阳瘫软在宽大的座椅里睡着了。 薛家良悄悄进去,抱起阳阳,这时他才发现阳阳的脸蛋通红,出气也很粗,他一摸他的额头,烫得立刻缩回了手。 阳阳在发高烧。 薛家良吓坏了,急忙抓起阳阳的羽绒服裹住他,又给他戴上绒线帽,自己顾不上穿外套,抱着阳阳就往外跑…… 当一名女军医为阳阳诊断后告诉他“急性扁桃体炎”时,薛家良一下子就呆住了,他说:“怎么会是这样,他刚才还好好的,一声都没有咳嗽过。” 女军医戴着大口罩,一对杏眼看了他一眼,边说边往纸上写了几个字,说道:“为了节约时间,请家长快去办住院手续,另外,去药房把这个药取来。” 薛家良看了看阳阳,说道:“为什么要我们去取药,你们没有了人了吗?” 女军医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请注意,我说的是为了节约时间,你也可以等,我们的护士去送病人住院去了。” 薛家良知道阳阳高烧,是很严重的炎症,争取早点用上药,就说道:“好,好,我去我去,阳阳,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阳阳点点头,说道:“你记住我呆的这个房间,别又迷路。” 薛家良一听,笑了,说道:“这次不会的,乖,听解放军阿姨的话。” 他说着,就对这位严厉的女军医说道:“拜托您帮我照看一下他。” 女军医没有抬头看他,说道:“快去吧。” 等薛家良拿着药回来的时候,在刚才的诊室里没有了阳阳。 他着急了,问等在一边就医的两个人。他们告诉他,孩子被沙大夫抱走了。 薛家良拿着药,就出去找阳阳,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阳阳,急得他满头是汗,心说,什么狗屁沙大夫,别再是拐骗小孩子的人贩子。 他急得站在走廊里大叫:“阳阳,你在哪儿?阳阳。” 这时,那个女军医手揣在兜里在他背后说道:“你嚷什么?这里是医院。” 薛家良转过头,看着他,说道:“孩子在哪儿,他们说是你抱走的。” 女军医说:“看样子你很担心我把你儿子拐卖了是不是?让你去取药,你取药回来不在诊室里等,拿着药到处跑,你是为了节约时间还是浪费时间,一看你就不是合格的家长,孩子嗓子全都红肿了,你这家长是怎么当的?” 薛家良被她批得没有机会还嘴,又不好向他解释什么,就将手里的药递给他。 哪知,这名女军医并没有去接药,而是说道:“去,立刻送到护士站,孩子住在6床。” 薛家良拿着药就跑着去找护士站,好在这个部队内部的医院不是太大,不然还真不好找。 一个护士见他手里拿着药,就说道:“是6床家长吗?” “是的。” “我说你拿着药到处跑什么,我们都找不到你了。” 薛家良心说刚才被女军医训了两句他就着实心里窝着火,现在被小护士训,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本来就是你该干的事,现在我们病患家属替你干了,怎么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小护士没想到薛家良反应这么过激,但见薛家良义正辞严的严肃表情,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薛家良走进病房,就见阳阳正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正盯着门口看。 薛家良赶忙走过去,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阳阳摇摇头,想说话,可能嗓子疼,没有说出来。 薛家良说:“呆会可能会给你输液,你扁桃体发炎了,不输液的话难好。” 阳阳又点点头,他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位老者在一个年轻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薛书记,您怎么在这儿?” 薛家良听到有人叫他,一抬头,是骆霞,她搀扶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养蝴蝶兰的那个老者。 老者此时也认出了他,说道:“小霞,你们认识?” “认识,这是咱们安平市副市长、博阳县委书记,大名鼎鼎,舅舅,难道您不认识?” 老者摇摇头,说道:“我说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呢,从电视见过,薛先生原来就是薛书记啊,失敬失敬!” “您老客气了。” “这是您的小孩?”老人指着阳阳说道。 “是的。” 骆霞说:“原来你们认识?” “认识,我跟你说有个薛先生,元旦定了我五盆蝴蝶兰,就是他。” 骆霞点点头。 薛家良指着他们说:“你们……” 骆霞抢先说道:“这是我舅舅,刚知道他病了,过来看看,他是……您小孩……” 博阳谁不知道薛家良是单身,这会却凭空出来个小孩。 薛家良说:“是,你怎么没上班?” “她呀,这个班恐怕保不住了,又被停职了。”老人替她回答道。 “停职?”薛家良反问道。 骆霞说:“别提了一会再跟你说。” 护士进来了,她仔细核对了阳阳的身份后,才挂上药瓶,开始做输液的准备。 薛家良俯下身,看着阳阳,温柔地说道:“男子汉,怕扎针吗?” 阳阳点点头,眼睛就盯着护士手里的针头。 薛家良用手挡着他,说道:“你不看就不紧张了。” 阳阳闭上了眼睛,但眼皮还是不安地眨动着。 薛家良握着他的另一只小手,说道:“宝贝,不怕,我吧,原来也怕扎针,后来一想,你不让大夫扎针,病就好不了,这么一想,我就再也不害怕了,我一不害怕,再扎针就不觉得疼了,你可以试试我这招儿。” 护士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小手,说道:“宝贝,攥紧拳头,对,攥紧。” 阳阳全身都绑紧了,等待着所有孩子都为之恐惧的那一刻。 就在护士往血管里推针的那一刻,阳阳咧嘴刚要哭,护士说道:“好了。” 阳阳结果没有哭出声,但是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586、再次被停职 “好了好了,过去了,阿姨技术高,还没感觉到疼就完事了是不是?下次还让这位阿姨给你扎针好不好?”薛家良耐心地哄着阳阳。 阳阳含着眼泪,看着护士,似乎在用心记住她的模样。 这时,刚才那位女军医进来了,她伸手摸摸阳阳的额头,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 薛家良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爸爸是怎么当的?孩子从什么时候发烧你都不知道吗?” 薛家良无辜地说道:“我刚才就跟你说了,他看着看着动画片,我进去后就瘫软在椅子山上睡着了,就是这个经过。” 这时,那位老者说道:“怎么跟薛书记说话呢?” 女军医看着老者问道:“薛书记?哪个薛书记?” 骆霞凑到女军医的耳边,说:“表姐,你要小心了,连薛市长、薛书记你都敢这么说话,小心停你的职。” 女军医说:“你是薛书记,我说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薛家良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弄不清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想弄清楚,就冲女军医点了点头,说道:“孩子能住几天?” 女军医看着他,说道:“起码要住上一礼拜。” “一礼拜?” 女军医说:“是的,一礼拜还要看情况而定天,先保守治疗,一旦化脓溃疡,就要做手术。第一次如果治不彻底,将来会麻烦,只要他一上火就会往这个方向跑。” “好吧。谢谢你。” 薛家良说完,就不再理这一对表姐妹,他便坐在阳阳跟前,背对着他们,摸着阳阳的脑门,说道:“闭上眼睛睡会吧?” 阳阳摇摇头,说道:“妈妈是不是也要每天扎针?” “是的。” “那妈妈会不会也能遇上扎针不疼的阿姨?” 薛家良说:“妈妈是大人,大人不怕疼,阳阳将来长大了,也会不怕扎针的。”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是刘三,刘三回来不见了薛家良和阳阳,却看见了薛家良的外套,不放心就给他打了电话。 薛家良嘱咐刘三,阳阳发烧住院了,他让刘三把昨天给阳阳买的水杯和洗漱等一些生活用品带来,再把昨天买的拼图和儿童读物带过来。 女军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老者将一个苹果递给骆霞,示意她给孩子送过去。 骆霞拿着苹果走过来,说道:“小朋友,吃个苹果吧,阿姨给削好吗?” 阳阳可能发烧的缘故,他看着那个鲜红水灵的苹果,想吃,但不好意思说。 薛家良说:“想吃的就话就点点头。” 阳阳就点了点头。 骆霞以最快的速度削了半个苹果,递给阳阳。 阳阳就开始吃苹果,只吃了一口,嗓子疼得就咽不下去了。 骆霞说:“阿姨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过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故事吗?” 阳阳点点头,说道:“我爸爸给我讲过。” “哦,那你听过乌鸦喝水的故事吗?” “爸爸也给我讲过。” 骆霞一连说了好几个童话故事,阳阳似乎都是那句话:爸爸给我讲过。 一旁的薛家良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张钊对这个孩子的确很上心,他在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努力在培养他这唯一的孩子,但凡有路可走,他绝不可能丢下孩子辞职。 “薛先生,过来坐。” 那位老者冲薛家良招着手。 薛家良坐在老人床尾靠墙的位置上,他既可以看到孩子和骆霞,也可以看到老人。 从老人的嘴里得知,刚才那个女军医是老人的侄女。 这时,刘三进来了,他一看见骆霞,就愣了一下,冲骆霞点点头后,就将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在阳阳的床上,说道:“小家伙,我就离开了一会,你就住进了医院,怎么回事?” 阳阳摇着头,说道:“问薛叔叔吧。” 骆霞一听,小声跟阳阳说道:“他不是你爸爸?” 阳阳摇摇头。 “那你爸爸是……” 刘三不喜欢这个女记者,感觉她的话太多了,就说道:“阳阳,我给拿来了拼图,你想玩哪个?” 阳阳摆摆手,说:“一会再玩,我有点累。” “哈哈,你个小屁孩,还知道累?”刘三来到阳阳跟前,将骆霞挤到了一边。 骆霞走到老者这边,薛家良站起来,说道:“你坐这。” 骆霞连忙制止,说道:“我不用,您坐吧。” 薛家良说:“我过去看孩子。” 薛家良来到阳阳跟前,刚要说话,电话又传来了震动,他掏出一看,是闫广的,就跟阳阳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好吗?” 阳阳懂事地点点头。 薛家良走了出去,接通了闫广的电话。 闫广告诉他,李春兰去药厂调研,刚到厂门口,就把随行的记者骆霞批评了一通,并勒令她停职检查。 “停职检查,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从闫广的电话里得知,调研的大队人马刚下车,骆霞按照职业习惯,想抓紧时间做报道,她在厂门口对着摄像机进行了现场主持,哪知,她的开场白刚播报完,李春兰就走了过来,说道:“你就是骆霞播报的主持人骆霞?” 骆霞说:“是的,李书记好,能否就您准备调研的课题先跟我们的观众谈谈?” 李春兰说:“你现场采访的内容,居然不跟县委办公室、宣传部沟通,就擅自在现场进行报道,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你们台领导来了吗?” 骆霞也是心直口快惯了,她说:“我就是台领导之一,再说,我只是在现场说了几句开场白,节目最终的形成,肯定是要经过县委办和宣传部审核后才能播出的。” 李春兰说:“我说的不止是这些,这次调研如果我不想公开报道呢?” 骆霞就是一愣,说道:“是吴秘书给台里打电话,让派记者的,所以我们就来了。” 李春兰说:“派记者就是要公开报道吗?留一些影像资料也是你们的义务吧?” 骆霞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副书记说话这么没有水平,她说:“如果单纯就是留影像资料,我们大可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587、单相思 骆霞万万没想到她的这句话为自己带来了灾难。 李春兰两道纹过的卧蚕黑眉一凌,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副书记,不配你们这么兴师动众是吗?” 骆霞一听,这个李春兰简直就是胡搅蛮缠。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前几天我去你们台里调研,就对你的报道有意见。” 骆霞说:“我知道您有意见,我不是特意登门向您解释了吗?那是出于画面的需要,我们只是想把您刻画得更美观一些,如果您不喜欢,以后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好了。” 李春兰没见过这么敢顶嘴的记者,而且还说是为了美观自己,是不是以后还可以丑化自己? “如果不经过你的美化,是不是我丑的不忍目睹?” 骆霞调开目光,不以为然的样子。 李春兰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继续问道:“是不是领导的形象,个个都经过你美化了?” 骆霞看着别处,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加以比较,尽可能地将那些最美的镜头呈现在屏幕上。” “领导就是领导,无论美丑,更用不着你去修饰!” 骆霞看着她说:“对不起,以后有关您的镜头我会按着您说的照办的。” 李春兰一听很是生气,说道:“你在威胁我吗?” 骆霞一听她有些胡搅蛮缠,就又调开目光,不再理她。 “我命令你,把刚才的开场白立刻删除,至于这次调研怎么报道,你请示办公室后再说。” 骆霞也很生气,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凡是被我们记录下来的资料,都不能删除,要存档。” 李春兰转向秘书小吴,说道:“通知广电局和电视台的领导,就说我说的,骆霞播报的节目停播审查,副台长骆霞被停职,原因就是没有政治观念和组织纪律。” 李春兰跟秘书交代完后,又看着骆霞说:“难怪上次薛书记停你的职停你的节目,后来他发善心,又给你恢复了,我告诉你,我可没有薛书记你们宽阔的胸怀,今天停了,过几天又给你恢复了,你最好提前想好退路,考虑一下你还配不配在新闻行业干。” 想想自己两次在药厂门口被两位领导训斥,骆霞气就不打一处来,说道:“我一直以为领导,都是因为政治觉悟高、水平高,思想境界高才当上的领导,今天我不这么认为了。” “你什么意思?”李春兰厉声问道。 “什么意思还用我解释吗?您心里清楚。”骆霞说完,骄傲地一甩头,走了。 薛家良听完闫广的汇报后,他对事漠不关心,而是问道:“他们调研结束了吗?” 闫广说:“没有,炳忠给我打电话,说李春兰又临时召集宝水等三个村村干部来参加调研。” 炳忠,市委办副主任,负责李春兰的调研工作都 薛家良眉头一皱,问道:“她不是去调研药厂去了吗?叫村干部干嘛?” “现场办公呗。她说,今天她来了,就要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清楚不可,她是有无限的心理准备的。” “无限的心理准备?什么意思?” “意思吗——” “好了,见面再谈吧。”薛家良挂了电话。 看似是李春兰添乱,实则责任在薛家良。李春兰对他和邢伟岩的计划不知情,这不能怪她。但这个秘密计划实在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李春兰实在有失领导的身份,你跟骆霞较什么劲?这不同于他上次训斥骆霞,上次的确是骆霞不知天高地厚,才让薛家良动了这么大的肝火,这次,显然是李春兰看着骆霞不顺眼。 但李春兰贵为县委副书记,班子里的三把手,而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作方式,这一点,薛家良不便于干涉,他也不能干涉。 薛家良走回来,阳阳已经睡着了。 刘三说:“我在这陪着,您有事就去忙吧。” 薛家良说:“好,我去单位,那个,你别让他尿了床。” 薛家良穿上外套,刚准备往出走,骆霞就说道:“我能搭您的车回县里吗?” 薛家良看了看老者,如果没有这位老先生在场,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搭车。他想了想说:“我回单位还有事,你只能顺路车。”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可能绕道送你。 骆霞喜出望外说:“太感谢了!舅舅,你好好养病,多住几天,我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薛家良穿上刘三给他拿过来的外套,本想回宿舍一趟,但有骆霞跟着不方便。他打开车门,一声不响地坐进车里,骆霞很自觉地坐了后排。 薛家良没有说话,他料定骆霞有话跟她说。 果然,骆霞首先开口。 “那个孩子是张副书记的儿子吧?” 薛家良一怔,满以为她会向自己哭诉被李春兰停职的事,没想到她却认识阳阳。就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人很爱嚼老婆舌头吗?” 骆霞脸腾地就红了,她尴尬地说:“我应该是很少有嚼老婆舌头的时候,是我刚才突然想起了这个孩子,因为他跟我住同一个小区,我们还是同一栋楼,只是我平常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他们。” 薛家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骆霞,他问道:“说说你跟李书记的事吧?” 骆霞的脸就是一红,说道:“我跟他的关系主要责任在我,完全是我的单恋,我们性格相同,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相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超越男女之间的关系,是非常清白的关系。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薛家良知道她理会错了,嘴角露出微笑,没有说话。 骆霞见薛家良不说话,又解释道:“我跟柳心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不会依附于男人,更不会给男人做情人。” 薛家良说:“你刚才还在说单恋一个已婚男人。” 骆霞的脸又是一红,说道:“那是单恋,是崇拜,是发自肺腑地崇拜,跟情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588、矛盾上升 薛家良说:“单恋一旦遇到合适的温度,就会发展双恋,互相爱慕,没人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到。” 骆霞说:“我跟他就是单恋,他非常尊重我,从未对我有过非分之想,他的敌人,一直想从我身上下手,找到攻击他的武器,无论是跟踪还是监听,我们都没让对方抓到任何把柄。” 薛家良说:“谣言是不需要把柄的。是你想多了,我刚才问你跟李书记的事,这个李书记是李春兰,而不是别人。” 这次骆霞彻底大红脸了,她暗自骂自己愚蠢,怎么就上了薛家良的当了? 骆霞说:“她公报私仇!” “她刚来十多天,你们就做上仇了?”薛家良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这样,她上次去电视台调研,事先安排了现场提问,这种提问你知道,都是提前做好的,我根据她来调研的内容,做了一个四分钟的新闻特写,播出的当天晚霜,她的秘书给台长打电话,问,为什么她出来的时候都是侧脸,没有正脸?而且一到她讲话的时候,就插入其它画面,跟其它领导相比,人头也小。为这事,局领导特地让我去县委跟她当面解释。” “你去了吗?” “我哪敢不去呀!那天我上午一上班就去了,直到下班才把我叫进办公室,整整晒了我半天时间。” “你怎么解释的?” “我只能说是我们后期剪辑时不认真,而我把关不严,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呢?” “其实……”骆霞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你喜欢说半截话吗?” 骆霞说:“其实,还是我们的责任,因为我们太追求画面的美感了,也太注重领导的光辉形象了。” “这没有错呀,你的意思是不是李书记不美?”薛家良说道。 “不是,是她的头型和脸型的确不匹配,用她的正面镜头,反而有丑话她的嫌疑,半侧脸比正脸好看一点,我们就都用的是半侧脸的画面,可是这个原因打死我也不敢跟她说的。” 薛家良说:“这就是你们多此一举了,如果是中央领导,该用正脸的时候你用了侧脸,这就是政治问题,不怪李书记找你们的毛病。人长得好看不好看,不是你们能改变的。” 骆霞低下头,说道:“是,所以那天我一句都没敢还嘴,只是道歉承认错误,但她不该记仇,尤其不该公报私仇。也怪我倒霉,接二连三遇到被停职的事。我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凭的不全是关系,在电视台,论业绩,论获得的奖项,没人能和我比,我是排在第一位的,本来还想等老台长退休后,我有接班的希望,现在看来希望渺茫,不但渺茫,还有可能被踢出新闻队伍。” 说到这里,骆霞从后视镜里看了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讥笑,很明显,她不但没有汲取两次被领导批评的教训,反而还有想当电视台一把手的想法,不自量力不说,还有几分势力。 电视台就在县城中心大街一条胡同里,只要稍微一拐,就能把骆霞送到单位,免去她饱受街头寒冷之苦。 但是薛家良没有这样做,不是他不想这么做,是唯恐让骆霞产生错觉,误认为自己跟她走得近。 他把车停在胡同口,骆霞下去后,他径直开着车向前驶去。 骆霞感到薛家良有股说不上来的骄傲,不,是傲慢,这种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傲慢,是李书海身上没有的。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离领导们远点吧,不然自己的饭碗可能还真保不住了。 薛家良回到单位,闫广立刻就跟了进来。 邢伟岩随后也进来了。 他们三人又秘密研究了明天行动的细节…… 周六,环保局执法大队在县公安局的配合下,毫无征兆地来到药厂,强行进入生产车间,封了生产线和车间大门,对他们无视县委县政府的决定、违规生产开具了数目巨大的罚单,强令该企业关停整顿。 这次行动邢伟岩全权指挥,当队伍出发了,驶上通往药厂的乡间路上时,执法人员才慢慢醒悟,他们的执法目标是药厂。 这个时候,即便有人给药厂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两个车间正在开足马力进行违规生产…… 这次行动,组织严密,各个细节都考虑到了,队伍集合完毕都出发了,邢伟岩都没透漏他们今天的任务目标是哪里。 这是药厂自从落户博阳以来,受到的最严厉的一次处罚,尤其是邢伟岩亲自带队,意义跟更加不同凡响。 药厂立刻慌了,唐总随后驱车来到县委县政府机关,薛家良邢伟岩早已不在单位了,两个人的手机都交给了各自秘书拿着。 唐总知道遇上了麻烦,马不停蹄,直接去市里甚至省里托关系去了。 由于是双休日,领导们一来是不好找,二来就是找到了关系,也要等到周一了。 直到周一上午,在常委会上,李春兰才知道她头天去调研的企业,第二天就被依法关停了。 当邢伟岩在会上通报了对药厂执法结果的时候,李春兰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连两天,居然没人跟她通风报信,她始终还蒙在鼓里,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感觉,尤其是邢伟岩那自以为是的功臣般的派头,让李春兰恶心。 当邢伟岩汇报完毕后,李春兰放下笔,冲着主持会议的薛家良说道:“薛市长,我有个问题,能否问下邢县长?” 意料之中的事,薛家良便做了个手势,说道:“李书记,请。” “谢谢。”李春兰把目光转向邢伟岩,说道:“邢县长,既然你带人周六去药厂执法,想必之前计划好了的,我周五去药厂调研,怎么你没跟我通个气儿,我在那里调研了大半天,又是现场办公又是敲定解决问题的方案,你这样不是让县委在企业目前丢丑吗?” 矛盾一下子上升到县委和政府之间的高度,会议气氛立刻紧张起来。要知道,自从薛家良来了以后,没人敢这样公开拨弄是非。 589、常委会上的交锋 邢伟岩笑了一下,他显得不慌不忙,按照事先跟薛家良商量好那样说道:“这个问题,就是李书记不问,我也想在会上跟全体委员解释。没错,这次查封药厂,政府的确是提前做的准备,不但你不知道,班子任何一位成员都不知道,我不是信不过大家,根据以往的经验,每次联合执法,当事一方,都会提前得到消息,致使执法行动收不到预期的结果,这次之所以没有扩大知情范围,也是从工作角度出发。情况就是这样。” 李春兰说:“难道在座的委员们,都不值得你信任吗?” 面对李春兰的咄咄逼人,邢伟岩表现得不错,他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前两次开会,因为李春兰在调研期间大发善心,走到哪儿都要花一笔钱,邢伟岩就公开向她提过意见,两个人弄得不欢而散,这次薛家良预料到李春兰会在会上质疑这次行动,就提前嘱咐他,不让他跟李春兰正面发生交锋。 李春兰见邢伟岩低头不语,误认为自己压住了他的威风,本来在她头来博阳上任的时候,就听一位老领导说,邢伟岩在博阳的问题不小,之所以让薛家良高挂县委书记,就是想揭开博阳的盖子,所以邢伟岩或完蛋或调出博阳,时间不会太长,这样,她就能自然上位。所以她把进步的希望寄托在了邢伟岩的身上,只要他犯错误她就有机会。 李春兰得寸进尺,进一步说道:“如果因为我来得时间比较短,你不信任我也就罢了,可在座的这么多位领导,怎么也不知道你的行动计划?是不是想越过常委会,独自做主?” 邢伟岩不由得一笑,他看着李春兰,说道:“李书记,没你说那么严重吧,不就是没跟你通气吗?何况,你去调研也没向常委会汇报呀?” 李春兰毫不示弱,说道:“我调研是为了熟悉情况,尽快投入工作,去哪个单位,我有权临时决定。” 邢伟岩说:“但药厂跟其它单位不一样,敏感时期,你跑去药厂调研,这是什么意思?” “你……”李春兰没想到邢伟岩也反过来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气得脸发白,她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我……” 邢伟岩不等她说下去,就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你不了解情况,你不就是嫌药厂的问题一拖再拖,总是得不到解决,影响了百姓生活,所以,在你调研的第二天我就带队,强行了勒令药厂停产整改,并作出巨额罚款,这跟你头天去调研一点都不矛盾,不但不矛盾,还配合了你,这样,老百姓就会私下传颂你的美德,想人民所想,急人民所急,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问题,在你调研的第二天就见了成效,你就是斩断亚历山大结的英雄。” 与会人员都听出邢伟岩这话,是有意挖苦李春兰,便都偷偷地笑了。 “你……”李春兰气得脸涨红,一时竟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 “我怎么了,哪句话说得不对吗?”邢伟岩看着她。 这时,薛家良出面说话了,他说:“这只能说是巧合。周六的行动,早在几天前我跟伟岩就已经商量好了,也提前向市委、市政府做了汇报,之所以没有拿到会上来说,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提前走漏消息,确保行动计划顺利完成。这不是不信任大家,是事情就该这么走,希望大家正确对待,这个问题,今天议论到这,就到此为止。关于这次查封药厂的事,我希望我们班子全体成员遵守组织纪律,不许任何人说情,如果是我们这个级别出现说情的,一律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上级说情的,由我和邢县长去应对,其他人禁止替任何人传话、带话,当做一条纪律执行,另外,禁止在公开场合上谈论这次有关行动的任何话题,请同志们务必高度重视。” 县委书记公开支持县长,这恐怕在博阳近年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散会后,李春兰敲开了薛家良办公室的门,她进来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不瞒地说道:“薛市长,我想不通。”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在会上都解释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李春兰说:“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你可以不明说,最起码该暗示我一下呀?你说,我前脚去调研,后脚企业就被查封了,这、这……” 薛家良感觉这个女人有点难缠,就严肃地说道:“春兰同志,你说我怎么暗示你?你去药厂调研我知道吗?是,你有权规划自己的调研单位和调研范围,你也没必要在班子会上公布你的计划,但你是不是应该提前跟我通个气?是不是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毕竟我比你了解近段时间博阳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倒指责起我来了?” 李春兰没想到薛家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她找到薛家良,也想探听一下薛家良是真的支持邢伟岩,还是在会上不得不做出的样子,另外,也想听到薛家良对她说些安抚的话,或者是进一步解释的话,没想到薛家良态度这么坚决。 薛家良不是不想说些安抚的话,他只是不想惯李春兰这个毛病。 李春兰尴尬了半天,终于说道:“关于调研的事,我是有点考虑不周全,提前没跟你汇报,以后注意。” 薛家良说:“我的意思你要听明白,我不是怪你没跟我打招呼,我的意思是我们在工作上做到勤沟通,多沟通,互通有无,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误解了……” 李春兰低下头,说道:“你说得对,怪我考虑不周,下次开会的时候,我公开向邢县长赔礼道歉。” 薛家良说:“用不着赔礼道歉,事情没那么严重,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才走到一起来的,互相理解和支持。” “我是认真的。”李春兰说完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知道,她做不到完全理解。 下午刚一上班,薛家良接到市委秘书长的电话,说全书记找他,让他到市里来一趟。 590、市委书记过问他的个人问题 市委书记找薛家良,估计是为了药厂的事。 这件事刚一发生,就惊动了周边乃至全市,已经有多个渠道反馈过来了消息。他的那部工作电话,据罗锐说从周六到现在就没闲着,尤其是今天上午,他的手机快打爆了。 一般情况下,秘书罗锐会甄别出哪些电话该让薛家良回,哪些干脆就以薛书记在开会为由,直接挂断。尽管如此,他还是为薛家良甄别出了要回复的两个电话,一个是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康平,一个是市政法委书记许昌盛。 薛家良分别给这两位市领导回了电话,果然,他们都是想单独了解一下药厂被查封的情况的,没有表现出刻意为药厂说情。 但薛家良听得出,他们两个跟药厂都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康平比许昌盛直爽,他跟薛家良说,是朋友托他打听一下,既然朋友相托,如果他连打听都不给打听一下,显得不够意思,但是他不会要求博阳做任何违背原则的事的。 薛家良连声道谢。 薛家良给刘三打了电话,问阳阳输完液了吗?刘三说再有二十分钟就输完了。 中午,薛家良没能赶回去跟阳阳吃午饭,但是他决定去市里带上他,可能的话,让他去见见他妈妈。 他让刘三跟大夫给阳阳请假,保证明天赶回医院输液,让他为阳阳带足水和食物,罗锐马上就去接他们。 安排好后,他打电话叫来了了闫广,告诉他一会去市里,全书记找他有事。 下午三点半,他准时赶到市委全书记的办公室。 全书记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慌忙站了起来,说道:“您折煞我了!” 全书记说:“你现在是英雄,犒劳一下你应该的。” 薛家良接过水杯,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听不出是批评还是夸我?” 全书记拿起电话,比划了一下说道:“从周六到现在,我这手机就没闲着,都是说情的电话,全是因为你们那个药厂的事。” 薛家良说:“给您惹事了。” 全书记说:“谈不上惹事,解决老大难问题,都是这样,正好这两天国家环保总局的人在这里,他们是普查全国河流水质问题的课题小组,凤强市长将市政府主动关停化工厂和你们整顿药厂的事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情况,得到了他们的好评,可能他们会到博阳去,只是,是不是处罚得狠了点?” 薛家良说:“我跟您说实话,就是要罚疼他们,不疼不足以为戒。” 全书记点点头,问道:“邢伟岩是什么态度?” “我看他比我还坚决,恨不得罚跑他们。” “哦?为什么?”全书记问道。 “这个……大概是想摘得污染县长的帽子吧。” 全书记说:“只要你们执法有依据就成。” 薛家良赶紧说道:“您放心,这段时间我没研究别的,光研究这个了,县级处罚最高权限被我用足了。我到博阳的第二天,就听说老百姓要去国道堵国道,我去了现场,采集了水样,悄悄拿到省局检测,结果跟他们上次检测的大相径庭,但我没亮出我这个检测报告,而是通过公开途径,让邢伟岩去安排布置将水样土样送到市局来检测。” “结果呢?”全书记关心地问道。 “结果跟省里的一样。” “如果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薛家良眼睛一凌,说道:“那我就要办人了!涉及到谁就办谁!我之所以将我采集的水样送到省里去检测,不瞒您说,就是准备要办人的。” “哦?说说看?”全书记对他的话发生了兴趣。 “明摆着的,老百姓自己都感觉出受到了污染,而他们拿出的检测报告居然是对生物无害?谁信?恐怕您都不信。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上上下下没敢作假,给我拿出的是真实的检测报告。” 全书记说:“我记得你当时连省局都不相信,还想将水样送到国家总局去检测?” 薛家良说:“是啊,如果您不拦着,我真就送总局了。我这样做,一不是为了立威,二不是上任要烧三把火,这个问题不解决,永远是博阳不安定的隐患。” 全书记点点头,又问道:“这次现场执法你去了吗?” 薛家良说:“我没去,是伟岩全权指挥的。” “解决冲突是你去的,怎么该露脸了你却没去?”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上次怎么嘱咐我着,我是安平市副市长,不跟他们争名利,给他们机会,增加他们的责任感和自豪感,更利于今后的工作,也利于我们俩的合作。” 全书记赞同地点点头,说道:“你这样想不错,可惜,比你执政经验多的老干部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认识高度。” 薛家良知道他指的是李书海:“您别光对年轻干部进行赏识教育,我经验不足,还需您多批评指正。” “放心,我发现问题是不会给你留着的。我听说你领养了张钊的孩子?有这回事吗?” 薛家良一怔,这才意识到全书记叫自己来的真正用意,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您这么快就听说了?本来我还想跟您汇报这事。” 全书记说:“别说是博阳,就是任何一个角落发生了什么,我都能在第一时间听说,前提必须是我想知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信。” 全书记说:“为什么要领养这个孩子?就因为你把张钊留给孩子的十万元上交了吗?”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的确有这个心理,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当时柳心怡疯了,大冬天的光着身子在马路上疯跑,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就赶到了交警的岗亭,就看到这个孩子很可怜,柳心怡被送医院去了,我就暂时将他带在身边,后来联系到了张钊的弟弟,才知道弟弟在他出事后就把足疗店转了出去。” “他,他弟弟反应这么敏感?”全书记说道。 薛家良说“是啊,可能怕收到张钊的连累,就把足疗店转出去,拿着转让费走了。” 591、巧遇茅苗 全书记再次感叹张钊弟弟反应过激:“好,你继续说。” 薛家良说:“他弟弟不但不在博阳了,而且他们两口子正在闹离婚,他不肯接手这个孩子,另外,据说张钊的父亲听说了他的事后,得了半身不遂,柳心怡的父母早就离异,各自组建了家庭,我们也不知怎么联系她父母,所以,在种种不可能的前提下,我才决定暂时将这个孩子带在我身边。” “暂时?”全书记看着他。 薛家良说:“是的,暂时,如果柳心怡病好了,或者他们各自的亲人愿意抚养这个孩子,我就把孩子还给他们。” “如果柳心怡的病好不了呢?他们各自的亲人也不愿意抚养孩子呢?”全书记问道。 “那我就等着张钊,他早晚都会出来的。” 全书记继续问:“如果张钊出来但是他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怎么办?” “那我就负责把他养大成人。” “你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薛家良说:“不影响。” “不影响?哪个姑娘进门愿意跟你一起照顾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这个不是问题,道不同不相婚。” 全书记又问道:“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薛家良说:“岁数大了,结婚这事不像二十多岁时那么强烈了。” 全书记说:“那也得结婚呀,别太挑了,你岁数也不小了,恋爱和结婚其实是两回事,千万不要混为一谈。” 薛家良说:“我已经过了浪漫和恋爱的年龄了,对于结婚过日子,想法很实际。对了,是不是有人说我什么了?” 全书记说:“没有,起码目前我还没听到,我只是对你目前还单身好奇而已,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 “谢谢您,目前不用,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请您帮忙。” 全书记看着他,说:“这么说你有了意中人?既然有了意中人,差不多就把家成了吧,省得被那么多人惦记。” 薛家良低下头,说:“我穷人一个,谁会惦记上我?” 全书记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话,就是有人惦记上你了,不然你以为我爱管闲事呀?” 薛家良没敢问下去,他可不想全书记是第二个尤跃民和辛玉莲,被他们绑架。就说道:“等博阳的工作纳入正轨后,我会考虑解决个人问题的。” 全书记笑了,说:“家良,别把目光囿于博阳,操心一下高新区的事,凤强市长在这一点上对你寄予的希望很大……” 难得今天全书记有时间,他跟薛家良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从工作到生活,从博阳到安平全市的工作,直到全书记的秘书进来,提醒全书记别误了晚上的应酬,他才站起身,说道:“薛家良,我很看好你,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谢谢全书记栽培。” 全书记说:“栽培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摘了现成的桃子而已。” 薛家良当然听出市委书记这话里的意思了,他谦虚地一笑,说道:“还万望您多指点,勤批评。” 全书记站了起来,拉好夹克的拉锁,薛家良很有眼力见地给他从衣架上摘下大衣。 全书记接过大衣穿上,忽然问道:“你来市里了,孩子跟着谁呢?” 薛家良说:“我带来了,在市政府家属院的房子里,跟司机玩呢。” 全书记说:“这可不行,你不能走到哪儿把他带到哪儿吧?你还是给他找个保姆吧。” “是这样想的,我想在我住的那个部队的家属院里找个保姆,这样,也避免孩子接触到社会上的人,有利于他的健康成长。” 全书记听到这里,拍着薛家良的肩膀说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有你这样正能量的朋友,是张钊之大幸。” 薛家良跟在全书记的后面,一起走出常委楼,他给全书记拉开车门,目送着他的车驶了出去,才向门口走去。 薛家良掏出电话,想叫刘三过来接通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步行回去,这样可以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饭店。 没多远就是市政府招待所,他想想还是在招待所吃饭合适,这里距离他家也近。 他刚走进招待所里边的酒店,就见三四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他低头上台阶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人叫道:“薛大哥,你回市里了?” 薛家良停下脚步,扭头一看,是茅苗。 茅苗旁边还有两男一女。 薛家良忽然想起全书记说国家环保总局有个课题组在安平,应该说的就是他们了。 “茅苗,你什么时候来的?” 茅苗说:“我们昨天到的,明天要去你们县。” “哦,好啊,欢迎欢迎。我刚听全书记说了,但是没想到是你。” 茅苗头一歪,说道:“我也没提前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薛大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们……” 薛家良一一跟他们握手,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年轻?” 其中一个小伙子说道:“我们这个科室的人都是这么年轻,便于往出跑,没有牵挂。” 薛家良说:“你们吃饭了吗?走,我请你们。” 茅苗说:“刚吃过了,我们正想出去走走。薛大哥,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我儿子。” “儿子?你……什么时候结的婚?”茅苗吃惊地问道。 薛家良笑着说:“非得结婚才有儿子吗?” 茅苗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半天才说:“不是……你离开……省城才几天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儿子?” “哈哈,儿子三年前就有了,别人养着呢。” 茅苗知道薛家良的情史,她还是不相信,就说道:“你别开玩笑了,我不信。” 薛家良说:“你不信就等着,他们马上就过来跟我一块吃晚饭。” 茅苗一听,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他们?是不是还有嫂子?” 薛家良摆着手,说道:“诶——这个没有,只有儿子,没有嫂子。” “那儿子从哪儿来的?” “你这丫头,好奇心太强了。” 592、你爱公然姐吗 茅苗说道:“当然了,你凭空掉下一个儿子,谁听了都会好奇心强的。这样,我们先回宿舍汇总数据,等你们快吃完饭我再过来,必须让我亲眼看见,不然我不会相信。” “好。”薛家良说着,就冲其他几个人说:“明天到了博阳我请大家。” 薛家良在女领班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小雅间,他给罗锐打了电话,让他们开车过来。 哪知,罗锐说:“我刚才去超市买的面条和黄酱,阳阳想吃面条,您回来吃吧。” 薛家良一听,就说道:“他嗓子还在发炎,少吃那些重口味的东西,还是来饭店吃吧。” 罗锐说:“我问问他。” 就听罗锐在电话说道:“阳阳,你薛叔叔在饭店等咱们,你还吃面条吗?” 阳阳说:“好啊,我要去饭店吃。” “那面条怎么办?” “明天吃。” 罗锐说:“您听到了吧,刚才还嚷嚷要吃面条,这么一会功夫又变了。” 薛家良说:“他说得对,面条留着咱们明天早上吃,给他穿暖和点,我等你们。” 薛家良叫来服务员,点了几样既有营养又有利于消化的菜品。 也可能是阳阳的火下去了,这天晚上,他的胃口出奇的好,薛家良不敢让他吃太饱,怕他又上火。 吃完饭,薛家良接到了茅苗的电话,茅苗问清他房间号很快就走了进来。 薛家良把茅苗介绍给罗锐和刘三,说:“小罗,三儿,这是环保总局的茅工,来咱们市做课题调研,明天去咱们县。” 茅苗跟罗锐和刘三握手,她的眼睛盯着阳阳,说道:“你是小薛先生?” 阳阳没理解她话的意思,没有回答。 薛家良说:“阳阳,我刚才在院子里看见阿姨了,我说你是我儿子,你告诉阿姨,你是不是我儿子?” 阳阳极其配合地点点头。 茅苗弯腰打量着阳阳,又打量着薛家良,说道:“我看出来了,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阳阳的皮肤比你白,而且眼睛是双眼皮,你的是大而长的单眼皮,再有,人家是元宝嘴,你是单片嘴,薛大哥,你就别蒙我了。” 薛家良故意不高兴地说道:“我怎么会是单片嘴,难道我就只长了一片嘴吗?” “哈哈哈。”刘三和罗锐忍不住笑了。 阳阳看着他们笑也跟着笑了。 茅苗坐在阳阳旁边,说道:“告诉阿姨,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张,叫张博阳,纪念我在博阳出生的。” 茅苗一听,立刻看着薛家良,撇了一下嘴,说道:“我就说吗?你再神,这么几天也造不出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薛家良看着阳阳,说道:“你原来叫张博阳啊,我还以为你就叫阳阳呢?” 小家伙说道:“我一直叫张博阳,爸爸和妈妈喜欢叫我阳阳。” 罗锐说:“我今天上午和三儿去了他家,法院通知让我们把他家的一些物品清理出来。我和三儿还有办公室的两个人,将他家的一些生活物品收拾回来,放到机关后面的仓库里了。另外,我们找到了阳阳的身份证、出生证、防疫证还有户口本。所有的证件和身份资料显示,他的确叫张渤阳,但不是博阳的博,而是三点水的渤。” “哦——”薛家良恍然大悟,说道:“这下好了,我终于知道你的大名叫什么了。” 阳阳吃饱了,薛家良让他们把阳阳带回去早点休息,嘱咐他们给阳阳吃药。 他们走后,薛家良给茅苗拿过一只酒杯,说道:“来,茅苗,把羽绒服脱掉,陪你薛哥我喝点,你是来啤的还是来红的?” 茅苗起身脱去羽绒服,说:“我来白的吧。” 薛家良一听,说道:“你敢喝白的?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茅苗说:“今天看见你了,就想喝白的了。” “以往你顶多就是一杯啤酒的量,还得我们再三相劝才敢喝。” 茅苗说:“这不是远离父母了吗?喝多少他们也看不见。” “原来你有量,是怕父母说呀?”薛家良开始给她倒白酒,说道:“在单位喝吗?” “滴酒不沾。” “跟同学也不喝吗?” 茅苗说:“同学们都知道我滴酒不沾,参加工作后也是滴酒不沾,我跟他们说我天生酒精过敏,不能沾酒,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劝我喝酒了,只是回家跟你们几个人在一起,才敢背着爸妈喝一点。”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也不主张女孩子喝酒,但在小范围跟熟知的人在一起,喝点也不错,可以增加情趣。” 茅苗说:“我知道你最会劝人喝酒的了,别忘了,我第一次端杯就是跟你们在一起,那次是第一次见你。” 薛家良望着青春单纯的茅苗说:“是啊,记得那次我们都倒上了酒,只有你的杯子是水,我一看这哪儿行,回头我们都喝醉了,只有你一个人清醒,我们的丑态你都记住了,要醉就得一起醉,这才是喝酒的最高境界。” 一杯酒下肚后,茅苗晃动着头说道:“薛大哥,趁我现在还清醒,我得赶紧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我憋了好长时间一直想问你的。” “哦,这么重要?” “太重要了,不过,你得先跟我喝一杯酒,喝少了我不敢问。”茅苗说道。 “哈哈,你这是酒壮怂人胆。” “也可以这么说。” 薛家良笑了,跟她碰杯,茅苗又将第二杯酒喝进去了。 薛家良给她满上,说道:“什么问题,问吧,别真喝醉了,喝醉了说什么话都记不住了。” 茅苗突然问道:“薛大哥,你爱公然姐姐吗?” 薛家良一听,拿着酒瓶的手就是一哆嗦,他赶紧放下,瞪着茅苗说道:“小丫头片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茅苗说:“你紧张什么?这又不是在省城,又没有第三者在场,就你我两个人,你就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爱不爱公然姐?” 茅苗喜欢白瑞德,这大家都能看出来,包括公然。 593、最安全的恋人关系 薛家良重新给自己倒上酒,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公然姐和瑞德哥哥要订婚了?” 茅苗说道:“是的,我听白阿姨说的,他们可能元旦要订婚,我问德子哥了,他说有这回事,但具体哪天订婚还没定下来,因为年底这段时间他们太忙。”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所以,你这就是无事生非了,明明知道他们要订婚,还说这话,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茅苗说:“这句话我早就想问你。” “问我?为什么?”薛家良看着她。 茅苗喝干了杯里的酒,说道:“因为我忽然发现,他们两个似乎变得心事重重了。” 薛家良一惊,说道:“怎么讲?” “上次我回家,看公然姐姐新拍回来的照片,我说你都该订婚的人了。怎么还出去拍摄呀?她忽然就不高兴了,半天都没理我。当天晚上,我们三个一块出去吃饭,我看他们两个似乎都有心事,没有半点要订婚的喜悦。” “他们俩相爱那么多年,早就融入到对方的生活了,而且年龄也不小了,别说订婚了,就是结婚可能都不会喜悦到哪儿去。” 茅苗说:“你说的我懂,但他们不是因为这个不喜悦,就好像各自有心事的那种。” 薛家良想起白瑞德上次在博阳跟他说的那些话,问道:“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茅苗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我发现公然姐姐喜欢你。” 薛家良又是一惊,看了看门口,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小的份上,冲这句,你就该打。公然和班得儿是天生的一对,没人能将他们拆散,这个你清楚。” 茅苗说:“我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痛苦。” “你痛苦什么?” 茅苗看着他,说道:“哥,除去我亲哥,你就是我最敬重的哥了,但我的心里话,是不能跟亲哥讲的,之所以憋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想找机会单独跟你讲,本来想明天才能见到你,不曾想今天却见到了。” “好啊,那就跟你最敬重的哥哥讲吧,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的内存很强大的。” 茅苗说:“但你必须要给我保密。” 薛家良笑了:“我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给你保什么密?” 茅苗往前倾着身子,探着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哥,我喜欢德子哥,这是目前我人生最大的秘密。” 面对茅苗的直率,薛家良说:“他喜欢你吗?” 茅苗说:“客观地讲,从开始到现在,他不讨厌我,对我的喜欢有点装聋作哑,渐渐地,我感觉他现在有点喜欢我了。” “你直接向他表示过了?” 茅苗脸红了,说道:“哪有女孩子先表示的,但是我喜欢他,他知道,后来,从大人们的口中,我才慢慢感觉他们俩应该是一对。但是我看公然姐和小白哥哥有时一点都不像恋人,倒像朋友、家人。” 薛家良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像别的恋人那样在人前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 “这我懂,但关键一点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感觉公然姐更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反而有恋人般的感觉……” 薛家良打断她的话,说道“今天我郑重其事地跟你声明:我、公然、白瑞德,我们三个是好朋友,是不打不成交的好朋友,他们俩有过患难与共的共同经历,有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去,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能将他们拆散,谁拆散他们,谁就是犯罪!” 茅苗尴尬得脸红了,她说:“你说得我完全认同,但问题是,如果是他们中的一个人出现了问题,那又该怎么办?” 薛家良知道她想说什么,就说道:“他们俩无论谁出现问题,你记住,对象都不该是你和我。你明白我说得话吗?” 茅苗看着薛家良,她不是孩子,怎么能听不出薛家良话里的意思,她垂下了眼睛,半天才说:“薛大哥,你这话我不能完全同意,你为什么要他们捆绑在一起呢?”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不是我要将他们绑在一起,是他们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他们的家庭,他们的过去,注定他们就是一对,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将对方融入到彼此的心里了,他们的关系,是那种最牢靠、最稳固、最安全的恋人关系。当公然反叛爸爸的时候,甚至失去妈妈的时候,你和我在哪儿?当她投身艺术、只身前往荒凉无人烟的地方拍照的时候,是谁陪在她身边?反过来当白瑞德跟公然遭受了一样的挫折的时候,咱们在哪儿?当他们心情惆怅、烦闷的时候,是他们俩人互相慰藉,共同度过彼此最艰难和困苦时期,这段历史,你、我、其他任何人都走不进去。” 茅苗的脸尴尬地红了,说道:“我知道,但我不认为他们这是爱情,应该有很深的亲情在里面。而且我发现,公然姐姐喜欢你的成分要超过德子哥。” 薛家良说:“我这个人喜欢插科打诨,他们觉得跟我在一起比较开心,有意思,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说!” 茅苗说:“不是乱说,我跟你讲,如果你不珍惜公然姐姐,到时候她既属于不了德子哥,也属于不了你,我看你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喜欢公然?” “当然,连我都喜欢她,何况男人?” 为了避免多话,薛家良没有问她这个人是谁,但他心里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茅苗的哥哥茅岩。 茅岩回来的次数也很多,按他妈妈的说法是,在北京的时候,都不是每周都回来,到省城后,他反而回来的次数多了起来。 另外,公然在北京开会,茅岩知道后,鞍前马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坚持不让公然住宾馆,非要让公然住她家。当然,公然没有同意。 茅苗见薛家良不说话,她就又说道:“薛大哥,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594、相亲不相爱 薛家良问道:“你什么怎么办?” 茅苗急了,说道:“薛大哥,别跟我打谜语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薛家良沉了沉,说道:“茅苗,你是聪明懂事的好姑娘,你知道该怎么做。” 茅苗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是,我喜欢他,第一眼见他就喜欢上了。” “我不喜欢没有道德感的人。”薛家良往自己的杯里倒酒。 “但是,不相爱的两个人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我认为那才是最大的不道德呢?” “你凭什么说他们不相爱?” “我刚才跟你说了,公然姐姐喜欢的人是你。” 薛家良低声喝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愚蠢!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的是我?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才死心?” 茅苗说:“我当然知道,我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就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我相信,无论是德子哥还是公然姐,他们都能感觉得到,但直到现在,也没见公然姐姐吃我的醋,你说,她是爱德子哥吗?” 薛家良敲着桌子说道:“丫头啊,公然是公然,她不是俗人,不能用吃错来衡量她对爱情的感知,就是有一天她爱人真的被什么人抢走了,她只能痛心,但不会吃醋,因为她自己足够骄傲,不屑于吃任何人的醋,你用用脑子好不好?” 茅苗一时语塞,她怔了半天才说:“你说得有道理,这一点我认同,也许,这就是她的魅力。不瞒你说,我是同时喜欢上他们两个人的,我和妈妈刚来的第一天,被恶司机欺负,公然姐姐出手相帮,她的身姿美极了,再一看她身后的小白哥哥,更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非常绅士有教养,而且衣着时尚,跟公然姐在一起,的确是一对璧人……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主动去喜欢过一个男生,但是在德子哥面前,记录被刷新了。” “我看你还是先搞清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爱?” 茅苗脸红了,说:“是后者。” 薛家良很喜欢她的率直,说道:“但是丫头,你喜欢,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做垫背的?你不会想联合我拆散他们吧?” “哎呀,你不要总说拆散拆散的,太难听了,撇开我的爱不说,我真的就是感觉他们是相亲但不相爱,就是想跟你探讨探讨,没想过要拆散他们。” 薛家良说:“他们不但相亲也相爱,你是个好姑娘,这是我们大家对你的公认,你在北京工作,有的是优秀的小伙子,他们的事,你就别掺和了,这是哥给你的忠告。” 茅苗看着他,眼睛渐渐弥漫起一层雾气,她端起酒杯,跟薛家良碰了一下,哽咽着说:“谢谢你……薛大哥,事实上,自从听白姨说他们要订婚了,我……还没有回过家呢……” “有意躲他们?” “也是躲我自己……” “我懂,哥敬你!” 薛家良说着就跟茅苗碰了一下杯子,两个人一饮而尽。 第二天,还不到上班时间,薛家良便感到市政府自己的办公室,他在等市长聂凤强。 聂凤强提前五分钟到岗。见薛家良这么早就来了,说道:“昨天下午回来的?” “是的。” “昨天见过全书记了?” “见过了。” “你行啊,去了没几天,就捅了一个大窟窿,全书记和我这两天没干别的,净给你擦屁股了。” “啊?” “怎么,他没说?” “说了。” “说了还这么吃惊。” 薛家良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聂凤强说:“你要有思想准备,防止人家去上边告你。” 薛家良说:“谁告我,药厂吗?” “不是他们能是谁?肯定老百姓不会告你,不但不会告你,反而会给你送锦旗。” “他们告我什么?污染是事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告你过度执法。”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就不怕告,所有的数据都在这摆着呢,他最好告到北京才合适呢。” 聂凤强说:“北京也不用去了,总局的人就在咱们市,昨天我已经把这个情况跟他们介绍了,他们可能要去你们那里。” 薛家良没跟他说见到茅苗的事,况且,他也不认识茅苗。 聂凤强递给他一个请柬,上面是博阳县大成集团成立二十周年庆典仪式。 官关于这个庆典仪式,薛家良听邢伟岩说过,似乎搞得很大,但他们还未正式邀请县委、县政府的人参加。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说道:“这个,要我去参加是吗?” “是啊,你去合适,你既是市政府副市长,又是博阳县委书记,你就全权代表吧。另外,等你把博阳的事办妥后,抽出时间和精力,琢磨琢磨高新区招商的事吧,最好明年春天搞一次春节招商活动。” “昨天全书记说来着,您放心,我会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由于阳阳还要赶回去输液,薛家良不敢在市里多停留。从聂市长办公室出来后,坐上车,直接回博阳了。 回到办公室,他给邢伟岩打电话,让他来办公室一趟。 邢伟岩来了,不是他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位大成集团的林副总。 邢伟岩介绍后,薛家良握着林副总的手说道:“我刚从市里回来,听说你们要搞二十周年庆典,提前向你们表示祝贺啊!” 林副总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这是我们董事长给你的请柬,万望到时参加。” 薛家良接过来,放在桌上,说道:“大成的事,就是博阳的事,就是我和邢县长的事,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回去转告董事长,有用得着的地方,请他尽管吩咐!” 薛家良说这话时,自己的底气都不是那么充足,因为来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从没踏进大成一步,搞企业调研的时候,他将全县几家重点企业召集到一起开的座谈会,那次,也是这位副总参加的。 林副总走后,薛家良拿着两份请柬,说道:“伟岩,咱们是不是去趟大成,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不?” 595、终于走进大成 邢伟岩知道,薛家良故意跟大成较劲,宁愿集中调研,也不愿单独去大成,以免有“拜码头”之嫌,事实上,薛家良不会拜任何人的码头的。这让邢伟岩很是佩服他的硬骨头。大成,吃定了邢伟岩,但不等于吃定了县委、吃定了薛家良,他邢伟岩,早晚也是要挣开藩篱,走自己的路的。 但无论如何,薛家良主动去大成,而且话说得还这么实在,他的心里还是感到些许的欣慰,大成跟他的关系,想必薛家良早就清楚了。薛家良给大成的面子,某种程度上也让邢伟岩脸上有光。 邢伟岩高兴地说道:“好啊,什么时候去?” 薛家良说:“你要是没事咱们现在就走,不然来了事咱们就走不开了。” 邢伟岩说:“好,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看看老邢在不在?” 薛家良说:“在不在都没关系,我估计人家也不用咱们帮什么忙,去了,就表示支持了。我带上春兰书记,她也没去过大成,这次顺便去看看。” 李春兰调研的时候,知道薛家良没去大成,她也有意避开了大成。 罗锐开着车回来了,薛家良让李春兰和自己坐一个车,他们跟在邢伟岩车的后面,径直向南开去。 在通往大成集团的路上,随处可见坐着吊斗的市政工人,在检测路灯情况,路两侧也有施工人员,在安装红灯笼,为那天的庆典活动做着准备工作。 快到集团大门口的时候,邢伟岩的车减速,罗锐立刻明白是让他们先进,他便开着车,绕过集团广场前边巨大的泰山石,沿着办公楼门口侧面的慢坡,径直将车开到办公楼的门口。 此时,薛家良早就看到集团门口上方的电子显示屏上游动着“热烈欢迎薛市长来我集团光临指导”的字幕。心说,这动作够快的,看来,大成之所以成为大成,不是徒有虚名。 邢有信带着人,早就等在办公楼门口的台阶上,他主动为薛家良拉开车门,林副总为李春兰拉开了车门。 邢伟岩为了抢先给他们作介绍,不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快步走到邢有信面前,说道:“薛市长,这就是全国劳动模范、省明星企业家,邢总,这是……” 邢有信拦住他,说道:“诶,小岩子,不用你介绍了,我认识,薛市长、薛书记,早就电视里认识了,欢迎薛市长光临指导。”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薛家良和李春兰握手。 邢有信一句“小岩子”,立刻就昭示出他跟邢伟岩的关系不一般,对于这种关系绑架,邢伟岩早就感到不舒服了。 薛家良跟邢有信握手,他看着这个七十多岁、精神依然矍铄、头发黢黑,身着暗红色唐装的老人,说道:“邢老,久仰,本该早来拜访,一直抽不开身,今天特意来,是来看看我们能帮上什么忙?您老有需要,尽管开口。” 邢有信满面春风,他大笑着说:“薛市长您肯屈尊来我们这里,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薛家良听出了他话里的抱怨,但他不会计较的,想想自己有意不来大成,邢有信这段时间肯定也是心里没底。 寒暄过后,邢伟岩说:“邢总,薛市长和李书记是第一次来,带他们先参观咱们一下大成集团吧,好让二位领导有个感性认识。” 邢有信说:“好,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请薛市长和李书记跟我来,先去看看我们大成的博物馆。” 薛家良差点没笑出来,一个企业,充其量只能说是展室,到了他嘴里就变成博物馆了!现在这些企业家,怎么大就怎么说,唯恐把自己说小了。 他们来到“博物馆”,里面陈列着邢有信最初创业时的工具——瓦刀、水泥抹子、小推车…… 公司的林副总担任了现场解说员,他讲解完邢有信做瓦工的历史,就领着众人来到一台老式铅字印刷机面前。 薛家良问道:“您老当过瓦工,还搞过印刷厂?” 邢有信说:“是啊,干泥水活当瓦工太累,那年,乡里的印刷厂办不下去了,我就接过来了,我跟砖头打交道惯了,冷不丁跟这些铅字打交道,一点都不适应,还好,不到半年,印刷厂起死回生,后来,又承包了县里的纺纱厂,一点一点做到了今天的规模。” 薛家良说:“这个博物馆建得好,不但记录了大成成长的过程,也是教育后人的一个基地,它时刻告诉人们,只要奋斗,人生就会灿烂,就会造福乡邻,造福社会。” 邢有信听了,高兴得大笑,说道:“薛市长过奖、过奖了,一切都是邢某应该做的。” 邢有信陪着薛家良,参观完“博物馆”后,又开始参观大楼里的各个办公室,每当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时,邢有信都会说出同样的话:“薛市长在百忙中看望大家来了,大家欢迎。” 他不厌其烦地推开一扇又一扇办公室的门,不厌其烦地说着同样的话,显得兴高采烈。 也许,薛家良这次出现在大成集团,是邢有信非常长脸的事,要知道,哪个新任领导都得先来他这里拜访的,如果新任领导不来,底下的人就会私下磨叨,邢有信听到这些声音后就感觉不爽,要知道,作为副市长的薛家良,一天不来大成,邢有信的心就一天不爽。薛家良从级别上,比其他县委书记都高半格,所以他来不来大成,无形中就成了博阳官场上的一个风向标,不要说别人,就是邢伟岩来的次数都比以前明显减少了。 尽管邢有信早年有高层领导关系的支持,但随着这些人的离退,这些关系也逐渐淡了许多,他也逐渐感到有些人不那么给他面子了,连李书海都不给他面子。当然,凭他的能力,刁难李书海还是不成问题的,为了给李书海一点颜色,他特地精心布局,摆了一个高层领导下榻大成宾馆的局,羞辱了李书海,让他收敛了不少。 596、漏了一个字 只是,薛家良不是李书海,他是不敢贸然对薛家良出手的。谁都知道薛家良背景资深,想糊弄他没那么容易,弄不好反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本来企业这几年不景气,都是吃银行度日,早就放弃了搞集团庆典想法的邢有信,又紧咬牙关,下了最大赌注,在集团成立的时间过去多半年后,又突然决定搞庆典活动,他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引诱薛家良来大成集团,给薛家良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也给自己找个面子,所以才不惜重金,在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斥巨资大搞二十年庆典活动,为以后的发展铺路。 只要成功将薛家良吸引过来,这个庆典就成功了。至于下来的事情,就事在人为了。 参观完科室,邢有信说道:“薛市长,您和李书记第一次来,是我老邢的荣幸,也是我大成集团的荣幸,我让人在下边等着了,您得跟我们合个影。” 薛家良一听,爽快地说道:“好!” 来到下边,就见大门口的几层台阶上,已经齐刷刷地站好了中层管理人员,前排有几把椅子,薛家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 邢有信对薛家良的举动非常满意,他挨着薛家良坐下。 摄影师将相机架在三脚架上,他调好焦距,喊道:“注意,都看正前方……” 薛家良突然想起什么,摆摆手说道:“等下。” 邢有信不解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站起身,转过头,看着背后的电子显示屏,跟邢有信说道:“邢总,这上面话漏了一个字,薛市长的薛字后面要加上一个‘副’,是‘薛副市长’才对。” 邢有信说:“你就是我们的市长,加不加都一样。” 薛家良说:“那可不行,这样会出笑话的。” 邢有信说:“薛市长太讲究了,好,马上改,林总,通知办公室,照薛市长说的去做。” 很快,电子显示屏上的字幕改好了,薛家良这才跟他们合影留念。 完成合影后,薛家良这才被邢有信让进他所在的楼层会议室。 这层楼的走廊,地上铺的都是纯毛地毯,两侧的墙壁上,都是邢有信跟各级领导以及文、体界明星们的合影。 来到豪华装修的会客室,薛家良一眼就看见了传说中的邢有信跟国家领导合影的那张巨幅照片。 这不是传说,的确是邢有信和当时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合影。 凭薛家良对摄影技术的了解,这张照片应该是真实可信的,从上面的一行小字的介绍中,薛家良知道,这是邢有信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全国劳模表彰会上和国家领导人的合影。 邢有信见薛家良打量这张照片,就十分自豪地说道:“当时我们都提前排好队了,就等着领导来了。这时,就见刷拉拉进来好几个警卫模样的人,随后,他就出现了。哪知,他进来后,没有立刻坐下,就问:哪个是开纺纱厂带动全县老百姓致富的那个?我当时也蒙了,不敢回答,因为在场的全国劳模那么多呢,他也没有具体说是哪个地方的人,也没说姓什么叫什么。后来,就听有人叫道:邢有信,博阳县的邢有信,出列!我这才知道是叫我。” 薛家良回头打量着邢有信,就见他满面红光,一脸的幸福,似乎还沉醉在当年那令人激动的场景中。 “恭喜您啊,那么多劳模,您被咱们国家最高领导人记住了。” 邢有信说:“我后来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在这些人中,是一个无名小卒,那么多科学家还有英雄,他为什么单单记住了我,可能是领导时间有限,在休息的空闲时间,偶尔翻阅了一下我们这些人的事迹介绍,可能他就翻到了我这里,就记住了我,我走出去后,他就跟我握手,我当时嘴唇一个劲哆嗦,说不出话,他说,你带动乡邻致富,非常了不起!” 薛家良感觉邢有信话说得很客观,没有半点吹嘘和自大。 “后来,您是怎么吸引他到咱们这儿来视察的?”薛家良问道。 邢有信说:“这个,和我有关系不大,是咱们省里出面运作的,当然,自从他到咱们这来后,我们企业的地位一下子就抬高了,全国媒体争相报道不说,省、市给了我们最大的优惠,只要是大成的事,从上到下,各级各个部门都是一路绿灯,经济效益当年就翻番了。” 邢有信顿了顿又说道:“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无形中把我的这些人惯坏了,他们去办事,只要人家稍微讲点原则,哪怕多要求一下就受不了,就跟办事人员大呼小叫,好像人家多么应该是的?为此,我开除了好几个这样的人。我经常对我那几个儿子和手下的人讲,如果我们不法经营、欺行霸市,出名出得快,完得也快,所以说,这几年我几乎不抓市场了,但对人员管理教育这块始终没撒手,一方面怕他们拉虎皮做大旗,欺压百姓,一方面也怕他们给我惹事,我可不想把这块金字招牌抹黑了。” 邢有信说到这里,薛家良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但他无意中,却看到了邢伟岩脸上的漠然和不屑。 “来来来,坐坐坐,别光听我胡侃,小林,把我最好的茶叶拿出,招待贵客!” 邢有信揽着薛家良的胳膊,让他坐到了沙发上。 薛家良赞美道:“没想到您不光具有市场敏锐的洞察力,还是一位睿智的家长,懂得居安思危,实在令家良佩服。” 邢有信兴奋地说:“薛市长抬举我了,就是这样,下边人办事也难以控制,不说别人,就说我家老三吧,前几年是三天两头给你惹事,一个礼拜不打一架他浑身不舒服,成家立业有老婆有孩儿了,还照样出去跟人打架呢!现在好了,年岁大了,加之这十来年企业不好做了,他也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另外,我把他送出去学习了一段时间,这个办法很管用,回来后知道想事、谋事了,也知道跟我谈论如何突破家族企业发展的瓶颈了,我心里乐,嘴上却说,你都不知道咱们家这个企业是怎么办起来的,就开口闭口跟我谈论企业发展了?” 597、到底隐瞒了什么 这时,邢伟岩说道:“您老就知足吧,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老三最近这几年长劲不少,就说打架这事吧,我快二年没听说他跟谁打架了,这就是进步,当然,跟您的教育也有关系。” 邢伟岩适时地吹捧着。 邢有信说:“没办法,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业在第二代上就败下来呀。” 薛家良再次冲邢有信伸出大拇指,说道:“说得太好了!伟岩啊,回头安排一下,让邢老给企业家们上堂课,题目就是如何让家族企业走得更远。” 邢有信说:“薛市长啊,您就别寒碜老邢了,我那一套理论,早就过时喽——现在都讲资本运作了,我家老三张开闭口跟我谈资本运作,我是坚决不同意,我说,我就是到死都迷信一句话,实业救国。办实业,能安排劳动力,这些劳动力能养活各自的家庭,我们就为社会做出了贡献。所以,老三最近就谈了一个项目,有八九成眉毛了,他今天去上海了,改天让他单独跟薛市长和李书记去汇报,万望你们给把把关,我不行了,老了,精力达不到了,将来还指望他们呢。” “您客气了,准备上个什么项目?” 不等邢有信回到,邢伟岩就抢先说道:“是制药项目。” “制药?”薛家良就是一愣。 邢有信说:“是啊,考察有两年时间了,到时还请薛市长和李书记多多关照。” 薛家良看着邢伟岩,邢伟岩避开他的目光,端起杯子低头喝水。 薛家良快速转动着脑筋,他心想,难怪这次整顿药厂邢伟岩这么配合、这么卖力气,原来他是另有目的? 邢伟岩到底隐瞒了什么? 他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尽管竭力做到不动声色,但眼底那凌厉的目光,还是让邢伟岩看出了寒意。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现在上马制药项目,对排污要求比较严,而且是硬指标,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了。” 邢有信说:“知道,咱们博阳不是有现成的例子吗?审批这一块让老三自己跑去,其它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邢有信没有说明排污这块怎么去做,薛家良倒是听出了跑关系的意思,难道环保这些硬指标也是考验“跑”出来的? 由于不了解情况,薛家良此时也不想知道的过多,他看了看表说道:“邢老,如果没有需要我们做的,我们得回去了,国家环保总局一个课题组在博阳,中午我要跟他们见个面。” “环保总局的人?”邢有信暗暗吃了一惊。 薛家良说:“是的,他们从市里直接过来的,我也是听全书记说,不知伟岩见没见他们,我还没跟他们正式见面,估计咱们博阳这条柳河在国家总局排上号了。” 薛家良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邢有信应该能听出点什么。 邢伟岩说:“我早上刚一上班就听说他们来了,我也没见到他们,是小杜安排的。” 小杜,杜水,博阳民主副县长,目前分管环保工作。 握手,告别,上车。邢有信一直站在集团门口的台阶上,目送着他们离去。 薛家良对开车的罗锐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司机了,都没下车?” 罗锐看了看薛家良,说道:“这里我来过无数次了,闭着眼都能想出是什么程序,再有,刘师傅有交代,让我人不离车。” 这话的确是刘三说的,这是公然告诉刘三的:为了保证车子不被人做手脚,职业司机必须在领导外出的时候,绝对不能离开车自己到旁边看热闹去。 公然,想到这个名字,薛家良内心就动了一下,要知道,此时另一个深爱着白瑞德的姑娘,也在为此苦恼着。 薛家良甩了一下头,问道:“李书海不是没怎么来过大成吗?” 罗锐说:“是的,我之前是县委办秘书,一遇到活动,县委就会成立组委会,全天进驻这里的宾馆……” 罗锐的话没有说完,他也许想到了不堪回忆的那一幕…… “县里有活动干嘛要进驻这里?”李春兰尖着嗓音问道。 罗锐说:“县里的一些重要活动,差不多都安排在这里,这里条件相对招待所好些,另外,以往大成的任何活动,差不多都是县里的活动,比如五一、八一、元旦、春节等,都是在这里举行的,后来书海书记来后,放在这里举办的活动就少了很多。” 李春兰继续问道:“特殊节日的座谈会、茶话会,就该在县里举办,跑在这里来,明显就是给他们拉买卖呀?薛书记,以后咱们要形成一个纪律,要注意这个问题,要向您学习,跟企业保持一定距离,不应该这样政企不分。” 没想到李春兰将“政企不分”用在这上面来了。 薛家良很反感李春兰的自以为是,说道:“李书记,你难道没听明白吗?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不是我不想来,是这样那样的原因耽搁了,不是刻意不来,也不是刻意跟企业保持距离,我们当领导的,除去做好上级下达的各项工作任务外,还要为百姓服务,为企业发展保驾护航,我们不该将这些企业家们屏蔽在外,跟更不需要刻意保持所谓的距离,造福一方,繁硕一方,还指望着这些企业家呢。” 李春兰争辩道:“可是,这些人也没少毁了我们的干部,好多施政有力、领导有方、工作踏实、前途无量的干部毁在了他们的糖衣炮弹面前,你们平水县的县长赵志华就是一个例子。” “哦,你知道他?”薛家良问道。 “当然知道,他和我是同学。” “同学?好像他应该比你大吧?” 李春兰支吾了一下说道:“是的,他的确比我大。” 不知为什么,李春兰支吾的表情,让薛家良断定她的实际岁数和档案不符。不过他不会捅破的,就说道:“看着你也比他年轻,志华比你显老。” 其实,看着李春兰一点都不年轻。 598、送走茅苗 李春兰说:“我在班里是最小的,志华是插班生,所以他的年龄比我们都大,毕业后,我们各自回到本地,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了他的事。”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对他的评价很准确,他是一个干事的县长,可惜……” “听说你跟他关系不错?”李春兰歪着头问道。 “我是他秘书,肯定是不错呀。” “你没有落井下石也说明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情况你都掌握了,是谁告诉你的?” 李春兰说:“是他亲口说的,有一年春节,我们在国外的一个同学回国,听说了他的事后,我们几个人就去省监看望了他。” “哦,他现在保外就医了。” “这个情况我倒没听说过。” 回到办公室后,薛家良才知道茅苗他们已经在会客室等他了,闫广正在给他们介绍博阳的情况。 薛家良进会客室,一一跟他们握手,说道:“还是年轻人,工作效率就是高,那么早就赶到博阳了,敬佩。” 闫广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更不知道昨天晚上薛家良跟他们见过面了,就要给他们介绍。 薛家良说:“不用介绍了,老闫,找咱们县最好的饭店,我要好好招待一下年轻的朋友们。” 茅苗是这个课题组的临时小组长,她将了解到的情况向薛家良进行了反馈,并表示,回到单位后,会给他们拿出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茅苗尽管工作时间不长,但专业知识很强,加上良好的家庭熏陶和教养,使她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声音温和,吐字清晰,偶尔带出的乡音,听上去也是非常的好听。 她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跟薛家良的关系有多近,薛家良更不会告诉别人她是省委书记的千金。 尽管年轻人精力充沛,但薛家良还是从茅苗的气色中看出了憔悴,也许,是昨天晚上跟他谈完话,这个丫头一夜没睡好吧。 由于邢伟岩有事瞒着自己,中午招待茅苗一行人的午宴,薛家良特意没有叫他参加。 席间,薛家良问茅苗:“你们下一站去哪儿?” 茅苗说:“我们回市里,做水样分析,明天一早赶往青州。” 薛家良一听,惊喜地说道:“青州?那是我的老家啊!这样,我给青州市的领导打个电话,保证让他们照顾好你们。” 茅苗说:“不用,我们已经跟青州一位副市长联系好了,不要麻烦其他人。” 茅苗这话薛家良懂。 薛家良看着茅苗清瘦的面庞,说道:“你们这活儿也不清闲,在外跑,太辛苦了。” 茅苗说:“原来这些调查工作都是交给地方做的,这次总局就是想掌握真实的数据,所以派出好几个小组到全国各地搞调查。” “就该这样深入基层,总局领导高瞻远瞩!” 薛家良连连举杯,茅苗和另一位姑娘滴酒不沾,他们四人中,只有一位小伙子端杯喝了点酒,另一位是司机。 薛家良提前让罗锐给他们买了饮料和水果,让他们带在车上,还买了一大袋子零食,并提前吩咐刘三给他们的车加满了油。 薛家良一一跟他们握手告别。 茅苗头上车的时候,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薛大哥,昨晚谢谢你的开导,我……想通了……” 薛家良用力握了一下茅苗的手,说道:“这就好,这就好,以后,有什么话想跟薛哥说,就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都行。” “晚上行吗?”茅苗问道。 薛家良笑着说:“晚上更好啊!有的是时间,别忘了,我的内存很强大的呦?” 茅苗忍住泪,本想和薛家良拥抱,看了看旁人,就伸出手,冲薛家良摆了摆,这才转身上车。 薛家良一直看着茅苗他们乘坐的商务舱走远,才回过头,他不由地在心里感叹茅苗对白瑞德的多情。 阳阳没再发烧,他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出院了。 保姆问题也解决了,如薛家良所愿,是位军嫂,就住在部队家属院,跟骆霞的舅舅是邻居。 这位军嫂的女儿今年在县中学上初中,县中要求城外的学生一律住宿,每周才回来一次。军嫂的爱人是部队一名军官,骆霞的舅舅出院后,就找到她,让她帮忙给一个朋友看个孩子,并承诺,如果她忙不过来,他们可以帮着照看孩子。 这位军嫂当时没答应,说是回家跟爱人商量一下。哪知,这位军嫂将这事告诉丈夫后,丈夫也跟她说,后勤处处长也找他了,说能否让他家属帮助照看一个小孩,就在部队里住,时间不会太长,明年就能上幼儿园,而且工资比外边雇佣的保姆高。 两口子只知道这个小孩是县领导的孩子,除此之外,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 薛家良曾特意严重嘱咐骆霞,不许向外透漏这个孩子的任何信息,这位处长也只知道孩子是薛家良领养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阳阳再次置身一个陌生但极其有爱的环境中了。 开始的时候,为了让阳阳熟悉陌生的环境,薛家良让刘三陪伴他,如果薛家良不忙,也会陪他玩。由于这位军嫂有带孩子的经验,她家和骆霞舅舅家仅隔着一堵墙,住院这几天,阳阳和老先生早已经熟悉,并且那位军医阿姨也时常来看阳阳,阳阳很快就消除了陌生感,经常从这个院跑到那个院去玩,很快就消除了陌生感。 周一,是大成集团举行庆典的日子。 薛家良和邢伟岩提前到场。 由于之前在常委会上做出了决定,县委、县政府其他班子成员不得再出席这个庆典仪式,县政府邢伟岩代表,薛家良只是代表市政府出席,所以,博阳县委县政府再没有人出席这个活动。 可是到了现场,薛家良才发现,这个庆典邀请来的领导超出了他的想象。 市委除去全书记没来,各大班子都有领导参加,就连军分区都派出了领导参加。 599、神秘的揭牌仪式 市长聂凤强也来了。 聂凤强之前跟薛家良已经明确表示,让他全权代表,但对于他的到来,薛家良并不意外,试想,副省长都来了,你一个市长还有不来的道理吗?原则上讲,市委书记都该来。 为什么一个县级企业的庆典活动,居然能召来如此之多的贵宾?这些领导真的有必要参加这样的活动吗? 难道是国家领导人照片的余温?还是邢有信摆的一个阵势,是为以后他们新项目上马预热? 看到如此兴师动众的举动,薛家良有了退出的想法,但想法归想法,他是不能走的,上有副省长、市长,下有这么多的来宾,尽管是企业行为,但他也是东道主之一,所以,他硬着头皮,跟众多领导一起,被邢有信当做玩偶一样转来转去。 邢伟岩倒是表现得如鱼得水,他前后左右张罗得挺欢,对于既熟悉大成又熟悉各级领导的邢伟岩来说,他不张罗谁张罗,难道要薛家良张罗吗? 庆典仪式就在大成集团办公楼的前面举行。 担任庆典仪式主持的居然是省电视台一位综艺频道著名的女主持人。 当年轻漂亮、身材高挑的女主持人身着华服,迈着优雅的脚步,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时,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将注意力投向了这位仅穿着一件单薄礼服的姑娘,尽管她的肩上象征性地搭了一件裘皮白色小披肩,但裸露在外的胳膊和隐隐露出的大腿,在这数九寒冬之际,让人感到了寒意。 她举着话筒,饱含激情地做了开场白,接着,就是大成集团董事长邢有信致欢迎词。 薛家良发现,邢有信致辞的时候,女主持人并没有离开现场,而是一直亭亭玉立地陪伴在他身边。所有的像机、摄像机、手机,都纷纷对向了主席台,薛家良也掏出手机,但在取景器中,怎么也躲不过艳丽的女主持的身影,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主持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这不合乎会场规矩,难道,作为省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她不懂这一点吗? 显然不是,这应该是主办方刻意要求的,或者是邢有信刻意要求的。 果然,当邢有信讲完话之后,女主播公布了下一个致辞人后,薛家良立刻明白了土鳖企业家的用意,因为,女主播居然牵着邢有信的手走下红毯。 再看邢有信,苍老的脸上,红光焕发,一手握着女主播的手,一手不停地向台下的来宾挥手致意。 薛家良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他知道,这位女主播不会白陪着他站在寒冷中的,尤其是这短暂的牵手,女主播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的,与丰厚的报酬相比,挨几分钟的冻,跟一位恶心的糟老头子牵牵手,帮他挣些面子不算什么。 相信所有的媒体,都会出现女主播陪伴在邢有信身边致辞的画面,这个代价,女主播肯定提前算计好了。 好在庆典流程安排得还算紧凑,各位领导讲话的时间都不长,等副省长讲完话后,女主播再次走到台上来继续主持。 她字正腔圆的主持,的确为庆典增添了不少的光彩,薛家良暗暗佩服邢有信,他居然能请来省台这么优秀的主持人,而且让姑娘在大冷天穿得这么单薄,实在是道法不浅。 无论女主播的热情有多么的高涨,也难以抵挡天气的寒冷,薛家良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这绝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寒冷。 女主持用激昂颤抖的声音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由于天气寒冷,原定的歌舞表演和比基尼模特表演,改在晚上在集团的大礼堂进行,在场嘉宾和父老乡亲尽可自由前来观看。另外,我宣布,所有到场嘉宾,每人获得一张金卡,可以来这里健身、娱乐、消费,终身享受vip服务,并且不记名,可馈赠亲朋好友,让我们再次感谢大成集团、感谢邢总的盛情!” 女主播带头鼓掌,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薛家良没有鼓掌,他才不会为了一张金卡而鼓掌呢?他发现,副省长和聂凤强也都没有鼓掌。天气太冷,他们的手都揣在兜里没有出来。 女主持手拿着话筒继续说道:“接下来,还有一个神秘的揭牌仪式,请礼仪小姐到位,请尊敬的领导们到达指定地点。” 揭牌?揭什么牌? 薛家良满腹狐疑,他下意识地四处找邢伟岩,奇怪,他刚才还在,这会不见了。 旁边的聂凤强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看着薛家良,满眼的疑问。 薛家良冲他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聂凤强扭头去看旁边的副省长,副省长倒是没有表现出惊讶,一位漂亮的礼仪小姐走早就走到他的身边,冲他微笑着说道:“首长请。” 副省长便跟着她朝一边走去。 与此同时,聂凤强和薛家良的跟前,也都走过来一位礼仪小姐,他们就像木偶,机械地跟在礼仪小姐的身后,向一边走去。 这时,在会场的后面,也就是一进大门口泰山石和旗杆的前面,一张桌子上面,横亘着一个用红绸布盖住的大牌匾,早就有一队漂亮的礼仪小姐身着统一制式和颜色的旗袍,瑟瑟发抖地站在牌匾的后面。 “下面,请领导们为大成药业公司揭牌!”女主持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的话音刚落,一边的乐队凑起欢乐的乐曲。 “请!” 邢有信冲几位领导一伸手,他们走到这个“神秘”的牌匾跟前,每个人掀起一角,这块牌匾瞬间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上面写着几个鎏金大字:大成药业公司。 此时,鞭炮齐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盖过了乐队的乐曲。 薛家良仍然没有看到邢伟岩,但是他料定邢伟岩事先肯定知情。 完成揭牌仪式后,几位领导在礼仪小姐的陪伴下,快速向集团宾馆走去。 薛家良发现,聂凤强的表情严肃,他有些不高兴。 到了宾馆豪华温暖的休息室,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工作人员,为每位领导递上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让领导们擦脸擦手,随后又为他们捧上一杯热茶。 600、没有尊重 领导们落座后,邢有信劝大家喝口热茶,他这才慢慢地说道:“由于时间太紧,大成药业公司的执照昨天下班的时候才拿回来,我们连夜赶制了牌匾,临时增加了这么一项内容,所以来不及和各位领导汇报了,请领导们不要怪有信汇报晚了。” 其他人都没说话,副省长沉吟片刻后问道:“这个公司选好厂址了吗?” 邢有信说道:“目前还没有,等仪式结束后,我在跟薛市长、薛书记和县长正式汇报。” “那好,我们就不操心了。”副省长说道,他倒表现得很大度。 整个过程中,薛家良始终不离聂凤强左右,聂凤强始终不离副省长左右,快到吃饭的时候,薛家良见聂凤强悄悄地看了下表,又看了看副省长。 薛家良明白聂凤强目光的含义,如果省长这个时候起身告辞,不在这里吃饭,那么他肯定也是要回去的,当然,如果聂凤强不在这里吃饭,薛家良也有理由走。 可是,副省长不但没有理会聂凤强目光里的含义,反而跟旁边的女主持聊得正欢。 此刻的女主持,手捧着一杯姜糖水,身上裹着一件羊绒大衣,正跟副省长窃窃私语着什么。 副省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女主持凸起的胸前瞭着。 聂凤强似乎死了心,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薛家良,薛家良赶忙调开目光,跟坐在旁边的省环保局的人说着话。 如果吃饭的时候,女主持仍然陪在副省长的身边,聂凤强趁薛家良敬酒的时候跟他耳语道:“药业公司你们真的事先不知情?” 薛家良说:“下来我单独跟您汇报。” 聂凤强瞪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午宴,一个领导都没有走,这在这类活动中是少见的。 大凡开业庆典,即便有领导参加,领导们也鲜有在企业吃饭的,不管领导的路途有多遥远,反正总能找到离开的理由,而大成的庆典仪式,领导全数留下就餐,这让邢有信非常高兴。 午宴在良好、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邢有信极力挽留在场的每一位领导,让他们看接下来的歌舞和比基尼模特表演。 副省长当然不会看歌舞表演了,他第一个起身告辞,聂凤强陪着副省长告辞离开。 紧接着,又有几位省部门的领导开始跟邢有信请假,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理由,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今天之所以能来,是因为您老家办事,不得不来捧场。 邢有信听着这些话很是受用,满脸容光焕发,每一个跟前来跟他握手告别的人,邢有信都会将一张卡塞到对方的手里。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谁都不言声,默默地收起来。 主要领导走了后,就是市各部门的领导了,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看比基尼模特表演的。他们和邢有信在极佳的氛围下握手告别,当然,每个离去的人手里,都有了另外的内容。 薛家良和邢伟岩一直跟邢有信站在一起,以主人的身份欢送着这些人的离去。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邢有信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薛市长,你就不要走了,宾馆的总统客房早就准备好了,你们洗个澡,做个按摩,然后到总统套房休息一下,晚上看表演。” 薛家良怎么可能留下来看表演呢?就是闲死,也不可能在这里消磨时间的。他诚恳地说道:“邢老,真不想拂您老的美意,但是没办法,我晚上已经安排出去了,再说,您也忙活大半天了,俗话说得好,戚走主人安,我就不打扰了。” 哪知,邢有信紧紧拉着薛家良的手,说道:“他们远道来的都走了,您说什么都不能走,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您不能走,再说,我还有好多想法要跟您汇报呢?” 薛家良抽出手,说道:“您有任何想法,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打电话说不清的事,我来找您亲耳倾听,今天我真的没有眼福了,晚上的确安排了事,不能爽约啊!” 邢有信一听,薛家良态度很坚决,就说:“那好吧,薛市长是讲究人,我不能让你爽约。” 说着,他的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到他手上,说道:“这个你别推辞,你刚才也看到了,每个人都有份,你也不例外。” 薛家良想了想,便收起卡,说道:“谢谢。” 薛家良转身刚要走,邢伟岩过来了,薛家良说:“伟岩,我有事得走了,你要是没安排其它事,就陪着邢老看表演吧。” 邢伟岩听薛家良这样说,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 从内心来讲,薛家良希望邢伟岩跟他一块回去,但是邢伟岩权衡后却选择了留下,可能,他有他的考虑吧。 回去的路上,薛家良问刘三:“怎么从始至终没看到你?” 罗锐笑着说:“刘师傅人不离车,吃饭都是我换他吃的。” 薛家良说:“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罗锐说:“对于这个地方,还是紧张点好……” “哦?难道你有过教训?” 罗锐叹了口气,说道:“等我有时间有勇气了再向您坦白吧。” 听罗锐这么说,薛家良感到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就说道:“好吧。对了,小罗,你怎么看待今天揭牌这件事?” 罗锐说:“这是邢老爷子的一贯的作风。” “怎么讲?” “彰显自己的威风呗,未必是来不及汇报,最起码该跟您或者邢县长汇报,这样上级领导来了后,由你们向领导们汇报,也不是不可以,也能让领导们有个心理准备。” 薛家良说:“不跟我汇报都没关系,最起码该跟邢县长通个气。” 罗锐说:“如果他不跟您汇报,就更不会跟他通气了。” “哦?为什么?”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邢老爷子,似乎从来没看得起他。” 薛家良听后,想了想说道:“不会吧?” 罗锐说:“太会了,因为他的今天是他给的,所以,对他不需要尊重,只有利用。” 601、阳阳有了新伙伴 “有这么尖锐吗?”薛家良问道。 罗锐说:“这个……可能是我的偏见,您别介意。” 薛家良说:“但说无妨。” 罗锐说:“在我看来,老爷子使唤邢县长,就跟使唤他手下的一个副总一样那么随便。当然,这是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在人前,他还是尽量维护邢县长的。” 薛家良点点头,罗锐说的这些,他已经体会出来了。 罗锐又说:“如今有钱就是硬道理,有钱可以让政府官员为他们服务,有钱可以请来漂亮的女主播,市长和副省长不是也被请来了吗……” “这种风凉话不许公开讲!” “是。”罗锐老老实实地答道。 薛家良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自己也感到了尴尬,他可以管住博阳县的干部,不许随意出席这类活动,但是管不住市里的、省里的干部。 薛家良没有跟着罗锐回到市委机关,这个活动,几乎占去了多半天的时间,自己此时满身酒气,不适合在机关出现。 罗锐头下车的时候,掏出两张卡,说道:“这是大成给我和三的卡。” 薛家良说:“既然是给你们的,你给我干嘛?” “这个……我们……不好要……” 薛家良明白,罗锐是畏于他给秘书和司机定的那些规矩,就说:“人家都在大喇叭里广播了,每个人都有份,有什么不好要的?他们还塞给我一张呢。你们能做到让我知情这很好,咱们仨,就是一个三角形,任何一个角都不能出现问题,出现问题都会影响整个层面,凡事都需要谨慎。” 罗锐一听薛家良将他纳入三角形中,很是感动,他激动得说道:“您放心,我一定尽忠尽力。” “没那么严重,我对你们俩的要求之前都说过了,不再重复了,我们不管周围人怎么做,只需管好我们自己就行。” 薛家良今天回来得早,他跟着刘三一起去接阳阳。 阳阳正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跪在特意他们铺设的泡沫垫子上玩得正欢。 以前没见过这个小女孩,薛家良就问道:“阳阳,这个小姐姐是谁呀?” “她叫灵灵。” 这时,负责带阳阳的何嫂从厨房出来,她正在打鸡蛋液,准备给阳阳和灵灵蒸鸡蛋羹。她说道:“灵灵,问薛叔叔和刘叔叔好。” 小丫头抬头,看着他们,口齿清晰地说道:“薛叔叔刘叔叔好。”说完,又认真地在和阳阳玩拼图。 何嫂走到薛家良跟前,小声说道:“这是章医生的女儿,孩子有点消化不好,没上幼儿园,放在徐老家了,他们老俩去花房了,就把灵灵放我这了。” 薛家良说:“跟阳阳玩不错,有伴儿了。” 何嫂说:“是的,两个孩子玩了半天了,我正要给他俩蒸鸡蛋羹。” 薛家良打量着这个小女孩,只见她长得很好,梳着两根小辫,跟阳阳玩得很认真。 刘三将买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也坐在地上跟他们玩。 何嫂悄悄走到薛家良跟前,说道:“中午睡醒后,又哭闹了一阵儿。” “想妈妈?”薛家良问道。 何嫂点点头。 薛家良看着阳阳和灵灵,他觉得阳阳很可怜,前天,薛家良又跟柳心怡的主治大夫通了电话,大夫表示她康复的希望渺茫,还是想征求家属的意见,把她转到专科医院。 想到这里,薛家良拨通了闫广的电话。 闫广接通后薛家良说道:“老闫,跟柳心怡父母联系上了吗?” 闫广说:“没有,张钊的弟弟也不知情,我给她老家的县政府打了个电话,他们说帮我查找,一旦有消息就告诉我。” 薛家良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不大一会,何嫂端出两个小碗,她冲着两个孩子说道:“快去洗手,吃鸡蛋羹了!” 两个孩子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就跟没听见一样,仍然低头玩。 刘三开始给他们收拾玩具,说道:“阳阳,别玩了,快去吃鸡蛋羹,你不吃我可要去吃了?” 阳阳才不在乎他吃不吃呢,仍然玩得很起劲,两个孩子的嘴里还互相叨咕着什么。 薛家良刚要叫他,被何嫂制止住了,何嫂冲薛家良笑着说:“别急,看我的。” 何嫂说到这里,就把目光转向,两个孩子说道:“加餐时间到,我看谁第一个去洗手,谁第一个去吃饭……” 她的话音还没落,灵灵率先放下玩具,站起就跑,说道:“我第一,我第一……” 阳阳一见,也不示弱,丢掉手里的玩具,刚要跑,看了看灵灵散落在地上的玩具,就冲着灵灵说道:“你的玩具没收拾,不算。” 何嫂鼓励道:“对,阳阳说得对,玩具玩完后,必须要收拾好,灵灵,幼儿园的老师是不是也要求你们这样做?” 灵灵点点头,回身收拾自己的玩具。 阳阳早就快速把他玩的拼图和变形金刚抱起,放进一个固定的纸箱里,然后得意地喊道:“哦,我第一喽——” 旁边看着的薛家良笑了。 两个孩子洗好手后,坐在小桌子边吃饭。 薛家良说道:“何嫂,还是你有办法。” 何嫂将两块一红一黄的小毛巾放到阳阳和灵灵面前,说:“其实,两个孩子有时比一个更好哄。” 薛家良似乎从何嫂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他说道:“何嫂,下个月中旬县里要开两会,恐怕我晚上也回不来,弄不好阳阳晚上要跟你睡几天。” 何嫂说:“你尽管去忙,孩子你不用管,另外,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部队幼儿园放假比地方要早,章医生的意思是想把灵灵也放我这,跟阳阳一块玩,我说这个我要和阳阳的家长商量,毕竟当初是人家先雇的我。” 薛家良说:“何嫂,只要你吃得消,我没有意见,另外,阳阳也有伴儿玩,这是好事啊。” 何嫂不好意思地说:“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就答应章医生,她一个人带孩子也蛮辛苦的。不过,你们要少给我三百块钱,因为章医生也是要给我钱的,当初咱们谈价钱,是我照看阳阳一个孩子的价钱,现在我同时照看两个孩子,肯定就不能要你们这么多钱了。” 602、张钊被判刑 【602】张钊被正式判刑 薛家良说:“何嫂,价钱不变,一是灵灵你不会长期照看,过年开学她就会去上幼儿园,二是你多替我费心,就都有了,咱们的账算不了那么清楚的。” 何嫂说:“那不好意思,再说,我那口子下午上班的时候特地嘱咐我了。” 薛家良说:“何嫂,你要是怕我吃亏,我多上你家喝两顿酒不就有了?兴许我还能赚了呢。” 听薛家良这样说,何嫂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她说:“您放心,酒,随便喝,就是我少收三百块钱,我也不会亏了阳阳的。” 薛家良说:“我懂,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找您带阳阳吗?一是军嫂的觉悟高,心地善良,二是您教女有方,我听说您的孩子品学兼优,找到您这样的人带阳阳,我是一百个放心,而且阳阳在这里又吃又喝,这不是金钱能算清楚的,所以,您不要和我争了,再争就生分了。” 何嫂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想了想说:“好吧,听你的,不为这事争竞了。” 快到年底了,薛家良很忙,一是部署下个月的两会各项事宜,二是忙着各项指标的汇总,以便谋划明年的各项工作任务。 又过了几天,传来消息,张钊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对于这个量刑,薛家良早已就预料到了。 张钊判刑,被正式收监,这样,薛家良看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探监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憋着劲想见张钊一面,怎奈在没有正式判刑前,闲杂人是不能跟他见面的,以薛家良的影响力,真要打算见张钊,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薛家良不愿破坏纪律,让别人为难。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薛家良开始做着去省城的各项准备工作。 按徐老先生要求的那样,他提前五天,让徐老先生给他准备出五盆品质上乘的蝴蝶兰。 薛家良感觉自己现在出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他拔腿就走,现在不行,他多了一个阳阳,每次出门,他都跟奶妈一样,大包小包的衣服给阳阳拎着,玩具、零食、水果、生活用品,等等,应有尽有。 女军医章丽特地为阳阳准备了一个小医药箱,里面都是根据前段时间阳阳住院时吃的药。除此之外,还特意准备了一些成人必备的药品。 薛家良非常感谢她的细心,通过几次接触,薛家良感到章丽不像第一次见她时那么不好相处,人还是很热心肠的,有灵灵的玩具和零食,也比有阳阳一份。 刘三提前换了县委的那辆商务舱,因为奥迪是装不下五盆蝴蝶兰的。 凌晨六点,刘三按照跟徐老先生的约定,将车开到花房的门口,徐老先生早已等在那里。他对每盆鲜花做了必要的防护和包装,将鲜花搬到商务舱的车厢内,固定好后,才依依不舍地和这些鲜花告别。 按照事先讲好的价格,刘三将一个信封塞到徐老先生的手里,徐老先生收下后说道:“我给每盆花都写了一个小卡片,上面有详细的养护措施,拆包装的时候,别当废品扔了就是了。” 刘三谢过老先生,回到房间,阳阳还在睡梦中,薛家良坐在床边已经叫了他两次了,就是叫不醒。 刘三说:“您这样叫他,他当然不会起来了,躲开,我来。” 刘三说着,一边扒拉着阳阳,说道:“阳阳,你必须起床,不然咱们就晚了,车里的鲜花就会被冻死。” 阳阳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还是赖着不想起。 哭哭咧咧地抹眼泪,不想起床。 刘三一下子撩开他的被子,说道:“阳阳,头天晚上说好了要早起的,你不能这样说话不算数,薛叔叔有要紧的事做,我们还要赶很长的路,你可以去车上睡,但现在必须起床!” 薛家良见阳阳的确不想起,就有些可怜他,说:“要不让他再睡半小时,咱们十一点之前到就行。 刘三说:“我可不敢保证十一点能到,路上的事说不清,您不能这么惯着他,说好了今天早起,就必须早起。” 薛家良一听刘三说得有道理,就起身走出卧室,阳阳就交给他了。 不大一会,阳阳就哭哭咧咧地被他抱了出来,先进了卫生间,后又进了洗漱间。 洗漱完毕后,薛家良给阳阳往脸上抹润肤露,一边抹一边说:“阳阳好香,你这个香香跟灵灵用的那个是不是一个牌子的?” 阳阳点点头。 “我说怎么这么香,我也要抹一点。” 薛家良说着,就夸张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然后凑到阳阳跟前,说道:“闻闻薛叔叔香不香?是不是快把你香个大跟头了?” 刘三说:“快把我香个大跟头了。”说着,他就做了一个要栽跟头的动作。 阳阳这才破涕为笑。 给阳阳里三层外三层穿好衣服后,薛家良抱着阳阳,刘三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们就出发了。 进了电梯,刘三看了看他们三人,不由地说道:“我怎么感觉咱们像是回娘家?” 薛家良从电梯的镜子里也看了看,说道:“就是回娘家,是回我的娘家,省城就是我的娘家。” 刘三说:“公然姐要是看到我们这样,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薛家良闷声说道:“她能怎么想?” 刘三说:“我不知道,但愿公然姐不会认为阳阳是您的儿子。” 薛家良反驳道:“阳阳就是我的儿子!阳阳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儿子?臭小子,怎么光笑不说话?” 阳阳抿着嘴,半天才点点头。 “嘿,好像还很不情愿当我的儿子。” 刘三说:“阳阳,你就当他的儿子吧,他可是一个非常棒的爸爸,我一直都想当他的儿子,可是他不要我……” 刘三说完,假装伤心地低下头。 薛家良举起阳阳的手,就打了刘三一下。 阳阳高兴得又笑了。 他们来到县城的姐妹老汤羊肉,阳阳喜欢吃这里的拉面,薛家良放下他,阳阳像球一样跑了进去。 很快,他又掀开门帘,钻出脑袋冲薛家良他们喊道:“我看到罗叔叔了。” 603、上车容易下车难 果然,罗锐撩开门帘,让薛家良他们进来。 薛家良说:“你没回家?” 罗锐说:“我回家也没事,单位食堂今天没饭,我就出来吃了。” 刘三说:“你要是没事,跟我们去省城吧,免得老板有事我一个人弄不了阳阳。” 罗锐偷偷看了一眼薛家良,见薛家良没表态,他也没敢说话,就去给他们要餐。 这顿饭,阳阳足足吃了四五十分钟。 罗锐说:“阳阳,男子汉吃东西,要快。” 阳阳说:“灵灵说了,吃快了不消化。” 罗锐一时语塞,说道:“灵灵是谁?” “灵灵就是灵灵呗?我新认识的朋友。” 薛家良说:“阳阳的新伙伴。” 罗锐看了一眼薛家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阳阳吃完后,罗锐去结账。 他们走出饭馆,罗锐将阳阳抱上了车,薛家良从里面接过阳阳,冲罗锐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上车吧,三儿说得对。” 罗锐一听,连声说道:“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说着,他高兴得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 刘三冲他一笑,这才驾着车,向城外驶去。 一路上,罗锐的嘴就没闲着,阳阳缠着他,不停地要他讲故事,罗锐把自己能想到的童话故事全讲了一遍,有时候讲得不准确,还要被阳阳更正。 罗锐感叹,阳阳知道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 薛家良心想,张钊之所以养地下夫人,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妻子不能生育的缺陷,试想,有这么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他肯定会力求给阳阳更好的物质享受和知识享受,只是,世事无常,柳心怡并不甘于当个默默无闻的地下夫人,一旦欲望得不到满足,就爆发了…… 直到罗锐讲得口干舌燥嗓子要冒烟了,阳阳才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薛家良拎起保温壶,给罗锐的杯里倒了一杯水,说道:“犒劳犒劳你,润润嗓子。” 罗锐猛喝了半杯水,说道:“我要是知道长途是这个滋味,说什么我都不上车了。” 刘三说:“要不我停车,你下去?” 罗锐说:“哥们,这是高速路啊!我下车?亏你想得出,我没功劳还有苦劳呢?” 刘三笑着说:“罗哥,是你自己先后悔的。” “我后悔也没说要下车呀,再说了,上车容易下车难,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滴,你别仗着你年轻反应快,就捉弄我上了年岁的人。” “什么?你上了年岁?” “难道我不比你大吗?” 刘三说:“你是比我大,但是那天咱俩在车上照镜子,你说什么着,三儿,我怎么感觉我比你还又白又嫩?你当时还劝我都用点嫩肤霜,还说如今的小姑娘……” “讨厌,不许说了……” 说到这,罗锐就扭头往后看。 薛家良立刻闭上了眼睛,装睡。 最近,这两个人的关系走得很近,而且总喜欢在一起开玩笑。 要知道刚来的时候,罗锐是看不起刘三的,本来吗,刘三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对于当年全县语文高考状元的罗锐来说,他是怎么都不会和刘三有共同语言的。 这种情况后来发生改变。 一次,罗锐在宿舍突犯急性肠胃炎,疼得他浑身哆嗦,手指无法去拨电话号码,他只能用手机去敲暖气管,因为隔壁就是刘三的宿舍。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敲了两下,又是一阵绞痛来袭,就再也敲不动了。 他有些绝望,刘三年轻,睡觉沉,他肯定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会以为自己无意碰到暖气管发出了声音。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扒拉过手机,企图再次拨打电话。这时,暖气管意外传来敲击声。罗锐立刻看到了希望,他拿着手机回敲了两下,怎奈,肚子刀割般的疼痛让他再次失去力气。 刘三打过了电话,但是他接不了,刘三见他不接电话,就过来敲他的门:“罗哥,有事吗?” “刘……师……” 他的声音太微弱,没办法,他用尽最大了力气,拿起手机,朝门上扔去,怎奈,实在是力气太小,手机掉在了地上。 也许是夜深人静,这声音被刘三听到了,他感到了异常,就开始撞门,门很结实,撞了两下没撞开,而且噪音太大,刘三唯恐惊醒了别人,他情急之中,忘记了薛家良的嘱咐,回到自己宿舍,找到了可以使用的工具,捅开了罗锐的门。 就见罗锐早就滚落到地下,整个人卷缩成一个虾米状,脸色没有一点血色,满头大汗。 刘三一见就急了,他顾不上会房间穿衣服,只穿了背心和短裤,弯腰背起刘三就跑下了楼,开着车,一路疾驰,把罗锐送到了县医院急诊室,更要命的是,当刘三背着罗锐下车往急诊室跑的时候,他居然失禁了,弄脏了刘三全身…… 但是刘三毫无怨言,继续背着他往里跑,嘴里大声喊着:“大夫,大夫,快出来,有急诊……” 后来据大夫介绍,幸亏病人送来的及时,再耽误半小时,都有可能造成肠胃穿孔。 罗锐不敢将自己生病的事告诉父母,刘三就在医院照顾了他三天三夜。 罗锐病好后,对刘三万般感谢,又要请他吃饭又要给他买背心和短裤。 刘三拒绝了,他说:“罗哥,如果换做生病的是我,难道你就不会出手了吗?所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互相帮助,为领导服好务就成了。” 他想不到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刘三,说出的话居然这么有水平。 从此,罗锐对刘三刮目相待,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骄傲无比、高不可攀的薛家良,居然这么看重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甚至身材都有点发育不良的刘三,敢将生命大权交给他,就说明刘三有过人之处。 尽管罗锐不清楚刘三的前世今生,但是就凭刘三救他这一个举动,就明白刘三是可交之人,比机关那些平常勾心斗角的秘书们强多了。 他们在人前的关系还是秘书和司机的关系,但是私下里,却一下子走得很近,刘三也敢跟罗锐开玩笑了。 604、肉麻 薛家良很长时间都不知道他们的这段故事,直到有一次他问刘三,刘三才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罗锐和刘三关系好,薛家良当然不反对,所以才有了那天他说的“三角形”的理论。 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对他们俩人的一种鼓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认可。 尽管县委书记掌管这一个地方的人事大权,用谁不用谁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但对于有思想的县委书记,在用人的问题上,都是很不随便的,甚至不能按自己的好恶来决定用谁不用谁。 罗锐知道,当初凭借自己的名声,凭他掺和书记和县长之间的关系,薛家良完全可以不用他,但他却选择让他留下。 这就说明薛家良是有胸怀的人,也是有水平有能力有水平的人,他之所以敢用罗锐,就说明能把握他,能影响他,甚至是改造他,如果罗锐不知收敛,旧病复发,那么等待的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事实也的确如此,罗锐聪明,凭借他多年在领导身边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及时调整自己秘书的角色,人前人后小心行事,摆正位置,当好书记的助手和参谋,让薛家良对他的工作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到了省城后,薛家良他们先到了省政府招待所,开好房间后,他看了看表,本想下午再把花送出去,但他担心车上的鲜花冻坏了,就想先送出去。 他第一个电话当然是打给了卜月梅。卜月梅正好在家。他让刘三和罗锐在宾馆跟阳阳玩耍,自己开着车就出去了。 走进这所熟悉的大院,他老远就看见了白瑞德的车停在他家门外。 但是他还是将车停在龚法成家外面的停车场,这个倔老头,还没有搬到前面独栋别墅去住,还在老地方住。薛家良特意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公然的车,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他搬下一盆粉色的蝴蝶兰,这种粉,是那种干净近乎透明的粉,粉得纯粹、娇洁,这是他早就看好要将这盆送给龚家。 卜月梅一见,高兴得惊呼:“天,这么一大盆,太漂亮了!还没见过这么粉的蝴蝶兰!” 薛家良将花放在电视柜前面。 他拆去花的外围那层包装纸,别说,的确漂亮,鲜艳、美丽,给这个屋里带来一抹灿烂的生机。亭亭玉立的花亭上,由大到小排列着长长一排的花朵,玲珑娇艳,煞是好看。 卜月梅说:“家良,这一盆会很贵的,你不会买小点的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卜姐,你该不会想给我钱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马上搬走,送给别人。” 薛家良说着就弯下腰,做出要搬花盆的动作。 卜月梅忙说:“别动别动,我不是那个意思,卜姐还能跟你见外吗?你要是不让我看见还好,让我看见了我肯定舍不得了,就是给我一千块钱,我也不许你搬走。” “哈哈,你喜欢就行。”薛家良直起腰,他看了看,说道:“首长呢?车在,人不在?” 卜月梅说:“他跟小然出去拍照去了,凌晨三点就走了。” “啊?为什么?明明知道我要来他还走了?” 卜月梅说:“他知道你今天来吗?” “他不知道我今天来,但是肯定知道我放假要来的呀?成心躲我是不是?”薛家良赌气坐在沙发上。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把他神话了,他怎么能知道你来?” “知道,肯定知道,我们向来息息相通!”薛家良争辩道。 “肉麻!”卜月梅说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薛家良说:“卜姐,我车上还有花,这里是第一站,我不能呆了,不然车上那些花就冻坏了。” 卜月梅说:“行,那你赶紧走,中午回来吃饭,我给你包饺子。” 薛家良说:“不了,宾馆还有别人呢。” “你把那个孩子带来了?” 薛家良一怔,问道:“你听说了?” “当然,你在博阳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 薛家良一拍脑门,说道:“我忘了,有底细。” 卜月梅也笑了,说道:“这样,你先去送花,中午让孩子来家里吃饭吧,正好我一个人也发愁吃饭呢。” 薛家良想了想,说:“还是不了,我怕孩子认生,这样,我先去送花,下午再联系,对了,那爷俩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呢,一会我给他们打电话。” “别打、别打,不能打,我今天不走,他不回来我不走。” 卜月梅说:“好,你先去送花。” 薛家良走出来,站在车旁,给白瑞德打了一个电话,白瑞德连大衣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薛家良搬出一盆纯白色的蝴蝶兰,说道:“给白姨的,是你搬着还是我搬着?” 白瑞德看着鲜花,说道:“不管是谁搬,也要快点,这花很娇贵,一冻就伤。”他话没说完,搬起花盆一路小跑,唯恐花被冻伤。 薛家良拎起一袋红薯,跟在他后面。 老远白瑞德就大声喊道:“老妈,快给我开门,看看薛家良给你带什么来了?” 白兰从里面打开门,她看见了蝴蝶兰,惊讶地说道:“天哪,白兰花,太漂亮了!家良,谢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刚到。”薛家良紧走几步,说道:“阿姨,这是您最爱吃的?” 白兰看着他手里的口袋,说道:“一定是红薯。” “是的,您猜对了,但这不是平水的红薯,是博阳的红薯,我不知道您能否吃上口。” 白瑞德放下花盆,接过他手里的红薯袋子,说道:“红薯家里还有呢,卜姐上次回娘家,带来好多,我天天进家都是红薯味,烦死了。” “胡说,你在家吃几顿饭?”白兰瞪了儿子一眼,随后就给薛家良沏茶。 薛家良说:“阿姨,茶先留着,我回来再喝,我还有事。” 白瑞德说:“老薛,什么事这么急?老妈给沏了水都不喝一口?” 薛家良说:“你也看见了,车上还有几盆花,得送出去,不然就冻了,你要是没事跟我去。” 605、脑袋走火了 白瑞德说:“好,我没事。” 薛家良告别白兰,回到车上,说道:“我给茅书记家也带来了一盆。” 白瑞德说:“他家没人,都回北京了,茅苗有两三个礼拜不回来了。” “哦?记那么清?我说同志你是不是脑袋走火了?”薛家良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怎么可能?别胡说了,这样,你先把送给他家的花放卜姐家吧,等他们回来,让卜姐替你送过去。” “也好。” 薛家良说着,就将一盆花,搬了下去,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见白瑞德坐在了驾驶座位上,已经发动着了车。 驶出省委家属院大门口,薛家良问道:“怎么没看见你老爸?” 白瑞德说:“这个问题还用问?亏你跟他们混了这么长时间?” 薛家良笑了,说道:“值班?” “是啊,哪次不是他值班?在我印象中,节假日他就没跟我们过过。” “习惯养成,再说茅书记又不在省城。” “茅书记就是在省城,他也会值班的,一辈子都是这样,没办法。” 薛家良忽然问道:“公然出去拍片你知道吗?” 白瑞德沉默了一下,说道:“知道吧——” “什么叫‘吧’?你们都快订婚了,怎么连女朋友的行踪都搞不清楚?” 白瑞德半天没说话。 “怎么,闹别扭了?”薛家良看着他问道。 白瑞德说:“她要是跟我闹别扭就好了,最起码我知道她的喜怒哀乐,知道她心里还有我。” “你这叫什么话?”薛家良瞪着眼吼道。 白瑞德没有直接回答他,说道:“你什么时候走?” 薛家良说:“没定呢,我想陪孩子在省城玩两天。” “对了,你真打算收养这个贪官的孩子?” “你别说那么难听,张钊是咱们培训班的同学。” 白瑞德说:“我知道是同学,培训班后期,你去了专案组,我跟他接触比较多,后来跟他喝过几次酒,挺敞亮的一个人,长得也帅……” “你没见呢,他的儿子更帅!”薛家良自豪地说道。 白瑞德却不屑一顾地说道:“那是,小媳妇生的,肯定好看。我跟你说,这件事对老谢和龚老爷子震动很大,纪委干部培训班,居然培训出个贪官,而且还和别的女人整出个儿子,他们觉得脸上无光,为这事,我们专门开过中层班子会议。” “哦,省里的动静居然比市里的动静还大?” “这不奇怪,因为张钊是纪委培训班的学员。” 薛家良问道:“是不是都知道我临时收养了他的孩子?” “当然知道了!你没正式汇报过吗?”白瑞德看了他一眼。 薛家良扭头看着窗外,说道:“没有,跟谁都没有。他们怎么说?” “这个,我没听到他们议论过。” “不可能。” “真的,我骗你干嘛?直接和间接的都没听到过。” “嗯,好吧,对了,你继续说,你跟公然……” 白瑞德打断他的话,说:“既然你不急着回去,单独找个时间,我再跟您老人家汇报。” “汇报?发生了什么事,还要单独跟我汇报?”薛家良敏感地问道。 “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说的汇报,是我跟公然事情的进展情况,你不是关心吗?” 薛家良不客气地说道:“我当然关心了,你们俩个人的事,我都关心。” 薛家良突然发现白瑞德开着车,进了纪委大院。 “我说你来这里干嘛?” “你车上的花是不是有谢叔叔的?” “是啊?” “大节日的,你还打算给他送家去呀?” “不送家还送办公室啊?” “他也值班,就在办公室,我们刚通了电话,你到他家里,又是给你沏茶倒水又是挽留你吃饭的,麻烦不?” 薛家良点点头,说:“嗯,接受。” 到了楼下,白瑞德给谢敏打电话,说道:“谢叔,您把车打开,薛家良给您送来一盆花。” 谢敏说:“他怎么又开始玩花了?” 薛家良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噗嗤笑了。 这时,就见楼上的窗户上,出现了谢敏的身影,他手一扬,车子就解锁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将花搬下来,小心地放在他的后车坐上,白瑞德陪着薛家良上了楼。 谢敏早就开开门等着他,他握着薛家良的手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家良说:“刚到,怕花冻了,不敢耽搁,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白瑞德说:“是我自作主张,让他把花送这来的,省得阿姨给他沏茶倒水的。” 谢敏说:“家里没人,就我一个,所以我也值班来了。” “阿姨她们呢?” “回娘家参加她侄子的婚礼去了,我正发愁没地方吃饭去呢,正好你们来了。” 白瑞德说:“他不行,吃不了。” “他怎么不行,你们约好了?” “没有,他是拖家带口来的,中午哪有闲心跟咱们吃呀?” “什么……拖家带口?” “嗨,您老怎么忘了,他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儿子?” “哦——我想起来了。”谢敏说:“家良,你单身一人,怎么养这个孩子?” 薛家良说:“我养得可好呢,在我住的那个部队家属院,找了一个保姆, 我天天早上送他去保姆家,晚上下班再把他接回来,一天三顿饭,保姆管。” 谢敏皱着眉头说道:“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能照顾好孩子?再有,你跟这个孩子不沾亲带故的,万一孩子出现什么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薛家良一愣,说道:“您这话提醒了我,我回去先办个领养手续,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负责了。” 谢敏说:“张钊迟早是要出来的,出来后他就会跟你要儿子。” 薛家良说:“这个,我想过,别说是他出来,就是他们双方任何一个家庭来人要孩子,我也得给,本来也是替他代养的,如果我不接受,这个孩子就会被送进孤儿院,孩子没罪。” 谢敏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张钊?” 薛家良看着谢敏,从他笃定的目光中,他知道谢敏对所有的事情已经知情。 606、认识一下我儿子 谢敏不等他回答,说道:“既然如此,还办什么领养手续?” 薛家良说:“为了表明我是他名副其实的监护人。” 谢敏挥挥手,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家良呀,正好德子也在这里,说真的,张钊这事出来后,我心里别扭了很长时间,包括龚书记,他嘴上不公开讲,心里也别扭。深究原因,培训班时,张钊刚当上县纪委书记,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就提拔为县委副书记。按时间计算,他包养女人这事,县里、市里能不知道吗?别忘了,他的孩子都三岁了,纸包住火的?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市委在选拔干部上存在着问题,这就叫带病提拔。所以,我节前的时候,就跟龚书记商量,向省委建议,以党校的形势,针对组织部长、主管人事工作的副书记进行培训,专门培训他们怎么发现干部在提拔过程中的问题。” “这个……是咱们纪委该管的事吗?”薛家良问道。 谢敏说:“所以我说的是建议吗?不过,曾书记已经采纳,准备春节过后就开班。” 薛家良说:“跟您说实话,在基层,有时我感到咱们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谢敏说:“唉,不说了,不说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事,既然你中午不方便,我也不强求了,我赶紧把花送回家,以免冻坏,抽时间再聊,我相信你这段时间,肯定有许多体会。” 他们一同下了楼。 告别谢敏,薛家良继续让白瑞德开着车,将最后一盆花送到田教授家中。田教授全家人都在。 不知为什么,看到田教授全家人,薛家良莫名其妙想到了田琳,他和田琳恋爱那会,每逢节假日,薛家良如果不回老家,他们都会来这里过节,只是不知受到尊严重创的田琳身在何方? 薛家良没有停留,他同样谢绝了田教授的挽留。 走到半路上,薛家良突然一拍大腿,说道:“糟糕,还是少带了两盆。” “为什么?” 薛家良说:“我都送了,但是把老领导和老安忘记了。” 白瑞德说:“那就再买两盆吧?” 薛家良说:“花市上买的,肯定不如我们带来的好。” 白瑞德说:“那也没办法,谁让你忘记带了,要不就别送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不行,正因为是鲜花,还必须要送。” “那就下午吧,下午我陪你去买,都过了吃饭的点儿了。”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薛家良忽然问道:“有田琳的消息吗?” 白瑞德说:“听说她不怎么在省城呆着,业务交给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打理。” 这个情况薛家良早就知道。 对于田琳来说,所有的挫折和打击,都不及这次这次,无论是人格还是尊严,她都被剥得一丝不剩,重要的是在薛家良面前。 回到招待所后,薛家良说:“你中午跟我们一块吧,认识一下我的儿子。” 白瑞德撇着嘴说:“看你美的,还真当自己儿子了,充其量是个借光的儿子,换句话说只能是你八年的儿子。” “兴许八年都当不了,他爷爷奶奶、以及姥爷和姥姥家,这三家人任何一家想领回他,我都得随时相奉。” 白瑞德说:“好像你上辈子欠了张钊似的!”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但欠他的,还欠这个孩子的……你别说,我现在要是半天不见着他,还真不放心。” 白瑞德感觉他跟张钊还有故事,就说:“你欠他们什么?充其量你也没跟张钊共事多长时间?” 薛家良说:“欠债不分时间长短,这个,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你现在就告诉我,不然我睡不踏实。” 薛家良说:“几点了,我儿子早就饿了,先吃饭。” 白瑞德又撇了一下嘴,便下了车。 来到房间后,薛家良给罗锐和白瑞德做了介绍。 刘三见到白瑞德后便跟他抱在一起。 阳阳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白瑞德。 薛家良以为阳阳认生,就伏在阳阳的耳边,说道:“阳阳,这位是白叔叔,是薛叔叔的好朋友,你看他长得帅不帅?” 阳阳点点头,微笑着说:“帅!” 白瑞德慢慢走近阳阳,蹲下身,他握着阳阳的小手说道:“阳阳,你要改口,跟他不要叫叔叔了,要叫爸爸,叫薛爸爸,跟我叫白爸爸,好吗?” 阳阳抬头看着他,不回答,只是微笑。 “你别笑,我是认真的,他,是你革命的爸爸,我,是你……” “工人的爸爸。”薛家良接过来说道。 白瑞德纠正道:“我也是你革命的爸爸。” 阳阳听不懂当年风靡一时的电影台词,他只是看着白瑞德微笑。 “来,叫爸爸。”白瑞德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 薛家良一听,扒拉开他的手,说道:“去你的,跟孩子胡说什么。” 也许是薛家良的劲头够大,也许是白瑞德故意逗阳阳笑,白瑞德蹲着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歪倒在了地上,四脚哈天,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阳阳也笑了。 刘三赶忙扶起白瑞德。 白瑞德对阳阳说:“你看,你薛爸爸是不是很野蛮,很不讲理?” 阳阳有些为难,他不回答。 “他把我推了个大跟头,是不是该批评?” 阳阳点点头。 “这就对了,为了尽尽我这个当爸爸的业务,今天,先给你一个小小的见面礼。”白瑞德从兜里掏出仅有的几张钞票,塞到阳阳的手里,嘱咐道:“拿着这个钱去买图画书,买好吃的,买玩具,好不好?” 阳阳对钱没有太大的概念,他不要。 “嘿,这个孩子怎么见钱都不要?”白瑞德说道。 薛家良说:“你别忘了他爸爸是谁?他生下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对钱,可能没什么概念。” 白瑞德点点头,将钱塞进阳阳的小口袋里,说道:“记住,这是白爸爸给你的第一笔钱,下次见着你还给。” 哪知,阳阳将钱掏出来,塞进了薛家良的口袋。 607、教训阳阳 白瑞德说:“你还说他对钱没有的概念,他怎么知道往你口袋里塞,不往别人口袋里塞?” 薛家良说:“我现在管他吃管他穿,他当然向着我这个爸爸了?是不是儿子?” 阳阳笑着点点头。 白瑞德欣慰地说:“看来你没白养他!” 下午,薛家良在附近花市,又买了两盆蝴蝶兰,送到安康和侯明的家里。 安康在家陪老人打牌,薛家良简单跟安康聊了两句后说道:“不打扰您陪老人玩了,过几天我回青州再去找您聊。” 安康说:“家良,什么时候不想在安平干了,就回咱们青州来。” 薛家良说:“谢谢您,有您这句话,家良心里就有底了。” 安康笑着拍了他一下,说道:“你放心,就是我走了,侯明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青州,永远是你的家!”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神秘地问道:“您走?往哪儿走?是不是要高升?” 安康哈哈大笑,说道:“你呀,不愧是纪委出来的弟子,这么敏感,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薛家良说:“您要是高升,可别忘了小师弟我呀!” 安康说:“借你吉言!” 当时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这话居然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应验了。 告别了安康,薛家良和白瑞德来到了侯明家,侯明在单位值班,她妻子和孩子回老家了,他们只好将花放到了邻居家里。 薛家良知道侯明有个习惯,就是没到节假日到来之前,他的家人就闭门谢客,提前躲到老家。尽管侯明的官位不高,但他一直保持这个习惯,很少在家里待客。 薛家良当然是个例外,侯明让他将花放到邻居家。 回来后,薛家良他们带着阳阳去参观了旋转餐厅,当他们乘着观光电梯徐徐上升的时候,阳阳突然说道:“我来过这里,叔叔我来过这里,坐在上面吃饭,还能转圈。” 薛家良问道:“你来过这里?谁带你来的?” “爸爸和妈妈。”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嘴角露出对薛家良的嘲讽。 罗锐说:“阳阳,你什么时候来的?” “恩——”阳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是热天来的。” 白瑞德凑到薛家良跟前,小声问道:“是不是很有挫败感?人家热天就来过这里了?” 薛家良“痛苦”地点点头,说道:“是啊,很挫败。阳阳,你去过天文馆吗?” “去过,那里有个大球,很大很大,在里面可以看到星星。”阳阳比划小手说道。 白瑞德叹了口气,仍然小声跟薛家良说道:“你想,他那么大岁数,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个宝贝儿子,能给的, 他肯定什么都给了。” 薛家良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但他却抛弃了他,差点让他进孤儿院!” 白瑞德说:“他那是迫不得已,但凡张钊有一点生路,我相信,就冲这个孩子,他也不会失踪的,多么可爱的儿子,祈祷老天将来也赐给我这样一个可爱的儿子……” 他们在一个茶室坐定后,罗锐和刘三就领着阳阳上上下下到处参观。 薛家良让白瑞德给郑清打电话,才知道郑清陪着妹妹去慰问演出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下午,龚法成和公然还没有回来,薛家良便留白瑞德在招待所吃晚饭。 阳阳白天玩累了,很早就入睡了。 白瑞德很晚才走,他喝得有点多,薛家良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 刘三把他送回去后,回来告诉薛家良,他看见公然姐姐的车回来了,但不是她开着,是一位比她年纪大的人开着,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着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这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他想不明白,龚法成怎么忽然对女儿的拍照感兴趣了,竟然陪着女儿出去了一大天。 第二天,他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给阳阳穿上衣服后,到餐厅吃早饭。 阳阳对宾馆免费供应的早餐不感兴趣,嚷嚷要吃面条。 罗锐放下筷子,说道:“叔叔带你到街上去吃拉面好吗?” “好。”阳阳高兴地答道,放下筷子就从椅子上出溜下来。 罗锐也放下筷子,说道:“我带他去吃拉面。” 哪知,薛家良黑着脸,低声说道:“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吃!” “可是……”罗锐为难了。 薛家良瞪着眼睛,提高了嗓门,说道:“我说了,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吃!” 罗锐看了看身边的阳阳,哄着他说:“就在这吃吧,中午再带你去吃拉面。” 阳阳嘴一咧刚要哭,薛家良“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道:“不许哭!回到座位上去,吃饭!” “可是,我不爱吃黑油条……” 早餐供应的是油条、小米粥,几样小菜和鸡蛋,还有包子等。油条炸的火候有点大,颜色偏重,所以阳阳才说是黑油条。 薛家良说:“不爱吃也要吃,你看大家都在这吃,这个油条只是炸得时间长,颜色重些,怎么是黑油条了?” 这时,餐厅领班的听到他们这边吵闹,赶紧给他们端过来一盘新鲜的油条,说道:“对不起,早点餐厅的大师傅是刚来的,火候还没有掌握好,请小朋友尝尝这个新炸的。” 罗锐赶忙将阳阳抱到椅子上坐好。 刘三将一根颜色金黄的油条放在阳阳的盘子里,说道:“尝尝这个,这个不黑。” 阳阳盘里本来就有一根颜色不好看的油条,两根油条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他看着薛家良,就见薛家良照常去吃手里的“黑”油条,罗锐和刘三也没有丢掉原来的油条去吃新炸的。 薛家良故意不理他,黑这脸低头吃。 罗锐和刘三也都低头吃饭,故意不看他。 阳阳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拿起了那根“黑”油条,咬了一点点,尝了尝,又咬了一点。 刘三问道:“好吃吗?” 阳阳勉强点点头。 刘三放下筷子,伸手拿起那根新炸的油条,掰下一块,说道:“吃这个吧。” 阳阳没敢接,他看着薛家良。 608、神鬼怕恶人 刘三心疼了,给他擦了擦眼泪,说道:“不用看他,他让你吃,来,拿着。” 刘三拉过阳阳的手,阳阳胆怯地往后缩着,还是不敢接。 刘三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忍住,就是不开口,也不看他们,低头只顾吃自己的,还故意大口吃油条,并且嚼得津津有味。 刘三知道阳阳怕薛家良了,就小声凑到他跟前,说道:“吃吧,你薛爸爸不说你。” 阳阳抽回手,冲他摆了摆,对着手里的那根“黑”油条,咬了一大口,也学薛家良的样子,大口地嚼着。 也许是咬的块太大,阳阳两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他困难地在嘴里嚼着,就是咽不下。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嚼不过来就吐出来吧。”说着,他就拿过一张餐巾纸,放到阳阳的下巴处。 阳阳果然张嘴吐出嘴里的东西。 看到阳阳吐出那么一大口还没嚼烂的油条,薛家良的心软了,他用小勺喂了他一口小米粥,说道:“先喝点粥,润润嗓子,慢慢喝。” 阳阳,本来对小米粥也不感兴趣,但有了刚才的经历,他慑于薛家良的威严,不敢不喝。 这时,罗锐看到服务员在往牛奶的桶里加牛奶,他走过去,给阳阳接了一杯牛奶,对服务员说道:“你们早餐的质量太差劲了!客人都快吃完了,牛奶才上,我要给你们提意见!” 服务员说:“对不起,今天的确是我们工作失误,请您原谅。” 阳阳看到了牛奶,便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牛奶,只吃了一小块油条。 吃完饭,薛家良给阳阳穿上外套,不等罗锐和刘三过来,他就把阳阳抱在怀里,走了出去。边走边说:“知道薛爸爸我为什么生气吗?” 阳阳点点头。 “在外面吃饭,多么不爱吃,也要吃,可以少吃,大家都在吃,为什么你不能吃?以后吃饭不许挑挑拣拣,有什么吃什么,在何阿姨家也要这样,只有什么都吃,才能长大个。” “我能长成你这么高吗?” “当然,我就是什么都吃,黑油条也吃白油条也吃,大米粥也吃小米粥也吃,吃着吃着就长大个了。” “行!”阳阳坚定地说道。 罗锐和刘三故意走在薛家良他们后面。 刘三小声跟罗锐说:“看到了吧?阳阳就会欺负咱俩。” 罗锐也小声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这叫神鬼怕恶人。” 刘三一听就急了,说道:“薛叔是好人,他不是恶人!” 罗锐赶紧摆摆手,小声说道:“我就这么一比喻,谁说他就是恶人了?” 刘三白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回到房间,阳阳就跟刘三和罗锐去他们房间玩去了。 薛家良掏出电话,刚想给龚法成打,这时,龚法成的电话打了进来。 龚法成说道:“听说你来了?” 薛家良从这句话里,听不出任何的隔阂和不满,就说:“是啊,昨天来的,才知道您老人家学摄影去了,没敢给您打电话,怕干扰了您的创作思路。” “哦,你有这么好的心?恐怕不是怕打扰我,是你照顾借光的儿子抽不出时间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必须不怕犯上地纠正您一句话,不是借光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好吧,把他带来,让我看看你儿子。” “这个……行吗,尽管他不是很淘气,但冷不丁家里多个小孩子会很闹的,还是我自己去吧。” 龚法成说:“刚才护得还跟眼珠子似的,这会怎么又舍得离开了?” 薛家良说:“不瞒您说,为了跟您见面,我特地带来两个阿叔,有他们跟他玩,我离开半天都没问题。” “你还是把他带来吧,免得让你说我嫌弃你儿子。” 薛家良一笑,说道:“行,您可以提前实习一下。” “实习什么?” “实习……”尽管薛家良跟龚法成是忘年交,而且交情还不浅,但毕竟龚法成是领导,他说话还是不敢造次的,就赶忙说道:“好,我们马上到。”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从龚法成的口气里似乎听出了牢骚? 薛家良挂了电话,走进刘三和罗锐的房间,他进来后,就见阳阳正骑着刘三满地爬,罗锐坐在椅子上正在喘粗气,估计是阳阳刚“骑”完他。 他生气地说道:“干什么?有你们这么哄孩子的吗?我告诉你们两个人,凭咱们三人,带大这个孩子没有问题,而且肯定冻不着饿不着他,但是将来咱们把他带到哪条道上可就意义不一样了,这个年龄段正是长出息的时候,不能这样由性儿惯着他!要教给他规矩,教他怎样做人!” 也许是薛家良的表情太过严肃,阳阳赶紧从刘三身上出溜下来。 刘三抱过阳阳,说道:“别怕,没事的,你薛爸爸是在教训我和罗叔叔,跟你没关系。这里实在没啥好玩的,玩具都在车里,我们图省事,也没去给他拿。” 薛家良看了看他们,说道:“我带阳阳去串个门,你们跟我去吧?” 罗锐知道薛家良来省城见的人都是重量级的人,尽管他不知道昨天见白瑞德是什么背景,但是从薛家良跟他熟悉的程度,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也是不一般。 想到这里罗锐就说:“我不跟你们去了,我去看个同学。” 刘三也说:“我负责送您和阳阳过去,罗哥去会同学,我回宾馆睡觉,随时听候你们的召唤。” 当龚法成和卜月梅洗好水果后,薛家良领着阳阳就进了家门。 龚法成见到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后,很是喜欢,他不敢跟他说话,怕他认生,只有站在一边看着他微笑。 卜月梅热情地向前,刚要抱阳阳,阳阳便躲在薛家良的身后了。 薛家良蹲下身,指着站在一边微笑的龚法成说道:“阳阳,这位是爷爷,是薛爸爸的叔叔,来,问爷爷好。” 阳阳嘟着小嘴,看着龚法成,怯怯地说道:“爷爷好。” 薛家良又指着卜月梅说:“这位是奶奶,是薛叔叔的……” 609、你占我便宜 不等薛家良说完,卜月梅赶紧说道:“我你就省略了吧,让他直接叫吧……” 哪知,一边的龚法成打断卜月梅的话,说道:“你别拦着他,让他正正经经地给孩子做介绍。” 薛家良一听,本来他想给阳阳介绍卜月梅是“叔叔的姐姐”,听龚法成这样说,他就有点为难。 卜月梅看着龚法成,娇嗔地说道:“你别难为他,早就说好单论的。” “眼下不是单论,涉及到辈分问题。” 卜月梅还要说什么,薛家良笑了,继续跟阳阳说道:“这位你也要叫奶奶……” 龚法成听到这里,就瞪大了眼睛。 薛家良又说道:“她是薛爸爸的阿姨,所以你要叫奶奶,来,问奶奶好。” 阳阳看着卜月梅,半天才说:“阿姨好。” 话一出口,薛家良差点没晕过去。 卜月梅说:“都是你们,把孩子弄糊涂了。” 薛家良说:“不对,是奶奶。” 阳阳凑到薛家良耳边,用手捂着嘴,小声说道:“奶奶不穿高跟鞋,阿姨才穿高跟鞋。” 薛家良一听,捂着嘴没敢笑出声。 “什么情况?”龚法成也好奇地问道。 薛家良连忙摆手:“不可说,不可说。” 龚法成黑下脸,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就说道:“你是不是看我这个爷爷配不上她这个奶奶?” 卜月梅说:“小孩子哪知道那些,你别吓着他。” 薛家良说:“没您想得那么严重,问题出在鞋上。” “鞋?” 龚法成和卜月梅都疑惑不解。 薛家良刚要说,阳阳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说。 薛家良拿开阳阳是小手,说道:“好的,我不说,但是,你有个认知有点不准确,薛爸爸我必须告诉你,那就是高跟鞋不是为阿姨发明的,平底鞋也不是只有奶奶们穿,明白了吧?” 阳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薛家良又说:“刚才薛爸爸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是我阿姨,所以你要跟她叫奶奶,问奶奶好。” 阳阳这才张着小嘴说道:“奶奶好。” “哈哈,真不容易!” 龚法成笑着说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阳阳,说道:“这是爷爷给你的红包,去买玩具。” 卜月梅也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阳阳,说道:“这是奶奶给的,买好吃的。” 薛家良也不客气,对阳阳说:“谢谢爷爷和奶奶。” “谢谢爷爷和奶奶。” 这时,公然从楼上下来,她穿着一件紫色的长款棉袍,随着她下楼的动作,衣袂和长发一起飘动,说出来的帅气、潇洒。 阳阳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卜月梅笑了,说道:“阳阳,这位阿姨长得好看吗?” “好看!” 公然看着薛家良,冲他点了一下头,随后蹲在阳阳的面前,说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小王子?” 阳阳笑着盯着她看。 薛家良说:“阳阳,叫阿姨。” 不等阳阳开口,公然的大眼睛看着薛家良,认真地问道:“你让他跟我叫什么?” “阿姨。” “哎——”公然答应道。 “你占我便宜?”薛家良这才反应过来,他伸出拳头,冲公然比划了一下。 “是你自己要叫的,我不答应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对不对阳阳?” 阳阳点点头。 “哈哈。” 龚法成和卜月梅都开心地笑了。 阳阳也咧着小嘴不出声地笑了。 薛家良看着龚法成,不满地嘟嚷道:“您女儿占了我便宜您就这么高兴?” 龚法成说:“我高兴了吗?我高兴了吗?如果非说我高兴,那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可爱的小朋友高兴,阳阳,爷爷说的话对不对?” 阳阳下意识地点点头。 公然看着阳阳口袋里的红包,说道:“他们都给你见面礼了?我也给你见面礼,我的见面礼不是钱,我要给你拍照,拍特别漂亮的照片,跟明星一样漂亮,你看怎么样?” 阳阳说:“妈妈带我去照相馆拍过好多呢?” 薛家良说:“这位阿姨是摄影师,照相馆的人都是她徒弟,她拍的照片比照相馆的更漂亮,你可以去试试。” 阳阳点点头,就被公然抱起要上楼。 薛家良说道:“等等。” 公然站住看着他。 薛家良说:“卜姐,家里有什么现成吃的没有,他早上几乎没吃东西。” 不容卜月梅说话,阳阳说道:“我不饿,我要跟阿姨去拍照。” 公然说:“你放心,家里到处都是吃的,饿不着你儿子。” 薛家良说:“到这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别让他耽误你工作就行。” 公然说:“我今天的工作就是给这个小家伙拍照。” 公然说完,抱着阳阳就上楼了。 薛家良望着他们的背影说:“阳阳,自己下来走。” 阳阳一听,就从公然怀里出溜下来,公然牵着他的手往上走去。 薛家良看着公然修长、飘逸的背影,感觉今天的公然很有女人味,很漂亮,并且比上次见她开心了许多,气色也好了许多,也许,跟父亲的关爱有关吧。 卜月梅给薛家良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家良,孩子喜欢吃什么?” 薛家良想了想说:“喜欢吃带馅儿,比如饺子、包子、馅饼,还有就是面条。” 龚法成说:“包饺子吧。” “好,你们聊,我去准备。” 龚法成和薛家良坐定后,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工作。 龚法成问道:“药厂你准备怎么收场?” 薛家良说:“关停、罚款、整顿,不达标不许生产,就这样,还能怎么样?” “如果罚不了或者罚不到位你们又该怎么办?” 薛家良说:“这个事我也想过,我有我的底线……” 于是,他们从安平、博阳聊到了省里,最后,薛家良问道:“公然他们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龚法成说道:“你这么关心他们?” 薛家良一愣,说道:“当然关心拉!他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难道您就不关心?”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沉吟了一下说:“小然的事,我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完全由她自己做主,并且我也跟她说了,你只管考虑你自己的幸福,其它任何事都不是你该考虑的。” 610、爱女之心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沉吟了一下说:“小然的事,我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完全由她自己做主,并且我也跟她说了,你只管考虑你自己的幸福,其它任何事都不是你该考虑的。” 薛家良说:“您是个民主的父亲,有您这样的父亲,是儿女的大幸。” “以前,是我给她造成了太多的不幸,太忽视她了,很少顾及到她的感受,现在无论怎么去爱她,都弥补不了从前的亏欠……所以,只要她的要求不犯法,我会尽量去满足。” “她跟您提要求了?” “她才不会呢?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她妈妈刚出事后,她一下子就长大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我这个当爹的就跟空气一样。” 薛家良笑着说:“哪有空气陪女儿在大冷天去拍照的?恐怕早变成冷空气了。” “哪是我陪她,纯粹是她陪我。” “噢?您对摄影也入迷了?” “如果我不表示出对摄影的入迷,人家能让我跟着吗?能带我玩儿吗?” “啊?哈哈,原来如此!” “你小点声。” 龚法成说着指了指上面。 薛家良小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唉,像老曾我们这样的父母,谁摊上了,也不能说是幸事啊,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从别处找补吧。” “你们昨天去哪儿拍照了?” “宝山。” “宝山?我还以为走出多远了呢?” 龚法成说:“省城头天晚上正好下了一场大雪,我半夜起来才知道,突然心血来潮就去楼上敲女儿的门,你还别说,不靠父母的孩子独立性和做事能力就是强,我一说下雪了,咱们去宝山拍雪景吧,她二话没说,以最快的速度就起床了,当她全副武装背着摄影包来到楼下的时候,连我都吃惊,我这老兵都没收拾利落呢,人家连滑雪镜、防护手套都都戴好了,让我再次见识了我闺女的能力。” “哦?是不是把您比下去了?” 龚法成笑着说:“的确如此。我们出门后才发现,那天真是太幸运,下过雪后天就晴了,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把小然高兴坏了,她说,老爸你太有福气了,这种天气可遇不可求,就是傻子都能拍出漂亮的照片。” “哈哈。”薛家良听了不由得笑出声。 龚法成说:“我听了这话当时也笑了,我说,你这样说让我倍感压力,如果我拍不出好照片,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逗得她也哈哈大笑。跟女儿在一起我感觉的确老了,我自认为我开车的技术相当不错的,但是在山路上,尤其是雪还没来得及清除的情况下,我感到了紧张,其实我紧张不是紧张自己的技术,也不是紧张自己的安全,我完全是紧张女儿在车上。可能她看出了我的紧张,执意把我换了下来,她开,望着她沉着镇定地驾着车,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女儿原来是这样完美,是这样强大,在她面前,似乎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不需要任何人都能活得很好……” 听到这里,薛家良低下头,他似乎从龚法成的话里听出了点其它意味。 龚法成又说:“宝山不远,但那段雪路,给我的感觉特别漫长。回来后我就禁止她在恶劣的天气下出去拍照,禁止她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除非我跟着。” “为什么?”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龚法成怔了一下说道:“当然是一位父亲出于对待嫁女儿的安全和各方面因素的考虑。” 薛家良懂了,谁说龚法成冷血,他对女儿有着更深更细腻的爱,从那年春节他睡不着觉,驾车三四百里路,来平水寻女就是一个例子。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安全的事您不用操心,有德子呢?” “他?”龚法成瞪了一下眼睛。 “他怎么了?”薛家良从龚法成这一个“他”字中,似乎听出了不满。 龚法成显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说道:“是我想跟我闺女出去透透气,我最近跟她出去了几次,你还别说,连我都爱上摄影了。小然给我买了一个单反,我现在出去就背着这个单反,她说,等我入门后,就可以给我用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镜头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们这是要成为父女摄影组合第一人吧?” 龚法成说:“没什么不可以的,我说了,等我退休,我就可以跟她走南闯北去拍片。” 薛家良说道:“您退休后,小然早就成家立业,她是脱不开身去走南闯北了。” “你太小瞧她了!” “我……没小瞧她,我说的是事实。” “即便是事实,她也能继续她的摄影梦的。你要明白,她现在不是业余爱好,是职业摄影,是工作和生计需要。” 薛家良感到龚法成跟女儿出去了几次后,思想和想法有点不实际了,就说道:“她会结婚,会有孩子,孩子要上学,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来去自由了。” “我说过,无论她嫁给什么人,都不要干涉她的创作之路,作为父亲,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你不知道,置身大自然中,人的心灵都是自由的,这就是为什么她很少与人交往却不孤独的原因所在。” 薛家良怎能不了解公然的性格,但是他不好表露什么,就说:“看来您还真入迷了?这样,等春节假期,您来博阳吧,博阳一年四季都有得拍。” 龚法成说:“我干嘛要去博阳?我去平水还捎带着走亲戚多好?” 薛家良说:“各有特色,这摄影,不能总在一个地方,也不能重复自己,您可以首选平水,平水不想去了,您再来博阳。” “我去平水你能陪着吗?” “当然了,您何时去我就何时回。” 龚法成说:“这个我不怀疑,我也在给自己寻找退休后的生活乐趣。规规矩矩几十年了,就想着在退休后释放一下。只有摄影,是一个不需要麻烦任何人的事情,背包就走,而且不用搭伴扎堆,这样也免得惹是非,搞好了我也能挣点稿费什么的,是我全身而退最好的出路。” 611、我让你把他放下! 不知为什么,从龚法成的话中,薛家良似乎听出了一些悲观情绪,是什么让龚法成有了这样的情绪?他刚想进一步问问他,就听龚法成冲厨房喊道:“馅好了没?好的话我们去帮你包?” 卜月梅探出头说:“你们聊天吧,我自己没问题。” “包饺子也可以聊啊,你还要给我们做菜,靠你一个人,这饺子哪年才能吃上?” 卜月梅笑着说:“好,那就过来包吧。” 龚法成站起身。 薛家良也站起身,说道:“我先上楼去摸摸情况。” 龚法成没好气地说道:“摸什么情况?孩子又没哭没闹的!” “正因为没哭没闹,我才好奇,才想上去看看。” 龚法成挥了下手,薛家良在楼梯处换上拖鞋,上了楼。 他一直来到三楼。 三楼除去一个简易的健身房外,就是公然的天下了。这里不但有她的卧室,还有她的工作室,器材储存室,还有一个小小的静物摄影间。 这个摄影间是后来公然改造的,因为父亲也迷上了摄影,与其说是为自己服务,不如说是为父亲服务。公然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一个高端小区买了自己的房子,当然,龚法成和卜月梅也都拿出了所有积蓄支援她。那个房子,其实就是她的工作室,但是她那些贵重的器材,她还是喜欢放在家里,省委大院防盗工作做得好,她不必担心被盗问题。 他悄悄来到三楼,就见阳阳正戴着公然的大拳击手套,对着一个降低了高度的沙袋左右开弓地打着,而且非常卖力气,他的脸上,还被公然涂抹上了几道迷彩,而公然则拿着相机,冲他不停地拍照。 薛家良不敢打扰他们,默默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拍完这个动作,公然帮阳阳摘下手套,说道:“阳阳,打滚你会吗?” “会。” “去地毯上滚几个阿姨看看。” 阳阳扑通就倒在地毯上,前后左右又是折跟头又是打滚的。公然又是一阵咔咔地按快门。 薛家良见他们玩得很开心,阳阳也没闹腾,就悄悄下了楼。 这时,白瑞德进来了,他看见薛家良,说道:“老薛,我联系好了,下午四点半去探监。” “这么晚?” 白瑞德说:“这两天正好赶上放假,监狱安排的活动也比较多,探监也排的很满。” “行,只要今天能见到他就行。” 白瑞德问道:“你准备让他见阳阳吗?” 薛家良说:“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到时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 卜月梅从厨房出来,说道:“德子来了,中午在这吃饭吧?” 白瑞德说:“昨天中午就是跟老薛吃的,结果被老妈数落了一通,预备了好多饭菜,我们和爸爸中午谁都没回家,所以今天怎么也不能在外面吃了。公然呢?” “在楼上,正在给阳阳拍照。”薛家良说道。 “好,我上去看看。” 吃完饭,薛家良要带阳阳去商场买新衣服。公然给他脸上抹的迷彩,他觉得很酷,所以就想要一身解放军的衣服穿。 薛家良同意去给他买。 公然不让薛家良叫刘三,她说她陪他们去商场。 薛家良总感觉这次回省城,无论是白瑞德还是龚法成,都有些令他不解的地方,公然倒还是那样,一如既往没有特别的表现。 所以,在公然和白瑞德谈婚论嫁的敏感时期,他必须要小心行事,想到这里,他说:“那就叫上德子吧,这样从商场出来,你们还可以陪我去省监,晚上我跟郑清兄妹约好了,咱们几个正好可以一块聚聚。” 公然没有反对,她刚要给白瑞德打电话,白瑞德又从外面进来了。 薛家良说:“公然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 白瑞德说:“你们都在这,我在家能呆得下去吗?更别说我家那两位老同志还时不时地抬杠拌嘴,我就更呆不下去了。” 薛家良笑着说:“他们还拌嘴?” 白瑞德无奈地说:“不是还,是将成为他们后半生的常态。” 阳阳知道大人们要带他去商场买迷彩服,见他们还在聊天,就有些不高兴。 卜月梅就想方设法哄他,让他吃水果。 阳阳撅着嘴赌气不吃。 薛家良早就看在眼里,故意不提议走,反而坐在沙发上。 阳阳生气了,突然,他就将手里的草莓扔了出去。 这个举动很凑效,大家立刻停止了说话,都把注意力投向了他。 坐在薛家良旁边的白瑞德刚要去捡,薛家良就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动。他黑着脸,看着阳阳,说道:“阳阳,为什么把草莓扔了?不爱吃你可以不吃!” 阳阳眼圈红了,说道:“说好吃完饭要去给我买迷彩服,为什么还不走?” 薛家良提高了声音,严厉地说道:“你可以提出你的问题,为什么要扔东西?去,捡起来!” 也可能是薛家良的语气太过严厉,阳阳哇地一声哭了。公然一见,抱起阳阳就要走。 “放下。” 他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公然吓得都怔了一下:“老薛,你吓是我了,干嘛那么大声?” “我让你把他放下!”薛家良再次大声喝道。 公然乖乖地放下阳阳。 阳阳哭得更欢了。 薛家良说:“如果你再哭的话,去商场买衣服的计划就取消。” 阳阳一听,强行收住哭声。 薛家良这才走到阳阳跟前,指着不远处的草莓说道:“去,你先把它捡起来。你看,你把地板都弄脏了,奶奶刚给你咱们大家包完饺子吃,她已经没有力气干活了,你必须把草莓捡起来,用餐巾纸把地板擦干净。” “家良,别那么大声,吓着孩子,我来擦。” 卜月梅说着就要起身,被龚法成拉住,示意她不要掺和。 就见薛家良又跟阳阳说了一句什么,阳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过去,蹲下身,捡起那颗被他摔烂的草莓,扔到垃圾桶里,卜月梅和龚法成几乎是同时递给阳阳餐巾纸。 阳阳犹豫了一下,接过龚法成手里的餐巾纸,将地上的污渍擦干净。 卜月梅急忙走过去,抱起阳阳,说道:“好孩子,真懂事,长大一定是个有出息听大人话的好孩子,咱们去洗洗小手和小脸蛋,一会去跟你爸爸他们去买新衣服。” “我来帮你们。”公然也跟了进去。 612、母性的自然流露 一边的白瑞德小声跟薛家良说道:“现在他小,等他记事了你就不能这样当着人训他了,他内心该有阴影了,我可是有过亲身经历的。” 薛家良说:“我才不在乎这些呢,他今天占了不是我亲儿子的便宜,如果是我亲儿子,早就一个耳光上去了,还容他狡辩?” 龚法成一听,站了起来,低声说道:“看把你能的!” 薛家良说道:“不是我能,刚才就是没有火柴,如果有火柴的话,我出的气都能被点着。我小时候别说冬天吃草莓了,简直想都不敢想,他居然敢扔!” “你小时候享受到的那些天然乐趣,他还享受不到呢?不要往回比,那是倒退!” 龚法成说着,就拿起桌上给阳阳的两个红包,走到洗手间门口,大声说道:“阳阳,你的红包别忘记带上。” “知道了爷爷——” 阳阳干脆地应道。 送走他们后,卜月梅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道:“家良的脾气是大,我真担心他今后怎么带这个孩子?” 龚法成说:“别看我刚才说他,但在管教孩子方面我还是支持他的,他做得对,既然养,就有教育的义务,否则的话,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卜月梅一听,满以为他会不满薛家良这么严厉地管教孩子,就说:“你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龚法成梗着脖子说道。 卜月梅扬了一下眉毛问道:“那将来你要是有了隔辈儿人,会这样吗?” “不会,我只负责宠溺,不负责教育。”龚法成干脆地说道。 “为什么?” 龚法成说:“因为无论将来我有了什么样的隔辈儿人,他也不姓龚,我操心那个没用。” “你真这么想的?” “真的。” 卜月梅娇嗔地说道:“自私!” “哈哈,也许是吧。”龚法成解释道:“也不完全是自私,你看,尽管我支持家良教育孩子,但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忍气吞声去清理垃圾时,说实在的,我真看不下去,也有点心疼,可孩子不管又不行,尤其是小子,必须要管。” 卜月梅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还很护犊子呀?” 龚法成说:“那个孩子很聪明很可爱,你看他对小然很感兴趣,一顿饭都在缠着她。” 卜月梅说:“我看你真是老了。” “怎么讲?” “开始喜欢小孩子了,就是老了——” “我才没有那个心理呢?” “好了,你快去上楼休息一下吧,昨天回来得那么晚,今天又起那么早。” 龚法成说:“好,是有点累。” 龚法成说着就上楼了,卜月梅开始拖地搞卫生。 白瑞德开着车,他们一行人来到省城最大的购物中心。 公然很快就给阳阳挑选了一套做工精致、且是纯棉面料的儿童迷彩服,裤脚和袖口都是紧口的,阳阳非常喜欢。 公然又带着阳阳买了一双绿色的军靴,和这身衣服很搭配。 阳阳高兴得非要穿新衣服,薛家良不让。 公然不顾薛家良的反对,当场就扒下阳阳身上刚穿了两天的新衣服,从上到下给他换上了新衣服和新靴子。将他换下来的衣服和靴子装进了包装袋里,将包装袋塞到薛家良怀里,说道:“他两位爹地,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再去给他选两套里面穿的保暖内衣。” 薛家良连忙拦住,说道:“不用,宾馆里有,家里也有,这个孩子最不缺的就是玩具、衣服和零食,你千万别买了,小孩子长得的快,明年就穿不得了。” 公然笑着说:“没关系,穿剩下的给我儿子留着。”说完,调皮地一笑,拉着阳阳的小手就走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简直惊呆了!他们何时见公然说过这种话? 望着公然的背影,薛家良回过神,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边的白瑞德,说道:“诶、诶,她说的是什么,我怎么没听清?” 白瑞德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她说让你把阳阳的旧衣服给她儿子留着。” 薛家良笑了,又说道:“你不觉得公然这句话是说给你听的吗?”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问道:“为什么?这话她可以说给任何人听。” “来,这边坐,容我给你好好分析分析她这话蕴藏着的含义。” 薛家良和白瑞德坐在商场靠墙的一排椅子上,薛家良说:“为什么我说她是说给你的听的,你看,只有你们俩有谈婚论嫁的资格和困难,也只有你们俩是恋人,你说她不是说给你听难道是说给我听呀?再有,我认为这是公然向你发出的求婚信号,你呀,傻小子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美人点头吗?让我说,别听老人的要搞什么订婚仪式,就直接结婚吧,好早得贵子。” 白瑞德叹了口气,说道:“事情要真像你分析得那么简单就好办了。” “难道事情复杂了?我告你说白瑞德,从公然对阳阳的态度中,我发现她很有母性的温存和细腻,以前还真没发现她这一点,冲这,你再也不许在我面前说公然对爱没有感知,完全是漠然的,如果你执意这样说她,只能是你本事不够,没有挖掘出她爱的天性。” “你怎么倒指责其我了?” “难道你不应该指责吗?一个大男人,谈个恋爱拖泥带水,元旦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订婚,还要让公然等到什么时候?你没看她连做母亲都准备好了?我告你说,公然是人群中出类拔萃的姑娘,是不如俗流的,你要想好,别让自己几十年的感情付之东流,这山望着那山高!到时贻误终生。” 白瑞德急了,低声说道:“你凭什么总说我,不说她,我前两天就跟她说,元旦两家人在一起坐坐,把我们的事定下来,具体哪天结婚,让她定。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算了,不说了,气死我了。”白瑞德把脸扭到了一边。 薛家良用不屑的口吻说道:“不说算什么理由?” 白瑞德扭过头看着他,说道:“她说我没有准备好?” 613、好兄弟差点打起来 “哦?她怎么没准备好?”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是她说我、我……”白瑞德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是说我白瑞德没有准备好。那天,我真跟他跟恼了,第一次跟她发了脾气,我说我都准备了三十年了,你凭什么说我没准备好,我看是你没准备好!” “她怎么说?” “她大眼珠子忽闪着看了我半天,平静地说道,你对我这么大吼大叫就说明你没准备好,最起码现阶段没有准备好,我不否认你之前对我的爱,但这不意味着你会爱我一辈子,跟我白头偕老,所以,我必须要让你准备好,做到一心一意,一生跟我风雨同舟。” 白瑞德刚说完,薛家良就鼓起掌,说道:“说得太好了,我为公然喝彩!”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白瑞德冲着他低声叫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是你们两边的,从认识你们的时间来论,我认识公然比你早,若论平时交流方面,我跟你比公然交流得深。你们俩人,在我心里的位置同等重要,所以兄弟,你千万别欺负她,我会给她撑腰的!这个态,我早就跟你表过。” 白瑞德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说话了。 薛家良看了他一会说:“你话还没说完呢,就因为吵了几句,元旦就不订婚了?” 白瑞德叹了口气,低头搓着双手说道:“唉——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也许公然说得对,我从小到大一直想娶到手的公主,事到临头,忽然犹豫了,这也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所以,这话你千万别跟公然和她家里的人讲,我昨天见着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但话到嘴边,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薛家良说:“我猜到了,我早就猜到了,不过我告诉你,影响你的因素消失了,你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白瑞德扭过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消失了?难道你……” 薛家良说:“亲兄弟说话不要藏着掖着,前几天,我见到茅苗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的确很爱你,但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你跟公然是一对,这可能和公然感情不易外露有关,让茅苗误认为你们俩只是好朋友,但她跟我明确表示,会收起她的爱的……” “你都跟她胡说了什么?”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我没有胡说,是她问到我什么,我就说了什么,而且是实事求是说的。” “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有一个多月不回家了,甚至元旦全家都回了北京,原来是故意躲着我啊。”白瑞德有些痛苦地说道。 “哥们,请问,你到底陷得有多深?”薛家良盯着他问道。 白瑞德低下头,说道:“我不知道,反正感觉跟那个丫头在一起心情超好,轻松、快乐,不像跟公然在一起,总是挖空心思去讨好她,挖空心思琢磨她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可能我的智商跟公然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我感到这场马拉松恋爱很累,但让我放弃我们几十年的感情我又做不到……” “你不是做不到,是想脚踩两只船?” “你别这么尖刻,我没有那么无聊。”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哎呀你别问了,我心里乱极了……”白瑞德抓着头发不耐烦地说道。 “难怪公然说你没有准备好,难怪你错过了元旦订婚的大好时机。” 白瑞德抬起头,看着薛家良争辩道:“也怪公然自己。” 薛家良说:“我看跟公然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姑娘总不能发现了问题,还执意跟你订婚吧?依公然的性格,别说她发现了问题,哪怕你内心有一丁点的犹豫,她都不会勉强你的。” “老薛,有一点必须说明,我没有任何问题,跟茅苗是清白的,我们都没有单独约会过,每次见面不是公然在就是她哥哥在,是公然太敏感了。”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敏感的,公然也不例外,她可以不公开吃醋,但绝不能说她不在乎。” 白瑞德赌气说:“我从没感到她在乎过我。” 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她如果不在乎你,为什么等到现在?除你之外,一个恋人都没有?她有那么糟糕吗?糟糕到没有男人喜欢她?” “那倒不是。” “这不结了?你自己找的理由都站不住脚,你能说问题是出在公然身上?” 白瑞德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我还有一点顾虑,怕她是为了两家的关系和我勉强结合。” “你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说辞,混蛋一个!”说到这里,薛家良腾地起身,站在白瑞德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我跟你说,自打我认识你们之后,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们两家是铁定的亲戚关系,你们俩是天生一对,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你们亲上加亲!尽管她父亲比你父亲官位低,但他们家的为人我了解,绝不可能为了利益去攀附权贵,老龚也不会因为这个把女儿硬塞给权贵之家……” 听他这么说,白瑞德急了:“你特么怎么说话呢,我是这么认为的吗?” “但你有可能因为别的权贵之家放弃不怎么权贵人家的女儿?” 白瑞德也“腾”地站了起来,他一把揪住薛家良的衣领,红着眼睛说道:“你为我们好,这我领情,可是你特么的不许侮辱我的人格!”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刚要说话,猛然看见公然领着蹦蹦跳跳的阳阳回来了,他低声说道:“别跟我动手,你不是个儿(意:对手)。” 白瑞德说:“不是个儿我也想打你!” 薛家良说道:“想打的话你来博阳,我们随便打,现在我请你松开手,他们回来了,你要好自为之!”说着,他用手挡开白瑞德的手。 白瑞德松了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果然看见公然领着阳阳回来了。 公然走到跟前,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614、探监 薛家良赶忙说道:“没有,我们俩能出什么事?” 白瑞德也强装笑脸,说道:“这老薛变了,变得不是东西了,一点道理都不讲。” 公然微笑着说道:“这好像是你们俩交往的常态吧,互相不是东西,你们之间讲过道理吗?”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公然,我可不可以理解你这是在帮我说话,小心让某人吃醋。” 白瑞德听了,抬起一脚踹在薛家良的屁股上。 阳阳不干了,上前就去推白瑞德,带着哭声说道:“不许你打人!” 阳阳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薛家良拉过阳阳,说道:“白爸爸在跟我开玩笑,我们两个人经常这样开玩笑,这不是打架。” 阳阳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白瑞德。 白瑞德赶紧冲他举起双手,说道:“我投降,我投降行吧?小东西,看来有些人没白养你,关键时刻敢替挺身而出了。” “那是,以后别想欺负我,我有儿子了。”薛家良自豪地说道。 公然拉过阳阳的手,说:“阳阳,他们俩个人经常这样开玩笑的,就跟咱俩练拳一样,那不是打架,是锻炼,你白爸爸和你薛爸爸是好朋友,谁都有可能打架,他们俩是不会打架的,明白了吗?” 阳阳抬头看着薛家良,薛家良冲他点头说道:“是的,我们两个永远不会打架。快去安慰安慰你白爸爸,他伤心了。” 阳阳看着白瑞德,说道:“白叔叔对不起。” 白瑞德一听就急了,嚷道:“怎么又叫白叔叔了?” 公然说:“他是随着你的表现而变换称呼的,你刚才的表现只能算叔叔。” “哈哈。公然,你实在是高!”薛家良大笑这说道。 白瑞德又抬起脚,刚想踹薛家良,忽然停住了,他看着阳阳说道:“你说我该不该踹他。” 阳阳急忙摆手。 薛家良又是一阵大笑,他看着阳阳手里的玩具对公然说道:“玩具和衣服家里都有,宾馆里也有,你们这样给他花钱,以后我可是不敢带他来了。” 白瑞德说:“阳阳,不怕,他不带你来,你给白爸爸我打电话,我开着大汽车去接你,怎么样?” 阳阳只是笑,不回答。 白瑞德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说道:“这么小就知道不得罪人了?小滑头!”他说着,双臂一用力,将阳阳扛在肩上,就往出走。 阳阳看着薛家良,突然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身体还在他的肩上抖动,原来是被白瑞德挠到了痒痒肉,所以笑个不停。 薛家良接过公然手里的购物袋,说道:“真是麻烦你。” 公然看着他,问道:“刚才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梗着脖子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公然漆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两秒钟,然后一甩长发,迈开大步,去追白瑞德和阳阳去了。 薛家良正了正被白瑞德揪过的衣领,默默地说道:“我有病行了吧。” 四点半,薛家良准时出现在省监的亲情会见室。 当张钊低着头走进来的时候,薛家良发现,那个昔日仪表堂堂、潇洒英俊的张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面容憔悴苍白、微驼着背、头发稀疏,而且还长出许多白发的张钊。 张钊默默地坐下来,他始终低着头,不肯抬头看来人。 薛家良拿起话筒,他叫道:“张钊,张钊。” 这层强化玻璃密封得非常好,不用话筒,近在咫尺,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的。 薛家良敲着玻璃,张钊仍低着头,无动于衷。 这时,进来一位狱警,他替张钊摘下听筒,递到他的手上。 听筒里再次传出薛家良的声音:“张钊,张钊,说话,我是薛家良!” 张钊一怔,他抬起头,对面果真是薛家良。 薛家良见他看见了自己,就赶忙指了指手中的话筒,示意他听话筒。 张钊呆滞的目光里,似乎闪出一丝光亮,他双手颤抖着赶忙握住话筒,紧紧地将话筒贴在耳朵上,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薛家良说道:“张钊,听说你转到了这里,我昨天就赶了过来,但是错过了探视日期。” 张钊的眼圈红了,他看着薛家良,嘴唇颤抖着说:“薛……市长,谢谢,谢谢您!” 薛家良心中涌出愧疚,他说:“张钊,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吧。” 张钊嘴唇颤抖着说道:“薛市长,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害了心怡,害了孩子,我罪有应得,我对不起他们啊……” 他低下头,抱住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薛家良很同情他,说道:“张钊,你克制一下听我说,张钊,别浪费时间……” 半天,张钊才止住哭泣,抬起头,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冲薛家良点点头。 薛家良说:“张钊,发生了的,就不要太过自责了,你只有好好改造,争取快点出来,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你懂吗?” 张钊含着眼泪,冲他点点头。 薛家良说:“心怡和孩子都很好,你放心吧。” 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张钊哽咽着说:“他们的事,法官都告诉我了,你不用瞒着我。家良,谢谢你替我照顾孩子,拜托你给心怡找家好医院,找个好大夫,我出狱后,会偿还你的……” “张钊,你放心,心怡正在治疗,老闫正在联系她父母,你如果知道她父母的联系方式,就请告诉我。” 张钊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他妈妈当时反对我们在一起,为这来博阳找过我,还打了心怡,心怡气昏了头,当着我的面,还揭了她妈妈当年离婚的短,她妈妈伤心地走了,从此,她们娘俩再也没联系过。” “她父亲呢?” “她父亲的情况我不太知情,心怡很少谈起,你问问小伍吧,小伍可能知道。” 一提到小伍,薛家良就生气地说:“小伍也辞职了,跟你一样,也玩失踪了,换了手机,跟任何人都断了联系。” 张钊想了想说:“这样,我给你写个地址,有可能找到小伍。” 张钊四下看了看,没有纸和笔。 薛家良说:“你说吧,我记。” 他掏出手机,对着话筒按下了录音键。 615、无理要求 张钊说完后,薛家良吃惊地问道:“这不是你在深圳打工的单位吗?” 张钊说:“是,我和小伍学的是同一专业,我离开博阳,没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小伍,他辞职后,有可能去那里打工了。” 薛家良说:“好的,我记住了。张钊,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你表示歉意,你让我替孩子保管的那笔钱,我……上交了,我想这样能减轻你的罪……” 张钊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薛市长,你做得对,你如果不这样做就不是你了,我兴许还会看不起你,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许多事、许多事,人,有那么多的欲望干嘛?平平淡淡一辈子最好,自由最好,希望你们大家能从我身上吸取教训。” “你这样认识问题我就放心了,你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阳阳你尽管放心,有我有大家呢,他会健康地成长的,会按时接受教育的,你一百个放心吧。” 提到孩子,张钊又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谢谢……” 薛家良又说:“儿子,我先替你养着,你什么时候出来,我就把儿子什么时候还给你,但有一点我左右不了,如果你和柳心怡的父母来要孩子,我恐怕要把孩子交出去了。” 张钊不停地摆着手摇着头,说道:“薛市长,我父母现在养不了这个孩子,他们知道我的事后就……就……”说到这里,张钊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薛家良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父母有你弟弟赡养,你不用太操心。” 张钊再次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努力平静了一下,含着眼泪说道:“薛市长,我会通过法律途径,给你一个授权,除去我父母,谁都不能领走我的孩子,拜托您一定把好这个关,包括我弟弟,包括柳心怡的父母,孩子跟着您我一百个放心,出狱后,我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 薛家良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你放心,除去你好你父母,孩子,我谁都不给,谁都别想领走他。另外张钊,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把阳阳带来了,他现在就在外面的车里跟朋友玩呢,你如果想见他,我就去把他接进来……” “不,不要带他来……”张钊连忙摆手说道:“不要让他知道爸爸是个罪犯,求您,编什么谎都行,就是不要让他知道,呜呜……” 堂堂一个大男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埋头哭开了。 薛家良没有劝他,也许,哭出来他的心情会好些。 等张钊渐渐平静下来后薛家良说道:“你的事,他不知道,我跟他说,你被组织派到外地去工作了。我在部队大院给他找了一位军嫂保姆,周围的人谁也不知道孩子的背景,我准备让他上部队的幼儿园,等上小学的时候再说,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就让他去市里去上学,这样,就更没人知道他是谁了。” 张钊一听,马上离开凳子,双腿跪在地上,冲着薛家良就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抱头伏在地上不起来…… 薛家良急了,大声说道:“张钊,你这是干嘛?快起来!你快起来!” 这时,那位狱警又走了进来了,他拉起张钊,让他重新坐回凳子上。 薛家良看着张钊,严厉地说道:“张钊,我不需要你给我磕头,你对我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尽你做儿子、做父亲的职责,这两个角色,没人能替代你,有种的话,你就给我争取减刑!也让我没有小瞧你!” 张钊两眼流着泪水,冲他不停地点头。 薛家良说:“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薛市长,我张钊出去给您做牛做马。” 薛家良站起来,指着张钊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需要做个好儿子,好父亲,牛和马我都不缺!” 张钊冲他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薛家良将话筒从耳边挪开,刚要挂上,就听张钊急切地说道:“等等,薛市长,我想见见我儿子,我想他……”说到这里,他又泣不成声。 薛家良重新将话筒放回耳边,说道:“你不是不想见他吗?” “我不想让他见我,但是我想见他,哪怕远远地看他一眼。” “好,我去请示,将他带进来。” “不要,不要让他进来,不要告诉让他看到这里是监狱。” “那怎么办?” 张钊说:“您不说他在外面吗,我请您想想办法,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 “这……” 张钊说:“监狱外面都有摄像头,您让阳阳到摄像头的位置上来。” “这个,恐怕做不到吧?” “您能,您肯定能做到,您替我向狱方争取一下。” 薛家良说:“我试试吧。” 从会见室出来,薛家良找到了白瑞德那个熟人,因为赵志华的原因,薛家良跟他也很熟了,如今这个人已经升为处长,恰巧负责这块工作。 这个人表示为难,他刚要说什么,薛家良就说道:“张处长,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如果这样有助于犯人更好地改造,用亲情唤起他重新做人的勇气,未尝不是好事。” 张处长说:“监狱有监狱的规定,这种事没有先例。要不这样吧,我派人拿着摄像机,到门口给孩子录几分钟的像,回来放给他看,你说怎么样?” 薛家良知道监狱规矩多,他不想让他为难,就同意了,只是要求摄像的人不要穿警服,不要暴露警察的身份就行。 张处长笑了,表示理解。 不一会,张处长走了出来,他在警服外面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呢子大衣,手里举着一个小型摄像机,薛家良这才知道,他要亲自完成自己这个“无理要求”。 薛家良冲他拱手抱拳,说道:“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我先出去,把孩子叫下来后你再出去。” 张处长冲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天色眼看要黑了,录像的事还要抓紧,不然天黑后就看不清了。 616、公然流泪了 薛家良快步往出走,为了节省时间,他给白瑞德打电话,让他们提前给阳阳穿好外套,并嘱咐白瑞德,让他给张处长打个电话,以示感谢。 薛家良走出监狱旁边的小门,这才跑步奔向白瑞德的车。他打开车门,故意说道:“哎呀,这里太热了,不行,阳阳要下来透透气、锻炼锻炼,大小伙子要憋坏的。” 阳阳穿着厚厚的外套,就被薛家良抱了下来。 他故意跑在阳阳的前面,边跑边说:“快,跑起来,不然冷然交替,你会感冒的。” 阳阳边跟在他的后面,向监狱大门前的广场跑去。 张处长早躲在一边,冲他们举起了摄像机。 薛家良故意逗着阳阳,让他又蹦又跳,然后大声问道:“小伙子,你大名叫什么?” “我叫张渤阳。” “声音太小,我听不清,大点声!” 阳阳大声喊道:“我叫张渤阳——” “你爸爸叫什么?” “我爸爸叫张钊。” “大点声。” “我爸爸叫张钊——” “你爸爸长得帅不帅?” “帅极了——” “你想不想他?” “想——我天天都想爸爸……” 阳阳说到这里,神情黯淡下来,声音也弱了下来。 薛家良一看,赶紧说道:“你爸爸也想你,等他单位放了假,就会回来看你的。” 阳阳站住说道:“那我爸爸单位什么时候放假呀?他怎么走了那么长时间?他不想我吗?” 薛家良大声说道:“你爸爸当然想你,等他忙完工作,自然就会回来看你,到时就不走了,就会陪着阳阳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哦——太好了!我要爸爸陪我上学。”阳阳高兴地在广场转着圈,差点没栽倒。 薛家良赶忙扶住他,却大声说道:“阳阳,在你爸爸没回来之前,我这个假爸爸先陪你上学,怎么样——” “好的。” “大点声!” “好的——”阳阳几乎是嚷着说出来的。 “就这么说定了,阳阳的爸爸你听到了没有?你快点回来,我们等着你。” 阳阳听薛家良这样说,就很敏感地四处张望,说道:“我爸爸在哪儿?他在哪儿?” 薛家良这才知道自己穿帮了,说道:“你爸爸没在哪儿,我是对着天空告诉你爸爸。” “那爸爸能听到吗?” “当然能听到,天空上有风,风能把我的声音传给你爸爸。” 那我也要跟爸爸说话。 “好,你冲着天空大声喊。” 阳阳抬起头,冲着天空喊道:“爸爸,你快点回家呀?妈妈病了,他需要你照顾——” 薛家良一下子把阳阳抱在怀里,他说:“别喊了,好孩子,爸爸听见了……” 外面太冷了,薛家良担心阳阳感冒,就冲不远处的张处长比划了一个手势。 张处长也回了他一个手势,转身就走了。 此时,车里的白瑞德和公然看得清清楚楚,公然眼里淌出了泪水,她伏在白瑞德肩上,暗暗地抹着眼泪。 这是公然从来没有的动作,她也很少有流泪的时候,白瑞德怔了一下,伸出胳膊,把此时柔弱的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扯过一张纸巾递给她,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擦擦眼泪,别让阳阳看见。” 公然一听,赶紧坐正身子,低头擦着眼睛。 白瑞德还想说什么,这时他就发现远处的张处长也冲他车的这边摆摆手,在跟他再见。 白瑞德不能下车,他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处长的电话,就见张处长一边转身一边接通了电话。 白瑞德说道:“哥们,谢谢你了,改天我请客。” 张处长说:“别跟我客气了,如果不是你,我这个处长可能还当不上呢。你说话了,我又不能不照办,至于请客,就免了,要请也是我请你。以后少给我出些高难度的课题就是了。” 白瑞德说:“你看你这人,说着说就当真了,什么要没我你当不是处长?那是你能力所在,我就是再给你说话,如果你什么都不是也不管用,是哥们,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好好干,争取更大的进步,这样什么高难度的课题在你面前都不是事了。不过请你放心,让你犯错误的事我肯定不会干的。” 那个人说道:“理解万岁!” 白瑞德说:“赶紧回去吧,天冷,你都没戴手套,多谢了!”他挂了电话。 这时,薛家良和阳阳上了车,白瑞德说道:“阳阳,冷不冷?” 阳阳咧着嘴,说道:“冷。” 公然转过身,冲阳阳伸出双手:“来,阿姨抱着你,我这里暖和。” 阳阳撅着小嘴说道:“薛爸爸不让小孩子坐在前面。” 白瑞德说:“阳阳说得对,后面也有个出风口,让你薛爸爸给你打开。” “我知道在哪儿。” 阳阳说着,就摘下小手套,很快就找到了冲后的出风口,小手指往上推了一下按钮,立刻,就有暖风吹了过来。 薛家良握住他的小手,放在出风口处,不停地给他揉着。 晚上,在招待所,郑清和妹妹赶了过来,几位年轻人聚在一起,薛家良将罗锐介绍给公然和郑清兄妹俩。 席间,阳阳自然就成了主角,他非常高兴,由于年龄原因,芳芳更喜欢跟阳阳玩,陪着阳阳玩了一晚上。 晚餐结束后,刘三去送郑清兄妹,芳芳跑过来抱住薛家良,含糊不清却一字一顿地说道:“薛、大、哥,常、回、来。” 尽管她说着很费劲,但毕竟能发声了,这是郑清一直在给妹妹寻医问药的结果。 薛家良抱着她的肩膀,说道:“好的,芳芳,你要多努力,争取跳到春晚上。” 薛家良送白瑞德和公然上车,他替公然拉开前面的车门,没有立刻关上,而是探着脑袋冲着车里的两个人说:“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把喜事办了,别让我等到头发白了。” 白瑞德歪着身子看着他说:“你本来就有白头发了,未老先衰,还说是等我们等的,公然,关门。” 公然看着薛家良,向他挥挥手,薛家良直起身,关上车门,扬起手跟他们再见。 617、按周处罚 薛家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目送着他们驶出招待所大门口,这才转过身。 罗锐和阳阳一直在大厅里等他,他来到阳阳面前,学着白瑞德的样子,一把扛起他,说道:“回去,睡觉,明天回家。” 阳阳咯咯地笑着,说道:“我肚子快爆了——” 薛家良赶忙放下抱住他,问道:“肚子怎么爆了,是不是吃多了?” 阳阳笑着说:“是啊,芳芳姐喂了我太多太多的大虾。”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不说你是小馋猫,反而说芳芳姐喂了你太多的大虾。好吧,下来走走,溜溜食。” 阳阳便朝前跑去。 罗锐问道说:“芳芳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关心她?是不是看上她了,如果看上的话,我给你们说和说和。” 罗锐不好意思地说:“看您说得,我哪敢呀,人家那么年轻漂亮又懂事,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啊,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而且我隐约看见她脖子处有一小块伤疤。” 薛家良恨恨地说:“她的伤疤不是天灾造成的,是人祸!” 于是,薛家良就简单地跟罗锐介绍了芳芳的情况。 罗锐听完,狠狠地说道:“这些个贪官,真是混蛋,造孽!不得好死!” 薛家良说:“所以,我们为官,就不要成为那样的人,贪图一时享乐,贪图繁华,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都进了监狱?想想阳阳,想想张钊,父子分离,就连他老父亲都一病不起,能不能撑过春节还很难说。现在,如果张钊有五百万甚至一两千万,他也愿意拿这些钱去换自由,去换他跟儿子、跟父母团聚。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元旦过后第一天上班,薛家良便让罗锐把闫广叫来。 闫广进来后,薛家良问道:“药厂那边怎么样,有整改动静吗?” 闫广说:“非但没有,这几天一直在违法生产。” “嗯,我料到了,把老邢找过来,另外通知常委们,下午两点开常委会。” “好的,我马上去下通知。” 闫广刚要出去,邢伟岩就来了。 闫广说:“您来的正好,书记找您。” “薛市长,您找我?” 薛家良感到博阳人对他的称呼还是很有讲究的,在他们面前,他有时是安平政府副市长,有时是博阳县委书记,干部们当然都称呼他最高的官衔,叫他“市长”的时候多,私下也有叫他书记的时候,老百姓则普遍称呼他为“书记”。可能老百姓认为“书记”是最实惠的称呼,因为书记是属于博阳人的,副市长则是属于全市的。 自从上次参加完大成开业庆典后,薛家良还没有专门跟邢伟岩谈过话,他在心里一直有个结,那就是大成药业那次的揭牌仪式。他一直固执地认为邢伟岩应该知情。 很奇怪,他也没听到邢伟岩任何关于揭牌仪式的言论,也从没跟他解释过什么,由此薛家良还真不好判断他到底是否真的知情。 “元旦这几天怎么过的?”薛家良主动问道。 邢伟岩说:“哪儿都没去,陪老人打麻将,妹妹一家人回来了,这家吃了那家吃,一晃,就过去了。您呐?回老家了?” 薛家良说:“哪儿呀,去省城呆了三天,昨天晚上才回来。” 邢伟岩知道薛家良的根基在省城,就说道:“带着孩子去的?” “是啊,是想让张钊见见儿子,结果他不见,怕在儿子目前丢人。” “您……去看张钊了?”邢伟岩感叹他的动作如此之快。 “是啊,这也是我没回家的原因所在。” 邢伟岩说:“我那天还想张钊正式转入监狱后,招呼几个人去看看他,给他带点东西,毕竟同事一场,而且平时他也很尊重我。” 薛家良说:“我是因为要跟他打听他跟柳心怡两人的家庭情况,才急着去见他。结果,没有任何收获,他坚决反对他们两家人养这个孩子,说要通过律师,给我发个委托函,由我负责他在狱期间孩子的抚养问题。” 邢伟岩说:“如果是我,我也会同意让你抚养这个孩子,跟着您,孩子能得到良好的教育,这是他们两个家庭做不到的。他就不想想,您一个人,带这个孩子,该有多么大的困难!” 薛家良说:“没办法,咱不帮他带,这个孩子就得去孤儿院,谁让咱遇上了。” “您太重情义了。” 薛家良说:“我也得到回报了,在省城,一个朋友跟我开玩笑,打了我一下,这个孩子立马就跟人家急眼了,护着我,感觉真跟我亲生儿子一样。” “他就是您的儿子。”邢伟岩说道。 薛家良纠正道:“不能这样说,我充其量是个借光的爸爸。说正事吧,找你,是有事跟你商量,关于药厂的事。” 邢伟岩说:“我也是为这事来的,据我了解,上次下达行政处罚罚单后,他们不但没有整改,反而加紧生产。” “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通知环保局,继续处罚,罚款上调十万。” 邢伟岩一惊,说道:“这个?怕没有法律依据吧。” “他违法生产,这个就是法律依据!另外,环保法的补充规定也是允许这么做的,只是没有规定具体处罚数目。” “如果他们拒不缴纳罚款,并且还继续生产怎么办?我们不是骑虎难下了吗?” 薛家良“哼”了一声,说道:“如果继续生产,过一周后继续下罚单,再增加十万元。如果还不奏效的话,直接交给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查封它,我就不信堂堂政府机关下达的处罚决定形同废纸!这个官司打到哪儿我都奉陪!” “这个,恐怕行为过当吧?” “一点都不过当,他分分钟钟都在往出排毒素,分分钟钟都在灭杀生物危害人民健康,分分钟钟都在杀人!你不用瞻前顾后,照我说的做!” 薛家良的这个决定,在下午的常委会上被通过。 618、县长态度强硬 当天下午,环保局对药厂重新下达了处罚决定书,处罚金额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十万元。 这下药厂一把手唐总坐不住了,晚上就给邢伟岩打电话,怎奈,邢伟岩早就有防备,他的手机秘书拿着。 刚上班,唐总就来敲邢伟岩的门,哭丧着脸说道:“邢县长啊,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邢伟岩说:“谁不让你们活了?” 唐总知道他明知故问,就说:“您别忘了,当初我们可是冲着您来的,每年药厂都是县里的纳税大户,政府不能一棍子把我们打死啊!” 邢伟岩见他这么说,就板起面孔,严肃地说道:“是的,这个项目当年的确是我引进的,为了你们这个项目能在我们这里落户,我瘦了七八斤。你们是纳税大户这也没错,但是您别忘了,我们也给了你们前所未有的优惠,零土地政策,这可是真金白银啊!是实实在在的福利啊。” “这个是实情。”唐总点着头说道。 邢伟岩又说:“出了问题了你找我来了,什么我引进的了什么纳税大户了,但是老唐,你可别忘了,这污染也是有目共睹的呀。当初建厂的时候,你说资金有限,先生产后上治污设备,结果您,您买了一套别人淘汰下来的设备,装上后一直就是摆设,没正经运行过一天。污染问题显现出来后,老百姓不干了,您呐,弄了个假检验报告糊弄鬼子,我呢,装瞎,谁让我更多考虑到的是税收、是财政收入呢?我认,老百姓骂我是污染县长我也认了,但是这次你们太过分了,眼里根本没有政府,没有我这个县长,两次在整顿期间照常生产,第一次还知道害臊,还知道夜间偷偷摸摸地生产,这次就更过分,公开生产,请问,您让不让我活?让不让我们周边老百姓活?” 邢伟岩一肚子火气,冲着唐总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唐总当然不会被他的火气吓回去,据理力争:“但是这次处罚太重了,而且我咨询了律师,你们处罚没有依据,行为过当。” 邢伟岩说:“既然你咨询了律师,那就走法律程序吧,我还明确地告诉你,这一周如果不停产不按时缴纳罚款,下一周还会增加罚款数额,并且连利息都会计算在内。” 唐总一听就急了,说道:“如果政府执意这么干的话,我们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邢伟岩摊了一下双手,说:“那就请便吧。” 唐总气冲冲地站起来就要往出走,都走到门口了,他又回过头,说道:“邢县长,您就真这么狠心,看着药厂完蛋?” 邢伟岩苦恼地说:“没办法,这是常委会研究决定的,我个人无法左右常委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责任在你们。” 唐总立刻满脸堆笑,他又走了回来,手搭在邢伟岩的肩上,说道:“好了,看在以往你我合作愉快的份上,也看在药厂为博阳做出过贡献的份上,您就帮着跟薛市长说说,通融通融。” 邢伟岩说:“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也不是我不帮你们,是事情闹得实在太大,以往你们遇到的所有问题,无论大小,我不都是一一给你们化解了吗?这次我真的做不了主,昨天常委会特地为这个下了一条死纪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势开绿灯。过去好几天了,你怎么不来找我?非要等着事情闹大你让我通融,我做得到吗?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唐总,这次你找谁都不好使,听我劝,在周末之前,赶紧交上罚款,停产整顿,否则,不好收场。” 唐总见邢伟岩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知道“求”是没有结果的,就耷拉下了脸,威胁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走法律途径了。” 邢伟岩无可奈何地摊了摊双手。 唐总从邢伟岩办公室气囔囔地出来,他本想去见见薛家良,但今天邢伟岩的口气都出奇地强硬,估计见了薛家良也是如此,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吧。 唐总走后,邢伟岩就拿起电话,跟薛家良做了汇报。 薛家良说:“好啊,我就希望他走法律程序,这样我们会省好多事。” 薛家良刚放下邢伟岩的电话,罗锐手里拿着电话就进来了,他说:“市长,刚才朱秘书长来电话,让我提醒您,您今天上午还有个会?” “会?”薛家良就是一愣。 “是啊,在咱们这里召开的有关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会议……”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现在几点?” “不到八点半。” 薛家良一听,赶紧起身,说道:“九点开始,我得赶紧动身,别冷落了弟兄们。” 今天这个会是安平市以南的片会,在元旦之前市文化局就跟薛家良做了汇报,之所以选在博阳召开,一是前段时间市政府再次调整了分工,将文、教和卫生工作归入到薛家良分管范畴,再有就是柳河流域,文化遗存比较丰富,开放程度不高,许多原汁原味的文化元素保持得比较完整;二是安平南的片会在博阳召开,为的是薛家良出席方便,再有就是文化口资金有限,博阳可以为会议提供午餐。这也是市文化局将本该在市区召开的全市大会分解为南北两个片区会的原因之一,这样就会降低会议成本。 罗锐说:“朱秘书长说,您只需在会议开始露个面,象征性讲几句就可以撤了。” 薛家良说:“是的。他还给我传真过来一个讲话稿,对这块工作我还比较陌生,稿子放哪儿了?” “您第一个抽屉里。” 薛家良拿出稿子说道:“让刘三赶紧备车,你就不用去了,看家,密切注意药厂那边的动向。” “是。”罗锐说着,就给刘三打了电话。 薛家良拿起手包,将稿子塞进包里,罗锐早将大衣拿在手里,给他披上,他匆匆就走了出去。 会议地点就在县文化局机关大院的会议室,他们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 薛家良到了门口后,早就看见门口有欢迎领导和兄弟市县光临的标语。 薛家良刚下车,就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多岁、戴着一幅黑色宽近视眼镜的姑娘,这个姑娘刚一出来,就立刻让薛家良感到了生气。 619、如沐春风般的姑娘 只见这位姑娘敞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有着两排铜扣子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浅灰呢格的背带裤,内搭一件白色的有着花边领的衬衣,脚穿一双平跟英式复古棕色皮靴,齐肩短发,发尾向内扣着,尽管是直发,但一看就是经过美发师整过型的,配上她那张线条流畅、圆润的鹅蛋形脸,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煞是好看。 她的这身打扮,貌似低调,却很有品位,从上到下洋溢着一种特殊的文艺复古的韵味,让人一下子想起欧洲某地西部小镇回乡度假的学生,如沐春风。 “您好,您是哪个县的?”姑娘冲他微微躬了躬身,笑容可掬地问道。 薛家良回过神,才知道她是把自己当做县市来开会的人了,就笑着问道:“文化工作会议是在着开吧?” “是的,请您跟我来。” 姑娘热情地在前面给他带路。 他们来到顶楼,楼梯口处有一张签到桌子,早就有两名工作人员在负责会议签到。 姑娘说:“请您在这里签到吧。” 薛家良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笔,看了变天,不知自己该在何处签。 姑娘以为他没有找到表格中自己的单位,就说道:“我给您找,您是哪个县的?” 领导出席会议,是不需要签到的,显然这个姑娘不认识自己,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儿,这样,我在后面空白处签吧。 于是,他在最后一页空白的地方,潇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姑娘一看,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后,脸就窘得通红,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您是薛市长、薛书记呀,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我很少看电视,所以……不……不认识您。” 薛家良笑了,她没认出自己,这个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 姑娘说道:“那您先跟我去接待室坐吧。” 薛家良跟着她来到楼下接待室,里面早已摆好了水果和瓶装水。 薛家良坐下后问道:“你是市文化局的还是博阳文化局的?” 姑娘一边给他的杯里加着开水,一边说道:“我是咱们这的,市局只来了两三个工作人员负责签到,领导们还没到,洪局长带着局班子成员去高速路口接市局的领导去了。” 红局长,博阳文化局局长。 薛家良点点头,看着她又问道:“各市县都什么人参加会议?” 姑娘说道:“主管文化工作的副县长、文化局局长和负责非遗申报工作的具体办事人员。” “这么说,你是咱们县局主管这块工作的领导了?” 姑娘羞得一低头,说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文化科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是干活的。” 薛家良说:“文化科几个人?” 姑娘伸出一根手指,调皮地说道:“就我一个。” “一个?” “是啊,就我一个。”她重复着说道。 “那你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喽——”薛家良微笑着靠在沙发上,打量着面前这个古典、知性的女孩子。 姑娘笑着说:“我不是指挥员,文化科科长由副局长兼着,我只是一名战斗员。”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地举了一下拳头。 “哈哈。”薛家良感觉这个姑娘很有意思,见她还站在他前面,就伸手指着自己旁边的沙发说道:“来,坐下说。” 姑娘犹豫了一下,没坐在他的旁边,而是坐在他对面靠近门口的座位上了。 从她选择沙发座位这个举动中,就不难看出她是个懂事的姑娘。 薛家良说:“我刚分管文化口的工作,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会议,对于这块工作我不是太了解,麻烦你用最短时间给我普及一下什么叫非物质文化遗产。” 姑娘往上推了推眼镜,说道:“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提法是相对于物质文化遗产而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工作咱们国家刚刚起步,只有几年的时间,但发展很快。这块工作别说您不了解,我们局长都不十分清楚,昨天也是临时恶补了一下……” 说到这里,姑娘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知道她紧张的原因,就说道:“没关系,领导不清楚这也算正常,你没有给局长告状。继续——” 姑娘红了下脸,接着说道:“我这么说吧,物质文化遗产又称有形文化遗产,包括历史文物、历史建筑、人类文化遗址等;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各种以非物质形态存在的,是指各民族世代相承的、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如民俗活动、表演艺术、传统知识和技能,以及与之相关的器具、实物、手工制品和文化空间。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人类以口传方式为主,具有民族历史积淀和广泛代表性的民间文化艺术遗产。我说得是不是太拗口了?” “你说得肯定是标准答案,标准答案都这么拗口。”薛家良表示理解。 “是啊,这是定义,我不敢篡改,只能照本宣科。” “照本宣科到如此熟练,可见是吃透了。”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天天鼓捣这些,不熟也得熟。” 薛家良说:“你不能把说实在点具体点,比如,都有哪些东西算作非物质文化遗产?” 姑娘说:“所有以人为本的活态文化遗产都算,比如核心技艺、经验、精神,其特点是活态流变的过程,比如民间剪纸、古法造纸、地方独有的戏种、刺绣、手工加工、祖传秘方等等……” 这个姑娘以最快速度,给他普及着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最后,姑娘说道:“薛书记,这是隐形的生产力,这些文化遗存,一旦被贴上非物质文化遗存的标签,立刻身价倍增,由于我们重视得不够,直到境外国家抢注我们的国药、抢注我们的传统节日,咱们才觉醒,才有了自我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近几年,国家每年都拿出专项资金抢救和扶持这些传统技艺的传承,但是这么好的事情,仍然得不到各级领导的重视,包括拥有这些本事的人都不重视。” 620、她越级提要求 “为什么这么说?”薛家良问道。 姑娘说:“我这样跟您说吧,你去找他,说给他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先问你,有啥用?给我钱吗?弄得我就不好回答,就是申报成功后,上级给不给钱,给多少钱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能说,如果申报成功,我去给你争取。好多人听我这么说,就泄气了,说,不给钱耽误那功夫干嘛……” “我打断你一下,用申报人自己花钱吗?” “用的。”姑娘干脆地说道:“现在上级审核很严,一些文本资料、视频制作都需申报人自己花钱做。” “能花多少钱?” “文本资料没有多少钱,就是制作视频费用,为了申报工作顺利,我要求视频必须要请专业人员制作。这个费用大概有几千吧。对了,我能向您提个要求吗?” 姑娘看着薛家良说道。 薛家良一扬眉,说道:“请讲。” 姑娘说:“拜托您一定要在会上讲讲,让领导们都重视起来,只有领导重视了,我们这块工作才好办,最好,写进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 说道这里,姑娘又习惯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宽边镜,她的眼镜有点大,大得有些夸张。 见薛家良不表态,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我……是不是提不不该提的要求?而且还是……越级提要求?” 薛家良的目光从她的眼镜上收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没有,你这个建议提得好。” 薛家良不但没有怪她“越级提要求”,反而还很赞赏她这种敬业态度,他说道:“但你说的好多都不是官方行为,你比如古法打制烧饼、祖传秘方等,这完全是人家手工业者自己的事情,和官方不沾边,领导怎么重视啊?” 姑娘说:“我举个例子,唐庄的唐家高跷班子传到现在已经有五代传人了,他们申遗成功后,今年就得到了一笔扶持资金,把全村人高兴坏了,他们准备用这笔钱添置服装道具,在春节期间好好闹闹,这一下就带动了全村,就连他们村修理钟表的人都来找我,问他这个技术能不能申遗?当时这个高跷班子申遗就是乡里、村里的干部普遍重视的结果。” 薛家良感到这个姑娘真是不简单,能抓住一切机会游说领导,说明她的确是拿工作当事了。 单纯听她讲这些,估计给她半天时间她也说不完。他借她停顿的机会问道:“你的确了不起,看来真是钻研进去了,是不是上学学的就是这个?” 姑娘沮丧地低下头,说道:“不是,我学的是考古。” 薛家良一听她学的是考克就笑了,难怪她穿得这么复古,不说别的,就说这个背带裤吧,好像在七八十年代就流行过,还有她脚上那双又拙又笨还故意擦掉色彩的皮靴,无不透出一个“古”字。 “那你怎么没从事考古工作?” 姑娘说:“妈妈坚决反对,说我天天拿个小刷子扒拉死人骨头,担心我嫁不出去,毕业后,禁止我从事任何和考古有关的工作。” 薛家良感觉这个丫头很有意思,就说:“我认为你妈妈说得对,我也无法想象你这样一个小姑娘,蹲在古墓里,对着一堆尸骨聚精会神地清理……” 姑娘说:“你们这是偏见,考古学是很广泛的学科,研究对象不止是墓葬、尸骨,还有各种各样的遗迹,比如城市、村落、道路、房子、工厂、寺庙、沟渠、桥梁、沉船……几乎所有现实生活中的东西废弃后都会变成考古遗存。再说,我也不可能到墓葬现场拿着小刷子去清理骸骨的,我的领域是对考古调查和发掘出的遗存进行研究鉴定,给国有馆藏文物定级、展览、研究,涉及盗掘、走私等案件文物的鉴定,文物进出境管理,等等,这完全可以避开去墓葬现场的。” 薛家良说:“但是,你仍然离不开墓葬两个字,文物都是从墓葬里发掘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天天接触这些,不好,阴气太重,我赞同你妈妈的看法,小孩子,就要听大人的话。” “是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听话了,但是我想报考海关,那里有专门打击走私文物的部门,就这个小要求也被妈妈否定了,她禁止我从事跟这个行业有关的一切工作,没办法,最终我选择了文化部门,既远离考古,又跟文化稍稍沾边。” 薛家良听出了她对妈妈的不瞒,就问道:“那你怎么到下边来了,上边的文化部门缺你这样的专业人才啊!” “上边才不缺我这样的人呢,我这个工作,只要培训十天,任何人都能上岗,申报条件是死的,逐条套就行了,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再有我选择来到县里,也是赌气。”姑娘故意撅着嘴说道。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跟妈妈赌气。” “对。” “选择一个自己既热爱有能符合妈妈要求的专业没有吗?” “我想读研,选修的专业是古建筑,妈妈仍然反对,我一气之下,不读了,上班,谁乐意读书啊,天下最累的差事就是读书。但是我学的这个专业,只能在体制内上班,私营企业是没有从事文物研究的。” “民间有给文物做鉴定的机构很多呀,你看电视上那么多鉴宝的?” 她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就是饿死,也不会从事这个行当的。” 薛家良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这应该很挣钱的。” 姑娘说:“考古人不收藏古物、考古人不鉴定古物、考古人不买卖古物,这是职业道德准则。尽管我目前没有从事考古工作,但我认同这个行业里所有的职业准则。” “有道理,那你又是怎么到的博阳文化局?” “这个……机缘巧合吧。” “机缘巧合?现在大学生毕业很难到行政单位来的,你怎么是机缘巧合?” 姑娘说:“我是通过考试进来的。” “在哪儿参加的考试?” “省城。” “这么说你不是博阳县人?” “不是。” “那你怎么没分到省城或者周边地方?” 姑娘的神情黯淡下来,说道:“正好这里有空缺,另外,跟我学的有点相似。” 621、会场上的目光 薛家良也很奇怪自己怎么对眼前这个姑娘感兴趣,并且刨根问底问了人家这么多问题,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在陌生的会客室寂寞无聊吧,正好有这么一位可爱、聪慧、有趣的姑娘可以聊天,他便毫无障碍地和人家攀谈了起来。 姑娘突然看了看表,说道:“九点了,领导们怎么还没到?” 薛家良也看了看表,说道:“兴许半路堵车。” 姑娘说:“薛市长,您先坐会,我得去楼上会场看看,会议到点不开,大家该有异议了。” 薛家良说:“有道理,你就跟大家说,路上有事故,造成堵车。” 小姑娘掩着嘴笑了,说道:“好。” 她刚要出门,就听到楼道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来了。”姑娘说着,就打开门,就见市文化局局长祁书成在博阳县文化局一班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当看见薛家良在里面的时候,祁书成立马愣住了,说道:“薛市长,您……您不是头散会再来吗?” 薛家良说:“谁说我头散会来呀,朱秘书长跟我说,让我出席个开幕式,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首尾颠倒了呢?” 祁书成一听,转身指着博阳县文化局局长卫立元说:“你不是说薛市长头散会才来吗?我就说吗,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会议开始的时候来,你怎么搞的你?” 这个卫立元五十来岁,长得肥头大耳,论形象气质跟所在单位的工作性质一点都不沾边,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文化气息。据说他上班没有别的,上午琢磨中午去哪儿喝,下午单位基本就见不着他人影了,不是洗浴就是回宿舍睡觉,等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又出来各个科室晃悠一圈,然后继续打电话,吆喝晚上喝酒的人,人们背后跟他叫“酒局长”。 卫立元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说:“我得到的信息明明是薛市长头散会来吗?一定是办公室的人传达错了,去,把办公室主任叫过来。” 薛家良知道,把办公室主任叫来,最后的结果不是办公室主任背黑锅,就是他自己丢人。他挥了挥了手,说道:“你下来再去核实,现在已经过了开会时间了,赶紧准备去会场吧。” 卫立元冲薛家良点头哈腰地说:“那慢待您了,要是知道您来,我说什么也会在家等您。” 薛家良说:“你们没有慢待我,我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听了一堂有关非遗知识的讲座,受益匪浅。” 卫立元扭头一看,就见薛家良说的这个姑娘站在门边,他说:“是小菲呀?小菲是我们局去年分来的大学生,目前在文化科,分管这块工作……” 祁书同坐在薛家良的身边,说道:“薛市长,既然您来了,就得给我们做做指示,讲讲话。” 薛家良站了起来,说:“按你们的计划进行吧……”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并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露个面就走,他从始至终完完整整地把这个会开了下来。 他也没有按照朱力传来的讲话稿讲,而是完全脱稿讲的,按照小菲的建议,讲了各级领导要高度重视这块工作,讲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意义,他临时从小菲那里趸来的申遗的专业知识,加上平时自己遍览群书,以文化为轴心,自由发挥,讲得洋洋洒洒,流畅自然,透出一个学者型官员的渊博知识和魅力,时不时会场上还响起掌声,这让市局和县局的领导们顿感自愧不如,没想到薛家良刚接触这块工作,居然把工作性质和意义吃得这么透,甚至旁征博引、举一反三,将那些乏味的东西讲得妙趣横生,比他们还专业,比他们讲得还好,简直就是一场生动的战前动员演讲。 台下,来自安平南整个片区的副县长、文化局局长和其它工作人员,对薛家良的讲话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这是第一次听他讲话。 坐在台下的小菲,也是对他赞叹不已,没想到号称不熟悉不了解这块工作的薛家良,居然讲得这么有水平,而且充满希望,完全超出了她刚才给他普及的那些知识范畴,看来,领导就是领导,不得不服。 此时台上的薛家良,目光不时地扫过全场,也从小菲的脸上扫过,他发现,小菲目光里流露出对他的赞叹和惊喜,她坐在各县市的与会者中,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是那么得与众不同。 中午,博阳县文化局在县招待所宴请了大家。出乎大家的意料,薛家良仍然没有离席,这让市文化局局长祁书成大为感动,连连敬薛家良的酒。 薛家良要出去敬酒,祁书成和卫立元陪着薛家良出来敬酒。 在敬酒的过程中,薛家良在就餐的人群中,没有发现那个叫小菲的姑娘,但他分明看见散会后,她前后左右地招呼着大家去就餐,并且还跟薛家良摆手微笑来着,怎么吃饭的时候没见她。 这是一个难得和领导接近的机会,这个丫头居然溜了,看来的确有点小个性,他恍惚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上,似乎有着公然的某种气质。 今天是腊八节,半夜就开始飘雪花,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雪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这是博阳入冬以来的第二场真正意义上的雪。这对于多旱少雨的山区来说,无异于是一场甘霖。 薛家良早上很早就把阳阳叫起,他现在有意识培养阳阳早睡早起,为将来上学打基础。 阳阳睁开眼后,也学薛家良的样子,看了看表,他说:“还不到起床时间……”说着,歪头又睡。 薛家良说:“外面下雪了,很大很大的雪,你不想去玩会雪吗?” 阳阳半天才睁开眼睛,又看了看表,他揉着眼睛说道:“好吧,我陪你玩。” 薛家良一听不由得笑了。 给阳阳洗漱完毕后,他们穿戴整齐、全副武装下了楼,玩了会堆雪人后,刘三拿着薛家良的公文包和水杯下来了。 622、缘分已尽 在部队食堂吃完早饭,就送阳阳去何嫂家。路上,到处都是扫雪的部队官兵。还有一队官兵,扛着扫帚和铁锹,唱着军歌,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外面走了回来,显然是完成了扫雪任务。 那种朝气蓬勃的精神状态,立刻感染了薛家良,他坐在车里就给闫广打了电话,让闫广下通知,今天所有机关干部、县直单位,全部放下手头的工作,上街铲雪,有特殊情况的除外。 阳阳听到他打电话,就说道:“我爸爸也铲过雪。” “你看见了?” “我有一年从电视上看到的,我爸爸在最前头,嘴里还冒热气,薛叔叔,我爸爸春节会回来看我吗?” 薛家良抱过他,说道:“阳阳,你看电视的时候,是不是看见过在冰天雪地里站岗执勤的解放军叔叔?” “是的。” “那些解放军叔叔他们从来都不回家过年,因为他们没有假期,他们的工作太特殊了……” “这个我知道,他们一放假,坏人就打过来了。” “是的,除去解放军之外,还有好多人春节不放假的,比如电力工人,如果他们放假,咱们就停电了,就看不了晚会了,还有好多好多人在春节期间都不能回家过年,你爸爸就是其中的一个,等你大了,你就懂了,他不回来没有关系,你有这么多的爸爸陪你过年,今年,我带你去北京过年好不好?” “好,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去北京,我要看天安门,噢——”阳阳高兴得手舞足蹈。 说来也巧,薛家良刚到单位,罗锐就告诉他,会客室有两个人在等他,一个是省城监狱的,一个是律师。 薛家良似乎感到了什么,果然,刚一见面,那名律师就拿出了张钊已经签了字的法律文书,内容就是在他出狱这段时间里,由薛家良负责抚养孩子。 薛家良在两份文书上签了字。 据那名狱警介绍,除去这件事,张钊还有一份文书,就是离婚协议书,他已经提前签好字,今天也要送达到当事人手里。 考虑到今天全员扫雪和张钊妻子的影响力,薛家良让闫广给张钊妻子打电话,让她来县委,就不要让他们两个人去单位找她了。 半个小时后,张钊妻子来了。 薛家良没有回避,他是第一次见张钊的妻子,她中等个,长得很顺眼,可能是婚姻不幸的原因,她显得脸色苍白,憔悴,短发里夹杂这许多白发,衣着朴素,言谈举止很得体,一看就是有着多年从政经历的女干部。 当律师将张钊的离婚协议书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低头默默地看着,渐渐地,鼻尖红了,她知道,他们夫妻缘分已尽,但她克制着自己,红着眼圈,看着狱警和律师说道:“如果离婚有利于他改造,我放手……”说着,她便在上面签了字。 张钊出事后,她替张钊退赔了八万块钱,另外,她住的这个房子,本来就是计生局的职工住宅楼,不存在财产分割问题,由于当初他们也是交了一笔房款,所以张钊妻子主动承担了张钊一部分罚款,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签完字后,张钊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存折,起身递给闫广,说道:“我上次答应您,给他们孩子一点资助,这是两万块钱,没办法,这么多年,张钊的工资我一分见不到,我只有这点积蓄了,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如果我早点答应离婚,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她说不下去了。 闫广接过存折,他看着薛家良,不知是否该收下。 薛家良说:“你有这样的胸怀很令我佩服,张钊能有今天,也许和你当初坚持不离婚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也不要自责。这两位同志今天来,不光是来办理你们离婚的手续的,还给我送了一份文书,张钊委托我代养他的孩子,直到他出狱,我已经签了字,既然孩子有人养了,你就把钱收回去吧,你也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你今后的路还很长。” 张钊妻子听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掩面而泣,半天,她才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薛市长,既然这钱我拿出来了,就不能往回收了,我说了,就算是弥补我以前的过失吧,要是没有其它事,我就走了。” 她站了起来。 众人也都随她站了起来,薛家良说:“好吧,既然你不肯收回,那么我替他们父子俩就收下了,这钱我给他们存着,等张钊出狱后,让他自己去处理。” 送走张钊妻子后,众人都对她表示了同情和尊重。 就像她自己所说,如果早日答应离婚,可能结局不会是这样,人啊,为什么总是不肯放下心中固有的执念呢? 送走张钊妻子和那两位同志,薛家良回到办公室,推开门,就见邢伟岩在里面来回踱步。 见他进来了,他没有说话,就赌气地将手里的一张纸摔在办公桌上。 薛家良说:“大清早跟谁生气了。” “您看看吧,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薛家良走到跟前,一看,是茨阳县法院的一张传票,原来振华药厂将县政府告了。由于行政诉讼一般都是异地进行,怕的是在当地受到行政干预,法院在裁决的时候有失偏颇。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是最好的结局,你生什么气呀!” “最好的结局?” “是啊,你想,是药厂托关系压咱们好还是在法律面前公平公正地解决问题的好?” “好什么?自古以来我都没听说过民告官的,这恐怕是全省第一例吧?丢人啊!”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思想认识,民告官自古有之,怎么就丢人了?这是法律进步的象征。再说,你能拦住他告吗?我反而觉得这事越弄大了越好解决。” 邢伟岩说:“您还希望他弄大了?” “当然,我就是想让咱们县乃至周边各个县看到,咱们治理污染的信心和决心。咱们都不用找律师,自我辩护。” 623、有理不怕恶人告 邢伟岩忽然看不透薛家良了,难道他就那么乐意打这场官司? 其实,薛家良早就清楚,跟药厂早晚都会有一个诉讼过程,只是没想到被药厂首先起诉,真应了邢伟岩那句话:恶人先告状! 薛家良最不怕的就是恶人,恶人他见多了,还有比王令和青州公安局那个姓张的局长恶的人吗?不也被乖乖拿下了?人间正道是沧桑,只要你站在正理上,就不怕任何的恶人! 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心,在打赢这场官司的同时,也要给准备上马药厂的大成看看,污染,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排污不达标,别想生存,振华就是前车之鉴! “如果我们输了官司怎么办?”邢伟岩忽然问道。 薛家良看着他,笃定地说道:“我们不会输,环保法规定,企业事业单位和其他生产经营者违法排放污染物,受到罚款处罚,被责令改正,拒不改正的,依法作出处罚决定的行政机关有权申请地方法院强制执行,另外,环保法还有个补充规定,可在原处罚数额上按日连续处罚,我们按周处罚还是轻的呢。” 邢伟岩不以为然地说道:“真按环保法那样要求的话,以后咱们就招不来商了。” 薛家良知道他还是担心税收:“伟岩,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问你,哪些是咱们博阳的长项?” 邢伟岩一愣,看着他,没回答。 薛家良也不指望他回答,继续说道:“工业?不是;农业?耕地太少而且还都是山区、半山区,更不是了;那么是畜牧业吗?也不是;手工业?还不是,你说,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任何长项发展的半山区县,难道非要让污染成为我们的长项吗?非要顶个污染这个大帽子吗?不能,肯定不能。我们不能图短时之利,杀鸡取卵,这样做是绝户头(意:没有子嗣,自绝后路)的做法!本来我们的耕地就不多,再被污染了,很快就会无地可耕,我们不能在任上,让土地变成毒地,生产出来的粮食蔬菜都是有毒的,是害人的。我们可以无所作为,但我们绝不能瞎作为、乱作为,更不能自绝后路、雪上加霜。那样,无论将来我们走到这里,老百姓都会骂我们,你这个污染县长的帽子就摘不下来了。” 邢伟岩被他说得有点尴尬。 薛家良继续说:“那天,咱们在议政府工作报告时,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是真心的,可行的,我们就是大力扶持那些生态企业,像阳光蔬菜基地那样的企业,鼓励和召唤外出打工人员回乡创业,这样,留守儿童、留守老人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放着我们这样本地企业不去支持和扶持,为什么要贡献出大好的良田,交给那些外来的污染企业,就是让他们坏我家园、污染我农田?” “我算了算,农贸中心一旦建立起来,就会有一大波的回乡潮,我看,我们还是提早进行这方面的谋划,提前做好服务,提前出台优惠的创业政策,尽管农业项目不像工业项目那样给咱们财政带来丰厚的回报,但却是安全的,是能稳定人心的,是能直接造福老百姓的,只要他们钱袋鼓起来了,还怕我们财政没有钱花吗?” 这时,闫广进来了,他说各个单位都已经上街开始扫雪了,场面非常壮观,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了,好多老百姓也自发地出来扫雪了。 薛家良高兴地说:“伟岩,这是好雪,好雪啊。” 邢伟岩跟闫广说道:“老规矩,这次仍然不能用融雪剂,另外,将清理出来的雪,堆积到附近农田、绿化带和植被上。” 薛家良非常赞成他们这种做法,说道:“好,这个方法好!走,我们也扫雪去。” 博阳县的两会是在腊月十二召开的,这也改写了博阳每年都是春节后召开两会的历史。 薛家良曾在会上论述了两会于春节前召开的好处,他说:“春节,是我们的传统节日,按照习惯,进了农历腊月,老百姓就准备要过年了,这段时间也是干部们歇心的时候,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松劲的时候,博阳和那些排名在前的县市比,差距太大了,在大家都歇心喘气的时候,我们何不来个弯道超车?提前谋划好各项工作,夯实基础,争取明年我们打个翻身仗!” 他这个讲话一出,各个单位立刻忙碌起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才真正显现出来。 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果然出现了有关保护、扶持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好相关工作的内容。 两会结束的当天晚上,薛家良把阳阳接回住所,他看着阳阳入睡后,给他掩好被子,将小录音机关上。 阳阳头睡觉,必须要有人给他讲故事,薛家良每次都讲到黔驴技穷、口干舌燥,刘三便给他买了一个cd机,专门给他放故事听。 薛家良最近明显感到睡眠不够,自从那次深夜阳阳水漫金山后,他每次晚上睡觉都提心吊胆,唯恐阳阳再次尿床。每到半夜,薛家良都会醒来观察阳阳,有时就主动叫醒他,有时会趁他翻身的时候叫醒他,抱着他去卫生间。 今天晚上,薛家良有些睡不着,不是因为阳阳,而是后天振华制药公司博阳分公司状告博阳政府一案要开庭。 他打开电脑,就有一个小窗口跳出,提示有邮件进来,他一看,是茅苗又给他传来一份文件。 为这次开庭,薛家良搜集了所有能搜集到的资料,其中,茅苗传给她的最多,也最专业,最有价值。其中就有环保法多次修订的不同版本,还有详细的司法解释,他这些天来所做的工作,相当于一个律师应该做的工作量。 邢伟岩不同意他的自我辩护的建议,还是聘请了律师,但所有资料的搜集和整理,都是薛家良帮助他完成的。 624、撤诉,没门! 薛家良打开邮箱,茅苗给他传过来一份总局关于企业拒不缴纳罚款的处理规定,尽管不是法律规定,但很有参考价值,他看完后,用鼠标圈出重点后,将这份文件原封不动转发给了律师,发完后,他仍然不放心,拿起电话,就给这名律师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没人接,他才意识到,此时已经快半夜了,人家早就入睡了,他刚要挂断电话,对方接通了。 “喂——薛市长,您好,有什么指示吗——”律师说话很客气,并没有因为打扰他睡觉而不耐烦。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电话拨出去后才意识到半夜了,我给你邮箱发了一份总局的文件,还有外地一个相同的案例,你看一下,对我们很有利。” “好的,谢谢您。” 放下电话,薛家良发现电脑又有新邮件进来,他以为还是茅苗,结果一看是书记对外公开的邮箱。 这个邮箱,一直是罗锐和市委办的人在管理,他很少上线看,他们会定期将有价值的信息和意见汇总后报给他看。 这么晚还有人往这个邮箱发邮件,他感到好奇,就打开了。 他打开这个昵称叫“feifei”的邮件,就见上面写道:感谢县委县政府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感谢将这项工作纳入政府工作中,感谢薛书记采纳了我的建议! 无疑,这个“feifei”一定是文化局那个叫小菲的姑娘,他的眼前,立刻就出现了那个复古衣着、长相好看、热爱考古却不得的姑娘。 这种邮件就是罗锐他们看见后也是不用回复的,但薛家良还是粘贴下她邮箱的地址,复制到另一个自己不经常使用的私人邮箱里,他用这个邮箱给她回道:不用谢,你们的工作,也是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希望你以后多提宝贵建议。薛家良。 哪知,小菲立刻回道:薛书记!是您吗?您好,想不到您亲自回复我的邮件。 薛家良回道:正好看见,考虑到不打扰其他人,我就用私人邮箱单独回你了。 小菲欣喜若狂,说道:太意外了! 薛家良:怎么讲? 小菲:您亲自回复邮件就是意外!采纳我的建议并且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中更是意外!认识您本身就是最大的意外!意外! 呵呵,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薛家良不由笑出声,他睡意全无,再次回道:有那么夸张吗? 小菲:不是夸张,是事实,我已经预感到,今年我的工作会露出曙光,一定会好开展的。 薛家良回道:好事也是需要民众认知的,相信你能把博阳宝贵的文化遗产都能挖掘出来。 小菲:谢谢鼓励! 薛家良:咨询你一个问题,你上次说民间手工艺有的也可以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我姐夫有一样手艺,就是锔瓷,在我的记忆中,每隔几天,他就挑着挑子来我们这里,手拿个拨浪鼓,走街串巷地喊:锔盆儿锔碗儿锔大缸——。后来锔着锔着就变成我姐夫了,当了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小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家有男儿,为什么还要招上门女婿? 薛家良感觉这个姑娘很机敏,抓住了问题,就回道:我大娘不生育,我爸就把我姐过继给大伯家,姐夫实际是大伯家的上门女婿。 小菲:哦,我懂了。他现在还锔吗? 薛家良:早就不锔了,锔一个盆比买的还贵,谁还费那事,除非有特殊用户找他,这些年,他这些特殊用户修复了几件收藏品,算是又捡起了手艺。 小菲:如果他还有祖辈留下的老物件,也有传承人,就可以申请,最起码可以申请市级的,到省级就要求要有上下五代传承人。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你来我往互发着邮件,不知不觉,已经一点多了,薛家良说道:不早了,休息吧。 小菲:好,谢谢您,以后我是不是可以给您发私人邮件? 薛家良:可以,如果回复不及时,你就耐心等,再见。 退出邮箱,薛家良自己都很奇怪,居然和刚见过一次面的小姑娘发了近十多封邮件。 薛家良是电脑通,但是他很少用电脑聊天,一般都是掏出手机直给。 振华制药状告博阳县政府一案,茨阳县人民法院第一次正式开庭。 博阳县委宣传部按照薛家良的指示,邀请了省市级媒体对这个由环保罚单引出的行政诉讼案进行现场跟踪报道,用薛家良的话说,哪怕就是我们的官司输了,也要报道,目的就是造势,就是要唤醒人们对环保问题的重视。 这次报道最活跃的还是博阳电视台,骆霞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她因为顶撞县委副书记李春兰,没彻底撤职,电视节目里,也不再出现她主持的节目,但她还是一名普通的记者,在新闻单位,人们关注的是作品,而不是官职。 博阳的媒体,反反复复对对污染事件进行回顾和报道,又是专家解读,又是政策链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发挥了最大效应。市级和省级媒体以及总局的行业报纸,都公开报道了此事。 一时间,不仅博阳县政府出了名,就连振华药业也出了名,这家企业上市的准备工作,也因这个诉讼案戛然而止。 这是药厂没有想到的,总公司高层董事会立刻决定,停止诉讼,振华撤诉。 薛家良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句话就是:“想撤诉,门都没有!” 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和邢伟岩以及律师沟通后,立刻反诉振华制药拖欠罚款、违规生产,请求法院强制执行,不但要足额缴纳罚款、停产整顿,罚款又被上调13.8万元。 茨阳法院作出判决,判决振华制药在规定的时间内,足额缴纳罚款,停产整顿,在整顿期间,不得生产,否则法人将负刑事责任。 振华制药不服,上诉到安平是中级人民法院,中级法院很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博阳政府方胜诉。 头春节的前两天,在法院强制手段干预下,振华乖乖地上缴了巨额罚款,工人全面放假,药厂宣布停产。 625、舞伴关系 由于媒体造势,这个案子,不仅轰动了全县、全市,也轰动了全省,还登上了全国一家很有权威的报纸,并配发了评论员的文章,文章的题目就是:要gdp,还是要污染?博阳县政府给出了答案。 省报还开辟了专栏,专门发表讨论文章。舆论形势几乎是一边倒。 这个效果,远远超出了邢伟岩的预料。 他开始觉得政府被企业告,本来就很丢脸了,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这不就更丢脸了?事实上,这是薛家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并且一石三鸟,但那个时候,邢伟岩还没有悟出另外“二鸟”,以至后来好几年,博阳都在享受这次胜诉的实惠。 最高兴的还是药厂周边的老百姓,药厂被法院强制关停,简直就是大快人心。他们自发的来到药厂门外燃放鞭炮,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之后,以表达自己的心情。春节期间,药厂外面的炮屑,堆积了厚厚一层。 从空降博阳到现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薛家良为当地解决了一个老大难的污染问题,这让他如释重负,但是他却轻松不起来,这毕竟是拿掉了一个税收大户,今年就要想方设法开源节流,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 元旦过后,他先后派出两三拨人马出去考察,开阔干部视野和思路,还有许多的计划,就等着春节上班后实施了。 春节前的所有工作计划都已经完成,他也可以暂时舒心几天了。 上午,薛家良在市里参加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这个节前最后一次会议,所谓的扩大会,也就是市委和市政府全体班子成员参加的会议。 这是一次没有空席的会议,薛家良特意打量着人大主任蒋树群。 这个长着一张国字脸,面容严肃的人大主任,在薛家良来安平的时候,他就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班,薛家良去医院拜访过他,秘书朱力说薛家良太了不起了,就是书记、市长想要去看他,都会遭到他的拒绝。 朱力还说蒋主任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生病还是老人去世,从不收受任何人的随礼,他也参加别人这类活动。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他这风格了,即便有人知道他生病住院,顶多就是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问候一下,没人自讨没趣张罗去医院看他,他也乐得清静。 怎么跟龚法成一个脾气,但是龚法成似乎不像他这样刻板。薛家良清楚蒋树群之所以允许他去医院看他,完全是因为龚法成的关系,但他不能跟朱力介绍这层关系,就随口说道:“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朱力说:“这话,全书记当面就说过他,可是您猜他怎么说,他说,现在来医院看我的人,是因为我还在职,是人情,有一天我离开领导岗位上,那个时候有人再来看我,我就会敞开怀抱欢迎,那个时候就不是人情了,而是友情。” 薛家良明白蒋树群这样做的道理,如果你在职的时候没人去看你,你不在职了,也没人去看你了,这样心理落差就不会太大,反之,有可能自己会接受不了人走茶凉的现实。 其实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到,有些领导住院,巴不得让政商界甚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借机敛财。 人性中的弱点谁都有,就看你怎么对待了,蒋树群做到了,不得不说,蒋树群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倔强的人。 整个会上,薛家良有意观察着这个倔强的老头,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那就是这个蒋主任,几乎没有抬头看过他,也没有抬头看过任何人,似乎谁都“不认识”。 薛家良坐在他斜对面,从始至终,他都是目不斜视,该他发言的时候,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做记录,少有的几次抬头也都是望向天花板。薛家良还发现,全书记无论在语气上还是目光中,对蒋主任都是非常尊重的。 散会后,他很想找个机会,给蒋主任提前拜个年,但是聂凤强却叫住了他。 “家良,等我几分钟。” 薛家良只好又坐回原处,看着蒋主任跟其他人一起,离席走出会议室 聂凤强和全书记还在低头私语着什么,通过几次参加会议,他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现象,那就是每次散会后,全书记和聂市长两人,保证是最后离席,每次都会利用这个时间,相互交谈一会,交谈的内容都跟会上的决议有关。 从这个细微处,薛家良看出,全兆是个政坛高手,聂凤强年富力强,干工作有激情,且对市委一把手相当尊重。的确如此,在一些重大问题的决策中,全书记很尊重聂凤强的意见,并且很少直接插手政府工作,但所有的政府工作,又都离不开市委的支持,他们配合得非常好。 有人说书记和市长如同两个舞伴,只有懂得进退、懂得托举,懂得配合,两个人的舞姿才能优美。任何一方配合不到位都直接影响质量。 全兆和聂凤强配合四年多了,还没有听到他们有过激的矛盾和意见,也就是说,全书记很会协调跟搭档的关系,这是每一个党委一把手都应该学习和借鉴的经验。 这可能就是曾耕田和龚法成让他来这里任职的原因所在吧。因为他们深知,一个新手,如果在不健康的政治生态下成长,对他今后从政是很有影响的。 薛家良能悟到这一点,也说明两位伯乐的心思没有白费。 会议室就剩下两位领导和薛家良了。 他的位置离他们稍远一些,但是说话时候一点都不避讳他。他们谈论的话题还是延续会议上的议题,那就是春节过后的几项重要工作实施的节点和难点。 薛家良低头翻看着笔记本,实则耳朵却支愣着,他也在思忖着博阳的工作,好在他今年抓得紧,各项工作都提前进行了,不然就会落后于市里。 626、单身的苦恼 这时,就听全书记说道:“这些事不能耽误,放假前安排下去,上班后要立刻实施。” “还是过完年再安排吧。”聂凤强说。 全书记说:“别等年后,头放假你就提前把工作安排下去,这样干部们放假的时候才能做到心不放假,闲暇时间也有空儿琢磨琢磨。” “呵呵,您是真不怕他们骂我呀!” “如果领导谋划不到位,造成工作被动,甚至滞后,那时他们才会骂咱们呢,骂咱们没本事。与其那样骂,不如这样骂。” “好,那我就再次当回周扒皮。” 全书记说:“好吧,就到这里吧,别让咱们的封疆大吏等太久。” 薛家良笑着抬起头,说道:“没有关系,你们谈话,对我也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全书记说:“博阳的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 “您是说年……后?” “对呀,你以为我想问你年前放假的事吗,记住,我永远不会关心你眼下的工作,我只关心你未来的工作安排。”全书记不客气地说道。 薛家良坐正身子,说道:“元旦前,我们开过会议了,也像今天这样,逐条逐项落实到了人,各个分管领导,都拿出了具体的工作计划。” 薛家良满以为自己提前一个多月时间布置明年的工作,会得到书记的表扬,哪知,全书记却说道:“不行,元旦到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而且从咱们传统思想中,元旦不叫年,元旦只是在财务报表和数字中,才能是年,真正的年是春节,只有这个年才是分水岭,你回去后,把元旦前安排的工作,必须再从新安排一下。” 聂凤强说:“据我所知,博阳这段时间,在安排干部出去考察,是吧家良?” 薛家良说:“是的。本来想将全年工作会议和经济会议也提前召开了,怎奈时间太紧,还见缝插针打了一场官司,只能推到年后再召开了,担心放假懈怠了,这段期间就安排了干部们出外考察学习。” 全书记点点头,又问道:“你们那场官司打得漂亮,说真的,我也学习了有关法律法规,从一开始我就担心你们败诉,但是你们怎么找到了那么多文件和依据?” 薛家良很想说是茅苗的支持,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下功夫搜集呗,如果官司打输,了,以后的工作就被动多了。” “嗯,这下也是敲山震虎了,其它企业不敢不重视环保问题了,就连市里环保局的工作都好做了。” 聂凤强说:“家良有办法,本来是被告,却成功吸引了媒体的普遍关注,媒体开始的报道态度都是倾向于企业的,毕竟这么多年,还是很少有行政诉讼发生的。没想到,局势突然逆转,我听说安平日报负责跟踪报道此事的记者都得到了嘉奖。” 全书记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的确漂亮。你去了后,人事上变动大吗?” 薛家良说:“我来的时间比较短,有些还看不透,人事上只是微调了一下,范围很小。” 全书记翻看这笔记本,说道:“就是你上次汇报的那四个人?” “是的。” 聂凤强说:“博阳自打家良去了后,干部队伍还是比较稳定,各项工作尽管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也是稳步向前。” 全书记说:“自己的梦自己做吧,尽管你基本实现了我们当初对你的要求,但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还有第二步、第三步……另外,博阳工作上手后,你也该考虑一下副市长的角色了。这个问题,让聂市长跟您谈吧,我走了。” 全书记说着就合上笔记本。 薛家良赶忙站了起来,说道:“全书记,提前给您拜年!希望您继续支持博阳,支持家良。” 聂凤强笑了,说道:“拜年就拜年吧,干嘛还夹杂着其它?” 薛家良一听,赶紧说道:“我错了,从来,家良给您拜年,祝您春节愉快。”说着,又是深深的一躬。 看到他有些滑稽的动作,全书记和聂凤强都笑了。 “好了,你们谈,我走了。” 全书记说完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聂凤强起身送他到门口,薛家良也往前走了两步,他没有走到门口送全书记,这是规矩,因为门口站着市长,他是万万不能紧跟在市长后面的,必须要突出市长的位置。 聂凤强重新坐到座位上,开始跟他谈春季高开区招商的工作,明确跟他表示,开发区主任邱生思想保守,成立好几年了,一直不见起色,让他明年腾出时间,将工作重心往这块工作转移转移。 无论是聂市长还是全书记,都跟他谈过要他多操心高开区的工作,前段时间,薛家良还真没太上心这块工作,通过最近两次和邱生座谈,他大致有了思路。 他简单将自己的思路跟他汇报了一下,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他没有说,因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急于跟领导汇报,那就会给领导留下“说大话使小钱”的印象,在领导面前无异于自毁长城,是万万要不得的。 聂凤强的本意也不想让他汇报得多么仔细,他十分清楚薛家良是腾不出过多时间思考高开区的工作的,只要他开始认真琢磨了,他也就达到了目的。 谈话结束后,薛家良走出常委办公大楼,他上车后,给蒋主任打了电话,跟他说想到他那儿坐会。 蒋主任说道:“家良,你的情我领了,坐坐就免了吧,年前你忙,市里的县里的一大堆的事情,过年后有的是时间坐,年前就不要挤窄了。” 薛家良没再坚持,说道:“那好吧,我听您的,年后我再去您那儿,家良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身体健康!” 蒋主任笑了,说道:“谢谢你,也祝你一切顺利。” 薛家良回到市政府家属楼宿舍,朱力告诉他,单位分发的福利放在家里了,让他抽时间处理一下。 作为一个单身汉,每当到了传统节日,薛家良最发愁也是最苦恼的就是处理这些福利问题,别人都大包小包往家扛,但是他无家可扛。 627、刘三的发现 回到市里的家,薛家良一看,房间里的冰柜和冰箱都塞满了东西,他又不常回来,就是常回来也不可能在家做饭吃。 他提前让朱力将一些极易变质的东西拿回他家了,就是这样,还有一大堆的东西。 这些大部分都是友邻单位送来的,属于人人有份的那种,当然,由于他来的时间短,不常在市里,跟下边单位也没有什么往来,几乎没有针对他个人送的,大部分都是群发,而且,都是朱力代收的。 原来在省城还好,有田教授一家可以帮他消化这些,实在不行还有郑清兄妹,但在安平,除去朱力,他无处消化这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每个领导都会有,你给谁都不合适,蒋主任又是那么个性格。 朱力拿走一部分后,望着冰柜和冰箱里仍然满满的代加工的食物,薛家良明确给刘三下了一道命令,要送他去厨师学校学习,学习做饭,消化这些东西。 刘三笑着说道:“我学做饭没有问题,庄阿姨也教过我一些,可是学会了又怎么样?没有用武之地,谁吃呀?” 薛家良说:“我吃呀?阳阳吃呀?” 刘三说:“这样,您如果能保证每天回家吃一顿饭,就算我没白学。” 薛家良泄气了,说道:“你以为我喜欢饭店的味道吗?没办法,一是有些应酬推不掉,二是我不在饭店吃我去哪儿吃呀?我现在好怀念去卜姐家蹭饭吃的光景,无论什么东西,她都能给你做着吃了。” 刘三小声说道:“您该娶个老婆了。” 薛家良赌气说道:“老婆?这么长时间你没看出来吗?有谁肯嫁给我?有谁能看上我啊——” 刘三刚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薛家良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刘三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敢说。” “就咱爷俩,有什么敢不敢的。” 刘三想了想,摇着头说:“算了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薛家良回头看着他:“不说我踢你——”说着,抬起脚,就要踢他。 刘三急忙躲开,说道:“我如果说了,您可别生气。” “生不生气是我的事,有话不说是你的事。” 刘三说:“您刚才不是没人肯嫁您吗?我看想嫁您的人还是有的,就是您顾虑太多,不敢让别人嫁给您,还有,您也可以立马娶到一个现成的贤妻良母,但我看您的决心还不是太大,所以这位贤妻良母也不会上赶着让求您娶她。还有灵灵的妈妈,那天逮着我,问了好多您个人的问题,我看,她对您也有意思,还有那个女主播,据说她以前一两个月都不来看她舅舅,现在倒好,隔三差五就来舅舅家,每次来都给阳阳和灵灵买好多吃的,我看她是来看您的,这一点连徐老的老伴儿都看出来了……” 不等他说完,薛家良就踹了他一脚,说道:“去你的,别跟着他们瞎咧咧。” 刘三揉着屁股说:“没有谁瞎咧咧呀?” “你不说连徐老的老伴儿都看出来了吗?” 刘三说:“我是听墙根听到的,人家也没跟我说,是间接地说了让我听见了。” “于是你就多心了?你就认为是所有人都想嫁我?”薛家良指着刘三说道:“我说是不是你小子想了?” 刘三不好意思地说:“媳妇谁不想啊,不想的是傻子。” “呦呵,看来你还真有想法了?是不是老汤羊肉那个叫什么香的小姑娘打动你了?” 刘三尴尬地脸红了,说道:“您听谁瞎说呀,我哪敢动那心思,郭叔叔和娄哥早就嘱咐我了,我不混出个人样,是不能找媳妇的。” “什么叫人样?”薛家良不失时机地问道。 “用郭叔的话说,就是人模狗样儿。” “哈哈。”薛家良开心地大笑起来,笑过后说:“还真想他们了,走,收拾东西,回博阳,争取明天回家。对了,你去给你师傅和老板挑份礼品吧。” 刘三看着地上一堆的东西,说道:“还是别了,我自己花钱给他们买吧。” 薛家良说:“别磨叽了,快点去挑吧,挑好了放一边,咱们回家路过的时候再来拿。我知道,别人的司机到节假日都是又吃又拿的,但是你没有,记住,永远都不许这样做。” “我懂。” 薛家良又说:“回去后,记着去弄几个泡沫箱子,咱们把冰柜冰箱里的这些东西统统带回去。” 刘三说:“朱秘书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在厨房呢,我看见了,冰柜里还有冰块,一看就是给你长途运输准备的。” “是吗?”薛家良来到厨房,果然看见几个空泡沫箱子码放在墙边,旁边还有一卷胶带。看来朱力是个心细之人,想得很周到,不愧是市级秘书。 在回去的路上,刘三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有一天我看见李书记坐着韩君的车回招待所了。” “韩君?” “是的。” “什么时候?” “就是机关干部扫雪的那天下午。” “就韩君一人吗?” “还有司机,因为韩君下车送她,我看见了。” “然后呢?” “然后韩君跟她说了两句话,握握手后就上车走了。” “韩君来博阳了?” “这个我不大清楚,我当时想开车跟着韩君看看她去哪儿,后来罗秘书就出来了,我们就回机关了。” 薛家良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春兰跟韩君和戴总有什么瓜葛?就是戴总在博阳的跑马场开业那天,茨阳邀请博阳县委县政府的人参加,他和邢伟岩谁都没去,就让李春兰去了,难道那次他们就有联系了? 回到博阳后,薛家良主持召开了最后一次常委会,散会后,他没有离开,主动跟旁边的邢伟岩说道:“伟岩啊,宝水那片林区规划得怎么样了?” 邢伟岩拿出了一张图,说道:“这是我晚上想出的方案,我已经跟市里的林业专家联系过了,他说过年一上班,就来咱们博阳,再具体谈规划的事情。另外,上级对退耕还林的地区确实有补贴。” 628、附带银行卡的检讨信 薛家良说:“是有补助啊,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让朱力去找这方面的文件去了。另外,正好我分管这块工作,我们可以跟省里直接要政策。” 邢伟岩说:“我咨询了其它地方,据了解,国家、省、市三级都有补助政策,这些补助,就足以让农民在没有地耕种的情况下维持生计,另外,还可以腾出人手去打工、做生意,有的地方老百姓很愿意退耕还林,不但解放了劳动力,还免去了农田劳作之苦,关键是还有一笔可观的现金补助。” “另外,过了年搞个民意调查,看看大家对种树是什么态度。” 邢伟岩说:“不用调查,肯定支持,横竖那里种什么都长不好,种出来的动也没人敢吃,只有种树,才是唯一的出路。” 薛家良听到这里,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污染过的地方是这样,不是还有没有被污染的地方吗?我们的本意不是真的要把那片当做林区来种植的,只是借了一个污染的名号。” 邢伟岩一拍脑门,笑了,说道:“我把这茬忘了,等上班我就召开会议,把这个任务布置下去。” “要快,早就该进行了,先让咱们规划院尽快做个规划出来,我担心五一之前,高速路就要动工,如果咱们动作晚的话,就被动了,就有欺骗国家的嫌疑了。” 邢伟岩看了看表,说道:“这样,我让县府办去通知,涉及到的三个乡镇一二把手和辖区的村两委干部,明天上午来县里开会。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着急了。都是让这个官司闹的,不然早就开会了。” 薛家良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邢伟岩说:“就是不过年也要做好这事,怪我,这事的确怪我,我光想着怎么退耕还林怎么安抚百姓了……” “你呀,太实诚了,开始咱们不包给戴总的意思不就是想……退耕还林是下一步的事,是高速路不征用土地或者是晚征用土地的事。” “唉——”邢伟岩又使劲拍了一下脑门。 薛家良说:“俗话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受穷。” 邢伟岩坚定地说道:“我懂了,马上就办!” “还有,咱们来私下打的算盘一定要保密,跟干部和老百姓都不能透漏。退耕还林要跟真的那样去做。” “您放心吧。” 第二天上午,邢伟岩紧锣密鼓地召开会议,安排他跟薛家良计划好的事情。 薛家良上午慰问完了最后一个部队后,中午饭是和邢伟岩一起在机关食堂吃的。吃饭期间,邢伟岩跟他汇报了上午会议的情况,他听完说道:“很好,按计划进行。” 回到办公室,石学超出乎意料之外,在他办公室等着他。 罗锐随后跟进来,说道:“石书记说有重要工作要跟您汇报,非要在这里等您,我……” 薛家良挥了下手,说道:“你去忙吧。” 罗锐出去后,薛家良坐下,说道:“上午开会了?” “开了。” “对县里的决定由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一点都没有,您不太了解我,我是一切行动跟党走,一切工作按照县委的指示办,过年后我们立刻贯彻执行。只是……在药厂这个问题上……镇里监管不到位……” 薛家良低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石学超跟药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光他,柳河镇全体干部或多或少都有染,他的问题,他已经掌握了石学超的一些问题,但是薛家良年前还不会收拾他,有些事他还没有考虑清楚,博阳的干部他还没观察清楚,两会前没有大面积动人事,跟这些都有关系。 石学超见薛家良垂下眼皮,他的心里就没底了,因为博阳官场流传着一句话:不怕薛书记不说话,就怕薛书记眼皮耷拉。他眼皮只要一耷拉,问题就严重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我对县委做的检讨书,您看看吧。”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能主动做检讨这很好,我们干部,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发现问题,主动检讨。” 本来是官话,石学超就像捞到稻草一样,连连点头,说道:“您说得太对了,太对了。我知道您忙,不过多打扰您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着,他就将一张卡塞进薛家良面前的那个信封里。 薛家良抬眼看向他,问道:“什么东西?” 石学超说:“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 “‘我们’是谁?是柳河镇吗?” 石学超支支吾吾地说道:“呵呵,是……也……不是,主要是我个人对您的一点……一点意思,过年了吗,不成敬意。” 薛家良说道:“好吧,我给你一分钟考虑的时间,你是让我把这个信封原封不动交给纪委好,还是你自己再检查一遍里面的内容好?” 石学超怔住了,脸色有点发白,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分钟到,看来,我只好把这个信封原封不动交到纪委了。” 薛家良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拿那个信封。 石学超猛然惊醒,他倾起身子,双手覆在了那个信封上,说道:“别、别,我再检查一下。” 他抓起信封,手伸进去,将那张卡倒出,悄悄攥在手里,这才将信封放回原处。 薛家良冲他笑了,说道:“这就对了,你是聪明人,下不为例。” 薛家良说着,就站起身,拿起信封,走向办公桌。 石学超也赶忙站起,他恢复了一下神态,说道:“薛市长,您太让我敬重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镇长、书记,您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清廉、正派的领导。”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你过奖了,干好本职工作,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石学超一听,以为这是薛家良给他吃了定心丸,两脚一并,举起右手,居然冲他行了礼,说道:“您的指示我牢记了,过了春节,您就看我的表现吧。” 薛家良微笑着看着他,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可是要向你要账的。” 629、拒绝骆霞 石学超更加激动,眼圈都红了,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希望!” 薛家良冲他点点头。 石学超激动地倒退着走了出去,他轻轻关上门,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当经过罗锐办公室的时候,他冲罗锐挥挥手,便走了过去。 罗锐进来了,他一边收拾石学超用过的纸杯,一边擦着茶几说道:“我看石书记怎么都激动了?” “激动?” “是啊,流着眼泪走的。” 薛家良指着桌角那个信封说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罗锐走了过来,他拿起信封,说道:“检讨?” “是啊。” “我听说,他把那辆奔驰给药厂送回去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小罗,我回家这几天,你要是没安排别的活动,想着到单位勤来几次,你就是我的眼睛。” “我懂。我春节哪儿都不去,跟老爸老妈吃完饺子就过来。” “那倒不必,父母还是要陪的,我是说你闲暇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 下午,薛家良便着手做着回家的准备。 头天晚上,当阳阳听说要跟薛爸爸会老家过年时,他就撅着小嘴说道:“咱们不是去北京过年吗?” 薛家良说:“是啊,但是过年要好几天呢,咱们有去北京的时间。” 阳阳又说:“你不会跟爸爸一样,光喝酒不过年吧?” 薛家良笑了,心说,真是小孩子的思维,问道:“我喝不喝酒,年也会过去的,一觉醒来,年就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阳阳点着头,说道:“是妈妈说的。” 薛家良感觉阳阳很可怜,通过这段相处,他已经跟阳阳有了很深的感情了,不亚于父子。想想过年,哪个孩子不是在妈妈和爸爸跟前过的?可是阳阳却不能,他既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爸爸。 因为前几天,闫广告诉他,已经联系到了柳心怡的父母,当柳心怡的妈妈得知女儿的现状后,马上就哭着赶到医院,她表示要立刻接女儿回家。医院不敢做主,就给博阳县委办闫广打了电话,闫广跟柳心怡的母亲直接通了话,刚要跟她说孩子的情况,就听柳心怡的妈妈说:“我只负责我女儿的事,至于其它的和我无关。”闫广告诉她,孩子已经被人领养了,她这才不说话了。 如果柳心怡不被她妈妈接走,薛家良的确打算让阳阳见见妈妈,但眼下肯定是不行了。 薛家良让刘三给何嫂和徐老先生备了两份过年的礼品,顺便去接阳阳。他们先到了徐老先生的家。 正好骆霞也在。 徐老先生执意要回送给薛家良一盆蝴蝶兰,他坐着刘三的车去搬花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薛家良和骆霞。 薛家良说道:“你前段时间的报道我看了,不错。” 骆霞低下头,说道:“你说不错管什么用?我都靠边站好长时间了,如果这次不是我厚着脸皮非要去开庭现场,台领导是不会让我出去采访的。” “哦,有这么严重?”薛家良问道。 “太有了,以那个丑女人的意思,恨不得把我开除出台里。” 薛家良一听她这么称呼李春兰,有些不高兴,就把目光投向窗外,不说话了。 骆霞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该那么说她,但是我就纳闷了,我又没有妨碍到她什么,她凭什么看见我这么不顺眼?” “那是你多虑了,她有那么多的工作,怎么会注意到你?” 骆霞说:“我没有多虑,薛书记,要不您给我说说,我不能这样长期靠边站,我现在在台里都抬不起头了,成了被边缘的人了,连节目都不让我上了。” 薛家良说:“我是不会管这么具体的事情,你可以找找台领导和局领导。” “上次你不是也管我了吗?这次再管一次怎么了?” “上次是因我引起的,我可以管,但这次我不能管,还是你自己去协调领导吧。” “我都找他们了,不管用。” 薛家良不再说什么了,他的目光看着别处。 骆霞见薛家良不肯帮自己,就说:“如果我恢复不了该有的工作地位,我也想好了,辞职。” 薛家良说:“没那么严重,你不是也出镜了吗?” “这个出镜跟主持人完全是两回事。” 薛家良问道:“那你辞职去哪儿?” 骆霞说:“目前还没下定决心,反正待遇会比在台里好。” 薛家良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站住,看着她说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好插手,帮不上你,抱歉,我要去看阳阳。” 薛家良说完,转身刚要往出走,就听骆霞说道:“你为什么躲着我?” 薛家良就是一愣,他停住脚步,转过身,背着手说道:“你是说我?” “这屋里不就咱们俩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什么要躲着你?” 骆霞说:“你怕呗。” “我怕什么?” “你怕跟我在一起传出闲话呀?” 薛家良心说这个丫头可真是自恋,就说道:“我说,是不是你自以为是的毛病又犯了?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有什么闲话会传出?” “那我刚说两句话你就要走,是不是怕我沾上你?” 薛家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他看着她,说道:“你是不是习惯于往男人身上沾?” 骆霞略显尴尬,但很快她就骄傲地扬起头,说道:“不是,我从不往男人身上沾,能入我法眼的男人少之又少。” 这个丫头,太自以为是了,明明是她对别人有意思,却不主动说出来,想方设法让男人反过来求她,这也没什么,还居然这样骄傲地宣称入她法眼的男人没几个。 薛家良不忍在这个问题上刺激她,就冷笑了一下,说道:“该过年了,我今天心情不错,所以有些话我就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人贵有自知之明。” “我怎么没有自知之明了?” 薛家良一见她丝毫不嘴软,就说道:“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不小了,一个姑娘家,难道不知道这话具有很强的挑逗性吗?” 630、女军医的到来 “哦,原来你不傻呀?”骆霞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薛家良眼睛一厉,正色地说道:“怎么说话呐?咱们之间到了这种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吗?” 不知这个丫头是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强大,她反而笑了,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是解风情的。” 薛家良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看来,不教训一下她,她还真有可能对自己会错意,于是说道:“我不管你以前怎么跟领导相处的,但有一条你给我记住,我,是薛家良,别用你对待别人的那一套对待我,还有,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骆霞一听,他有老账重提,就梗着脖子红着脸说道:“我以前怎么了?我以前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听罗锐胡说八道,我跟领导是清白的。” 薛家良说:“你给我挺好,你以前怎么着和我没关系,罗锐从没跟我说过你,你不要太自以为是,这样下去会害了你在自己。” 骆霞急赤白脸地说道:“我怎么自以为是了?不要动不动就说我自以为是,我有我敬重、喜欢的男人有错吗?你就是听了不该听的话,对我存有偏见!”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道:“对你存有偏见的人多了去了,你能怎么样?” “别人我不管,我只需要你消除对我的误解。” “我误解跟不误解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 “有什么关系?”薛家良看着她。 骆霞不说话,赌气扭过头。 薛家良继续问道:“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咱俩有什么关系?” 骆霞仍然不说话,把头又扭向另一侧。 薛家良说:“我看你真的该辞职了,你不适合在新闻单位工作。” “为什么?”骆霞红着眼圈说道。 薛家良说:“因为新闻工作者不但技术过硬,思想还要过硬,天天接触领导,如果没有过硬的思想素质和自我约束能力,你能说你适合这项工作吗?我看春兰书记做得对。” 骆霞刚要反驳他,看见表姐章医生开门进来,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适合你的人来了!”她说着,抓起包站起身就往出走。 薛家良一听,就回过头,这才看见章医生打外面进来。 章医生今天穿了一身便衣,咖啡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一套紫红色的裙装,而且烫了头发,很有女人味,一改往日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神情。 她进来后见骆霞要走,就急忙问道:“干嘛我一来你就要走?” “给你们腾地方。”骆霞说着就走到衣架,去摘自己的大衣。 章医生莫名其妙地看看薛家良,又看看骆霞,问道:“你们怎么剑拔弩张的?在吵架吗?” 薛家良看着章医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骆霞摘下大衣,顾不上穿就往外走。 章医生感到很奇怪,就追到门口,问道:“那老俩去哪儿了?” “给他挑花去了。” 骆霞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小院门口。 “莫名其妙。”章医生回身关好房门,见薛家良还站着,就说道:“请坐啊。” 薛家良说:“坐半天了。” 章医生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见薛家良正在看自己,就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我这身打扮很别扭,该过年了,我也捯饬捯饬。” 薛家良这才知道章医生误会了,赶忙说道:“不是不是,这身打扮挺好的。” 章医生赶忙去给薛家良倒水,一边倒一边说道:“你去何嫂那边了吗?” “还没有,我先来徐老家看看,给老人带了两瓶酒,他却非要回送我花。” 章医生说:“你不给他酒,他也说春节送你花,他要拉住你这个大客户——” “哈哈哈。”薛家良笑了。 章医生将水杯放到薛家良跟前,问道:“你跟小霞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薛家良说:“没有,我们在探讨问题。” “问题?” “是的,探讨她脑子里的问题。” 章医生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薛家良说:“我也不明白。” 章医生说:“她最近心情不好,丢了职务不说,领导还把她的节目给砍了,外出采访也受到限制,如果不是你们领导发话,如果不是她死乞白赖地请示,这次她连报道污染案子的机会都没有。” 薛家良明白,让骆霞报道开庭,是他暗示闫广的结果,他当时就想到了骆霞,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他万万不能告诉她真相。 章医生又说:“我这个表妹在家是独女,说一不二,个性非常强,好抱打不平,关于药厂报道的事,我就多次说过她,你别天天一副为民情愿的样子,要跟领导合上拍,她不听,先后两次被停职,这次还差点丢了工作。” 薛家良觉得章医生比骆霞明白多了,他就转移了话题,说道:“你们放假吗?” 章医生说:“大夫没有完全放假这一说,只能是倒休。尽管我们是部队医院,但周边老百姓离县城远,他们生病还都是来部队看。” 薛家良点点头,抬头看着墙上的表,说道:“他们去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章医生说:“肯定还有别人在挑花。” 薛家良站起身,说道:“我先去看看阳阳,我们下午要回家,有些事也要提前做准备。” 章医生听到这里,连忙起身从包里拿出几盒药,递到他手上,说道:“这是我给阳阳临时带了几样药,备用。” 薛家良接了过来,说道:“不用吧,你上次给我们的小药箱里面还有药。” 章医生说:“那些药是治他扁桃体的,这是孩子节日期间差不多都能用到的药,我都标注上了,如果出现上面的这些症状,你就可以给他吃。” “好,谢谢你。” 薛家良拿着药就要往出走,章医生突然叫住了他,说道:“薛书记,您跟……小霞之间……没事吧?” 薛家良回过头,说道:“没事,你放心,我以前也批评过她。” “我是指……指……那个方面?” “哪个方面?” “男……女。” 631、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章医生这样说,薛家良一点都不奇怪,肯定是骆霞平时透漏出跟薛家良关系近来了,而且,据刘三说,骆霞最近往舅舅家跑得也勤了。 “你开什么玩笑!”薛家良严肃地说道。 章医生脸一红,随后松了一口气,她拿出在医院查房的那个习惯动作,双手往后一背,微笑着说:“好吧,你可以去何嫂家了。” 薛家良觉得章医生这话有点莫名其妙,好像他跟骆霞有关系就不能去何嫂家似的。 何嫂跟徐老家仅一墙之隔,薛家良将手里的大衣搭在胳膊上,就走进了何嫂家的院子。 灵灵正在外面铲雪,看见薛家良来了,她放下手里的小桶说道:“叔叔好。” 薛家良摸着灵灵的小脑袋,说道:“好,冷不冷?这是玩什么呐?” 灵灵说:“我们在玩雪水。” “雪水?” “对,我把雪拎进去,看几分钟能化成水。” “来,叔叔给你拎进去。” 薛家良拎着她的小桶,掀开门帘,让灵灵先进去。 灵灵冲着屋里就喊:“阳阳,你爸爸来接你了。” “知道了!”阳阳大声在洗手间里答道。 何嫂看见薛家良进来,说:“阳阳一直在盼着你接他回老家过年。” 薛家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何嫂,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何嫂说:“还不到月底呀?哪有提前给的?” 薛家良说:“春节花钱地方多,提前给您一样,早给晚不给。” 何嫂接过来,看了看,说道:“那也要把春节这几天刨去,我不带他,不能要工钱。” 薛家良笑了,说道:“何嫂,不要算那么清楚了,我开会那几天阳阳黑白跟着您,按理说我应该多给您钱,但我为什么不给,就是怕您跟我算春节这几天的账。” 何嫂一听,就爽快地收了起来:“那行吧,我占便宜了。” “别这么说,您帮我带阳阳,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只要我在博阳一天,您就要给我带一天,哪怕他将来上学。” 何嫂说:“只要我那口子不转业,我不干别的,就带阳阳。” 薛家良高兴地说:“何嫂,您的话我可是当真了——” 何嫂笑了,说道:“那还能有假?” 何嫂将钱放回里屋,出来后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薛家良说:“徐老非要送我一盆花,三儿跟着他去拉花了,等他回来,我们收拾收拾就走,晚上住到市里,明天一早从市里出发。” 何嫂转身,从沙发旁边拎过一个崭新的旅行箱,说道:“这里是阳阳所有换洗的衣服,放假这七八天你不用给他洗衣服,只需要换下来就行,回来我给他洗。” 薛家良说:“我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这个箱子就不用了。” 何嫂说:“这个箱子一次都没用过,中午我给阳阳叠衣服,我那口子特地从单位拿回来给阳阳用的,结果阳阳一眼就看中了。” 薛家良一听就乐了,说道:“好吧,用完再给您拿回来。” “还有换下来的脏衣服。” 这时,刘三进来了,他老远就喊:“阳阳,快点,开门!” 薛家良知道他搬着送给何嫂过年的礼物,迈开长腿,紧走两步,就给他打开了门。 何嫂一见,说道:“这是什么?” 薛家良说:“送给您的礼物,不成敬意。” “何嫂说,家里人口少,吃不完的。” 薛家良说:“一大正月呢,慢慢吃,再说,何兄手下还有那么多的战士。” 刘三说:“还没搬完呢。”说着,又出去了。 何嫂说:“不要搬了,太多了。” 薛家良拦住他,说道:“何嫂,我们爷仨三个光棍,这些东西我处理不了,只能是您和徐老两家替我处理了。” 何嫂说:“那好,过完年回来,你们天天过来吃。” 薛家良说:“您以为我不想啊,就是不一定有那口福。” “唉,你说你吃顿家常饭都成奢侈事了!” “何嫂,您说得太对了。” 何嫂想了想说:“薛书记,您跟我到屋里来,我跟您说点事。” “好的。”薛家良跟在洗手间洗手的灵灵和阳阳说道:“一会你们俩个给刘叔叔开门啊。” “知道了。”两个孩子答道。 薛家良跟着何嫂来到里面一个小书房,何嫂让薛家良坐下。 薛家良说:“什么事这么神秘?” 何嫂说:“薛书记,我呢,趁着过年跟你说件事,一是受人之托,再有也是我心里一直这么想的。您看,您一个人带阳阳也挺辛苦的,阳阳跟灵灵这段时间玩得也很好,两个孩子谁也离不开谁,灵灵的妈妈章医生,很早就一个人单过,我这么一说,您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行的话,您就点点头,不行的话您也不用摇头,我就懂了。” 薛家良笑了,难怪从徐老家出来的时候,章医生问自己跟骆霞的关系,直到自己否定后,她才说可以去何嫂家了,看来,她知道今天何嫂要跟自己说什么,如果真跟骆霞有关系的话,章医生肯定会及时跟何嫂沟通,也就没有何嫂今天这番话了。 薛家良看着何嫂,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何嫂说了,不同意也不用摇头,只要不点头她就明白了。 何嫂尴尬地笑了,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也是,章医生是结过婚的,薛书记您……” 薛家良打断她,说:“我不是在意她结过婚,是因为……” 何嫂眼里露出一丝惊喜,问道:“那您因为什么?” 薛家良为了断了这些人的念想,就说道:“是我早就有人了。” 何嫂一听,一拍大腿,说道:“嗨,您看我,这不是瞎操心吗!我应该先问问您有没有人再跟您提章医生,这事闹的,我那口子就说我不是说媒的料,哈哈。” 薛家良也乐了:“没关系,大家还是朋友,章医生是很不错的女人,这在她的事业和灵灵身上都反应出来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看到她不错,才动了这个念头的,薛书记,你可别见怪啊。” 薛家良说:“看您说的,你是为操心,我怎么能见怪呢?” 632、庄洁在等待 等薛家良领着阳阳,刘三拉着手提箱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章医生过来接灵灵。 薛家良主动跟章医生打招呼,说道:“章医生,提前给你拜年,等我回来咱们几家在一块聚聚。阳阳,跟阿姨再见。” 阳阳冲章医生摆着手说道:“军医阿姨过年见。” 章医生似乎从薛家良的热情中感觉到了什么,她尴尬得脸有点红,但很快镇静下来,摸着阳阳的小脸蛋,说道:“再见,过完年早点回来跟灵灵玩。” “好的。” 就这样,薛家良带着阳阳和刘三,回到平水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 由于庄洁提前接到了他们的电话,所以她将午饭能准备出来的饭菜都准备出来了,还有两个炒菜要等他们到了才能炒,祺祺也饿着肚子,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当薛家良抱着阳阳上来的时候,祺祺早就开好门等在门外,他祺祺向干爹问过好之后,看着阳阳说道:“这么大了还让抱呀?” 阳阳早就知道这里有个小哥哥,此时听祺祺这么说,他一下子就从薛家良的怀里出溜下来。 薛家良感觉阳阳的话很起作用,刚才上了两层台阶他就不想走了,还找理由说是饿的。 早晨他们吃的早,午饭又过了点,别说阳阳饿,就连薛家良都饿了,零食不解饱,他明明知道阳阳耍赖,但也没办法,只好抱着他上了楼。 进屋后,薛家良蹲下身,指着祺祺说:“阳阳,这是我的干儿子祺祺,他现在已经是少先队员了,是你的哥哥,你们两个都是我儿子。问哥哥好。” “祺祺哥哥好。” 祺祺拉过阳阳的手说道:“你好,来,到屋里来玩吧。”祺祺听了妈妈的话,早将自己的玩具摆了出来,等着迎接这位小弟弟。 这时庄洁解开围裙走了出来,她欣喜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男孩,薛家良早就告诉他阳阳的事。 薛家良见庄洁出来了,就说道:“等等,阳阳,这位是庄阿姨,是祺祺的妈妈,问阿姨好。” 阳阳撅着小嘴说道:“阿姨好。” 庄洁拉过他的小手,疼爱地抚摸着,说道:“好,好,阳阳好,是不是饿了?” 阳阳点点头。 祺祺说:“我给你预备了饼干。” 薛家良说:“别吃饼干,等着一会吃饭,庄阿姨做得的饭最香了!” 阳阳冲他点点头,又抬眼看着庄洁。 庄洁说:“去吧,跟哥哥到房间里去玩儿,马上就开饭。祺祺,给弟弟把羽绒服脱了,领弟弟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的。”祺祺拉着阳阳就朝他的房间走去。 薛家良脱下将大衣和里面的夹克,只穿着一件羊绒衫,他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扭头看着庄洁,说道:“还行,这暖气烧得不错。你怎么样?” 庄洁看着他,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很好吗?” 这时,刘三来来回回搬上好几箱东西。 庄洁一看说道:“你们准备在家呆几天?” 薛家良问:“什么意思?” 庄洁说:“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天天来吃,你们不吃我和祺祺要吃上半年。” 薛家良说:“你会做饭,慢慢鼓捣着吃呗,吃不过来可以叫张老师、叫同事们来吃吗?” 庄洁小声说道:“叫张老师他们没有问题,昨天还来着呢,同事就算了。” 薛家良见庄洁说这话时,有点不太高兴,就问道:“同事怎么就算了?” 庄洁怪嗔地看着她,说道:“又是鸡鸭鱼的,还有螃蟹大虾,你看,光虾就有两三种,你想让同事们说我闲话呀?” 薛家良一听就笑了,他刚要说什么,这时,刘三又搬上了两箱水果。 庄洁说:“家良,你别都给我,给大姐家……” 薛家良说:“你放心,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对了,今年县里给什么补助了?”这是薛家良逢节过年必问的事,他很关心政府对程忠烈士家属的待遇。 庄洁理解他问话的含义,内心里就是一暖,说道:“给了不少东西,米面油,还有200块钱。另外,单位的福利每次也都有份,朝晖也以私人的名义来过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你们是要吃一阵子。” 庄洁说:“就是啊。” 薛家良说:“没关系,只要我们有时间,就过来帮你们吃,行不行祺祺?” 祺祺跟阳阳洗完手走了出来。他听薛家良这么问,就高声说道:“行,太好了!” 等刘三洗完手后,庄洁递给他一杯水,说道:“三儿,辛苦你了,先喝口水。” 薛家良说:“三儿一听回家连觉都睡不着了,夜里起来两次,路上我说换换他,都不让我换。” 庄洁说:“你们喝口水,我在炒两个菜,五分钟开席。” 薛家良走进餐厅,就见平时那张方桌,四角全部打开,变成一张大圆桌,桌上早就摆满了各种菜肴,有的还冒着热气。 薛家良低头一看,说道:“真是不错,色香味都有了,小洁,别说,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了,还有卜姐的,好吃不腻,比饭店强上百倍。” 庄洁笑着说:“可是饭店能做的,我就做不好了,比如油焖大虾。” 薛家良说:“求求你吧,千万别大虾做成油焖,那样吃一点都不健康,去年你用大虾做的饺子就非常好吃,油焖根本没法比。” “你现在也很难吃上卜姐做的饭了吧?”庄洁笑着问道。 薛家良苦着脸,说道:“可不是吗?命苦。” 庄洁说:“没见过你这么命苦的人,天天下饭店还说命苦,矫情。” 薛家良说:“这话我是不跟外人说的,如果让一个乞丐天天下馆子,鸡鸭鱼肉地吃,接连不断吃上半个月,他保证吃不下了,肯定怀念小米粥了。” “那倒是,自家饭菜清淡,吃不腻。” 庄洁说着就系上围裙,准备炒剩下的那两个菜,她对薛家良说:“对了,你想喝什么酒,我都拿出来了,在柜子上,你去打酒吧。” 薛家良走了出去,这时,祺祺领着阳阳进了餐厅。 633、薛家良在意的事 阳阳刚要往椅子上坐,祺祺却说:“那不是小孩子坐的,是大人坐的位置。” 庄洁探出头说道:“今天阳阳是客人。” 薛家良说:“今天谁都不是客人,都是家里人。” 刘三也进来了,看见庄洁做了他最爱吃的干炸肉丸,他顺势捏起一颗就放到嘴里,一咬酥脆,说道:“太香了,外焦里嫩。” 阳阳也要伸手去抓,被祺祺拦住了,说道:“要等大家一起才能吃。” 阳阳眼圈就红了,看着刘三。 刘三说:“祺祺,哪儿那么多规矩,来,你们俩一人一个。” 他分别给祺祺和阳阳各捏了一个肉丸,塞到他们嘴里。 两个孩子都笑了。 庄洁端出两盘炒菜,又端出一盘清蒸桂鱼还有一盘红蒸山药和藕。 看到这盘红蒸山药和藕,薛家良不由得想起了公然,公然跟薛家荣学过做红蒸山药,并且味道还很好。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倒了三杯红酒。 又给祺祺和阳阳倒了两杯白开水。 祺祺歪着脑袋问阳阳:“你喝酸奶吗?” 阳阳点点头。 祺祺刚要去拿酸奶,薛家良说道:“就喝白开水,一杯算奶就喝饱了,什么都吃不下了,一会又饿了。” 祺祺笑了,故意坏坏地问阳阳:“你爸爸不让你喝,你还喝吗?” 阳阳摇摇头。 庄洁笑着说:“家良,你这爹当得不错,阳阳很听你的话。” 薛家良说:“必须听我的话,不听我话的孩子,将来没有出息,祺祺,你说是不是。” 祺祺说:“太对了!” 这顿饭,由于多了一个孩子,吃得热热闹闹的,酒足饭饱之后,薛家良拍这肚子,说道:“太棒了!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个个都合我的胃口。” 刘三说:“当然,这是庄姨按照您的胃口做的,您能不爱吃吗?” 薛家良说:“你错了,不是她按照我的胃口做,是我按着她做的吃。” “还不一样吗?”刘三反驳道。 “大不一样,你听我给你掰扯掰扯……” 庄洁唯恐他当着孩子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拦住他,问道:“家良,这几天你是怎么安排的?” 薛家良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头跟刘三说:“你休息会就去看你师傅和老板,记住,今天这日子不能多呆,愿意跟他们多呆的话等过了年。” “知道了。”刘三点着头回答。 薛家良这才回过头,看着庄洁说:“等三儿回来,我们就回枫树湾,大姐早就准备好了,早把炕烧得热热乎乎的了,年前就把院子和屋子给我收拾干净了。” 庄洁点点头。 祺祺说道:“干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说:“你要是舍不得干爹和小弟弟就跟我们一块回去,怎么样?” “我舍不得干爹。”祺祺说道。 “那好,一会跟我们一起走。” “这个……”祺祺看着庄洁。 庄洁看着儿子,故意撅着嘴说道:“你不会把妈妈一人丢在家里过年吧——” 薛家良说:“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反正有两间屋子,有地方住,” 庄洁说:“不了,跟张老师他们定好了,初二去他家,老乡聚会。” 薛家良说:“初一就送你们回来。” 庄洁面露难色,说道:“不去了,除夕夜祺祺要祭……祖……”她后面的声音说得很轻。 这是程忠去世后,每年除夕祺祺都必须要做的事,薛家良不再强求。他知道庄洁跟程忠感情深,去世这么多年了,庄洁的心里,一直有程忠的位置,这也是她迟迟不肯接受新感情的原因之一。 在等刘三的时候,薛家良接到了娄朝晖和郭寿山打来的电话,他们分别询问他这几天的日程安排,什么时候能见面。 薛家良告诉他们,他在程哥家,刚吃完饭,马上要回老家,在老家过年,只要过了初一任何一天都可以见面。 说到这里,他就发现阳阳的两只小眼睛在看着他。 他立马补充道:“对了,我还要拿出一天的时间,陪我儿子去北京……”这时,他又看到祺祺在看着他,就再次改口说道:“陪我两个儿子去。” 阳阳和祺祺都高兴地笑了。 刘三果真没过多耽搁,他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 薛家良让阳阳自己去穿衣服,他跟祺祺说:“祺祺,你如果不想跟妈妈去聚会,明天我就让你三叔过来接你,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不知妈妈同不同意。”祺祺干脆地说道。 庄洁看着儿子,说道:“你要是实在想去的话,今天就跟他们走吧。” “那你怎么办?”祺祺惊喜过后说道。 “我一个人除夕呗。”庄洁看着儿子说道。 “不,让祺祺陪你除夕吧,明天吃完饺子,我让刘三过来接他。” “会不会太乱,你们那么一大家子人,大姐忙活得过来吗。” “你别忘了,大姐和大姐夫就是开饭店的,人越多,他们忙活得越有劲。我现在过年就希望热闹,你要是怕大姐忙活不过来,你明天就跟我们一块去,第二天再送你回来参加聚会。” 庄洁说:“不了,明天让祺祺去找你们就行了。” 薛家良他们再次坐车启程。 薛家荣两口子早就在村口翘望着,在等薛家良。 当车门打开,薛家荣看见弟弟果真领回一个儿子时,她的鼻子一酸,说道:“家良,都是姐姐不好,如果姐姐当年不阻止你跟小宋,恐怕你的儿子比他还大,害得你现在都没娶上媳妇。” 姐夫瞪了她一眼,说:“大过年的,你说着干嘛。” 薛家良想起当年跟姐姐说的话,他再次重复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别指望我给老薛家传宗接代了。” “你胡说……”薛家荣说着扬起巴掌就要打薛家良。 “不许打我薛爸爸。”阳阳护在了薛家良前面。 薛家荣举着胳膊,还真下不去手了。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看到了吧,任何人都不能打我。我这个借光儿子没白养,是不是儿子?” 阳阳也笑着点点头。 634、姐弟拌嘴 薛家良的家,被姐姐和姐夫整理得干干净净,只是薛家良吩咐过,家里的一切摆设都不能动,保留原貌。 只是雪白的墙壁,配上老式的乡土样式的家具,看着很不协调。 阳阳缠着刘三在院子里放鞭炮。 屋里,薛家荣乘机问弟弟:“这个孩子,你真打算养八年?” 薛家良说:“对呀,怎么了?” “你这不明摆着是养白眼狼吗?” “我养的就是白眼狼,怎么了?”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 薛家荣急了,提高了嗓门,嚷道:“你跟我说正经话,你真不打算娶了?” 薛家良说:“不打算。”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明摆着的,省得你再去给我踢了!”最后这句话,薛家良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胡说,我怎么可能去给你踢了!当年,还不是那个叫阮晓丹的利用了我……”薛家荣争辩着。 薛家良知道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为这件事自责,就说道:“当年害我的人,都没得好,你要是不救大鸟,也悬。” “你敢咒我——” 薛家荣说着,又举起了手,恰巧这时,阳阳跑进来,薛家荣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阳阳要拉薛家良去放炮。 薛家良跟着阳阳就往出走,回头对姐姐说道:“别坐着了,该给我们准备晚饭了,对了,外甥女怎么没回来?” “没买到票,留在学校过年了。” 薛家荣跟着他们走了出来。 薛家良说:“也不错,正好可以体验一下西北过年习俗。” “这孩子就是没打算回来,心野了,明年毕业想去应聘空姐。” “空姐?”薛家良松开阳阳的手,回头看着薛家荣。 薛家荣说:“是啊,她是学校业余模特队的,有几个不错的女同学,说一起去应聘。” 薛家良家的人长得都高,外甥女上高中的时候,身高就超过了全校女生,现在达到了一米七多,考取西安一所外国语大学。当年报志愿的时候,还是薛家良做决定让她报考这所大学的。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当什么空姐?天天在天上飞,将来怎么成家立业?” 薛家荣说:“我也是这么说她的,我说,你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先征求你舅舅的意见。” 薛家良放了一只二踢脚,阳阳捂着耳朵躲在了刘三的后面。 等二踢脚在空中响过之后,薛家良又问姐姐:“外甥呢。” “他也没回来,春节在中关村勤工俭学。” 外甥是今年考上的北京市一所专科学校,学的是计算机,当时外甥的分数报考省内一个三本院校也问题不大,但薛家良的指导思想就是与其报个名声好听实则什么都不是的三本院校,不如报北京好一点的专科院校,学点真本事,男孩子将来就是要养家糊口的,如果不想就业,还可以继续升本。就这样,薛家良的两个长项,被外甥女和外甥分别“继承”了。 薛家良说:“如果我们要不回来,这个年你们老俩也够冷清的?” 姐夫嘿嘿地笑着说:“你们要是不回来,他们最起码会回来一个,他们都怕你教训他们。” 薛家良立刻说道:“嗨,你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我教训他们,你家能出两个大学生?还得到乡里的奖励?” 老实巴交的姐夫说道:“那是,那是。” 薛家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姐夫,你那锔瓷的手艺撂下了吗?” 姐夫说:“手艺撂下也没事,只要有活就能拾掇起来。前几天县文保所的人领着市里的一个人来找我,让我给他修补一件瓷器,说是家传的老物件,碎了好多年了,尽管不值多少钱,但舍不得丢弃,一直找不到修补的手艺人,开始人家不信任我,非要看看我做过的活儿,我说现在活儿不多,我做好了人家就拿走了,怎么可能留在我家里。我就给他看了两张照片,多了我都没有,他心里没底,我说没有关系,你不相信我就去找别人。他想了想说,这种手艺人没地方找去了,他最后还是把东西放下走人了。” 薛家良说:“咱们县里有人找你申遗吗?” 姐夫说:“你是说非物质文化遗产吧?我看电视里演过,咱们这里没人找我,也没听说这件事,他们可能不懂。” 薛家良心说,哪是不懂,是没人重视,就说:“回头我给你一份材料你看看,按照上面的要求你准备一下,等你准备好了,我给你找人,申请下来后,可能上边还会给你点补助,不会太多,最起码以后你就可以挂上这块招牌了,在县城弄个小门脸,可以做点小本生意,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将来你跟我姐也别在山里住了。” 旁边的薛家荣说道:“那不行,地里的庄稼谁种?做什么生意?我们俩每年夏天弄这个农家院就差不多够两个孩子的学费了,再说,以后他们都挣钱就用不着我们的钱了,我才不去城里做生意呢,不管赔挣,也要给人家房租,哪有我这自在,再说,城里有什么好,勾心斗角的,人都虚伪得很。” 薛家良赶紧抬手比划着说:“好好好,我只是建议,听不听在你们,主意最终还得你们自己拿。” 姐夫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把这个手艺拾掇起来,可是现在活儿真的不多,找来的人都是搞收藏的,现在老百姓日子好过了,摔坏个盆子和碗的,根本不在乎,立马买新的,没人再找我锔了。” “就是,亏你还是领导,竟出馊主意!”薛家荣不屑地瞥了弟弟一眼。 “好好好,我主意馊,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两个孩子上学报志愿了你找我商量?”薛家良反唇相讥。 薛家荣毫不相让,说道:“孩子上学的事你懂,做买卖的事你不懂,种地你就更不懂了。” 薛家良被姐姐说得还真没词了。 晚上,薛家良和躺在妈妈曾经的大炕上,这个大炕,在妈妈去世后的第二年,姐夫就将旧炕坯统统拆掉,换上了新炕坯,薛家荣重新做了新炕被。 635、打架不要命 姐姐早就将土坑烧得热热乎乎,炕上铺着一层厚而松软的炕被,这也是姐姐知道他要回来,提前将拆洗干净的两层炕被铺上,两层炕被下,是一层包着布的厚海绵,睡在上面,又松软,又暖和。 刘三和阳阳坚持跟他睡在炕上,薛家良让刘三去睡里面自己的大双人床,刘三不干,他说他也怀念家乡的大通炕,执意要跟他睡炕上。 薛家良说:“那明天祺祺来了你就去里屋睡床。” 前几年,龚法成说退休后想来枫树湾住,薛家良出钱,让姐夫找人按照他画的设计图,将老房子里里外外都进行了一番改造,尽管还是原来的风貌,但水电功能被强化了,增加了土暖气,跟前院姐姐家的相连,两家共用一个锅炉,平时不给后院供暖,得知薛家良回来,便提前三天开始给后院供暖,另外连续三天烧炕,屋里的寒气早就被逼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暖暖乎乎,干干松松。 薛家良带着刘三、阳阳对着父母遗像磕了三个头。 初一吃过家乡的饺子,薛家良便让刘三去接祺祺,刘三便带着阳阳去了。他们走后,薛家良便出门开始给村里的长辈拜年。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他从未拜过年,随着他官位的升高,他怕乡亲们说他架子大,从前几年开始给村里的长辈拜年。 农村过年,有许多讲究,无论这一年的收成如何,过年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没钱就是借钱也要有这两样东西,一是初一的饺子,二是饺子下锅炮。 初一这顿饺子要早吃,吃得越早越好,说明全家人在开年内,都会勤勤快快过日子,所以,那些勤劳的媳妇们,为了赶早让全家吃上饺子,三十晚上打个盹就得起床剁馅和面包饺子,有的人家鸡刚刚打鸣饺子就下锅了。 在饺子下锅后头上桌前,一定要放一挂鞭炮,往往第一家放鞭炮的人,无形中就成为全村人的楷模,因为这家人是最勤快、起得最早的人,鞭炮一响,就知道谁家起得最早,有时候鞭炮响成一片,也就分不清是哪家放的鞭炮了。这就是无论家里多穷,也要买一挂鞭炮的原因所在。 常听农村人笑话那些不勤快、生活困难的人:他家穷得连初一饺子都吃不起,鞭炮都买不起,说明饺子和鞭炮在春节中的重要作用。 农村人,有朴实善良的一面,也有“气人有笑人无”的劣性一面。薛家良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家里的日子过得艰难,他门孤儿寡母的,没少受村里人的欺负。 薛家良现在还记得,他家山脚下的那块责任田,跟另外一户张姓人家分到一起的,本来是一家一半,可是几年后,薛家良家的那块田地面积越来越小,他娘几次找那户人家理论,每次都被那家的婆娘骂出来。有一次,那家婆娘居然跳着脚骂娘是“穷婆娘”、“天生就是守寡的命,是丧门星”,正好让放暑假回家的薛家良听见,薛家良上去就狠狠给了那个婆娘一个嘴巴,替母亲出了一口恶气,他指着那家的婆娘大骂了几句,结果,那个婆娘两小子闻讯后从家里跑了出来,跟薛家良打在了一起。 薛家良势单力薄,不过他们两个人,逮着一个人的胳膊往死里咬,任凭另一个怎么打都不松嘴,直到后来被一棍子被打晕,他才松开了嘴。 后来,姐姐和大伯都赶来了,苏醒后的薛家良,头上留着血,妈妈正在用布条给他包扎伤口,他定了定神,一把扯下布条,拎起自家的一柄铁镐,就跑了出去,去找那户人家算账。 妈妈在后面就追他,一边追一边喊道:“小良子,你给我回来,闹出人命,人家有两个儿子,我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啊……” 生性不吃亏的薛家良,这次吃了大亏,他才不管母亲有几根苗呢,反正自己要报仇。他怕母亲追上他,拎着铁镐,疯了似地往那户人家跑。等他跑到那户人家时,正赶上那户人家的婆娘在外面一个棚子里烧火做饭,薛家良急红了眼,一脚踹开那个婆娘,从灶膛离抽出一根冒着火的木棍,往上一举,那个草棚子立刻被火点着。这还不算,薛家良又举着火棍,跑到她家窗前,又把她家的窗户纸点着。 望着冒火的窗户和草棚子,那个婆娘顾不上救火,扑腾坐在地上哭喊起来:“杀人啦——放火啦,大家来批评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家的两个儿子这时也从屋里窜了出来,看到薛家良后,明白这火是他放的,但此时顾不上揍他了,赶紧去打水救火。 薛家良手握铁镐,守在水缸跟前,不许他家人靠近。他两个儿子见满脸是血、眼睛冒着火的薛家良一副视死如归劲头,还真不敢上前打水去了。 这时,在那个婆娘的哭喊下,邻居们都跑来救火了,薛家良的妈妈也跑来了,他怕儿子吃亏,强行把薛家良拉走了。 回到家后,薛家良仍然觉得气没出,拿起铁镐,就向那块地跑去,他跑到这块地里,望着那户人家将红薯种在自家地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弯腰,瞬间就将自家地里的红薯秧全部拔掉,并在中间的位置上,打出一条土埂,还在土埂上插了一排树枝。 那天,他不吃不喝,一直守在那块地里,直到头上的鲜血凝成血痂、直到天黑…… 第二天天不亮,薛家良老早就起床了,仍然拿着那柄铁镐,来到地里,他在地里一连守了好几天,也不见那户人家来找他算账,直到开学。 妈妈在收复的田里种上了萝卜,知道秋后萝卜收获,那户人家也没敢再找他家的麻烦,甚至被薛家良烧毁的早棚子都没让他家赔,他家那两个小子见他也都都是绕着走。 至此,他打架不要命便在村里出了名,村里人,也再没有敢欺负他家了。 那年,薛家良15岁,正在县城上初中。 636、阮晓丹自杀 后来,那户家人家主动跟妈妈讲和,薛家良的母亲本来就是心善之人,早就不记仇了,但薛家良记仇,看见那户人家的婆娘从不搭理,那家的两个小子学习不好,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做买卖去了。 当年被薛家良点火的那个房子,也早就翻盖了新房。母亲去世那年,他们哥俩都主动过来帮忙,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薛家良也早就不记恨他们了。 如今,薛家良是村里乃至全县走出去的最大的官,当然没人敢欺负他了,就连姐姐一家人在村里都是挺胸抬头。只是妈妈走的早,没有看到这一天。 所以,每次薛家良拜年的时候,常常是从这家出来,这家人就跟着他到了下一家,越聚越多,本来是他一个人拜年,最后就变成一帮老少爷们集体拜年了,这些人愿意跟他唠嗑,愿意从他嘴里了解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薛家良却不想跟他们唠嗑,倒不是嫌弃他们,是唠嗑的内容他不好解释,别看这些乡亲们,说话爱认死理,比如谈论了某件政策不合理,他们一准就会跟下乡的干部说,人家薛家良是怎么怎么说的,往往就会闹成误会,所以薛家良从不跟他们讨论时事政策的问题,只是见面打招呼,扯几句闲篇,拜完年就走,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呆。 这次还好,薛家良给村里几位长辈拜完年,被这位老人拉着他的胳膊非要让他喝两杯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刘三。 刘三告诉他,他在祺祺家碰见郭寿山和娄朝晖,他们去枫树湾了,顺便将两个孩子带回去,他去给师傅和老板拜完年再回去。 薛家良故意高声说:“好的,快到了是吧?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薛家良说:“真对不起,来客人了,我得赶紧回去,有空儿家良再跟您老喝。” 薛家良回来后,跟姐姐说:“朝晖和猴子要来,一会你给我们弄几个酒菜。” 姐姐说:“没问题,他们最爱吃我给他们做的饭了。” 一个小时后,娄朝晖的车就停在了院子旁边,薛家良一看,还是纪委司机老张开车,他就笑了,知道娄朝晖的用意,是想三人大喝一场。 不容薛家良跟老张打招呼,他就被下来的郭寿山从后面紧紧抱住,娄朝晖也跟他们抱在一起。 老张将两个孩子抱下车,阳阳走到薛家良跟前,扯了扯了他的衣角,薛家良这才松开他俩。 就见阳阳从兜里掏出几卷钱,往薛家良的兜里塞。不用问,这是他们给阳阳的压岁钱。 郭寿山躲到一边,看着这一幕说道:“家良,行啊,半路捡这么一个大儿子,还知道一切缴获要归功,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想着我点。” 娄朝晖说:“你就算了,想着我吧。” 娄朝晖前年结的婚,眼下有一个一周多点的女儿。 薛家良制止住他俩,说道:“不许当着我儿子胡说,他不是捡来的,他就是我儿子,没有借光不借光这一说。” 郭寿山哈哈大笑,说道:“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跟你学的。” “我说行,你们说不行。” 郭寿山说:“你是只准州官放火,百姓别说点灯,连点烟都不许。” 他们嘻嘻哈哈地进了屋,姐夫搬过来一张圆桌,他们便在堂屋边喝边聊。 席间,郭寿山说道:“家良,晓丹的事你知道了吗?” 薛家良就是一愣,说道:“晓丹?她怎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郭寿山叹了一口气,说道:“腊月二十三夜里,她死了……” “什……么,死了?” 郭寿山低下头,说道:“是的。本不想在大过年跟你说这个,但是没忍住,其实,晓丹还是蛮不错的一个女孩子,聪明、机灵,要是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于功名和身外之物过于热心……” 娄朝晖说:“是啊,这应该是全市最短命的科级干部。” “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就凭阮晓丹,她能自杀?我不相信。”薛家良说道。 郭寿山说:“这个你就不要怀疑了,她前夫也就是林老师的儿子,元旦期间去狱中探望了她,她央求他,让他给她买件厚实一点的裙子,说过年穿,她们女监准备搞个文艺节目,最好再买一双丝袜,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要黑色的。他前夫也没想太多,就按照她的要求,将这些衣服送进了监狱。由于提前阮晓丹跟狱警打了报告,说她们监室要排练春节节目,她跟前夫要了演出服,狱方考虑到她们这个监室这几天的确在积极排练节目,其中阮晓丹自编自导情景剧“忏悔的泪”,还被选中参加狱中春节期间的文娱活动。小年这天,阮晓丹要求狱方将前方送来的衣服给她,她们要在监室彩排一下,看看效果。就这样,彩排后的当天夜里,阮晓丹就用前夫送来的裙子上的飘带自尽了,后来警方分析,她特意嘱咐前夫买丝袜,估计也想到了用丝袜自尽,只是她最后选择了裙子上的红飘带。” “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有自尽的条件,就算有了飘带有了丝袜,总得有……有吊的地方吧?” 娄朝晖看薛家良的情绪有点激动,就说:“您别急,这个,她早就有预谋,夏天,她们监室上面的卫生间漏水,维修工检修过,她便记住了天花板管道所在位置,所以,这次让她钻了空子。总之,人要想求死,怎么都能达到目的,就是不吊死,也会有其它死的办法。” “但是……” 薛家良还想较死理,郭寿山打断他的话,说道:“家良,这个警方已经有了定论,而且相关人员也受到了追责并且得到了处分,你就不要什么但是、但是了,人已经死了!” 薛家良盯着郭寿山,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为什么要死,不是已经改判了吗?” 郭寿山说:“即便改判,等她出来的时候,也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了,晓丹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气?难道你不清楚吗?她的青春、她的美貌就这样在监狱一天天耗尽,她能忍受吗?” 637、公然下凡 薛家良点点头,也许,正是这份虚荣要了她的命。 郭寿山又说:“家良,不管晓丹是什么样的人,在她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咱们没少讨扰她,不为别的,就为这个,咱们敬晓丹在天之灵一杯酒,为她年轻漂亮的生命……” 薛家良端起酒,喝了一小口,剩下的慢慢倒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郭寿山带来的这个消息够沉痛的,毕竟,他跟这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尽管她功利之心太强,为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但总体来说她仍然是个不太坏的女人,甚至是受害者,她的经历,不完全是她性格造成的,完全是遇人不淑,嫁个丈夫是那样一个人,又遇到那么一个变态的婆婆,这个老太婆,就是阮晓丹不杀死她,她也会不得好死,为了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她设计让当邮局长的弟弟上了阮晓丹,以期达到完全控制阮晓丹的目的,自那个时候起,阮晓丹的人生噩梦就开始了,她不可能得到女人的幸福,就把精力完全放在追逐名利上了…… 薛家良摇摇头,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等郭寿山和娄朝晖走的时候,他的脚步就已经踉跄了,他喝多了…… 薛家良一直昏睡到后半夜,他突然梦到阮晓丹楚楚可怜地站在他面前,含着眼泪说道:家良,这下好了,我下辈子可以做个干干净净的女人了…… 等薛家良从梦中惊醒后,他的额头早冒出了冷汗。 他躺在炕上,脑子里全是阮晓丹的音容笑貌。 他坐起来,看了看表,天快亮了,他给睡着自己两侧的阳阳和祺祺掩好被子,便轻轻下地,穿上外套,又披上一件家里的军大衣,山区寒冷,他平时穿的那种呢大衣根本抵御不了外面的寒冷。 他戴上帽子,围上围巾,便走出屋门。 院子静悄悄的,天还没亮,他在院子里活动着四肢,打了两趟拳,才开始跑出家门。 他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跑着,哈气在他的睫毛上凝成了白霜,他跑着跑着,看到前面一个观景台,便停下,站在悬崖的栏杆旁,对着群山,大声喊了起来。 哪知,他刚喊了第一嗓子,从他所站立的悬崖半腰处,就扑楞楞飞出几只鸟。他才意识到,他把鸟儿吵醒了,便立刻住了声。 此时,东方的天色渐渐发青,随后他发现,这个观景台有些熟悉,四处眺望,远山,河流,完全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中,就连这条盘山路都隐在深深的晨雾中。 对面山脚下的那条河流,宽阔的水面上,只剩下一条线蜿蜒在冰面上,这条被晨雾锁住的河流,隐约可见一条黑色的蛇样小河,蜿蜒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他突然想到了那年随龚法成来这里找女儿的情景,脚下这个经过修葺过的观景台,就是当年的地方,还有栏杆外面那块巨石,没错,就是这里,当年,他跟龚法成就是躲在这里眺望公然的。 薛家良不禁触景生情,如果此时公然在……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事情就是那么巧合,就在这时,他发现来时的路上,走过来一个飘逸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由于她步履矫健,身后的长发随着身体的起伏飘动着,以至于周遭白色的薄雾都被她裹挟着,随着她的脚步和长发而舞动。 薛家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是仙女下凡,直愣愣地看着来人,直到这位仙女飘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就跟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呵呵,没想到吧?”仙女的手里托着一个望远镜头,正微笑着看着他, 随着这句熟悉的声音响起,薛家良才渐渐恢复意识,他呆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这个人。 没错,这个人是公然。 薛家良半天才恢复意识,他直勾勾地看着公然,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公……然?真的……是你——” 公然微笑着说:“是啊,你以为是谁?” “仙女,我以为我撞到了下凡的仙女……” “你该不是梦游吧?” 薛家良抬手拍一下自己的脸,说道:“疼,看来你的确是公然。” “为什么怀疑我不是公然?”公然歪头调皮地看着他。 薛家良调开了目光,他指着对面山脚下那条被冰封住只剩下一条窄窄的黑亮的枫树湾河,说道:“我刚才正在想,那年,我陪龚书记来找你,我们当时就是躲在这个地方用望远镜看着你,你当时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你的前面就是那对大鸟夫妻,我刚才就在想啊,如果公然在就好了,她又会情不自禁地举起相机……正想着,你就来了,你说,在这个四周弥漫着浓雾的地方,你突然出现,我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公然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热,但她极力眨巴着大眼睛,故意说道:“结果,来的不是仙女,却是公然,你是不是失望了?” 薛家良回头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走到她跟前,很体贴地给她围上,又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一边给她往下拉着帽子,一边温柔地说:“你怎么穿那么少,不要命了吗?鼻尖快冻掉了。” 薛家良说完,有准备脱自己身上的棉大衣。 “她之所以穿得少,是因为有我这个后勤部长伺候着。”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薛家良又是一惊,他扭头一看,就看见从一团白雾中,走出来龚法成,他怀里抱着公然的棉大衣,还有围巾。 薛家良停止了解扣,他惊讶地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故意黑着脸说:“怎么,还没醒吗?” 薛家良机械地答:“醒了。” “醒了干嘛还一幅吃惊的表情!你就应该想到,她的身后有我。” 薛家良小声说道:“我又没做什么……” “你敢!”龚法成大声说着,就给女儿把大衣披上。 “那么大声干嘛?”薛家良委屈地说道。 638、龚法成对薛家良的不满 公然笑着走到石栏杆边上。薛家良赶紧拉住她,说道:“这个栏杆不一定结实,你千万别用力靠。” 龚法成将手里一条绛紫色的毛绒围巾递给公然,说道:“把他那个给他摘下来,围你自己的吧。” 薛家良说道:“干嘛呀?她刚焐热,你又让她换上冷围巾?” “你的就那么热吗?” “当然,我现从脖子里抽出来的,能不热乎吗?” “哼!”龚法成瞪了他一眼。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似乎从他的态度中,读出了龚法成对他的不满,虽然他们没有交流过,薛家良却能体会得出…… 公然听着他们斗嘴,就跟与自己没关系一样,举起了手里的相机,左右晃动着,又抬头看着东边的天空,很显然,她是在等日出。 薛家良见龚法成还在举着那条围巾,就一把夺过来,说道:“给我围吧,我冷。” “你一边去!”龚法成说着,将围巾又夺了回来。 “她围我的,我围她的,这才公平。”薛家良争辩道。 龚法成瞥了他一眼,走到公然身边,说道:“把他那个摘下来。” 公然看了一眼薛家良,幸灾乐祸地笑了,摘下他的围巾,龚法成给女儿围上了她自己的围巾。 薛家良接过围巾,说道:“不吃亏,还回来的还是热的。”他说着就要往脖子上围。 龚法成一把扯过他的围巾,故意在空中抖落了抖落,说道:“让你热乎!” “您这是干嘛呀,对我有意见就说吗?你干嘛非要给我抖落凉了。” 旁边的公然实在憋不住,转过身噗嗤笑了。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就是要给你抖落凉了,一点便宜都不能让你占!” 薛家良笑着接过围巾,说道:“你看好了,上面的余温可是一丁点都没了,我还得从新焐热。哈哈,真凉。”薛家良围着围巾,故意打这冷战。 龚法成斜了他一眼,看着女儿还戴着他的帽子,就不说什么了。 龚法成对薛家良又爱又恨,但是他们彼此谁都不能改变什么,他能指望薛家良做什么吗?显然不能,那就不是薛家良了。想到这里,他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薛家良围好围巾,说道:“是不是全家都来了?” 龚法成看着远处的迷雾中的山峦,说道:“是啊,在省城呆着没什么意思,正好小然明天要去北京看场地,我们就一起来了。” “看什么场地?又是摄影展吗?” “是的,看完场地后她就要布展。” “您也去吗?” “我想去,她不让,说不习惯带个老尾巴,我说我怎么是尾巴了?还是老的?” “哈哈,那您就别跟着了呗。” “大部分时间我是跟不了的……” 公然这时回头说道:“大部分时间您不是也禁止我独自出行吗?” “现在您怎么管这么宽了?” 不等爸爸回答,公然继续说:“怕我出嫁前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可能?您太不了解她,我都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才跟您学习擒拿格斗。”说到这里,薛家良双手还比划了两下。 比划完了后,薛家良凑到龚法成耳边,刚想问公然什么时候出嫁?话没出口,龚法成就瞪着眼看着他。 想起上次龚法成似乎对白瑞德的不满,薛家良便不做声了。他感到了龚法成那份浓浓的爱女之心。 原定他们元旦订婚,不知何故,却迟迟未定,通过上次去省城观察,他感觉白瑞德对公然,似乎也不像从前那么迷恋了,尽管他说仍然爱她,但据薛家良观察,他对公然的爱和照顾,更多的是习惯,其实,没有谁比薛家良更了解这对金童玉女了,只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他们任何一方出现问题,都势必会影响两家多年的关系,因为曾耕田早就认定公然这个儿媳妇了,这也是白瑞德不好处理的一个方面。以前,曾耕田总到后院龚法成家蹭饭,现在听不到他蹭饭的事了,也许,是因为白兰搬回来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感觉出了两家人有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他后来在公然身上没有看出什么,倒是在白瑞德身上表现出来了,薛家良感到了白瑞德内心的彷徨。 这种事,他只能装傻,什么话都不能说的,更不能跟龚法成交流。 “老薛,前面那个树枝挡镜头,你把它折下来。”公然指着镜头前的一根树枝说道。 薛家良走到她跟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拽过树杈,整个折了下来,说道:“你看看还有碍事的吗?” 薛家良的镜头对着东方,看了看,说道:“有,但不要折了,上面有个东西不知是什么?” 薛家良仔细看了看,说道:“你简直就是千里眼,这个叫做螳螂子,里面是螳螂的卵,这是一剂中药材,碍事的话我给你折断。” “不,留着它有用。”公然说道:“龚大人,把您手里的三脚架给我。” “三脚架?对呀,三脚架哪儿去了?我是不是没拿下来。” “给我钥匙,我跑步去拿。”薛家良知道日出就是一瞬间的事,公然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龚法成也急了,唯恐耽误了女儿的事,就手忙脚乱的摸钥匙,突然,他说道:“拿了,靠那石垛上了,吓死我了。”他说着,就跑过去,拎起三脚架包。 薛家良接过来,快速抽出三脚架,将三脚架挪到公然跟前。 公然将相机安装到架子上,调整着高度。 薛家良退了回来,继续跟龚法成说着话。 “老安和侯市长知道您回来吗?” “就你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好,我保密。” 这时,太阳渐渐出来了,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浓雾渐渐散去。公然不停地摆弄这手里的相机。 薛家良走到她身边,说道:“还用下去照吗?” 公然说:“我想去,但是警察跟着他不放心。” 薛家良说:“我陪你下去。” 公然看了看父亲,说道:“不用了。”她拿着相机又向公路的上面走去。 639、白眉大侠 龚法成和薛家良跟在公然的后面,他问薛家良:“准备在家呆几天?” 薛家良说:“我把孩子带回来,头年说好带他去北京看看,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想呆到上班。” “哦,怎么今年在家呆住了?” “不是有孩子吗?” “孩子扯住你的腿了?” “有点。带着孩子去哪儿都不方便,不带他又不放心。” 龚法成扭头看着他,没说话。 他们陪着公然又向前面的公路走了一段,公然见他们两个人的眉毛、头发甚至衣服上,都挂满了白霜,尤其是爸爸的一字浓眉,就跟白眉大侠一样,她便偷偷对着他们按动了几下快门。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和车辆,公然完成了摄影任务,说道:“回去吧。” 他们走回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吉普车跟前,薛家良眼前就是一亮:“牧马人?新款,公然,你行啊,鸟枪换炮了!” 公然不好意思地说道:“是那两位老同志的功劳。” “啊?不错、不错。这下,就用不着老同志担心你开破车不安全了。” 公然说:“我不想换的,这新车开着有压力,原来我那车泥塘、水塘、随便闯,现在再闯就有点心疼了。” 龚法成说:“我早就说过你,这个新车,更有资格和能力闯那些泥塘、水塘,车子,是为人服务的,你有什么舍不得?” 薛家良说:“话是这样说,谁开新车都有一段这样的过程。” 薛家良说:“我给你们当司机,我也过过新车瘾。” 他边说边脱下大衣,从公然手里接过钥匙,就坐在了驾驶室。 他开着车,说道:“别说,性能就是好。” 公然说:“你现在是下坡路,没有感觉,等你开着爬坡尤其是雪路上跑,这种感觉就出来了。” 薛家良一直将车开到了姐姐的院子里。姐夫出来了,他一看是薛家良,就说道:“一大早出去也不说声,孩子们都找你呐。” 公然从车上下来,她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姐夫。 姐夫认识公然,见是她来了,非常高兴,说道:“你大姐念叨你好几次了,说今年冬天公然怎么不来拍照片了,我说,哪能总是在一个地方拍?” 龚法成从车里出来,他主动走到姐夫面前,姐夫指着龚法成,看着公然说道:“你们……是一起的?” 薛家良刚想说这是自己的朋友,哪知龚法成主动握着姐夫的手,说道:“我是她父亲,您好,感谢那年冬天你全家对小然的照顾。” 薛家良一看,龚法成主动介绍自己,而且好不掩饰跟公然的关系,这是很少见的。 姐夫赶紧让他们进屋,薛家良说:“到我那儿吧。” 薛家良给公然拎着照相机,公然打开后备箱,就要拿器材箱子,薛家良说:“要用不着就别拿了,这里绝对安全。” 公然想了想就放下了后备箱盖子,跟着薛家良往家里走。 刚进院子薛家良就大声喊道:“三儿,快看看谁来了!” 刘三正在炕上跟两个孩子玩耍,大姐正在擦桌子扫地搞卫生。他们扭头一看,就看见了公然。 公然进屋后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姐”。 大姐立刻拉着公然的手,说道:“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我听姐夫说了。”公然微笑着答道。 刘三跳下炕,他握着公然的手说:“公然姐,你是驾着云来的吗?” 公然笑了。 薛家良给大姐和刘三介绍着龚法成。 大姐赶紧将他们让进里屋,说道:“公然,你赶紧脱鞋上炕,炕上暖和。” 炕上的两个小家伙看着来人。 阳阳认识龚法成和公然,他小嘴一张说道:“阿姨好,龚爷爷好。” 龚法成乐哈哈地说道:“好,你过年好啊?” “好。” 祺祺也随着阳阳叫称呼着龚法成和公然。 姐夫这是端过来一盆热水,说道:“来,洗洗,暖和暖和。” 公然脱下棉大衣,大姐赶忙接过来,给她放在被阁的上面。 刘三拿出一块新毛巾,站在公然旁边,等公然洗完脸和手后,递给她,说道:“几点出来的?” 公然伸出几个手指头。 刘三说:“难怪我一觉醒来,不见了薛叔。” 公然说:“我们可没有约,是偶遇上的,他正在扯着嗓子喊山呢。” 两个孩子见来了客人,便都安静的坐在炕上不说话。 公然从包里掏出护肤品,往脸上抹了抹,就坐到炕沿上,看着阳阳。 大姐爬到炕上,给她扯过一个毛毯,说道:“你坐到炕上去,炕上暖和,刚烧的,冻坏了吧?” 公然说:“不太冷,我穿得多。” 这时,姐夫从前院拎过来一壶煮开的姜丝可乐,先给龚法成和公然各倒了一杯后,刚要给两个小家伙倒,刘三接了过去。 姐夫把薛家良叫了出去,说是让他过去看看吃什么菜。 屋里,公然在跟两个孩子玩。 刘三站在龚法成旁边,他喝一口,刘三就毕恭毕敬地给他倒一口。 龚法成看着刘三问道:“你就是刘三?” 刘三没有见过龚法成,但是他从电视里见过他,刘三早就在心里默默记住了他。 刘三点点头,心里就有点战战兢兢的,不知为什么,这父女俩,都有那么一种说不上来的威严,就小声说道:“是的。” “给家良开车呐?” “是的。” “辛苦吗?” “是……”刘三刚要说“是的”,一想不对,赶忙说道:“哦不,不辛苦。” “跟着家良多学点做人做事的本事,另外,他不让你干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干,否则有你好瞧的!” “是,公然姐早就教给我了。” 龚法成看看盘腿坐在炕上捂着毛毯的公然正在和两个孩子玩玩具,又扭头看着刘三。 刘三见他看自己,就赶忙低下头,不知为什么,他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只能时不时地偷看他两眼,因为龚法成的目光特别有力,能看穿人的内心。 “爸,你别吓着三儿。”公然说话了。 龚法成看着刘三问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刘三只得老老实实地说:“有。” “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出去,你们玩。” “您披上大衣。” 刘三赶忙给龚法成拿过大衣。 640、领导最忌讳的两个字 龚法成披着大衣,走出院子。 薛家良家的房子的东侧紧邻一小溜田地,石墙边是一条小路,通往房后。房子后面就是山坡,在房子和山坡之间,有一块开垦出来的田地,一看就是村里人取土用土挖出来的。 龚法成的目光就落到一棵老榆树桩上。 这棵老榆树桩,少说也有百八十年的历史了,尽管刀砍雷击等原因,一直没能长成树材,但却倔强地活着,形似望天吼,盘根错节,树干沧桑有力。 这时,薛家良走过来,站在他旁边问道:“您在看什么了?” 龚法成说:“我在看那个树桩子,是榆树吧?” 薛家良说:“您真有眼力。您知道吗?这片山我家和大姐家的,原来不许村里人上这挖土,后来,您说想来枫树湾住,我就跟大姐他们说,这里的土随便用,但是这个榆树桩不能动,必须给我保留着,这个树桩,稍加修剪,就是一个天然大盆景,一到春天天,枝繁叶茂,挂面榆钱,非常壮观。” 龚法成说:“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薛家良说:“您说的话,我必须当真,不但但当真,还准备付诸行动,您看,现在这个空地盖三间房连同一个小院已经没有问题了,但还不理想,还要继续扩大面积,在往后扩宽两米,这两米一是筑坡加固山体,二是栽树。” 龚法成抬头看了看后面的山,说道:“会不会发生泥石流?” 薛家良说:“这个村子几百年来,还没有发生过泥石流的历史,另外我也考察过,您站在村子的对面看这山,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了。因为咱们对着的,正好是一个巨大的山脊,泥石流大部分都发生在坡地,山脊几乎没有可能发生泥石流。” “嗯,有道理。” “我今年就让大姐他们做准备,明年争取房子竣工。” “你这不是盼着我退休吗?”龚法成看着他说道。 “您可以提前来住,您看,这里是村外,又是在一个小坳里,清静,谁也碍不着,谁也招惹不着,你看东边那块空地了吧,将来可以当做停车场,您来了,悄悄就进村了,神不知鬼不觉,我大姐都知道不了,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您节假日可以关掉手机,来这里修养几天。” “我关手机,你开什么玩笑?我问你,你敢关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官小,您官大。” “再大还大得过省委?大得过中央?”龚法成低声说过。 “那倒是。” 龚法成叹了口气,说道:“有时工作不顺心的时候,的确想不干了,提前退休。” 薛家良急忙说道:“别别别,您千万别提前退休,您这么早退了,我指望谁去呀?” “你有许多人可以指望。”龚法成丢下这句话,就往另一侧走去。 薛家良感觉这次龚法成似乎有某种情绪,而且还是不太痛快的情绪。 他就小心地说道:“我能指望的只有您这一块云彩。” 龚法成没再继续自己的情绪,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还盼着我退休?” “我没有啊,我这是在提前准备,和您退休没有关系?” 看来,就是龚法成这样明智的领导也不能免俗,也忌讳“退休”二字。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最近心情有些事不太顺,不然也不会跑平水来过年。” 薛家良说:“您不顺就往我身上撒吧。” 龚法成笑了笑,抬头望着眼前的山坡,说道:“这里的确是世外桃源,我就是来住,也是一个人来住,你们谁也到不了退休年龄,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薛家良脱口说道:“我们可以往您身边调呀?” “怎么,你还有想法?”龚法成敏锐的目光看着他。 薛家良这才感到他的话让领导误会了,赶忙说:“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以我现在这个资历,不可能跟组织提任何要求的。” 龚法成说:“有要求可以提吗?组织也不是冷血动物,而且你本来就是省管干部吗?” 薛家良说:“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何况博阳的工作,刚刚铺开。” “说起博阳,我问你,你真要在大平原上退耕还林?” “天哪,您消息太快了吧!” “回答问题。”龚法成说道。 “是,是这样决定的。” “理由是什么?” 薛家良说:“您知道,那片土地被污染了,种出来的东西都带毒,没人敢吃,另外,我们也做了一个远景规划,就是准备把那个地方规划成园林生态景观带,将来可以带动农业观光旅游业的发展……我们算过一笔账,种树比种粮合算。” “真是这么想的?”龚法成对他说的不感兴趣。 “这个已经形成规划了。” 无论如何,薛家良都是不敢告诉龚法成自己真正的目的。从目前这个规划来看,即便那里不修高速路,他们这个规划也是非常可行的,如果那里真的被征用修建高速路,薛家良也准备将这个规划移到别处。 龚法成没再追究他的真正动机,也许是薛家良的回答无懈可击,也许他认为这是博阳的事情,作为薛家良,只要不违法,为老百姓争取更大的利益没有错。 “家良,说句不该说的话,博阳的摊子不要铺得过大,规划也一样,不要动不动就远景、远景的,当然,对外可以这样宣传,也可以用来鼓舞士气,但是对你自己,要有短期和长期规划才成。” 薛家良怔了一下,旋即,他就明白了龚法成的意思,他是不希望他总在县里任职的,就像全书记和聂凤强说得那样,抽点心思考虑考虑市里的工作。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刚去吗?又是第一次主持一方工作,总想干出点业绩来,也想在那里留下个不太臭的名声。” “你的名声已经不太臭了,老大难问题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而且这件事轰动全省,甚至全国,老百姓是不会骂你的。” 薛家良说:“我捅了马蜂窝,断了别人的财路,说不定有谁会在背后捅我一刀呢?” 641、公然的选择 龚法成说:“你能有这样的危机意识很好,以后多加注意,别让别人逮着什么把柄,所以我说你也要有个短期规划,你本来就是安平市政府副市长。” 薛家良当然懂龚法成的意思了,他说:“暂时先不考虑,我不能撂下这么个烂摊子自己逃跑,博阳今年的财政收入肯定会减少。所以我想尽快将省农贸中心这个项目落地。”这个问题不但是邢伟岩担心的问题,也是薛家良一直担心的问题。 龚法成说:“我听省农业厅的人说,好像问题不大。” 这件事跟龚法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居然了解得这么清楚,说明老领导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关注着自己的工作,他内心很感动,就说道:“那上班我就继续去找他们。” 吃过饭,已经快中午了,龚法成要回去。 薛家良说:“我明天带这两个孩子去北京,公然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公然看着父亲,说道:“好啊。” 龚法成一看女儿答应得挺干脆,就问:“你确定要留下来,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北京?” 女儿点点头,说道:“确定。” 龚法成又说:“你如果不跟我回去的话,我们明天或者今天下午就回去了,我就不管你了。” 公然说:“好,那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龚法成感觉女儿在薛家良面前,活泼了很多,故作不高兴地说:“我们都是在给你当灯泡好不好?如果不是陪你,我哪有时间出来?” 公然一听,赶紧说道:“好好好,刚才的话我收回,您老别生气。” 龚法成故意撅着嘴,说道:“我哪敢生你的气啊,让我说,你今天先跟我回去,你住这里给他们添乱,明天你从县城再跟家良一起走。” 公然走过来,晃动着爸爸的肩膀,说道:“今天是晴天,我还想拍拍晚霞,所以今天就不跟您回去了,您下午也不要回去了,休息一下,明天再回省城不迟。” 龚法成知道,如果让公然选择,她当然会选择住在薛家良的家里,不但和她一家人熟悉,更重要的是,他昨天发现发现女儿在卜月梅家表现得很拘束,原因是卜月梅家里的人太热情,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龚法成说:“好吧,那我回去就跟你卜姐说,说你留下拍晚霞,行吗?” 薛家良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公然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还有,还要跟亲爱的卜姐的家人说,谢谢他们对我的照顾。” 龚法成瞪着眼说:“这么虚伪的话我可说不出,要说你自己去说。” “好吧,那您就别说了。” 龚法成又把目光投向薛家良:“家良,你们商量一下,谁去送我?” 薛家良说:“您不开她的车回去?” 龚法成说:“人家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我们开的是两辆车,不然人家还不跟我们来呢。” 公然娇嗔地看着爸爸说道:“爸,您就亏心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好吧,不说了,说多了有人不高兴了,家良,你去送我。” “求之不得!”薛家良说着,就去给龚法成拿过大衣,开车去送龚法成了。 到了卜月梅家的楼下,薛家良就看见龚法成的奥迪车停在楼下。 龚法成说道:“我就不让你上楼了,家里的人都等着你回去呢,我也有点累了,听小然的话,休息休息,明天吃完早饭再回省城,你就不用挂念我了,替我照顾好小然。” 也可能是上了年岁,也可能是从前亏欠女儿太多,薛家良觉得,龚法成现在对公然是呵护有加。 “好,您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在薛家良回来的半路上,他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薛家良将车靠在路边停好,他才接通了侯明的电话:“侯市长,您好,过年好。” 侯明说道:“家良,你在哪儿过的年?” “老家,您呐?” “在省城跟父母过的,我现在来市里值班了,家良,首长来平水了吗?” 薛家良说:“报告,我刚把他送回去,他现在就在平水。” “送回去?” “是的。”薛家良就简单介绍了一下龚法成的行踪。 侯明听完后问道:“你确定他明天回省城吗?” “确定,他亲口跟我说的。” “好,我明天在路上拦截首长,他开的是什么车?是哪个牌号?” “还是他那辆奥迪,牌号也是原来那个老的。” “明白了,我马上给老安打电话,我们明天在青州设宴招待老首长,你也来吧。” “这个,我真的去不了,明天定好去北京了。” “那你就吃亏了,老安留下了一箱的好酒,比茅台五粮液还好,你不来就后悔去吧。” “这个……我非常想去,但我安排了明天去北京,不是有一箱吗,你们明天顶多喝两瓶,再说,首长喝了酒还怎么开车,所以,一箱喝不完,等我回去后再接着喝剩下的。” “想得美,剩下的就让首长带走了,你想喝,去他家喝吧。”侯明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薛家良他们分乘两辆车赶往北京。刘三开着薛家良的车,薛家良则开着公然的车,带着两个孩子和公然,他们一前一后就出发了。公然坐在前面,两个孩子被事先系上安全带,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 上了高速后,在薛家良的提示下,公然给龚法成打了电话,公然告诉他,他们已经上了高速路,让他放下。龚法成说他们也准备出发。 公然调皮地说道:“祝您和卜姐旅途愉快。” 薛家良开着公然的新车,说道:“公然,你该改口了,别卜姐卜姐的叫了,人家把积蓄都拿出来给你买车了,怎么还叫卜姐?不知道的人以为卜姐是你家老妈子呢?” 公然认真地说:“老薛,我知道你是为卜姐抱不平,但是跟你说实话,那个字我真的叫不出来,她哪怕再老十岁,七八岁也行,我都叫得出来,谁让她那么年轻。”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个理由卜姐个人听起来会高兴,但你老爹未必高兴。” 642、茅家兄妹热情接待 公然说:“我老爹会更高兴,因为他的魅力,才找到这么一个年轻美丽的媳妇。” 薛家良注意到,公然用“美丽”形容了卜月梅,就哈哈笑着说:“狡辩!我给你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现阶段如果叫不出那个字,先叫她姨,卜姨,然后再慢慢过渡到那个字就行了。” “卜姨,溥仪,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哈哈,你可真能联想啊。” 后边的两个小家伙也跟着笑了,祺祺说:“溥姨。” 阳阳也秃噜着嘴唇,说道:“噗噜,噗噜,呵呵……” 薛家良和公然对望了一眼,笑着说:“咱们倒给他们俩找了个新鲜词,还噗噜噗噜没完了。” “哈哈。” 两个小家伙在后面笑了,阳阳更是夸张得笑得前仰后合。 公然回头看着他们,说:“你们两个谁想喝水就说话。” 祺祺说:“我们自己会喝。” 薛家良说:“祺祺负责照顾好小弟弟。” “好。”祺祺干脆地答应着。 这时,公然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来一看,奇怪地说道:“是茅岩?” 薛家良心就是一动,说道:“接呀?” 公然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然妹,我是岩哥。” 白瑞德、公然和茅家兄妹,他们从一开始认识就称兄道弟,显示出三家的关系密切。 “知道,岩哥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刚听苗苗说,说你可能要来北京布展,哪天来?” 公然说:“我现在正在去北京的路上。” “啊?你已经来了!什么时候到?” 公然扭头看了看薛家良,薛家良向他伸出一个手指头。 公然说道:“再有一个多小时吧。” “哦,你在开车?那你找个紧急停车带停下,开车接打电话不安全。” “我没开,你说吧。” “还有别人吗?” “是的,老薛。” “哦,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我们全家回平水了,正好老薛今天带孩子来北京玩,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茅岩说:“那更好,这样然子,你跟老薛说,我马上去我们军工集团宾馆等你们,你们吃住就在这里吧,不要去外面了,这里安全、卫生,我到了后给你们开好房间,如果你们不认识路的话,我再去接你们。” 公然故意将电话声音放大,薛家良小声说:“你去吧,我去不方便。” 公然对着电话说:“不用麻烦了,老薛还有别的事。” “他有什么事在北京也是要吃住的呀?我们集团宾馆很干净很卫生的,德子每次来北京,都是住这里的。” 薛家良听了茅岩的话就往上翻白眼。 公然没看见他的表情,说道:“等我电话。”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茅岩电话,公然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看我干吗?” “你……打算住哪儿?” 薛家良说:“有他们兄妹俩帮你就差不多了,我带着两个孩子也帮不上你,咱们就两便吧。” 公然说:“布展这事没人能帮我,老薛,这样,咱们都住在他们集团宾馆,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如果我忙完了,还可以跟你们一起逛北京城。” 薛家良知道她的事一两天是忙不完的,她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说服他们跟她住在一个宾馆,他不想让公然为难,就点点头,说:“好,听你的。” 公然说:“那我就给他打电话,先给咱们定房间?” “好。” 当薛家良他们按照茅岩说的路线,赶到军工集团宾馆时,茅家兄妹正站在宾馆的门口张望着。 茅岩上前一步,就要给公然拉车门,公然似乎有准备,早就提前自己推开车门。茅岩殷勤地为公然挡住车门,并且接过公然手里的包和大衣。 公然今天换了装束,尽管脚上还是一成不变的黑色作训靴,黑色紧身裤,黑色的毛衫,外面却是一件驼色大衣。这件衣服薛家良从认识她开始就看见她穿过,直到今天她还在穿,由此看出公然不是一个奢侈的高干子女。 她下了车,穿上大衣,将头发从大衣里拉出,立刻,一头飘逸的长发便甩了出来,非常潇洒。 茅苗则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她就近抱出了祺祺,并给祺祺穿好羽绒服。 薛家良过来,抱出了阳阳,刘三赶紧给阳阳披上了羽绒服。 薛家良将刘三介绍给他们,一行人便跟在茅岩的后面来到了宾馆的餐厅。 茅岩说:“先吃饭吧,太晚了,吃完饭再领你们去认房间。” 大家坐好后,茅苗说:“薛大哥,然姐,知道你们肯定饿了,为了节约时间,我和哥哥自作主张给你们点好了饭菜,这位刘师傅第一次见,不知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刘三尽管不知道眼前这兄妹俩是什么来头,但他已然猜到背景不一般,人家能这样尊重自己,很是让他受宠若惊,就欠身说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吃。” 热热闹闹吃完饭后,他们便坐电梯来到位于22层的房间。 祺祺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楼房,他显得很兴奋,阳阳却说“我去过旋转餐厅,也是这么高。” 按照房间分配,阳阳跟薛家良一个房间,祺祺跟刘三一个房间。 公然是一个独立的单人房间,在楼上。 薛家良有意避开茅岩他们,就说道:“茅工,你们忙你们的,我们下午稍作休息就出去观光,晚饭不要管我们,我们在外面吃。” 茅岩说道:“好,咱们保持电话联系。” 这时,公然也说:“岩哥,苗妹,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你们也忙你们的,我下午去展馆,有事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茅岩说:“我什么事都没有,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帮你布展,看能帮到你什么。” 茅苗也热情地说:“公然姐,我也没事,我们给你打下手吧。” 公然说:“你们都帮不上我。” 茅岩说:“我们帮你拎包还是能胜任的,薛哥,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你们说得对,公然,既然他们兄妹俩没事,你就让他们帮你拎拎东西,反正我是帮不上你,有帮手总比没有帮手强。” 公然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643、半夜茅苗来敲门 下午,薛家良和刘三带着两个孩子首先参观了军事博物馆, 两个男孩子看到平时在电影电视中才能见到的“真枪实炮”,非常高兴。 他们在外面吃完饭后,晚上华灯初放后,他们才从长安街回到了宾馆。本想带他们去看看夜晚的天安门,但是阳阳已经在车里睡着了。 薛家良他们回来后,给两个孩子洗洗后,他们便休息了。 薛家良掏出手机,他看了看,自己这部私人号码,居然连一条信息都没有。不说别人,就是庄洁也该发个信息问问孩子的情况吧?还有公然,难道有茅家兄妹陪着,就把同行者忘了?尤其是茅家兄妹,也没有问问他们现在的情况,这些人都在干嘛? 这份安静,居然让薛家良感到有些不正常,他很想给公然发条信息,问问她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唯恐一不小心搅了这份宁静。 他放下手机,看了看旁边床上睡得正香的阳阳,他们说好明天一早去看升旗,他也有点累了,便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有人敲门,薛家良的耳朵本来就是有名的超声波,这声敲门声听得非常真切,他睁开了眼睛,仔细听,却没有再响第二声。 也许,是自己心有所盼,所以才有了敲门声,睡吧,他们都在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没人顾上他。 他翻了个身,但却睡不着,特有的警觉还是让他下了床。他把耳朵靠近门边,没有听到声音,便悄悄松开门栓,开开门,探出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听到的敲门声不是幻觉。 就见走廊里,一个男人正拉着茅苗往前走,茅苗似乎很不情愿跟他走,当拐到电梯口的时候,这个男人便用力地拥着茅苗往出走。 薛家良没有看错,这个男人是白瑞德。他穿着一件很时尚的碎格子大衣,叫上是锃亮的皮鞋,鼻子搭这一条围巾,又是最初他见认识他时的那种风格的打扮。 白瑞德也来北京了?他怎么没听他们说起? 无疑,刚才敲自己门的人是茅苗,而不是白瑞德,白瑞德反而把她拉走,他们深更半夜唱得是哪一出?公然知道吗? 薛家良返回来,他本想出去看看,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好奇心,白瑞德和茅苗,包括茅岩和公然,他们都是高干家庭的子弟,无论怎么折腾,也会无伤大雅,自己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 这么想着,他就重新躺下了。 薛家良有个毛病,夜间一旦被吵醒,想再睡着,就难上加难了。 他披着睡衣,来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就见祖国首都不愧是国际大都市,简直就是一座不夜城,尽管已经深夜,但路上亮着灯的汽车,仍然川流不息,俨然是一条流动着的光带。 他往下望了望,酒店的大门口,不时有车辆进进出出,也有行人拉着旅行箱匆匆出入,但是他无法判定哪辆车是白瑞德的,哪些人影是刚刚出去的茅苗和白瑞德? 他百无聊赖,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最小,此时的电视节目,各个频道都是春节期间的文娱活动,一片歌舞升平,他便关上了电视,再次回到床上。 这时,他看见手机屏幕闪着光亮,有信息进来。他赶忙拿起手机,一看是公然发来的信息:睡了吗? 薛家良拿着手机,本想装睡,但想了想还是回道:睡了,醒了。 公然:吵醒你了? 薛家良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道: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公然:我刚回来,很顺利。 薛家良看了看表,这么晚了,她刚回来,是不是她还不知道白瑞德来了?想到这里,他回道:自己回来的? 公然:茅岩送我。 薛家良:他和茅苗一直在陪你吗? 公然:茅苗同学从外地过来,她下午去见同学了。 薛家良一听,公然显然不知道白瑞德来了,那么白瑞德也不是冲着公然来的。 公然见薛家良不回话,又问道:睡吧,再见。 薛家良看着公然的信息,他没有回,就装作真的睡了,因为,如果再聊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告诉她白瑞德来的事。 那么,公然到底知不知道白瑞德来北京了? 其实,她知道。 下午,茅家兄妹陪着她到了展馆,尽管眼下还在过年,但展馆内却是一片忙碌,公然找到自己的展位,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摄影记者正在紧张忙碌,见到她来了,打声招呼又各自去忙了。 公然拿出自己事先绘制好的展图和几个长长短短的卷筒,里面是她这次参展的所有作品,茅岩刚要动手,公然说道:“别动,戴上手套。”说着,递给他一副白手套。 茅岩接过手套,戴好,难怪公然让他戴手套,就见每张照片的中间,都用一张薄薄的几近透明的拷贝纸隔着。 茅苗看着这些摄影作品,感到非常震撼,问道:“公然姐,是不是一张照片,就代表这你要走过一个地方?” 公然笑着说:“是的,有时候即便走过了这个地方,拍上成百张,也未必能出来一张好照片。” “太了不起了!”茅苗赞叹道。 公然说:“你要是从事这个爱好,也会很了不起的。” 茅岩说:“公然,我早说让你收我做徒弟,你就是不收。我跟你讲,我拍的风景也是很不错的。” 公然说:“你可以给我们杂志社投稿。” 茅岩说:“我不投,如果杂志社采用了我的作品,势必会挤掉你的饭碗。” 公然笑笑继续低头忙着。 茅苗说:“公然姐,我哥不是吹牛,他拍的照片,的确不错,但都是不能拿出来参展的。” “为什么?”公然仍然低着头,整理着带来的东西。 茅岩小声凑到公然跟前,说道:“都是军工产品,属于军事秘密。” 公然点点头。 茅苗说:“不过也有的可以拿出来观看的,他那个炮筒的照片就很好,还有一溜螺丝钉的照片,连我爸爸都说很具有艺术性。” 644、白瑞德也来了 茅岩说:“艺术性具备了,可是客户却不买账。” “为什么?”公然问道。 茅岩看了看左右,见周围没有其他行家在场,就小声说:“我用的是大光圈。” 公然笑了,说道:“那是他们不懂艺术,不会欣赏。” 茅岩说:“他们不需要欣赏,只需要你拍的东西真实、清晰,哪怕一条螺纹都要清清楚楚。” 这时,又有几名参展作者带着作品进来了,公然小声嘱咐他们将作品收好。 茅岩将作品收进纸筒,说道:“你们每次布展作者都要亲自到场吗?” 公然说:“那倒不是,住在附近的、或者对布展有自己想法的作者,就会亲自到现场看看。就是不来,别人也会做得很好,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吗。”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身穿一件氅式黑大衣,脑后留着一个马尾辫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打量着茅苗,说道:“茅苗,你怎么在这?” 茅苗一回头,怔了一下,打量着他手上的纸筒,说道:“苏峥?你……呵呵,我快认不出了,你是不是也来参展?” 苏峥说道:“我来布展,你……” 茅苗说:“我是跟我姐来玩的,你还在那家什么女性杂志社搞模特摄影?” 苏峥说:“别逗了,我都跳了三家了,这是第四家,在晚报当新闻摄影记者。” “哈哈,你属青蛙的呀?跳了这么多家了!”茅苗笑得很灿烂,声音也很灿烂。 苏峥被她奚落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给我留点面子——” “哈哈,好,我看看你的作品。” 苏峥说:“我是第一次参展,拍的不好,他们都是我的前辈。”说到这里,苏峥就看着公然。 公然不认识他,冲他微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两把尺子。 这时茅岩直起身,问道:“小苗,这位是?” 茅苗说:“这位是我同学苏峥,是校园有名的摄影王子,毕业后抛弃自己的专业,一连四跳,目前混入记者队伍里去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混?”茅岩批评着妹妹,随后跟苏峥握手,说道:“你别介意,小妹就是这么一个性格。” 苏峥说道:“她的脾气我了解,上学的时候,我们都跟她叫小铃铛,整天都是这么阳光灿烂、纯粹活泼的人。” 公然正在用尺子丈量着展板,用铅笔做着记号,一副置之度外的神情。 茅岩本想给他们介绍,见公然这副神态就跟苏峥说:“你去忙吧,需用帮手就招呼我们。” 苏峥说:“不用,我带人来了。” 茅岩这才看到,苏峥身后站着两三个人,他就跟苏峥摆了下手。 苏峥还想跟茅苗说话,就见茅苗也冲他摆手说道:“再见。” 苏峥看了茅苗一眼,说道:“我先去过去看看,你要不忙的话……” 茅苗理解苏峥的意思,就打断他的话,说:“好,我一会去你那边看看。” 苏峥走了后,茅苗帮公然扶着尺子,公然问道:“哪个单位的?” 茅苗说:“不详。” 公然大眼睛看了茅苗一眼:“还同学呢,连这都不知道。” 茅苗小声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他,躲还躲不及呢。” “为什么?” “我比较讨厌他,仗着家里有点背景,总是一副盛气凌人、唯我独尊的样子。” “是吗?他知不知道你也是有背景的人……” 茅苗赶紧制止住公然,说道:“小点声,我们同学都不知道我的家庭,我们到北京来后,爸爸就给我和哥哥约法三章了。” 公然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她很佩服茅书记的家庭教育,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背景的人,一抓一大把。 公然说:“你刚才还夸人家是摄影王子呢?” “咯咯……”茅苗笑了两声,赶紧捂住嘴,小声说道:“你认为我是在夸他?我跟你讲个笑话,有一年冬天,他叫上三四个同学,去爬长城拍雪景,还花钱专门雇了两挑夫给他挑器材,他一边爬一边拍,爬了一路拍了一路,当到顶歇息的时候,他才发现没有摘镜头盖……” “噗嗤”一声,公然笑得手里的尺子掉在地上,她赶忙掩住嘴。 茅岩也笑了,他用手指敲这茅苗的脑袋,小声说道:“小丫头,不许揭别人的短!” 茅苗也捂着嘴笑,小声笑着说:“不是揭短,这个笑话在校园广为流传。” 公然说:“这种错误,许多人都犯过。” 茅苗说:“我懂,我可笑的是,那么高的长城,还是雪后,还呼朋唤友,还专门雇了挑夫……公然姐,要是你的话,你是不是想从长城上跳下的心都有?” 公然小声说道:“我就是不跳长城,也得一头把城墙撞塌了。” 茅岩说:“你们小点声,他一直在往这边看呢。” 茅岩说着,就冲远处的苏峥挥了一下手。 苏峥也向他挥了下手。 这时,茅苗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德子哥哥。” 茅岩说:“那你快接呀?” 茅岩看了公然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接通了电话:“喂——” 白瑞德说道:“苗苗,你在哪儿?” 茅苗说道:“我跟公然姐在布展。” “哦——布置得怎么样了?” “刚开始。” “我去展馆找你们。” “你也来北京了?” “我已经下了火车,正在出租车上,去哪儿找你们?” “来展馆吧。” “好,一会见。” 合上电话,茅苗看了一眼公然,就见公然跟没听见一样,低头在纸片上算着尺寸。 茅苗闷闷地走过来,心事重重地看着他们。 茅岩抬头看着他,说道:“怎么了?撅什么嘴?” “谁撅嘴了?”茅苗不高兴地说道。 “德子什么意思?” 茅苗想了想说:“他特地赶过来看公然姐,知道公然姐在这里布展,过来帮忙,一会就到了。” 茅岩看着公然,公然没有任何表情,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一幅超然的神情。 一种沉闷,渐渐地弥漫在三个人中间,原先那种轻松、快乐的气氛不见了。 645、冒充男朋友 茅苗显得心事重重,她拿着手机,来回晃悠着,公然则低头在干自己的事,这种时候,只能是茅岩打破沉闷,他说:“然子,正好德子也来了,咱们晚上好好聚聚?” “好。”公然低头答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茅苗这时却说:“哥,我晚上约出去了。” 茅岩知道妹妹要临阵脱逃,就说:“你早晨还说,今天什么都不干,等着给你公然姐打下手,怎么突然又约出去了?” 茅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临时变化呗。” 茅苗说完这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就朝苏峥走去。 此时的苏峥无心布展,他的两只眼睛不停地追逐着远处的茅苗,茅苗比上学的时候,出落得更加成熟、大方、漂亮。 这时见茅苗主动朝他走来,就欣喜地迎上前去,握着茅苗的手,说道:“忙完了?” 茅苗抽出手,说道:“又不是刚见面,握什么手?” 苏峥不好意思地笑了,问道:“你姐代表哪个单位参展?” “不知道。我过来看看你。”茅苗说道。 苏峥感觉茅苗人不大,但心眼不少,就笑着说:“这个你保不了密,到时一看就知道她是哪个单位的了,我说茅苗,你哪儿都好,就是对人不真诚。” “我怎么对人不真诚了?就因为我不知道她代表哪个单位参展吗?”茅苗反唇相讥。 苏峥说:“我说得当然不止这一件事。” “那还有什么事?” “好多,比如你的家庭,同学们都说你的家庭很神秘,一直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你们交往的是我,又不是我父母,再说了,不是每个人的家庭都可以拿出来炫耀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你这话是在指桑骂槐。” “咱们俩真是话不投机,算了,我还是走吧,省得被你误解……” 茅苗说着就要走。 苏峥赶忙拉住她说道:“别别别,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生气了。” 茅苗说:“是啊,我要有自知之明,你也要提高警惕,谁愿意跟虚情假意不真诚的人在一起?” 正说着,茅苗就看见白瑞德走了进来,一件碎格呢大衣,降色的毛衫,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衣,他那种干净、儒雅的文艺气质再次让茅苗心动。最初,就是白瑞德这种时尚、温厚儒雅的气质打动了她的芳心,现在,这种心动更为强烈,尽管她已经回避了他好长时间,但心底那种爱慕,仍然一触即发。 姑娘压抑着内心的不平静,她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吃惊的举动,挽起苏峥的胳膊就走向白瑞德。 白瑞德来到公然面前,他正在跟茅岩握手,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茅苗,他情不自禁地问道:“苗苗呢?” 公然正在拿着铅笔画图,她听到白瑞德第一句话就问茅苗,她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这时,先前那名工作人员冲她叫了一声:“公然姐,你过来一下。” 公然放下尺子和笔就走了过去。 茅岩看了看公然的背影,跟白瑞德说:“接你电话的时候还在,去那边了。”说完,就追公然去了。 就在这时,茅苗挽着苏峥的胳膊走了过来。 白瑞德不解地看着茅苗,又看着苏峥。 就见茅苗笑容灿烂地说道:“瑞德哥,这是我朋友苏峥,苏峥,这是白瑞德哥哥。” 此时的苏峥已经明白了茅苗的用意,她刚才接电话时的神态和说的话,他早就看在眼里听到了耳朵里,他知道眼前这个衣着得体、气质不俗的男人,一定是茅苗的男朋友,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茅苗在跟他怄气。此时茅苗突然跟自己表现出亲热,无非就是装样子做给那个男人看。 茅苗是他在校园里喜欢的几个女孩子之一,只是这个小丫头人不大,但非常机灵,他几次跟她表白都被她搪塞过去,不像其他女生,巴不得往他的身上贴,她们看重的是他的家庭背景,是想毕业后留在京城,而茅苗从不巴结他,反而离他很远,哪怕他对她表示爱慕和好感,她都是装傻充愣不接招,加之他周围群碟乱舞,一不留神就毕业了,茅苗自然也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此时再度重逢,茅苗对他更具吸引力,那种不施粉黛的天生丽质、那种干净的眼神和纯粹的笑容,都是他周围的女人所不具备的,他感觉自己的魂,一下子被她勾住了,目光始终不离她左右。 也许是老天眷顾他,茅苗为了装样子气前男友,居然挽起他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身边,尽管是作假,但那也是幸福的差事,有谁能保证这种作假不能水到渠成、由假变真? 想到这里,苏峥就极其配合地一手揽着茅苗的腰,一手向白瑞德伸出,说道:“很高兴认识你,经常听小苗提起你。” 白瑞德一见有个男人拦着茅苗的腰过来,还跟他示威似的的握手,就极不情愿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苏峥的手后就离开了,他皱着眉,看看茅苗又看看苏峥,问道:“她经常跟你提起我?” “是的,说你没少照顾她,对她很好,她有这么个朋友感到很幸运。”苏峥自由发挥着。 茅苗一听,暗暗掐了一下苏峥,不让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照顾?幸运?”白瑞德看看苏峥,将信将疑地问道。 “是啊,说你很照顾她,对她很好,难道不是这样吗?”苏峥故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峥。 白瑞德拧着眉头,看着茅苗问道:“苗苗,你在搞什么鬼?” 茅苗说:“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白瑞德看了看茅岩和走远的公然的背影,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你们俩认识多久了?” 苏峥抢先说道:“有几年了,从入学开始,我就一直追求她,直到修成正果。” 白瑞德看着这个梳着马尾辫的男人,他一脸不屑,懒得理他,还是看着茅苗问道:“你们是同学?” “是的,毕业后失去联系了,最近刚又联系上。苏峥是校园公认的摄影王子,当年追求他的人都能排到大街上了。” 茅苗故意用那种艳羡的口气说道。 646、她不是你女朋友 苏峥一听茅苗在前男友面前这样夸自己,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他说:“茅苗也是校园里最公认的校花。” 茅苗听了这话,差点没吐出来,她最恶心的就是把漂亮的女生称为校花,这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称呼,都被用烂了。 白瑞德听他们俩一唱一和地说着,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着茅苗。 苏峥见白瑞德打量着茅苗,胳膊上一用力,搂紧了茅苗,让她更紧地依偎在自己怀里。 茅苗下意识地想挣开他,但既然是做戏,索性就做到底,断了她跟白瑞德彼此间的念想,让白瑞德跟公然继续修正果,让几个家庭和睦相处,这是她那次去博阳,跟薛家良倾诉心声后,薛家良也是这个意思。有时候,光有爱情是不够的,何况自己是闯入者。 这时,苏峥故意谦卑地扭过头,看着茅苗,无限温柔地说道:“咱们走吧?” 走?茅苗抬头看着他,就见苏峥的目光十分狡黠。 茅苗知道苏峥入戏了,就壮着胆子说:“瑞德哥,正好你来了,我可以解脱了,你去帮公然姐吧,我们要出去放松放松。” 茅苗说着,就被苏峥拥着往出走。 哪知,白瑞德一把就拉住了茅苗的胳膊,由于他力气太大,茅苗踉跄了两步,被他拉离苏峥的怀抱。 苏峥立刻瞪起眼睛看着白瑞德,说道:“你要干什么?” 白瑞德铁青着脸,低声说道:“请你回避,我跟她有话说。” 苏峥一看白瑞德要来强的,骨子里那种顽劣就要往出冒,他一把抓住白瑞德拉着茅苗胳膊的手,说道:“她是我女朋友!” 白瑞德见苏峥抓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立刻就握住他的手腕,暗暗用力往上推他的手腕。 苏峥即便有两下子,这一招他也难以应付,因为中间隔着茅苗,如果他反击的话,势必会伤到茅苗。 白瑞德见苏峥不好还手,顺势将他手腕向后推去,迫使他松开茅苗,同时将茅苗护到自己的身后,说道:“苏先生,你别演戏了,她不是你女朋友,你也不说她男朋友。” 戏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被白瑞德识破了,苏峥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好对付,他揉着自己的手腕,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也别费心机了,她不会爱上你,早晚都会回到我身边的。” 茅苗一听苏峥说这话就着急了:“苏峥,你把话说明白,怎么叫我早晚会回到你身边?” 苏峥一听,气得脸都白了,随后冷笑道:“茅苗,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算了,看在你瞧得起我让我跟你来了这么一出的份上,损你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有一句我必须要说,那就是什么时候看着这家伙不顺眼了,你就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苏峥说完,他突然举拳向白瑞德面门打去,白瑞德丝毫没有防备,眼看拳头就要挨着自己的脸了,苏峥突然收拳,他看着白瑞德紧张得脸都白了,嘲弄般地哈哈大笑,随后在原地来了个180度转身,很潇洒地向后走去。 茅苗吓呆了,她满以为苏峥这一拳会将白瑞德打得满脸花,没想到他是故意戏弄白瑞德,并且及时收住拳头。 “你……” 她气坏了,刚要追过去就被白瑞德拉住了,随后,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茅苗喊道:“你干嘛?松开我!我还有事……” 白瑞德不顾茅苗喊叫,一直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远处,正在跟工作人员交谈的公然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们,就连茅岩跟她说“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回事”,她都没有回头。 直到身后传来关门声,公然才怔了一下,稍微平静后跟这名工作人员说道:“小张,我可能晚上要回去,我画了一张草图,你们就按照我的草图布置就行了。” 小张也觉出公然的反常,要知道,每次搞展览,都是公然亲自布展,就惊讶地说:“你怎么突然要回去?不等布展结束了?” 公然说:“不等了,我还有事。” “那开幕式……”小张说道。 “开幕式我会再来。” 小张说:“好吧,有什么要求你随时给我打电话,等我布置好后,给你传到邮箱,你看哪儿不合适我们再改。” “好,随时沟通。” 公然说着,就回到自己的展位,将自己画的草图和参展作品全部交给小张,她收拾好东西后,不等茅岩回来,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出走,刚走到门口,正好跟茅岩撞了个满怀。 茅岩一见公然气色不对劲,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道:“弄完了?” 公然点点头,继续往出走。 此时,天色早已经黑了,节日的北京,到处都是灯火辉煌,把京城角角落落映照得如同白昼。灿烂的灯火,仍然无法驱散夜晚街头的寒冷。 茅岩接过公然手里的钥匙,说道:“我来开吧,我熟悉路线。” 公然将钥匙交到他手里,她便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茅岩打着火,趁车预热的空儿,他问道:“接下来怎么安排?” “回宾馆。” 茅岩说:“宾馆的菜千篇一律,给我个机会,我请你去吃京城有名的私家菜吧。” “回宾馆。”公然再次重复了一句,表情不动声色。 茅岩不敢怠慢,他深知公然的脾气,不好强扭她,就开着车,乖乖向宾馆的方向驶去。 公然一路无话,茅岩跟她没话找话说,公然只是淡淡地应付着。 茅岩知道她的心情,也知道发生在她和白瑞德、茅苗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是喜还是忧,他喜欢公然,就像茅苗一下子就喜欢上白瑞德一样,但他不像妹妹那么率真,他早已经过了率真的年龄,他的喜欢是默默的,是克制的,是不动声色的。 他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但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手了,家庭,在择偶问题上,不能带给他更优越的条件,反而成了负累,那些奔着他家庭来的人,他一概拒绝,奔着他个人来的爱情,也是早晚要过家庭这一关。 647、茅岩心花怒放 前几年,茅岩曾带过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实习生,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女孩子也喜欢他,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当他带着这个女孩子第一次公开来家里的时候,妈妈那审视般的目光让女孩子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当得知他的家庭背景后,这个女弟子望而却步了,说什么也不敢跟他继续发展了,实习期满后便远走高飞,跟他断了联系,这是唯一一个拒绝他家庭的姑娘,害得茅岩好长时间都怀念这段感情,怀念那个姑娘,直到遇到公然。 他非常喜欢公然,甚至有些迷恋,公然的身上,有着所有女人不一般的气质,这让对爱情还没死心的他,发自内心地爱上了她,即便得知公然跟白瑞德的关系后,茅岩对她的爱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他认为,自己三十好几的人了,感情方面之所以没有结果,似乎就是为了遇见公然。 尽管他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仍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对公然是喜爱,公然如果不是木头,就会有所感知。 但公然对谁都这样,一如既往,没有太大的悲喜,也没有太多的激动,你甚至无法洞悉她的内心世界,除去艺术,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跟她没有关系。 茅岩常常在想,是什么样的因素,让公然如此超脱?应该不完全是是家庭的原因。反正,茅岩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对公然着了迷。 当然,他也很快发现了妹妹对白瑞德着了迷。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想是白瑞德天生好脾气,白瑞德对茅苗的追求可不像公然那么无动于衷。这让茅岩既心生欢喜,又有担忧。他担忧公然会为此受到打击,也担忧会影响父辈们之间的关系。为此,他曾经劝过妹妹,但妹妹说了一句话,他认识非常有道理。妹妹说:“他们来拍拖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结婚?这就说明他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是碍于双方家庭才没有公开摊牌。” 妹妹说得有道理,他就曾经公开问过白瑞德,为什么还不结婚,当然,白瑞德不会承认他们感情出现了问题,他有着种种理由,但白瑞德天生就是一个诚实善良的男人,茅岩从他躲闪不定的目光里,看到了他的犹豫。 所有的这一切,都给他带来了希望。当然,他不会主动向公然表白什么的,更不会做破坏公然和白瑞德感情的事,倒是有一次妈妈跟他说,白兰似乎对他们兄妹有些微词,所以妈妈嘱咐他们兄妹,跟公然和白瑞德接触要注意分寸,别到时被他们两家人怪罪,更不要做破坏他们感情的罪魁祸首。 这样大的帽子,妹妹当然不服,别说她跟白瑞德没有什么,就是有什么也是他们感情先出现了问题。打那以后,妹妹就不回家了,跟白瑞德也断了联系,白瑞德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妹妹可以任性不回家,但是他不能。每逢双休日如果不加班,他是必回。他觉得有些人和事能回避,有些则回避不了,比如父母,他不能为了回避他们连同父母也一并回避,父母的年纪也大了,作为家中长子,他不能像妹妹那样任性,更不能因为感情上的事不回来看父母,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处理好感情方面的事。 后来,母亲为了不让他回来,每当周末,就和父亲回北京住两天,头上班的时候,他们再回省城。所以,他们兄妹,还真很长时间不回省城了,当然也就很长时间见不到公然和白瑞德了。 满以为距离可以隔开一切,但当听说公然要来参加摄影展的时候,他们兄妹俩都喜出望外。 茅苗喜欢公然,对她一举一动都着迷,当然,茅苗也有她的小心思,她还是希望能见到白瑞德。 茅岩更不用说了,他在妹妹的怂恿下,跟妈妈提出,要尽地主之谊全力接待公然,并协助她布展。妈妈当然不能说别的,去年公然搞摄影展的时候,他们兄妹也是跑前跑后地跟着她忙活,哪能说帮一年忙,第二年就不帮了?只是嘱咐让他们注意“帮忙”的分寸。 在这个问题上,他始终没听见父亲发表过任何的意见,可能是妈妈不想因为这等小事打扰到父亲。 回到兵总集团的宾馆后,公然在房间里简单洗漱后,他们便来到宾馆的酒店吃晚饭。 茅岩要了四样精致的菜肴后,问公然:“喝点红酒怎么样?” “好啊。”公然痛快地答道。 茅岩很高兴,这是公然第一次这么痛快,以前他们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聚的时候,公然很少喝酒,即便喝,也是在他们几个人死乞白赖的劝说下才喝一点的。 服务员打开酒后,倒入醒酒器,茅岩端过醒酒器,就给公然和他自己的杯里倒上了红酒。 茅岩端起酒杯,说道:“来,预祝你这次影展再获大奖!” 公然端起杯,看了他一眼,便一饮而尽。 茅岩非常惊讶,他说:“女士,红酒好像不是这样喝的?” 公然用纸巾擦着唇边的红印,说道:“要不换白酒?” “啊?真的?”茅岩吃惊地问道。 “真的。”公然平静地答道。 “好,我在这里还存着多半瓶茅台呢,我去拿。”茅岩说着,就起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他手里拿着一个贴有标签的茅台酒瓶进来了。 茅岩开始给公然换白酒,说道:“你可说话,不吱声我就倒满了。” 公然说:“只要瓶子里有你就尽情倒。” 茅岩感觉公然情绪有点不对劲,就给她倒了半杯,说:“你能喝我未必能管得起你,这酒是上次跟领导没喝完存在这儿的,你还是少喝点吧。” 公然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刚凑到鼻子闻一下,就皱起眉头。 茅岩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样?不行的话还给你换红酒?” 公然端起酒杯,看着他,说道:“茅哥,在我最想喝酒的时候,你陪着我喝,非常感谢!” 茅岩听她这么说,简直是心花怒放,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说:“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来,碰一下。” 648、趁火打劫 公然跟他碰了一下,就着刚才喝红酒的惯性,她喝了一大口。她低估了这酒的度数,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嗓子就像火一样燃烧,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咳嗽。 茅岩一见,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公然一口气将这杯水喝完,嗓子眼才稍微舒服一些,她流着眼泪说道:“这酒,太……烈了……咳咳——” 茅岩知道公然从来都不喝白酒,几次聚会她都是要么白水,要么一点红酒,今天显然是她受到刺激,内心不平静,正如她刚才所说,最想喝酒,而他,有幸陪她。 想到这里,茅岩说:“你喝的口太大了,老手很少上来就喝一大口的,都是小口慢慢喝,这酒的品质非常好,你喝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不会有不良反应。来,先吃口菜,这是你最爱吃糖醋里脊。” 茅岩给她夹了一块,要是平时,公然是很拒绝别人给她夹菜的,无论用的筷子是否干净,她是不习惯这种绑架式的照顾。但此时,她想都没想,夹起这块糖醋里脊就放进了嘴里。 等她皱着眉头咽下这口菜后,回味了一下,说道:“好像这酒也没那么难喝?” 茅岩哈哈大笑:“我不信你是第一次喝这种酒,尽管咱们聚会的时候你从来不喝白酒,但逢年过节的时候,你难道不陪龚叔叔喝吗?” 公然摇摇头,说道:“你龚叔叔很少在家喝酒,即便喝,我也很难赶上,即便赶上了,我也从来没陪他喝过。” 茅岩说:“这一点跟我家正相反,我父亲在家从来不喝酒,他只喝妈妈给他煲的汤,左一碗右一碗的喝,但如果我回家吃饭,我就会陪他喝点,后来他老人家反说是陪我喝。” 公然说:“苗阿姨也能喝的。” “我妈妈喜欢喝自己酿的米酒,她说米酒养人,尤其是女人喝米酒好。” 公然说:“是的,她给我家还送了一坛呢,卜姐有时晚上就陪爸爸喝两杯,她也喜欢喝你妈妈酿的米酒。” 茅岩觉得公然今天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他当然愿意公然多说话,只有多说话,才能交流,才能知道公然心里所想。 他故意说道:“你不能再叫卜姐了,要改改口了。” 公然说道:“路上老薛也这么说我,其实,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虽然嘴上叫她卜姐,在心里,早就拿她当家长对待了。” 茅岩又给她夹了一点菜,说:“那也不好。” 公然说:“这不是我的错,谁让她那么年轻,元旦的时候,老薛带阳阳来我家,让他叫奶奶,哪知,阳阳开口叫的就是阿姨,其实,我跟阳阳的心理是一样的,只是觉得她年轻,叫不出口,没有任何歧视她的意思。今天,既然你也这样说,那我回去后,征求一下卜姐的意见,改叫她姨,不知她同意不同意。” 茅岩感觉公然渐渐开朗起来,尽管他无法判断是受了刺激的缘故还是跟自己单独在一起喝酒的缘故,无论怎样,公然能开朗起来,他就高兴。 他又跟公然碰了一下杯后,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给自己杯里倒上酒,又给公然剥了两只大虾,看着公然津津有味地嚼着,他才慢悠悠地说道:“然子,刚才小妹……她如果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作为哥哥,我替她向你赔罪。” 听茅岩这样说,公然的大眼睛垂了下来,她低头摆弄着酒杯,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低声说道:“她没伤害我。” “她……” “岩哥。”公然抬起头,她不想让茅岩继续说下去:“没人能伤害到我。” 尽管她这样说,但是茅岩还是从她眼底看出了一抹痛苦,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移情别的女人,她能不痛苦吗? 茅岩说道:“小妹的心思,我相信你早就看出来了,她从一开始就喜欢瑞德,当时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后来知道后,她也陷入深深自责和痛苦中,为此,她选择了逃避……今天瑞德来,她提前的确不知情,她如果知情就不会……” 公然觉得这些话不该由茅岩说,她就摆了一下手,说道:“我们……换个话题。” 茅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继续说道:“然子,你别回避问题好吗?我们四人,总要有人当破囊之锥的。” “但我不希望是你。”公然看着他,猛地喝了一口酒。 茅岩看着公然,缓缓地说道:“好,我不当那个破囊之锥了,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然子,我……这么长时间,如果你不是木头人,我相信你该会感知到我的心……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他说到这里,就见公然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似乎根本就没听他说话似的。 茅岩拦住了她,说道:“然子,你先听我说……” 公然放下酒杯,说:“岩哥,你今天说什么都没有用,说什么我都会视作趁火打劫,你就不怕我怀疑你们是商量好的吗?” “什么……商量好?”茅岩不解地说道。 公然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跟德子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我们曾经戏称是一根藤上的苦瓜,不管我们是否相爱,就是亲兄妹,他很别人好上,我也会动心的……所以,今天什么都不要说好吗?” 公然说到这里,她的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茅岩这才感到自己的确是唐突了,他一直认为公然不善于表达感情,甚至有些不在乎白瑞德,现在看来错了,如同公然所说,他们就是亲兄妹,哥哥冷不丁有了别的女人,她也会在乎的。 他之所以想当破囊之锥,也是想试探一下公然,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被公然认为“趁火打劫”,对此,他十分后悔,看来,公然不是不在乎,是性格和修养才不使她像别的女人那样闹情绪。 茅岩尴尬极了,他红着脸,赶紧给公然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错估了形势,错估了你,我以为……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个时候跟你提这个问题,这样,我自罚三杯。” 649、表白 茅岩说着,开始倒酒,自斟自罚,连续喝了三杯。 公然低着头,她并没有阻止他,也许她认为,只有他喝了罚酒,以后才不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说些不该说的话。 结束这顿不算愉快的晚餐,公然拒绝茅岩送自己上楼,在电梯间跟他道别后,她一个人进了电梯。 此时的茅岩,懊悔极了,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的眼前关上,怔怔地看着电梯运行在公然住的楼层停止不动后,他才怏怏地转过身。 也许,这就是公然的魅力,她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内心世界,有着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才让她对恋人的移情如此沉着镇静。 只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疼。 茅岩本想借着今天的酒兴,跟公然吐露心声,不想,被公然误认为“趁火打劫”,想想他们兄妹对她所做的一切,茅岩真有些无地自容。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出宾馆。 无论是茅岩还是公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隔壁的雅间里,座着茅苗和白瑞德。 白瑞德一直拉着茅苗离开展馆,他们坐上出租车,径直回到军工集团宾馆。 此时的茅苗,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的,她喃喃地说道:“我不想伤害公然姐姐,我是那么崇拜她,都是你不好,你不该当着她的面,你走,你走……” 茅苗的小拳头就密集地落在了白瑞德身上。 白瑞德一把抱住了她。 本来,他这次来北京,就是来见茅苗的,当得知他们兄妹和公然在一起时,他的确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这层窗户纸早晚要捅破,他不再犹豫,径直找到展馆。 其实,他根本没想好怎样跟茅苗表白,更不想这样公开刺激公然,不巧的是,刚进门就碰到了那么一幕,他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才有了和苏峥的对峙。 茅苗还在捶她,一下比一下重,白瑞德突然抱紧了她,大胆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于白瑞德来说,是那么得惊心动魄,按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彻彻底底地去吻一个女孩子,是那么的奇妙,让他热血沸腾,他从不知道女孩子的舌尖,是那么得甘甜,那么得绵软,如同掠蜜一般,是那样的舒服,那样的沁人心脾。 茅苗开始还在抗拒他的吻,渐渐地,就不再抗拒了,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合着眼泪,跟他忘情地吻在一起,似水流长…… 两个人的心跳得很快,彼此的气息越来越急促,白瑞德紧紧地抱着茅苗娇软的身子,感触女孩子身前的绵柔,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红着脸,慌忙推开了茅苗,大口喘着气。 他的表现,显然不是一个接吻老手,尽管茅苗也是第一次和男人这样深吻,但她仍然看出白瑞德的生涩。 “你……该不是初次吧?” 白瑞德的脸更加红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有点涨,他摇摇头,说道:“尽管不是初次,却是最彻底的一次,茅苗,谢谢你!” 他说着,伸出手,抚着茅苗的脸蛋,随后一用力,又将茅苗搂进怀里,说道:“如果我说,我和你公然姐,从来都没有这么彻底地吻过,你还会有犯罪感吗?” “怎么可能?你们好了那么久?别说接吻,就是更进一步都是有可能的。”茅苗挣开他,不相信地看着他。 白瑞德拉过茅苗的手,认真地说:“我们不但没有更进一步,就是这样拉手抚摸几乎都没有。” 茅苗惊住了,她当然不理解他们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就吃惊地看着他,说道:“我不信,你骗鬼去吧。” 白瑞德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她,苦笑了一下说:“鬼可能都不信。” 茅苗知道他没有骗自己,问道:“可是,为什么呀?” 白瑞德说:“我也不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爱得不够,不足以让她把自己交给我,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我……” “胡说!”不等白瑞德说完,茅苗就打断了他的话:“她爱你,我看得出来。” 白瑞德说:“这些日子,我认认真真地梳理并思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许,我们之间的爱,是源自于亲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了共同的不幸,有过共同的叛逆期,有过共同的志愿……我们彼此相互依偎着长大,谁有不高兴的事,或者是痛苦的事,我们从不跟家长讲,但却会告诉对方……我们曾经抱头痛哭过,我们曾经共同憧憬过美好的未来,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发自肺腑地吻过,我们熟悉对方的眼神,熟悉对方的笑容,熟悉对方的愁苦,却不熟悉彼此舌尖的味道,不曾熟悉对方的身体……” 茅苗显然惊住了。 白瑞德继续说:“如果说她没爱过我那是冤枉她了,她对我很依赖,现在回头想想,这种依赖很有可能就是一种习惯,至少有习惯的因素在里面,不能完全叫做爱,应该是有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所以茅苗,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也许,我不是公然心目中理想的爱人,我只是她最理想的亲人和伙伴……” 茅苗感觉自己的心都疼了,她看着他,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她一下子扑到白瑞德怀里,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吻…… 两个人只顾吻在一起,根本不知隔壁房间里的人就是茅岩和公然。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思后,彼此真正明白了对方才是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人。 他们就这样如胶似漆地吻着,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热烈,一次比一次缠绵,直到茅苗的唇被吻得晶亮欲滴,白瑞德才低哑着声音说道:“走吧,去我房间吧。” 茅苗红着脸,点点头,她望了一眼他们没有动筷的饭菜,想说什么,却被白瑞德拉了出来。 进了电梯,两个人都忘记按按钮了,茅苗紧张得心跳,她也不知道白瑞德住的是哪层楼,就随手按下了一个按钮,白瑞德这才想起那不是自己楼层的号码,他又按了一下。 650、茅苗最担心的事 电梯在徐徐上升,两个人谁都不说话,白瑞德一直在看着茅苗,茅苗不好意思看他,躲闪这他炽热的目光。 电梯停住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了出来。 茅苗这才意识到这是薛家良住的楼层,她有些后悔跟白瑞德上来了,又不好意思跟他去房间,心慌的要命。 白瑞德问道:“你去哪里?” 茅苗小声说:“我去看看薛大哥他们……” 说到这里,已经来到了薛家良的房间,茅苗伸出手就去敲门,白瑞德慌忙拉过她的手,不让她再敲第二下,拥着她赶紧离开。 茅苗有些担心,深更半夜的跟白瑞德独处一室,而且两人刚刚进入热恋阶段,她担心自己把握不住自己,毕竟,她是那么、那么地爱他。 两个人拉拉扯扯重新回到电梯,来到了白瑞德的房间。 茅苗打量着这间普通的标准单人间,他感觉白瑞德还是很节俭低调的,没有住进高级房间,这完全符合她家的家教。房间正中立着白瑞德的行李箱,箱子的拉杆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去,可想而知,他见自己是多么的心切。 房间的温度很高,白瑞德进门脱去大衣,只穿了里面一件白衬衣,他见茅苗还穿着外套,就走过来,帮她脱去外套,茅苗里面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棒针毛衣,尽管衣服宽松,却掩饰不住女孩子玲珑曼妙的身材。 白瑞德看着她,眼睛开始冒火,动情地把她抱在怀里。 茅苗本能地怔了一下。 白瑞德的下巴摩擦着她耳边的头发,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像只小绵羊,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你。” 茅苗抬眼看了他一下,壮着胆子说道:“你又不是狼外公,我干嘛怕你?” 白瑞德拉起她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腰后,说道:“如果我说我是狼外公,马上就想吃掉你,你怕吗?” 茅苗低垂下头,脸红到耳后,她娇羞的模样刺激了白瑞德。 白瑞德更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他感觉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陶醉,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抚着她身前的绵柔,手上这种奇妙的感觉,迅速传导到大脑,然后又经大脑迅速蔓延到身体各个神经终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女孩子的冲动,而且这种冲动不用压抑,不用掩饰,更无限躲闪,就那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挨着她,摩擦着她…… 茅苗也是个成年姑娘,她当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赶忙推开他。 白瑞德正在兴头上,被她冷不丁推开,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茅苗及时扶住他,红着脸说:“咱们……还不能……家里人还没同意……” 白瑞德闭上了眼睛,半天才平静下来,他眼里的火气渐渐暗淡下来,说道:“你说的对,我差点犯浑了,对不起……”说着,他便坐到床边。 茅苗看着他,小心地问道:“你没……事了吧?” 白瑞德看着她惶恐的神情,知道她担心自己,就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旁边,搂着她说:“没事,男人正常的心理反应。” 茅苗说:“我还是离你远点吧。” “哈哈。”白瑞德开心地笑了,他非常喜欢她这种性格。 茅苗没有笑,说道:“咱们还是说点有用的吧,你准备跟家里人说?” 白瑞德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答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茅苗说:“我估计,你家里的阻力会比我大。” “为什么?” 茅苗看了他一眼,怪嗔地说道:“你知道原因,还问我。” 白瑞德说:“是的,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明天就去你家,向你求婚。” “不行不行,你还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 “我……什么事情?” “你跟公然姐还没谈呐!”茅苗着急了。 白瑞德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说道:“今天下午我一去,她就明白了,不需要跟她谈,即使我跟她,她肯定会认为我多此一举,我太了解她了。” “那也不行,你必须谈,还有,你要经过父母同意才能跟我家说。” 白瑞德说:“好,我尊重你的意见,我先跟然子谈,然后跟我父母谈,再然后去你家求婚,咱们就结婚。” 茅苗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道:“你要答应我,对公然姐的伤害减少到最低限度,不然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永远都欠她……” 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来,白瑞德就堵住了她的嘴,然后说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来处理,你只要做好嫁我的准备就行了。” 茅苗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你必须说服你父母,我……有点怕曾伯伯。” 白瑞德说:“你怕他干嘛?” “他那脸只要一耷拉,立刻就能让周围降温四十度,谁不怕呀?还有白阿姨,别忘了,他们是希望公然姐做他们的儿媳的,不会喜欢上我的。” 白瑞德小声说:“放心,他们会喜欢上你的,因为他们的儿子爱你,他们自然也会爱上你的,等结了婚,你给他们生个大孙子,他们不但喜欢你,还会把你供到天上去。” “哎呀,你瞎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茅苗红着脸捶着他。 白瑞德攥住她的拳头,说道:“我不认为我们八字没一撇,我认为我们不但八字写全了,我还认为我们相爱好长、好长时间了,而且爱得心都累了,只是彼此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你说对不对……” 茅苗点点头,她继续依偎在白瑞德的怀里,她感觉自己的确爱了太久、太久,就像经过了一场马拉松比赛,尽管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但还不能说比赛结束,还要过双方父母这一关,尤其是白瑞德的父母。 这时,茅苗的手机响了,是哥哥。 她接通了电话。 哥哥说道:“你们还没忙完吗?妈妈说半夜了,公然大老远赶过来也累了,该休息了,有什么活儿明天接着干。” 茅苗知道哥哥是在替自己打掩护,她小声说道:“茅工,穿帮了吧?妈妈知道咱俩是一块出来的?” 651、留下公然 那头的茅岩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中途朋友把我叫走后,你们还在忙,是吗?” 茅苗暗暗笑道,小声说:“哥,妹妹我太佩服您老人家。” 茅岩说:“是吗,那好,快回来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回来,妈妈不睡觉。再说公然也累呀。” 茅苗大声说道:“好,我们马上结束,我马上到家,你让妈妈先回屋睡觉。爸爸呢?” “爸爸早就休息了,别磨蹭了,赶紧回来。” 茅岩说完就挂了电话。 茅苗看着白瑞德,说道:“我得回去了,我回去晚了妈妈担心。” 白瑞德当然舍不得茅苗走,说道:“必须回吗?” 茅苗瞪着眼睛说道:“不然呢,你以为我可以在外面过夜吗?如果那样的话,我相信北京半个城都不会安宁的。” 白瑞德点点头,眼下这种情况,他是不能有任何出格举动的:“我明天可以去你家吗?” “可以,以什么身份?” 白瑞德说:“未婚夫。” 茅苗听他这么说,眼里露出惊喜,说道:“我当然希望,不过还是按咱们刚才说的去做吧。” 白瑞德说:“好,我明天就找公然谈。” 茅苗有些不忍心,说道:“还是回省城后再谈吧,我怕影响她布展。” 白瑞德说:“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想尽早快刀斩乱麻,想尽快跟你结婚。” “我也想……”茅苗红着脸说道。 白瑞德冲动地抱住她,吻着她,说道:“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让你变成我的新娘……” 茅苗羞红了脸,抬头看着他,想到他跟公然的经历,就有些心疼,说道:“我早晚都是你的……” 第二天很早很早,薛家良就将阳阳叫醒,与此同时,刘三和祺祺也起床了。 由于这里距离天安门不算太远,薛家良决定打车过去。 他们下了楼,刚出电梯门,就看见公然拎着两只箱子,从另一个电梯出来。 薛家良叫住了公然。 公然回过头。 薛家良问道:“你这么早,是……走吗?” 公然说道:“是的,我回家。” “回家也没必要起这么早?布展的事完成了?” 公然垂下眼睛,说道:“布展的事交给别人去做了。” 薛家良继续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公然看着他,说道:“没有,是我不想在这呆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薛家良就是一怔。 公然说:“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话,我走了。” “公然姐,我帮你拎。”刘三过来,接过公然的两只箱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干嘛那么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我又没有恶意,我的意思是想说,如果你没有其它安排,跟我们去看升旗吧?” 公然之所以这么早离开宾馆,就是不想在这个地方跟白瑞德相遇,她看着薛家良,说:“不了,你们去吧。” 尽管薛家良不知道公然是否跟白瑞德见过面,从她憔悴的面容上来看,她是不开心的,就关心地问道:“你病了吗?” 公然下意识地摸摸脸,说道:“没有,我很好。我只是想早点回去。” 她这样走,薛家良不放心,就说道:“早回晚回是一样的,大正月的,你回去也是给那两位老同志当电灯泡,跟我们看完升旗再走吧。再说了,来北京一趟不容易,我怎么也要请你吃顿饭,你呐,你屈屈尊,与民同乐一下吧。” 薛家良说得有道理,这么快回去,父亲一定会琢磨发生了什么,而且,她向来在薛家良面前没有什么主意的,她想了想问道:“你们看完升旗还有什么安排?” 薛家良说:“按计划,昨天参观了军博,回来后我们又去了王府井书店,买了好多书,今天看完升旗,再去参观天文馆,就完成此行的任务了,然后就回平水了。” 刘三这时说道:“公然姐,咱们是一块来的,最好还一块回去,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回平水就回平水,要是不愿意咱们半路再分手,怎么样?” 公然看了看刘三,又看了看薛家良,说道:“好吧,但是我现在必须退房,然后把车开走。” 公然的话说得非常明白,她退房,甚至将车开走,无非就是不想看见白瑞德。 薛家良说:“好,让三儿开车,我们大家上你的车,咱们先去看升旗,然后我们在回来退房,退房后再去天文馆,然后午饭,然后回家,你说这样安排行吗?” 公然点点头。 就这样,公然留了下来,刘三开着她的车,他们便向天安门驶去。 天还没亮,长安街的灯光亮如白昼,环卫工人早就将这条路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个时候,长安街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路上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 “薛爸爸,那些人为什么睡在地上?”阳阳指着路边暗处裹着被子躺着的人问道。 薛家良知道那是流浪汉,但他不能这样说,因为在阳阳的意识里,还不能理解流浪汉的含义,就说:“他们也是来看升旗的,可能是怕错过时间,就提前来了。” 刘三特意将车停在离武警岗亭不远的地方,他知道公然车里有贵重器材。 一向视这些器材为生命的公然,此时却非常放心,因为全世界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薛家良问道:“带相机吗?” 公然摇摇头,说道:“今天不照相,一心一意看升旗。” 等他们来到广场的时候,已经站满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从四处涌来的人们,都在往升旗的地方聚拢。 薛家良和刘三分工,他们俩人分别负责一个孩子,薛家良负责阳阳,刘三负责祺祺,如果走散,就去停车场集合。 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靠前一点的位置,但无论怎么努力,也挤不到前头,因为,那些半夜来的人和席地而卧的人,早就把前面的位置占满了。 与其挤不到前面,不如找个相对宽松的地方,公然和刘三就拉着祺祺来到了一处不太拥挤的地方站住。 薛家良抱着阳阳也跟了过去。 652、他抱住公然 薛家良给祺祺整理好衣服和帽子,说道:“我们要衣冠整齐看升旗。” 这时,东方的天空渐渐白亮起来,人群骚动起来,就听有人激动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薛家良知道是仪仗队从天安门里出来了,他将阳阳举过头顶,让阳阳骑到自己脖子上,阳阳高兴地说:“我长高了!看到了,看到了,解放军叔叔出来了,排着队出来的!” 旁边的刘三也要扛起祺祺,祺祺懂事地摆摆手,说道:“我大了,你扛不动的。” 公然虽然嘴上说今天不拍照,要一心一意看升旗,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进口的微型数码相机,拍下了薛家良扛着阳阳看升旗的画面。 当嘹亮的国歌响彻天空的时候,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祺祺双脚并拢,站直身体,向国旗行少先队员举手礼。 阳阳也学着祺祺的样子,举起右手,挺直胸脯,向国旗行礼。 这个画面,被公然及时收录下来。 升旗仪式结束后,人们仍然不肯散去,纷纷在广场拍照留影。 公然也给他们合影留念。 这时,天已大亮,广场和四周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金色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 两个孩子在广场上撒开欢儿了,刘三追逐着他们。 薛家良跟公然站在一起,说道:“你……昨天几点从展馆回来的?” 公然说:“不太晚,吃完饭后就上来了,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早就躺床上了。” “晚上跟谁一起吃的饭?” 公然回答:“跟茅岩,我昨天晚上告诉你了。” 薛家良说:“你只说他送你回来的。” 公然说:“他送我回来,也必然陪我吃的饭。” “茅苗呢?你说她同学来了?” 公然低下头,活动了一下双脚,说道:“是班得儿……来了。” 薛家良故意吃惊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 “怎么没听你说?”薛家良看着她问道。 “他又不是来看我的。”公然神情有些暗淡。 “他不看你,他来干什么?”薛家良嚷道。 公然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每当公然用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薛家良就明白,她是不想用话语表达什么,不想用话语表达的时候,就用眼睛表达。 薛家良装傻充愣,也故意用眼睛扑登扑登地看着她。 公然最终调开目光,说道:“咱们走吧,我忽然想吃北京街头的早点了。” 薛家良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说:“好,咱们去前门吃特色小吃。” 京城的特色小吃,不是什么人能吃得惯,公然和两个孩子就吃不了酸豆汁,也吃不了炒肝,倒是薛家良和刘三很得胃口。 吃完早点,他们就向天文馆赶去。 天文馆还没有开门,已经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门口排队等。 就在这时,公然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接,看着手机在响。 薛家良说:“怎么不接?” 公然说:“是……他……” “德子?” “嗯。” “那你跟更应该接了。” 虽然公然没说,但薛家良已经意识到他们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公然沉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白瑞德也沉了沉,说道:“公然,你在哪儿?” 白瑞德很少直呼其名的,都是很亲切地称呼她“然子”,公然说:“我回省城了。” 白瑞德说:“我刚从你房间出来,服务员说你退房了。” “是的。” “怎么这么乱,你没开车吗?” “是的,暂时没开。” “公然,你怎么这么早就退房了,是不是躲我?” 公然平静地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躲你,我临时有事必须回去。” “哦,那就好,那就好……” 听他语气里支支吾吾,公然就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是啊,有些话我……我想跟你说说。” 公然说:“等你回来后再说吧。” “好的,回去后我找你。” 公然听他说完,低头挂了电话,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默默地向人群外走去。 薛家良走了过去,说道:“小白是不是找不到你了?” 公然默默地低着头不作答。 薛家良又问道:“他什么时候离京……” 公然仍然没抬头,默默地说道:“老薛,我有点头晕……” 薛家良知道昨天夜里,公然肯定没有休息好,今天又起那么早,他靠近她,伸出双臂,把她揽过来,说道:“靠我肩膀休息一下。” 公然被他拥着,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薛家良双臂抱着她,唯恐她栽倒。 两个孩子在一边看着他们,刘三赶忙拉过阳阳和祺祺,说道:“咱们先到那边去排队。” 阳阳和祺祺跟着刘三去排队,边走边回头张望他们。 阳阳说:“公然阿姨哭了吗?” 刘三说:“没有,公然阿姨从来不流眼泪。” 阳阳说:“那薛爸爸为什么抱着她?” 刘三说:“她今天起得太早,头有点晕。” 阳阳说:“我现在也头晕怎么办?” 刘三哈哈大笑,说道:“你头晕只能我抱着你呀——祺祺,你晕吗?” 祺祺正回头看着抱在一起的薛家良和公然,听见刘三问他,他才回过头,说道:“我不晕。” 中午,刘三一个人回宾馆收拾东西,他将两个房间退了后,便迅速驶离宾馆,薛家良嘱咐他,让他尽量不要跟白瑞德碰面,薛家良不想搅进去。 吃完午饭后,他们又像来时那样,薛家良开着公然的车,两个孩子在公然车上,刘三开着薛家良的车,便驶离了京城。 他们在一个服务区分了手。 因为下一个路口,就是通往平水方向的高速路。薛家良将两个孩子抱下来,两个孩子跟公然阿姨说着“再见”。 公然坐进了驾驶座位上,薛家良递给她安全带,公然系好后,看着薛家良,说道:“老薛,再见。” 薛家良看出公然眼睛里的忧郁,他伸出手,抱了一下公然,说道:“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任何时间都可以。” 公然点点头,她又看了看薛家良后面的刘三和两个孩子,冲他们挥手再见。 653、庄洁有话说 薛家良一直望着她驾着车离开,望着她驶出服务区,转向、并线,直到看不见了,他才转回身。 尽管公然力求让自己表现得潇洒大度,但她心底的苦楚,薛家良是能够体会的,毕竟,她跟白瑞德的关系那么久了,早已融入到彼此的血液中了,突遇变故,她的内心还是有隐痛的…… 白瑞德在北京没有跟薛家良联系,薛家良也没有联系他,尽管他们彼此知道对方都在北京,但谁都没主动联系对方。 刘三开着车,他们转向另一条方向的高速路,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平水县城。 薛家良掏出电话,他拨了庄洁的号码,看了看祺祺,想到祺祺离开妈妈三四天了,就将电话交给祺祺,让祺祺跟妈妈通话。 半天,电话里才传来庄洁的声音:“喂,家良,回来了吗?” 祺祺握着手机说道:“妈妈,是我,我们回来了。” 薛家良在旁边说道:“问妈妈在家吗?” 祺祺问道:“妈妈,你在家吗?” 庄洁说:“妈妈在医院……” 薛家良听见庄洁说在医院,就从祺祺手里夺过手机,问道:“小洁,你在医院干嘛?” “哦……没啥事,我马上就回去。” 薛家良听庄洁的口气有点支支吾吾,就说:“我们再有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好,我这就回。” 薛家良挂了电话,说道:“祺祺,你昨天晚上跟妈妈通话着吗?” 祺祺说:“没有,昨天晚上有点晚。” “为什么有点晚就不给妈妈打电话了?” 刘三说:“怕吵醒妈妈。” 阳阳听到这里,就撅着嘴,低下了头。 薛家良一看,知道阳阳想他妈妈了,就赶紧转移话题:“阳阳,你给灵灵打电话着吗?” 阳阳揉了揉眼睛,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给她打?” 薛家良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给她打,你给她买的书她会喜欢吗?” “会喜欢的。”阳阳笃定地说道。 就这样,薛家良将阳阳打发过去了。 他们来到祺祺家的时候,庄洁已经回来了,正在给他们沏水、洗水果。 庄洁拉过阳阳,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呦呵,手是热乎的,看来车里很暖和。”她边说就边给阳阳脱去外套。 祺祺拎着薛家良给他买的几本书,放到妈妈跟前,说道:“这个假期我有事干了。” 庄洁一看,笑着说:“难道你之前没事干吗?” 祺祺说:“写完当天的作业就没事干了,这下好了,我可以看这些科普书了。” 阳阳说:“庄阿姨,我和灵灵也有新书,在车上呢。” 庄洁弯下腰,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那好啊,你和灵灵假期也有事干了。” “不对,灵灵和哥哥有假期,我还没有,我要等暑假才能上幼儿园。” “哈哈,阳阳说得对。” 庄洁分别递给阳阳和祺祺一杯白开水,说道:“你们俩个必须把这杯水喝掉,不渴也喝。” 阳阳接过来喝了一口,惊喜地说道:“是蜂蜜水,好喝。”两个孩子一口气将这杯蜂蜜水喝完。 薛家良仍然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问道:“小洁,你刚才去医院干嘛了?是你病了还是去看别的病人?” “唉——”庄洁叹了口气,一边给两个孩子削苹果,一边说道:“是张老师。” “张老师?” “是啊,初二上午,我们几个老乡聚过后,我帮助张老师收拾,她突然就晕倒了,她家老鲁赶紧打了120,到医院后,诊断为脑梗,这几天,一直都是我跟她家老鲁还有她孩子换班在医院伺候,忙得都没顾上给你们打个电话。” 薛家良说:“我还纳闷呢,你把儿子交给我,你还真放心啊,都不过问一下?” 庄洁说:“交给你我再不放心,就没有放心的人了。”说到这里,庄洁的脸一红,赶忙掩饰道:“祺祺,这几天跟弟弟玩是不是很开心?” 祺祺说道:“跟弟弟玩没觉得开心,跟干爹和罗叔叔玩开心极了。” 庄洁轻轻打了他一下,说道:“你没哄弟弟吗?” 祺祺说:“主要是干爹和刘叔叔哄他。” 庄洁说:“家良,我给你们做饭去,吃了再回去吧。” 薛家良说:“算了,你在医院照顾病人也很辛苦,我们还是回去吃吧,这样也能早点休息。张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庄洁摇摇头,说道:“不太妙,仍然在昏迷,大夫说,她这种情况,即便苏醒过来,身体的部分功能也会丧失。” “这么严重?” “是的。” “之前一点症状都没有吗?” “没有,她之前只是高血压,但一直控制得不错,这次犯病也可能跟心情、跟职业病有关,加之过年辛苦,一下子就爆发了。” 说到这里,庄洁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没有再往下问张老师的病情,就说道:“你要是还去医院伺候张老师的话,就让祺祺再去跟我们玩两天?” 庄洁说:“别去了,你也没两天呆的了,安排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庄洁说着,就将手里正在剥着的橘子递给了阳阳,阳阳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庄洁笑了,说道:“是不是这两天连水果都没吃?” 薛家良说:“哪有时间吃水果,我们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参观完军博,去哪儿都来不及了,我们就临时加了一个动作,去了王府井书店。”。 庄洁说:“家良,你要是不嫌弃,就把阳阳留下吧,我能照顾他。” 薛家良也剥了一个橘子吃,他一边吃一边说:“不行,你要上班,还要接送祺祺上学,晚上还要看着他写作业,再说眼下张老师又病了,也需要你去医院。我那边找的那个保姆还行,挺负责任的,我想等阳阳今年上了幼儿园,仍然让她带。” 庄洁看了看薛家良,想说什么,又看了看祺祺,就说道:“祺祺,领弟弟去你屋玩会,我跟你干爹有话说。” 刘三一听,站起身来就领着阳阳进了祺祺的房间,祺祺也抱着他的书进去了,刘三关上了祺祺房间的门。 654、质问庄洁 庄洁见祺祺他们进了房间,这才说道:“家良,嫂子想跟你说件闲事,你千万别怪罪嫂子多事,我也是受人之托。” 薛家良看着,说道:“什么事还用这么郑重其事,还嫂子嫂子的?” 庄洁脸微微一红,说道:“前几天宋鸽来着,她跟我说她老公头放假的时候升任主任了,说这要感谢你,是你当年给他托的关系,他才有今天。” 薛家良点点头,说:“是有这回事,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他能从副主任当上主任,看来我没白给他舍脸,总算争气。” 庄洁说:“是啊,所以我才想也跟你说件事。” 薛家良笑了,说:“你该不会也给谁跑官吧?” 庄洁说:“本来,张老师头病前,跟我说过两次了,她家的老鲁在单位不开心,不开心倒不是因为工作,老鲁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是因为跟局长的关系不太好,他以前在局里分管退伍军人安置的,后来因为一笔款子被局长挪用买了小汽车,他是班子成员唯一反对这么做的的领导,从此局长就处处为难他、孤立他,今年局党组成员重新分工,提前也没征求他的意见,就把这块工作从他手里拿出来,交给另一名副局长管,只让他负责抓局机关工作纪律,年前局长又从军烈属的慰问金里支出一笔款挪做它用,他为这个又跟局长顶牛了,局长就在班子会上跟他拍了桌子,让他过完年上班后,去找组织部,自行调出单位,否则就以局党组的名义,说他不配合工作,将他踢出单位。张老师知道后,急火攻心,加之春节事多,所以一下子就病倒了。” 薛家良说:“他完全可以跟县领导如实反映问题。必要的时候,请求纪委审计。” “几位老乡也是这样劝他,可是老鲁说,这个局长因为年龄关系,也干部了几年了,他不想经他的手,断送他的政治生涯,更不想把他送进监狱,所以他想调走,听说土地局空缺一个副职,他们夫妇俩年前找我,想让你帮助做做工作。” 薛家良说:“平调的话问题不大,但他如果明明知道单位的问题而不反应,也是党性原则所不允许的。” 庄洁说:“你可能不太了解鲁大哥,他为人很仗义,他当副局长这几年,为退伍兵做了不少工作,报纸都报道过,年年都是市里的模范,所以局长有点妒贤嫉能,处处刁难他,给他摆道。”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事我琢磨琢磨,看看怎么跟县里说好。” 庄洁知道,这事薛家良会帮忙的,她说:“那太好了,我明天就告诉张老师,相信她会宽心一些。” 薛家良赶紧说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应你啊?” 庄洁调皮地说道:“知道,我有分寸的,我只告诉张老师,说,我已经跟你说了,仅此而已。” 薛家良想了想,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就质问道:“这件事你直接说不就行了?怎么还扯那么远?连宋鸽男人的事都倒腾出来了,而且还嫂子嫂子的,跟我有必要那么郑重其事吗?” 庄洁脸一红,支吾着说:“凡事……都得有个由头吗?我总不能上来……就跟你说这事吧?” “你呀——”薛家良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说道:“我知道你想帮老鲁,又不想跟我扯上任何关系,就搬出了宋鸽的男人,你是不是认为有宋鸽男人做铺垫,跟我说了这事后心里就踏实了?不会欠我任何人情了?因为我谁都可以帮?为什么不能帮你老乡,是不是?” 庄洁没想到薛家良为这事生气了,她尴尬极了,红着脸说道:“家良,你说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这么想问题?” 薛家良说:“那你干嘛还在我面前自诩‘嫂子’。” 庄洁看着他,一时不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就把头扭向一边,不说话了。 薛家良也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太过较真,即便庄洁如他所说,她也没有错。试想,他薛家良日渐高升,庄洁管的又是别人的“闲事”,肯定在开口前要费一番心思的,而且,凭庄洁的性格,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就是用宋鸽男人这事当做铺垫,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因为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张嘴求人办事的人,跟更何况面对的是薛家良。 薛家良拍了一下脑门,站在庄洁面前,说道:“对不起,我的确有点……有点生气你,我这个人嘴不好,得理不饶人,这你是知道的,别介意,老鲁的事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庄洁这才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晚上,回到家的薛家良给侯明打了一个电话,他问侯明,那天在路上拦截龚法成是否成功。 侯明笑着说:“怎么不成功?他刚一上高速路,我就得到情报,早就有青州的警车在路边等着给他开道,他当时还特纳闷,怎么这个警车总是压着他的车走,他快警车就快,他慢警车就慢,等到了收费路口,他刚交完费,准备继续沿着高速路前行的时候,我就出现了。” 薛家良一听“哈哈”大笑:“我听着都刺激,领导一定很高兴吧?” 凡是领导,尤其是上了年岁的领导,都喜欢下属跟他玩些花样,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以博取领导的开心。 侯明说:“他当然高兴了,尤其是看见老安特地从省城赶回来,很开心,中午喝了不少的酒,小卜拦都拦不住,不过家良,我怎么感觉领导好像有心事?那天尽管他很高兴,但是言谈话语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忧郁?是不是省里人事有变动?” 薛家良说:“这个,我真不清楚。那天也感觉他好像有心事,如果是人事上的事,能是什么事?他和耕田书记都不到年纪,而且他们也很配合茅书记的工作……老安没听到什么吗?” 侯明说:“老安也说不清楚,另外老安也有想法,你去省里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655、冠冕堂皇的人情 薛家良说:“我现在弄个孩子,说真的,什么都顾不上,还真什么都没听到,老安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想往上走走?” “是的,他下来的那天,就是为了往上走走。” 这个情况薛家良了解,他说:“有确切消息吗?” 侯明说:“都是些不准确的消息,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薛家良说:“是这样,我的确有事想跟您说,我有个朋友,就是咱们平水县民政局的副局长鲁丰,您还记得他吗?” “记得,怎么了?” 于是,薛家良就将庄洁跟他说的,又从头至尾跟侯明复述说了一遍,最后说:“他想挪挪地方,不想在那个单位呆了,工作不顺心,也影响能力的发挥。” 侯明说:“这个单位猫腻不少,我在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家良,你这样,你给老蔡或者建强打个电话,等市里开两会的时候,我见到他们再跟他们提下,你看怎么样?” 薛家良原本也想给他们俩打电话,但他必须要先跟侯明说,尽管侯明早已经调走,但他仍然左右着平水县的形势。 平水县委书记蔡德林和县长潘建强一直配合不睦,但侯明始终没有将他俩拆开,也许,这就是侯明的领导艺术吧。 官场处处皆学问,这些,都是值得薛家良学习的。 挂了侯明的电话,他先给蔡德林打了电话,蔡德林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不等薛家良说话,就主动说道:“薛市长,过年好?” 薛家良笑着说:“我是你老弟,怎么跟我生分起来了。” 虽然薛家良调走多年,但蔡德林深知薛家良跟市委书记安康和市长侯明以及省里领导的密切关系,从来都很尊敬薛家良,此时听他这么说,就十分客气地说道:“是老弟不假,是市长也不假,您在哪儿过的年?” 薛家良说:“我回老家了,今天刚有空儿,给蔡兄拜年。” “您别折煞我了,什么时候走?我怎么也要回去跟老弟见一面。” 薛家良说:“你不用特地赶回来,多陪陪老人吧。” 蔡德林说:“跟你说实话,我这个年没得好,放假就感冒,每天上午去医院输液,下午回家躺着,哪是我陪老人啊,是我老人陪我,我感冒这几天吃的饭,都是老娘亲自下厨,不让别人上手。” 薛家良羡慕地说:“你太幸福了!” 蔡德林忽然意识到薛家良父母都去世得早,人,不管多大年纪,不管父母去世多少年,每当过节过年的时候,都是最思念亲人的时候,就赶紧转移了话题:“老弟,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办!” 薛家良说:“还真让老兄你说着了,我的确有一件事相托,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叫鲁丰,脾气有点倔,跟一把手闹得不太好,他想挪挪地方,平调出去,不想在那儿干了,对机会你给调换调换。”薛家良故意强调了“平调”两个字。 蔡德林听完后说道:“关于他们局班子不团结的情况,我了解一些,鲁丰的事你放心,你交办的事,我必须办好,等上了班,我们研究一下,正好平水的两会还没召开,我准备在会前小范围调整一下。” 听他这样说,薛家良心里就有底了,最起码庄洁说的情况是属实的,蔡德林说在会前小范围调整一下,这句话他也听出玄妙来了,一般人事问题,早就在元旦或者春节前调整完毕,蔡德林这样说,无非就是不想让薛家良感到太意外,好像专门为鲁丰调整似的,尽管事实如此,他也是不便说出来的。这就是智者的官场,明明要送给你一个人情,还要彼此做到冠冕堂皇,不至于让你有心理负担。 薛家良心知肚明,他感谢了一番后就挂了电话。然后他又给潘建强打了一个,同样的话,也跟潘建强说了,尽量做到不失礼数。 一圈电话打完后,他给庄洁打了过去:“小洁,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办得差不多了,跟有关领导介绍了老鲁目前的情况,我没说土地局的事,我想他们会考虑的,等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 庄洁说:“家良,我先代张老师他们谢谢你了。” “你怎么还跟我客气,是不是还因为下午的事……” “家良,你说哪儿去了,下午的事,我也不好……” “哈哈,有错改了就是好同志,祺祺睡了?” “是的,吃着吃饭就快睁不开眼了。” 薛家良说:“这几天两个孩子玩疯了,阳阳也很早就睡下了。” “家良,时间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薛家良还想说什么,听庄洁这样说,就说道:“嗯,好吧,晚安。” 躺在舒服的炕上,薛家良在脑子里想着侯明说龚法成有心事的事,这个他也看出来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内心强大、处事镇定的龚法成忧郁呢? 过了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薛家良都是频繁地在出席各种会议,首先是市里召开的两会,基层工作的确有过不成文的现象,就是正月不过完,工作工作都不算正式开始。 但今天显然跟往年不同,博阳的两会在年前就召开完毕,而且各种工作都提前安排布置了,所以今年这个正月,其实是个忙碌的正月。 这期间,博阳先后派出三个招商团,北上南下,参加各种形势的推介活动。用薛家良的话说,见水就撒网,不管有没有鱼,对于博阳来说,重点是让外界知道有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 市里两会是在正月完成的,紧接这就是省两会召开在即。 薛家良以博阳县委书记的身份,被增补为省人大代表,而博阳县的另一位省人大代表却是邢有信。 在报道的头一天,薛家良主动给邢有信打了一个电话,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薛家良第一次给这位博阳的显赫人物打电话。 出乎意料,邢有信居然知道薛家良的电话,而且接电话后直接就称呼道:“薛市长,您好,我正要给您打个电话,咱们什么时候走?” 656、局长是混蛋 薛家良说:“我给您打电话就是想跟您说这事,我还有点事,脱不开身,您明天先走,到省里后咱们再联系。” 邢有信似乎预料到薛家良不会跟他一起走,就说道:“好吧,那我去准备准备,我马上就走,晚上约了一位省领导吃饭。” 动不动就是省领导,要么就是中央部委领导,薛家良很反感他这一套,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也让人反感,尤其是让薛家良反感,他淡淡地说:“好吧,您路上注意安全。” “那薛市长咱们就先再见?” 薛家良觉得他这个口气,有点长辈式的语重心长,这在他第一次跟邢有信见面的时候就感到了这一点,也许,在邢有信看来,年轻的干部们,都是值得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但对于薛家良来说,他感觉这是老狐狸对猎物发出的伪善信号,博阳,不知有多少干部,在这个信号的引诱下,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很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他仍然用疏淡却认真的口气说道:“再见。” 薛家良放下电话,他开始看着最近两天的传阅文件。他压根就没想要跟邢有信一起走,想起他那副在那天集团庆典上牵着女主持人的手他心里就反胃。 其实薛家良早就将工作安排好了,此时在县招待所,邢伟岩正在主持召开最后一次退耕还林动员大会。这项工作邢伟岩没有辜负薛家良对他的期望,他安排得很紧,树苗都已经联系好了,明后两天就能全部到位。 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头都没抬就喊道:“请进!” 门轻轻推开了。 薛家良继续低头看文件,直到将一份文件看完,签上自己的名字,才他抬起头。 就见文化局文化科的小菲站在进门的位置,正在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他,等到他放下笔,才不知所措地说道:“我……没打扰您办公吧?” “小菲?你怎么来了?哦,没打扰我,如果我此时不方便被打扰,秘书就不会让你进来了。” “可是……我没看见秘书,是直接敲的您门?”小菲有些不安地说道。 薛家良见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就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冲她一伸手,说道:“没关系,请坐。” 小菲今天的打扮跟上次有所不同,许是天气逐渐变暖的原因,她上身穿着一件短款的驼色格子的半大风衣,里面还是那件高领白衬衣,下身则是一条老式的格子阔腿裤,平底鞋,仍然是复古装束,看来,她对英伦气质的格子衣服情有独钟。 在这个冬末初春的午后,看见这样一位清新别致的姑娘,薛家良的心情大好,较之刚才脑海里那个猥琐的老男人,天壤之别。 小菲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挨着沙发的边半坐着。 薛家良打开饮水机旁边的一个柜子,拿出一只玻璃杯,他看了看,将这只杯子放回原处,又拿出一只粗瓷杯子,这只杯子还是他们去超市购物抓的奖,矮墩墩的,笨拙、可爱,跟小菲的打扮很般配。 他没有征求小菲的意见,而是用这只杯子给她沏了一杯咖啡,递给她,说道:“我给你沏了一杯咖啡,只有咖啡,才配得上你今天这样的打扮。” 小菲急忙起身接过咖啡,说道:“原来您是在给我沏咖啡呀?谢谢啊!” 薛家良一怔,问道:“你以为我给谁沏咖啡?” 小菲笑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您自己喝呢?” 在家里端着这样一个有卡通图案的杯子喝咖啡?呵呵,真是小女孩的思维! 薛家良笑着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喝咖啡而不是茶或者凉白开?” 小菲说道:“因为大家都说你是学者型的官员,另外,你日理万机,我认为应该有喝下午茶或者咖啡的习惯。” 薛家良往前倾了倾身子,说道:“无论是茶和咖啡,我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不管是下午还是上午,难道你没听说过这句话: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小菲说:“听说过,但是你不会。” “为什么我不会?” “因为你是市长,是县委书记,你要是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话,我估计你就该被调走了。” 薛家良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意思,就说道:“按你的意思推理,我永远都不能被调走,如果被调走,就是茶、烟和报纸的原因,就是懒政、怠政的结果。” 小菲就感觉薛家良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不好接触,还很幽默有趣,也许有过上次交谈的经历,让她今天的拜访显得不那么紧张了,就笑着说:“如果因为高升而被调走的话,就和你说的这些没有关系了。” 薛家良说:“你认为我会高升吗?” 小菲连想都没想就说道:“会的。” 薛家良说:“那还差不多,不然你说这些茶呀烟呀还有报纸什么的,得背多大的黑锅呀?” “咯咯——”小菲笑出了声。 薛家良坐直身体,靠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小菲问道:“说说,找我有什么事?” 小菲一听,赶紧将咖啡杯放到茶几上,从随身带的一个褐色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双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说道:“这是局长让我送来的关于今年申遗工作的计划书。” 薛家良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夹,说道:“你确定是你们局长让你送给我的?” “是的。”小菲干脆地说道。 “他怎么说的?”薛家良继续问。 “他早就让我送来,但是有些数据我认为不准确,又重新核实了一下,这样就又过了两天。” 薛家良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也可能是上次他当着市局的人夸了小菲两句,被那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县文化局局长误解了。 他没有去翻看那个文件,严肃地说道:“你们局长是个混蛋!” 657、“酒局长”还是个“花局长” 飞溅出来的咖啡,弄脏了小菲的衣服,还洒了几滴在地板上。 她顾不上这些,吃惊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他看着小菲,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是混蛋吗?” 小菲吓得脸都白了,她大气不敢出,既不敢回答“是”,也不敢回答“不是”,就这样愕然地看着她。 薛家良没想到自己一句随性的话,将小菲吓成这样。 但是他没有马上安慰她,仍然严肃地说道:“我为什么说他是混蛋,是因为他明知请示汇报工作的程序,还故意让你来向我汇报,你说他不是混蛋是什么?” 小菲轻轻皱皱眉,似乎没有完全听明白他话的意思。 薛家良弯腰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将衣服上的咖啡啧擦干净。 小菲犹豫了一下,接过纸巾,窃窃地说道:“谢……谢……” 她低着头,吸干衣服上的湿渍后,又用手里的纸巾将地板上的咖啡啧擦干净。 薛家良缓和了一下气氛,说道:“下级向上级请示、汇报工作是有程序的,你是一名普通干部,上班时间不长,有些规矩不懂这很正常,但是,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多年从政经验且一直担任副科级、科级领导干部的卫立元来说,明明知道这些规矩还让你越级汇报,你说他不说混蛋是什么?这个工作计划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直接报到我这里来的,如果需要报给我看,也是要逐级递交的的,你直接到我这里,是越级汇报,如果我直接对你们这项工作指手画脚,就是揽权,就是手伸得太长,如果这种小事都要向我汇报,那别人就没事干了,你明白了吗?” 小菲的脸立刻就白了。 薛家良清楚,她显然是被卫立元利用了,就单刀直入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报告里,肯定有对你的任命,另外,还会搭配一长串的实际内容,比如安排人事,还有申请的各种款项,我说得对不对?”小菲,你被卫立元利用了。” 小菲听到这里,脸腾地又红了。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报告,薛家良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就能说出里面的内容。 她机械地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有这些内……容。” 报告里,的确涉及到扩大文化科人员和办公设备的配备内容,任命她为文化科科长,另外又安排了三个科员,一个是局里正式编制,一个是招聘来的领导家的亲戚;还额外申请一笔款项,这笔款项就是针对今年专门开展申遗工作所需要的办公费用,其中包括车辆、电脑等。 当初局长让她送报告,她不来,因为她从局长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的中读出了什么,自从那次片区工作会议后,局长跟她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认为她攀上了薛家良这个高枝。 对此,她并不解释,因为自从她调进文化局那天起,她就发现卫立元不怀好意,眼睛总是盯住不该盯住的地方看,之后又听同事们在背后议论他,说局长不但是全县出名的“酒局长”,还是个很色的“花局长”,别看他外表正经,其实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县里那些想出风头的女歌手、女演员,必须私下跟他搞好关系,不然就参加不了县里举办的各种文艺活动,局里有点姿色、在工作上想要求进步的女同志,也都是他的“莫逆之交”,不然别指望出人头地。 这也是目前局内部科室主任大部分是女人的原因所在。 小菲突然调到文化局工作,对于卫立元来说,不亚于一道奇珍美味。他几次单独邀请她吃饭,均被她婉拒。 卫立元见单独邀请不成,又以工作为名,让她出席有领导参加的饭局,开始她参加了一两次,后来每次散场的时候,小菲发现卫立元总是想方设法送自己回家,为此,她先后两次悄悄换了住所,就连单位比较好的女同事现在都不知道她确切的住址。 直到认识薛家良后,卫立元对小菲的觊觎才有所收敛,跟她说话也客气了许多。其实,小菲心里非常清楚,那天她跟薛家良的谈话,从始至终都没有涉及个人问题,谈的都是申遗方面的事情,甚至自己家是哪儿的、父母干什么的薛家良都不知道。 这让小菲感到一丝轻松,她几次有了想调走的冲动,苦于自己选择的工作,不好当逃兵,才耐着性子没有申请调走。 这次,卫立元让她将这份报告送给薛家良,她开始没答应,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兵,哪有资格去见身为副市长、县委书记的薛家良。卫立元就给她上了一堂冠冕堂皇的课,意思是这是局里的工作,关系到申遗大事,局里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还特地嘱咐她,见了领导不要紧张,嘴要甜些。 说实话,小菲不排斥薛家良,从内心讲她还蛮喜欢跟薛家良交谈的,这是她遇到最谈得来的人,不只因为他是领导。小菲当然不能告诉卫立元她曾经跟薛家良有过交流,那样势必会引出不必要的闲话。 就这样,她将这份材料精心整理一遍后,才送到薛家良办公室。没想到自己却惹领导不高兴了,而且从薛家良的口气中,他似乎完全洞悉了卫立元的用意,她也感觉卫立元是在利用她达到某种目的,但是没有办法,就是她不来送,也会有别人来送,另外,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薛家良见她脸红了,他判定她明白了他话的意思,不然不会脸红。 此时的小菲尴尬极了,薛家良戳穿了卫立元的用意,似乎自己内心的某种隐密也被他戳穿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该怎么办?” 薛家良知道她是无辜的,就说道:“你把这个东西送回去,交给你们局长,你就说我说的,让他该跟谁汇报就跟谁汇报。” “那……好吧。”小菲低声应着,赶紧起身去拿那个文件夹。 658、小菲拒绝了薛家良 薛家良忽然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既然送来了,你就放下吧,我抽时间看看,我看完后,转交给主管你们的领导。” 不知为什么,小菲对此没有表现出惊喜,她只是淡淡地说:“我还是带回去吧,别浪费您的时间。” 薛家良似乎听出了什么,就笑着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句话是闹情绪?” 小菲没想到薛家良看问题这么敏锐,她的脸又是尴尬一红,说道:“我哪敢呀,都快吓死了……” “哈哈。”薛家良感觉这个丫头很可爱,说道:“还说没有意见,这话分明就是带着情绪说出来的,好,我看看。不看在那个混蛋局长份上,也要看在你这么远辛辛苦苦跑来的份上。” 于是,薛家良拿起那个文件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发现这个文件小菲整理得非常详尽和规范,他不由得说道:“你是个标准的文秘人才,让你在那里搞申遗,还真埋没了你了,这样,来市委办,做秘书,怎么样?” 小菲的眼睛里冒出惊喜,随后又平静下来。 她惊喜的是,自己的工作得到薛家良的赏识,这让她感到欣慰;平静是因为她的目的不是想进机关工作,这不是她的所愿。 她说道:“谢谢您的赏识,申遗工作刚要有起色,这个时候我不能当逃兵。您忙吧,我要回去了。” 小菲说着,站了起来,拿过那个文件夹, 薛家良见小菲要走,就说道:“你还是把这个文件放这吧,我看看,你回去跟你们那个混蛋局长说,让他再报一份给主管领导。” 小菲无法判断薛家良话里的真实意思,就说道:“你不是说……” 薛家良毫不掩饰自己,说道:“没错,我是说他违反了请示汇报的规矩,但既然你把材料送我这了,就放下吧,一会我仔细看看。” 小菲看着他,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抬头看着她,说道:“放下吧,把你的咖啡喝完。” 小菲摸不着他的脾气,就乖乖地将文件夹重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回原处,端起那杯咖啡,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喝着,不再说话。 薛家良知道吓着她了,主动缓解气氛,说道:“咖啡的味道怎么样?” 小菲机械地点着头。 这时,罗锐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小菲,注意到她正在喝咖啡,心想,薛家良肯将自己私藏的咖啡拿出来,对这个姑娘是很有好感的,在罗锐印象中,薛家良是从不给别人喝咖啡的,倒不是他吝啬,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工作中,有喝咖啡提神的习惯。罗锐当然不知道,薛家良这个习惯还是跟龚法成学的呢。 罗锐冲小菲点点头,随后跟薛家良说道:“那边的会散了,邢县长说您方便的话他就过来。” “好,让他来吧。”薛家良说着就站了起来。 小菲一听,几口将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说道:“薛书记,我走了。” 薛家良冲她点点头,说道:“有事的话给我发邮件。” “好的,谢谢。” 小菲说着就走了出去。 罗锐送她到门口,回来后将她用过的杯子冲洗干净。 邢伟岩进来了,他嗅着鼻子,说道:“有人在喝咖啡,好兴致!而且根据我的鼻子判断,这个咖啡不是人们经常喝的那个市场常见的咖啡。” 薛家良估计邢伟岩看见了小菲,就说道:“来了一位小姑娘,我就给她沏了一杯咖啡,既然你鼻子这么好使,就让小罗再沏两杯。会议进行得怎么样?” 邢伟岩兴奋地说:“超出我的预期,好几个不沾边的乡也申请想种树,我说不行,这是有规划的,不能随便退耕还林,还要确保粮食安全。明天就开始进树苗,等您从省里开会回来,基本就种差不多了。” 薛家良说:“树苗一定要做好保湿,春天容易干燥。” 邢伟岩说:“苗圃场会做好这个工作的。” 薛家良说:“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挖树坑了?” 邢伟岩说:“我问过林业局的人了,他们说现在平原的表层土已经解冻,山区还要等几天。所以这个季节在咱们规划的区域里栽树是没有问题的。” “号召机关干部,提前一周过植树节!” 处理完一切事宜后,薛家良将阳阳托付给了何嫂。他要到省里开会。这次离开时间长,大概一周的时间。 他提前已经跟阳阳商量好了,阳阳现在很懂事,极力配合大人,因为这样,暑假就可以和灵灵一起天天上幼儿园了。 过年回来后,薛家良没有看到章医生,灵灵的幼儿园开园后,就几乎不怎么过来了,章医生显然是不想跟薛家良碰面,故意回避他,省得彼此尴尬。 第二天上午,薛家良早早起床,赶往省城,办清会议报道相关的手续后,薛家良一看还有时间,就给卜月梅打了电话,想去她家蹭午饭。 卜月梅笑了,说道:“来吧,正好我一个人不想吃饭,你来我就做。” 薛家良问道:“那爷俩不回来吃吗?” 卜月梅说:“老龚这几天一直在开会,顾不上回家吃饭,他刚才打电话,中午不回来吃,晚上要跟领导一起慰问代表,更不回来吃了,小然跟摄影家协会去南方采风去了。” 薛家良说:“如果那样的话,刘三我们俩个都过去。” 卜月梅说:“没问题,我做着就更有劲了,你们马上就过来,饭很快就好。” 薛家良和刘三赶到的时候,卜月梅正在往餐桌上端菜。 薛家良一看,说道:“卜姐,你太了不起了,这么快就弄出这么一大桌子的菜?” 卜月梅说:“原本就准备出来了,没想到老龚又不回来了,正巧,给你们吃。” 吃完饭后,刘三就去车里休息去了。 薛家良和卜月梅坐在沙发上,就听卜月梅叹了一口气,说道:“家良,小然和德子的事你听说了吗?” 659、龚法成担忧的事 薛家良这次来,也是想了解一下公然和白瑞德之间的事,尽管他有所了解,但最终的结果谁都没跟他说,公然没说,白瑞德也没说,所以,薛家良也不能跟卜月梅说他知道什么。 “他们什么事?我没听说,过了年我忙,这两个人也忙,谁都没搭理我,我早就对他们有意见了。” 卜月梅说:“他们不是不想跟你说,是他们不能说。” “有什么事不能说?” 卜月梅说:“他们两个,彻底散了——” “散了?” 卜月梅说:“是的,散了。” 薛家良明知故问:“谁的原因?” 卜月梅说:“这个,不能简单说是谁的原因,也不能怪罪任何一方,没有对错,只有因果。” 薛家良没想到卜月梅居然是这个态度:“你说得太禅了,通俗一点,是谁先提出分手的?” 卜月梅说:“是德子。” “为什么?” 卜月梅说:“有了外力。” “茅苗吗?” 卜月梅看着他,说道:“看来,大家都看出来了。” 薛家良说:“是的,对此我问过德子,那个时候他只是承认彼此有好感,但他跟我明确表示不会跟公然分手的。” “他是不会跟公然分手,但是你想想,公然的脾气和个性,她能允许自己的爱情有杂质吗?” “这么说是公然提出分手的?” 卜月梅说:“不是,春节,小然从北京回来后,先跟他爸谈的,说有可能他们要分手。其实,老龚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表示过什么,公然问他爸怎么办?他爸说,分就分,我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况且本来就不太看好他。后来,他们俩人就公开谈了,然后就平静地分手了。” 薛家良忽然想起侯明说的龚法成有心事的问题,难道他的心事就是这个?不可能呀,龚法成是谁呀,他怎么会因为这个而心事?再说正如他所说,他的女儿还担心嫁吗?况且,龚法成似乎对白瑞德一直不太看好,尽管认为他是个善良的不胡来的好孩子,但不代表他能胜任女婿这个角色。只是女儿喜欢,是不会阻拦女儿跟他交往的,何况,女儿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是他所担忧的事啊? 卜月梅又说:“当公然跟白瑞德分手跟茅苗好上后,老龚担心地说了一句话:他们随了心愿,却给老子们出了难题。” “难题?什么难题?”薛家良突然警觉起来。 卜月梅说:“我也是死乞白赖地问,他才说出内心的担忧。他说,如果茅书记跟曾书记真的做了儿女亲家,中央就是不把他们分开,他们其中一方都应该主动申请调离,一对亲家同在一个省委班子,而且一个是省委第一书记,一个是省委副书记……” 原来龚法成担忧的是这个! 卜月梅继续说:“老龚担忧的不是女儿嫁不嫁的问题,他担忧的是这个。就目前格局来看,谁调走都是省内的重大损失,茅书记来后,重拳打击贪腐,下大力气抓廉政建设,这几年全省政治生态良好,社会稳定,没有出现大的不稳定事件,各项工作都是稳中有进,老百姓的骂声少了,进京告状的没有了,这和打击贪腐、整顿干部纪律有直接关系,他说这种局面再巩固三年,哪怕三年,新生干部力量发挥作用,就差不多了。眼下,无论是茅书记调走还是曾书记调走,都是损失。年轻人不管不顾爱了,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这些深层次的问题……” 薛家良彻底明白了,这就是龚法成内心不便和人说的心事,是他担忧的深层次的问题。 薛家良追问道:“那现在白瑞德和茅苗公开关系了吗?” 卜月梅说:“目前还没有,但我感觉也快了,两会召开后就有可能公开关系,既然爱上了,最后让步的只有是老子。” “这么长时间没有公开关系,是不是他们双方家长干预了?” 卜月梅说:“这个不清楚,估计有这可能。德子自从跟茅苗好上后,我们家他几乎不来了,除去有特别的事情。目前外界知道的人不多,也没有看到他跟茅苗公开亲热过,甚至看不到他们俩个一起出入,而且两家的关系也没比以前关系更近,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没有公布关系,是有着某种顾虑的,但也是早晚的事。” “曾书记还来串门吗?” “有时来,他来的少不是因为儿女的原因,自从白兰嫂子搬回来后,他来的次数就少多了。” “龚书记他们俩谈过孩子们的事吗?” “没公开谈过,但老龚说,自打两个孩子明确不再继续交往后,耕田书记再见到他时很是内疚,尽管他不同意德子跟茅苗,但儿女的婚事,家长是拗不过儿女的,所以他跟老龚说:老伙计,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反正你也不大待见我儿子,老龚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跟曾耕田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只是碍于儿女的事,实在不是他们能左右的,所以才不好公开谈。 薛家良问道:“我不太了解,班子成员中,真的不能有亲属同在吗?据我了解,似乎是直系亲属不能同在一个班子,像这样属于后来结成的亲戚关系,是可以存在的吧。” 卜月梅说“我也是这么说的,但老龚说,即便中央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作为党的高级干部,从党性原则方面出发,他们自己也是应该主动提出回避的。” “哦——”薛家良彻底明白了,中央没有明文规定亲家不能在同一个班子,但作为党高级干部,茅书记和曾书记应该有一方主动提出调离,这就是个难题了,谁会主动提出调离呢? 要知道,茅玉成、曾耕田、龚法成,这是外界公认的铁三角,有这个铁三角在,全省上上下下,还从未出现过令不行禁不止的现象发生过,这是全省有史以来最好的时期,是有目共睹的。 660、你辜负的人不是我 “可是,如果公然和德子成为夫妻的话,龚书记和曾书记不也是面临回避的问题吗?”薛家良问道。 卜月梅说:“这个,他早就有考虑,如果他们两个真的结了婚,他就准备给省委打报告,提前退居二线,到人大或者正协找个位置,把谢敏推荐上去。如果省委认为他们可以在同一个班子工作,他就继续干。你别忘了,他是向省委报告,茅书记要向中央报告的。” 薛家良点点头,他感到,龚法成是一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又跟卜月梅聊了会,这时,郑清打来电话。 薛家良看了看说:“是小郑。” 卜月梅示意他接电话。 薛家良接通了电话:“小郑,你好。” “薛哥,你是不是来省里开会?” “是的,刚报道,你上班了吗?” 郑清说:“我和瑞德出了两天门,刚回来,我们刚在招待所吃完饭,看见到处都挂着欢迎代表入驻的横幅,想起你可能也会来开会,瑞德就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为什么让你打,他干嘛不给我打?” 郑清笑了,说:“他正在开车。” “哦,那我原谅他了。” 这时,就听白瑞德在里面嘟嚷了一句:“官不大毛病不小,都会挑理了。” 薛家良立马说道:“他在嘟嚷什么?” 郑清笑了:“他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你出来喝茶。”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们下午四点半集合,如果你们真的想我,就现在见面,要不就等散会后见。” 郑清征求了白瑞德的意见,然后说道:“好,就现在吧,我们回招待所接你。” 薛家良说:“我没在招待所,你们定个地方,我马上过去。” 郑清重复着白瑞德说的话:“凯旋门大厦,12层酒吧。” “好,呆会见。” 凯旋门大厦在省政府招待所的东南方向,跟省委家属院在对角线上。 卜月梅说:“家良,你去吧,我马上也去上班。” 薛家良说:“我送你。” 卜月梅说:“不用,现在天气暖了,我骑车非常方便,省得堵车,十来分钟就到了。你这几天晚上没事的时候就来家里坐坐。” “好,我一定会来,对了,我给老同志带来一包咖啡,这个可是好咖啡,是我在京城友谊商店买的,地地道道的国外货。” 卜月梅笑了,说道:“好,我替他收下,谢谢你。” 当薛家良来到凯旋门大厦12层的咖啡厅的时候,他只看见白瑞德,没有看见郑清。 白瑞德坐在靠南窗的位置上,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正扭头看着窗外,沉思着。 薛家良默默地走到他跟前,他感觉白瑞德清瘦了许多,两边的颧骨都显现出来,但这更让他增添了男人阳刚的魅力。 他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白瑞德这才回过头。 “看什么呐?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故作伤情状,你可真会装蒜!是不是想勾引一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白瑞德抬头看着他,低声说道:“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官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损?” 薛家良“哼”了一声:“你还指望我不损吗?我说曾怀德同志,你到底还是出手了。”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薛家良第一次称呼他的正名。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只知道他叫白瑞德,薛家良是后来才知道他的正名叫“曾怀德”,但已经养成了习惯,除去龚法成和谢敏等几位老同志称呼他的正名,绝大多数人都叫他白瑞德,就连工资卡上显示的都是白瑞德。 白瑞德当然知道薛家良这话所指,就调开目光,慢慢地扭过头,看着刚才的方向。 薛家良坐下了,服务生将一杯冒着浓香的咖啡放到他的面前,他说了声“谢谢”,服务生礼貌地退下。 薛家良这才抬眼看白瑞德,见白瑞德仍然看着刚才的方向发呆,他就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突然发现不远处那个红色尖顶的小楼。 难怪白瑞德坐在这里发呆,原来他是触景生情了。 薛家良在心里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在缅怀自己心中曾经的梦想和誓言吗?看来,我刚才说你的那两个字太对了——装蒜!没淌两滴鳄鱼的眼泪吗?告诉你,我不会同情你的。” 白瑞德转过头,看着薛家良,认真地说道:“老薛,我今天就是让你骂的,你随便骂,我肯定不还嘴。” 薛家良说:“我懒得骂你,连龚家的人都不肯说一句埋怨你的话,我算哪棵葱啊!” 白瑞德说:“那是她家人从来没看好我。”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话真没劲!别给自己找同情了,她家人对你怎么样,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白瑞德低下他,半晌才抬起来,说道:“你可能认为我不是男人,上次在博阳,我跟你说的话都作废了,但感情的事,我也没有办法,老薛,我也难受过,痛苦过,挣扎过……” “好了,别企图让我同情你,我不同情你,不等于我不理解你,有句话说得好:一别两宽,记住,我不希望从你嘴里说出公然一个‘不’字,跟我也一样,也不能说,既然你都说了,感情上的事没办法,就更不要说别的,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 白瑞德果然不往下说了,他一口将杯里的咖啡喝完,伸手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瓶酒。 薛家良没有拦他,无论他是真的伤情还是装蒜,他都没拦他。 两个人端起服务生倒的酒,默默地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白瑞德说:“家良,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薛家良就是一怔,说道:“你辜负的不是我,是公然。” 白瑞德说:“不对,就是你。” 薛家良感觉他的话里有话,就说道:“这是你跟公然的事情,和别人没有关系。” “但是和你有关系。”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咯噔,低声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破坏了你们?” 661、薛家良的警告 白瑞德听薛家良这么说,就皱起双眉:“老薛,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想说,从始至终,你都希望我和公然能走到一起,也没少为我们付出,甚至为我出谋划策,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们好,但是老薛,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发现我们真的很难走到一块,就是茅苗不出现,也会有别人出现。我不是说公然不好,她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无可挑剔的,都是完美无瑕的,但是我能力有限,无法给她最好的,更不想让她委曲求全……” “你怎么不能给她最好的,什么才是最好的?”薛家良追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就是感觉我不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那个人,她是我的初恋,是我的少年恋人,我爱她,不想让她受委屈。” “这是公然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主观臆想的?”薛家良再次追问道。 “她从来不跟我交流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是臆想,是感觉,恋人之间的感觉是最奇妙也是最准确的。”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你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吧。” 白瑞德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也有这么一点吧。” “所以,你刚才所有的话都是借口。” 白瑞德急了:“你不能这么黑我,我们的事,你是了解的,她就是冷美人,甚至你还曾经同情过我,怎么能说我说的都是借口?” 薛家良紧盯着他说道:“我没有黑你,凡事从自身找原因,现在的公然,跟二十年前的公然还是一个人,现在是冷美人,难道以前不是吗?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因为茅苗是省委第一书记的女儿,而公然只是一个纪委书记的女儿?” 白瑞德更急了,他挺起胸膛,说道:“我曾怀德是那样的人吗?是,我是胸无大志,甚至作为男人还有些懦弱,但我不势利眼,权力对我来说还真不如当初一单生意有吸引力,我之所以回归,一方面是因为父母和家庭关系,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喜好的关系。从我第一次要求去专案组找你,我就发现,我已经深深喜欢上这个工作了,喜欢抓贪官,甚至抓得上瘾……让我上瘾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纪委就是个锻炼人的地方,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整天面对的都是贪官,是高智商的人,需要跟他们斗智斗勇,我觉得我很长见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原来老爷子对我的那一套说教,在我们的工作中变成了现实,这个工作,也拉近了我跟老爷子的距离,也让我理解了他们面对亲人违法违纪问题时所做的选择……由于共同的人生经历,共同的人生痛苦,让我和公然选择了彼此,那个时候,我心目中的妻子,就应该是公然那样的人,清高、圣洁,不谙世事,不染俗尘,面对诱惑,不会动心,更不会像我们的母亲那样犯错!但是老薛,当你整天面对这样一个冷美人时,你也会乏味的……” “住嘴,我刚才说的话你忘了吗?再次警告你,不许说公然一个‘不’字,否则我马上起立走人!” “sorry,我忘了。” 薛家良缓和了语气说道:“德子,你没忘,人都有这个劣性,喜欢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以求自己良心的安宁,我不希望你也这样,分手就分手,谁也没权力栓住你,但不要说公然的不是,一句都不要说,不光是在我面前,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够,不然我瞧不起你!” 白瑞德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 薛家良又说:“还记得我以前是怎么说你的吗?公然是大家公认的冷美人,就是这样一种冷,才保持了她做女人的本色,才使得她高贵、纯粹、与众不同。如果你偏要说他冷,那我只好说你无能,是你开发的不够。” 白瑞德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薛家良继续说:“公然有血有肉,她也有小女人情怀,也有悲天悯人的高尚心灵,不然她就不会冒死救助一对鸟儿,更不会帮助素昧平生的小偷,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也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我们不了解她的地方又有多少?所以,你不了解公然,才说她冷,没有女人的温柔,我恰恰认为这是她尊重自己,尊重你才该有的态度。我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有权选择自己的爱人,但是你没权力指责公然的不是,尤其是在我面前。” 白瑞德点点头。 薛家良又说:“想想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在你的描绘中,我的脑海里总是出现一幅画面,在天地山水之间,一对情侣侠影,遨游漫步……就像一个童话故事,让人联想起许多美好的词句和美好的画面……所以,跟谁都不要说亵渎公然的话,那样也亵渎了你自己,亵渎了你们曾经的感情。” 白瑞德说:“老薛,我在你眼里有这么不堪吗?我有说过亵渎她的话吗?即便我们做不成恋人,做不成夫妻,公然在我心里仍然是纯洁干净的,我提出分手,不是因为她不好,是我驾驭不了这份感情,不然我也不会跟她谈了十多年的恋爱。即使我们没有男女感情了,但还有亲情,我相信,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是彼此最信赖的人,也是最值得依靠的人,我刚才想跟你说的那些,无法就是男人心底最真实的感受而已,是最人性的东西,即便我不说,也是客观存在的,甚至你也是了解的。” “那也不能说,你不说,就没有伤害,无论你心里怎么想,就是不能说!记住我的话,否则我瞧不起你!” 白瑞德注视着他,沉沉地说道:“看来我刚才说对了,我的确辜负了你。” “怎么讲?” “你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对公然无动于衷,真心希望我们好,所以,我才说我辜负了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薛家良瞪大眼睛看着他。 白瑞德也看着他,问道:“你能说你没有喜欢过公然?” 662、为早日娶上媳妇干杯 薛家良说:“我不止喜欢公然,我还喜欢过巩俐,喜欢梅婷,喜欢毛阿敏,管用吗?如果我喜欢谁就去追求谁行吗?” 白瑞德长出了一口气:“所以说我那句话并没有说错。” 薛家良指着他,说道:“错了,你完全说错了!照你这样说,如果巩俐将来遭受情变,她的男人是不是可以跟全天下爱慕她的男人说,我辜负了你们大家的付出和牺牲,是这样吗?” “我说不过你!”白瑞德气恼地说道。 “这不是说得过说不过的问题,是性质问题,公然是出类拔萃又有爱心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没人不喜欢,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你能跟所有的男人说,我辜负了你们?” 白瑞德尴尬地看着他,说道:“老薛,你何必因为一句话这样跟我较真呀?” 薛家良瞪着眼说道:“这是原则问题,我必须较真!” 白瑞德端起酒杯,说道:“你爱怎么较就怎么较,反正我没有恶意,你不要多心,我非常清楚,你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我和公然好,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当初是,现在也是,所以,我恨不起来你,你是好哥们,是君子。” 薛家良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不要认为你恭维我了,我就不骂你了。” “随你便吧。”白瑞德说着就喝了一口酒。 薛家良说:“我没你那么洋派,光喝酒不吃东西受不了。” 他说着就冲远处站立的服务生招招手,等服务生走近后他问道:“你们这里除去咖啡和酒,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服务生说:“有爆米花、锅巴、开心果、腰果,蚕豆、薯条、炸鸡翅、炸肉串……” 薛家良说:“好了,你别背书了,一份薯条,一份炸肉串。” 这时,郑清急急忙忙走了过来,他看见薛家良就咧着嘴笑,随后跟薛家良抱在一起。 “薛哥,想死你了——” 薛家良说:“我也想你们,你刚才干嘛去了?” 郑清说:“我刚才去看了一下芳芳,给芳芳带了点东西。” “芳芳不是跟你在一起住吗?” “现在不了,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市区一所艺术幼师学院担任舞蹈老师。” “上班了?什么时候的事?” 郑清看了看白瑞德,说道:“是瑞德哥帮的忙。” “她正式毕业了吗?” 郑清说:“她其实去年暑假就毕业了,一直在校舞蹈班给老师当助教,学校解决不了编制,瑞德哥哥就找了朋友,把她安排到宝山区一所幼师学院。” “这个地方有编制吗?” “有,已经办下来了,前两天成为正式教师了,所以我给她买了个礼物送过去了。” 薛家良回头看着白瑞德,说道:“这事办得不错,来,我敬你。” 白瑞德白了了他一眼,跟他碰了杯。 这时,服务生给郑清拿过来一只酒杯,郑清分别给薛家良和白瑞德满上后,才给自己倒了一点点。 薛家良看着郑清,问道:“芳芳的嗓子……” 郑清说:“年前又做了一次手术,非常成功,恢复了很快,她现在已经完全能应付正常教学了,只是时间长了容易哑,好在她的舞蹈课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肢体表达,说话不是太多。” “那真是太好了!”薛家良由衷地说道:“将来在找个合适的人家,我看芳芳就没后顾无忧了。” 白瑞德说道:“她哥哥目前不许她找对象。” “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郑清嘻嘻地笑着说:“是因为她哥哥还没有对象。” “你算了吧,你没对象就不许妹妹找对象,这是哪里的规定?” 白瑞德说:“他那是搪塞你,他不许芳芳自己谈,说她太单纯,怕看走了眼,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只能是他给介绍。” “你介绍得了吗?”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她还不大,再过两年再找。” “不大?女孩子这个年岁是找对象最好的年纪,我没记错的话,芳芳23岁了吧?” “是的。” 白瑞德说:“老薛,你负责给芳芳找个好人家。” 薛家良说:“去你的吧,我远在博阳,芳芳怎么可能嫁那么远?” 白瑞德说:“你负责给芳芳找个好人家,我负责调动,你周围那些觉悟高,作风正派的好小伙都可以给芳芳介绍吗。” “等我发现目标后。” 郑清说:“说点别的吧,这件事还太遥远。” “一点都不遥远,别让芳芳向咱们几个人似的,都老大不小的了,还没结婚呢?女孩子的对象就要早找。” 郑清看了看白瑞德:“你应该很快就会脱离光棍队了吧?” 白瑞德抬起脚,在桌子底下踢了郑清一下。 郑清立刻呲牙咧嘴,说道:“你干嘛踢我呀?你以为你不说,薛哥就不知道吗?” 薛家良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就端起杯,说道:“他那点事,瞒不了我,我懒得说他,来,为了咱们都早日娶上媳妇,干杯。”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干了杯。 四点半,薛家良准时来到安平代表住所,安平代表团团长是聂凤强,他清点人数后,强调了会议期间的纪律,尤其是晚上外出,必须请假,并且保证通讯畅通无阻。 晚上,代表团成员在住处等着省领导来看望大家。首先到来的省领导就是龚法成,他被列入安平代表团中,他和代表们一一握手,询问着代表们一些生活细节问题。 薛家良在一旁高兴地看着龚法成笑,龚法成只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坐在年纪最大的邢有信旁边,听取了代表团团长汇报后,简单讲了几句话,跟代表们又聊了一会就离开了,要去看望下一个代表团。 全兆和聂凤强送他出门,薛家良和其它代表成员只能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整个晚上,薛家良都没和龚法成说上话。 晚上,薛家良刚回到房间,就接到了邢有信打来的电话。 邢有信说道:“薛市长,晚上有安排吗?” 薛家良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问道:“您有什么指示?” 663、莫名的烦躁 邢有信笑着说:“看你说的,我能给你下指示吗,你太客气了,是这样,我晚上约了个朋友,想出去喝喝茶,请你参加。” 薛家良说:“外出是要请假的。” 邢有信说:“薛市长真是认真,不远,就是省招待所对面,这个朋友是省发改委的一位实权派人物,我想就咱们那个项目跟他谈谈,谁让你是咱们的父母官呢,所以想请你出面作陪一下,你看……” 薛家良说:“就得今天晚上吗?我一会也出去,去看我大学的导师。” 邢有信一听,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那好吧,你忙你的吧。” 薛家良说:“真是抱歉,您再早半个小时打电话我都不给她打电话了。” 邢有信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从鼻孔哼了一声。从父母官的角度来说,薛家良应该出席邢有信的活动,但薛家良就是不想跟他沾上任何关系,更不想被他绑架,所以才谎称去看导师,以此为借口,拒绝了他的邀请。 想到这里,薛家良给侯明打了一个电话,一问才知,青州代表团住在省招待所的东区,侯明跟大家一样也住在招待所里,以后的几天里,晚上都有讨论活动,他都不可能回家去住。 侯明:“家良啊,我刚把老首长送走,他悄悄跟我说,等散会后让我召集人,他请客,开会期间,让咱们稍安勿躁。” 一句“稍安勿躁”,道出了一切叮咛和嘱咐,比纸上规定出的那些会议纪律形象百倍千倍,以至于薛家良都不好意思说想去看看侯明了。 这种大型会议,是很忌讳互相走动的,哪怕今年没有什么重要的选举内容也忌讳,难怪龚法成来了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只看了他一眼。 薛家良说道:“首长请客,太阳从西边出来吗?首长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主动请客?” 侯明笑了,说道:“你要用发展眼光看人,首长也一样。我已经想好了,他请客,我掏钱,他那么廉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能真让他请客呀!” 薛家良说:“行啊,我就情现成的了。” 薛家良挂了侯明的电话,又给谢敏打了过去。谢敏已经回家,他也告诉薛家良,老领导说大会闭幕后他请客,这几天让他们大家都安心开会,遵守会议纪律。 遵守会议纪律,开这样的大会,尤其重要! 薛家良只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宿舍。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就跟长草了一样,无法踏实下来,有一种莫名的焦躁。 他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什么要去做,但仔细想想,工作上的事都已经安排好,头来的时候已经开过常委会,各司其职,并且也单独邢伟岩和李春兰交代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想到了阳阳,于是抓起手机,就给何嫂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阳阳的情况。何嫂说,阳阳很好,正在跟老何洗澡,请他不要挂念。 薛家良放心了,阳阳这段时间接触的人多,他的性格逐渐开朗起来,跟谁玩都行,这也是薛家良有意锻炼他的结果。 据何嫂说,他这段时间很少念叨妈妈了,这个年纪的小孩,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就会将妈妈和爸爸淡忘的,只要大人不再刻意提起。 但是薛家良不想让阳阳淡忘他的妈妈和爸爸,何嫂说,你不让他淡忘妈妈和爸爸,他就会整天哭喊着找妈妈和爸爸,咱们还怎么带呀? 薛家良想想也是这个理,所以就不再刻意提起了。 试想,三周多点的孩子,真的长大成人后,哪里还记得妈妈和爸爸的模样,恐怕早就淡忘了。想想他现在对父亲的印象都很模糊了,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淡忘妈妈可以,据闫广说,柳心怡没有康复的可能了,她被她妈妈接走后,她的妈妈也在到处带她寻医问药,但效果甚微,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亲手抚养自己的孩子了。 但无论母亲变成什么样,作为子女,都是不能忘记自己的妈妈的。所以,在检察院查封柳心怡住的房子的时候,他特意吩咐刘三和罗锐,将这个家所有的东西包括阳阳小时候的照片、玩具等等,都要打包封好储存起来,为阳阳保留一个幼年的记忆,保留一个家的记忆,等他日后长大成人,这段历史才不会空缺。那个时候如果柳心怡还活着,阳阳就会反哺她的。 张钊的情况比柳心怡强多了,几年后他出狱,仍然可以重新开始,这年头,只要勤劳肯干,卖早点都能发家致富,何况张钊是本科大学生,有专业技术,脑袋瓜灵活,他养活自己养活阳阳是没有问题的。 这段时间尽管不是太长,但是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孩子,视同己出,自己亲生的孩子也就是这样了吧。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即便张钊将来出狱,他也不会放松对阳阳的监护,哪怕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薛家良忽然感到,自己真的年纪不小了,等忙过这段时间,他真的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白天跟白瑞德的谈话,让薛家良的内心不平静了,此时,他才找到自己心不安的原因。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他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拿过来一看,是庄洁,这么晚了庄洁打电话肯定有事。 “小洁,什么事?” 听到薛家良急切的声音,庄洁的心感到了些许的安慰,薛家良心里是有自己的。 “家良,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应该先给你发个信息就好了。” 薛家良说:“没打扰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庄洁知道薛家良紧张自己,就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是好事,我刚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给你打电话,原想给你发条信息……” “哎呀,你别啰嗦了,快点说到底是什么事,打算把人急死吗?” 庄洁就是一愣,薛家良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尽管他担心自己,但是也不应该这么急吼吼地吼她吧。 664、意外提拔 庄洁突然感到了尴尬,也有些心酸,但还是装作轻松地说道:“是这样,刚才接到老鲁的电话,他今天一大早就接到电话,被蔡书记叫到办公室谈话,说昨天晚上常委会已经研究决定,任命他为民正局局长兼党组书记,原来的那个局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停职,今天调查组将正式进入民正局开始审计,请他协助工作组做好调查和审计工作。” 薛家良没完全听明白,他说:“你别着急,慢慢说,我问你,蔡书记跟他谈话说让他当局长,有正式的任命文件了吗?” 庄洁说:“这个我不知道,我听他说,今天上午全局召开大会,组织部的人已经在大会上宣布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刚说道点子上,我问的就是这个。领导谈话让他当局长,从组织程序来说,还不是正式任命,具有法律作用的就是任命文件,既然你说大会都宣布了,看来这个程序已经走完了。你怎么刚告诉我?” 庄洁说:“是老鲁刚告诉我,他一天都没抽出时间,我下午去医院都没看见他,只有护工在那,晚上他才打电话告诉我。另外,他想当面感谢你,还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薛家良明白“当面感谢”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小洁,当面感谢就不必了,你告诉他,对我最好的感谢就是干净做官,踏实做事,他是军人出身,受过部队大熔炉的锻炼,各方面素质都应该比一般干部高才对,请你将我的话转给他,让他吸取前任教训,带好队伍!” 庄洁说:“我记住了,一定转告给他。” 薛家良又问道:“张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你还常去医院照顾她吗?” 庄洁说:“她的情况很不好,这次昏迷的时间比较长,已经是第三次进重症监护室了,有十多天了,大夫说让准备后事。” 薛家良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祺祺怎么样?” “我们娘俩没事,你放心吧,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好,家里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再见。” 挂了庄洁的电话,薛家良暗自思忖,这个蔡德林还很够意思,不但没有将鲁丰平调出民正局,反而提拔他当了一把手,并将原来的一把手撤职调查。 但蔡德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武断?那个局长真有那么大的问题吗?要知道,薛家良只是想帮鲁丰平调出去,并没有想让他当局长的意思,更没有让县委查办原来的局长,如果因为蔡德林会错意,冤枉了那个局长,鲁丰也不好开展工作的。 想到这里,他给蔡德林打了一个电话。 蔡德林很快就接通了:“薛市长,你好,开会来了吗?” “是的,老兄是不是也来了?” “来了,我刚回宿舍,正想给老弟你打电话汇报工作,正巧,你打进来了。” 薛家良说:“你是老兄,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就出溜地板上了。” “哈哈哈,好,咱哥俩谁跟谁呀,尽管没缘跟你老弟同壕工作,但我们也有共同的心愿,就是希望平水越来越好。” 薛家良说:“平水在你老兄治下,已经越来越好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老弟谬赞了,平水的事,还仰仗老弟多多支持,多多提意见。” 薛家良笑着说:“老兄,咱哥俩这是在干嘛?互相客气吗?” “哈哈,就是就是,这是干嘛,竟说些见外的话,请老弟先讲。” 薛家良说:“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刚得到消息,鲁丰被老兄重用了,家良真的很意外……” 不等薛家良说完,蔡德林就打断他的话说:“老弟,不要意外,鲁丰的能力和素质我是知道的,他坚持原则,敢于抵制领导的错误决定,这是个好同志,是个负责任的干部,关于这个单位的一些问题,群众早就有所反应,只是县委一时下不了决心,你打了电话后,也敦促我下了决心。之所以任命鲁丰当局长,就是因为他了解情况,如果换个生手去当一把手,远不如鲁丰工作顺手,这样所有的工作会得到很好的衔接。老弟不用感到意外,是我们之前埋没了这个同志。” 蔡德林说了这么一通后,薛家良居然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果再说什么,就难免是矫情了:“无论如何老弟都要谢谢你,但我对老兄也有个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德林说:“有什么要求老弟尽管提,我克服一切困难也要办!” 薛家良说:“老鲁是在跟一把不和的情况下上位的,你要敲打敲打他,别让他像小人得志一样把尾巴翘天上去,要踏踏实实做好工作,另外,民正局是有钱的单位,绝不能在这方面跌跤。” 蔡德林说:“老弟放心,这样的话我早上已经跟他谈了,并且是很严肃地跟他谈的,我说,我跟家良是兄弟,但提拔你,不完全是因为我们哥俩的关系,主要是你也有这份能力,你如果干不好,丢的不光是我的脸,还有薛市长的脸。他很理解,毕竟在部队就担任领导干部工作,一点就透,你放心吧。” 薛家良说:“好的,反正人我交给老兄你了,到时别让老弟我埋怨你就行。” “哈哈,都说你得理不饶人,果然如此。好,你放心吧,鲁丰是一个很正派的干部,组织部对他考察的结果非常好,再说,老弟推荐的人,没有孬的。” “你这也是在变相给我压力呀?” “哈哈,咱们共同努力,培养好这个干部。” 挂了电话,薛家良仍然感觉有些不安,总觉得蔡德林在这件事做得有点不妥,具体有什么不妥,他又说不上来什么,这样想着,他就拨通了庄洁的电话。 “小洁,睡了吗?” “没有,家良,你说。” “我刚才跟蔡书记通了电话,感到老鲁的工作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你千万要嘱咐他,不要一上来就搞人事清算,要稳住人心,那个局长在单位主持工作这么多年,肯定扶持上了一批人,所以,千万千万嘱咐他,不要反攻倒算,不要拉帮结派,要团结大多数人。” “哦——好,我记下了,明天告诉他。” “还有一点,不要抓住别人的辫子不放,得饶人处且饶人,作为一把手,宽宏大量才能体现出领导者的胸怀。” 665、情何以堪 庄洁说:“好的,我记下了,明天一定转告他,你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薛家良说:“暂时没了,想起来后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晚安。”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薛家良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的内心仍然是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安。 躺在床上,把眼前发生的事和当前的工作,像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实在找不出任何让他烦躁的原因,他才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 从卜月梅和白瑞德的谈话中,薛家良已经清楚地知道,公然和白瑞德彻底分手了,撇开个人感情,单从政治层面上讲,他是不希望他们分手的,他是希望他们结婚的,毕竟,他们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 尽管他对白瑞德吹胡子瞪眼,但他心里非常清楚,男女感情是捆绑不来的,德子移情别恋,却还说了公然的不是,这一点让他很生气。 他始终不认为公然是冷美人,她有着一般女孩子没有的深厚的内心世界,她恪守一个姑娘的原则,这么多年跟白瑞德从没有过分的亲昵接触,这不是她的错,她有她的准则,有她的底线。 她不冷,她也有炽热的情感,那年他们俩人深入虎穴探访大鸟时,他在情急之中吻了她,以一个有过女人经历的男人来讲,公然带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很美好。她由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的接纳甚至脸红,都说明她是懂男女之情的,她的内心是热的。 璞玉需要手雕琢,白瑞德显然驾驭不了公然,这是事实,虽然两人青梅竹马,但感觉他们总是缺乏恋人之间的激情,薛家良甚至怀疑他们没有过热恋期,也许,是他们爱得太久的原因,新鲜度早已过去。但无论如何薛家良也不相信公然是性冷谈。 白瑞德说薛家良是君子,某种程度上说他才是个正人君子,守着如花似玉的公然,他却始终恪守君子之道,连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都没有过,说明白瑞德是尊重她珍惜她的。他尊重公然,也被薛家良尊重。 只是恋爱有时不需要君子,需要的是勇气和力量,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薛家良在白瑞德面前的确有些虚张声势、言不由衷,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不这样,又能怎样?他总不能跟白瑞德承认他爱公然这个事实吧?即便是在白瑞德移情别恋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承认,那样让他们三人情何以堪? 再说了,埋藏在心底的爱只有自己知道,他从未流露过,而且,他从未想过要向公然表达,他是是真心希望他们白头到老。 薛家良不是毛头小子,他必须要讲政治,他不能做任何破坏白瑞德和公然感情的事,在感情上,他不是胆小鬼,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政治前途,而是目前省内政治生态平衡的大局,考虑的是龚、曾两家的关系,如果单凭个人感情出发,无论他面对的情敌多么强大,他也不畏惧也会把公然抢到手的。 那么,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他能无所顾忌地去追求公然吗?显然不能,最起码现阶段不能。 白瑞德和茅苗爱上了,但他们却迟迟不肯公开关系,看来一定是家长干预了,很有可能跟龚法成担心的事有关,爱情,一旦被罩上政治色彩,就不那么自由了。 白瑞德的终身大事一天不尘埃落定,薛家良就一天不能决定自己该怎么做,这不光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庄洁,他考虑得更多、更远。 也许庄洁于他如同公然于白瑞德,这也许是今天他烦躁的真正原因。 白瑞德和茅苗之所以迟迟不肯公开关系,薛家良猜测的原因只占了很小的成分,主要原因还是曾家觉得对不起公然,即便不等公然找到对象,也要沉淀一段时间,这是白瑞德父母对儿子提出的唯一要求。 春节白瑞德去北京找茅苗,其实是得到了父母的许可后,他才去的。 白兰早就看出了儿子和茅苗的心思了,她曾严厉禁止儿子跟省委书记的女儿交往,并且将儿子和茅苗的关系跟曾耕田做了汇报。 开始,曾耕田以为白兰神经过敏,他说:“咱家德子和小然子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经过时间考验的,他们是彼此的少年爱人,是不会出现意外的。茅家姑娘性格单纯率真、活泼开朗,她一回来就喜欢缠着然子和德子,这两个人都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崇拜和喜欢的理由,她是他们的小妹妹,德子不可能对一个小丫头有其它感情的,他的感情都在然子身上。” 白兰说:“可是你没发现最近咱家德子去后院的次数少了吗?” “那是公然没回来住。” “但是德子也没去公然的住处找她呀?” “你怎么知道他没找她?年轻人的事,能让你都知道?” 白兰说:“可是我知道他跟茅苗偷偷约会了。” 曾耕田说:“你看见了?” “你听我说。有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我一听那种口气和眉开眼笑的样儿,不像是公然,就暗暗观察他,他撂下电话穿上那件新买的大衣就出去了,头走的时候,对着镜子又是吹头发又是刷牙的,那个美劲儿,跟见公然完全不一样。” 曾耕田说:“你儿子在衣着和形象上讲究,你又不是不知道,出门刷牙,是防止异味。” “我知道,但是我亲眼所见,茅苗在门口外面上了他的车,我在后面看见,德子伸出胳膊,这么一揽,就把茅苗搂过来了。” “你跟踪他了?” “不能叫跟踪,我是想把事情弄明白,就偷偷跟了出去。茅苗等在大门口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说,如果他们不是恋爱,茅苗干嘛偷偷摸摸上他的车?咱两家离这么近,有必要她提前出去,还躲那么远上车吗?” 曾耕田听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也可能是德子在用茅苗刺激小然,小然那丫头总是不说正格的,德子着急结婚了。” “那是你,只有你用别的女人来刺激我!”白兰狠狠瞪了他一眼。 666、毫不妥协 曾耕田知道白兰指的是那个跳舞的任凤,他不想让她翻旧账,那样就会没完没了,陈谷子烂芝麻一块来了,他便不再做声。 白兰见他不吭声,也不想提那些旧事,就继续说道:“我看小然现在不抗拒结婚,今年夏天她出差去内蒙,给我带回来两包奶糖,进门看见我在做棉被,她问我干嘛夏天做棉被,我说你们春节还不把婚结了,我得早点做准备呀,我手笨,要笨鸟先飞。她嘻嘻地笑着,说,商场有卖现成的,我开车带您去商场买,不要费事了。我说商场的棉被我不放心,我要亲手给你们做。她当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说,到现在他们也不提结婚的事,不是茅苗的原因是什么?肯定小然也发现了什么。” 曾耕田一听,着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小然发现了什么?她说什么了吗?” 白兰斜了他一眼:“那孩子性格你还不了解呀,牙掉了都会咽下肚,她才不会说什么呢!” 曾耕田说:“这样,我找时间跟德子谈谈。” 白兰怕他们爷俩吵起来,赶忙说:“还是我先跟他谈吧。” 就这样,白瑞德跟妈妈有了一次正经八本的谈话,这次谈话,白瑞德没有向妈妈隐瞒什么,把自己内心的感觉和想法和盘托出。 白兰知道,儿子的事,她已经左右不了,他也是三十出头的大男人了。那天,白兰流着眼泪跟儿子说:“我不想让儿子不遂愿,但就是辜负了公然死去的妈妈,辜负了小然那丫头……” 当曾耕田得知儿子跟省委书记的女儿好上后,坚决反对,他说:“我曾耕田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从没有攀附任何权贵,你为了娶省委书记的女儿而蹬了公然,这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放,我怎么见她老子,要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她老子面前说上联的人,这下倒好,你整个一嫌贫爱富!” 白瑞德这次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决,他据理力争:“我是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你们比谁心里都清楚,我没必要解释什么,你们顾忌的是脸面是名声,我是为了我一生的幸福!” 曾耕田指着儿子的鼻子说:“你跟公然就不幸福吗?不幸福干嘛跟人家谈了这么多年?” 白瑞德不想跟父母解释太多,说道:“我的工作包括人生规划你们都可以替我拿主意,唯独感情上的事不能替我做主,这是我做儿子的底线。” 曾耕田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左右不了儿子,但他提出一个条件,要等公然感情有了着落后他们才能公开关系,才能谈婚论嫁。 这一条遭到白瑞德坚决抵制。 在儿女婚事问题上,老子终究是拗不过小子的,他退了一步,要他们等上一年,一年之后,无论公然感情是否有着落,他们都可以结婚。这么做的目的一是检验一下茅苗对白瑞德的感情,再有对龚家也是一个安慰。 白瑞德同意了。 当他周末去北京见茅苗,把这个消息告诉茅苗的时候,茅苗眼圈红了,她依偎在白瑞德的怀里,说道:“别说一年,就是二年三年哪怕时间更长,我也愿意等……” 自从曾耕田知道他跟龚法成做不成亲家那一刻起,他在单位就刻意回避两个人,一个是龚法成,一个是茅玉成。为此,他向省委提出下去调研一段时间。 白兰倒不像曾耕田那样“羞于”见龚法成,她和卜月梅倒是没有那么别扭,照常来往。龚法成也没有曾耕田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他很坦然。 当曾耕田调研结束,又提出要外出考察的申请后,龚法成来到了他办公室。 曾耕田正在低头处理积累的文件,见龚法成进来了,他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看文件。 半天,也不见龚法成说话,曾耕田便抬起头,没好气地说道:“都下班了,你怎么还不走?” 龚法成说:“您不是也没走吗?” “我过两天又要出去考察,这些文件已经堆了十来天了,我怎么也要处理处理。” 龚法成微笑着说:“不忙,不忙,您继续。”他说着,就拿起旁边的一份报纸,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曾耕田又低下头,但却无心再看文件了,他合上文件夹,摘下花镜,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龚法成看着报纸说道。 “没有干嘛来我办公室?” 龚法成说:“您这办公室又没写着不许我龚法成来。” 曾耕田啪地放下笔,说道:“你是不是找茬来了?” 龚法成瞄了他一眼,说道:“我找什么茬儿,好长时间不见您了,而且您刚回来又要走,我来看看您不行吗?至于联想到找茬儿吗?真小气!”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放下报纸往出走。 “站住!”曾耕田低喝一声,说道:“话没说完就走,你什么意思?” 龚法成故意说道:“我没说我有话要说呀?” “没话说你干嘛来了?” 龚法成很无辜地说道:“我来看看您不行吗?现在看完了走不行吗?” 曾耕田一听就瞪起眼睛:“成心是吧?” 龚法成转过身,摊着两手说道:“我成心什么?” 曾耕田站了起来,说道:“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坐吧。” “不坐了,回家,省得被别人误解。”龚法成说着,以一只脚为轴心,很潇洒地做了一个半圆动作,转过身,准备往出走。 曾耕田在他背后说道:“行了行了,别得理不饶人,既然来了,就聊两句吧。” 龚法成这才返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 曾耕田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几包小袋咖啡,说道:“这咖啡味道不错,给你带回来几包。” 龚法成一看,就知道是宾馆日常供应的咖啡,他笑着说道:“我从不喝宾馆供应的咖啡,就跟供应的劣质纸包茶一样,除非您拿这些当好东西,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宾馆供应的茶和咖啡当礼物送人的。” 667、曾耕田向龚法成表达歉意 曾耕田一听,眼珠子又瞪了起来,说道:“宾馆供应的怎么了?我都没舍得喝给你拿回来了。” 龚法成说:“宾馆的纸包茶叶和咖啡都是成批购进来的,在仓库存上一两年都是有可能的,何况,您拿的这些,有可能在房间又放上半年了,很少有人会喝宾馆供应的茶和咖啡,服务员看到房间的咖啡不缺,也不会主动换掉的,除非您拿它当好东西。” 曾耕田不满地说道:“这么说我这马屁还拍到蹄子上了?” “哈哈。”龚法成开心地笑了。 曾耕田也笑了,他抓起咖啡就要扔,被龚法成拦下了,说道:“这个别扔,您可以给玉成书记送去。” “你、你什么意思?” 龚法成这才知道现在的曾耕田是异常敏感时期,连忙解释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您那么紧张干吗?我无非就是想让您去验证一下我说的对不对?” 曾耕田一生气,把几小包咖啡就扔到了桌子的一边。 龚法成也是成心气他,站起来从桌子上将那几小包咖啡收起,统统扔到了垃圾桶。 曾耕田一见急了,说道:“你什么意思?刚才还说别扔,现在又给我扔掉了?什么意思?” 龚法成说:“我怕您真的给玉成书记送去。” “送去怎么了?我拍你马屁不成,就不能拍拍他吗?”说完,他白了龚法成一眼。 曾耕田的为人龚法成是了解的,他们有许多相似之处,之所以保持这么多年的友谊,完全是出于彼此欣赏,彼此认同对方的价值观。 龚法成说:“我之所以扔了,就是拍您真的去给他喝,就他们家那省吃俭用的传统,您送去了,保不准他真喝。” “喝了又怎么了?又不是毒药,谁像你那么臭讲究!你现在毛病越来越大。”他说着就弯腰去捡那几包咖啡。 龚法成说:“喝了当时肯定死不了人,如果真的放时间长了,咖啡里面生了虫,就会恶心死人。” 曾耕田一听,把刚捡到手的一包咖啡赌气扔回垃圾桶,说道:“我看你是成心恶心我来了!” 龚法成笑了,说:“我没那么恶毒,是小梅包了牛肉香菇馅的饺子,嫂子也在,打电话让我请您吃饺子。” “干嘛请我吃饺子?什么意思?” 龚法成认真地说:“您今天问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意思’,从没听您这么密集地跟问过我这句话,以前无论是特地请您还是您制造多次‘偶遇’,饺子您没少吃,也没听见您问我是‘什么意思’,怎么这次请您吃顿饺子就变成我们非得有点意思了?” 曾耕田听龚法成这么一说,也感到自己神经过敏,他白了他一眼,说道:“不就是几顿破饺子吗?还至于揭我短?真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龚法成说:“我可是没有揭短的意思,您别冤枉我。” “真的。” “真的。” 曾耕田看着龚法成,想了想说:“你敢不敢不听你媳妇的话?” 龚法成说:“那要看是什么话?在穿衣吃饭方面,我还是很听话的。” “这次你就不听一回怎么样?” “您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龚法成问他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曾耕田来了兴致,他往前探着身子,说道:“咱俩出去单吃,不跟老娘们凑热闹。” “干嘛放着饺子不吃,非要出去吃?” 曾耕田说:“咱哥俩喝两杯,好长时间不在一起喝了,算你请我,既是接风酒也是践行酒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也行,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看你那点出息,一顿不回去吃也要请假!” 龚法成说:“什么叫我那点出息?今天晚上这饺子可是她们姐俩特地为您包的呀?” 曾耕田一听,连忙说道:“好好好,快打电话吧。” 龚法成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他跟卜月梅说,说晚上临时有事,另外曾书记也去不了,让她跟白兰嫂子吃。 曾耕田和龚法成来到省招待所。 作为省领导的他们,吃饭其实是很有局限的,大多数情况下就是省招待所,有时候去军区招待所,很少到外面的饭店去吃。所以,对招待所的饭菜,无论他们多么有免疫力,还是要不得不吃,毕竟这里安全,清静。 曾耕田从办公室带了一瓶酒,两个人三杯酒下肚后,曾耕田看着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道:“法成,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龚法成一边给他满酒一边说道:“您跟我还有不好意思开口的事?” 曾耕田说:“当然不是我的事,是孩子们的事,小然和德子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白兰我们两口子,早就认定小然是我们的儿媳妇,可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凭空杀出了程咬金……” 有些话的确不好说,既不能说太直白,也不能一点歉意都不表达。 龚法成拦住了他,举起杯,说道:“我知道您想表达什么,点到为止,不用说那么多。针对孩子们的事,我也表个态,那就是我完全尊重孩子们的意见,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当老子的就不要跟着掺和了,一切由他们自己决定,您大可不必为这事伤脑筋,也不用为了躲我,今天调研、明天考察。” 曾耕田听完龚法成这话后,慢慢就瞪圆了眼睛,他不高兴地说道:“你说得倒轻松,是不是他们俩个吹了,正中你的下怀?对了,你从始至终对他们俩人的事就不积极,是不是你看不上我儿子、觉得我儿子不配做你女婿?才表现得这么从容镇定、拿得起放得下?” 龚法成一听,放下了酒杯,他有些生气地说:“您能不能讲点理?什么叫正中我下怀?我如果不满意德子,何必纵容我闺女跟他交往这么多年?到头来还被你们给甩了!” 龚法成终于说出这么一句带火气的话,曾耕田这才踏实下来,他说:“我今天请你喝酒,不就是想表达一下……一下歉意吗?” 668、我们是战友 龚法成说:“您不需要表达歉意,我都说了,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做主,我们当家长的不要掺和。” 曾耕田见龚法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又有点不高兴,在儿女问题上,从始至终,他就觉得龚法成不热情,或者说远不如他热情,就说道:“当家长掺和怎么了?就因为你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才导致两个孩子没有走到一起,责任全在你!” 龚法成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您这样说,那我马上对这件事热情起来,晚上回去后我就找小德子谈,腆着老脸让他娶我女儿,然后再给我女儿打电话,跟她说,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曾家,别的人家连想都别想,您说这样行吗?” “你早该这样,如果早这样的话,两个孩子早就结婚了。” 龚法成说:“我接受您的批评,也完全可以做到热情,实在不行就把他们绑在一起,也要让他们结婚,我也豁出去了!来,干杯!” 龚法成说着,就喝干了杯里的酒。 曾耕田看着龚法成坚定的表情,他一时摸不着他的底,就说:“你真打算干预?” “必须干预!” 曾耕田话软了下来,说道:“晚喽,晚喽——” “不晚,只要没结婚就不晚。” 曾耕田往前探着身子,问道:“你早会干嘛去了?” 龚法成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干预也是白干预?” “你要早点儿是这个态度就好了。” 龚法成说:“早点儿您也没这么批评我呀?也没早点给我指明前进方向啊?” 曾耕田看着他,随后一低头,无可奈何地说道:“法成,别怪我埋怨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埋怨会感到委屈,我比你更委屈。你说小然做不成我儿媳,我们两口子比谁都难受、别扭,小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脸上哪怕有一丝笑纹、一丝的不高兴,我们都能找到原因,因为我们太了解她了,冷不丁来个别人,先不说人家姑娘怎么样,就是她那个家庭……” 龚法成说:“她家庭怎么了?我敢跟您打包票,全省都多少个家庭,就有多少个家庭愿意跟省委书记家攀亲的,您信不信?” 曾耕田失望地看着龚法成,说道:“法成啊,你终于说出了这句心里话,我之前还想,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肯定不会这样认识问题的,没想到你还真这么认为。” 龚法成说:“您太敏感了,我说的是全省,没说曾家的人。” “曾家不也是在全省范围之内吗?” “您要这样说的话,我也在全省范围之内。您今天怎么了,干嘛总是挑我刺?” 曾耕田一听这话又来气了,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好,这一段时间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龚法成点点头,他默默地给曾耕田的杯里倒满酒,又给自己的杯里倒满,冲着曾耕田举起杯,说道:“您老别伤神了,我对您的认识不会有二,亲家做不成,我们还是世交,是战友,不会影响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两个孩子也不会这样心胸狭窄,那天德子还给然子打电话来着呢,我看人家两个人的关系很正常,咱们当老子的干嘛还要自寻苦恼?” “唉——法成啊,我苦恼的不是担心两家关系,也不是担心两个孩子,你们这家人的脾气秉性我是了解的,是欣赏的,我是担心……担心……唉,你是了解我曾耕田的为人的,我曾耕田是什么样人,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 龚法成岂能不知道他的担心的是什么?就安慰他说:“您太敏感了,没人认为您是攀高枝,孩子们的事,尤其是恋爱这回事,不是当家长能左右的,你就是撕破脸皮强烈反对也没用,给你来个私奔,生米做成熟饭,到头来你也的认头,我劝您啊,心态平和一点,别钻这个牛角尖,倒时让玉成书记看出您的情绪不好。” “他爱好不好!我才不会为了某种目的去迎合他呢!” 龚法成说:“看您,怎么说着说着就来劲了,您现在必须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您心里多么别扭,孩子们的事已是既成事实,您那一年的限令可以取消了,五一让他们结婚,这样既体现了你对小然的安抚,也要表示出对茅家丫头的欢迎。往小了说,这是儿女的婚事,但您如果始终是这个态度,那就有可能把事情变复杂化,即便您跟玉成书记做成了亲家,双方也会别扭,往大了说,就是政治格局问题,您二十几岁就当一把手,您比谁都清楚意味这什么,如果您一味地闹下去,小两口的感情也会受到影响,您是男方家长,要主动一些,要显示出姿态,不管对方的级别有多高,他都是女方家长,按北方的习俗,在儿女婚事操办上是从属地位,说白了,他们是要听您的,这一点您要明确。” 曾耕田说:“看来,你今天来我办公室,不光是请我吃饺子,是想跟我说这些话的,你们两口子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 龚法成说:“两层意思都有,这段时间,您不但躲着我,还躲着玉成书记,我看出来了。我们请您和嫂子到家里吃饺子,无非就是想表明我们的立场,就是我刚才说的,亲家做不成,我们还是世交,是战友,只是我没想到您招出我这么多话来。” “你真这么想的?” “当然。” “只要不把我往歪处想我就知足了。” 曾耕田说着举起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他擦了一下嘴巴又说:“法成,跟你说句实话,我知道这事后,是真生气了,当时就踹了他一脚,但是我没辙,正如你所说,在这件事上,老子是拗不过小子的,你刚才提到的那一年限令,确有其事,我说你跟谁好我管不了,但有一样我得管,那就是什么时候结婚必须听我的,一定要等小然感情有了归宿……” 他这话没说完,龚法成就生气地放下酒杯,说道:“别,这下该轮到我问您什么意思了?您是不是怜悯我女儿是困难户、嫁不出去?如果我女儿从此独身,你们家还一辈子不添人进口了?” 669、话不投机 曾耕田听他这么说也急了,梗着脖子说:“我说法成,你那么敏感干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老两口喜欢的姑娘进不了我家门,却给我领回个……领回个屁颠儿屁颠儿没有一点沉稳劲儿的小丫头片子来,我又做不了主,又不能强烈反对,我总得出口气、表个态吧?” 龚法成理解他,小声嘟囔着:“那也别拿我女儿说事呀?您这样也是在给三个年轻人制造矛盾,他们平时玩得很好,以后就会别扭的。” “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我该怎么办?” “凉拌!解除一年限令,五一给他们结婚。” 曾耕田说:“你这么盼着我儿子结婚,是不是你早就有心仪的女婿人选了?” 龚法成一怔,站起来,喝干杯里的酒,说道:“我看咱们这酒不能往下喝了,话不投机,我先撤了。” 曾耕田一拍桌子,说道:“你敢!” 龚法成看着他。 “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你试试!”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可不可以认为您这是在跟我撒娇?” 曾耕田不耐烦地一挥手,自言自语地说:“坐下坐下,既然你对这件事有正确的认识,我下面还有话说……” “说别的我可以听,如果还是这件事我就不听了。” “孩子们由他们去吧,你说的对,我们还是世交、是战友,这件事就翻过去了,我下来想跟你说说工作上的事,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龚法成这才重新坐回原处,这次,这老哥俩谁都没再谈儿女的事,在他们面前,一直以来,龚法成都是曾耕田背后的幕僚,曾耕田自己拿不准的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他心思缜密,为人正直,原则性强,这一点也是曾耕田欣赏他、信任他的主要原因…… 第二天下午,曾耕田办公室。他正在小会议室跟省委组织部长交流这次基层党建调研情况,接到了省委一把手茅玉成的电话。 茅玉成用他一贯谦逊、客气的语调说:“曾书记,你现在忙吗?” 曾耕田说:“茅书记您好,不太忙,我和组织部的同志正在讨论基层党建的事,等我们研究出结果后,出一个报告,再正式向您和省委递交。” 茅玉成笑着说:“如果一时半会讨论不出结果,就请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马上就到。” 曾耕田放下电话,跟组织部部长和另外两位同志说:“你们继续讨论,茅书记找我,我去去就来。”他说着就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等他来到茅玉成的办公室时,茅玉成早已经给他泡好了一杯茶,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进来了,就笑着说:“尝尝这茶叶,是老家亲戚专门邮寄过来的雨前茶。” “谢谢。” 曾耕田坐下,端起茶杯,闻了闻,吹了几口气,这才小心地喝了一小口。 “味道怎么样?”茅玉成笑着问道。 曾耕田放下茶杯,说道:“我对茶没啥研究,到我嘴里什么茶都是一个味儿。” 茅玉成说:“不能吧!这可是龙井,跟任何茶都不可能是一个味儿。” 曾耕田说道:“您叫我来……” 茅玉成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由得地笑了。 本来,他今天特地抽出一点时间,想找他聊聊孩子们的事。 自从两家孩子好上后,他就发现曾耕田总是刻意回避他,弄得他也挺别扭,他对曾耕田是了解的,工人出身,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党性原则没得说,为人太过耿直、直率,一切歪门邪道在他这里是没有市场的,他能从一个国营厂的车间主任做到省委副书记的高位,完全是凭自己的能力干出来的。 茅玉成敬佩这样的人,他来到这个省后,相同的价值观,使他很快就找到了曾耕田这个同盟者,在反腐倡廉和省委各项工作上,得到了曾耕田和龚法成的大力支持,拿掉了政法王王令,整顿了司法、公安队伍,使省内政坛日趋晴朗、干净、明澈。 他没想到在他任上的短短几年内,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可以说是政通人和、令行禁止,社会稳定,人们安居乐业。但是他知道,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长时间,这是由中国政治特色决定的。 女儿喜欢曾怀德,他还是从夫人苗玉娇嘴里知道的,他没有反对,他也喜欢曾怀德,这个年轻人本分、沉稳,人也长得好,着装时尚、清爽,也很阳光,除去比女儿大几岁外,倒是跟女儿很般配。 但是后来他又听妻子说,好像曾怀德一直和公然在谈对象,茅玉成没有感到吃惊,曾怀德和公然年龄相当,父辈关系又很好,他们处对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就嘱咐妻子,让妻子嘱咐女儿,不要做有损于别人感情的事。 从此,女儿就真的很少回省城的家了,以前每周必回,后来变成两周甚至一两个月才回来一趟,遇到节假日,今年春节,就是女儿建议全家在北京过年。 他这一对儿女从出生到长大成人,他很少操心,妻子苗玉娇为此付出了很多、很多,她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度过了最困难时期,直到儿女们长大成人参加工作。 茅玉成喜欢家教好的孩子,他儿子当年为了节省学费,上的军校,学的是军工专业,毕业后分到兵工集团,一直干到现在,从未想过跳槽,有几家国外公司重金挖他,都被他拒绝了,他考虑到了父亲的职务,他能这样想,就说明父母没白教育他一场。如今,儿子已经做到总工程师的级别,女儿也得到了家庭良好的熏陶,一对儿女健康成长,完全得益于妻子苗玉娇,所以他对妻子也是敬佩有加。 后来有一天,茅苗跟哥哥开玩笑,话里话外好像是儿子喜欢上公然了,当妻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不相信。 茅岩性格沉稳,为人热情,参加工作时间长,社会经验远比女儿丰富,他做事自知轻重。 作者:最近因为在修改老书,编辑要稿急,导致这本书更新字数减少,我非专职写作,业余时间有限,为了赶进度,现在每天只睡四个多小时的觉,请书友们见谅。忙完后我会多更的。 670、你看不上我女儿? 为此,茅玉成还劝妻子,别听茅苗胡说八道,女儿还有时间往这个家跑,茅岩根本没有时间回来,他们在北京家住的时候,他都没时间往家里跑,吃住在单位,别说往这里跑了,没有接触,自然就没有产生感情的机会。 所以对于茅岩喜欢公然这事,他认为不是喜欢,是年轻人之间正常交往。不过女儿茅苗喜欢曾怀德可是千真万确的,两个人已经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并正式见过双方家长。 只是他后来听女儿说,曾耕田给儿子定了一条规矩,那就是必须在一年后才能结婚,在这一年中,不准对外公布他们的恋人关系。 他完全明白曾耕田这样做的用意。名义上是照顾龚家人的感情,其实他还有更深的考虑,那就是领导干部的回避制度。 姻亲关系,是不能在同一级别的领导班子工作的,隶属于上下级关系的亲属干部,按规定都是下级需要回避,如果他们真的成为儿女亲家,就意味着曾耕田需要做出巨大牺牲,调出省委班子。一年期限,正好是过了明年的换届年,头换届,从上到下都会有一轮的人事洗牌,所以他这个一年期限其实的另有深意。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曾耕田最近总是躲着他,不是下基层调研就是访贫问苦,有事都不来他办公室了,能直接汇报的工作都不直接汇报了,不是在电话里汇报就是在会上汇报。 茅玉成感到很别扭,他也苦恼了很长时间,但茅玉成是个很看重家庭感情的领导,年轻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是块砖,任凭组织来回搬,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面对一双可爱的儿女,他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家好多,错过了他们成长的乐趣。好在有妻子这个贤内助,使儿女能够健康成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眼下这个职务,已经是他的登顶之作了,为了儿女的幸福,官位算什么,大不了他调回北京就是了,这个官,谁都不能做一辈子,与女儿长久的幸福相比,官期是短暂的。 所以,他才决定找曾耕田谈谈。 他考虑再三,觉得谈话地点只能在办公室最合适,无论在茶桌上还是在酒桌上,谈儿女的事都不合适,毕竟他是省委书记,面对的未来亲家又是那么强势,所以,办公室是他跟曾耕田谈话最合适的地方。 曾耕田是个纯粹的人,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官,他心里有的,总会在脸色中能够表达出来,不用你费心去琢磨,这也是从上到下都有人爱戴他的原因之一,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完全凭了内心的正直和坦荡。 他本来是个爱喝茶的人,却说什么茶到他嘴里都是一个味儿,明显透出了情绪。对此,茅玉成并不计较,曾耕田是什么脾气秉性,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他在自己同志面前,心地从来都是透明的,是敞开的,用不着费心琢磨,在对手面前,那就是另外一个面目。 茅玉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聊聊孩子们的事。” 曾耕田正要低头喝水,听他这么说,立刻抬起头,警觉地说道:“孩子们……什么事?” 茅玉成笑了,说道:“我家苗苗,看上了你家德子,就是这个事,怎么,你儿子没跟你汇报?这可不对,等他在去我家找苗苗,我得好好批评批评他。” 曾耕田放下茶杯,说道:“知道。” “哦,你知道?知道干嘛还问我?我明白了,你看不上我女儿?” “我不是看不上,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这么说吧,我儿子比您女儿大好几岁,您女儿上的北京名牌大学,我那小子只是省内的一所大学,我是怕……委屈了苗苗,这才给他们一年期限,互相多了解了解,一年不长,咱们当年搞对象都是要谈好几年的。” “哈哈。”茅玉成大笑,说道:“老曾啊老曾,你恐怕不光是这个原因吧?咱们搭档也有几年了,而且配合得很好,家属和孩子们的关系也很好,你呀,有什么说什么吧,不要藏着掖着了。” 曾耕田想了想说:“既然您这么说,我也说说我的心里话,苗苗这孩子我们老俩很喜欢,心地单纯,热情活泼,上进心强,受过良好的教育,又出生在您这样的家庭,德子的确是高攀了,另外,我不说你们可能也知道,德子之前跟……法成的女儿……这方面要说一点顾虑没有也是瞎话,所以,才给他们规定了一年的期限,再说,一年不算长。” 茅玉成说:“你顾虑的那些因素,一年之后就不存在了吗?” “最起码好些。” “我不这么认为,据我所知,他们几个年轻人很合得来,法成那丫头很大气,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再用一年期限约束他们,实际上也是在给年轻人找别扭。” “您怎么也这么说?” “还有谁这样说?” “唉,那天法成也这样说我着,劝我取消一年限令。” “是啊,如果你还固执一年限令,那我就真的有可能要跟我女儿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 “我就会跟她谈,人家老人不喜欢你,你何必上赶着……” 曾耕田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谁说不喜欢了?我还不是有顾虑吗?” “你顾虑什么?” “我……”曾耕田梗了梗脖子,愣是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茅玉成笑了,他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拟好的报告,说道:“你是不是顾虑这个?” 曾耕田接过一看,这是茅玉成写给最高组织部的请调报告,意思是自己即将跟省委副书记曾耕田成为儿女亲家,特此申请回避,调出省委。 曾耕田看着看着,手就慢慢抖动起来,他激动地说道:“茅书记,这万万使不得!如果那样的话,我会被人耻笑的,甚至会成为全省的罪人!” 茅玉成重新坐下,笑着说:“老曾啊,为什么这么说?” 671、墙头草 曾耕田说:“这几年省内形势大好,无论是经济建设还是基层组织建设,都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这个时候您是绝对不能离开的,上次最高组织部来人例行考察省委领导班子,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已经跟组织提出提前退居二线,或者到人大、或者正协任职,这样,就不冲突了,您也用不着离开省委,我也用不着去外地,在某些工作领域,我们还能继续配合,只是我能配合的工作范围就十分有限了。” 茅玉成说:“你已经提了?怎么没跟我商量?” 曾耕田说:“商量什么呀!本来主动回避的就该是我。” “这不行这不行,你对省里各个角落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你就是活地图,离开我行,离开你不行。” 曾耕田无奈地一笑,说道:“我那一套太老了,也该接受一些新思想了,让年轻人上,如果孩子们愿意五一结婚,我会跟上级正式书面请示。本来我是男方家长,这事应该我主动找您谈,但是今天我显然是被动了。” 茅玉成没想到曾耕田已经跟上级主动提出回避,看来这个亲家他是找对了:“老曾,我会给上级打报告的,我来这里已经好几年了,明年又是换届年,这件事,你听我的,我将来肯定会留在北京养老了,我早晚都是要回北京的,你继续留在省委,这是最好的格局。” 曾耕田笑了一下,说道:“这个,由上级来决定吧,咱们就不要争了。” 年轻人爱了就爱了,他们绝没有想到,他们的父辈却为此犯难了。 省人民代表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公然回来了。 她给薛家良打了一个电话,薛家良已经回到了博阳。 公然在电话里说:“老薛,你还在省城吗?” 薛家良说:“我早就回来了,中午在安平市吃的饭,已经回到博阳了。” “哦——” 公然的口气里有着明显的失望。 薛家良说:“你有事吗?” 公然说:“是这样,为了我一幅参赛作品,老龚有不同的意见,他让我给你打电话,看看你回去没有,如果没回去,可以发表一下意见。”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猜老龚肯定没在你旁边,在你旁边你还敢叫了老薛又叫老龚?” “咯咯。”公然清脆的笑声传来,她:“这次你失算了,他不但就在我旁边,还听见了你说什么。” “什么?公然,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愁的,你不能这么害我!” 公然笑得都更欢了。 薛家良说:“你这样,把照片传到我邮箱里。” “我不知道你邮箱。” “我告诉你不就知道了吗?再说,你们家三口人两位搞纪检工作的,有他们给你把关,保证没有问题。” 公然说:“我们现在的意见是一比一,老卜不参加意见。” “老卜?哈哈,你太有意思了!她为什么不拿主意?” “她没说为什么,我估计她这棵墙头草不好当,往老龚那边倒怕得罪小龚,往小龚这边倒怕得罪老龚,还会落个不跟夫君保持一致的罪名,所以我不难为她。” “去你的,你这小嘴现在可真能说。” 这是卜月梅的声音。 薛家良听得出,公然情绪很好,心情也很好,他似乎也受了感染,说道:“你体谅老卜,不让她为难,你就不体谅体谅我了?我这棵墙头草也面临着选择得罪谁的问题呀?” 公然说:“这个不是我的主意,是老龚的主意,是他让我给你打电话,看看你回去没有。” 薛家良心想,龚法成昨天晚上请的他和安康、侯明、谢敏几个纪检口出去的干部,如果不是他请客,薛家良昨天下午就回博阳了,连着几天看不见阳阳,他也想这个孩子。他明知自己回来了,还让公然给他打电话,看来,他希望自己参与他们的意见。 想到这里他说道:“好吧,我这棵墙头草你算是找对了,我可不像你们家老卜那么弱,还怕得罪人,我对事不对人,我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怕得罪任何人的,不管他是省委领导还是高级摄影师。” “哼,看把他能的!” 电话里传来龚法成的声音。 薛家良说:“公然,你开着免提吗?他怎么听见了?” 公然笑了,说道:“是啊,我给你打电话又没有秘密,而且我们正在吃饭,开着免提大家都能听见。” 龚法成家的餐厅里串着一部电话,公然肯定是用餐厅电话给他打的。他连忙说:“好了,不跟你说了,透明度太高!” 公然说:“好吧,我一会给你发邮箱,你干儿子怎么样?” “挺好的,比跟着我胖多了,这几天脸蛋子都向外扩张了,刘三带着他下去跑步减肥去了。” “咯咯,你别逗了,小孩子减什么肥呀。” “小孩子也要减肥,原来每天他跟着我们一块锻炼,这几天冷不丁不活动,吃得还好,立刻就胖了,运动运动把胃练小点,不然我真喂不起他了,会把我吃穷的。” “你呀,就会胡说,好了,挂了,一会等我邮件。” 这是距离上次春节见到公然后,薛家良第一次跟公然通话,他感觉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而且心情也很愉快,听得出来,他们一家人目前很和睦也很友好。 他打开电脑笔记本,立刻弹出一封邮件,是小菲。 她在邮件里告诉他,她已经正式被局党组任命为文化科科长。 薛家良感觉这真是一个单词的小姑娘,科长在她眼里可能是官职不小呢! 出于鼓励年轻人的目的,他给她回了邮件:祝贺小菲科长荣升!希望多多为博阳文化事业做出努力和贡献! 哪知,这个小姑娘立刻就回了邮件:谢谢鼓励!这是我第一次当官,上学十多年,连个小组长都没当过,喜悦心情难以言表,你是唯一分享我快乐的人。 薛家良说道:希望将来分享你当副局长、局长等更大官的快乐!那天你回去后,怎么跟卫立元汇报的? 672、臭味相投 别提了,他说我不会办事,怎么送到书记那里去了,我说不是你让我送的吗?他说,我说了吗?好无语!当领导的都这么不说理吗? 薛家良不由得笑出手,他几根手指在键盘一划拉,就打出了一行字:如果领导都这样不说理,就当不成领导了。 小菲回道:那他怎么还在当局长? 薛家良一怔,还真被她问住了,是啊,他为什么还在当局长?他忽然不知怎么跟她解释了。 好在小菲没有让薛家良尴尬很长时间,她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我懂了,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刚来不长时间。 难道这个小丫头是在给局长告状吗?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在薛家良脑子里停留,他敲了几下键盘,回倒:有些事情说不明白,也不能说明白,你吗科室几个人? 他转移了话题。 小菲答道:加上我四个,有两名是局长刚刚招聘进来的,据说是他的亲属。 薛家良:那你就是大哥的草鞋,被搭上三弟的猪肉。 小菲:什么意思? 薛家良:刘备的草鞋,张飞的猪肉。刘备草鞋在市场上是畅销货,而张飞的肉卖得不太好……今天就聊到这里,我等的邮件到了,我去处理一下,再见。 薛家良不等小菲回话,就关闭了她的邮箱的页面,点开了公然的邮件,他的目光,立刻就被她的照片吸引住了。 第一张是傍晚的原野,一片被砍伐的树林,地平线上只有一望无际的树桩,两只嘴里衔着树枝的鸟儿不知该把它们的巢穴搭建在哪里,那东张西望的眼神,透出迷茫,也许,它们去年还在这片树林筑巢,也许,它们出生在这里,但如今,这里已经是一片荒芜,它们的家园已经没有了…… 尽管现实残酷,尤其是那露着白茬的树桩,很是让人触目惊心,但背景光却是柔和的,午后的暖阳,照射在两只鸟儿的身上,给他们的羽毛、和嘴里衔着的树枝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第二张是被过度开采的矿山,在一堵残垣断壁上,挺立着一棵树,这棵树由于没有土地的支撑,显得摇摇欲坠,一阵风、一场雨就有可能要了它的命,但是它仍然顽强地孤独地守望着破败的家园…… 最后两张是她在枫树湾的河道上,拍的两只大鸟的照片,一只大鸟翅膀明显受了伤,静卧在冰面上,另一只则守在它的身边,这是一个冰天雪地中的爱情故事,题目很简单,就一个字:《伴》 薛家良被这几张照片震撼住了。 谁说公然是冷美人,如果内心不流淌着炽热的感情,能拍出这么发人深省的照片吗? 他一只手托住腮帮,静静地凝视电脑屏幕出神。 也许,是他许久不回复信息,公然给他发过来一行字:收到了吗? 他长指在键盘上划拉了几下:正在看,我都不知什么好了。 公然发过来一个:“?”号。 薛家良:我的感受只有两个字,震撼!可以拿国际大奖。 公然回道:恭维的话别说了,依你看,这里有政治倾向性吗? 薛家良这才想到公然让她看照片的目的,他回道:和政治不沾边,只是警示人们注意日趋恶化的环境。 公然又问道:如果你是美国人,你怎么看待这张中国人拍的照片?你怎么看待中国的环境? 薛家良说:哪国人都一样,环境问题是全世界的事,在各个国家都存在。 公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薛家良:难道老龚就因为这个反对? 公然:是的,他说我暴露阴暗面,因为这次摄影大赛是国际摄影大赛,是由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发起的,主题就是保护环境,中国只是其中一个赛区,各个赛区获奖的作品才有资格参赛。 薛家良回道:既然主题就是保护环境,我认为你几幅作品什么问题都没有。 公然:我再考虑考虑吧。 薛家良从字里行间感觉出公然的犹豫,他急忙打道:你不会像老龚低头吧? 公然:也许吧。 薛家良:即便你的作品获了国际大奖,也不会有政治问题的,你放心。 公然:他说在国内怎么展出都行,拿到国外就有点不合适了。 薛家良:你别听他的,没有问题,就是你反应环境问题,别人也要反应的。 公然:也许别人可以,谁让我摊上一个官员老爹。 薛家良:他是过度敏感,你这照片要是不参赛就太可惜了,这样,你用其它笔名参赛。再有,这是艺术领域里的事情,跟政治扯不上关系, 我支持你!!! 他一连敲出三个感叹号。 公然:谢谢,我再考虑一下吧,也许该听他的。 薛家良:这不像你的性格。 公然:也许,这才是真的我。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拜。 薛家良久久地凝视着公然最后这句话,他想,他是理解这话的含义的。无论她外表多么冰冷,她终究是个女孩子,也是有妥协和软弱的一面的。 这一点很让他心疼。 他转身拿过电话,给龚法成家的座机打了过去。 龚法成很快接通了电话,他说:“是不是小然跟你告了我的状,你来兴师问罪了?” 薛家良没想到龚法成在大事上明白,小事上还这么睿智,就说:“水清无鱼,那么睿智还让别人活不活?”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看来果真被我言中。你看了小然的照片?” “看了,我认为什么问题都没有,既没有暴露阴暗面,反而他在手法上,还美化了阴暗。” “何以见得?” 于是,薛家良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龚法成说:“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薛家良说:“千真万确,而且我认为,这样的照片无论从艺术性还是思想性,都有蛮深刻的内涵,如果作者没有较高的政治觉悟,是拍不出这样的照片的。不得不说,公然是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呦呵,这评价不低啊!我看你们俩倒是臭味相投,那你是什么意思?”龚法成的口气里有调侃的意味。 673、遇见 薛家良从龚法成的这话里,似乎听出了某种意味,也许,他对女儿作品政治倾向的担心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是想让薛家良多参与他们的家事,尤其是女儿的事情。 这种感觉只是薛家良的意会,尽管是意会,薛家良也很欣慰。他说:“我的意思是您不但要支持她参赛,以后还要鼓励她多拍些这样有震撼力的作品,唤醒人们对环境问题的重视。再说,这和您担心的事一点都不沾边,就是中央领导也不会遏制家人去拍这么有深度的照片的,何况……” 薛家良突然不敢往下说了。 哪知,龚法成却说道:“何况我还不是中央领导,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委书记?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薛家良语塞了,他很后悔刚才自己说话不注意。 “哼!”龚法成一生气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一下子没底了,刚才那种被看重的欣慰感和幸福感立刻荡然无存,一下子就跌进了不安谷底。 他轻轻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暗暗地说道:“让你忘乎所以,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那头,龚法成气囔囔地撂下薛家良的电话,卜月梅凑到跟前,说道:“你真生气了?” 龚法成说:“我生什么气?” “家良没说完的半截话?” 龚法成看着她,问道:“我心胸有那么狭隘吗?” “那你干嘛气鼓鼓撂了电话?” “ 我气鼓鼓吗?” “怎么没有?就你那一声‘哼’,保证够薛家良喝一壶的,我看啊,他一夜都睡不踏实。” 龚法成说:“你怎么知道?” “凭我对他的了解。你别看薛家良表面大大咧咧一幅无所谓的架势,其实他的心细着呢,尤其是在那么这些高级领导面前,别说你‘哼’出声,你就是不说话,保证他的脑袋都会告诉运转,就会琢磨为什么领导不说话了?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 龚法成回头看着她,说道:“我怎么看你怎么像薛家良的卧底。” “哈哈。”卜月梅不由得笑出声,她说:“领导同志,你才知道呀,在我迈进这个家门起,我就成了薛家良的卧底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龚法成冲卜月梅举起拳头。 这时,公然从楼下走了下来,她见爸爸冲卜月梅举起拳头,立刻大声叫道:“干什么?真打还是假打?” 龚法成一见自己轻狂的举动被女儿看在眼里,他尴尬地有点脸红。 卜月梅笑着说:“你看见了吧,有人护着我,敢打吗?” 公然看着爸爸,调皮地说道:“爸,你是真打还是假打?” 龚法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区别吗?” 公然搬过来一只小板凳,她背向电视,坐在茶几的对面,伸出长胳膊,从爸爸面前拿过小茶壶,刚要给自己倒杯水,不曾想却被爸爸攥住了手腕。 “你胳膊怎么这么细了?小卜,这几天你给小然做点好的吃,给她补补,一出去就是十来天,在外面肯定吃不好喝不好的。” 不容卜月梅说话,公然就说:“今天晚上这顿饺子就够我消化三天的了,再补就吸收不了。” 龚法成说:“那就吃点好消化的,让你梅姐给你煲汤。” 他这一声“梅姐”逗得女儿和妻子都笑了。 龚法成说:“你们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公然说:“前半句对,后半句不对。” “怎么不对?” “因为我已经把‘姐’改成‘姨’了。” “啊?哈哈哈。”龚法成开心地大笑。 公然一口一杯,连着喝了两小杯茶水,说道:“以后晚上可不能吃这么撑了,呆会要出去走走,不然会长肉的。” 卜月梅说:“行啊,一会咱们去超市,明天早上给你煲汤,再去买几根新鲜的排骨。” 公然说:“我看你是执行领导的指示真是坚定不移啊,早晨喝排骨汤,安的什么心啊。” 卜月梅娇嗔地说道:“真是不识好歹,我把咱们冰箱里的大虾都做成了虾丸,再买几根骨头,放在一起煲汤,这样才有营养,而且吃着不长肉。” 龚法成说:“你做了虾丸,怎么没给我吃?” 卜月梅说:“你这段时间哪在家吃饭了,连人影都看不见。” 龚法成站了起来,说道:“走,咱们全家去超市,买骨头,顺便遛遛食。” 公然说:“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龚法成说:“是你吃撑了,我们又没撑,遛食是为了陪你。” 公然说:“老同志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一会喝点茶就消食了,我还要选片子。” “是参赛的片子?你不用选了,咱们四票,一票弃权,一票反对,两票赞成,所以少数服从多数。” 公然惊喜地说道:“您真的赞成?” “赞成。” “那……关于政治因素问题……” “刚才那小子也就批评我了,说我又不是中央领导,充其量是个小官,考虑那么多是多此一举。” 公然笑了,说道:“这话是薛家良说的?我不信。” 龚法成看着她,说道:“你为什么不信?我刚才都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公然半信半疑,说道:“尽管我知道老薛嘴毒,但我相信在您目前,他不会这么说的。” “看来咱们家的人都向着他呀——” 龚法成说完就去换鞋,穿外套。 卜月梅说:“小然,走吧,你爸今天高兴,咱们陪他出去溜达溜达。” 公然这才起身,去楼上换衣服。 龚法成开车,一家三口就奔了附件一个大型超市。 说来也巧,他们刚走进超市的大门,就看见白瑞德跟茅苗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往出走。 白瑞德和茅苗主动跟龚法成和卜月梅打招呼。 龚法成冲他们点点头就进去了,卜月梅则陪在公然身边。 公然冲白瑞德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她看着茅苗说道:“好长时间没见了。” 茅苗有些不自然,她说:“是啊,我春节后这是第一次回来,公然姐,听说你又出去采风了?” 674、男人的虚荣心 茅苗有些不自然,她说:“是啊,好长时间不回来了,公然姐,听说你出去采风了?” 公然的大眼睛看了一眼白瑞德,知道是他告诉茅苗的,就说:“你消息蛮灵通的,是不是某些人告诉的你?他还说我什么了?” 茅苗一听公然这话没有敌意,就高兴地说道:“说了你好多,等哪天我偷偷告诉你。” 公然也笑着说:“还是别告诉我了,他不会说我多好听的话。” 白瑞德站在旁边说道:“公然,你就亏心吧!” 公然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错了?好吧,苗,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都行,我得去追我老爹去了,再见。” 公然说着,就跟他们挥了下手,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卜月梅也冲他们挥挥手,说道:“改天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说完,也快步走了进去。 茅苗看着公然的背影,一动不动。 白瑞德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说道:“走啊,发什么呆?拎那么多东西不沉啊!” 茅苗转过身,说道:“公然姐的确很有魅力,我还以为她不会搭理我了呢?” 白瑞德说:“这说明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我在她心目中没位置,她不在乎;另一个就是你说魅力吧,她的确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我早就说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弄得你都不回家了,害得我一到周末就往北京跑,这下你放心了吧。” 茅苗说:“你以后不许再说她在不在乎你这样的话了,再这样说我会生气的,也会吃醋。” “好,下不为例。” 茅苗一边往出走一边说:“那我们以后在公然姐面前也要注意分寸,不能说亲热的话,不能有亲热的举动,不能……刺激人家……” 白瑞德说:“不过男人都是虚荣的,看着自己被女人争来争去多有面子呀?可惜公然连这点虚荣心都不满足我。” 茅苗突然站住,冲他一瞪眼,说道:“你这话一点都不幽默!” 白瑞德赶紧冲她做投降状。怎奈手里拎着好几个食品袋,手举不起来。 看到他滑稽的动作,茅苗开心地笑了。 卜月梅赶了进去,就看到公然挽着龚法成的胳膊往里走。她最近感到公然跟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好,这让她很欣慰。 公然和白瑞德分手后,她的确有一段心情沉闷的时间,还好,这段时间并不长,两个人度过了最初的别扭期,也渐渐趋于平静了。 那几天,卜月梅的确很心疼公然,她曾想让龚法成休几天假,陪女儿去南方旅游散散心。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龚法成的时候,哪知,龚法成却说:“你太小瞧我龚法成的女儿了,这点打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后来,白瑞德在单位,曾偷偷问过卜月梅,问公然是否有恨他、不理解他的言行。卜月梅当时就用龚法成这话回答了他:“哼,你也太小看龚法成的女儿了! 作为卜月梅,她也在努力弥合两家出现的这个小小不愉快,还好,两家人毕竟有着几十年的交情,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当她得知曾耕田给白瑞德规定了一年限令后,就劝龚法成主动找曾耕田谈谈,龚法成开始不以为然,认为两个孩子都能正确对待,别说家长了,哪知,曾耕田还真不能正确对待,甚至将这种情绪带到了工作上,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才找到了曾耕田。 龚法成太了解曾耕田的脾气了,他完全清楚他这样做的心理,一方面是做给他看,一方面他为即将跟省委书记结亲感到别扭,更主要的是还是领导的回避制度。 周一,薛家良主持召开了常委会,他听取了这几天在家常委们的工作汇报,尤其是当得知邢伟岩告诉他,宝水等几个村子种树热情很高,基本完成了预定的计划。 薛家良非常高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散会后,就跟邢伟岩一起赶赴造林基地。 当看到大片的农田矗立起来的各种树苗,他欣慰地说道:“伟岩啊,即便这里将来不被征用,这片树木一旦成林,也是老百姓的绿色银行啊。” 邢伟岩说:“有一点失算了,应该全部种上银杏树,少种速生杨,这样在赔偿的时候,价值会更高。”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就不错了,只是咱俩这个意图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邢伟岩说:“是啊,咱们做了好事还不能说,好在老百姓理解,如果硬是在大好的耕地上种树,肯定又会告咱们的状。” 薛家良说:“如果真是大好的良田,咱就不能这样算计了,这不是被赖总逼的吗?有时候,为老百姓做了好事还不能说,就是这个道理。” “是的,您说的这些我懂。” 这时,邢伟岩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只说了一句“我跟薛书记商量一下,再给你回话。” 薛家良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邢伟岩追上他,说道:“你那个老乡又来了。” “老乡?” “韩君。” 韩君?薛家良皱了一下眉。 邢伟岩说:“前天就来了。” “她干什么来了?” 邢伟岩说:“冲着农贸市场来的。” “她消息还真是灵通。” 农贸市场这个项目已经批了下来,准备最近招标。 薛家良又补充了一句,说:“谁来咱们都欢迎,参加正式招标。” 邢伟岩说:“她想跟你见见面,都给我打了两三次电话了,问你回来了没有。” 薛家良感到奇怪,如果单纯是问他回来没有,韩君完全可以给他打电话,论起关系来,薛家良怎么也比邢伟岩近呀。 他不知在他去省里开会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正在思忖之际,罗锐拿着电话过来了,他看了薛家良一眼,将电话递给他。 薛家良知道,凡是经过罗锐的电话,都是他必接的。他接过电话,转到一边去,“喂”了一声。 “市长,我是卫立元。” 薛家良一怔,卫立元给他打电话什么事?就皱起眉头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675、商人的嗅觉 卫立元说:“您要是不忙的话,我现在去您办公室,想跟您汇报汇报思想。” 凡是以“汇报思想”为由头的,都是他主管的权限,党委一把手就是管干部政治思想工作的,如果卫立元说跟他“汇报工作”,这个理由就不充分,除非是薛家良主持的某项工作需要下级直接来汇报,否则就是越级汇报。 薛家良来的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都直接跟邢伟岩沟通,他从未主动伸手去主抓过具体工作,即便是治理药厂的污染工作,也是他背后策划,政府出面执行。 有县长主抓政府工作,书记何必把手伸那么长?只要掌握住县长,还用你亲手去抓具体工作吗?这也是薛家良在平水给赵志华当秘书时自己总结的经验,他看了太多管春山和赵志华争权的种种,另外,他作为安平政府副市长,何必跟县长在权力上计较得失,他志不在此,只要这里政局稳定,取得的任何成绩都是他书记的功劳。可惜的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就是做不到。 薛家良在有关的会上,就强调过多次,不要搞越级汇报,必须讲程序,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从来都不越过其他班子成员,直接将手伸到下边,这也是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凝聚人心的原因之一。 此时,听卫立元这样说,薛家良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正科级干部、单位一把手主动跟你汇报思想,他也不想拒绝,既然不想见韩君,卫立元这个电话就显得很及时。也许,秘书罗锐本就看出他不大愿意见韩君,才将电话及时传递给他,这极有可能。 薛家良转过身,看着邢伟岩说,故意大声说道:“我现在没在单位,下乡了,这样吧,我马上回去,你不用来我办公室了,我去找你吧。” 邢伟岩听到薛家良这样说,就默默地皱了一下眉,他明显感到薛家良不想见韩君,但从薛家良的电话中,他又听不出来电话的人是谁,因为他只说“我去找你”,并没说去单位找还是饭店找,显然薛家良见电话里那个人比见韩君迫切。 电话那头的卫立元一听薛家良要来他们单位找他,他可是美坏了,激动地说:“好好,我们在单位等您。” 薛家良合上电话,罗锐立刻接了过来。 邢伟岩见他打完电话,问道:“中午有安排了?” 薛家良说:“是啊,以前约好的,突然忘了,这样,韩君你先接待,我争取下午或者明天上午跟她见面,戴总来了吗?” 邢伟岩说:“没有,戴总把这边的事交给她全权代理。” 薛家良说:“全权是什么意思?” 邢伟岩说:“她得到了公司一部分股份,并负责茨阳跑马场和博阳农贸市场的业务。” “博阳农贸市场?这么说她对这个工程已经稳拿把攥了?” 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就盯着邢伟岩看,难道邢伟岩已经答应韩君将项目给她了?薛家良想起年前韩君在同一个下午约他和邢伟岩,又在同一地点跟他们分别见了面,他拒绝了韩君馈赠给他的私人物品——纯金打火机,也拒绝了50万银行卡,凭他的直觉,上次邢伟岩没被韩君拿下,难道这次被韩君拿下了…… 邢伟岩见薛家良脸色严肃起来,就赶忙解释道:“因为他们集团已经决定参加博阳农贸市场的竞标,还有博阳新城的建设项目。” “博阳新城?”薛家良更是吃了一惊。 博阳新城,是薛家良来到博阳后,根据民意,经过反复考察论证,决定在城东柳河的东岸,建设博阳新城,以此提升城市品位和形象,吸引外部投资。 这项举措已经纳入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预计今年上半年完成规划和征地工作,下半年具体实施建设。这项工作准备用五年时间完成。 没想到戴总和韩君鼻子如此灵敏。 邢伟岩又说:“为了博阳和茨阳这几个项目,他们集团特地成立了安平公司,韩君任总经理,专门负责这边的业务,并且常住茨阳。” 薛家良在心里说道:还真成了粘糕,沾上了,跑马场项目在博阳没得手,居然打起了新城的主意,无论是跑马场还是农贸市场,跟新城项目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甚至不值一提。 戴总和韩君胃口还真够大的!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好啊,咱们欢迎一切客商。”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邢伟岩跟在他的后面,也往回走。 不知为什么,邢伟岩从他这一笑里,感觉出诸多意味。 这笑里有他们两人共同击破戴总和韩君对未来高速路占地的觊觎,也有一种对他们的嘲讽,政府和投资者的关系本来就是博弈后的共赢关系。但邢伟岩从他刚才那一笑中,也品出了对自己的怀疑,他和薛家良同样存在着博弈后的共赢关系,只是,薛家良不但是县委书记,他还是安平政府副市长,这种较量不在一个段位上,所以,即便他怀疑自己,也只能忍着,一切解释都是徒劳的,最后只能让事实去证明一切。 邢伟岩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只是他的翅膀被人用锁链捆绑住了,他深知不自由的滋味,所以,他是绝不会再被任何利益的枷锁禁锢,他把挣脱锁链重获新生的希望寄托在了薛家良的身上,虽然薛家良眼下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他会拿出自己的诚意,跟他配合好,不会再走错每一步。 刘三就任薛家良的司机后,果然遵照公然的嘱托,很少离开车的左右,这时他看见书记和市长都往车这边走来,赶快坐进车里,发动着车。 罗锐抢先一步走到车边,给薛家良拉开车门,等薛家良坐进车后,他也坐了进去。 等车子驶上不远处的乡间路后,罗锐问道:“咱们去哪儿?” 薛家良闷闷地说道:“县文化局。” 薛家良去省里开会的这几天,罗锐没有跟在身边,薛家良想了想问道:“小罗,我去省里开会这几天韩君来着吗?” 676、又见小菲 罗锐答道:“来着,邢县长接待的她。” “来了几次?” “我就知道一次,还是听说政府办的人说的,我没有见到她本人,但是看到了她的车。” 薛家良点点头。 罗锐又说:“她知道咱们要在河东建立新城的事并不奇怪。” 薛家良知道罗锐刚才听到了他跟邢伟岩的谈话。问道:“为什么?” 罗锐说:“商人的嗅觉一向灵敏,而且,咱们年前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已经明确提出要在柳河东岸建设博阳新城的构想,并被例入未来五年的第一件大事要事,年后,咱们又在京城和省城大张旗鼓地举办的两场招商会,媒体也都报道了,戴总和韩君知道很正常,他们虽然没在博阳建成跑马场,但却一直在关注着博阳,您是副市长兼任博阳县委书记,肯定会在博阳干出点什么的,不光是戴总他们,就连咱们本土在外地发展的商人都关注着家乡,还有大成集团,更是如此。” “哦,你能观察到这层很不错,继续说。” 薛家良感到他这个秘书长了出息,他满以为罗锐会不失时机地黑邢伟岩一把,没想到罗锐的认识变得如此客观和公正,而且能透过事物的现象看到本质,这就很好,稍加培养,就能成为自己得力的助手。 听到薛家良的表扬,罗锐也有些兴奋,但他嘴上却谦虚地说:“我在您身边工作,尽管时间不长,但是从您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相当于我在县委工作几年的总和……” 薛家良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刚才的话说,少说虚的,多说正经的。” 罗锐说:“您春节没在博阳过,博阳真的很热闹,许多商人企业家异常活跃,就连我这个小秘书都有好几拨人请吃饭,他们跟我聊的同一个话题就是新城建设。都想回来参与……” 薛家良又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我想到了,你刚才说大成集团怎么了?” “哦,我有个高中同学,在大成集团办公室,他们几次开会都提到了新城建设,瞄准了这个项目,据说,他们一直往上跑……” “等下再说。”薛家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拿起电话,马上给邢伟岩打了过去。 “伟岩,要防止城东的耕地老百姓乱栽树,这个要提前做好工作。” 邢伟岩说:“您说得太对了,已经发现这个苗头了,我忘了跟您汇报了,政府已经紧急下了通知,凡是在耕地种植树木以期得到更多赔偿的,一律无效,反之,还会得到一笔相应的多余的补偿。昨天休息日,我开着车到城东乡下转了一圈,只看见一户在地里栽树的。” “你们工作做得太及时了!非常好!我也是突然想到的。” 邢伟岩说:“今年财政会下滑,而我们要办的事情刚刚开头,我不得不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关于禁止栽树的问题,还要跟进,尽管开会传达精神了,但总会有人存有侥幸心理。” “明白,今天下午还会继续下发通知,对监管不力的乡镇通报批评。” “好,这我就放心了。”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邢伟岩跟他的配合很得力,这让他感到了些许的轻松。 车子很快驶回市区,薛家良从后视镜里就看见邢伟岩的车子奔了县政府,而刘三按照罗锐的指引,没有直接拐入县文化局那个路口,而是径直沿着国道继续前行,直到下一个路口才拐进县城。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文化局院里很安静。 他们的车刚驶进来,卫立元带着小菲便跑出来迎接。 卫立元一边跑着,一边将被风吹散的一缕头发从一侧顺到另一侧,他给薛家良拉开了车门,跟薛家良握着手,满脸堆笑地说道:“可把您盼来了!” 薛家良跟他握了握手,目光就投向了他身后的小菲身上。 小菲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下面穿了一件宽摆的格子裙,格子的颜色是典型的英伦风格。他感觉这个姑娘对各种的确情有独钟,这个裙子的款式也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款式,宽宽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以前,看惯了她宽松的着装,冷不丁穿上束腰的衣服,才发现小菲的身材是如此纤细,苗条。 卫立元早就发现薛家良的目光盯着身后的小菲看,就笑着说:“我今天特地把小菲留下接待您,就因为她的工作又有了突破。” “哦,那好啊!” 薛家良说着,就伸出手跟小菲握了一下。 小菲的脸微微一红,乖巧地说道:“是局长领导得好。” 薛家良一怔,没想到小菲还会说这话! 薛家良跟小菲握完手后就要往里走。 卫立元说:“薛书记,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吃饭吧。” 薛家良站住后说道:“好,去哪儿?” 卫立元说:“我知道薛书记不喜欢铺张,就是单位的小食堂定做了一桌,咱们走着过去,让您的司机把车开出去,从外面的铁门进去,我已经让保安提前把门打开了。” 小菲说:“局长,您陪薛书记先过去,我给司机带路吧。”说着,她就上了薛家良的车。 卫立元招呼薛家良和罗锐向办公楼的后面走去。 薛家良这才发现,这个院还有一个后院,被一堵墙隔开,一个小月亮门连接着前后院。 等他们迈过这个月亮门,刘三已经开着车进来了。 原来,这个后院的侧门跟大街相连。 薛家良问道:“这个后院也是文化局的吗?” 卫立元说:“是的,为了加大申遗的力度,我们准备将咱们县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建一个陈列馆,将来准备让文化科搬到这里办公。这个地方原来是县剧团,后来剧团解散了,我们就把这里装修了一下,临时当做接待室,也有个小食堂。” 薛家良明白,这纯粹就是局长的后院,休息、吃饭、打牌,兼具了所有休闲功能。 他没说什么,在这里吃饭,总比到外面隐秘,省得被人认出。 677、丰富的内容 卫立元推开一扇门,里面有一张红木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几个凉菜,旁边的酒水柜上立着白酒、红酒和白酒。 薛家良发现,这间餐厅还有一个隔间,他推开后,里面是一间小型会客室,地上铺着地毯,中间的大茶几上是一个大茶台。 这时,卫立元在他旁边说:“这是一个临时会客室,专门接待领导用的,会客室里面还有一个休息室,也是为客人准备的。” 薛家良已经看见里面还有一个房间,这实际上就是宾馆的套间,他揶揄道:“这是你平日的休闲场所吧?” “不不不,我可从来没有在这里休息过,您不信过来看看。” 卫立元为了证明自己什么,就在头前带路,把薛家良领进最顶头的那间屋子。 这间屋子其实就一个高级客房,布置得跟宾馆一模一样,洗漱间、卫生间一应俱全。 薛家良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在单位弄客房干嘛?” 卫立元说:“这个以前就有,只不过在我这任上重新装修了,这样的房间还有三间,就不是套间了,是专门接待客人用的,不对外开放。” “你们有好多客人吗?” 卫立元说:“您不知道,前些年,咱们招待所条件不好,也没有像样的宾馆,上边来的人都不愿住招待所,有条件的单位都有几间这样的客房,县财政局的单位客房是所有单位标准最高的,如今对外承包出去了,而且也扩大了规模,变成了单位的三产,我原来也想把这里承包出去,这样还能给单位创收,后来感觉床位就四个,不值当的,就当做内部招待客人用了,有时县委县政府也借用。” 他说的这种情况,薛家良知道一些,当初李春兰就没看上招待所的房间,后来没办法才跟闫广提出,给她在招待所单独装修了一个房间。 看来,杜绝单位的小金库,先从各个单位的客房开始。 薛家良转了一圈后,从里面出来,他说道:“恐怕宾馆的总统套房都没这么大面积吧?” 卫立元说:“您说得太对了,上次市局的领导来就是这么说着。” “哦?他们那次没走吗?” 卫立元一见自己说走了嘴,赶忙说道:“走了,下午参观完才走的。” 饭菜已经全不上桌,卫立元招呼薛家良就坐。 薛家良看着满桌子的菜,说道:“你们两个人,我们三个人,统共五个人,这些菜足够多了,不要再上了。” 卫立元说:“我已经吩咐厨房,可以搞品种多点,但菜量不要大,这样也能让您和罗秘书还有司机师傅多品尝一下厨师的手艺,给我们提提意见,这是我们厨房第一天开张。” “第一天?” “是的,第一天。” 尽管还没有动筷品尝,但是看菜品的卖相,就知道这是专业厨师的水平,一个单位居然请来专业厨师掌勺,看来卫立元是个吃货。 作为领导,薛家良不想知道那么多,他毫不客气地坐到中间位置,然后看了一眼站在罗锐和刘三中间的小菲,说道:“坐呀,那么三个是打站票来的吗?” 三个年轻人都笑了。 罗锐主动绕过小菲和刘三,坐在了卫立元的下手。 小菲看着薛家良旁边的位置,便让刘三坐过去。 猴精的刘三早就提前坐到了背对着门口的位置。 小菲扭捏了一下,这才走了过来,坐在跟薛家良隔开的一个座位。 卫立元起身走了过来,他去掉了中间的椅子,说道:“咱们把多余的座位去掉,这样显得亲密。” 薛家良扭头看了一眼小菲,小菲也正在看着他,然后低头起身,将自己的座位往薛家良这边靠了靠。 卫立元征求薛家良喝什么酒,薛家良说:“白酒。” 罗锐感觉到薛家良今天兴致不错,刚要起身去开酒,刘三早就拿过酒瓶,拧开后,给薛家良和卫立元满上。 他刚要给罗锐倒,罗锐摆摆手,起身拿过来一听饮料,倒上。 卫立元说:“罗秘书,你哪能喝饮料啊,即便你不好喝白酒,还有红酒和啤酒,怎么也不能喝饮料,你喝什么,我给你打酒。” 卫立元说着就要起身去拿酒。 罗锐赶忙制止住他,说道:“卫局,我就饮料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刘师傅,给罗秘书打啤酒。” 薛家良看着他们争执不下,就微笑着说:“卫局盛情,少喝点吧。” 罗锐听薛家良这么说,便不再推辞,便自己去拿啤酒。 刘三小声说道:“来白的吧。” 罗锐暗暗掐了他一下,走到酒水柜前,他看着小菲问道:“女士喝什么酒?” 小菲说:“我不会喝酒,喝饮料。” 罗锐说:“今天除去刘师傅,没人喝饮料,要不你喝白酒?” 小菲急忙说道:“不行不行,我喝不了白酒,还是饮料吧。” 罗锐说:“这两听饮料还不够刘师傅的呢,你就别跟他抢了,要不咱俩就喝啤酒。” 卫立元说:“小菲呀,陪薛市长喝白酒吧?” 小菲脸红了,尴尬地说道:“我喝不了酒,您又不是不知道……” 卫立元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菲,说道:“我对你知道的还真不多,什么都有第一次,李秘书,给小菲倒白酒。” 小菲一听,下意识地捂住面前的酒杯。 薛家良感到这个女孩子可能真的没喝过白酒,刚想打圆场,就听小菲说道:“要不我来点红的吧。” 罗锐立刻放下啤酒瓶,拿起红酒,刘三早就将开红酒的起子递给他。 罗锐很快打开酒,从酒水柜里拿出一只高脚杯,倒上满满的一杯酒,放到小菲面前。 小菲惊呼:“太多了!” 罗锐回到座位,刘三早就趁他给小菲倒红酒的时候,给他的杯里倒满了啤酒。 卫立元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市长,这开场白得您讲。” 薛家良端起酒杯,扫视了一下各位面前的酒杯,不由地笑了,说道:“这是杯里内容最丰富的一次聚餐,五个人,四种酒水,白啤色茶,也是最民主的一次酒会,完全随个人所愿,想喝什么喝什么,所以我也就不要求统一了,既然都是个人所愿,想必自己所选的酒水也是最擅长的,我提议,第一杯干掉,不管杯里是什么内容,一口干掉。” 薛家良说着,举起手里的酒杯。 大家都举起手里的酒杯跟薛家良碰在一起。 小菲却迟迟不敢端杯,她望着一大杯的红酒,说道:“我……可不可以不一口喝干……” 薛家良说道:“不行!” 小菲看着他,窘红了脸,又说:“我的杯比你们的大多了……” 薛家良故意刁难她,说道:“你看谁的小就跟谁换,反正谁都还没沾杯呢。” 卫立元附和道:“对呀,你捡杯小的挑吗。” 678、女孩子喝酒点到为止 小菲为难地看了看他们每个人手里的酒杯,说道:“算了吧,我还是喝了吧。”说着,就要低头喝酒。 薛家良感觉他的确不善于酒桌上的应酬,就说道:“你可以喝三分之一。” 小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喝酒。 几个男人忘记了自己喝酒,都把目光投向了小菲,就见小菲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下了杯中酒的三分之一。 她这才抬头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不喝?” 薛家良说:“按照酒桌上的规矩讲,你刚才喝的不算,要大家碰杯后一起喝的才算,你没碰杯就喝酒,要罚一口,来,继续干杯。” 小菲心想,反正已经喝了三分之一了,多喝一口无所谓,就端起杯跟他们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薛家良等人干了杯。 刘三起身给他们倒酒。罗锐拿过手边的啤酒瓶,自己满上。 刘三给薛家良和卫立元满上白酒后,手里拿着红酒瓶就要给小菲倒酒,小菲连忙站起说道:“我还没喝完。” 刘三说:“都满上了,怎么也要给你满上。” 小菲哪懂这么多酒场规矩,她参加工作以来,还真没这样喝过酒,就任凭刘三给自己的杯里倒满。 大家吃了几口菜后,薛家良又端起杯提议:“刚才是为杯里丰富的内容干杯,这次是感谢卫局长以及小菲科长的盛情干杯。” 其他人又一饮而尽,小菲端起杯,很自觉地又喝了三分之一。 刘三照常满酒。 酒过三杯后,才进入自选动作程序。 卫立元站起敬薛家良,他说:“感谢薛市长看得起,来我们小食堂吃饭。” 薛家良说:“我看这个小食堂不错,卫局长如果不嫌麻烦,以后就经常打扰了。” 卫立元连忙点头弯腰地说:“我这个食堂就是给您准备的,您能看得起是卫某的荣幸。” 小菲看着眼前的满满一杯,她的头早就晕了,她已经喝了满满一杯红酒了,脸已然早就红了,配上她白皙的皮肤,煞是好看。 席间,卫立元跟薛家良汇报了想在新城建立一个文体活动中心的事。 薛家良说:“只要你能拉来投资就行,财政目前没有这个计划,所以一两年内不可能有钱给你。” 卫立元说:“能不能先给我们预留出来地方,等有了钱再建,其它县差不多都有文体活动中心,咱们现在大型的活动都是在原来的老电影院,不但设施陈旧,就连电影院的房子都快成危房了。” 薛家良说:“那你要跟邢县长商量,最好拿出个详细报告。” 卫立元说:“报告已经拟好了,小菲,你去我办公室去拿,就在第一个抽屉里……” 小菲双手拄着头,闭着眼,她有些头晕,这时听到局长叫她,就睁开眼,说了一声“好”后就要起身,却没有站起来,她捂着头说道:“局长,一会再拿行不?我……实在太晕了……” 薛家良说:“算了,以后有时间再看,我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 卫立元说:“不行,怎么今天也要让您看到,我们的工作已经落后了,不能再等了,不然我们就搭不上新城建设这趟快车了。小菲呀,你陪薛市长一会,我回办公室去取报告。”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此时,刘三和罗锐早已先后躲在外面的车里打盹来了,此时,刘三看见卫立元出来了,就捅了一下旁边的罗锐,说道:“出来了。” 罗锐睁开眼睛,他只看见卫立元出来了,就推开车门问道:“卫局,结束了吗?” 卫立元说:“哦,没有,我去办公室拿个报告薛市长看看,马上回来。” 罗锐的眼睛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口,他默默地坐回车里。 刘三问道:“你不进去看看?” 罗锐说:“我昨天夜里失眠,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 刘三不放心,说道:“那我去看看。” 罗锐一把拉住他,说道:“有事领导就叫咱们了,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的任务在车上?” 刘三说:“现在车上不是有你吗?” 罗锐说:“说不定领导一会就叫我呢,稍安勿躁。” 在公然嘱咐刘三的几条注意事项中,其中就有一条,不能把领导一个人丢在酒桌上,防止被人灌多,但是公然没说在只有一个女士的情况,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仍然有些不放心,说道:“市长会不会喝多?咱们把领导一个人丢在屋里合适吗?” 罗锐说:“放心,市长的酒量能对付两个卫立元,那个女的更不行,你没看一杯下肚脸就红了?你如果这会进去看,才是真的不合适,坏了领导的好事,小心开除你。” 罗锐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刘三能听出罗锐话里的意思,也就坐着不动了,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 此时,屋里只剩下薛家良和小菲了。 薛家良望着仍然拄着头眯眼的小菲,说道:“看来你的酒力不行。” 小菲直起身子,睁开迷蒙的眼睛说道:“在说我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看看这屋里还有谁?” 小菲这才看清酒桌上就剩下她跟薛家良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端起酒杯,说道:“头吃饭前,局长就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陪好你,来,我敬你。” 看到她天真的模样,薛家良不由地“哈哈”笑了,说道:“你都这样了,还陪我?” “没关系。”小菲说道。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那好,你先把你杯里倒上酒,用空杯子敬我,也是你们局长教你的吗?” 小菲一看,这才意识到她的杯里没有了酒,她喃喃地说道:“咦,怎么没有酒了?稍等,我去倒酒。” 她刚要起身去拿酒瓶,薛家良长臂一伸,就够过酒瓶,给她满了少半杯,说道:“少喝点吧。” 小菲笑了,说道:“还是你向着我,每次罗秘书都给我倒那么满——”她说完,还用手在杯上比划了一下。 薛家良感觉这个女孩子很有意思,就说:“他给你倒满,才表示心实,我给你倒小半杯,是心不实的表现。” 679、小菲的礼物 小菲端起酒杯,眼睛看着薛家良,说道:“以我的酒量,我还是喜欢心不实的。” 薛家良早已感觉出,卫立元想利用小菲,拉近跟自己的关系,因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小菲陪自己,文体局还有一班人呢,尽管他反感被人利用,但小菲是无辜的,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小菲的可爱,冲抵了他对卫立元的反感。 薛家良端起杯,将身体侧向小菲,说道:“意思一下就行了,女孩子喝酒,点到就行。” 小菲一怔,她回想酒桌上的整个过程,薛家良就在开始的时候挤兑自己喝了三分之一,以后再也没让她喝酒,都是卫立元怂恿她敬了这个敬那个。 想到这里,她端杯子的手就晃动了一下,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一红,说道:“我就是头晕,但意识清楚,请放心,我不会失态的。” 薛家良笑了,看着她可爱的神态和姣好的面容,他不由地伸出手,很想默默她圆圆的白里透红的脸蛋,但伸出的手,却落在了她的肩上,说道:“心里有数就好。”说着,端起杯,都没跟她碰杯,就干了杯里的酒。 小菲看他喝干了,看了看自己杯里的酒,也许,薛家良给自己倒的这些,就是让自己喝干的,于是,她一闭眼,也一口干掉,然后放下酒杯,扭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看了一眼她的空杯,又看了看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好在卫立元没有太过分,去的时间不太长,在薛家良承受的时间范围内回来了。 薛家良接过他手里的报告,翻看了几页,这时,罗锐也进来了,薛家良将报告交给罗锐,说道:“老卫,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你们的盛情。” 卫立元看了看表,说道:“这样吧,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您先到会客室喝口水再走。” 薛家良说:“从这个门出去看不见你的员工们吧?” 卫立元点头哈腰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看见您,是他们的荣幸,我的意思还有一个节目没完成,那就是小菲要送给您一样特别的礼物。” “礼物?”薛家良扭头看着小菲。 小菲这才想起什么,拍着脑门说道:“是的、是的,我都忘了这茬了。” 小菲说着,就连忙跑进会客室,从沙发旁边拎出三个塑料袋,她刚要往出走,薛家良卫立元和罗锐已经进来了。 卫立元连忙请薛家良坐下,说道:“小菲,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给市长穿一下,看合适不合适?” 小菲将三只袋子放在沙发上,从其中的一只袋子里掏出一双圆口布鞋,她看了看号码,确认无疑后才双手捧着,递到薛家良的面前。 薛家良接过一看,不由得笑了,说道:“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小菲笑着点点头。 卫立元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布鞋,小菲,你给市长讲讲。” 小菲说:“这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师傅的手艺,纯手工制作,这位老师傅从八岁就开始在京城内联升鞋厂学艺,据说,全国这样的老内联升师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尽管老师傅已经退休,但是他的手艺一直没忘,他眼不花、手不抖,都是得益于他长期做活的缘故。我们几次拜访他,让他、申遗,但是他不干,他说,这个手艺不是他一个人的,我说,目前在咱们博阳,这个手艺就是您一个人的,那他也不同意。老人这几年做了好多鞋,钱都花在这上面了,起初子女们不理解,还经常和他吵架,可是老人一天不做鞋,他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拿到集市上卖,卖不了几个钱,后来家里条件好点了,也就不卖了。年前,我把老人的鞋放在了博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网站上,不曾想,还真卖出了几双,我跟局长商量了一下,局里就出钱买了几十双,以后文化口来人,我们就当做礼物送出去,比送其它纪念品实惠还便宜。” 小菲一口气说完,薛家良笑了,打量着手里的布鞋,说道:“一不留神,我还穿上了非遗物品,好,我试试。” 他弯腰就要脱鞋,哪知,卫立元早已经蹲下身子,替他去解皮鞋带。 薛家良不好意思,说道:“我来我来。” 卫立元当然不会停止手里的动作,他将薛家良两只皮鞋带子解开后,亲自将布鞋给他穿上,说道:“您站起来走走,看合适不?” 薛家良穿上布鞋,走了几步,说道:“别说,是比皮鞋舒服多了,这个号码也合适。” 卫立元高兴地说:“这个号码是小菲给您选的。” 薛家良看着小菲,他很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号的鞋”,但又怕小菲受窘,就没问。 这时,罗锐也穿上了一双,他走了几步,说道:“布鞋舒服、透气,脚在里面也自由,就是在公众场合穿不太正规,穿出去的时候不多。” 薛家良说:“正规场合穿也没事,不错,就给一双吗?” 卫立元说:“这个,要问小菲,小菲……” “稍等。” 小菲站在门口,把刘三招呼进来,她说道:“目前只给你们每人预备了一双,如果穿着合适,我再去给你们提备份。” 薛家良说:“的确不错,这样,罗秘书,回去统计一下,班子成员,每个人两双。” 小菲一听,眼睛都亮了,她激动地问道:“真的?” “君无戏言。” “太好了!那老人的布鞋可以去库存了。” 薛家良问道:“他有多少?” 小菲伸出双手比划道:“一大屋子,全是,他退休后,没干别的,不但花光了退休金,有时还得跟儿女要钱,只是有一点,他没有钱定制鞋盒,都是码放在废旧纸箱里的,非常干净,没有灰尘。” 薛家良想到龚法成和曾耕田业余时间也喜欢穿布鞋,就说:“最好你们帮他定制一批鞋盒,我可能还要定制一些,没有鞋盒这样送出去不好,民间可是忌讳‘送邪’,最好在鞋盒上印上‘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个字,就解决送邪的忌讳了。” 680、拦车告状 卫立元说:“是的,我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今天送你们三人的鞋,是要收费的,不过你们不用掏钱,小菲已经替你们付了。” 薛家良看着小菲,正好小菲也微笑地看着他,并且一个劲地点头。 薛家良知道卫立元是怕他们“送邪”,才故意这样说是小菲买好送他们的。 薛家良说:“那就是谢谢卫局长和小菲给我们买鞋穿,关键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鞋,以后想穿这个鞋就找小菲了。” 小菲高兴地说:“是的,是的。” “如果你们三人穿这个号合适的话,明天再让小菲一人给你们送去一双换洗的。” 薛家良说:“不用了,我们需要的话再来拿就是了。” 就这样,三人脚上穿着布鞋上车回单位了。 刚行驶到单位大门口,刘三正要加油冲上大门口的缓坡,就在这时,冷不丁冲出一个人,挡在车前,刘三一脚刹车踩到底,才没撞到这个人。 在后面有点迷迷瞪瞪的薛家良,突然就被急刹车磕到了前排椅子上,他一惊,睡意全无:“怎么搞的!” 不容刘三回答,罗锐就推开车门跳下车,走到那个人目前,喝道:“你干什么?你哪儿的?” 这时,门口出来三四个保安,他们将那个人推到一边,其中一个人赶紧跟罗锐解释道:“这个人上午就来了,说是找薛书记,我们说薛书记下乡了,还以为他走了呢。” “我要找薛书记反应问题,我要找薛书记反应问题,你们不能拦我!我是代表全村人来的!” 薛家良一听,这是遇到拦车告状的了。 刘三一听是上仿的,就赶紧让车自然后退,他准备开车带着薛家良离开这里。 哪知,薛家良说道:“停车。” 刘三说:“这一看就是闹事的,让他们去处理吧。” 薛家良一听,他不相信刘三能说出这样的话,就问道:“为什么?” “您是博阳的一把,不好亲自处理这些事。” 刘三说着就要踩油门离开这里。 “停车!” 这个声音严厉而低沉,刘三不敢一意孤行。 薛家良说道:“谁告诉你遇到这种情况我不能管的?我都不管,还要我有什么用?” 他说完,赌气推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那个人还在跳着脚喊着:“薛书记,我有问题向你反应……” 薛家良走到跟前,他冲几个保安挥了一下手,说道:“你是哪儿人?” 那个人挣开几双保安的手,说道:“我是柳河镇柳王村的,我有问题要向薛书记反应。” 薛家良发现,这个人一直在强调向他反应问题,就说:“欢迎你向我反应问题,来吧。” 他说着,就带头走进门口的警卫室,坐在桌子旁边,冲那个人说:“坐下,慢慢说。” 罗锐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笔和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记录。 那个人完全没想到薛家良真会接待自己,本来上午来没看见薛家良,他就该打道回府,可是想起他跟乡亲们吹的牛皮,又不好回去,只好蹲在县委门口旁边的松树后面等待,直看到薛家良的车进来后,才冒险去拦车。 那个人没有坐下,而是两腿并拢,规规矩矩向薛家良鞠了一躬,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说道:“对不起薛书记,让您受到了了惊吓,这是我的身份证,我叫王才,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记录,也没有上仿告状记录,世代良民,我来就是想向您反映这次退耕还林的问题。” 薛家良接过身份证,看了一下,交给罗锐,说道:“坐下说,你总站着说,我是不是也要站着听呀?” “哦,不不不,我坐下。”王才说着就坐在椅子上。 原来,王才所在的村子,距离宝水等几个污染严重的村子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他们村也被纳入退耕还林的范围内。本来种地就是不赚钱,能够退耕还林不种地,而且国家还给他们粮食补贴,乡亲们都认为这是好事。 可是树栽完了,乡亲们傻眼了,因为树苗间距过于密集,完全不符合他们平时栽树的规矩,这样密集的树苗,根本就成不了材,只能徒长。 于是,乡亲们就找到村干部,村干部说,这是县农林局专家计算好的间距,是有科学道理的。 王才和乡亲们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连夜将自家栽好的树苗拨出,按照树木生长的习性,重新栽种。 谁知,派出所得到报案后,连夜将他们几个抓到派出所,拘留了一天一夜,还罚了款。乡亲们觉得亏,就凑在一起嚷嚷要将问题反映到县里。于是,乡亲们推举出王才,让他直接去找薛书记,找别人做不了主。 于是,王才揣着乡亲们凑的盘缠,信誓旦旦就上路了,他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冷不丁立刻自家的老炕,在旅馆的软床上他睡不着,失眠了大半夜,天亮才睡着,没想到一睡就睡过头了,等他匆匆忙忙来到县委大门口时,就看见薛家良和邢伟岩两辆车出去了。 想到乡亲们凑钱让他来反映问题,他却睡了觉,耽误了时间,于是,他就买了两个烧饼,蹲在门口不远处的树下啃完,他心想,薛家良能出去就还能回来。 果然,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看见只有一辆车回来了,他站在门口远远看去,没有薛家良,是县长邢伟岩。 于是,继续蹲在树下等,只等到薛家良的车回来,才有了冒险拦车的一幕。 薛家良听完王才的叙述,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说道:“老乡,种树的间距是专家测算出来的,你说的那个间距是传统做法,之所以密植,等树长到一定程度后是要间伐的,丝毫不影响其它树木的成材,间伐出来的树,可以卖到木材厂粉碎加工成木板,这个您就放心吧,没有问题。” 王才一听,这才释然,说道:“我还以为是当官的从中吃了回扣呢,看来,乡亲们错怪了他们,我们回去后,再把树苗补齐。” 681、鞋子如同老婆 薛家良说:“不要补了,来回折腾树苗就活不了了。” 王才轻松地说道:“没关系,移走的树苗也栽在地里,没有几天,扎不了根的。” 将王才乐乐当当送走后,薛家良和罗锐走进办公大楼。 薛家良刚到二楼,就看见邢伟岩早就等在楼梯口。 薛家良看见邢伟岩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是为韩君的事在等自己。 邢伟岩看见他和罗锐上来,不由地笑了,说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改穿布鞋了?” 薛家良笑着说:“布鞋好啊,舒服,对了,还给你买了一双了,不知鞋号是否合适。” 邢伟岩跟在他身后上楼,说:“我对布鞋不感冒。” “哦,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小时候家里穷,一年四季都是妈妈用废旧布片给我们做布鞋穿,我上大学都穿不起皮鞋,直到参加工作第二年,对象才给我买了双皮鞋,这才几年啊,又倒回去穿布鞋,我不喜欢。” 薛家良打开办公室的门,他笑着说:“你穿了在说这话,这布鞋跟咱们小时候穿的布鞋可不一样,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括弧,待申请。” “您去卫立元那儿了?” 薛家良这才知道自己暴露了中午的行踪,说道:“你也知道?” 邢伟岩说:“您一说非物质文化遗产,我就知道这鞋是谁做的了。” 这时,罗锐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包的纸包进来了。 薛家良说:“快把鞋给邢县长,让他看看合适不。” 罗锐说:“应该合适,我记得县长就是穿这个号。” 罗锐打开纸包,将两只布鞋递到邢伟岩手里。 邢伟岩穿上,走了一圈后说道:“别说,布鞋是舒服,您说西方那么讲究民主,怎么他们发明的皮鞋却不能给脚足够的自由,千人一楦,还是咱们老祖宗的鞋好,环保、透气,鞋子如同老婆,实惠、耐用、环保,就是穿出去有点不那么体面。”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这话要是让嫂子听见,就有你受的了。” 邢伟岩说:“不会,她会给我买更多的皮鞋。” 邢伟岩弯腰将自己的皮鞋放在地上,包在报纸里,说道:“不错,在单位当拖鞋穿。” 罗锐弯腰拿起他的皮鞋,说道:“我给您放回办公室吧。” 邢伟岩看着罗锐走了出去,这才收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韩君打过好几个电话了,问我您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当然没有忘记这事,他就是不想让韩君这么快就见到他。 “她……到底有何事?” “就是我上午在林地跟您说的那些。” “她想承揽农贸市场和新城的工程?” 邢伟岩感觉薛家良有些漫不经心:“这个,她想具体和您谈?” “和你谈就是了,我不管那么具体。” “您怎么了?老同事来了不想见见吗?” 薛家良说:“不是不想见,是见了怎么说?新城建设咱们现在连具体方案都没有呢?农贸市场要走公开招标,如果其它招标单位知道咱们跟韩君联系这么紧密,万一韩君中标,好说不好听,我不见,对韩君以后在博阳的发展有好处……” 正说着,门开了,韩君身着一身暗紫色的长裙进来了,她款步向前,说道:“呦,薛市长,想见你一面怎么这么难?” 薛家良很不喜欢她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他很礼貌地站起身,没有走出办公桌,而是隔着办公桌跟韩君握了握手。 邢伟岩也从薛家良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招呼韩君到沙发上就坐。 罗锐进来给韩君沏了一杯水。 邢伟岩看薛家良又重新坐在了皮椅上,他也不好陪韩君坐在沙发上,只好将椅子往外拉了拉,这样,既能跟薛家良说话,也能跟韩君说话。 薛家良感觉到了别扭,他端着杯,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说道:“哪阵风把韩总吹来了?” 作为女人,韩君敏感地觉得薛家良有意冷落自己,但既然已经身处商场,就要放得下一切,况且,你早已经没有国家干部的优越感了,自从进入商场,就再也没有耍小女人意气的权力了,因为,没人会宠着你,何况是薛家良。 她挺直了身子说道:“是博阳大好的形势吸引了我,我也想搭个顺风车呀!怎么,不行吗?” 韩君说完就娇滴滴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感觉韩君已经被戴总调教成一个标准的职场女性了,她已经没有了去年初入职场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说话游刃有余,而且心理素质强大了不少。 薛家良笑着坐到韩君的对面,邢伟岩见他坐过去了,自己也坐在了他们旁边的沙发上,说:“薛市长,你去省里开会的时候,韩总过来找过我,她对咱们的农贸市场和新城建设很感兴趣。” 薛家良说:“欢迎,欢迎,上次跑马场的项目没有合作成,希望这次能合作成功。” 韩君说:“不瞒薛市长和邢县长说,这次我把我们规划、设计、预算的团队都带来了,就等进场作业了。” “进场作业?进哪个场?” “农贸市场呀!” “农贸市场不是还没正式招投标吗?” 韩君说:“但这个周末就会正式开始投标了。”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看来你是志在必得?” 韩君说:“是的,目前就博阳几家具有资质为数不多的建筑公司中,我想我们是最有实力的,无论是设计、施工,还是资金方面,都是你们本土公司不能比的。” 韩君的口气很大,薛家良说:“韩总你别忘了,我们这个农贸市场可是面向全市、全省招投标的。” “这个我知道,省里的建筑公司对一个小小的农贸市场不会感兴趣的,市里其它的公司我觉得也够呛,毕竟路途远,一些建筑机械运输也是个问题。” “那你们就不是问题了?” “这个对于我们真不是问题,我们公司在茨阳有项目,而且单成立了一个分公司,购进了一批大型施工机械,在成本上,我们比市里省里的公司要有优势,另外,垫资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问题。” 韩君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682、突然接到上级通知 薛家良说:“据我所知,我们本土企业大成集团对这个项目信心也很足,你可不要轻敌啊!” 韩君笑了,她想了想说:“这个,我们都分析过,大成的优势在建材上,他们的建筑力量目前不在博阳,而是在外地,估计他们对这个小项目也是不敢兴趣。” 薛家良笑着说:“那韩总为什么对这个小项目感兴趣?” 韩君说:“我们有我们的想法,尽管这个项目不大,但也要干,我们在这里总得干工程吧,不论大小,哪怕没有利润也要干,为的是扩大公司的影响和知名度。” 薛家良点点头,说:“你说得倒是有道理。” 韩君说:“我们必须干一个工程,才能资格参与你们的新城建设,到时两位领导别说不认识我啊?”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现在有没有具体计划,如果有,请把你的想法跟邢县长说,具体工作归他管。” 韩君说:“我就知道你得把我推给邢县长,所以前几天已经跟邢县汇报了我们的想法和打算。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汇报,另外,如果两位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我想请跟两位领导坐坐。” 薛家良看向了邢伟岩,邢伟岩也正在看着他。 薛家良说:“韩君,咱们是老乡,又曾经是同事,而且跟邢县长也很熟了,你就不熬跟我们客气了,我们俩还有事要商量,既然你常住茨阳了,等过了招标大会,我们什么时候坐都行,你说是不是?” 薛家良这话说得很明白,在招标之前,无论是他还是邢伟岩,都不便于跟韩君坐,为的是避嫌。 韩君当然听明白了,她说:“那好吧,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今天来也没指望能请到你们,因为你们太忙了。” 两个人将韩君送到门口。 这时,闫广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说道:“薛市长,这是市委组织部传过来的省委组织部通知,要派您去最高党校学习。” “学习?”邢伟岩一听,率先从闫广手里接过通知,他一看,提高声音说道:“三个月?时间也太长了吧!” 薛家良接过通知,看完后说道:“我怎么提前一点都不知道?” 闫广说:“这是省委组织部决定的,您不知道有情可原。” 邢伟岩不解地说道:“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您去学习?咱们摊子刚要铺开,您走了这么多事怎么办?不行,我给全书记打个电话,让他跟省委要求一下,看能不能换别人,您下期再去。” 闫广说:“据我所知,这种培训班都是上级针对个人制定的名额,薛市长刚刚担任市级领导,去党校学习,是预料之中的事。” 邢伟岩说:“但是,您走了我可怎么办?” 薛家良也感到突然,这个节骨眼上他去学习,对于邢伟岩来说,他一个人担子的确够重。 薛家良怔住了,他久久凝视着这个文件,半晌才抬起头,拧着眉头说:“伟岩,这个决定我……不好违命,也……不想错过这个学习机会。” 邢伟岩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一个干部能进最高党校学习,机会难得,从那里学习回来的人,都会被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三个月的脱产学习,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邢伟岩无奈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刚才我也是一时冲动,冷不丁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要知道,你走了,我就……就没有方向了呀——” 薛家良放下文件,说道:“伟岩,你要有信心,我相信你,你也要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我看了看,离我报道还有两周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把该定的方案定下来,定不下了的方案,咱俩随时沟通,需要我出席的会议,提前半天跟我打招呼,我一定赶回来参加会议。你放心,我不会一走了之,更不会撂下这么一摊子不闻不问的,博阳新城,是咱们共同的任务和目标。” 表面上薛家良这话说得似乎很冠冕堂皇,其实句句实在,只有邢伟岩能听出其中的诚意,他说:“您放心,重大决议能拖到三个月后就拖到三个月后实施,不能拖的,我随时跟您汇报,另外,您最好带上车和司机,咱们县再穷,也出得起这点差旅费。” 薛家良说:“据我所知,党校有纪律,不能带司机和秘书。” “是有纪律,但为了您能随时坐车回来,最好带上,这点我做主了,这既是我的私心,也是为了工作。” 薛家良没再跟他争这个问题,他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拿过工作笔记,转身反锁上房门,说道:“这样,咱们俩就眼前的工作,再逐项捋一下,咱俩统一思想后,再拿到会上……” 就这样,薛家良跟邢伟岩反锁上门,针对当前需要形成决议的工作和事项,一直研究到晚上八点多种,闫广负责给他们做记录。 门外的罗锐,起初还打算进去给他们倒水,但发现房门反锁住了,也就没有进去。 期间,他接了好几个找薛家良的电话,都被他打发回去了,其中就有安平市政府副秘书长兼任薛家良的秘书朱力的电话。 朱力说道:“罗秘书,市长现在是不是正忙?我打他办公室电话,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你们在单位吗?” 罗锐想有可能是薛家良拔了电话线,在跟县长邢伟岩研究重大问题,不想被人打扰,但是他不能这样,只能说:“在单位,他在开会,朱秘书长有什么事吗?” 朱力说道:“我想问问去最高党校学习,他接到通知了吗?” 罗锐刚才看见闫广拿着一份红头文件进去了,就说道:“可能接到了吧?” 朱力说:“罗秘书,我查了一下,市长是第一次去党校学习,你帮他想周全一些,准备好该带的私人物品,给他带点常用药品,比如胃药、感冒药,还有预防水土不服的药,你找个大夫,让大夫给开些药物,另外,带齐私人证件,再有,你查查京城春天的气候,给他做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尤其是鞋袜和里面穿的衣服,京城比咱们这里温度偏高一些……” 683、秘书之间 朱力啰嗦了好多,最后说:“凡事咱们多上点心,替他想周全点,他光棍一个人,咱们不替他操心,没人替他操心,一旦入学,他就不自由了,党校纪律很严的。” “好的,我记下了。”罗锐嘴上一一应着,其实心里很反感,官大一级压死人,秘书大一级同样压死人,你就是不说,这些我也会想着的。 朱力又说:“还有,给他多带几个u盘,还有录音笔,到时整理笔记的时候方便。”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罗锐用笔记下后,又说道:“朱秘书长,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朱力想了想说:“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你再梳理一下,给他带的东西周全一些。” “好的 。” 罗锐放下朱力的电话,看了看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薛家良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 看来,他们是在商量事情。 这时,邢伟岩的秘书上来了,他晃着膀子推开罗锐办公室半掩着的门,说道:“罗秘,县长是不是在这?” 罗锐点点头,他不喜欢邢伟岩这个秘书,当年,就是他在自己醉酒的情况下,把自己搀到一个不该进的房间…… 这个秘书也姓邢,叫邢龙,是邢有信远房侄子的儿子,管邢有信叫爷爷。 他名义上是邢伟岩的秘书,实则是邢有信安插在邢伟岩身边的眼睛,邢伟岩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邢有信的掌握之中。 尽管罗锐不喜欢他,但也不敢得罪他,一来当年自己的那些证据有可能还在他的手里,二来,此时得罪他没有丝毫益处。 李书海在的时候,这个秘书曾经比邢伟岩还嚣张,通知加油站,故意不给李书海的车加油,不是油泵坏了,就是没油,有一次气得李书海把经理找来,指着经理的鼻子大骂了一顿才加了油。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比如李书海错过吃饭的点,食堂保证连人都找不到了,因为他不但是邢伟岩的秘书,还是政府办的副主任,主管机关后勤工作,吃喝拉撒睡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每次机关发福利,他都能名正言顺地大捞一把。 他没有一点做秘书的素质,就是邢有信的一条狗。自从薛家良来了以后,邢龙做事收敛了一些,因为他不得不收敛,就连他的主子都收敛了,何况他乎? 但在罗锐面前,邢龙依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按说书记的秘书应该优于县长秘书,但是在博阳,向来是反着的。 不过,罗锐现在底气也足了,他不在像过去那样对邢龙唯唯诺诺,此时,见他堵在门口跟他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他就十分反感,说道:“你进来说。” 邢龙一皱眉,看了看薛家良办公室的方向,这才进来,说道:“我问你话呐?” 罗锐说:“我刚才出去着,不知道县长是否在里边。” 邢龙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还让我进来说干嘛?” 罗锐说:“因为薛市长没走,你在门口大喊大叫的我怕领导不高兴。” 邢龙嘴里喷出一个脏字,说道:“有什么不高兴的?现在是下班时间,我x,你真这么怕他?” 罗锐说:“我谁都怕,连你都怕,何况领导。” 邢龙听了这话很得意,他说:“你去看看县长在不在里边,我下班还有事呢?” 罗锐说:“你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邢龙说:“打了,他电话在办公桌上,没用。” “那就是没走远。” “所以我才上来,要不我上你们楼上来干什么?你去给我看看,看看在不在里面。” 罗锐说:“办公室的门推不开,我可不敢贸然闯入,除非我不想吃这碗饭了。” 邢龙说:“不吃就不吃,你看人家小伍,不是连眼皮都没眨巴一下就辞职了吗?” 罗锐说:“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你们谁都比不了,你不是还有事吗?要么就去办事,要不就回办公室等县长,我也有事马上出去。” “x”,邢龙又喷出这个脏字,说:“谁下班没点事,总这么耗着像话吗?” 罗锐说:“我像你这么多关系和背景,早就辞职不干了。对了,今年换届,你还不跟县长说说,下去弄个乡长局长的当当。” 邢龙说:“别看我们沾亲,他是不会把我放出去的,除非我爷爷跟他说。” “那就让老董事长跟他说呗?” “不过目前我不想出去任职,在机关呆着不错,自在。” 罗锐心说,你倒是想出去任职,恐怕你的作用就是当秘书吧,不过他嘴上却说:“我给你沏杯水吧?” 邢龙摆摆手,说道:“算了,我怕你给我下药,我还是走吧。” 罗锐说:“我要是下药,也会给你下让你飘飘欲仙的药,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药,我是不会给你吃的,我还吃呢。” 邢龙笑了,然后神秘地说道:“这种药不用你下,要多少我有多少。” 罗锐笑着说:“你就吹吧!你有个屁呀?” 邢龙说:“我没有,但是我能找到。” 罗锐说:“你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像我这穷人,一天到晚就指着这点工资过,到现在连媳妇都不敢娶,哪像你,孩子都有了。” 邢龙感觉自己在罗锐目前很有优越感,就说:“要这么说就是你命不好,跟李书海几年白干了,什么没捞到不说,还差点……” 不等他说完,罗锐就抓起水杯,说道:“你要再提这事,我就敢拿水泼你!” 邢龙笑了,说道:“呦呵,攀上了大领导,你小子胆子都大了,敢跟我叫板了?” 罗锐说:“我告诉你,咱俩是兄弟,玩笑归玩笑,怎么开都行,但就是这事你不许提,再提我就跟你不客气!” 俗话说得好,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此时,邢龙见罗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就连忙说道:“你小子现在怎么这样了?连玩笑都不能开了?” 罗锐说:“其它玩笑你怎么开都行,就是不能提这事,你别忘了,谁的屁股都有擦不干净的时候。” 684、县长的心思 罗锐这话等于在告诉邢龙,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邢龙果然识趣,他知道眼下不是李书海时期了,现在博阳的当家人是薛家良,别是是他,就连邢伟岩和邢有信对薛家良都是恭敬有加,罗锐眼下是薛家良的红人,他是不能得罪他的。 想到这里,他赶忙陪着笑说道:“开玩笑的话你也跟我急呀?我们都是活计,再说了,县长和薛书记关系不错,我们之间何苦闹别扭?” 罗锐说:“不存在闹别扭的问题,是你不该提过去的事,你比我大几岁,以后再提这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哥。” 邢龙说:“哎呀,你现在这张嘴真能说,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我说不过你,我先下楼了,别介意,你哥我以后保证不再提了。” 罗锐还是压住心中的厌恶,送他到门口,回到屋里,难抑内心的气愤,手一挥,把桌上那杯水就打到了地面,不锈钢的杯子就咣当一声落地,就地十八滚。 已经离下班过去有一个多小时了,罗锐感觉领导们得吃饭呀,此时食堂早已经下班了,他便给姐妹羊汤打了电话,让他们做一份手抓饭。 姐妹羊汤离机关最近,薛家良也喜欢吃,连汤带饭都有了。 这时,刘三进来了,他说:“罗秘书,领导还在忙吗?” 罗锐说:“是啊,咱们领导要去党校学习,他和县长在安排工作。” 刘三说:“安排工作也要吃饭呀?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罗锐说:“要不你先去吃,我在姐妹羊汤定了饭,你过去后占了雅间,另外提前。” 刘三说:“他们新弄了两个雅间,不过你放心,这么晚了,保证有地方。” 罗锐说:“你提前去吧,我估计快了。” 刘三说:“好,这是钥匙,一会你给领导开车,我走着去吧。” 刘三走了以后,罗锐也出来,他凑在门缝里听着,里面的人还在说话,但听不清楚。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终于听到了开门声,就听闫广说道:“小罗在,办公室亮着灯呢。” 罗锐赶忙走了出来。 闫广说:“小罗,联系晚饭了吗?” 罗锐说:“联系好了,三儿提前占座位去了。” “好、好。”闫广说着,就快步想楼道的卫生间走去,估计是内急,他不好意思去领导的卫生间。 罗锐走进来,他看见薛家良站在办公桌的后面,手里拿着本子,邢伟岩站在他的对面,两个人还在说着什么。 看见罗锐进来了,薛家良说:“伟岩,我现在还不走呢,还有好几天呢,来得及,咱们先去吃饭吧。” 邢伟岩说:“我心里没底,感觉工作刚刚上路,您突然又去学习,而且还去这么长时间。” 薛家良说:“我离岗不离位,我们随时沟通。” 罗锐说:“我已经在姐妹羊汤定了桌。” 邢伟岩说:“你们先去,我得回办公室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们说着就往出走。 刘三早已经吃饱,他正坐着跟一个女服务员有说有笑地闲聊着,看见薛家良的车进来了,他赶紧起身跳到门口,给他们打开房门。 薛家良进来了,他看了一眼这个叫那仁香的蒙古族小姑娘,都说刘三喜欢这个小姑娘,眼前这个小姑娘说不上多么漂亮,但是眉眼长得很端正。 小姑娘见薛家良打量自己,脸就红了,她低声说道:“您好,请里边坐。” 薛家良看了看,此时已经过了吃饭高峰,就说:“就在外面吃吧,外面宽敞。” 闫广进来了,他冲着服务员说:“快开饭、快开饭,还真饿了。” 两个服务员加上老板就轮番给他们端菜。 很快,桌子就摆满了。 薛家良问道:“伟岩呢?” 闫广说:“我以为他来了。” 正说着,就见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进来。 薛家良问道:“车呢?” “邢龙开走了,给我留下一个纸条,说有事要用用车。” 邢伟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 罗锐见饭菜上齐后,就让那仁香将自己的那份端到另外一张桌子,刘三和那仁香陪着他,他们低声说着什么。 但罗锐的耳朵、眼睛的注意力始终在领导们的那张桌上。 这时,就听闫广小声说道:“邢龙跟了你也有七八年了,他如今也是三十多岁了,人啊,都有自己的理想,差不多该让他出去锻炼锻炼了。” 闫广这话说得很委婉,等于在给邢伟岩找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哪知,邢伟岩闷闷地说道:“对于他,我有安排。”说完,他头不抬,继续喝了一口汤。 邢伟岩的心思,可能谁也摸不透,关于邢龙,他的确有自己的考虑。 按说,一个县长换个秘书就跟吐口唾沫那么容易,邢龙给他当秘书,他就发现自己的一切行动邢有信都知道,就想换掉邢龙,让他自己挑选单位。可是邢有信知道后,就给邢伟岩打了一个电话,说:还是亲戚最贴心,用谁都不如用邢龙。就这样,邢龙继续做他的秘书。 李书海来后,曾经以机关食堂浪费大,饭菜质量不合格为由,将食堂关闭了一年,分管后勤的邢龙感觉不如从前实惠了,另外,政府办主任是邢伟岩得力干将,邢伟岩将邢龙的权力收缩了很多,政府办实行主任一支笔报销制度。这样,邢龙觉得在机关呆下去没有什么意思,眼看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地出去任职了,大小都是个官,他在机关干了好几年了,充其量就是个小秘书,再不出去任职,就过了提拔的最佳年龄了,他不能当一辈子秘书啊,再说,邢伟岩也不可能当一辈子博阳的县长,他感到了紧迫感,就跟邢伟岩要求出去任职。 但邢伟岩已经不打算换秘书了,当然没有同意。 县长不同意,邢龙出去任职的梦就破碎了,他就开始跟邢伟岩较劲,不是消极怠工,就是三天两头请假泡病号,但是邢伟岩已经拿定主意,无论邢龙对自己有多大意见,就是不脱口让他出去任职。 685、无事不登三宝殿 为此,邢有信又给邢伟岩做工作,让他考虑是不是让邢龙出去任了副乡长副局长什么的。 邢伟岩不同意,他说,邢龙跟了他这么多年,不但有感情,用着也顺手了,另外,换别人当秘书,不如亲戚好,亲戚让他信任。 这是邢有信以前说的话,不曾想被邢伟岩翻了出来。 邢有信就说亲戚有的是,我再帮你选一个。 邢伟岩当然不会同意,他说:对邢龙他有安排,但不是马上。 邢有信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邢龙而让邢伟岩反感自己,就不再坚持了。后来,李书海为了机关干部就餐方便,又提出恢复食堂,出于安抚邢龙,又让他分管食堂。邢龙分管食堂,自然就牵扯了他的精力,况且他是一个十足的势力小人,无利不早起的主儿,如果邢伟岩不特别交代,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食堂上,精于蝇莹苟利,甚至不惜早起跟食堂管理员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有食堂这个馅饼牵扯着邢龙,邢伟岩当然高兴,他也想自由很多,既然秘书是这种情况,那么他的选择司机上就极为谨慎,他司机换得很勤,已经换了四五个司机了,家都是外地人,本地的一个都不用,差不多都是转业兵。 他防备的不是他政坛上的对手,而是他貌似的靠山邢有信。他明白他跟邢有信的关系,靠着他当上县长,但自己又牢牢地被他控制,这是他的宿命,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几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找一个能拉他上岸的人,哪怕是一棵稻草,只要能给他带来光明和生机,他都会紧紧抓住。一方面跟大成“狼狈为奸”,一方面又谨言慎行、严于律己,为的是不让自己腹背受敌,不给前后对手留下攻击自己的把柄。 机遇让他选择了薛家良,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出现了亮光,尽管薛家良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他必须认真地跟薛家良相处,薛家良就是他最大的政治。 吃完饭,薛家良让邢伟岩上他的车。罗锐见状就坐闫广的车回去了。 薛家良问邢伟岩:“你那个秘书怎么回事?” 邢伟岩皱着眉,说道:“迄今为止,他是我唯一想用到死的秘书,肉只能烂在一只锅里。” 薛家良一怔,没想到他跟秘书是这种关系。他感到邢伟岩对自己的信任,就说:“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烂到别处。” 邢伟岩说:“没有油水的地方他不去,有油水的地方哪敢让他去!暂时呆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可控。”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便不再说什么了,这毕竟是县长后院的事,他不好参与。 邢伟岩下车后,在回去的路上,刘三问道:“我听罗秘书说您要去党校学习三个月?” 薛家良疲倦地靠在车座上,说道:“是啊,竟顾安排工作了,没想阳阳的问题。” 刘三说:“阳阳不是问题,白天有何嫂,晚上有我。” 薛家良说:“老邢让我带着你,说这样回来方便。” “您不是脱产学习吗?” “是脱产,但是县里、市里还会有许多事情。” 刘三不言语了。对于他来说,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服从”。 薛家良的车刚一停在何嫂家的院门外,就听见阳阳在里面喊道:“我干爸接我来了!” 何嫂开开门,说道:“这孩子,就是不睡觉,非要等你们来接他。” 薛家良本想进屋跟何嫂说去党校学习的事,这时就看见阳阳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跑了出来,何嫂的丈夫跟在身后,一想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就跟他们一家人告别后,抱上阳阳走了。 回到住处,薛家良给阳阳洗脚洗脸,然后坐在床上,从包里拿过省委组织部的通知,递到阳阳手里,说道:“阳阳,看看这个是什么?” 阳阳接过来,正着反着看了半天,说道:“我不认识字。” 薛家良说:“好,干爸给你念。”他就将上面的字念给阳阳。 阳阳听后,眨巴着小眼睛说道:“你是不是又要出差?” 薛家良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是的,这次时间可能会长些。” 阳阳说:“刘叔叔去吗?” 薛家良说:“目前还没定。” 阳阳就低头撅着嘴。 薛家良说:“我每周都能回来看你。” 阳阳抬起头,说道:“出差学习为什么不能带小孩子一起去?”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能,一是我们有纪律,纪律规定不能带小孩子;另外,出差学习很累,我们要做很多的功课,带着你,没人陪你玩,我总不能把你锁在宿舍吧?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的,小孩子抵抗力差,很容易生病的,谁家大人出差都不能带小孩子。” 阳阳想了想,说道:“那好吧。对了,我今天跟灵灵玩了……” 第二天,薛家良去送阳阳,他见到何嫂,便跟何嫂说了自己要去学习的事,也跟何嫂说要给她额外一些补助。 何嫂说:“您要这样说就见外了,您尽管去忙您的,阳阳您就放心。” 薛家良刚到单位,县纪委书记肖自民拿着一个档案袋进来了。 薛家良来这么长时间,这还是肖自民第一次单独来找他,但是他知道这个老肖为人耿直,平时开会也是不多言不多语,但只要他开口说话,必定很有分量。 薛家良是从纪委口出来的人,他对肖自民自然就多了一份留意。 “老肖,你可是稀客呀?” 肖自民说:“您别盼着我找您,一旦我有事找您,都是难事。” 薛家良感觉他有点来者不善。 肖自民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正团级转业干部,分到县委办,后来做到县纪委书记,他为人耿直,原则性很强。 薛家良笑着说:“老肖啊,说起来,咱们还曾是同行呢。” 肖自民说:“是的,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您会支持我的。” “好,请讲。” 肖自民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起身将房门反锁上,重新坐下,打开他带来的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材料,他看了看,便递给薛家良,说道:“您先看看这个。” 686、敏锐的县委办主任 薛家良知道,肖自民从未来过他办公室,跟更没有单独跟他汇报过什么,既然来,就有事,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 是邢伟岩的秘书邢龙违纪受贿的事。 他吃了一惊,看了一眼肖自民。 肖自民是军人出身,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军人端正的坐姿。 薛家良张张嘴,刚要说话,就被肖自民拦住。 肖自民说:“您先看完再说。” 薛家良很快就见案宗看完,他说:“看完了,我可以说话了吗?” 肖自民不好意思地说道:“您请指示。” 薛家良说:“我没有什么可指示的,我也在纪委呆过,知道你们的办案流程,我只想问一句,伟岩县长知道吗?” 肖自民说:“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从我们接到举报的那天起到调查结束,他都不知道。”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肖自民说:“当然,我来就是想听您的意见的。” 薛家良合上案宗,说道:“你把这个,先给邢县长看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肖自民说:“如果邢县长要是袒护他呢?” 薛家良说:“不可能,邢县长不会护短的。” “好的,我马上就去。” 肖自民说着抱起档案袋就要走。 “等等。”薛家良叫住他,说道:“目前这个案子不宜还不到公开的时候,你单独跟县长说。” 肖自民点点头,说道:“您放心,我会的。” 肖自民夹着档案袋,就出去了。 薛家良把闫广叫了进来。 他问道:“邢龙这个人怎么样?” 闫广以为是昨天晚上邢伟岩说的话薛家良记在了心上,就说:“怎么样肯定是不怎么样,那是县长的家丁,您不要插手。” 薛家良说:“我无意插手,一大早老肖就来了,他手里攥着这么厚的材料来找我,都是邢龙的违纪事实。” 闫广说:“他受贿数额不会太大。” “你怎么知道?” “他开始管着所有机关车辆加油,自从老耿来了后,加油这块权力被收回,也就剩食堂这块,无非就是赊欠的账目,别人找他结账图个痛快,给点烟酒和礼物什么的。” “没有那么简单,我看了一个鲜肉店,最多的一次给了他两千,你说,两千块钱得买多少猪肉?肯定是猪肉出在猪身上,最终还是政府买单。” 闫广说:“估计给他两千应该是最初,现在鲜肉店肯定不会给他这么多钱了,即便节假日也超不过五百。 “你怎么知道?” 闫广说:“尽管我只管县委办的秘书,但是政府办的秘书他们怎么回事也都在我心里装着呢,所谓邢龙受贿问题,大不了,他一年从食堂连五万块都抠不了。” “五万不是钱吗?五万就够追究他刑事责任的。” 闫广说:“前提必须是坐实五万,食堂的账目一团糟,面对的都是小商小贩,连个票据都没有,调查难度太大,就是数目大点的鲜肉店,他也不会总在一家买,我们都知道有问题,但调查起来难度太大。” “你的意思是……” “不要听我的意思,要听伟岩的意思。” 闫广话说得很笃定,薛家良看了他半天才说:“这个风气总归不好,如果我们的干部都利用手里的小权利谋取私利的话,那成什么样子了。” 闫广说:“当然要抓,但据我观察,邢伟岩目前不想收拾他这个秘书。” 薛家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说不清楚,耿主任担任政府办主任以来,他也发现了邢龙的许多毛病,我估计他应该跟邢伟岩反应过。” 薛家良想起昨天晚上邢伟岩流露出对秘书不瞒的情绪,这个秘书就跟苍蝇一样钉在邢伟岩的身上,不但让邢伟岩膈应,他也膈应。 这时,肖自民进来了,他的脸色铁青,进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文件袋就扔在了沙发上。 闫广便走了出去。 薛家良没有起身,依然坐在转椅上,说道:“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县长不支持?” 肖自民端起刚才自己的水杯,一扬头就把杯里的水喝干净,说:“何止不支持,简直就是跟我叫板!他难道不知道,跟我叫板就是跟县委叫板,跟省委叫板,跟当前全省的反腐形势叫板!”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来气得不轻,消消气,慢慢说。” 薛家良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 肖自民说:“他对我这些材料不屑一顾,临了问我,以你现在这一堆材料,能判邢龙几年?我当时就愣住了,我说我不是专业的司法干部,拿不准,也许一两年,也许够不上判刑,这要看您的态度。他嘲笑我说:这些芝麻大的事,在纪委也算事?要从大处着眼,不要总盯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说,这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人反应,我们就要受理。他说,反应的问题多了,你们纪委都挨个查了吗?气得我说不出话。” 肖自民说到这里,就端起杯刚要喝,一看杯里没水了,就起身自己去接了一杯水,又赌气坐在原处。 薛家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并不急于知道结果。 肖自民说:“他最后跟我说,如果你抓住邢龙犯罪铁一般的事实,能判他刑而且让他无力辩解无法逃脱的罪证,我一定会支持你,反之我不许你来给我眼里插柴。薛书记,您说我这工作还有法子干嘛?犯罪问题不归我管,我的工作就是抓干部违纪,哪个贪腐犯罪案子不是从蛛丝马迹开始?我看,他就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带出他个人的问题!” “诶——老肖,你是纪委书记,不能这样说话,要负责任的。”薛家良说道。 肖自民说:“我还不是让他气糊涂了!” 薛家良想起闫广说邢伟岩不想收拾他这个秘书的话,不想收拾不等于不收拾。这从他跟肖自民说的话里就带出了这个意思,不收拾不是因为袒护,而是力度不够,不足以量刑,不足以让邢龙完蛋。 他感到闫广似乎钻进了邢伟岩的心里去了,看问题如此敏锐! 687、遇到知音 这话无论如何不能跟肖自民说的,在他头来的时候,市委组织部长屈东阳跟他提过博阳班子每个干部的情况,在说到肖自民的时候,屈东阳是这样说的:肖自民是部队转业干部,在政治上是令人放心的,能力也不错,虽然工作方法依然保持着部队干部的直率,经过这么多年的地方历练,也学会运用一些迂回、曲折、委婉的工作方法和技巧了,用好了,他就是利器,用不好,他就能处处跟你较劲,甚至作梗。 现在看来,屈东阳这个组织部长当得的确称职,而且知人善用,对肖自民的评价非常准确。 眼下,为了大局,他必须平息这位纪委书记的火气,他说道:“老肖,他这不是挑战你纪委书记的权威,也不是说你不能办大案……”薛家良故意用这话来刺激他:“而是对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什么要求?” 薛家良说:“老邢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真的没往心里去?你真拿他的话当气话听的?” 肖自民怔了一下,说道:“您的意思是……” 薛家良赶紧制止住说下去:“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是规矩!” 肖自民完全怔住了。 薛家良说:“这个案子,你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 肖自民眨着眼睛说道:“薛书记,我老肖是军人出身,在部队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看到什么管什么,尽管到地方工作好几年了,但地方的工作我有时还是不能适应,我老肖是真心向您请教。” 薛家良感觉这个纪委书记还不太难缠,他在省纪委工作的时候,见多了地方上纪委书记和党委书记较劲、甚至不配合的现象,这是因为上级在给各个党委配备纪委书记的时候,大多选用那些为人耿直、政治可靠、党性强的干部担任,这些干部有一个共同的通病,就是抱怨党委书记不支持他们的工作,该处理的干部不处理,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这里不排除有护短的党委书记,绝大部分党委书记还是出于对全局工作的把控,顾全大局,避免因小失大。 他还觉得肖自民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跟他说话不用猜谜,他见过太多城府深、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很多时候,人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揣测对方话中真意上了,这种官场习俗见过人人诟病,但却是一种必然,有话就是不能直接说,眼下,他就不可能对肖自民直说什么的,因为他对邢伟岩也是一种揣摩,这种揣摩是不可言传的,所以他也不可能跟肖自民直来直去。 面对肖自民的疑惑,他说道:“老肖,我刚来,有些情况不甚了解,但我能感到一些东西的存在,比如,地方保护势力、宗派势力、权力和黑恶势力勾结……等等,在某些情况下,我们不能像古代打仗那样目标明确,直接冲到敌营,来一番痛快淋漓的厮杀,纪委工作不是这么简单的,有时需要使用非常手段,需要迂回,需要技巧,甚至需要我们纪委干部委曲求全,有可能还会点头哈腰,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肖自民专注地听着,唯恐怕自己一不留神漏掉一句关键的话。他特别注意到,薛家良说到的“地方保护势力、宗派势力、权力和黑恶势力勾结”等字眼,他有些愕然,原来他一直关注的薛家良都知道。 他还注意到,薛家良用了“非常手段”这个词。 一般情况下,官员们都喜欢在官话套话中表达自己的真实思想,肖自民接触的这些县级官员中,仍然是这样,尤其是几任县委书记,官话套话的技巧简直运用得炉火纯青。 薛家良显然不是这样,或者说在跟他的这次谈话中不是这样。他说话尽管也很有艺术性,但最起码让你领悟到真实的东西,不用费心去琢磨,他记得,薛家良跟别人说话不是这个风格,他也没少说官话套话,特别是在会议上,也是颇让人费一番心思琢磨的。 也许,同是纪委干部的原因,让薛家良对他另眼相看。 他就跟遇到知音那样激动,不停地点头,说道:“薛市长,我一直以为有些情况您不了解,没想到您都了解了,您刚才说道那些问题,我早就想跟您汇报,可是一想到您周围都是一些报喜不报忧的家伙们,我就懒得说了,咱不说别的,就说有些黑恶势力吧,欺行霸市、横行霸道、垄断市场,不许别人涉足,轻则威胁恐吓、拳打脚踢,重则背后下黑手……” 肖自民说了好多、好多,似乎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多年的秘书工作,让薛家良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倾听,加之一个如影随形的毛病,就是耳朵特别好使,记忆力惊人。他能在任何复杂环境下记住发出的任何声音,哪怕是自己一边做事或者一边遐想,都能用耳朵记录下这些声音。 肖自民是市委班子一员,他说话办事向来直来直去、刚正不阿,他跟薛家良汇报了许多别人没有汇报过的情况,比如博阳地方上以邢氏家族为首的黑恶势力,是如何垄断全县建筑建材市场、大型运输市场……如果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等等。这些,尽管薛家良已经意识到,但从未有过一人这样直来直去跟他反应过这些情况。 肖自民的家不在本地,他的家甚至不在安平,他跟他反应这些,纯粹是为了工作,为了博阳,没有丝毫私心,而且表现出一个军人的无畏,这让薛家良对他心生敬佩和好感。 当肖自民说到他一直在暗暗搜集证据,准备适时还老百姓一个干净的天空时,薛家良还是不能公开支持他。 他说:“我真没想到,你默默做了这么多的工作,这很好,让我看到了一个军人的正义和一个纪委书记的责任。你说的这些,尽管我不完全知道,但却能感觉到。市委对博阳的整体工作一向是肯定的,虽然有一些问题,但不会影响博阳稳定发展的大局,正像泥沙具下现象不会影响我们的改革开放一样……” 688、不是懦夫 薛家良说得很慢,他一边说一边在措辞,他在内心里对肖自民是支持的,但表面上不能支持他这么做,他发现,这个肖自民的身上,有着自己的某些影子,无畏、耿直,说话直来直去,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观点,但当面否定这样一位可敬的同僚的一些做法,他是做不到镇定自若的,尽管这是他的第一次。 “自民,我不是要给你泼冷水,你是一个我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正直的人,这可能跟部队大熔炉的锻炼有关,你刚才说要还老百姓一个干净的天空,但干净的天空也不是没有缺点,那就是紫外线太强……” 说到这里,他从肖自民的眼睛里,明显看到了惊愕的表情,也许,这位正直的纪委书记,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没有办法,薛家良只能继续跩下去。 “我的意思是,任何事物都没有绝对这一说,都是相对的,博阳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发展,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能因为拍一只苍蝇就顾此失彼,今年的政府报告前后修改了六次,这恐怕是博阳历史上不多见的,这也是我性格所在,要么就不说,说了就得干,只要按照我们的规划,一步一步实施,博阳的天空会美丽而且干净的……我不是懦夫,是要顾全大局,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一个小小的秘书问题,引申出关乎博阳发展大局,这恐怕是肖自民没有预料到的。 当然,薛家良那句“我不是懦夫”,就等于说明了一切。 肖自民就是再不开窍,从这句近乎直白的话里也能领悟其中的真意。 从肖自民眨巴的大眼睛中,薛家良不难看出,他似乎有些说服了这个“斗士”,但还要进一步说服,他觉得自己耗费了浑身的气力,要想违心地说服这样一位正直的官员,对于他来说,是十分为难的,但当前又是必须的,一个邢龙,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显然是眼前最不明智的做法。 他又说道:“对于一个还有百分之六十的人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博阳来说,发展经济,让所有的人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远比拍一只苍蝇更重要,何况这只苍蝇不是孤立存在的。” “我懂了,您的意思就是投鼠忌器。” 薛家良在心里暗暗哀嚎,这个肖自民有话真敢直说啊!他耐着性子说道:“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这话出了这个屋,就不能说的。” “我懂。”肖自民说道。 “真懂了?” 肖自民说:“道理我明白,但需要转过这个弯儿,有一点我可以用党性保证,我不会给市委添乱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 薛家良忽然想,如果将他和邢伟岩两人密谋的“退耕还林”的真正用意告诉他,这个纪委书记保证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但他作为博阳的安平的副市长、博阳的县委书记,对肖自民还必须予以鼓励:“老肖,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不瞒你说,我来这么长时间,能够这样面对面、心与心的交流,你还是第一人。” 肖自民的眼睛来冒出亮光。 “我希望在博阳,能得到你的支持,我也做过纪委工作,我知道纪委工作就是一把双刃剑,我希望你给我用好这把剑。” 肖自民点点头,说道:“我理解,谢谢您跟我说了这么多。” 薛家良起身,跟他握了握手,说道:“自民,有些事要分轻重缓急。” 无论是薛家良的握手,还是薛家良眼眸深沉的担忧,都震惊了这位纪委书记。 薛家良又说:“我对你个人的政治觉悟没有怀疑,我只需要一点,就是凡事一定要做到有法可依,一切冒险和莽撞都会伤害到我们正在进行的事业,这句话适用于我们当前的各项工作,包括我个人。你明白吗?” 肖自民机械地点点头。 “我头来的时候,市委领导就跟我介绍过你,领导们对你的评价很高,可以说在博阳的班子成员中是最高的一位,尽管咱们平时接触的少,但你这块工作我是放心的,是不用我惦记着的,我一直期待着我们能有一次这样深度交流的机会,今天算是实现了。” 薛家良的话从始至终都说得无懈可击,既真诚又让你挑不出什么来。肖自民心里非常清楚,他不能指望一位刚来的县委书记就跟他一起冲锋陷阵,但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官场新锐的身上,据他观察,薛家良是个有思想有能力的领导,他期待博阳的盖子能在薛家良这一任揭开。 但显然他有点操之过急了,薛家良的表现更加成熟老练,自己跟他一比,有点小家子气了,他决定改变一下思路,用力握了一下薛家良的手,说道:“您放心,我会绝对跟您、跟县委保持一致的,我老肖没别的长处,但绝对是一块好钢,您什么需要,就请下指示。” 薛家良拍了拍的肩膀,松开手。 肖自民夹着文件袋走了,他刚出门,就在走廊里碰见了邢伟岩,因为一直在咀嚼薛家良说的话,以至于他只顾低头走路,险些跟邢伟岩撞上。等邢伟岩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才意识自己的失礼,仓促地冲邢伟岩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这样也好,邢伟岩一定会认为自己在薛家良这里没得到支持,这样,也给邢龙案子的不了了之找个很好的注脚。 邢伟岩走进薛家良的办公室,他是端着水杯进来的,所以直接走到饮水机旁,自己接满了一杯水,然后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说道:“老肖刚才是不是来跟你汇报了?” 薛家良也接了一杯水,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说道:“是啊。” 他们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坦诚。 邢伟岩说:“我看老肖不高兴、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唉——老肖是个好同志,性子直,说话直,有什么说什么,是很耿直的一个人。” 689、妖风吹来意想不到的人 邢伟岩说:“我刚才跟他交流了,怎么办也表明了我的态度,有些话我不便跟您说,更不便跟他说,请理解我。”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理解,但那个邢龙你要教育教育他,不要贪图那些小便宜,毁了自己的前程。” 邢伟岩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请您放心。” 这时,罗锐进来了,他走到薛家良跟前,说道:“您有个同学余海东来了,在我办公室,还有……” “余海东?哪个余海东?”薛家良不等罗锐的话说完就问道。此时,他的大脑瞬间出现短路,这个名字早就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家良市长,怎么当了大官,连老同学都想不起来了?” 随着这个声音,余海东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原来,他就在罗锐的身后。 罗锐一见他跟进来了,就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个客人也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不等他跟薛家良汇报完,就跟了进来,不请自到。 薛家良坐着没动。 邢伟岩首先站了起来,招呼客人。 余海东见薛家良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发愣,就说:“怎么了老同学,真不认识我了?” 薛家良低声说了一句:“靠,你小子从哪儿冒出来了?” 余海东指着薛家良说道:“都当领导了,怎么一见面就骂人啊!” 薛家良站了起来,一边跟他握手,一边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说道:“哪阵妖风把你吹来了?” 余海东用手捂住嘴,凑到薛家良的耳边,小声说道:“妖风在后面……” 这时,韩君出现在门口,她满含笑意地款款进来,先跟邢伟岩,然后才走到薛家良跟前,伸出手,说道:“薛市长,想见你一面太难了!” 薛家良跟她轻轻一握,转头看着余海东,说道:“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余海东狡黠地一笑,说道:“这叫千里有缘来相会,对不对韩总?” 韩君看着薛家良,娇嗔地说道:“我今天是沾了余总的光,不然都见不到薛市长。” 薛家良没接韩君的话茬,而是转身看着余海东说道:“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县长、我的搭档邢伟岩。” 余海东就跟邢伟岩握手,说道:“家良是好搭档,我们在大学整整搭档了四年。” 薛家良说:“是啊,我白白给你打工了四年,还没跟你要薪水呢,这账一会再算,伟岩,这位是我的老同学,省城it产业小巨头余海东,余总。” 邢伟岩说:“欢迎,欢迎来博阳投资,请坐!” 余海东和韩君坐下,邢伟岩从罗锐手里接过一杯水,递到余海东手里。 罗锐则将另一杯水放到韩君的面前。 邢伟岩说:“市长,你们老同学先叙叙旧,有事再招呼我。” 薛家良说:“你要是没事就一块聊聊吧?” 邢伟岩说:“我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今天午宴就安排在招待所吧?” 薛家良说:“今天午宴让余总请,他一个人的财富相当于咱们一年的财政收入。” 余海东说:“到了你们一亩三分地了,我不请。” 韩君说:“今天我请,我早就有这个意思……” 薛家良冲她摆了一下手,说道:“开玩笑,不必当真。” 邢伟岩又伸出手,跟余海东握着说:“那余总和韩总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 罗锐也跟着走了出去。 邢伟岩来到走廊,他进了罗锐的办公室,等罗锐进来后,他关上房门,说道:“邢龙的事是你干的吗?” 罗锐一下子愣住了,说道:“他什么事?” 邢伟岩说:“克扣机关食堂伙食费,侵占食堂财务,把食堂电脑搬回家,接受商贩的贿赂……” 罗锐说:“就这些?” “这几条是主要的。” 罗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认为我会对他这些细枝末节感兴趣?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水平?” “难道你还想怎样?” 罗锐盯着邢伟岩,说道:“本来,薛市长来了后,我在他的熏陶下已经改变了许多,眼界开阔,心胸也开阔了不少,甚至放下许多个人恩怨,工作中,在一点一点摒弃个人偏见,我提醒你,别把人看扁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你如果还用老眼光看我的话,就是逼着我回到从前,如果我还像从前那样行事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大不了我像小伍那样辞职不干挣大钱去,可是您敢吗?您放得下已经得到的一切吗?” 邢伟岩怔住了,他从前还真是小看了罗锐。 罗锐又说道:“我如果真想跟邢龙过不去的话,不会告他这几条,一条就足够!” “是什么?” 罗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清楚。” “他的事,我清楚什么?” 罗锐低头整理桌上的东西,不再说话。 邢伟岩忽然感到这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小秘书有点陌生,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不是你干的更好,如果我冤枉你了,那么我跟你道歉。”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罗锐攥紧了拳头,屈辱得只想流泪,他暗暗地咬紧嘴唇。 这时,薛家良推门进来了,他看见罗锐这副表情,怔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了?” 罗锐赶忙眨着眼,躲闪着他的目光,说道:“我没事,您有什么吩咐?” 薛家良是谁,他绝对不相信罗锐没事,他看着他红润的眼圈,说道:“遇到什么事了?” 罗锐连忙说道:“没事,真的没事。” 薛家良不再深问,说道:“去看看春兰书记。” “好。”罗锐站起就往出走。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下罗锐的背影,到底是什么心事让他这个秘书眼含泪水,而且表情气愤,难道是邢伟岩跟他说了什么? 薛家良刚要进门,罗锐就在背后叫了他一声,说道:“我刚想起了,李书记今天去参加城关镇精神文明建设会议去了。” “哦——我也忘了。” 薛家良走回办公室,他说:“不凑巧,我们春兰书记去下边开会去了,一会我跟她联系一下,让她中午赶回来。” 690、感谢当年不纳之恩 韩君听薛家良这么说,就把目光投向他旁边坐着的余海东,声音轻柔地说道:“春兰书记开会去了,怎么办?” 薛家良听着这话就很别扭,好像他们这次来是专程找春兰书记来的,要知道,这个屋里可是坐着书记和县长。 再看韩君看向余海东的眼神,是那么专注、痴迷,难道…… 他使劲摇摇脑袋,说道:“没关系,我已经告诉秘书了,一会让她给李书记打个电话,中午让她赶回来。” 余海东倒显得不以为然,说道:“没关系,我其实跟她还不认识,是一位朋友介绍我来找她,后来一听是博阳,我想你在这里当一把手,还用得着找别人吗?但那也要跟李书记见上一面,不忘朋友的托付。” 薛家良听余海东说话还算是那么回事,地地道道的商人的风格,他便问道:“你来博阳到底什么事,如果我和县长能帮助你解决的就痛同快快地说,如果我们解决不了就等春兰书记。” 余海东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说道:“家良啊,你这性格一点都没变,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薛家良说:“有些话说得拐弯抹角的太浪费时间,有事就直说,趁着邢县长在这里,不然他那么忙一拍屁股走了,谁还给你办?” 邢伟岩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笑笑。 余海东说:“事,的确有,但不是那么具体,我听说博阳要搞新城建设和开发,无非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商机没有,我现在的业务不光电脑,也取得了高速监控设备安装与调试的资质。” 薛家良听他提到高速路,就敏感地说道:“我们不修高速路,就是修,也不是我们的事。” 余海东说:“我不单指的高速路,城区所有路口、机关厂房学校,各个需要安装监控设备的都在我们业务范围。我们公司是全省规模最大、技术和资金实力最强的一家公司,没有第二。” 薛家良看着邢伟岩,说道:“咱们还真没考虑这方面。” 邢伟岩说:“这些设施肯定会有,但要等到后期了。” 余海东说:“前期就得准备,特别是道路交通这一块,只要道路交通关网铺设好,沿街各个单位安装就极其简单了。” 邢伟岩看着薛家良,薛家良说:“可以考虑,但海东,我们有这样一个理念,别说新城建设,就是以后政府的大小工程我们都会走招投标的程序,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余海东说:“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搞政务公开,我当然理解,我来投标,凭的是实力,不是人情关系,当然,人情因素也不能排除在外,因为工程毕竟是在地方,一旦工程开建,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解决。” 薛家良说:“这次新城建设,我们的确是面向全省,希望能吸引几家有实力、声誉好的单位来参与竞标,最近两天政府就准备在全省各大媒体发布公告,这一块让邢县长给你们介绍。” 邢伟岩端坐在沙发上,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薛市长说得对,公告内容今天已经发往各个媒体,快的话,报纸明天就能见报,电视有可能今天晚上就能播发,刚才市长说了,我们想打造一个百年新城,欢迎一切有实力的企业前来竞标……” 作为主人,邢伟岩显示了县长的大气和从容,他对前来的两大民营企业的到来表现出该有的真诚和感谢,详细介绍了新城总体构建的思路和框架,在一些大的政策和小的细节上都做了承诺和保证,而不是空泛而俗套地敷衍,这让薛家良很感激。 如果没有邢伟岩的配合,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在不同层面上,都曾经拒绝过他,一个是拒绝跟他搞对象,一个是拒绝他走进原本也属于自己的公司。 作为客人,余海东虽然不具备邢伟岩那样的心理优势,但也同样自信、底气十足,这几年,余海东的业务做得很大,他不但成功地控股田琳的公司,而且触角已经伸向多个领域,成立了自己的集团公司,正在筹划两年内公司上市。 毫无疑问,经过十多年的闯荡,余海东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 薛家良甚至在想,如果当年余海东从政,余海东又会怎样? 眼看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邢伟岩打住自己的话头,说道:“市长,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邢伟岩说话的时候,薛家良始终静静地听着,偶尔做下补充和强调,这样不会让余海东和韩君感到他的冷淡。不知为什么,今天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薛家良内心里感到着实别扭。 薛家良其实是个心很重的人,有些情绪他十分清楚不能带到工作中,但内心深处却难以做到释怀,好在韩君和余海东知道他嘴臭的毛病,说什么也不就不在意了,再有,商人的心思跟普通人是有很大区别的,商人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就是生存原则,至于薛家良心里是怎么想的、态度如何,他们是不会深究和在意的,如果在意,韩君不会来了,余海东也不会来了。 韩君和余海东将他们的豪车放在县委大院,挤上薛家良的车。薛家良说:“两位老总坐我这个破车,不嫌掉价吗?” 余海东说:“车破牌子硬,韩总,我说得对不对?” 韩君说:“太对了,在博阳,人们对豪车可能会多看两眼,过去就过去了,但看到这个车,那就不一样了,交警都得行礼。”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的交警在向邢伟岩的车子行礼,随后,又向他们这辆车举手敬礼。 薛家良说:“李鸿章怎么说的,世上最好做的事就是当官,只有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去当官,有本事的人都挣大钱发大财去了。” 余海东笑了,说道:“家良,如果你当初真的进入商圈,可能政界真的就少了一颗明星。” 薛家良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当年不纳之恩。” 691、令她作呕的男人 余海东又是一阵大笑,他说:“家良,就知道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这几年从不跟我联系,偶尔给你打个电话,你不是开会就是关机,要么就是没有时间,小心眼子。” 薛家良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年我走投无路,兜里就那几块钱了,找不到工作都没钱吃饭了,你小子就是不说那句话,我能不记你一辈子吗?” 余海东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太了解你了,心里的话说出来你就没事了,如果不说出来,你会一直记着。” 薛家良说:“说出来不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会记住。” 余海东说:“我后来也想过,为什么没有邀请你来公司,可能当时觉得你辞职就是暂时之举,你早晚都会回到官场的,你这么优秀,组织上不可能让你真的辞职的。” “狡辩!真假我心里清楚,反正你小子当时得罪我了。” 余海东说:“我说了你可能都不相信,第二天我就去田教授家找你了,她说不知道你住哪儿,我又问田琳,她也不知道,后来没几天,就听说你又回博阳了,官复原职。” 薛家良说:“你说这话我心理平衡了,不然这篇真难翻过去,这几年我失眠睡不着觉的时候,都是骂着你睡着的。” 余海东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他太了解薛家良的脾气了,他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让他把话说出来,说出来就出毒了,以往他们合作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转身给了薛家良一拳,说道:“我说我怎么也得了失眠症了,原来是你小子在夜夜骂我呀。” 薛家良揉着肩膀说道:“你也太会抬举自己了,还夜夜?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吗?截长补短骂你一次就够给你脸的了。” “哈哈。” 坐在前面的韩君禁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来到饭店刚坐下,李春兰就进来了。 薛家良给她介绍了余海东,余海东跟她提到了一个人名,李春兰立刻眼里就放出光彩,热情地说道:“是李校长啊,我们太熟悉了,我最喜欢听他讲时事政治。” 李春兰见薛家良和邢伟岩都看着她,就自豪地说道:“李校长是省委党校的副校长,他一直做教学工作,也是我最敬佩的领导,每次咱们市党校有活动,我必去省里请他。他叫李春明,我叫李春兰,有时他就对外宣称我们的兄妹,其实八竿子打不着。” 他们说的这个人薛家良知道,但不认识,他还是在头调到省纪委的时候,上过一次党校,还是专业培训,李春明没有给他们这期学员授过课。 正如余海东说的那样,他见李春兰,只是走个形式,这个形式走完后,他很少再跟李春兰说话,一直在跟他旁边的邢伟岩交谈,李春兰也插不上话,她跟韩君似乎很熟,两个人不时小声地说着话。薛家良发现,大多是韩君主动跟她上手坐的李春兰主动说话。 李春兰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她的目光一直看着余海东,似乎有什么心事。 午宴快结束的时候,邢伟岩热情地看着余海东和韩君说道:“两位财神爷财神奶奶,接下来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余海东说:“客随主便。” 邢伟岩说:“招待所有现成的ktv包间,音响都是一流的,如果需要,可以娱乐娱乐。” 余海东也没跟韩君商量,说道:“娱乐就免了,我知道你们有纪律,上班期间不能娱乐。” 邢伟岩说:“薛市长可以,我必须要回单位。” 余海东说:“老同学,你怎么样?” 薛家良说:“我主随客便。” 余海东也想跟薛家良弥补一下感情,就说道:“如果你陪着,我可以考虑娱乐一会。” 薛家良说:“娱乐的话你还是回省城吧,那里灯红酒绿什么都有,我们小县城的条件差点,我倒是知道一喝茶的地方,不如我们去喝茶。” 余海东说:“你还是这个毛病,不喜欢去娱乐场所。” 薛家良说:“老了,那些地方太吵。” 邢伟岩说:“那好,余总,韩总,我就不陪你们了,先回单位,如果今天不走,晚上咱们继续。” 余海东说:“邢县长,你尽管去忙,我今天早晚都要回去,明天一早飞深圳。” 邢伟岩握着他的手说道:“好,我们在博阳等着你。” 邢伟岩走后,薛家良和余海东、韩君,还有李春兰来到一家茶馆。 他们刚坐下,李春兰的电话就响了,她起身到来到走廊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 “春兰,省城有个余海东今天去你们那里考察项目,我让他找你,你见到他了吗?” 李春兰走进一间没人的茶室,说道:“是的,他今天来了,我正在乡下开会,把我叫回来了,但是他和薛家良是大学同学,他们关系看着不错。” “你甭管那个,你能给他什么帮助就给他什么帮助,到时我会让他好好谢谢你的。” “好的,我尽量。” 对方又说:“春兰,想哥着吗?” 听了这话,李春兰就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想到那个道貌岸然、长着一张厚嘴唇、金鱼眼、酒糟鼻子的老男人,心里就一阵作呕,尽管她长得不漂亮,但她对男人也有美好的追求,她也喜欢长相英俊的男人,像薛家良、邢伟岩,甚至余海东,尽管他们不是特别英俊,但相貌端正,举止得体,不会令她作呕,但是没有办法,自己这个芝麻粒的小官,如果没有这个人,恐怕还会在市委党校熬岁月呢。 她强行压住内心的反感,嘴上却甜腻腻地说道:“想也没有用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您在省城,我在小县城。” 不知是她这话刺激了男人,还是男人已经对李春兰动意,就听他突然喘着粗气说道:“兰儿,我现在把水给你送来了,我就在安平市委招待所的宾馆里。” “啊?你来安平了?” “是的,你来吧,我等你,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正好洗个澡,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吗,哈哈。” 692、女人的靠山 李春兰支吾着:“你介绍来的那个人还没走,我不好走开的,改天吧,改天我去省里找你。” “你总说今天来明天来,总也见不到你人影,我这次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来的。”男人深知李春兰是个官迷心窍的女人,当年就是他托关系把她提了党校副校长,又说:“我今天晚上约了你们市的一把手全书记,你要是能来,晚上就跟我一块出席,我也可以当面把你托付给他。”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李春兰动心了。 男人怕力度不够,又说:“另外,有件关于我个人的事,我也想跟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 “你有什么事?” “是我个人未来进步的事。” “啊?您该不会被扶正吧?” 男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说道:“明年换届,老校长已经超期服役了,明年肯定要退的,我的资历你是知道的,虽然年龄也不小了,但目前还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前两天省领导来党校视察工作,跟我聊了几句,我也正在犹豫。” 听到这里,李春兰的心,渐渐绽放开来,如果李春明真的能当上省委党校常务副校长,那就相当于省党校一把手,他要是跟市委说句话,给自己弄个县长当当,还不是小菜一碟,说不定,还能当上县委书记,毕竟薛家良是兼任,他早晚都是要回市里去的,就是自己不能接薛家良的班,接县长的班也是极有可能的。 于是,她不再犹豫,满口答应了:“好,你等着我,我进去跟他们道个别就去市里找您。” “好,不见不散。” 李春兰挂了电话,走进刚才他们进的那间茶室,韩君赶忙站起来给她让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薛市长、余总,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接到一个电话,马上要回市里,家里都点急事。” 薛家良说:“这么急?需要帮忙吗?” 李春兰说:“谢谢,不用。” 余海东说:“李书记有事就去忙,什么时候到省里,想着给兄弟我打电话,我请你吃饭。” “谢谢,太感谢了,那我先告退,你们慢聊。” 李春兰陪着笑脸走了出来,韩君送她出来,李春兰跟她摆了一下手,说道:“韩总留步。” 等李春兰急急忙忙赶到宾馆房间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给她开了房门,没容她说话,就被男人拽进怀里…… 男人积蓄的能量,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在她身上释放出来。 事毕,男人靠在床头,点燃一支香烟,李春兰躺在男人的怀里,跟男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男人说:“薛家良在博阳呆不长,有机会我肯定会推荐你的,不管我能不能当上常务副校长,说句话安平的人还是会买账的,这个请你放心。” 李春兰心中暗喜,故意娇滴滴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把我放在博阳就不管了呢?” 男人吐出一口烟,说道:“怎么可能不管你,如果薛家良不走,两三年之内你提县长不可能,但如果薛家良走的话,这个就有可能,按目前来看,邢伟岩和薛家良配合得不错,如果这个和谐局面能继续保持的话,薛家良就有可能走得快一些,你和邢伟岩都有可能进一步,反之,就不好预测了。” 李春兰抚着男人不算紧致的胸肌,说道:“我知道,只要能进一步,我就满足。” 男人说:“放心,你将来不但进一步,还会进两步,三步,只要我在,你进步就会不止。” 李春兰一听,就抬起头,亲了他一下。 男人又来了兴致,两口将香烟吸完,摁灭在烟灰缸里,一把抱过她,将她压在下面,看着她又白又细的肌肤,说道:“宝贝,你太白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身上比脸白多了。” 李春兰捧着他的脸端详着,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不够英俊,但他的相貌却能随着自己心情而变化。她早就有这个发现,每当她心情好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不难看,深沉、老道、稳重,内在的良好的气质尽显无疑;每当她心情烦躁或者不愿跟他做这事的时候,这个男人气质优势不见了,相貌上的缺陷就特别突出,甚至难看。 眼下,她忽然不觉得他长得难看了,她知道,这是权力的作用,她自小就是一个崇拜权力的人,上大学的时候,别人都在谈恋爱浪费校园时光的时候,她由于长得不好看,没有人追她,于是她就发奋读书,不但当上学生会干部,毕业时还被学校直接保送上了研究生。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她学了一个比较冷门的哲学专业,毕业后被分到市委机关工作,后调入党校,多亏了这个男人,不然,她说不定要在党校终老呢。 这样想着,就对上面这个男人冲满了感激,也就更加温柔地迎合着他。 又一个回合结束后,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李春兰仍然没忘自己的事情,她稍微歇息后说道:“薛家良要去党校学习,是专门培训地厅级干部的培训班,为期三个月。” 男人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李春兰抬起上身,看着他说道:“能不能也让我去学习,我听说,能进最高级别的党校学习,回来后都能进步。” 男人笑了,说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 “有啊,那个中青班就行,还有地厅级培训班,也是分量很重的。” “可是你现在只是副处级。” “副处级也可以上中青班吗,说不定回来就转正了。” 男人说:“不大可能,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这个你还是不要想了。” 男人这话说得很果断,也流露出不耐烦。 李春兰就是一怔,她眼下还不能惹他生气,毕竟,在仕途路上,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于是,便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掉出了眼泪。 男人偷偷睁开眼,看见她掉眼泪,便装作看不见,闭上了眼睛…… 693、神秘队伍 送走余海东的第二天,薛家良一早赶往市里,他要参加第二天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一家大型企业破土动工仪式。 本来想下午就赶回来,不曾想,他在市里一呆就是三天。余下时间,他跟着市长聂凤强下到基层转重点工程开工情况去了。 聂凤强还想带他去南方考察小城镇建设情况,因为农贸市场公开竞标就在着一两天,这是他来后政府工程第一次公开竞标,他不放心,跟聂凤强说明情况后,参加完市长办公会,在竞标前一天的下午才赶回博阳。 政府二楼会议室,正在召开公开竞标前的最后一次会议,邢伟岩从始至终参会,尽管这项工作由主管副县长汤铁林负责,但由于薛家良很看重他到任后的第一次政府工程的招标工作,加上薛家良不久就会去党校学习,所有,他对各项工作也不敢马虎,逐项听取汇报,认真询问准备工作的细节,直到认为所有准备工作万无一失后,才松了一口气。 由于他已经知道薛家良回来了,散会后,没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上楼来到薛家良办公室。 薛家良正在跟阳阳打电话,平日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薛家良,此时,不但眉眼含笑,而且声音柔和。 见邢伟岩进来了,薛家良对着电话说:“干爸不跟你聊了,我要开始工作了,听何阿姨的话,晚上接你回家。” 放下电话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包茶叶,说道:“伟岩,尝尝这个茶叶,聂市长给的。” 邢伟岩接过茶叶,打开一看,不由得笑了,说道:“聂市长给您的是什么茶叶?” 薛家良从柜子里拿出两只玻璃杯,说道:“我只知道是绿茶。” 邢伟岩说:“是莲子芯茶。” “啊?我还当是什么好茶叶呢,跟宝贝似的揣回来,原来是莲子芯啊!” 邢伟岩笑着说:“看来聂市长给你这茶有讲究。” 薛家良回忆着说道:“他让我跟着去南方考察小城镇建设,我想和我工作关系不大,明天咱们农贸市场竞标,我就委婉地推辞了,肯定是对我有意见,才给了我这个苦茶。” 邢伟岩说:“没准,聂市长是个外粗里细的人。” 薛家良说:“我看他外也不粗啊。来吧,我们就尝尝这莲子芯茶,正好这几天我跟着他转上了火,另外,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让我关照竞标的事,好在我可以往政府这边推。” 邢伟岩说:“我这几天也是,老同学、老同事的电话,请吃饭的,打听内部消息的,害得我索性关机了。” 薛家良说:“这只是一个农贸市场,要是我们的新城建设招标,会怎么样呢?” 邢伟岩说:“我们把投标门槛提高,这样就可以屏蔽掉一些二三流资质的企业,也可以屏蔽掉一些说情电话。”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刚才的会进行得怎么样?” 这时,薛家良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薛家良没有去接,他知道隔壁的罗锐会接的。果然,响了一声后,电话就不再响了,办公室的门很快就被推开了,罗锐进来了,他说:“邢县长,邢龙的电话,他说邢董事长打电话找您,您的两部手机都没带。” 邢伟岩故意不带手机的,好多电话都是为着明天投标的事来的,具体工作有人抓,而且各自招投标的信息都是公开的,真正有实力的企业,要想竞标的人,不需要找市长,因为有专门的组委会,比问市长还详细,找他的人,无非就是想知道更多的内部消息,在某种程度上得到“特殊照顾”。 大成集团直属的建筑公司,是邢有信的小儿子邢四负责,他大名叫邢超,由于他排行老四,无论是家人还是关系不错的人,都习惯叫他“四儿”,也有叫他“四公子”、“四少”的。 邢四药厂项目进展缓慢,年前薛家良和省地领导给大成揭牌的那个药企牌子,其实是假的,所以说它假,是那个时候手续并没有完全跑齐,大成集团为了造势,才搞了揭牌这一出,所有的审批手续,还没有真正完全。为这事,薛家良心里对邢伟岩别扭好长时间。 邢伟岩看着罗锐说:“你告诉邢龙,就说没看见我。” 罗锐说:“我已经跟他说了,说没看见县长上来,他不信,非要我过来看看不可。” 薛家良说:“要不你就给老邢回个电话,没准找你有急事。” 邢伟岩说:“还是为明天投标的事,邢四已经找过我了,该怎么办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这样小罗,你跟邢龙说,我跟薛市长谈点事,一会就下去。” 罗锐点点头就出去了。 看着罗锐出去后,邢伟岩低头晃动着茶杯,他忽然有些沉默起来。 薛家良说道:“明天投标,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邢伟岩这次回过神,跟他汇报了刚才开会情况。 薛家良感觉政府工作做得的确很细,就连许多细节都想到了,他很高兴,说道:“没想到你们工作做得这么细,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邢伟岩松了一口气,说:“不敢大意,这个农贸市场尽管落地博阳,那也是省里和市里的重点工程,准备工作做得不细不行啊——” 薛家良说:“不错,不错,晚上我请客,给你们鼓鼓劲。” 邢伟岩说:“为了体现公平,咱们请来的专家组今天下午到了,您要是有时间,晚上咱们一起陪他们吃饭。” 薛家良说:“没问题!” 晚上,薛家良和邢伟岩以及副县长汤铁林等有关人员,陪专家组共进晚餐。 就在博阳县委县政府宴请专家的时候,一辆金杯面包车和一辆保时捷轿车悄悄驶进博阳招待所大门,悄无声息地停在招待所院内最后一栋楼房的西门。 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好几个身着工作服的人,他们抱下电脑、打印机、复印件等办公设备,没有走客房的正门,而是从西门进入预定的房间内,整个搬运过程,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行动是那么得迅捷神秘,一看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专业队伍。 694、亭亭玉立的等待 等面包车所有的办公设备搬完,一个年轻人跑到保时捷轿车旁边,拉开后面的车门,一个同样身着工作服的女人下了车,她同样快速地走进楼房西门,身后跟着刚才那位年轻人和一个司机。 整个过程也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人发现这些人的到来,更没人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快速进入提前包下的六个房间,几乎在同时,这六个房间的窗户几乎同时亮出灯光,所有房间的窗帘几乎同时拉上,外面再也看不到里面的灯光了。 搬上来的办公设备集中放置到两个房间,经过一番调试后,工作人员各就各位,便连夜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整个过程都是那么得有序,只有简单的几句交流,没有喧哗,没有多余的话,似乎他们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支神秘的队伍不是别人,正是戴氏集团下属的君怡建筑公司临时组织起来的专业团队,大部分是从集团地产开发公司临时抽调过来的工程预算人员,也有韩君有意培养的一个年轻的助理,君怡建筑公司是戴氏集团刚刚成立不久的一家公司,也是戴氏集团驻扎在安平的办事处,总负责人是韩君。 戴氏集团下属的所有公司,都是在当地注册的,只有这一家公司是跨地区注册的,韩君有意将这个公司的名称标注上自己的印迹。 几分钟后,韩君披着一件薄披肩,开始视察各个房间的工作情况,她显得精神饱满,脸上没有丝毫的倦意。 看着他们紧张忙碌的场面,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来到阳台上,她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慢悠悠地吸了两口,然后拨通了邢伟岩的电话。 此时,邢伟岩和薛家良正在送专家组的人去客房休息,他们在电梯口处跟客人告别。刚要转身,邢伟岩的电话响了。 邢伟岩一听是韩君的电话,他很忌讳韩君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就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是韩君,韩总。” 薛家良也皱了一下眉头,他没想到他们联系这么紧密,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这么晚一定有事。” 邢伟岩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说:“韩总好。” 里面传来韩君爽朗的声音:“邢县长好,我知道您和家良市长在一起,我在招待所后排的房间,我郑重邀请您和家良市长来参观我们公司的办公场景。” “办公场景?”邢伟岩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是的,我现在就下楼,我在西门等你们。” 韩君说完,就率先挂了电话。 邢伟岩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薛家良,他紧走几步,到了薛家良的跟前,低声说道:“韩君让咱们去参观他们的工作。” “去哪儿参观?”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就在招待所后面的贵宾楼。” “她在那儿办公?” “应该是吧。” 这引起了薛家良的兴趣,说:“那就去看看吧?” 邢伟岩说:“合适吗?” “合适,咱们又不搞什么,有什么不合适的?” 邢伟岩想说什么,没有说,就跟着薛家良走了出去。 他们没有坐车,而是步行来到了招待所最后一排贵宾楼,远远的就看见在楼西侧的门口,灯光照耀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第二层的台阶上,正在亭亭玉立地等待。 看见薛家良和邢伟岩过来了,韩君赶忙走上前,跟他们握手后,便带着他们进去了。 楼上,年轻的助理为他们推开房间的门,韩君走进去,拍了一下巴掌说道:“县委书记和县长来看望大家了,请把手头上的事停停,大家欢迎。” 房间里就响起几声清脆的掌声。 薛家良和邢伟岩进去一看,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他们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成了戴氏集团办公的地方。 薛家良说:“韩君你行啊!还真能搞?” 韩君笑而不答。 邢伟岩说道:“我下午听说,就差你们的标书了。” 韩君说:“请邢县长放心,我们明天会在八点半之前,准时将标书递交到组委会。” “为什么那么晚?” “这个……多种原因。” “是不是怕我们泄密?” “这个因素不是主要的,我们在最后时刻,要拿出最精准的标书。这是在做最后一次复核。” 薛家良很满意韩君团队的专业态度和工作作风,他说:“如果你们公司中标的话,希望你们把这种严谨的作风,带到工程建设中。” 韩君听他这么说,就跟她的工作人员说道:“大家能做到吗?” “保证做到!”几名工作人员异口同声地说道。 与此同时,还有好多人在为明天的竞标忙碌着。 在博阳老城区一个三角二层的小楼里,博阳国营第三建筑公司跟平时冷冷清清了无几人的景象正相反,此时也是灯火通明。 这是博阳建设局下属的公司,除去几名骨干业务人员,大部分职工都无事可干,只能放假在家待岗。 最近因为农贸市场招标和未来新城建设规划,这几日,公司的管理人员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接到总经理的通知,所有管理人员和业务骨干必须按时上下班,准备参与竞争农贸市场建设工程。 尽管眼下三建没有多大的资金实力,但是老牌的建筑公司,专业技术人员大部分都是过去的科班出身,现在也都偷偷在外搞兼职。接到公司命令后,便都连夜赶回加班。 在大成集团,同样有一帮人为明天的竞标而忙碌着,只不过他们忙碌的不是手头上的数据,而是忙着喝酒。 邢四,邢有信的小儿子,一个胸脯和胳膊上纹满凶猛动物图案的人,看着手下人谦恭地给他的酒杯里倒上白酒后,他看了一眼,然后端起杯,说道:“为了明天干杯!” 手下的人一起干杯。 有人不放心地说道:“我看,这次招标咱们要多做工作,据说那个君怡公司实力最强,还有省里的关系,应该是咱们最强劲的对手,咱们还是再把标书好好弄弄吧?” 695、邢氏父子 【】邢四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退一万步讲,就是咱们拿不到农贸市场的建设工程,还有建材供应这块肥肉。” “但人家要是不用咱们的建材呢?” 邢四的眼睛里露出凶光,他说:“在博阳地面上,还没人敢不给我姓邢的面子!除非他不想在这里混了!” “那是、那是。”手下的人赶紧应和着。 这时,进来一位美女领班,她径直走到邢四面前,说道:“老爷子请你过去。” 邢四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地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你多嘴了?” 美女领班吓得赶紧说道:“这可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他就说让我叫你。” 其中一个人说道:“既然如此,就快去吧。” 邢四说:“你们在这里等我,谁他么都不许走!” 他刚一起身,立刻,两个跟班儿的立马站在他的左右,跟着他走了出去。 到了邢有信呆的房间,邢四向跟班儿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在外面候着,两个人立刻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处。 邢四皱着眉,不高兴地骂道:“你们俩傻b呀?不会离远点呀?我老子都不带保镖,你们这不是成心给我找骂吗!” 两个人一听,立刻走开,但还是不敢走太远,太远的话还是会被他骂。因为邢四到处打架作恶,与许多人都结下了梁子,想要他胳膊和腿甚至命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苦于他家族的势力,黑白两道通吃,没有机会下手罢了。 邢有信一共有一女三儿,老大是女儿,如今女婿是县工商局局长,二儿子是大脑炎后遗症,仗着家族的影响,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媳妇,这个傻子在外面说,他的媳妇是给爸爸娶的,但谁也没有看到事情的真相,无论社会和家族怎么嚼舌头,邢有信似乎没被这些流言蜚语吓住,在全家人面前,泰然处之,依然公开照顾二儿子一家。 他的三儿子掌管大成集团的主要业务地产开发,四儿子邢超则充分发挥打打杀杀的优势,负责大成物业公司和建筑公司,他前后娶了两任媳妇,都被他打跑了。在博阳,他除去怕他老子,任何人不放在眼里。 邢四在门口外面穿好衣服,系上衬衣领上的扣子,又抻了袖子,故意盖住胳膊上的纹饰,他知道邢有信只要看到他胳膊上的纹饰,见一次就皱一次眉头,本来很愉快的场面,看见他的刺青都会皱眉头,很好办的事在爸爸这里都得泡汤。 邢有信正在端杯喝茶,两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在旁边伺候着,看见他进来了,邢有信冲她们一挥手,两位女服务员退下了。 邢四坐在父亲的旁边,不说话。 邢有信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问道:“明天的事都准备好了?” 邢四说:“有什么好准备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该怎么办?” “按惯例办呗,捞得上就捞,捞不上就不捞,反正有建材这一块垫底,做建材比做工程省心,都是搭便车的生意,做工程摔死个人还麻烦,我现在对承揽工程这事不太上心了。” 前两年,邢四承揽的大小工程没有不出事的,即便工程上不出安全事故了,还会因为建设围墙跟周边百姓发生斗殴打死人事件。 邢有信说:“一个几千万的项目你都不上心吗?” 邢四说:“我手下那些人不行,这么大的工程我怕再出人命。我也想跟您说,我就想安安心心做我的建材,谁接下这个工程,都得用我的建材。” 邢有信说:“你怕出事这说明你有进步了,最起码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了,在博阳,遇到这么大的政府工程不是很多的。” “我知道,我也找人做了标书,我并没有放弃,拿下固然好,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面向全省招标,来了那么多有资质有实力的建筑公司,咱们县参与的我知道的就三家了,这次二建和三建都参与了,我认为都比我有实力,如果不使用非常手段,这个工程抢不过来。” “我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说这层意思,任何非常手段都不要用,薛家良不是李书海。” “我知道,不但薛家良不是李书海,就连邢伟岩都不是邢伟岩了,他觉得攀上了薛家良,好长时间都不登咱的家门了吧?” 邢有信嘴角就抽搐了一下,说道:“少在外面说这些话,不管他攀上了什么人,他还是邢伟岩,他变不了薛伟岩,这个我心里有数。” “您有什么数?原来,不管县里发生大小事情,他都会跑来跟您磨叨,让你帮助拿主意,这次这么大的事情,他单独跟您说过吗?” 邢有信不耐烦地说:“他跟我说没说过我还向你汇报吗?管好你自己的事。” 邢四知道自己这话捅了父亲的肺管子,嘟嘟囔囔地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吗……” “你看到的事实,永远都不是真相,好了,没你事了,你出去吧。” 邢四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这次被父亲叫到跟前,却是这般的风平浪静。 他走出来,就看见刚才那两位女服务员其一的一位走了过来,这名女服务员老远就冲她微笑,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四少好。” 哪知,邢四冲他瞪起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他么的小点声,我爹还在里头呢。” 女服务员可能来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他为什么反感她的称呼。 邢四见这个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就走到她跟前,捏着她的脸蛋问道:“你叫什么?” 姑娘本能地往后躲,但脸蛋被邢四狠狠地捏住,同时,她的肩膀也被邢四钳住。 她的脸都吓白了,不知为什么自己的一句称呼,却惹恼了这个煞星,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叫红莲。” 看到红莲一副无辜的表情,邢四松了手,说道:“是新来的吗?” 姑娘揉着脸蛋,眼里含着泪,说道:“刚来两周。” 696、深夜会韩君 邢四说:“新来的我就不怪了,记住,以后在老爷子面前不许管我叫少爷!”说完,就走了过去。 这个姑娘觉得自己很委屈,冲着他背影说:“就这样走了?” 邢四忽然一愣,他停住脚步,转过身,问道:“你想怎么着?” 红莲说:“我不分场合,对你称呼错了,我向你道歉,但你对我动手,而且捏疼了我,你也必须向我道歉。” 邢四一听,看着红莲,淫笑了一下,说道:“够味儿,你等着,一会我就给你道歉。”他说完,又转身走了。 红莲看着他背影,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文化。” 哪知,这话被走过来的保镖听到了,其中一个保镖冲她挥了挥拳头,低声吼道:“不许胡说,活腻歪了!” 红莲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不敢言声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却为她惹了祸…… 邢四回到刚才的包间,他看了看表,说道:“给那个姓韩的小娘们打个电话,就说我想认识一下她,在帝豪酒吧。” 手下的人立刻掏出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了出去。 哪知,打了半天都没人接,这人就挂了电话,说道:“不通。” 邢四说:“是不通还是没人接?” “没人接。” “电话号码对吗?” “对呀,就是这个号呀。” 邢四说:“走,先去酒吧等她。” 他的一位军师知道邢四脾气暴戾,就说道:“还是等等电话再说吧。” 邢四很不喜欢这个父亲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但他又不能得罪这个人,一来他是长辈,二来他给自己出的主意都很正确,就不耐烦地说道:“二叔,等不等我今天晚上都要见到这个姓韩的,其它竞标的公司我都打招呼了,唯有这个公司还没有接触过,而这个公司极有可能中标。” 这个被邢四称作二叔的人是邢有信信得过的老哥们,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还是我跑一趟吧,你就不要亲自出面了,见一位女士,你这阵仗不合适。” 另一个人坏笑着说:“还是让四哥去见见吧,听说那个小娘们长得很骚……” 邢四说:“我没兴趣,这个女人早就让薛家良和邢伟岩玩腻了……” 不等他说完,二叔就制止住邢四:“这种话不许乱说,你们几个也要记住,谁说谁负责!” 邢四不耐烦地白了二叔一眼,说道:“薛家良有那么可怕吗,看把你和我爸吓的,一提他你们就差尿裤子了。” 二叔说:“你看过去哪个英雄是说大话、说狠话得天下的?一个都没有!祸从口出懂不懂?” 邢四不耐烦地白棱了二叔一眼,抓起外套走了出去。 二叔也不示弱,他拦住邢四,说道:“我刚才说了,你不要亲自出马,我去见韩君。” 邢四看着二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见,我在车里等着你还不行吗?” 帝豪酒吧。韩君换上一身公司的工作服,下了车,只身一人走进酒吧的房间。 她刚刚送走薛家良和邢伟岩,回到房间后,发现了邢四手下给她打的那个未接电话,她刚想回过去,就接到了邢二叔打来的电话,她很奇怪大成集团的人怎么对她感兴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明天的竞标。 她这段虽然人在茨阳,对博阳的兴趣始终都没有减退过,对农贸市场的建设更是做足了功课,大成公司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毕竟,两个县只隔了一条河。她已经大概猜出大成的人找她是为了什么了。 韩君知道邢有信家老四是何为人,也知道他的建材生意包括水泥搅拌站是靠着横行乡里、欺行霸市才有着如此火的生意。 据说,邢四管理下的大成物业公司,只要有业主晚几天交纳水电费,打手就会破门而入,甚至对业主施以暴力手段,弄得业主们纷纷将房子卖出,搬出大成开发的楼盘,以至于影响楼盘的销售,同样地段的楼盘,别处的比大成的价格还高,大成的楼盘卖得都不如别人,很大程度上和邢四暴力管理物业的手段有关。为此,邢有信另一个儿子对弟弟的行为极为不满,要求收回弟弟的物业管理权,让他只专心做他的搅拌站和建筑材料生意。 尽管如此,韩君还是要赴邢四的约,因为不赴约,从情理上就逊了三分,她可不想在博阳的地面上,与邢氏集团的人为敌。 但是她不怵邢四,多年的从政生涯,她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说过?所以,她刻意换上了公司的工作服,去见博阳这个有名的混混。 很遗憾,她见到的不是邢四,而是一位五十多岁留着平头的男人。当这个男人自我介绍的时候,韩君才知道他是邢四公司的顾问,名叫邢宝中,是最初跟着邢有信创业的人,也是大成集团的元老。 对于这样一个人,韩君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的,她非常客气地说道:“能认识大成集团的人,特别是邢总这样重量级的人,韩君万分荣幸。” 邢宝中一见,韩君果然是天生丽质,不但脸蛋漂亮,举止优雅,气质迷人,能说会道,这样标致的女人,别说在大成,就是博阳全县都没有。 他甚至忘了此行的目的,光顾着盯着韩君看了。 韩君再次一笑,说道:“邢总,您今天找我来……” 邢宝中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这才言归正传,说道:“本来我们邢超总经理应该亲自来的,不巧的是,市政府来了两个朋友,他正在接待他们,只好派我来了。” 邢宝中的话,通过监听器,被坐在豪车里的邢四听到了,他不由得赞叹这个邢二叔会说话,瞎话张嘴就来。 韩君说:“没有关系,能认识您,非常高兴。” 邢宝中说:“我听说明天农贸市场竞标有你们公司。” “是的,那么是不是也参加?” 邢宝中自豪地说道:“可以这么说吧,博阳地面上任何一个建筑物,不论大小,都有大成的痕迹。” 697、见过世面的女人 韩君说:“是的,大成是个非常有实力的单位,这次很荣幸能和大成一起竞标,到时还请邢总不吝赐教。” 邢宝中说:“韩总虽是女流,但说话办事果断大气,赐教就谈不上了,我们应该是对手。” 韩君说:“所有公司的成长,都是跟对手学习的结果,无论是大成集团,还是邢少掌管的建筑公司、建材公司,都是我们这样小公司学习的榜样。” 这时,车里的邢四不耐烦了,低声说道:“别废话,进入正题!” 邢宝中通过耳机接受到邢四的命令,他又咳嗽了一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这次约韩总出来,是有一事相求。” 其实,从韩君看见邢宝中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对方耳朵上的耳塞,她大致判断出这个耳塞的使命,也就是说,他们的交谈,有可能被人全程监听,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邢四。据她掌握的信息,这个邢四,不仅脾气暴躁、乖戾,而且性格多疑,谁都不相信,手下的人出去办重要的事,他都会明里暗里地监听,防止被手下欺骗和出卖。 所以,她面对的应该是邢宝中和邢四两个人。这样想着,韩君就十分客气地说道:“说求,是邢总客气了,韩君初来乍到,理应我前去拜访邢超总经理,只因明天的竞标,不好走动,如果韩君能帮到你们什么,那是韩君的荣幸,您尽管讲。” 邢宝中一听,这个韩君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女人,说话滴水不漏。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直说吧。按照以往的规矩,类似这样的竞标会,其实都是走过场,这个工程让谁干,政府早就心里有数了,这一点,还请韩总做好心理准备。” 韩君听了他的话,故作一怔,说道:“闹了半天,我是陪标的?” 邢宝中说:“那当然也不是,结果只有明天才能知道。” “那……听您这话,我们明天还参加不参加竞标了?” 邢宝中说:“不但你们要参加,还有好几家都要参加,我的意思只是提前给韩总打个预防针,毕竟我说的这话是在以前,自从博阳换了当家人,政府工程还是第一次公开招标。所以大话我是不敢说的,我今天来的主要意思就是,万一韩总的公司中标,那么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是的。” “怎么合作?好像这个工程不能分包。” “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你们公司负责施工,我们公司负责建材供应,如果韩总同意,我们今晚就先签个意向合同。” 天下哪有这么干的?韩君压住心里的不满,说道:“万一明天我们中不了标呢?” “合同作废。” “可是……”韩君措着词说道:“退一步讲,如果我们真的中了标,您可能知道,君怡公司有自己的建材公司,也新建了自己的水泥搅拌站……” 不等韩君说完,邢宝中就说:“你们那个搅拌站不是建在茨阳吗?供应茨阳跑马场建设就行了,如果往博阳跑,路途遥远,成本就高多了。” 韩君说:“我们这个搅拌站就建在柳河的对岸,跟博阳只有一河之隔,驶到博阳农贸市场工地,车程不足半小时,而且路途顺畅,由此产生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邢宝中见韩君没有松口的迹象,就说道:“我这样跟你说吧,如果和我们合作,你的这个工程会一帆风顺,只要在博阳遇到任何麻烦,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如果不和我们合作,将来你遇到的所有麻烦,我们都是爱莫能助的,有好多事,政府有时也是爱莫能助。” 尽管韩君又心理准备,但是仍然没有想到大成的人居然这样明火执仗、厚颜无耻,她压住心中的气氛,微笑着说:“我可不可以认为您是在威胁我?或者是欺负我是外来的?我听说大成的邢老不但是全国劳模,受到咱们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接见,有过辉煌的业绩和贡献,还是省人大代表……” 邢宝中当然知道韩君要说什么,就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听到的这些都是事实,但现在老人家只参加一些政治活动,集团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两个儿子打理,现在集团效益不好,养着好几千人,两个兄弟都是独立的法人,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业务都是单独核算,老子早就不参与管理了。” 他这话等于在告诉韩君,出了任何事,都和邢有信没有关系,并且也不会影响邢有信的政治声誉。 韩君知道自己遇到了地痞流牤,她更知道不能硬碰硬,便缓和了一下气氛说道:“这样吧,等明天结果出来再说吧,我们今天晚上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邢宝中说:“你的意思是协议不签了?” 韩君讥笑着说:“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签协议的?这跟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没有意义。” 这时,车里正在监听的邢四不耐烦了,再次对邢宝中发出指令:“少废话,再问她一遍,不签的话你就撤吧。” 邢宝中愣神听耳塞的时候,韩君更加确信外面有人监听,这个人就是邢四。 果然,邢宝中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韩总,接下来你利用两分钟的时间,再琢磨琢磨?” 韩君说:“我不用琢磨,如果明天中标的是君怡,我会在其它领域考虑跟你们合作的,请邢总理解,我们新建立的搅拌站也是要生存的,那么多投资,而且还养着好几十口人,是要创造效益的,还请您回去跟邢超邢总好好解释一下。” 邢宝中的脸色阴沉下来,说道:“那好吧,再会。”说完,邢宝中站起就走了。 韩君随后也站起身往外走。 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她,说道:“请您把账结了。” 这个服务生韩君认识,年前她在这里邀请邢伟岩和薛家良喝酒,她为了等薛家良从市里赶回来,整整在这里坐到晚上,都是这个小个子服务生在照顾她,为此,她上次还给了他一百块钱小费。 698、不眠之夜 此时,听服务生说还没结账,韩君就张大了嘴,真是岂有此理,明明自己是被邀请的,邢宝中居然连账都不结就走了。从这件小事上就能看出大成人的素质。 她笑了笑,掏出了两百元钱。 服务生说:“不够。” “不够?”韩君感到惊讶,自己就喝了一杯白水,对方只喝了一杯饮料。 “他们拿了一瓶马爹利。” 韩君一听这话,嘴巴张得更大了,问道:“是刚才那个邢总拿的?” “不是,是他的司机。” 韩君摇摇头,冷笑了一声,故意说道:“明白了,我说邢总不会干这事。”她说着就掏出了银行卡。 结完账出来,韩君多了一个心眼,她让司机开着车向城外驶去,她不想暴露她团队的位置,不想让她的团队受到不必要的干扰。 韩君出了博阳县城,一直向茨阳境内驶去。她回到了茨阳县宾馆,因为跑马场还没有破土动工,只是在那里建了一个混凝土搅拌和几间厂房,韩君的住处仍然在县招待所的宾馆。 回到茨阳招待所,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韩君换了一身装束,戴着墨镜出来了,门口,正好听着一辆普通的帕萨特轿车,韩君坐上了这辆车,又打道回府,再她确认没人跟踪的前提下,车子绕了一圈后,她重新回到博阳招待所后面的贵宾楼里。 而她晚上公开坐的保时捷轿车,则安安静静地停在茨阳招待所院内。 这个夜晚,注定是众多人的不眠之夜,来自博阳县以外的建筑公司,都驻扎在博阳县的几个宾馆,他们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争取明天向组委会递交上满意的标书。 博阳第三建筑公司两层办公楼里,也是灯火通明。 总经理刘建设正在坐镇指挥。 这时,副总经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说:“刘总,这是最后的数据,按照您刚才的意思,我们又稍稍降了降。” 刘建设接过来看了一眼,他便集中全力认真琢磨起来。 年轻的副总说:“目前这个结果是最低了,不能再降了,这都是经过科学计算出来的数据。” 刘建设说:“我们没有别的优势,只能在报价上让步了。” 副总说:“我不认为我们没有别的优势,咱们邢县长和汤县长,都是建设局出去的领导,怎么也会关照咱们的,何况,咱们还是国营单位,提政府养着好几百名职工呢。” 刘建设头都没抬说道:“现在是市场经济,而且这次是面向全市、全省招标,咱们怎能靠政府照顾吃饭?你这思想该改改了。” 副总说:“凭咱们的技术力量,干这个工程还有问题吗?” “明天所有参加竞标的企业都会说没有问题,人家比咱们更具实力,无论是资金还是市场应变能力,技术更不成问题。” 这时,刘建设的电话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常务副县长汤铁林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副总,说道:“我接个电话。” 年轻的副总似乎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便笑着走了出去。 汤铁林说道:“刘总,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建设说:“差不多了,成败就看明天了。” 汤铁林说:“这次来了几家大型的建筑公司,要求特别严,你们务必把标书做好、做细,万无一失。” “好的,我们尽力,万一竞争不过别人,汤县长到时别埋怨我们就是了。” “不会埋怨,这次竞争将会非常激烈,我知道咱们三建的实力,即便争不上,也会理解的。” 刘建设有心想多问两句,但考虑到汤铁林的身份,他便没有多问下去。 从韩君团队办公地点出来后,薛家良请邢伟岩先上了车,在送他回家的途中,薛家良问道:“伟岩,我看住进招待所的不光是韩君一家吧?” 邢伟岩说:“是的,有的昨天下午就来了,他们向农贸市场工程领导小组要了很多详细资料,这几天发出的资料都能论斤计算了。我很赞叹这些民营企业的办事效率。” 薛家良也很赞叹这次政府的办事效率,不但在省内媒体做广告,还主动出击,向全市几家知名的建筑公司发出邀请,邀请他们前来竞标,这个工程尽管不是什么大的工程,但也有一定的规模,而且邢伟岩的初衷也是借此机会,向外推介博阳,为以后博阳新城建设的招标活动打基础。 “伟岩,原先你希望来的那几家有意向竞标吗?” 邢伟岩说:“有两家有意向,前几天我们所要了一堆材料,但是不知明天会不会来。” “有递交标书的吗?” 邢伟岩说:“现在这些企业都非常精明,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提前把标书交上来的,怕泄密。您没看,韩君刚做吗?” “你肯定韩君是刚做吗?我怎么觉得她早就在准备,而且你看她的团队,一副众志成城的气氛。” 邢伟岩说:“不管她是否刚开始做标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明天,她会拿出一份漂亮的标书。” 薛家良心一动,说道:“何以见得?” 邢伟岩说:“您刚才都说了,他们一副众志成城的样子,而且戴氏集团的资金实力也有,我倒真希望这个工程能交给那些有实力、有影响的建筑公司。” 薛家良说:“但是你别忘了,君怡建筑公司也是个新公司,刚成立不久。” 邢伟岩说:“但是它的前身厉害,做过省内多想重点工程,尽管君怡是新公司,管理层的人,还是老公司的人。” “你怎么知道?” “韩君没跟您说过吗?她这个公司实际是易帜过来的,你看她公司的简介还都是过去的简介,只是换了一个名称和企业法人而已。” “为什么要换名称?换个法人不就得了?” 邢伟岩说:“您别忘了,这可能就是韩君跟戴总要的一个条件。” 薛家良不再说什么了,他了解韩君的心思,她和戴总,注定过不到头的,作为韩君,一天不扶正,一天就有危机感,就像她自己所说,与其打破头皮去争那个正室名头,还不如趁早积累下自己的财富来得实在。 699、意外发生 第二天上午九点,是所有参与竞标农贸市场工程的建筑单位送交标书的最后时刻。 邢伟岩退掉手头的所有工作,坐镇指挥,所有领导小组成员和专家委员会,都集中在招待所会议室,准备立刻对所有标书进行研究、评议。 薛家良没有到场,既然让邢伟岩负责这项工作,他就不要参与,免得妨碍他们工作。 为了体现公平公正,在议标现场,有电视台全程录像,有公证处人员全程参与。 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参加竞标的企业来交标书了。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已经过了九点半,除去君怡公司和三建公司,其它企业一个都没来。 邢伟岩感觉蹊跷,他向薛家良报告了这一情况。 据他们掌握的情况,这两天住扎在博阳的就有四五家前来竞标的外地公司,索要详细资料的十多家公司,准备多日,就等着今天,怎么反而临阵消失了? 薛家良感到这里有问题,但是什么问题,眼下还没时间去弄清楚,他指示邢伟岩,直接给这些报名的公司打电话,适当延长递交标书的时间。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就在邢伟岩向薛家良报告情况的时候,他已经吩咐汤铁林和政府办主任老耿在逐个给这些投标公司打电话。 很快,结果就反馈回来了。 原来,就在早晨,这些公司的负责人都收到了一条群发短信,意思是博阳政府已经内定,农贸市场工程交由君怡公司承建,昨天晚上,县委书记和县长亲临君怡公司办公地点视察鼓劲。只要各个公司不去递交标书,以此逼迫政府改变内定计划。 薛家良和邢伟岩都知道这是有人在捣鬼,但时间紧迫,他们顾不上追查作乱的人,只得挨个解释,并且告知评标现场有电视台全程录像,如果还不相信政府,就请公司派一个代表参加,做到透明、公平公正。 薛家良很想到现场坐镇,但想到那个群发的短信内容,为了避嫌,他没有离开办公室,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昨天晚上去参观韩君团队现场办公,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他们只是参观,一句超出原则的话都没说,难道有内鬼? 他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是内鬼,当时不外乎两个人,那就是罗锐和邢龙,甚至还有司机刘三和小李。 刘三和小李的嫌疑在第一时间就被薛家良排除了,刘三不可能,小李也不可能。这些小李是前不久邢伟岩从安平人才市场招来的退伍兵,不可能做这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罗锐和邢龙,罗锐也别薛家良在第一时间内排除,剩下的只有邢龙。 邢龙最有可能。他索贿的事实被纪委书记肖自民查实后,尽管邢伟岩压下了这个案子,但绝不能让邢龙继续管理食堂了,他狠狠教训邢龙一番后,收回了他的食堂管理权,暂时有主任老耿代管。 邢龙当然不满意,不管食堂了,他的私房钱从哪儿来,他搞女人的花销从哪儿来,所以这几天一直在闹情绪。昨天晚上的事,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道,只有邢龙最有可能将消息透漏出去。 薛家良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直到十一点了,他才接到邢伟岩的电话。 邢伟岩在电话来说,所有投标公司已经将标书全部递交完毕,这些企业尽管接到了短信,但是他们没有离开博阳,在静观事态变化。 薛家良只说了一个字:“好!”,他就放下了电话。他知道不能过多跟邢伟岩讲话,眼下评标工作最重要,一切问题都来得及解决,一切疑问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薛家良给邢伟岩打电话,询问他就餐的事。 邢伟岩说:“为了避嫌,几位专家都表示就在会议室就餐,不出这个屋子,让服务员把午餐送过来吧,另外,您就别过来了。” 薛家良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避嫌。 薛家良没有反对,就让罗锐通知招待所,将午餐给会议室的人送过去。 中午,薛家良在食堂吃的午饭,李春兰跟他坐在一桌,她一边吃一边问道:“听说招标那边遇到了了麻烦?” 薛家良说:“是啊,意想不到。” 李春兰说:“必须想到,博阳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流涌动。” 薛家良很赞同她这话,说道:“是啊,我来这段时间,各项工作都很顺利,不曾想出现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李春兰说:“都是你那个老同事惹的祸。” “怎么讲?”薛家良皱着眉头问道。 李春兰说:“尽管咱们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但如果君怡公司真的中了标,社会上的人也会有说法的。” 薛家良低头吃了一口饭,说:“身正不怕影子歪,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李春兰没在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咱们新城规划准备找哪家公司做?” 薛家良说:“这个伟岩在安排,我还真不清楚,怎么,你有想法?” 李春兰说:“是啊,一位老领导的关系,那天我回市里,问起我。” 薛家良说:“你回头问问伟岩,看看他安排了没有,可以多几家比较一下,不过这次的新城规划上次开会你也知道,规划这块,必须是有资质、在全国有影响的单位来做。” 李春兰说:“我知道,我说的这家在京城,是很有影响的一家公司,规划过小城镇,以及旅游开发的特色小镇。” 薛家良说:“那你就去伟岩那里挂号,我估计这项工作弄不好他已经在做了。” 李春兰看着薛家良,问道:“你真的不管?” 薛家良说:“政府管的事,有县长呢,我管那么具体干嘛?” “头一次遇到像你这样超脱的一把手。” 薛家良笑着说:“李书记是在批评我还是在表扬我?” 李春兰转着眼珠子,说道:“这个,都有。” 薛家良说:“有意见可以在生活会上提吗?” 700、高深莫测的女人 李春兰说:“不好提,好像我觊觎人家政府工作似的。不过,即便是政府工作,我们党委也不该当甩手掌柜的,也要统领全盘工作,做到心知肚明。” 薛家良笑着说:“我们现在就非常得心知肚明,目前来说,政府没有瞒着咱们党委做任何事,要相信咱们的同志,相信他们的工作能力,一个班子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信任。” “那也不能无条件讲团结,无条件地信任。” 薛家良笑笑,没再说什么。通过这段时间观察,他感觉这个李春兰权力欲很强,喜欢到处打听事儿,明明可以公开讲的话,她却偏要在背后嘀咕。 薛家良不喜欢这种人,还好她是副书记,如果是一把手,很容易跟政府一把手造成误会,甚至工作上的摩擦。 最近,她对药厂很感兴趣,私下问过薛家良两次,药厂收尾工作怎么进行。 薛家良奇怪,药厂已经按规定数目缴纳了当时为之天价的县级环保罚款,并且早已经停产关闭,工人遣散回家,只有四五个工作人员在值班,看家护院,至于怎么收尾,那是药厂自己的事情。无论是地皮还是地上的建筑物,都是药厂的财产,怎么处理和县里没有关系。 果然,李春兰又问道:“药厂就那么闲置吗?” 薛家良说:“闲置不闲置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李春兰进一步说道:“不能把土地收回吗?” 薛家良边吃边说:“收回可以,要拿钱买。” “为什么?” 薛家良看着李春兰,说道:“人家当初办理的是正规的征地手续,完全合法,地方政府想收回这块地,必须掏钱,还包括所有的地上物。” “政策上有这么一说吗?” 薛家良说:“你在市委政策研究室呆过好几年,这个问题还问我吗?” 李春兰脸微微一红,说道:“政策研究室没有涉及过类似的研究问题。” 薛家良说:“不用研究,道理非常简单,你把东西卖出去了,要想再得到,只有两种办法,一个是买,一个是抢。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薛家良不知李春兰这么关心药厂是何原因,李春兰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亮明自己说话的意图,你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说的话和想表达的真正意图有时正相反,有时言不由衷,薛家良懒得去猜。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他漱了漱口,躺在里间屋里的床上,在心里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时,罗锐进来了,他轻声说道:“市长,您睡了吗?老卫的电话。” 薛家良没听见电话响,可能是罗锐怕影响他的午休,把他屋里的电话拔了,这样即便有电话来,也不会吵到他,更不会误事。 薛家良说:“接过来吧。”薛家良说着摘下床头的听筒。 罗锐说:“我已经挂了,跟他说如果市长有空的话再给他会回去。” 薛家良看了看表,刚过了午饭时间,这个时候卫立元找他一定有事,就说:“给他回过去吧。” 罗锐走出卧室,来到办公桌边,将电话线连接上,他在外面拿起话筒,按照刚才的号码回拨了过去,然后挂上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一个声音传过来:“喂——” 薛家良听出,这个声音不是卫立元,却是小菲,他装作没有听出小菲的声音,故意说道:“我是薛家良,请问谁找我?” 小菲咯咯地笑了,说道:“市长,我是小菲。” “小菲?怎么是你?不是老卫找我吗?” “是的,他走了,让我看着电话。” “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 “这是办公室的电话?” “是的。” “找我有事吗?” “是的,有两件事,一是您上次定的那些号码的布鞋,我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各自装进了鞋盒。另外,卫局长给您搞到了香港歌王演唱会的票,我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 薛家良想了想说:“鞋子先放在你那里,演唱会的票我不要,你看着处理吧,谢谢你们局长。” 小菲一听急了,说道:“别呀市长,您不要鞋子都得要票,这个演唱会的门票很贵的,非常不好卖到,是局长托关系买到的高价票,再说了,放我这里我不是有贪污的嫌疑了吗?你要是对这类演出不感兴趣,可以送给别人,一票难求啊!还有……” 说到这里,小菲压低了声音,说道:“局长还特地给您准备了好茶和茶具,放在我这了,说有时间请您过来喝茶。” 薛家良上午的烦意全无,他说:“我对茶就是那么回事,没有特殊要求,有就喝,没有就喝白开水。怎么,你对茶有研究?” 小菲说:“我懂的只是普洱茶,别的茶不太懂,也不喜欢喝。”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符合你的爱好。” “怎么讲?” “因为你是学考古的,越陈旧的东西你越感兴趣,你只喝普洱就对了。” “咯咯。”小菲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领导反应就是快。” 薛家良忽然来了兴趣,问道:“演唱会是什么时候?” 小菲说:“明天晚上。” “几张?” “一……一张。”小菲支支吾吾地说道。 “一张?一张够谁看的。” “还……有一张。” “那就是两张?” 小菲咬咬牙,说道:“是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还咬着后槽牙说出的?是不是你想贪污一张?” 小菲不好意思了,其实,这两张票,是卫立元送给小菲的,让小菲邀请薛家良一起看演出。 小菲觉得有点难为情,不要。 卫立元开导了她半天,说道:“你个傻丫头,薛书记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而且现在单身,据我所知,他目前没有固定女朋友,他对你印象不错,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们俩都是单身适龄男女,要抓住这个机会,别眼睁睁被别人抢走。” 小菲红着脸,说道:“局长,你想哪儿去了,我可高攀不起。” 701、小菲的使命 卫立元说:“你怎么高攀不起?你不比薛市长低,他虽然是研究生毕业,你也不次,要不是因为家里反对,你不也上了研究生了吗?他比高的,只有官位,再说了,女人当官没劲,经营好老公就万事大吉了,我跟你说,市里那些当官的,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和亲戚介绍给薛家良呢,你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多跟他接触,培养感情。” 于是,卫立元就以自己的名义给薛家良办公室打了电话,如他所料,是秘书罗锐接的,罗锐挂了电话后他也走了,头走前嘱咐小菲,薛家良如果回电话,千万要接。 果然,薛家良回了电话,小菲按捺住乱跳的心,接通了电话。 此时,听薛家良说自己想贪污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她有些委屈,其实,另一张就是自己的。但是姑娘是不能说这话的,就说:“是啊,有点想贪污的意思。”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样,上班后,你到招待所509房间,我在那儿等你。” 小菲声音有些腼腆,说道:“好的。” 薛家良之所以让小菲上班后去招待所找他,是因为他下午他要在招待所等待评标结果。不在机关呆着,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电话,另外,因为上午的插曲,他预感到李春兰说得那句“暗流涌动”的话是有道理的,过几天他就要去学习去了,有些事,他也需要安安静静地考虑考虑。 薛家良稍微眯了会,就到了上班时间,他让刘三将自己送到招待所509房间,这个房间多是他临时办公地点,有时不放便在单位办公,就来这里办公。 薛家良进了门,他首先开窗通风,房间很洁净,也是里外间的那种,外面的会客室,里面是休息室。 薛家良洗了洗脸,他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有一摞复印纸纸,他拿起一看,才知道是上次和邢伟岩讨论新城规划的初步构想,写写画画了好几页纸。 薛家良凝视着这几页纸,他希望一个新的博阳城能在自己手上诞生。尽管他发对官员搞政绩工程,但是有利于一方发展的政绩工程还是要搞的。 这时,传来敲门声,薛家良起身,迈开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小菲站在门外,脸红红,手里抱着一个盒子,她看了薛家良眼,没有说话,低头走了进来。 薛家良关上房门,问道:“抱的是什么?” 小菲说道:“是局长放在我那儿的茶具。”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抱这里干嘛?” “我给你泡茶。” “你特地跑来,就是给我泡茶?” 她依然是一件白衬衣,格子裙,脚上一双棕色的平跟系带鞋。 “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吧,还抱着它干嘛?” 小菲一怔,将茶具放到桌子上,站在桌边,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感觉今天的小菲神情有些不自然,不像以往见到他时那样轻松活泼。 “又是打站票来的?” 小菲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不是。” “来坐吧?” “嗯。”小菲嘴里应着声,就走过来,坐在薛家良的对面。 薛家良翘着二郎腿,看着她。 小菲低下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薛家良说:“怎么不说话?” 小菲的脸一红,她“噢”了一声,看了他一眼,都低下头。 小菲自己都感到不自然,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她以前见薛家良不是这样的,今天莫名其妙地紧张了,可能跟卫立元说的那番话以及跟他独处一室有关。 她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好像自己是有目的来的,这样想着,鼻尖了冒出了汗珠,头更低了。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起身走到衣架前,从兜里掏出手机,是罗锐打来的,罗锐说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找他有事。 薛家良说:“如果不急的话让他明天再过来吧。” 薛家良自己也很奇怪,他对待工作从来的日清日结的,没有往后拖过,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小菲? 他的心忽然有点乱,便说道:“小菲,你喝茶还是咖啡?” 小菲一听,这才赶忙站起,说道:“我是来给你沏茶来了。” 薛家良说:“你大老远来就是给我沏茶来了,还抱来专门的茶具?” 小菲下意识地点点头。 薛家良感到好笑,说道:“是那么局长的主意?” 小菲又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又摇摇头。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是不是还带来了茶叶?” “是的,全套的。” 说起这些,小菲放松了不少,她一边打开包装盒,一边说道:“这些杯子,我头来的时候已经用开水煮过了。” 她说着,就将一套带有圆盘茶海的茶具摆好。 薛家良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点乱,他走开,坐在沙发上,说道:“小菲,不要鼓捣那些浪费时间了,来,陪我坐会。” 小菲看着打开的茶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拍着沙发,说道:“来坐。” 小菲走了过去,她有些犹豫,不知是该坐到薛家良身边还是该坐到他的对面。 薛家良向她伸出手,一切是那么自然。 小菲将手放到他的大手上,就被他拉到近前,坐到了他的身边。 薛家良没有松开她的小手,而是双掌握住她的手,说道:“你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卫立元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小菲有些紧张,心腾腾地乱跳,支支吾吾地说道:“没……什么也没说……” 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将卫立元说的话告诉他的,那样太难为情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是个诚实、单纯的姑娘,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的确如此,薛家良从小菲进门那刻起,就知道她不是专门来给他送票或者是沏茶来的,她一定是得到了卫立元的暗示,或者说是明示,这从她的神态中可以看出来。 小菲转脸看着他,立刻调开目光,低下头,说道:“我是送票来的,顺便把茶具带过来……” 薛家良看得出,他的问话显然让小菲慌张了,她甚至不敢直视自己,从她柔柔的羞怯表情中,薛家良甚至可以判断出,卫立元一定是跟小菲说了什么,或者是赋予了小菲某种使命。 702、心生爱意 他拍着她柔柔的小手,说道:“那你干嘛这么紧张?” 小菲的心跳得跟更快了,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小声说道:“被你这样握着,能不紧张吗……” “哈哈哈。” 薛家良开心地大笑。 他扬起手,摸了摸小菲的头发,说道:“你是个小可爱。” 这话说出口,薛家良都感到了自己的轻狂,他居然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 他正了正身子,说道:“现在,你可以老实地告诉我,卫立元都跟你说了什么?” 小菲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恭恭敬敬地放在茶几上,说道:“就说让我把票送过来。” “他知道你来招待所了吗?” 小菲摇摇头。 薛家良拿起票,端详了半天说道:“一张门票,做那么华丽干嘛?进入不了收藏界,也进入不了村东头的wc,劳民伤财。” 小菲盯着他说:“现在大腕们演出的门票,都做这么华丽,不然配不上他们天王的身份。” 薛家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一个在追星年代长大的小姑娘,是很难理解他这些话的,小菲固然可爱,但是她太年轻了。 他将票放到茶几上,说道:“你说这票我该要吗?” 小菲知道薛家良不会对这类演出感兴趣,就说:“你要是不感兴趣,就拿去送人吧。” 薛家良说:“我的确不敢兴趣,但是要感谢你跑来给我送票,我跟你说,与其看一场闹哄哄、假模假样的演唱会,不如安安静静看一场摄影展,对机会我请你参观摄影展,你得到的震撼绝对是在心灵,而不只是听觉。那才是真正的艺术,而这,只是娱乐,娱乐和艺术有着本质的区别。” 小菲点点头。其实,她只是在校园的时候,喜欢过某个歌星,从未追过他们的演唱会,今天给薛家良送演唱会的门票,都是局长卫立元导演的,美其名曰是想促成她和薛家良的好事。 薛家良,的确是女孩子梦中偶像,他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知识渊博,威严而不失风趣,而且长相英俊、阳刚,不像当今屏幕上那些娘里娘气的男星们。 薛家良见她低头不说话,又说:“这门票的钱我出。” 小菲一听薛家良说要出钱,急忙坐直身体说道:“如果你要出钱的话,就出一张的钱吧。” “为什么?” 小菲说:“卫局长只送了你一张,另外一张是我的。” “哦?你的干嘛也给我送来?” “这……” 薛家良说:“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一张不够用,又是司机又是秘书的,对不对?” 小菲支吾着说道:“也对……也不对。” “怎么讲?” 小菲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薛家良说:“我懂了,他本来就搞到两张票,本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看演唱会,但是你不好意思只给我送来一张,也不好意思邀请我,所以连你的那张也一块送来了,对不对?” 小菲不好意思肯定,也不好意思否定,就看着他不说话。 薛家良又是一阵大笑:“哈哈,看来我说对了,是不是?” 小菲这才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偷眼看了一下那两张巨星演唱会的门票。 薛家良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这些港台歌星都有憧憬,就说道:“这样,两张票的钱我都出,我不去看演出,送你了,你去跟男朋友一起去看。” 小菲一听急了,说道:“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哪能没有男朋友?” “我真没有,也许,我不够美好吧……”小菲沮丧地说道。 “哈哈,我看你很美好吗——”薛家良说着,伸出手臂,将小菲揽过来,轻轻抱住了她。 小菲没有反抗,而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薛家良感到小菲出气变得短促而紧张,就笑着说:“没跟男人这么近过?” 小菲点点头。 薛家良继续觉得她很清纯,能一眼看到底,就向她侧过是,双臂抱过她,看着她,说道:“你们局长给了你一项危险的任务。” 小菲脸红了,她这次没有躲避薛家良的眼睛,而是看着他,轻轻地摇摇头。 “我说得不对吗?” 小菲点点头。 “此时此刻,你都不认为自己身处险地吗?” 小菲的脸更加红了,她摇着头,说道:“不认为。” 薛家良使劲捏了一下她的双肩,说道:“你傻呀?” 小菲摇摇头,半天才说:“我喜欢你……” “哦——天——”薛家良低吼一声,一下子将小菲抱在怀里,低头就去吻她。 他的嘴唇还没有碰到她的,电话就响了。 本来他不想理会这电话,哪知小菲却慌忙地躲开了,说道:“电话。” “不理……” 尽管薛家良嘴里说着“不理”,但当他尝试这再次低头寻找小菲的唇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情,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就抬起头,坐正身体,拿起桌上的电话。 他平静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是薛市长吗,我是农业局的老许,我们按照您上次开会的指示,正在下乡检查春耕春播情况,我们现在刚从茨阳出来,正在往博阳赶,您现在博阳吗?正好可以跟您汇报一下我们检查的情况。” 薛家良答道:“我在,你们过来吧,我在县委等你们。” “好的,一会见。” 薛家良放下了电话,看着小菲,无奈地一笑,说道:“我得回去,市里来人了。” 小菲知道薛家良在市政府还分管着一块工作,她就站起身,刚要转身走,薛家良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有时间再见面。” 小菲的脸又红了,她笑着点点头。 她娇羞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让薛家良一下子想起了宋鸽,他抱住了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松开她,从茶几上拿起那两张门票,说道:“这个,给你。” 小菲不要,她说:“如果你不感兴趣,我要它也没用,你送人吧,不用你出钱,这钱也不是局长出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就是想出钱现在也给不了你,我身上很少有带钱的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菲就抱住了他…… 703、丫头,你在玩火! 薛家良见小菲主动抱住他,她知道这个姑娘以这个动作在向自己表白着什么。 他低头看着她,说道:“丫头,你在玩火!” 小菲一听,赶紧松开他,转身就要往出走。 薛家良叫住了她,说道:“这个,你拿回去吧,放在我这里不大好。” 小菲说:“这个,原本也是局长送你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借我的手送给你。” 薛家良一听,敢情这个丫头不傻,她什么都明白,就说:“我对喝茶没啥讲究,你带回去,等我以后去你们单位,再拿出来给我用,听我话。” 此时,小菲毫不犹豫选择站在薛家良这一边,她收好茶具,抱在怀里,刚要走,就被薛家良从背后抱住了。 姑娘的心一阵乱跳,薛家良下巴磨蹭着她的短发,说道:“今天我不能留你了,改天有空你再来。” 小菲点点头。 薛家良给她打开门,小菲走了出去,她回头冲薛家良摆摆手。 薛家良回到屋里,从茶几上拿起那两张演唱会的门票,走出门。 在车里,薛家良将两张演唱会的门票递给刘三,说道:“你和罗秘书你们去看吧。” 刘三一看,就问道:“是小菲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 刘三说:“我看见她进来了。” 薛家良说:“是他们局长让她送来的,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明天你和罗锐去看吧。” 刘三说:“就两张吗?” “你还想要几张。” 刘三说:“再有一张就好了。” 薛家良忽然想起刘三跟姐妹羊汤饭店那仁香不错的传言,就说:“你如果想跟什么人一起看的话,就不要给罗锐了。” 刘三说:“我还是把票给他的,他大公无私让出这张票可以,我不能中途贪污。” 薛家良点点头,说:“你想跟谁看去?”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 薛家良说:“是不是那个香香?” 刘三纠正道:“人家叫那仁香,不叫香香。” 薛家良一听,不满地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就护上了,你个没良心的。” 刘三噗嗤笑了,说道:“我不是没良心,是怕您不知道她大名叫什么。” 薛家良说:“香香的老家在草原,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跟香香好上了,你们将来怎么办,在哪儿生活,好多事都要提前想到。” 刘三说:“她们这个饭店是妹妹出钱开的,姐姐两口子负责管理,挣钱对半分。可是饭店赔钱,妹妹就不想干了,后来突然有一天姐妹俩闹掰了,妹妹说姐姐贪污饭店的钱,姐姐不认账,妹妹就调出监控录像,才知道姐姐监守自盗,一天两次将饭店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然后跟妹妹说赔钱,就这样,姐俩彻底反目,姐姐这几天在到处找门脸,她要外出单干,妹妹感叹亲姐姐都算计自己,有些心灰意冷,准备最近把饭店关了。” “关了?那香香怎么办?” “香香说,那个姐姐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让她跟她干,香香征求我的意见,我说,亲姐姐都能把自己的亲妹妹算计成快破产了,这样的人你跟着她干能有什么好?” 薛家良知道刘三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成家立业想媳妇的年纪了,他问道:“你跟香香的关系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刘三说:“什么程度都没有,就是经常去,比较熟的关系,另外她知道我是您的司机,对我格外照顾。” “那你想多要一张票是什么意思?不是给她吗?” 刘三不好意思了,说道:“有这个意思,但是不知人家跟不跟我去?” 薛家良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跟那仁香真的好上了,就会随她去草原,就剩我老光棍一个人,惨喽——” 听薛家良这么说,刘三的眼圈红了,他说:“不管我跟谁好上,我都不可能离开您,您这话跟捅我心尖子一样……” 薛家良说:“我没捅你心尖子,你早晚都是要成家立业的。” 刘三说:“您都没成家呢,我着什么急了,我就跟您、跟阳阳过了,咱们三人挺好。” “哈哈。”薛家良笑着下了车。 刘三刚把车停好,见两辆安平市区牌照的车驶进来。 他刚要上前去招呼客人,就见一个矮胖的人冲着薛家良的背影喊道:“薛市长——” 薛家良听见有人喊他,就回过身,往出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跟来人握手。 薛家良说:“辛苦了!” 矮胖人说道:“薛市长辛苦了,是不是我们打断您工作了?” 薛家良说:“你们来也是工作啊。” 薛家良见刘三过来,就跟刘三说:“去看看陈县长在不在?” 陈县长,陈兴,是博阳主管工作的副县长。 没容刘三上楼,一层政府值班室就出来一名工作人员,他说:“薛市长,陈县长跟邢县长在一起。” “哦,我忘了,那你给陈县长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时间回来吗,就说市里农业局刘局长还有林业局的领导来了。” “好的。” 刘局长一行跟在薛家良后面往楼上走。 刘局长问道:“县里有活动?” 薛家良说:“有个工程正在招标。” 薛家良将几位带到县委会议室,罗锐叫过县委办另一位秘书,给客人们沏茶倒水。 薛家良跟罗锐说道:“罗秘书,把咱们县农林局的领导叫过来吧,市局的领导来检查春耕春播情况。” 罗锐出去了。 薛家良利用这个时间,听取了市农业局刘局长的汇报。 汇报完毕后,刘局长凑到薛家良跟前,小声说道:“薛市长,我有个亲戚,今天参加博阳工程竞标,请您多关照。” 薛家良心生反感,说道:“这个工程我从始至终我没参与,都是政府在做,回头我跟伟岩他们打个招呼。” 功夫不大,陈县长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县农林局的领导也到了,薛家良退出座谈,回到自己办公室。 罗锐手里拿着一张门票进来了,说道:“刘三给我的,说是您让我们俩去看演出。” 薛家良说:“是啊,去吧,晚上的功夫。” 罗锐说:“您说姐妹羊汤那个香香靠谱吗?” 704、试探 薛家良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罗锐说:“我看三儿有点喜欢香香,但我看香香有点不靠谱。” “为什么?” “那天我去吃饭,看见她跟邢龙在雅间,说话神神秘秘的,我立刻就对她没好印象了。所以,三儿想要我这张票,我知道他想跟香香去看演出,我不想给他,倒不是我小气,就是不想让他们进一步发展。” 薛家良看着罗锐,刚要说什么,副县长陈兴领着市局的刘局长进来了。 刘局长说:“薛市长,我们进行完了,马上回去了。” 薛家良说:“吃完晚饭再走吧。” 刘局长说:“不打扰了,你们忙大事吧。” 送走市农业局的人,薛家良又回到招待所509房间,他要在这里等邢伟岩的消息。 重新回到这个房间,薛家良心情很爽朗,两个多小时前,一个可爱的姑娘刚离开这里,想着刚才的种种,薛家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难道,真的想女人了? 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他来到窗前,呼吸着外面温润的空气,心里好受了一些。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邢伟岩还没有消息,薛家良耐不住了,掏出电话,给邢伟岩打了过去。 “伟岩,工程招标进行得怎么样了?” 作为博阳兼任县委书记,他不得不对评标结果予以关注,尽管他说了让邢伟岩完全负责,但不等于他撒手不管。 邢伟岩说道:“快完了,我呆会向您单独汇报。” “好的,我在509等你。”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已大黑,闫广去市里参加党委办公室工作会议都回来了,正在跟薛家良汇报会议精神,这时,邢伟岩敲门而入。 邢伟岩将手里的一卷纸夹在腋下,看见他们,顾不上打招呼,说道:“渴死了渴死了,先容我喝杯水再说话。” 薛家良一听,便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道:“说话不忙,先说喝水和吃饭。” 邢伟岩接了过来,两三口就喝完了,闫广起身,给他又倒了一杯。 邢伟岩连着喝了三杯水,这才擦了擦嘴。 薛家良说:“怎么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邢伟岩说:“太紧张了,顾不上渴,进了这屋才感觉渴得受不了。” 薛家良又问:“专家们怎么着呢?” 邢伟岩说:“我让耿主任和铁林带着去吃饭了,我就来您这了。” “那咱们也过去吧?别让人家等。” 邢伟岩说:“我先简单汇报一下,通过对这几家参加竞标单位的考察和分析,领导小组成员研究后,得出结论,认为君怡公司更符合承建这个工程的条件和要求。” “哦?”薛家良有点小吃惊,他赞叹领导小组的工作效率。 邢伟岩说:“跟君怡不相上下的是市里一家建筑公司,但在最后陈述的环节上,市里这家大型建筑公司略逊于君怡公司,韩君抓住这家公司目前工程量大,工地多,技术力量分散等劣势,强调了本公司目前的资金实力和技术实力都相对集中的优势,博取了几位专家的赞许,所以大家的意见都倾向于韩君的公司。” “最终的结果确定了吗?” 邢伟岩说:“基本确定了,现场公证处做了现场公证。” “君怡公司真的是最合适的吗?” 邢伟岩不知道薛家良为什么对这个结果有怀疑,他说道:“目前是,专家们通过多方比较和研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公司资质过硬,资金、技术力量雄厚,承建过省内几个大型工程,获得过国家级的建筑奖项,我们没有理由不选择这样的公司合作。另外,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选择外来企业,我们可以避免陷入当地那些复杂的关系,我们能耳根清净,只需看结果,不用操心其它的事,另外,君怡建筑公司给出了一个十分完善的资金使用计划,这是这几家公司都没有或者不明晰的内容,前期的资金投入,几乎都是由他们注入,这样,能极大地减轻咱们的财政压力,当工期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省里的拨款和市里的补贴差不多就能到位了,整个工程会非常顺利地完成,而且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邢伟岩显得很乐观。 薛家良却说道:“君怡公司只是个新公司啊?” 邢伟岩说:“韩君不是早就给咱们介绍了吗?君怡这个名号是新的,其实是戴氏集团建筑公司易帜过来的,而且这些都有资料说明,他们的使用的资质和技术力量包括资金,其实都是戴氏集团的,这方面的资料,君怡公司也都在标书里详尽做了解释。” 薛家良又问道:“咱们县的三建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邢伟岩一怔,他没想到薛家良居然想到了博阳本土的企业。他说:“我是从三建出来的,可以说三建是我的娘家,从感情来讲,我也倾向于给咱们当地的企业做,这样既能让职工们有饭吃,还能肥水不流外人田,但市场竞争是残酷的……” 邢伟岩没把话说完。 薛家良说:“我其实也不赞成纯粹的政府扶持和财政输血的行为,但是,如果能让三建公司几百名职工开出工资、有班上、有事干,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定的倾斜?” 薛家良见邢伟岩不说话,就又说道:“这只是我忽然的想法,跟你说出来商榷一下吗?” 邢伟岩不知薛家良的本意到底是同情三建告诉,还是为了避嫌君怡公司,他想了想说:“那要跟专家们商量,既然我们请人家来了,就要尊重人家的意见。” 闫广这时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理解薛书记的意思,还是愿意扶持本土企业,尤其是三建,还是咱们的国营单位,从前的确风光过,但这几年今非昔比,无论是资金、技术、管理,哪一项都无法跟那些专业的民企相比,甚至都过不了市场经济这一关,农贸市场不说是百年大计,最起码也是省内的重点工程,如果真的交给三建承建,就像县长所说,政府首先要做的就是帮忙找资金。” 705、有人捣乱 听闫广这样说,邢伟岩也没有了顾虑,他说:“老闫说得对,作为博阳县长,我恐怕比谁都更希望这个工程由三建来做,比谁都更想扶持本土企业,你们刚才都说了,眼下是市场经济,自由竞争,如果我们今天扶持了这个企业,那么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他们不能总是依靠政府扶持来吃饭,他们更应该去市场上自己找饭吃,找不到饭吃就饿着,没办法,生存法则就是这样。另外,我今天通过跟几位专家探讨,也在琢磨怎么把这些二层机构推向市场,彻底改制。” 薛家良还想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说道:“我的意思是,能否分出一部分工程给三建,我知道他们根本无法和君怡这样的实力公司相比,但是能不能将一些边边角角的工程给他们做,不让他们参与主体工程建设。” 邢伟岩笑了,说道:“主体工程的预算都是死的,没有多大的利润空间,而且还要承担一定的建筑风险,所有公司都明白,真正挣钱的,恰恰是那些附属设施和边角工程,如果不是整体打包竞标,哪家公司都不会给出对咱们有利的合作条件的,谁都不傻。” 薛家良点点头,他不再说话了。 邢伟岩说:“这样吧,我把您的意思跟大家透漏一下,看看能否倾斜一下,在做出最后决定之前,我会提前向您进行汇报的。咱们现在去餐厅吧,别让专家们久等了。” 薛家良点点头,站起来,他们便一起走出门。 其实,薛家良完全可以预料到最后讨论的结果,他或许就是想表达自己的一种态度,同时,也是在检验这位县长的立场。 晚宴结束后,薛家良回部队住处了,他刚到家打开电视,忽然就听见博阳电视台晚间新闻播出了农贸市场最后竞标结果。大致意思是备受各界瞩目的农贸市场招标工作今天结束,君怡集团力压群雄,夺得农贸市场的承建权…… 他感到诧异,立刻就给邢伟岩打电话。 邢伟岩一听就愣住了,说道:“我们还在进一步研究,结果根本没出来呢?怎么可能就公布出去了?” 薛家良联想到上午群发短信的事,感觉这里肯定有人在捣乱,说道:“你们继续讨论,这事我让别人去查。” 于是,他把电话打给了闫广。 过了一个多小时,闫广给他回电话,告知了调查结果。 原来,是现场录像的记者,将新闻稿件写出来后,便用电话传告给值班编辑,值班编辑为了赶时效,擅自做主播发了这条新闻。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这应该算作一次严重的新闻事故,往大了说,是造成我们政府工作的被动,往小了说,是新闻纪律的问题。” 闫广说:“是的,我也是这么跟广电局局长这样说的,他现在已经赶往电视台调查这事。” 闫广放下薛家良的电话,他想了想,给宣传部长打了个电话,作为党委办公室主任,他就是书记的大秘,书记用他用惯了,什么事都让他去办,但他必须有自知之明,他是不可以替代宣传部长的,毕竟,电视台属于宣传部长的管辖范围,书记可以想不到,但他必须要配合书记,做到拾遗补缺。 他这样想着,就给县委宣传部部长打了一个电话,向他通报了刚才的情况。 自从薛家良来了之后,可以说但凡有点追求的人,都有所顾忌,都比从前收敛了许多。如果是从前,宣传部长对书记直接干预宣传的事没少闹情绪,但这次他不敢,尽管自己是最后知道的此事,但他仍然表示马上调查处理此事。 薛家良隐隐感到,博阳的问题,在经过最初的蛰伏后,要渐渐浮出水面,各色人物,都将在利益面前,或站在前台,或在背后表演,他觉着现在去学习,的确有些不是时候,唯恐出乱子,但这又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何时才能遇到。 他觉得自己来博阳的这几个月当中,最大的成绩就是大家能坐下开党委会,据说以前凡是涉及到讨论的会议,往往都不能善终,不是你拂袖离开,就是他赌气中途退场。好在目前能形成决议,在工作上能达到统一,而且能令行禁止。 上行下效,党委班子团结稳定,干部队伍自然稳定。他知道,有些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之所以目前一派安定祥和,和他高挂的身份有关。有人是慑于他的身份,不敢不服从,新城建设项目启动之前,他要全盘考虑人事问题。 电脑这时提醒有邮件进来,他刚要去打开电脑,宣传部长的电话到了,他知道一定是闫广按工作程序告知了他发生的事情。 “喂,傅部长吗,问题查清了吗?” 薛家良上来就是这话,这让姓傅的宣传部长没有任何芥蒂。 傅部长说:“薛书记,接到闫主任的电话后,我分别给广电局和电视台负责人打了电话,得知局里和台里的领导都赶往电视台后,我也赶了过去,首先撤掉了那条新闻,这样,另外对当事记者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并且停职检查,值班编辑停职检查,副台长停职检查,台长在班子成员会上公开做检查。” 薛家良说:“咱们的目的不是处理几个人,而是要加强对新闻队伍的组织纪律和业务素质的培训,避免这类事故再次发生。” “是的,我已经跟他们说了,针对这次事件,抓一次采编播全员培训,明天就开始进行。另外,报社也要引以为戒,做好组织纪律和业务素质的培训。” “好的,你辛苦了。” 放下电话后,闫广的电话也到了,跟傅部长汇报的内容一致。 邢伟岩打来了电话,他说过来向他汇报最后结果。 薛家良说:“这样吧,你今天太辛苦了,别来回跑了,我马上去找你。” 邢伟岩也没有客气,说道:“您如果能抽出时间过来最好,可以参加一下公布会议。” 706、被一把手紧急召见 “好的,我安排安排就过去。” 薛家良挂了电话,来到刘三的房间,阳阳正躺在床上听刘三给他读童话故事,遇到不认识的字,刘三正在查字典。 刘三看到薛家良穿着正装进来了,知道他有事,就说:“您出去?” 薛家良说:“是的,我得回招待所,专家们还都没撤。阳阳,今天跟刘叔叔睡好吗?” 阳阳眨着一对好看的圆眼睛,说道:“好是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说:“开完会后就回来,如果我回来你已经睡了,我就不往大屋子抱你了,好不好?” “好,那你回来必须来看看我。” 阳阳说着,就冲薛家良伸出小拇指。 薛家良笑着跟他拉勾。 薛家良开着车,刚停在招待所,邢伟岩就迎了出来,把他领到另一间屋子,说:“我把您的意见跟专家们说了,专家们经过认真讨论,还是认为君怡公司最合适,至于接下来君怡是否照顾三建,那就是人家的事了,咱们不好行政干预。” 薛家良说道:“我理解,什么时候宣布结果?” 邢伟岩说:“如果您没有意见,马上就开始,大家都等着呢。” 薛家良跟着邢伟岩来到会议室,就见里面坐满了人,有投标企业代表,也有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包括公证处的四名工作人员和现场录像的人员。 从桌牌的标识中,他发现在座的就有大成建筑公司的人,这个人五十多岁,按年龄推断此人不是邢四。 会议依程序进行,专家组组长公布了本次评标结果,宣布君怡公司中标。 会场传来不太热烈的掌声,韩君起身面向大家鞠了两躬。 韩君刚坐下,就听门外的走廊里有人喊道:“二叔,走,这会咱不开了,这里面有鬼,不公平,我不服!” 这个人是邢四,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结果。 邢宝中铁青着脸,站了起来,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还在骂骂咧咧地说:“暗箱操作,优亲厚友,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投特妈的哪门子标呀?” 邢伟岩一听,气得他“腾”地站起来,就要出去找邢四理论,被薛家良拽住。 薛家良示意他坐下,沉稳地说道:“继续开会。” 最后,轮到薛家良讲话,他首先对专家们表示感谢,对前来参与投标的各地的建筑公司表示欢迎和感谢,他说:“我向各个公司简单汇报一下博阳新城建设的构想,希望我们新城各个标段招标的时候,大家还来,由于工程巨大,只要你公司有实力,符合标准,都能分到肉吃,这次只有这一个项目,我们只能优中选优,至于有人诟病这里有猫腻,我相信谣言不攻自破。再有,我想对我们县的本土企业说几句话,要充分利用这次机会,抓紧练兵,强壮筋骨,适应新形势,到市场上找饭吃,而不是坐等政府扶持,那样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改制,因为政府不可能总是冲当输血的角色,这个问题邢县长和铁林县长你们下来当做一个课题研究一下,如果还是这样,那样新城建设还是没有你们的份儿……” 爱之深,责之切,薛家良的这番话,也让三建经理的后背冒出了汗。 当晚,韩君跟博阳政府签了合同,并且当场公证生效。 韩君跟在场的人一一举杯握手,感谢他们的支持,并且表示一定不负众望,保质保量完成工程任务。 当跟薛家良握手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道:“薛市长,谢谢支持!” 薛家良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他跟邢伟岩沟通的意思,就说道:“祝贺韩总!以后在建设过程中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们。” 不知为什么,韩君的眼圈红了,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冲薛家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农贸市场工程招标终于进行完毕,但薛家良却轻松不起来。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市委秘书长的电话,传达了市委一把手全兆书记的指示,让他和邢伟岩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立刻赶到市委。 薛家良都没用罗锐,他直接把电话打给邢伟岩,让他放下手里工作,跟他一起去市里。 邢伟岩说:“什么事?我马上要参加一个会……” 薛家良说:“不论多么要紧的事都先放下,我马上下楼,路上再说。” 薛家良不能不急,一把手命令你立刻赶到市里,也就是说,必须在头上午下班前赶到,而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刻不容缓! 邢伟岩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薛家良匆匆下楼后,邢伟岩也小跑着下来了,刘三得到消息后,急忙发动着车,他看见领导们出来了,就开着车迎上前去。 两个人谁也没带秘书,他们坐着车,一溜烟驶出县委大院。 此时,在二楼一扇窗户后面,一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随后,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他说:“四爷,他们俩人去市里了。” 那头的人淡淡“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路上,刘三充分发挥一名职业司机的本领,遇车就超,左突右冲,终于在下班前赶到了全书记的办公室。 全书记正在低头看文件,秘书把薛家良和邢伟岩领进来后,他连头都没抬,显然,他是在等薛家良和邢伟岩。 秘书给他们俩人各自倒了一杯纯水后便退了出去。 两人大气不敢出,默默地看着全书记。他们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做了沟通,市委书记这么急着召见他们俩,肯定是因为昨天招标的事,两个人尽管紧张,但心里有底,毕竟,他们是无私的。 全书记把文件看完签字后,这才抬起头,扔掉手里的笔,看着靠墙并排坐着的两个人,说道:“步调很一致吗?一同来,一同坐在墙边,是不是也是坐同一辆车来的?” “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全兆书记忍住笑,严肃地说道:“是不是也定好了攻守同盟?” 707、被人告了 薛家良和邢伟岩对望了一眼,说道:“什……什么攻守同盟?” 全兆从抽屉掏出一份电话记录,冲他们扬了扬,说道:“有人把你们告了。” “告……告我们什么?”薛家良的心就是一紧。 全兆书记说:“告你们在农贸市场招标过程中,徇私舞弊、暗箱操作,优亲厚友,尤其是薛家良,暗示招标领导小组将工程优先给了自己的老同事,告邢伟岩阿姨奉承,推波助澜,致使最有实力的本土公司没能竞上标。” 薛家良一听,头一耷拉,不说话了。 邢伟岩本想辩解什么,见薛家良这个神态,他也头一耷拉,不说话了。 全兆一看,“啪”地一声将那份记录拍在桌上,说道:“怎么不说话,我这里是曹营吗?” 薛家良半天才抬起头说道:“您这里不是曹营,我们也不是徐庶,但我们的确冤枉。” “早就料到你们会喊冤!”全书记严肃地说道。 这种情况下,邢伟岩必须要说话了,他不能让薛家良直接跟市委书记“交火”,他说道:“全书记,我们的确是冤枉。” “哦?博阳党政一把手都喊冤,那你们给我说说,你们怨在哪里呀?”全书记强硬的语气得到缓和。 邢伟岩说:“首先澄清一点,家良市长没有优亲厚友,也没有徇私舞弊,招投标工作从始至终都是我在抓,入围企业资质审查工作由聘请来的专家组做,如果非要跟中标公司扯上关系,就是家良市长跟君怡公司的老总以前是同事。” “继续讲下去,你必须给我实事求是地汇报,如果有任何的偏袒和讨好他,绝不轻饶你!”全书记手指着邢伟岩,表情严肃地警告着他。 邢伟岩说:“我以党性向您保证,绝对实事求是。” 邢伟岩顿了顿,将身子扭向全兆的方向,他继续说道:“在昨天正式评标前,就出现了一个插曲,所有入围公司都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政府已经内定了中标人,是君怡公司,劝大家不要递交标书了,更不要去评标现场了。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只有两家公司递交标书,后来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又一一给这些公司打电话辟谣,这些公司才递交了标书。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始终都没有离开招待所的那间会议室,所有过程都有专人录像,公证处有四名工作人员现场监督。在正式公布结果之前,我的确存了私心,出来跟家良市长报告了专家组的意见。当家良市长得知专家组倾向于君怡公司的时候,他却说,能否对本土的国营企业三建公司倾斜一下,照顾一下,毕竟三建有几百号人等着吃饭,但我们经过商议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让他们自己去到市场上找饭吃,这才有了最终的结果。” 全书记听到这里,敲着桌子说:“照你这么说,薛家良是不情愿将工程给他的老同事的?” 邢伟岩说:“倒不是不情愿,不管专家组最后认定哪一家公司,我想,家良市长都会有照顾本土企业的感情心理,所以从这一点来讲,家良市长是没有私心的,君怡公司完全是凭借自身过硬的实力拿到的这个项目的承建权。” 全书记微微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电视台提前播发的新闻稿件,还有提前发布的短信内容,怎么会和你们最终的结果不谋而合?这个又怎么解释?能说你们不是提前内定的吗?” 薛家良委屈地说道:“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如果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全书记看着他:“你们这样做自有你们这样做的理由,不言而喻,你们能说没有得到企业的回扣或者好处费?” 薛家良一听全兆这样说,等于给他们定了性,他脖子一梗,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又抬头了,他懒得去申辩,口气强硬地说道:“那好吧,我请求组织派出工作组,对此事进行调查,如果我有问题,任凭组织处理。” 全书记看着他,严肃地说:“听你的口气还蛮不服气的?” 薛家良看着自己的脚尖,唯恐自己说出什么有失理智的话,他低声说:“我没有不服气,只是请组织调查,弄清事情真相。” 全兆不言声了,他也低头不语了。 沉默,使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薛家良和邢伟岩都知道,接下来就是全书记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此时薛家良的心冰到了极点,他没想到,作为市委书记,他完全相信了举报人的话,他的态度和他说的话证明了这一点。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带有审讯的意味,这让薛家良感到了不公和委屈。 邢伟岩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本想和薛家良好好合作,仰仗着薛家良对自己来一次政治救赎,没想到他的思想和行动,刚刚合上薛家良的节拍,就出现了这个情况,而且听全书记的口气,他完全是不相信薛家良,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就有可能发生改变,他有可能被打回原形。 让他心灰意冷的是,那只控制自己的阴魂,怎么也附上了薛家良的体上。他不用费力思考,就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因为这个套路他太熟悉了,几乎一成不变,没有半点新意,但却百发百中。 邢伟岩的心也凉到了极点,对于别人来说,扳倒薛家良,就等于扳倒了邢伟岩妄想依附的大树,他想逃出掣肘,永远是痴心妄想。 这一刻,邢伟岩的沮丧和绝望,毫无遮掩,都反映到了脸上。 两个人都在心里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接下来,事情却出现了峰回路转的局面。 只见全书记不动声色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光碟,说道:“来吧,你们俩看看这个。” 薛家良和邢伟岩没动,而是不解地看着他。 全书记将光碟放进电脑里,又说道:“过来呀,你们俩看看这段视频,和你们都有关系。” 708、私会女人的视频 薛家良和邢伟岩互相看了一眼,这才狐疑地走到全书记的办公桌后面,一阵呲呲啦啦的声音过后,出现了一个画面,是邢伟岩和韩君面对面地坐着。 邢伟岩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显然,视频不是现在拍的,因为画面上的两个人都穿着厚衣服,韩君是一件黑色的高领连衣裙,胸前挂着灿烂的项链。 两个人款款地交谈着,画面显然是没有经过任何剪辑,因为这个过程很长。过了一会,情形有了改变,韩君将一块金表推到邢伟岩的面前,邢伟岩看了看,又推了回去,忽然,韩君握住了邢伟岩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邢伟岩也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慢慢将手抽回。 看到这里,邢伟岩的汗就下来了。 这时,韩君又掏出一张卡,并说里面有五十万元,事成之后,会再给他打五十万元。 邢伟岩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半天才将卡退回她跟前,并且说了拒绝的理由,然后,他便起身,穿上大衣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韩君打电话,明显是打给薛家良的,然后就是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 这时,已经坐到刚才薛家良坐的地方的全书记说道:“快进吧,这个过程比较长。” 邢伟岩傻了一般,他擦了一下脑门,拿过鼠标,快进着,他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是谁出场。 果然,薛家良手里搭着大衣走了进来,韩君故伎重演,仍然是这一套动作,只不过这次她做得比较自然。 先是送金壳打火机,然后就听到薛家良调侃的声音,再然后就是送卡,结果跟邢伟岩一样,他们都没有接受韩君的巨额贿禄。 视频看完后,薛家良和邢伟岩两个人不得其解,不知书记让他们看这干嘛。 全书记走了过来,他关上视频,示意他们俩就坐。 两个人仍然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看着全书记。 全书记说:“能说我刚才冤枉你们吗?” 两个人不说话,仍是静静地看着。 全书记说:“好在你们经受住了考验,这一点很让我感到欣慰,说实在的,刚接到这个视频后,我的心里真的直打鼓,因为信里说,是有关薛家良夜会女大款的事。看完视频后,我明白了,这个人怕视频引不起我的兴趣,才弄了这么一个噱头,其实是在给你们表功。”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薛家良和邢伟岩,知道他们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过山车,望着他们仍然不解的目光,他继续说道:“这个视频是春节前收到的,我收到后,没有跟你们通气,因为我知道,博阳的工作刚刚铺开,你们现在不敢接受大款的利益,不等于你们将来不敢,我是抱着这个心理在审视着你们。也许,你们知道是谁录的视频了,我告诉你们,自从全省反腐以来,安平市纪委发展了好多信息员,你们不用去追究是谁干的。” 薛家良和邢伟岩默默地点点头。 全书记又说:“接到举报电话记录后,我就把这个视频拿出来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我相信你们俩不会这么快就滑入深渊,尽管这次没有视频显示你们跟这个女大款是清白的,但是凭直觉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在这次招标过程中也会是清白的,因为你们俩刚才的辩解是真实的,我抓不到任何破绽……” 薛家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告了他们,也不知道这视频是怎么到市委书记手里的,更不知道帝豪酒吧那个服务生是何许人也,难道他就是市纪委发展的信息员?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全书记让他们看这视频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全书记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很高兴你们俩人拒绝了她,拒绝了她的巨额给予,为我们的组织赢得了尊严,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们都没有被美色和金钱击倒,没有去充当他们赚钱的机器,更没有与人民为敌。” “事情发生后,我也做了一番调查,知道了他们为什么非要征用那块地皮,显然,你们俩是聪明的,没有拿人民的利益做交换。你们俩后来合演的双簧我很满意,尽管你们也是别有用心,但我能接受,因为你们俩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博阳的百姓,为了博阳的百姓将来得到更多的实惠,这尽管是非常之举,也有点见不得阳光,但我不得不说,有那么一刻,我被你们感动了……” 听到这里,薛家良和邢伟岩感觉自己的心刚刚被冰雪浸过,一下子又被温暖包裹,那种滋味,真的像坐过山车,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 全书记又说:“但是,请注意,我对你们的感动,仅限于你们这一次,不代表我放心你们俩的将来,因为博阳新城建设,你们将会遇到更多、长得更美的商人,他们以后放在你们面前的有可能不再是人民币,而是欧元、美元,甚至直接脱了衣服站在你们面前,到那个时候,你们俩还能不能向这次这样不为所动。” 邢伟岩首先表态:“保证做到!” 那一刻,邢伟岩的眼睛湿润了,他第一次感到尊严是什么,他有些激动,声音也就异常洪亮。 全书记点点头,目光看向了薛家良。 说实话,薛家良也很激动,但天生的性格决定,他不善于将自己的激动表露出来,他看着全书记,一字一句地说道:“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会克己复礼,洁身自好,守住底线,做好各项工作。” 邢伟岩接着说道:“我一定会配合好薛市长的工作,以薛市长为榜样,一如既往,干好博阳的事。” 全书记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跟前,拍了拍他俩的肩膀,说道:“不错,你们让我看到了团结的力量,看到了博阳未来的希望,本来我对博阳已经很失望了,有人就曾在内部生活会上批评我心软、手软,说我护犊子,这话也对也不对,我之所以很少处理干部,那是因为,每一个干部的提拔,都是我经过比较、认真考察、深思熟虑的结果……” 709、为什么不结婚 全书记这样说,不单单是“收买人心”,这其实是党委一把手在人事工作中的常态,因为每当处理一个干部,对主管人事工作的一把手就是一次拷问,尽管没有这样的拷问机制,但这个心理是每个一把手都存在的,甚至要应对人们怀疑的目光。 邢伟岩听全书记这么说,就低下头,说道:“以前都怪我,是我功利心较重,没能配合好党委一把手的工作,我向您检讨。” 全书记说:“你的问题,现在不说,等将来再说。既然知道自己以前哪里做得不对、不好,就要知错必改,在今后的工作中加以更正,组织上也不会揪着你的问题不放,关键的,还是以治病救人为准则,何况,你这次的表现大大超乎我的意料之外,薛家良做到拒腐蚀永不沾,这个我不奇怪,毕竟他以前受到的教育比你更直接,更严格,但是你这次让我刮目相看了,我希望你们俩能遏制住博阳不好的势力,同心协力,尽早建设出一个漂亮的博阳新城,给博阳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全书记是在表扬自己,但邢伟岩的脑门上还是渗出一层的汗珠子,他的后背也冒出了汗,原来,自己能平稳地在博阳呆着,并不是上级没掌握自己的问题,而是在“治病救人”,想到这里,他不后怕就不是正常人了。 薛家良却有种悲伤的情绪,如果不是这段视频,他是不是要受到市委书记更多的责难?想到这里,他委屈地看着全书记,说道:“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全书记严肃地看着他,说:“薛家良你留下,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邢伟岩一听,赶忙站起来,向全书记道别。 全书记见邢伟岩出去后问道:“我问你,你的个人问题为什么迟迟不解决?” 薛家良一听书记说的是这事,他就放心了,说道:“难道这也算是问题?” “当然是问题,有人反映你之所以迟迟不结婚,目的就是想多玩弄几个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薛家良一听就瞪大了眼珠子:“这是谁在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性让我玩?再说,有谁看见我玩弄女性了!” 全书记也冲他一瞪眼,吼道:“你喊什么喊?有理不在声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薛家良压低了声音,尽量心平气和:“我不结婚,是有好多种原因的,谁不希望早点娶老婆,有人知冷知热,难道这也成为别有用心的人攻击我的原因之一?您必须主持公道,正确看待我的婚姻之事。” 全书记说:“我能正确看待,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能正确看待,我之所以把邢伟岩支出去,就是想单独跟你说这事,以后接触女人注意分寸和影响。” 薛家良心里很气,他真想破口大骂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敢在市委书记面前撒野的,想了想一梗脖子说道:“我不接触女性,我怎么解决我的婚姻问题?我不接触女性,怎么知道谁是我想娶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全书记居然“噗嗤”笑出声,他说道:“你还有理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有这样的反应,你就要注意,搞对象也要有分寸吗?” “那行吧,我不搞就是了。” “你少拿这个威胁我,谁都搞过对象,认真搞对象和玩弄女性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你少在这给我胡搅蛮缠。” 薛家良无奈地垂下头,连声说道:“是,我听您的,只要接触一个,就做好结婚准备,否则就是玩弄女性。” 全书记一听,薛家良的脑袋果然难剃,就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好反省反省,在工作中多注意,既然博阳不是风平浪静,就少让别人钻你空子。” 这话,说到了薛家良的心里,他说道:“好的,我会的,谢谢您的提醒。” 全书记站了起来,说道:“好了,你回去吧,凡事多用心,对了,你们那个鬼主意鬼目的,可能……会实现。” 薛家良知道全书记指的是什么,但还是故意装傻:“我们……什么鬼主意鬼目的?” “你说哪?你骗得了姓戴的和姓韩的,偏的了我吗!” 薛家良赶忙堆起笑脸,装傻充愣地说道:“您越说我越糊涂。” “那就继续糊涂吧,别得意忘形,既然演戏,就认真演下去,别中途露出狐狸尾巴,到时打脸。”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谢谢您的教诲。” “我什么都不知道,教诲你什么?” 薛家良当然明白,这属于博阳自己的事,即便将来追究起来,也没有市委的事。 他笑着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您当然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我跟您说,关于狐狸尾巴的事,只要您高抬贵手,不予追究,我保证现不了原型。” 全书记说:“总之,凡事当心,博阳不平静,有些问题看似不是问题,真要追究起来也是问题,最起码是投机行为,而且的官方的投机行为。你一定要吸取前任的教训,不过你目前做得很好,能把握住邢伟岩,而且能影响他,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薛家良说:“是您决策得好,让我挂职下去,等于我手里握着您的尚方宝剑,任何人都会跟我搞好团结的。” 全书记说:“你就别给我灌迷魂汤了,你是省里重点培养的干部,能把你放到安平,是上级对我的信任,如果你犯了错,我也脱不了干系,更救不了你。” 薛家良说:“我可以毫无作为,但我保证不会往错路上走。” 全书记感觉薛家良真是个帅才,反应机敏,这样的干部只要路子走正,将来定会大有前程。 “好了,你赶紧办你的事去吧,我不留你吃饭了,我中午还有个场面需要露一下。” 薛家良跟全书记一前一后走出市委大楼,他一直目送着全书记上了车,驶出大门,才坐进自己的车里。 710、关系更近了 他们简单吃了午饭,便往回赶。 路上,邢伟岩说:“您说这事是谁干的?” 薛家良眯着眼,故意居高临下地说道:“伟岩啊,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而不该是你问我。” 邢伟岩不做声了,这话的确够他受的。是的,他明明知道是谁干的,却还假装问薛家良,但有一点,他问心无愧。 薛家良故意绕开这个话题,说道:“伟岩,你说酒吧录像的人还在吗?” “干嘛?” “我还真想认识一下他,如果没有他这段视频,估计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邢伟岩说:“刚才我也在想,但估计他应该离职了。另外,我们是不是该调查一下短信的事。” 薛家良说:“浪费时间,还是干咱们应该干的事情吧,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只是谁也不方便说明罢了。 这个话题他们没有继续谈下去,两个人毕竟都是有水平的领导,不会纠结这些细小的问题,他们还是将谈话的重心放在了今后的工作上。 薛家良继续眯起眼睛,说道:“伟岩,我看咱们是不是该动动干部了,我有个想法,不是明年换届吗?为了我们的新城建设,我们可以提前完成这项工作,把那些奸懒滑馋、在其位不谋其政,群众反响不好的干部拿下,让年轻的、有理想、有学识的干部上。” 邢伟岩说:“可以啊,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但看您对这块工作似乎不大注重。” 薛家良说:“我哪是不注重啊,是不了解干部们的情况,通过农贸市场招标的前前后后,我发现了许多问题,有些干部等靠观望心理比较强,什么是不肯出头,你不拿鞭子抽他都不动,另外,有些干部的确是能力差,他也想干事,就是水平有限,另外,最可气的就是一些人干工作不行,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很在行。” 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居然出现了卫立元。 这件事发生后,让邢伟岩跟薛家良靠得更近了。 下午回到机关后,薛家良看见罗锐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看演出?” 罗锐说:“我……很想把这票让给三儿,让三儿跟香香一起去,但我不看好香香,所以不想让给他。”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是你们的事,要去就早点走吧。” 罗锐说:“我们都走行吗?” 薛家良说:“你们只是走了一杯小半天和一晚上,有什么不行的。” “那好,我跟三儿去商量一下。” 罗锐到底没有去看演出,他把票最终让给了刘三。 晚上,薛家良回到部队住处,独自接回了阳阳。阳阳高兴地告诉他,灵灵来了,他跟灵灵玩了半天,章阿姨还给他做了一条新裤子。 薛家良看着阳阳身上穿的裤子,说道:“你没谢谢章阿姨?” “她说不用谢。” 薛家良给阳阳洗完澡,给他擦干身子,穿上小浴袍,让他躺在床上看小画书,自己则继续洗澡。 他忽然想起全书记说他为什么还不结婚的话,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诟病他这个问题了。 他慢慢地抚着自己强劲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阳阳可能是跟灵灵玩累了,薛家良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画书早就睡着了。 要说这个孩子的确很省事,他已经逐渐淡忘了父母亲。 薛家良轻轻将书从他手里拿开放在一边,给他调暗了灯光,掩好被子,走出卧室。 他坐在办公桌旁,打开电脑,有小菲发来的邮件。 薛家良点开,是小菲一张小时候的照片,穿着波点小裙子,梳着两根小辫,非常可爱。 他给她回复了两个字:可爱! 哪知,小菲立刻回道:我想看看你小时候什么样? 薛家良:我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哪有闲钱照相。 小菲:你情绪不好?有些事我也听说了。 薛家良:你听说了什么? 小菲:一些有关招标的闲话。 有关招标的一些闲话,小菲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听到的,这离她的工作和生活太远,无非又是那个卫立元在小菲面前说了什么。 薛家良有些烦躁,回道:安心工作,早点休息,晚安。 薛家良敲完这几个字后,不等小菲回话,他就关了电脑。 躺在床上,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全书记的话:有人反应你不结婚就是为了玩弄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他反复思忖,这话究竟是什么人跟全书记反应的。到了博阳,年轻漂亮的女性他只接触过一个小菲,还有骆霞,若论刻意接触,只有小菲一个人,至于骆霞、韩君和章医生,都不算。 那么问题就来了,又是谁看见小菲来招待所见他了?又是谁能这么快将情况反映到全书记那里的呢? 忽然,他的脑海里蹦出李春兰,他记得韩君第一次来机关找他的那次,李春兰看韩君和他的目光特别怪异,当时让他就感到了不舒服。 如果真的是李春兰,她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希望自己快点滚蛋?即便自己快点滚蛋,她李春兰上位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那么,又是谁呢? 好长时间没有出现的失眠症又犯了,为了保证第二天有充沛的精力,他起身吃下了一粒安眠药。 第二天,薛家良准时起床,他正在给阳阳穿衣服,响起了敲门声。 阳阳说:“刘三叔叔来了。” 薛家良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刘三。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刘三有些情绪不高,撅着嘴说道:“不回来还住在省城啊?” 刘三说着,就直接进了卧室,接着给阳阳穿衣服。 薛家良感觉刘三有心事,问道:“我听罗锐说,他那张票给了你,让你跟香香去看演出,是真的吗?” “嗯。” “我还以为你得在省城住一晚呢,看完演出那么晚,你们回来是不是天快亮了。” “没有,到家刚两点多。” 薛家良说:“那你在家多睡会吧,我自己开车去上班。” “睡也睡不着。”刘三说着抱起阳阳就进了洗漱间。 薛家良没有继续问下去,开始叠被子。 711、自讨没趣的美女 他们在部队食堂吃完早饭后,便送阳阳到何嫂家。 不曾想,在这里却碰到了骆霞。 骆霞见刘三领着阳阳进来了,就说:“刘师傅,我可以搭下你的车吗?” 刘三警觉地问道:“你去哪儿?” “回县城。” 何嫂说:“那怎么不成,顺路的事。” 刘三不好说什么,就点点头。 等刘三跟骆霞上了车后,薛家良问道:“你怎么在这?” 骆霞说:“我昨天晚上来的,天太黑就没回去,舅舅说让我第二天早点起,搭你们的车回县里。” 薛家良没再说话。 骆霞侧过身子,说道:“薛市长,其实我昨天赶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没想到你昨天回来得,没碰上。” “谢我什么?” “我被官复原职,原先那个主管业务的副台长靠边站了,没人管采编播这块工作了,就又把我官复原职了。” “那是你们单位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是间接帮了我,所以我要感谢你。” 薛家良感到这个骆霞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以为是,他必须澄清自己,不然凭她这个毛病,会招惹是非的。 “我再跟你重复一遍,你官复原职和我没有丁点关系,请你正常一些好吗?别整天这么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如果这样下去,我马上就给你们领导打电话,彻底免你的职!” 骆霞心里非常明白,这次官复原职跟薛家良没有关系,只不过她想以这个为借口,跟薛家良进一步接触,一是她得知,薛家良拒绝了表姐;二是自己官复原职,以后的工作难免要和薛家良接触。另外,根据自己两起两落,她深刻明白权力意味着什么,她决定好好利用一下跟薛家良的关系,让自己在电视台站稳脚跟,不再被排挤。 她没有被薛家良的话吓住,继续说道:“您要是把我免了,目前工作就没人干了,只能是台长亲自去干了。” 薛家良看见这个骆霞打心眼里就烦,他不再跟她说话,而是板起面孔闭上了眼睛。 骆霞见薛家良不理她了,知道自己这次又是自讨没趣,这才闭了嘴。 直到她下车,只是跟刘三说了一句:“谢谢刘师傅。”然后回头看了薛家良一眼,见薛家良把脸扭到窗外不理她,她才打住跟他道别的话。 刘三开着车继续前行,薛家良不满意地说道:“以后不能什么人都让搭车。” 刘三知道薛家良不喜欢骆霞,就说:“我本来不想让她搭车,可是何嫂说顺路,又不费事,我才答应她搭车的。” 薛家良不再埋怨刘三,问道:“说说你,昨天晚上进展怎么样?” “不好。” “怎么个不好?” “她老家父母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她不太满意那个人,就出来打工了。” “什么?有对象干嘛还勾搭你?” “人家没有勾搭我,是我……我有那个意思……” “该!谁让你撇开我跟阳阳想去谈情说爱。” 刘三说:“您也别恨我,经历这件事,我也受打击了,不再相信女人。” 薛家良看着刘三的后脑勺,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们都谈过一段时间了?” 刘三说:“其实,她是想利用我,她早就看出我的意思来了,就是想利用我的身份,来达到她的目的。” “你怎么越说我听着越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说小三,你的事,不论大小,必须让我知道。” 刘三说:“我的确喜欢她,每次她给咱们端上的羊汤里,我的肉都比你们的多几片,久而久之,我就有对她有好感了。她的两位老板闹分家,可能这个饭店要关张,她不想回老家,就想在城里做了小生意,但是她没有本钱,想让我入股。昨天晚上演出开始之前,我正式向她求爱了,我说,如果我俩处上对象,什么入股不入股的,生意算我俩的,我出钱,她出力,她一见我动了真心,这才跟我说了实话,说她老家有对象,她有点不满意,就出来打工了。我问她,只要跟对象断了关系,就能谈,但我看她有点像忽悠我,也不说断,也不说不断,支支吾吾的样子,所以,演唱会没看完我们就回来了。” 薛家良问道:“她想做什么生意?” 刘三说:“也不是她想做什么生意,那次罗秘书让我先去定餐,我到了后,得知他们饭店准备关张,她正在发愁没地方去,是我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开个打字复印部,因为我发现咱们周围,只有一个打字复印的地方,招标那几天,这个打字复印部生意特别好,都排队。我想到将来咱们新城一开建,这些打字复印部的生意会更火。她对我这个建议非常满意,但是她没钱,就想跟我合伙干。” 薛家良一听,赞叹道:“我说三儿,你行啊,都能发现这个商机?” 刘三一只手把这方向盘,一只手挠了一下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整天跟着您,再不学点出息,就不是人了。” 薛家良说:“那最后你们俩是怎么说的?” “她说回趟老家,跟对象了断关系,回来后跟我谈,我不抱希望,再说,因为我,让人家对象吹了,我也太不是东西了,我没应,说,你回去跟对象好好过日子吧,你如果实在想开这个复印部,我可以帮你跑手续,但是我没有钱,因为我的钱都不归我管。” “完了?” “完了。” 薛家良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就这么完了?” “是的。”刘三说:“其实,也不存在完不完,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的,人家从没说过跟我搞对象的事。” 薛家良说:“她没打算跟你搞对象,干嘛要勾搭你?” 薛家良忽然想起罗锐说香香不靠谱的话,就说:“完就完吧,以后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谈。她家那么远,隔山买老牛,不靠谱。” 刘三闷闷地“嗯”了一声。 薛家良刚到办公室,罗锐就过来了,他说:“韩总找您。” 薛家良一愣,问道:“她在哪儿?” 罗锐说:“电话里,她一大早就打来电话,我刚起,说有急事,让您方便的时候,给她回个电话。” 712、韩君求救 薛家良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说道:“一会你去组织部,找一份副科级干部任职情况名单我看看。” “好的,我马上就去。” 罗锐刚要走,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罗锐接通了电话,他捂住话筒,说道:“韩总。” 薛家良接过电话,问道:“韩君,找我什么事?” 韩君在电话里紧张地说道:“薛市长,你能出来一下吗,我们遇到了麻烦,向你求救。” 薛家良听得出来,她找他的确有事,就说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茨阳跑马场。” 薛家良说:“我上那儿干嘛去,你来我办公室吧。” “这个……要不这样吧,招待所我有辆面包车,你到招待所坐面包车,我想办法跟你相会。” “见个面干嘛这么神秘?” “这个……见面再谈吧。” 薛家良感到韩君遇到了难处,目前,博阳跟韩君的关系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她有难处,博阳县委县政府有义务为她排忧解难。 放下电话,薛家良跟罗锐说:“韩君似乎遇到了什么 事,我出去一趟,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干嘛去了。” 罗锐点点头。 薛家良到了招待所后,就一辆金杯面包车停在紧靠楼边的树旁,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别人,便推开车门,直接就上了面包车。 刘三开着车率先离开。面包车等刘三走远后,才开始向前行驶。 薛家良看了看,面包车里,除去司机,只坐着韩君的助理。 薛家良问道:“去哪儿?” 助理说:“韩总让我陪您回茨阳。” 这辆面包车没有走博阳大桥,而是绕道宝水方向,从宝水的水泥拱桥进了茨阳。 来到茨阳的跑马场,就见四周正在建造厂房,也许是司机事先得到了韩君的指示,拉着薛家良绕场一周。 很快,薛家良就发现了问题,就见厂房工地一片狼藉,这种狼藉的场面,不是忙碌的场面,而是收拾残局的场面,再往前走,靠近场部临时办公的地方,房前的土路上,停放着四条大狼狗的尸体,临时办公场地的玻璃全部被打碎,就跟刚刚遭受灾难一样。 面包车缓缓停在一间房子的门口,韩君带着墨镜出来,她上了车,轻轻说了句:“开车。” 车子又悄悄驶出跑马场。 车子驶进茨阳县城,在一个不显眼的茶馆门口,韩君下了车,薛家良也下了车。 韩君要了一间私密性比较好的茶室,薛家良随后跟她进来,助理和司机没有进来。 服务员给他们沏好一壶茶后就离开了。 韩君摘下墨镜,薛家良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他不解地问道:“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君说:“我得罪了人。” “你得罪了什么人?” “我的出现,断了人家的发财路子,所以,昨天晚上,跑马场的工地被砸,养的四条德国黑背被打死,看护工地的人被打。” 薛家良就是一愣,他预感到了什么。 原来,韩君竞标成功后,回到茨阳,她在茨阳招待所有一个长期套间,她用电话跟戴总汇报了情况,戴总说过两天就来,开始启动这个工程。 不想,天还没亮,她就接到了跑马场打来的电话,得知,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不但砸了工地,还打死了他们看家护院的四条大狼狗。给她打电话的人就是雇来的保安。他也受伤了。 韩君问道:“报警了吗?” 保安说:“那伙人是如果报警,死的就不是狗了。” 韩君大致判断出是什么人干的了。 她心里也怕,没敢黑灯瞎火赶往工地,只是叫助理去了。天大亮后,她才敢去工地。 看着横尸地上的四条狗,韩君不寒而栗,她躲进水泥板搭建的临时房子里,吓得哭了,这才给薛家良打电话,但薛家良还没上班,是罗锐接的,她没说什么事。 薛家良听了后,暗暗咬这腮帮子,问道:“这是在茨阳发生的事件,你该报警,叫我来有什么意义?” 韩君说:“尽管这里是茨阳地面,但这些人不像是茨阳的人干的,我们在茨阳,没有得罪任何人,周边百姓,非常欢迎我们,因为这些地里,打不了多少粮食,每年都赔钱,政府又不许撂荒,我们高价征用他们的土地,他们非常高兴,所以,不存在跟什么人结仇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 “是博阳的人干的。” “博阳?” “对,大成的人干的。” 韩君的话,说得如此笃定,薛家良联想到他被告的事,知道这里面有某种必然的联系。但是他不能在韩君面前下任何结论。 他们的车子来到了位于跑马场北部、柳河南岸的君怡公司的石料厂,就见整齐排列的几辆大型装载车和挖掘,凡是驾驶舱有玻璃的,统统被砸,两条连接河边的运送砂石料的传送带和机器,都被掀翻,传送带被割断,工人们正在抢修中。 他们在车上转了一圈后,韩君没有说话,薛家良也没有问,不用问,他就知道这是一伙人所为。 车子回到公路上,薛家良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于是,韩君就讲邢宝中那天晚上约见她的事跟薛家良说了一遍。 薛家良明白了,大成的人又在使用过去那套惯用的伎俩,不分给我一杯羹,就对你进行威胁恐吓,要不就对你实施打砸,逼你最终就范。 他看着韩君问道:“你希望得到我什么帮助?” 韩君摇摇头,低声说道:“博阳的工程我不想干了……” 不等韩君说完,薛家良就吼道:“你开什么玩笑?说不想干就不想干了!遇到几个地痞流氓就害怕了?” 韩君眼含泪花,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想办法,俗话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还用我教你吗?如果你现在毁标,正中别人的下怀,我还以为你这两年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却是一个见硬就缩回的胆小鬼!” 韩君说道:“你会支持我吗?” 713、直面县长 薛家良知道韩君问这话的意思,就说道:“你现在是博阳的建设者,不支持你支持谁?但这事发生在茨阳,你只能在当地报警,只有报警,我才好过问。” 韩君说:“我不打算报警。” 薛家良说:“为什么?” “我就是报了警又有什么用?他们异地作案,是有许多逃脱的借口,再有了,我自己都能破的案,报警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指望他的赔款吗?” “你这样考虑也有道理。” 韩君咬咬牙,说道:“戴总可能下午到,我们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做。家良,只要有你的支持,这个项目多难我都要干下去。” 薛家良鼓励她:“必须干下去,哪能受这么点气就不干工程了。” “我那是试探你。” “你不用试探我,别说你是韩君,就是李君王君,我们也是要支持的。另外,你多和伟岩沟通,有什么事,他会直接帮你办的。” “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办吗?”韩君矫情地说道。 薛家良说:“我也能,只是过几天我要去党校学习,为期三个月,所以,你有事多和伟岩沟通,和他不好开口的事,可以跟我说。” “你要去学习?” “是的。” “这个节骨眼上去学习?” 薛家良说:“是省委组织部的意思,我也左右不了,不过你放心,无论是作为博阳县委还是我薛家良个人,我都会支持你的。” 韩君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车子再次回到招待所,刘三事先得到薛家良的电话,便等在招待所那棵树旁。 薛家良回到机关后,打电话叫来了邢伟岩,跟邢伟岩说了韩君茨阳跑马场被砸的事。 邢伟岩一句话都没说。 薛家良问道:“伟岩,尽管事情发生在茨阳,但是韩君说这事和博阳有关系。” 邢伟岩说:“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不但跟博阳有关系,甚至跟告咱们的人也有关系。” “你说怎么办?” 邢伟岩说:“这个要韩君他们自己拿主意,咱们不好插手,也许。” 薛家良看着邢伟岩说道:“伟岩,你说目前咱们县存在的治安问题主要是什么?” 邢伟岩想了想说:“我认为,如果农贸市场真的建成后,欺行霸市可能是最主要的问题。” 薛家良说:“伟岩,我没问你今后,我问的是当前。” 邢伟岩挠挠头皮,说道:“这怎么说呢?一个县治安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最近还没有出现什么恶性的问题,您来的这几个月,情况还算不错。” 薛家良不准备再绕弯子,说道:“伟岩,我知道你在地方上有些关系是绕不过去的,但问题还是要正视的。我听说有人强行垄断建材市场,他有的,就不许别人有,更不许别人卖,强买强卖,甚至以次充好,弄得一些建筑商敢怒不敢言。你说我来的这几个月治安还算不错,我也承认是不错,但你想想,我来的这个时间段正好赶上冬天,工地都停工了,相对以往,就应该是最安定的时刻。” 邢伟岩知道薛家良的话所指,他说:“不是我想袒护什么人,关于强买强卖问题,以前的确出现过,但那都是商家之间自己的事情,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事,政府不好干预。” 薛家良说:“伟岩,强买强卖政府不好干预,但工程质量是可以干预的,这是个大问题,比如咱们的环城路,我就听说五六年之内就大修了两三次,平时更是不间断的修修补补,有人反映是工程质量问题,也有人反映是用料问题,也就是沥青出现了问题,修一次,财政就要出一次的钱,这能说是商家之间的事情吗?还有,通过这次农贸市场招标,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明明都是博阳地面上的建筑企业,怎么都外流到其它地方了?甚至还有的更名改姓?” “这个……”邢伟岩不好说什么了。 薛家良不想让他立刻给出答案,接着说道:“伟岩,博阳以后的定位就是文明、开放、平等的城市,我们只有让博阳走出去,才能吸引更多的外界投资,让来博阳的投资者,享受这里公平、自由、文明的投资氛围,如果我们没有这个宽广的胸怀,两只眼睛只盯着本土的这几家企业,博阳的发展会很慢,而且极易被周边县市超过。那些形成纸面上的规划,只是规划,是否能实现,关键还是我们执政者的思想定位……” 薛家良跟他谈了很多,经过了平稳过渡的处级阶段,他一直在寻思怎么把干部们的思想水平提高到一个新高度,尤其是他这个搭档的思想水平,必须要跟他的节拍,他不能做拉着马车跑的奔驰轿车,这也是他作为党委书记的使命,也是上级派他来的最终目的。 联系到薛家良昨天说要加强人事工作的话,邢伟岩感到,这位“钦差大臣”有可能要在深层次问题上出招了,这和他预料的时间提前了一点,根据薛家良稳健的工作作风和睿智的洞察力,他预料薛家良动人事要在半年以后,没想到提前了一点点,也可能跟他要去党校学习有关。 于是,这位一贯以强势著称的县长说道:“您知道,一个地方之所以形成一种氛围,那是和干部们有直接的关系,当然这里也包括我,甚至我负主要责任,有时有意无意成了一些地方势力的保护伞,这个问题我个人早就意识到,前两年,也曾向市委提出过申请,申请调出,哪怕平调也可以,但我的申请没有被批准,也没有领导找我谈过话,这一点,我很沮丧。” 薛家良说:“伟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地方一些势力之所以成为势力,的的确确都和当政者有关,这个,是咱们躲不开的劫。但我们要善于跟他们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做到不被他们左右,更不能被他们所绑架,这就需要动动脑筋,时刻绷紧一根弦,守住底线。” 714、贵客登门 这真是一次心贴心的交谈,让邢伟岩感动。在与之打交道的三位党委一把手的工作中,没有一个人这样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这个问题,不知是自己太强势还是这些党委一把手胸怀狭隘,反正,没有一个人这样敢跟他这样谈话。 要知道,跟邢伟岩谈这个层面问题的人,是要冒一定政治风险甚至是人身风险的,谁都知道他的背后是大成集团,这等于在跟他这个地头蛇宣战,跟他背后的势力宣战。 其实,只有邢伟岩自己清楚他跟大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这种关系很脆弱,脆弱到任何一方稍不留意,就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置于死地。反正,他就是这个心理,尽管外界人士包括市委领导都认为他背靠着大成才有了今天,但掌握着大成软肋的也是他。 他在寻找一切救赎自己的时间,表面上还不能透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大成,曾一度是他的靠山,也是他仕途中很难摆脱的梦魇。 但眼前的薛家良还不能让他充分信任,不信任不是因为薛家良的为人,而是这么多年,大成从上到下已经编织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至市里省里,甚至国家最高机关,下至博阳县、乡、村三级行政机构,可以说,角角落落,都有被大成收买为大成做事的人,你就是在饭馆吃饭都不要说大成的坏话,说不定第二天就出家门的时候就会遭遇来历不明的砖块的袭击。 但是今天,邢伟岩看到了希望,他感觉自己又跟薛家良靠近了一步,他希望能抓住薛家良,来完成自我救赎。 他抬起头,看着薛家良,表情凝重:“这么长时间,还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这么推心置腹地谈过话,您不但戳到了我的痛处,也更加警醒了我,我的问题我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向领导汇报思想,领导也一直没给我这个机会,可能他们认为我不可救药了,要烂就烂在博阳吧,不要污染其它地方了……” 薛家良忽然一怔,他没有想到这几句话居然让邢伟岩伤感起来了,更没想到邢伟岩如此脆弱。 “伟岩,你想哪儿去了,我说这话可没有任何歹意,既然我们俩是绑在一起的蚂蚱,就要互相交心,沟通彼此的真实想法,以后咱们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邢伟岩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说道:“您误会我了,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些话,是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就连家人都没有,但这些话,一直存于我的心里,只有我晚上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才敢默默跟自己说。”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伟岩,没想到你还很脆弱的啊——” 这句话,让邢伟岩感到些许的安慰,他说:“是不是我给外人的印象一直很强势,只有我自己知道,强势的背后其实是虚张声势。” “哈哈。”薛家良笑了,说道:“伟岩,我刚才的话你也好好琢磨琢磨,扭转社会风气,必须从人的思想意识抓起,其次才是体制、用人的问题。要全面搞一场精神文明建设,在各个领域各个层面上搞,另外,这一两天咱们先开个书记碰头会,我们几位先统一一下思想。” “好的。” 一场全民精神文明建设在博阳展开。 薛家良在全民精神文明建设动员会上的讲话,开始不被人们所重视,认为都是冠冕堂皇,但经过一段时间后,人们再重头回味他的讲话,才知道,这是薛家良为博阳的社会治安、人事调整等诸多领域里的工作,具有指导性的讲话,任何一个结果都在讲话里找到了暗示。 别说那些普通干部,就是邢伟岩自己对薛家良都是深深的赞叹和佩服,他发起了一场老生常谈的精神文明建设,实则在一点一点布局,一点一点接近目标,最后达到政通人和、长治久安、健康发展的目的。 大成贵宾接待室,韩君和戴总坐在里面,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 一刻钟后,大成集团最高领导人邢有信走进贵宾室。 这个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既能体现出对来访者的冷落,又能说明这种冷落不是太刻意,对于贸然来访者邢有信这个时间拿捏得非常好。 戴总一边递上自己的名片,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也将韩君介绍给邢有信。 邢有信看了一眼名片后说道:“用不着这个,戴总和韩总的大名早就久仰,贵客登门,是我邢某的荣幸,欢迎欢迎。” 宾主落座后,邢有信发挥着谈话的主导作用:“两位贵客登门,有什么需要邢某做的尽管指教。” 戴总说:“早就听单厅长介绍过邢总,也久闻邢总的大名,一直没能得暇拜访您,今天,我是特意从省里回来拜访您,还望您原谅我们的不请自到。” 单厅长,省建设厅一把手,搞建筑的人,跟省里不能没有关系,关系一般还不行,所以,邢有信对戴总的话一点都不怀疑。 “你说的是建兴老弟吧,我们的关系非常好,他经常来我这里。” 建兴,是单厅长的名号,戴总听他直呼其名,尽管知道他们走得不是太近,但他仍然装傻,说道“是的,单厅长给我介绍了您的许多光辉事迹。” 邢有信很有风度地一挥手,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两位今天来……” “哦,是这样,我们集团的建筑公司,现在更名为君怡建筑公司,韩君主要负责这块工作,前两天,博阳农贸市场招标,承蒙大成公司和其它兄弟公司的照顾,有幸中标。” 说到这里,戴总故意停顿了一下,见邢有信没说话,继续说道:“您知道,君怡公司是远道而来的公司,尽管在安平有办事处,甚至在茨阳也有工地,但单靠我们一家公司,要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也是有难度的,所以,有些方面,还需要大家参与共同完成,俗话说得好,有钱大家挣吗?” 715、无言的愤怒 戴总话说得很直接,一点都不含蓄,也许他是在用这样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邢有信倒是不觉得怎么样,他认为,凡是来博阳的人,无论是做官还是经商,来拜他的码头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听戴总的意思,是有意要分一杯羹给大成了?” 戴总说:“我的意思是有钱大家挣,有财大家发,具体咱们两家公司怎么合作,让他们自己去商议,我现在努力跟您学习,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集团的整体发展上,具体到各个公司怎么做、如何做就不再操心了。” 邢有信听到戴总艺术的奉承,他心里很是受用,要知道,眼前这个戴总也非常了不起,他的企业目前蒸蒸日上,在各个地区都留下了足迹,按说,比大成集团还有实力,大成这十多年来,已经徒有虚名了,完全仰仗这政府和银行度日,这个情况他曾经在家庭会议上和两个儿子反复讲,希望能唤醒他们的危机意识。 今天戴总亲自登门拜访,的确很令邢有信脸上有光。他笑着说:“我不能和戴总比,戴总年轻有学识,我是高粱花子一个,泥腿子出身,仗着政策好,干了点事,我当年那两下子,要是放在现在就吃不开了,所以,还望戴总以后常来,多多探讨企业经营之道,尤其是给我那两个犬子好好上上课。” 戴总一听,急忙欠身道:“您过奖了,将门出虎子,我们以后还要多多向大成学习。” 该表达的意思表达了,戴总看了韩君一眼,说道:“邢总,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我们,我们很感动,今天初次拜访,没给您带什么礼物,这是一支老龄东北人参,请您务必收下。” 戴总说完,韩君就从一个包装袋里拿出一个礼盒,递到戴总手里,由戴总交给邢有信。 邢有信一看,故意惊呼:“这是宝贝啊!戴总肯送给我,荣幸荣幸!” 戴总说:“小君以后要在博阳呆上一段时间,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邢总海涵。” 邢有信看着长相漂亮的韩君,眼睛就多了一些意味,说道:“韩总女中豪杰,以后还请韩总多多指教。” 韩君握着邢有信的手说道:“您是我们的榜样和前辈,再怎么说也轮不上晚辈指教前辈呀。” 邢有信哈哈大笑,说道:“戴总啊,你的兵厉害啊!” 从大成出来后,戴总见旁边坐着的韩君一言不发,说道:“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有点强按牛头饮水的感觉。” 戴总拉过韩君是手,抚摸着说道:“宝贝,此言差矣,我们做的生意,是想平平安安做生意,必要的利益该割舍就要割舍,他们是地头蛇,恐怕就是薛家良都要让他们三分,你一个女流之辈就更不要跟他们较劲了,千万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韩君从他手里将手抽出,说道:“这哪是小不忍啊,简直就是骑着别人的脖子拉屎还让人吃了!” 戴总很有耐心地说道:“做生意,什么样的屎都要吃,我们是商人,商人的特性就是趋利,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工程,我干嘛要拜访这个老不死的,我对你要求不高,只要打开局面,站稳脚跟,把这个工程做好就行,因为接下来博阳新城建设还会有很多的蛋糕,所以,跟大成表面搞好关系,也是我们的需要。” 韩君暗暗地咬着嘴角不说话。 戴总把她抱过来,低头吻着她,算是对她的安慰。 前面的司机只管专注开车,对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关心。 半晌,戴总才抬起头,说道:“真不想走了,但是没办法。” 韩君坐直身体,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走吧,给我放在招待所门口就行了。” 到了博阳招待所门口,韩君下了车,望着戴总的车消失,她并没有进招待所,而是打了个车,来到了帝豪酒吧。 韩君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遇到难解的事情或者心情烦闷的时候,她喜欢在陌生的环境中喝酒,谁也不认识,独自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她今天本是坚决反对拜访大成集团的,甚至想起这些人就恨得牙根疼,尽管她没有报案,但非常清楚这事是谁做的。他们顾忌薛家良,没有在博阳地面上捣乱,想到这里,韩君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意。 她给薛家良发了一条信息:我在帝豪酒吧,如有时间请过来一下。 发送完毕后,她没有要酒,知道薛家良不喜欢,就要了一杯咖啡,逝者将咖啡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闻到了浓郁的咖啡的香味,拿下小匙,刚要搅拌,手机响了,是薛家良回短信了。 就见薛家良回道:对不起,正忙。 尽管她料到薛家良会拒绝,但是面对他的短信,她仍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 想她韩君,当初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媒人,是因为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薛家良的自命不凡,不喜欢薛家良的痞,更不喜欢他的毒嘴。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从没有正眼看过薛家良,尽管她知道薛家良是有名的学生创业领袖、省内银行与货币学硕士研究生,差点师从于国内一位著名经济学家,攻读博士学位,由于母亲的原因,他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选择回家反哺母亲。 按说,薛家良是个让人敬佩的人,都是因为他那张自以为是的嘴,得罪了不少人,但也结交了不少人,天性骄傲的韩君,是不会考虑薛家良的,因为他们本质里都有一颗骄傲的心。 但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她辜负了侯明,辜负了侯明对她的栽培,一时没有把握住自己,滑了下来。 她第一次来博阳见到薛家良其实是蛮自卑的,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说什么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事实上,她也无路可走,政界是不能再混下去了,只能傍着戴总,一切都是因为他而引起。 716、仇人相见 她早就看出薛家良内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她刚才给他发短信也想到了他会拒绝,但还是听从了内心意愿,给他发了短信。 她原想薛家良会不计前嫌,专心专意帮助自己维护自己的,不曾想,他做得一点都不比别人多,那一刻,她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砸东西的冲动,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她知道自己没有愤怒的资本。 她感到浑身无力,她感到了来自薛家良深层次的羞辱。 她用手无力地撑住了头。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这不是君怡告诉的老总吗?没想到还是一个很浪漫的美女?” 韩君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着短袖t恤露着两条纹身的胳膊,脖子上戴着一个金灿灿的粗链子,长得又矮、又胖,将那件高档的名牌短t恤撑得圆圆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此人光头、圆脸,目光有些阴郁。 韩君不认识他,但是聪明的她已经猜出这个人是谁了,在招标会上,就是他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尽管没看见他的脸,但却记住了他的声音,他没有公开露脸,而是由副总邢宝中出面代理招标的事项,如今见到这个人,她没有第二个猜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韩君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表达自己的愤怒,她没有站起来,两眼向上挑着,目光里有了轻蔑和不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邢超,邢总。” 邢四没想到这个女人目光如此敏锐,他不请自坐,说道:“韩总见过我?” 韩君冷笑了一下,说道:“在博阳,能有如此气场的人,估计只有邢家四少爷了。” 果真是个厉害的小娘们。邢四在心里说道。嘴上却说:“韩总是不是在等客人?” 韩君懒得抬头看这个暴发户的嘴脸,低头说道:“不是,我经常这样,一个人独自喝杯咖啡。”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根纤细漂亮的手指,扯开一袋糖,然后握着小匙,慢慢地搅拌着咖啡,那动作优雅极了。 这是邢四所没见过的女性,他的眼睛都看直了,直往下咽唾沫。直到韩君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看着他。 他才醒悟过来,咳嗽了两声说道:“韩总这个时候不应该喝咖啡,应该喝酒。” “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我说吗?博阳的人,都知道君怡公司拿下农贸市场的标,你说不喝酒庆贺,喝什么咖啡呀?” 韩君料定邢四目前还不知道她和戴总去拜访邢有信的事,就故意淡淡地说道:“酒,当时就喝了,我只想喝咖啡。” “这哪行,服务生,来瓶马爹利。” 邢四高声叫着服务生。 马爹利,可能是这个土鳖见过的最好的洋酒了吧?她忽然想起那天邢宝中约她,最后不但没结账,还顺带着捎走了一瓶马爹利。 想到这里,韩君轻蔑地一笑。 邢四亲自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韩君跟前,一杯握在自己手里,他举杯说道:“我祝贺君怡公司中标。” 韩君没有端杯,故意微笑着说道:“难道邢总只是单单给我们祝贺吗?” “当然,好几千万的大工程,可能对韩总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公司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一个馅饼,难道韩总想独吞吗?” 邢四的话咄咄逼人不说,目光里还露着杀气。 韩君没有端酒杯,而是端起咖啡,冲他嫣然一笑,说道:“邢总有什么指教就直说,我喝不了烈酒,只能喝点咖啡。” “你看不起我?” “哪能啊,省内谁不知大成,别说您是邢家四公子,就是任意一名邢家的人世人都不会小瞧的,我是真心想向您讨教如果不独吞这个大馅饼,请。” 韩君冲他举起咖啡杯。 邢四阴沉着脸,没有端杯。 韩君看也不看他,独自喝了一口,慢慢放下杯。 她是成心想羞辱这个地痞流氓,心里也十分害怕,要知道,这些人做事是没有底线的,她已经领教过了,但她还想泄泄窝在心中的这口邪火。 出乎意料,邢四居然没有发火,也许面对韩君的优雅、韩君的盈盈笑意,他发不出脾气、耍不出混来。 邢四非常清楚,这个女人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该做的他都做了,就不好再发脾气了,如果能让这个女人改变主意,跟他合作,岂不是好事? 所以,他压住心中的火气,说:“面对这么一个大蛋糕,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见者有份,韩总能不能给我们分一口吃?” 邢四的话说完,就颤着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酒杯,目露凶光看着韩君,似乎在为韩君最后的决定计算倒计时。 这个家伙在砸了她的跑马场和石料场后,还不满足,终于这样面对面地跟自己摊牌了。尽管她好戴总下午拜会邢有信,也是有意让一步,不想跟大成的人闹僵,但事到临头,还是让韩君有一种强按牛头饮水的感觉。 她压住心中的愤怒,看着邢四毫不友善的目光,她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借机扫视了一下周围。就见两个服务生站得远远的,不远处还有两桌客人,一对情侣,离他们最近的这桌是两个男人,在谈着什么。 她稍稍安心了一些,她料定这个硫氓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做什么,就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天,你们的一位副总已经跟我谈过了,我已经拒绝了他,难道他没跟你汇报?” “你知道你已经拒绝了他,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也是给我们双方一次机会。” 韩君冲他莞尔一笑,说道:“请你说说理由?” 邢四说道:“有句俗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只想跟你说,我是土生土长的博阳人,在博阳,没有我邢四办不成的事情,我有许多先天的优势,换句话说,我就是那地头蛇,韩总远道而来,胜似猛龙过江,如果想在博阳平平安安地干事,跟我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听他这么说,韩君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她杏目圆睁:“你在威胁我——” 717、优雅与邪恶握手 邢四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威胁你,相反,我在开导你,在免费给你介绍博阳的风土人情,你应该知恩图报才对。” 韩君真想说:我是该知恩图报,报答你砸了我的工地,砸了我的工程车!但她在最后一刻,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道:“这个理由……不太好吗!” 邢四见韩君对他的提议不是特别反感,似乎这个女人也有缓和的意思,就说:“对不起,我忘记韩总是女流之辈了,女人都不喜欢听我们男人说这些江湖话,我是个粗人,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不像你们女人拐弯抹角,这一点还请你原谅。” 韩君不知道,请原谅的话是邢四几乎没有说过的话,他的确给了韩君十足的面子。 “一句话,我想为你们君怡公司提供全面的建筑材料,另外,也想给你们提供现成的施工队伍,我们是一条龙服务,韩总远道而来,你可以带来千万的资金,带来全新的施工设备,但是你不可能带来一支全面的施工队伍,一句话,我们不但供应工程所需的全部建筑材料,还可以承包整个工程的施工,工期这么紧张,你是不可以在短期内组织起一支施工队伍的,就算我给你打工,或者,你也可以将工程转包给我。” 韩君没想到他的胃口比他的大脸还大! 她冷冷地说道:“听起来不错,我也相信邢总的实力,但我觉得有点亏,明明这块蛋糕我一个人可以吃下,现在要分两份,给两个人吃。” 邢四一听,脸就是一沉,他刚要说话,一个随从走过来,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她已经来了。” 邢四忍住性子说道:“尽管你分了一半的蛋糕给我,但我也不是白吃这半块蛋糕的,我能保证你的工程进展顺利,工人不会闹事,各个职能部门不会来找你麻烦,工程款会顺利到位,一句话,保证工程顺利完工,而你,只需喝着咖啡就把钱数到手了。” 韩君笑了,说道:“邢总,我怎么感觉你还是在威胁我呀?好像我不答应你的条件,工程就不会顺利进展,工人会跟我闹事,政府职能部门还会来找我的麻烦,而且,工程款也不会按时到位,一句话,如果我不跟你合作,就只能坐在这里喝咖啡?是不是着意思?” 此时的韩君,不再惧怕邢四胡来,她似乎捏住了邢四贪婪的七寸。 “如果你扁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不能左右你的思想,谁让我这个人在当地反响不怎么好呢?其实,我这个人的确不怎么样,打架斗殴,坏事做尽,恨我睡不着觉的人在博阳大有人在。” 韩君又是轻轻一笑,看着他。 邢四继续说:“有人说我是亡命徒,有人说我不怕死,其实说来说去我就是有一条烂命,活到今天已经是赚了,我摸爬滚打脑袋别在腰带上过了十多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你可能认为我在说大话,因为你有副市长、县委书记做后盾,这是最大的靠山,但我想告诉你,副市长、县委书记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有他们权力达不到的地方。” 韩君静静地听着他说。 邢四说:“比如飞来横祸,比如不期而至的灾难,我打个比方,比如一位不起眼的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你的工地查人员务工情况,查你的工地食堂健康饮食情况,随便一个罚单或者整改通知,就能让你的工地停工,这等小事,我不相信一个副市长、县委书记会干预他的正当工作;再有,韩总尽管拥有别人没有的美貌和财富,但是一位精神病患者就在路上用刀划伤了你的脸,造成毁容,你会怎么办?报警还是制他的罪?似乎都不能,就是你的同事书记也不能判一个精神病人的刑,我说的这些当然都是假设,但作为初来乍到的韩总,不能不考虑这些意外因素。” “邢总说的话不是假设,是已经被事实检验过的真理,韩君今天已经领教了,有人砸了我的工地,砸了我的石料场,砸碎了我工程车的玻璃,甚至,涂炭了四条生灵,如果我早点认识邢总,提前能得到您的教诲,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您说对不对?” 韩君的一双杏目看着他。 邢四瞬间感到尴尬和不自然,但只是一晃而过,他若无其事地说道:“真有这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博阳地界上撒野?韩总,如果你信得过,不出三天,我保证把罪魁祸首给你找出来?” 韩君笑了一下,说道:“我不会介意的,这也许是我该付出的代价,我甚至都没想过要报案,更没有跟我的同事书记去诉冤屈。” “看来,我说得没错,韩总果真是女中豪杰,我们更有必要合作了。我能帮助你挽回这次的损失。” “哦?” “你别不信,我甚至可以承诺,如果合作,我得到的利润不会损害到你,您完全可以得到您预期的利润。我们可以对某些条款上费费心思,我们还可以对材料价格进行重新约定,这就能得到一笔工程的追加款,所以我说,你跟我合作,蛋糕不会少吃一口的。” 韩君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她在脑子里思忖,也许,下午跟戴总去拜访邢有信,是正确的举动。 想到这里,韩君笑了,举起酒杯,说道:“邢总,可能你还没回家,事实上,今天下午我和集团老总已经去拜见过你父亲,我们的确有意跟你们合作,但具体怎么合作,我下来还要想想,因为,毕竟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一点请你理解。” 邢四一听,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他也举起酒杯,在韩君目前,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和姿势变得优雅。 邢四的手下又在往这边眺望,韩君就站起身,说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个应酬,很高兴认识你。” 韩君说着,优雅地跟邢四握了握手,便离开座位。 718、惊恐窥见 也许是韩君急于离开这个地方,直到她匆忙走到吧台,想去上次的境遇,便低头掏钱包,这才想起钱包放在座位上忘记拿了。 她急忙转身回到座位,在座位的里侧看到自己的钱包,她拿起钱包刚要离开,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一个包间的门打开,出来一个人,眼尖的她,立刻就看到一个人控制着一个姑娘的双手,里面的邢四揪住姑娘后面的马尾辫,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凶狠地给了这个姑娘两个嘴巴,声音异常响亮…… 很快门就被关上了。 她惊呆了,随后就是一阵紧张和恐怖,紧张得有点反胃,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她干呕了两下,急忙离开座位,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来到吧台前,颤抖着手打开钱包。 这时,服务生告诉她,已经有客人为她结了账,她强装镇静,说道:“请你替我谢谢他。”说完,就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酒吧,发誓再也不来了。 韩君仍是惊魂未定,她想不明白,几个彪形大汉,居然控制住姑娘的双手,让邢四抽她的嘴巴,到底这个姑娘怎么惹着邢四了?能有多大的仇恨让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年轻柔弱的姑娘? 来到博阳招待所的房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一丝的安全感,她下意识地紧抱着双肩,在房间转了几个圈后,拿起电话想给薛家良打,想到他的拒绝,她又扔掉了电话,想到邢四的威胁,想到他打那个女孩子的巴掌,她甚至想到了退缩…… 此时的薛家良正在主持召开常委会,就目前的工作进行了系统的安排,特别是全名创建精神文明活动,在会上形成共识和决议,宣传部及精神文明办公室两日内拿出具体创建方案。 薛家良特地指出,这次创建内容不能和过去的雷同,要有新意,要有针对性。具体有副书记李春兰负责。 头散后,薛家良让邢伟岩和闫广留下,他刚说完,就听邢伟岩抗议道:“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使唤人,离你学习还有好几天呢,自打接到通知后,您还就没让我喘口气呢,天天熬夜。” 邢伟岩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哪知,李春兰却说:“那是薛市长你重视,他怎么不让我们熬夜?” 每次散会后的一两分钟,都是大家放松心情的时候,但今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李春兰带着妒意说出的话,本来很轻松的气氛,被她这句话突然搞得紧张起来。 薛家良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是眼里不下沙子肉里不下刺的人,他可以在权力和利益面前谦让,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没妥协过。他立刻板起面孔,看着李春兰说道:“少说这些闲淡话,我不重视你们哪一个人?不重视你们哪一块工作?最近之所以跟伟岩接触得多,是这段政府工作实在太多,又面临着新城规划和我即将去学习,一年之计在于春,政府的任何一项工作都是实打实看得见摸得着的,来不得半点虚的假的,稍微一懈怠,春天就过去了。” 在场的常委们一个都没走,薛家良这番毫不留情的话他们都听见了,还没有哪任县委书记敢这么公开批评一位常委,还是党委副书记,领导班子里的三把手,何况,还是一位女同志。 李春兰尴尬得脸通红。 对于她一贯的阴阳怪气大家也而是有目共睹,但她可能是慑于薛家良的威严,还真没在会上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不想这次却撞枪口上了。 哪知,薛家良并没有说完,他继续说:“既然今天话说到这了,我再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多啰嗦两句,我们这个班子,是一个整体,我们乘的是一条船,尽管有分工,但这个船上出现的任何事故,都跟我们有关,谁也逃脱不了,所以,我对大家没有亲疏远近之分,大家可以保留自己的个性,但在工作上必须要统一思想。” 本来已经散会的会,大家又都严肃认真地打开笔记本记录。 薛家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这两天工作安排得确实很紧,不紧不行,另外,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在我头走之前,你们分管的工作有需要我参加的会议,提前打招呼,别等我走了再往回叫我,除去重要的常委会,一般会议我是请不下假来的,党校这个规矩大家都应该有所耳闻,这就需要你们提前谋划各自的工作,两天后,再开一次常委会,我要听取汇报。” 李春兰在经过瞬间的尴尬后,渐渐平静下来,她若无其事地说道:“全县精神文明大会您得要参加。” 薛家良说:“所以我说你们要抓紧安排,提前部署吗。” 邢伟岩打了一个哈,说道:“市长,尽管我向您提出抗议,但我还是希望您连夜布置工作,省得我半夜做噩梦。” 薛家良说:“既然你提出意见了,今天晚上就到此结束吧,明天早点来上班找我。” 邢伟岩说:“明天我们开县长办公会,把这两天咱们商量的工作安排下去。” 李春兰说:“市长是让你头上班找他,早点来。” 邢伟岩拍了一下脑门,说道:“我脑袋现在都懵了,铁林,你多长点脑子,帮我想着点。” 常务副县长汤铁林笑着说:“我就知道您该这么说了。” 邢伟岩也笑了,说道:“自从得知市长要去学习,我的脑袋忽然就不够使了。” 闫广说:“好办,再长一个。” 大家哄笑着离开了。 坐上车后,刘三告诉薛家良,何嫂给他打过电话了,说如果他们忙就不要来接阳阳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咱们去接,如果睡了就回来。” 薛家良已经完全将阳阳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如果因为工作晚上接不了阳阳,他也会在第二天早上去何嫂家跟阳阳玩会才能上班。 阳阳没有了父爱,也没有了母爱,他想代替张钊和柳心怡,同时让阳阳享受到父爱和母爱,但是他做不到。 719、人命关天 毕竟,他没有自己的家庭,平时上班还是要将阳阳寄养在保姆家,马上又要面临着跟阳阳分别三个月,尽管他中途会回来,但是抚养阳阳的任务,还是要靠保姆。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车子停在何嫂家门口,就见何嫂家的屋子都黑了灯。 薛家良悄悄地返了回来。 回到住处,薛家良洗漱完毕后,穿着睡袍,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整理着工作日志,并且划出他去党校报道之前需要决议的工作。 整理完当天的工作,梳理出未来三天需要干的事情,薛家良关上了电脑。 第二天一大早,薛家良跑步跑到了何嫂家,阳阳还躺在被窝里看小书,见薛家良进来了,他高兴地说:“昨天睡着后,你是不是来看我着?” 薛家良就一愣,问道:“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我来着?” “是何伯伯说的,他是看见了汽车的光亮了,然后就听到了你走步的声音,后来你又走了。” 薛家良说:“是啊,我昨天晚上开会很晚才回来,我说过来碰碰运气吧,如果你没睡,我就接你回去,如果你睡了,我就自己回去。” 阳阳说:“这还差不多。” 薛家良笑了,问道:“怎么差不多?” “我以为你一忙就把我忘了。” 薛家良伸手去咯吱他腋窝,说道:“坏小子,我怎么能忘了你,昨天晚上没看见你,我一夜都没睡好觉,一大早就跑来看你了。” 阳阳一边笑着一边光着小身子躲闪到一边。 薛家良一看,就说道:“怎么不穿衣服?” 阳阳赶紧用被子捂住自己隐秘部位,说道:“昨天晚上洗完澡,何伯伯说小孩子不用穿了,光着睡吧。” “哈哈。” 这时,何嫂过来给阳阳穿衣服。 何嫂说:“薛书记,老何说你这几天肯定忙,这样吧,你晚上尽管去忙,不用接阳阳了,也让他适应适应。” 薛家良说:“如果不晚我就来接,你哄他一天也够累的了。” 何嫂说:“没关系,反正他要跟我三个月呢。” 阳阳说道:“何伯伯说,你学习回来后就能大官了。” 薛家良笑着摸着阳阳的头说:“多大的官?” 阳阳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么大。” “哈哈哈。” 由于昨天晚上跟邢伟岩定好要提前到单位,薛家良跟阳阳玩了一会后就走了。 一连好几天,薛家良都处于这样高速运转中,他恨不得把三个月的工作一股脑地都布置完,只是有些工作必须是循序渐进。 忙出眉毛后,报道的日期也渐渐临近了。 这天下午,他给小菲打电话,让小菲将他要的几双布鞋准备出来,一会刘三去取。他在头走之前,还要处理一下市里的工作,毕竟,市政府还有他分管的一块工作。 刚挂了电话,罗锐就进来了,他说:“骆霞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向您汇报。”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罗锐说:“不知道,但我看她可能真的有事,要不让她过来吧?” 薛家良点点头。 罗锐刚出去,骆霞就进来了。 她看见薛家良就说道:“薛书记,有关人命的事你管吗?” 薛家良太了解骆霞了,知道她好自以为是,连头都没抬就说道:“那要分什么人命了。如果是刑事犯罪,有公安局,如果是……” 哪知,骆霞走到他办公桌前,说道:“我的大书记,您就别如果了,是自杀,莫名其妙的自杀?” 薛家良抬头看着她,说道:“如果怀疑死因,就去公安局报案。” 骆霞急得直跺脚,她回头关上房门,说道:“是这样,大成宾馆前两天上吊死了一个女服务员,名叫红莲,大家都怀疑这个红莲是被邢四逼死的……” “邢四?” “对,就是邢有信的小儿子,大家都管他叫邢四。” “为什么?” “这个服务员刚招来的,头死前因为一点小事冒犯了邢四,被邢四羞辱,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 “自尽了?” “是的,她被同宿舍的小姐妹发现后,小姐妹当时吓晕过去了,后来这个小姐妹也不见了。” “报警了吗?” “报警有什么用,大成集团门口就有一个派出所,是大成集团内设的派出所,就是他们家私设的公堂,后来为了解决人员的编制,纳入县公安局统一管理,派出所的人全部是他的家丁。” 薛家良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问的是哪个?是红莲自杀还是派出所?” “都有。” “大成派出所的问题路人皆知,这个不必说了,红莲的事,是我听我手下的一个小记者说的,跟她一同租房的姐妹有个表妹在大成宾馆工作,她是听她说的。” 薛家良点了一下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哪知,骆霞却说:“我走?我来跟你反应问题的,而且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就这么走了?” 薛家良很烦骆霞,他真的很奇怪,在她成长过程中,她的父母就没教会她懂规矩吗? 薛家良极其不耐烦地说道:“听你的口气是不是我马上就该带着人把邢四抓起来枪毙了!刚被官复原职你就找不着北了是吗?” 薛家良这话噎得骆霞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邢伟岩进来了,他看了骆霞一眼,说道:“你来干嘛?” 薛家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她来请示工作。” 邢伟岩不相信,他看了看骆霞,又看了看薛家良,阴阳怪气地说道:“广电局的局长和台长都不在了吗?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动不动就跑来直接跟县委书记请示工作?我看局长和台长他们的官当到头了。” 骆霞本来就对邢伟岩有偏见,她的偏见的人来自于李书海,此刻,听见邢伟岩这样说,就反驳道:“我现在不是普通工作人员,我已经官复原职了,来跟薛书记商量采访的事。” 邢伟岩看着薛家良,已经是他们约好了,不然骆霞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 720、不知好歹的丫头 红莲的事,薛家良还没有调查清楚,另外,鉴于邢伟岩跟大成的关系,他眼下是不便于把这件事告诉邢伟岩的,倒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为了保护骆霞。 “是的,骆记者打算做个访谈,让我谈谈新城规划,我说这是县长的事,让他去找你,正说着,你就来了,骆记者,你有什么想法跟邢县长说说吧。” 骆霞睁大眼睛看着薛家良,这个薛家良也太能编了吧,临场发挥,说瞎话连磕巴都不打。可是稍微一想,骆霞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薛家良跟邢伟岩是貌合心不合,别看他们目前配合得不错,那都是假的,邢伟岩是一个有着极其强烈的权欲的人,他是不会跟任何一个书记配合默契的,别看薛家良是政府副市长,早晚都得让邢伟岩给装进口袋里。 虽然知道薛家良编了瞎话,但骆霞必须要配合薛家良,她说:“邢县长什么时候有空?” “没空!” 邢伟岩不假思索地说道。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伟岩,你没空的话可以让铁林接受采访,宣传未来的新城,对今后咱们的工作有好处。” 邢伟岩不好反驳薛家良的话,就说:“你去跟耿主任说,让他方便的时候给你联系一下汤县长,但有个纪律,政府办必须审稿!否则的话就别想播出!” 骆霞说:“好吧,那我现在就去找耿主任。” “他现在没空,一会开县长办公会,你下来再找他吧。市长,我们一会开办公会,准备研究这么几个问题……” 骆霞一听,县长和书记有事,而且全然不顾他在场,人家自顾讨论起工作来了,一般人就会感到无地自容,但是她没有,她自诩自己越挫越勇,便站起来,打断了邢伟岩的话,说道:“薛书记,那我回去了,我跟您反映的问题希望能引起您的关注。” 薛家良本不想理她,等她开门快出去时说道:“你等等,有些工作目前不宜公开的,请你们做好保密工作,尤其是嘱咐你的手下们,一定要遵守新闻纪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报道的不报道。” 一瞬间,骆霞的心里涌起暖意,薛家良这话很明显是在嘱咐她,不让她和她的手下乱说,这是出于保护她,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毫无法制可讲的黑恶势力。 等骆霞关上门,邢伟岩说:“这个女人太不知好歹,她以为这里是哪儿,想进就进,想找谁就找谁,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都是让李书海给惯的,不知天高地厚。” 薛家良看着他,笑了:“一个小记者,你动那么大气干什么?” “要知道,这个小记者非常讨厌,在外边说话极其不负责任,以前李书海把她举得很高,她就觉得博阳搁不下她了,干政,到处干政,想报道什么就报道什么,不但成了李书海攻击别人的舆论工具,还助长了她的无法无天,下边的人只要看见她来了,都诚惶诚恐,好像她是李书海的钦差大臣一样。” 骆霞的毛病薛家良早就知道,自以为是,善于绑架官员,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 邢伟岩又说:“作为老兄,我可要提醒您,别被她绑架了。” 薛家良说:“你也太高抬她了。” “不是高抬,她真的有这种手段,好拉虎皮做大旗,好巴结一把手,给点阳光就灿烂,就不知东南西北,您千万提防,这个曹文也真是不开眼,怎么又把她官复原职了?” 曹文,广电局一把手。 薛家良微笑了一下,说道:“好了,咱们说咱们的事吧……” 邢伟岩走后,薛家良把闫广叫来,询问大成派出所的情况。 闫广一皱眉,小声问道:“您问这个干吗?” 薛家良说:“我听说大成派出所的人原来都是大成的职工,后来纳入了正式编制。” 闫广说:“是的,这还是李书海的前任做的呢,如今公安局局长都换了好几任了,您翻这老账干吗?” 薛家良说:“我不是翻老账,听说后觉得这事很新鲜,原来还可以这么做。” “您是高层呆的时间久了,下边的事可能知道的少,什么奇葩的事都有。” 薛家良听闫广这样说,就盯着他问道:“他们怎么跑的编制?” 闫广说:“什么编制不编制的,有钱就行,前几年,公安、司法系统都乱呀,杀人犯都能无罪释放,跑几个人员编制算什么,这几年,随着咱们省政法王的落网,我看这个系统的人还收敛了不少呢。上边查的严了,下边就规矩了,但是那也不行,还是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咱们县公安局的周千来了多长时间了?” “时间不短了,有两年了。” “两年时间就长了?” “对于咱们博阳来说,公安局局长有的不到两年甚至不到一年就调走有的是。” “为什么?” “这个地方待久了,谁都怕出事,怕影响进步,所以,没人愿意到这里来任职。” “博阳治安有那么糟糕吗?” “太有了!公安局局长来到博阳,新官上任谁都想烧三把火,加强治安管理,整顿治安环境,面对这些工作,如果你真抓的话,就会妨碍到别人的利益,前几年来了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局长,来了就搞色晴场所的清理工作,声势造得很大,但不久就草草收场了,因为他被人捅了一刀,命保住了,但是健康受到严重威胁,伤好后,再也没回博阳,现在在市局退休了。” “博阳的人干的?” “查无对证,别看他是公安局的局长,有些案子也是破不了,破不了不是作案人的手段高明,而是这支队伍的问题。” 薛家良点点头,他想到了那次惊心动魄、震惊省内外的“擒王”行动。 “公安里头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等哪天有时间我单独跟您详细磨叨磨叨。”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下午两点半市政府有个会议,我想利用这个时间见见周千。” 闫广问道:“是公开约见吗?” 721、小菲搭车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不,单独见,你安排吧。” 闫广说:“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闫广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周千正在开全市公安系统大会,他说等回来后单独来找薛家良汇报工作。 见不着周千,这段时间薛家良不想再安排其它事情了,他就决定提前去市里报道。他让闫广把罗锐叫进来。 罗锐很快就进来了。 薛家良说:“你给文化局打电话,让他们把我上次定的那些布鞋准备出来,我一会去市里开会,顺便带上。” 罗锐早就接到了朱力的电话通知,让他想着提醒薛家良,别忘了下午两点的会议。 罗锐立刻就给卫立元打电话,卫立元说早就准备出来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和闫广、罗锐告别后,带上两件衣服,拎起包就走出了办公室。 卫立元早就等在后院临街的大门口,他身后长期关闭的铁门已经打开,薛家良没有看到小菲,他有些失望。 自从在招待所跟她有了一次比较亲密的接触后,这个女孩子就被薛家良装进了心里,但全书记的话又不得不让他警惕自己的行为,所以这两天他也在压抑着对这个女孩子的向往。 车子驶进后院,卫立元殷勤地给薛家良拉开车门。 薛家良被卫立元让进了那天坐过的会客室,他刚要沏水,薛家良说:“别忙活了,把鞋装上,我还要赶路,两点市里有个会。” 卫立元一听,转身小跑到里面的卧室,抱出几个盒子。 薛家良接过一个,看了看上面,果真印上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字样。 他笑了,说道:“这样就好了,就破了‘送邪’的鬼话了。” 卫立元说:“这都是小菲设计的,包括字体、颜色和纹饰,就是没有商标。” “没有商标好,说明我们这不单纯是商品。” “小菲也是这么说的。” “小菲呢,怎么没看见她?”薛家良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还故意左顾右看。 卫立元说:“她今天也去市里了,送交申遗的材料。” “哦,她怎么去的?” “坐长途汽车,本来我想让我的车去送她,可是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方便,还是坐长途汽车去了。” 薛家良点点头。 他们装好车后,薛家良就跟卫立元告别了。 当车子行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刘三突然说道:“您看,前面那个人是小菲。” 薛家良顺着刘三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小菲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然后疾步往车站里走,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帆布包,里面明显装着文件袋。 刘三说:“可能她也去市里。” 薛家良说:“是的,刚才老卫说她去市里送材料。” 刘三减速,问道:“要不咱们捎上她?” 薛家良说:“可以让让她。” 刘三将车停在小菲前头,打开门,冲着小菲喊道:“小菲,你去哪儿?” 小菲正要往车站里拐,听见喊声后站住,他一看是刘三,就转过身,说道:“我去市里。” 刘三说:“你坐我们的车吧。” 小菲一听,眼里就露出惊喜,她下意识往后车厢看,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车膜,什么都看不见。她说:“方便吗?” 刘三说:“方便,就市长一个人。” “好吧,谢谢刘师傅。” 这时,薛家里推开后车门,让小菲坐了进来。 薛家良往里挪了挪,说道:“你的运气不错,碰上了我们。” 小菲看着他,有了一瞬间的羞涩,她说:“是啊,本来我说一早走,结果又按市局的新要求改了一遍材料,这样就晚了,心里正着急呢,听见刘师傅喊我,太感谢了!” 薛家良一直在看着小菲,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就连鼻尖上的小汗珠都是那么可爱,在她面前,薛家良感觉自己身心都变轻松了。 一路上,小菲不停地介绍着自己这次申报的内容,薛家良听着听着头靠在后背睡着了,并且传来轻微的鼾声。 小菲赶紧闭了嘴,说道:“刘师傅,书记是不是很累?” 刘三说:“是很累,这几天几乎是连轴转。” “这么忙啊?” “当然,春天本来工作就多,过几天他还要去党校学习,头走之前,所有的工作都要安排好。” “去哪儿学习?” “最高党校。” “多长时间?” “三个月。” 小菲听到这里,就闭口不说话了,她扭过头,看着旁边睡着的薛家良,伸出小手,握住了薛家良放在旁边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悄悄钻到他的掌心里。 薛家良的鼾声停止了,但是他并没有睁开眼,而是暗暗用力,握住了小菲的手…… 进了市区,薛家良坐直身体,松开小菲的手,说道:“想吃什么,我请你们俩。” 小菲说:“吃什么都行,我没有特别要求,领导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听小菲这样说,薛家良坏坏地看着她笑。 小菲尽管不能完全理解他笑的意思,但从他不怀好意的目光里,意识到了什么,就窘得脸红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时间还早,我们现在就吃午饭,中午还能休息会。” 小菲干脆地说:“没意见,正好肚子饿了,早上竟顾着改材料了,都没吃早饭。” 就在这时,朱力打来电话,告诉薛家良,他已经在饭店定了餐,他说秘书长说的,让他组织几个人中午给他接风。 薛家良说:“别麻烦了,下午开会,中午又不能喝酒,咱们简单吃点就行了。代我谢谢秘书长。” 朱力想了想说:“那好吧,我一会跟秘书长说说。” 薛家良说:“一会见。” 小菲见薛家良挂了电话,就急忙说道:“我中午不跟你们一起了,我还有别的事。” 薛家良说:“你刚才还说要跟我们一块去吃饭,怎么忽然变卦了?” 小菲说:“你们都是市领导,我去不合适,这样,我在前面红绿灯下车。” 薛家良感觉小菲很懂事,这一点比骆霞强多了,如果是骆霞,保证她会欣然前往。 722、虚与委蛇 如果是骆霞,薛家良是绝不会让她跟他们一起去吃饭的,兴许, 在半路上碰见都不会让她搭车。 薛家良见小菲执意要下车,就说:“要不这样,咱们一起去,但不在一起吃,我吃我的,你们吃你们的,吃完后让刘师傅先去送你。” 小菲听薛家良这样说心里很高兴,她知道他心里有她了,但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就说:“我还是下车吧,不给你们添乱了。” 想起全书记的教诲,薛家良想了想说:“也好,跟我们吃饭是最无趣的事情。” 小菲看着他,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晚上没事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 薛家良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再联系。” 小菲下了车,薛家良跟她摆摆手。 薛家良直接去了朱力定的酒店。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但是朱力已经等在酒店门口,见薛家良的车进来了,他不等车停稳,拉开车门就坐了进来。 薛家良感到朱力有事,就说道:“他们是不是还没到?” 朱力说:“是的,他们要等到下班,不像我时间可以机动。” 薛家良说:“中午又不能喝酒,接什么风?” 朱力看了看刘三,知道刘三是薛家良的人,就说:“是这样,吴秘书长有点私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朱力说:“他亲戚是做绿化工程的,我估计他想帮他的亲戚揽些工程吧。” 薛家良心想,博阳市政一帮人还等着吃饭呢,如果都把这些附属工程包给外人,那些职工怎么办? 但他嘴上却说:“好啊,这是好事,但自从我去了博阳之后,就定了一条规矩,今后博阳政府的大小工程,都要走招投标的程序。” 朱力说:“这个情况他知道。” 薛家良说:“是他让你提前给我下毛毛雨的?” 朱力说:“不是,他都不知道我提前来等您,这是我猜测的,因为春天了,他现在到处跑关系,在帮亲戚联系工程,我是怕您没有思想准备,就提前过来跟您说一声。” 薛家良说:“你能事事跟我通气,这很好,毕竟我不总在市里。” 朱力见薛家良表扬自己,很高兴,说道:“那是自然,俗话说得好,吃谁向谁。” 中午吃饭的时候,市政府秘书长吴长水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什么薛市长在下边辛苦了、以后只要他回市里就要给他接风了等等,并没有提及亲戚工程的事。 临走要上车的时候,吴长水说:“小朱你去坐我的车,我跟薛市长有几句话要说。” 在车上,吴长水才说了他亲戚想承包博阳绿化工程的事。 吴长水是两会前才被任命的政府秘书长,薛家良跟他还真没怎么接触,但薛家良知道他有些背影,而且是刚刚提拔上来的政府秘书长,他们将在一起共事很长时间,有些关系,该照顾必须照顾,但绝不是无原则地照顾。 薛家良说:“吴兄,这事我记住了,你知道,现在新城规划还没有出来,等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吴长水说:“我明白,我只是提前在薛市长这里先挂上号。” 薛家良说:“这号肯定挂上了,你放心,总体规划出来后,马上就进行全面招标。现在政府大小工程都必须走这个过程,还请老兄多多理解。” 吴长水说:“这个我清楚,也理解,如果你不走公开招投标,我们还不敢去呢?将来出事谁都逃不了干系,现在省里对这方面的事情要求很严格,所以老弟你不用解释,只求在同等条件下你能关照一下就行了。” 薛家良说:“谢谢老兄理解,关照是自然的,这个不用你嘱咐。” 官场上,是少不了这些虚与委蛇的,有几个人说话办事能做到实打实?薛家良也一样。 下午的会议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散会后,市长聂凤强特地留下薛家良,问他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向他一一汇报后,说道:“高新区的工作已经安排妥当,就是上次单独跟您汇报的那些,下周一上午我分管的单位再集中开一次会议,就基本差不多了,如果中途有事我再随时回来。” 聂凤强点点头,说:“可以利用这次学习的机会,多认识一些京城的关系,那里信息多,资源多,多留心,说不定你就能引进一个大项目,学习班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多交些朋友,将来就是资源。” 聂凤强到底是政法市长,三句话不离本行。 薛家良歉意地说道:“市长,我知道我做得不够,比如高新区,我前段时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博阳上了,想等博阳的事情理出头绪后就开始进行高新区重新规划,对高新区我是有想法的,也跟他们邱生探讨过几次,想把高新区分区划分,因为我看到,高新区里的企业并不全是高新技术企业,比如,里面就有一家挂面厂,我开始以为他们生产的挂面肯定新技术,参观完后才发现没有。当时是为了开发区的入住率,引进了一些普通企业。” 聂凤强说:“你说得的确有这回事,咱们这个高新区也是有年限的,那么大一个开发区划出来了,入住的企业却不多,咱们安平又是全省比较偏远的地区,一不临海,二不和大城市接壤,所以为了提高入住率,就放宽了政策,即便这样,引进来的企业也不理想。所以,这两三年我最愁的就是招商。想你的科班出身,懂经济,懂市场,市政府分工有意见这个开发区分给你,谁知,你又要走三个月,我又不能拦你,所以只能提醒你多留心,给咱们这个开发区招来一两个像样的高新企业。” 薛家良说:“您放心,我一直没有放弃思考。” 聂凤强说:“只要你一直在琢磨就行,年初搞的那两次招商就不错,希望你继续努力。” 告别聂凤强,薛家良走了出来,上车后,刘三递给他一张报纸,说道:“您快看,这上面有公然姐。” 723、意外好消息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就见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展中国赛区的评奖结果。公然居然榜上有名。 薛家良瞪大了眼睛,盯着看了半天,说道:“给我电话,给我电话!” 刘三笑着把电话递给了他。 薛家良拨通了公然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薛家良看了看表,这个时候卜月梅应该下班了,他便给龚法成家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卜月梅。 薛家良说:“卜姐,下班了?” 卜月梅说:“你电话来得真是时候,我刚进家门,家良,你在哪儿?” 薛家良说:“我在安平市里,刚开完会。” 卜月梅说:“有事吗?” 薛家良说:“没有特别的事,我刚上车,三儿给了我一张报纸,得知公然的作品获奖了,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卜月梅说:“她应该在路上,可能开车不方便接吧。” “路上?什么路上?” “是这样,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说全家去饭店给她过生日,她不去,说想吃我做的长寿面,决定在家过。” “啊?这公然太不够意思了,不接我电话,获奖了也不报喜,过生日有好吃的也不叫我!” 卜月梅说:“她前两天又出差了,昨天晚上才回来,” “领奖去了?” “我估计是,但是她没说,你生气没有用,我也是今天下午看报纸才知道的。你还不了解她吗,她很少说她工作上的事,她得的大奖多了去了,没有一次是主动告诉别人的。她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可能不屑于跟别人炫耀吧。” “咱们是别人吗?”薛家良问道:“她参赛的时候还征求过咱们的意见,现在获奖了就把咱们当别人看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家良,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 “我矫情还用变吗?这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当然了解你,但那是过去,最近我有点不了解你了,甚至看不懂你了。” “为什么?卜姐,为什么?你不能对我存有偏见。” 卜月梅说:“偏见不偏见我就不说了,你呀,跟过去那个敢说敢做的薛家良有些距离了。” 薛家良当然知道她指得是什么:“卜姐啊,你这样说我不跟你抬杠,我也知道你是哀我不幸、怒我不争,过去的薛家良的确是你说的那样,但现在的薛家良骨子里跟原来的一点都不差,只是人在江湖,临渊而立,内心里,的确多了许多畏惧。” 卜月梅说:“好了,这个问题有时间咱俩再讨论,我现在要去准备晚饭了,你来不来?” “我当然要来了,本想明天去,听你说要做好吃的,我就不等明天了,今天晚上就去。但是有一样,你不能告诉那爷俩说,替我保密。” 卜月梅说:“我可以提你保密,但是饭菜上桌了怎么办?” 薛家良说:“上桌你们就吃,你悄悄给我们留点就行了,做饭藏食,神鬼不知,这还用我教你。” “哈哈。好的。” 卜月梅笑着挂了电话。 刘三一听,高兴地说道:“咱们去给公然姐过生日是吗?” 薛家良看着刘三的高兴劲儿,就说:“怎么一听说去省城,你比我还高兴?” “当然了,我就你们俩个亲人,天天守着这个,也想着那个呀?”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不语。 刘三又说:“咱们去买个生日蛋糕吧?” 薛家良说:“你给她买那么俗气的东西,她能喜欢?” 刘三说:“那买什么?咱们又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总不能空手去吧?” 薛家良说:“到省城再说吧,我眯一会。” 薛家良说着,就出溜了一下身子,靠在后背上,闭上了眼睛。 刘三开得很快,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半路上,薛家良接到了小菲的电话。 小菲说:“散会了吗?” “是的,你办完事了?” 小菲说:“办完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有时间吗?” 薛家良说:“今天晚上不行了,已经安排出去了。” “你们晚上回去吗?” 薛家良说:“我来省城了。” “哦,好吧,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刘三问道:“咱们忘记告诉她了。” “告诉她什么?” “她说晚上请咱们吃饭,您说再联系。” 薛家良说:“这不是再联系了吗?” 刘三说:“如果让您同时选择,是给公然姐过生日还是跟小菲吃饭,您会选择哪边?” 薛家良笑了,说道:“当然是给公然过生日了,跟小菲吃饭哪天都行,但是生日一年就一次。” 刘三显然不满意薛家良的回答,又问道:“如果今天不是公然姐的生日,是公然姐邀请您吃饭,你会选择去哪边?” 薛家良说道:“好小子,知道转悠我了,你说我应该去哪边?” “我哪知道,您要自己做决定。” 薛家良说:“你不懂啊——” 刘三说:“我二十好几岁了,什么都懂。” 薛家良轻轻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刘三见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了,就不敢再说话了,默默地开着车。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省城,此时的天空刚刚有了几分暮色,刘三擅自将车停在一个品牌蛋糕店的门口。 薛家良睁开眼睛,问道:“干什么?” 刘三用手指着说:“您看,这边是蛋糕店,那边是鲜花店,我去这边的蛋糕店,您去那边的鲜花店。” 薛家良看了看,果然看见蛋糕店和鲜花店挨着。 他说道:“干嘛要你去蛋糕店,让我去鲜花店?” 刘三嘻嘻地笑着说:“我是她弟弟,我去买蛋糕。” “我是她什么?” 刘三笑着不说话,推开了车门。 他见薛家良没有出来,就给他拉开车门,说道:“今天咱俩独立核算,钱单花。” “好小子,想跟我分家,没门。” 刘三笑着转身就进了蛋糕店。 薛家良只好下车,他走进鲜花店,一股馨香袭来,沁人心脾。 一个小姑娘正在整理新到的鲜花,几大桶鲜花排列在不太宽阔的走道上。 724、送给公然的生日礼物 看见来了客人,小姑娘在围裙上擦擦手,笑容可掬地问道:“欢迎光临,先生,选花吗?” “是,是啊。” “请问,送给什么人?” 薛家良问道:“送给一位朋友,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懂了,是你朋友吧,那就送玫瑰。” 薛家良看着这个小姑娘说道:“不是女朋友就不能送玫瑰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薛家良转了一圈后说道:“这鲜花能开几天?” 小姑娘说:“大概保持一周左右。” 薛家良说:“一周就凋谢了,时间太短了。” 小姑娘说:“要想永远都不凋谢,就一周一换,这样长期都有鲜花。” 薛家良觉得她说得有理:“你们有这项业务?” “有,保证周周家里都有盛开的鲜花。” 薛家良的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公然每周收到鲜花的欣喜心情。 “你的提议不错,但总不能给她送一辈子鲜花吧?” 小姑娘说:“把她追到手就不送了呗。” 薛家良看着她,说:“那要是追不到还想让她有鲜花看怎么办?” “这……我也不知道了——”小姑娘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执拗的客人。 薛家良暗自笑了,他的目光落在一排水族箱上,一只小巧的水族箱里有两条漂亮的他从来都没见过的鱼。 “这是什么鱼?” “这叫三色鱼,也叫夫妻鱼,鸳鸯鱼。” 薛家良很喜欢这两条鱼,但如果送给公然这个,又觉得有些唐突,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还是给我选一束鲜花吧。” “全要玫瑰吗?” “全都是玫瑰也不好,我的心思太过暴露了,但要以玫瑰为主。” 小姑娘笑了,说道:“现在送鲜花很普遍了,您就是全送玫瑰,也不会暴露您的心思,因为现在玫瑰应用太普遍了。” “你的意思是鲜花也变成俗物了?” “不能说是俗物,跟其它日常的礼品差不多吧。” “那我就全要玫瑰吧,不能全要红的。” 小姑娘一听笑了,说道:“我懂了,我可以给您造型,中间是心形的红玫瑰……” 不等她说完,薛家良就打断了她,说道:“别弄心形,从里到外是圆形就很好。” 一大束由红玫瑰、粉玫瑰、白玫瑰组成的原型花束绑扎完成。 薛家良很喜欢,没想到这些堆放在一起的鲜花,经小姑娘富有灵气的双手一阵鼓捣,就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形态。 他很高兴,抱起鲜花说:“我去拿钱。” 小姑娘一见,刚要拦他,就见他已经走出了门口,唯恐他借口溜掉,就赶紧跑到门口看着他。 这时,刘三拎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他边走边说:“是不是没带钱,我可跟您说了,蛋糕的钱我出,鲜花的钱您出。” 薛家良说:“快去给人家钱吧,没看人家像看贼一样看着我吗?” 刘三笑了,说道:“有您这样买东西的吗?不给钱就走?” 薛家良抱着鲜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刘三付了钱后,就把蛋糕放在前座上,以此来表示界限分明。 刘三从后视镜里看到抱着鲜花的薛家良,不由得笑出声。 “笑什么?”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 刘三说:“我看您手捧鲜花,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小子少取笑我。” 刘三说:“我怎么敢取笑您,这花是真的好看。” 当时身处鲜花店,加上小姑娘的解读,薛家良觉得给公然买什么样的鲜花都不为过,哪怕全部是红玫瑰,哪怕是拼成心形,结果刚才让刘三这一笑,就感到自己手捧这么一大束鲜花而且全是玫瑰就有点不合适了。 他就暗暗地在心里盘算着。 等到了龚家门口,薛家良迅速跳下车,把那束鲜花就放在了后车座上,拉开前面的车门,将蛋糕拎在了手上,跟刘三说:“你拿着鲜花。” 刘三一听就急了,说道:“咱们不是多说好了吗?您怎么突然变卦了,这么不讲信用。” 薛家良才不管他呢,拎着蛋糕就去按门铃。 龚法成出来开门,见是薛家良,就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薛家良扬扬手里的蛋糕,说道:“是这个风。” “你怎么知道的?” 薛家良说:“一个多小时前知道的,怎么,我没误吃饭吧?” 龚法成说:“我说今天这饭怎么这么磨蹭,原来是等你呀!” 薛家良笑而不答,径直往里走。 龚法成刚要关栅栏门,就见刘三抱着一大束鲜花走了过来,他怯怯地说了一句:“您好,我是刘三。” 龚法成尽管没有见过刘三,但是从他们平常的描述中,他已经判断出是刘三了。 “欢迎,里边请。” 刘三哪敢走在龚法成的前头,他就抱着鲜花躲在后头,龚法成不再跟他客气,就走进了屋里。 公然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她一看薛家良拎着一个大蛋糕就惊喜地说道:“天哪!你怎么来了?” 薛家良从公然眼里看到了惊喜,说道:“公然,你太不够意思了,作品获奖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谁让我这下里巴人不懂你这阳春白雪的艺术,但过生日有好吃的不告诉我就不对了。” 公然笑着说:“作品获奖我不比你们知道的早,我也是今天看到了报纸后,通过核实才知道的。至于我的生日吗?你从来也没问过我,我干嘛要告诉你,好像我向我乞讨蛋糕吃……” 最后这句话她的声音变得很小,口气里有不满,也有羞涩。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动,他看着公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不知为什么,还是公然容易让他心动。 薛家良举起蛋糕,说道:“现在是我向你乞讨蛋糕吃,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公然接过来,说道:“谢谢,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家良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保密。” 这时,刘三进来了,他抱着一大束鲜花,举到公然面前,说道:“公然姐,生日快乐!” 公然一看,立刻惊呼:“哇!三儿,是不是你们领导给你长工资了吗?你怎么给我买了这么一大束鲜花?” 725、改称呼 刘三刚要说话,薛家良就赶忙接过话茬,说道:“是啊,他的工资刚长了,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买礼物也要跟我分着。” 刘三有口难辩。 龚法成似乎看出了什么,问道:“你们一直是财务不分吗?” 公然抢答:“他们分,三儿的钱一直存在单位,每个月有固定的零花钱,额外支出要被审查,这样将来的工资就能娶媳妇了。” 卜月梅出来了,看见薛家良他们,说道:“洗洗手准备吃饭。” 大家围坐在餐桌上,刘三将蜡烛插在蛋糕上,给公然戴上了寿星帽,然后关闭灯光,卜月梅带头唱起了生日歌。 公然很高兴,她双手合十,闭目许愿,然后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刘三打开灯,坐到座位上。 大家谁也不动筷子,都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说:“你们不吃,干嘛看着我?” 薛家良说:“等着您的开场白呢。” 龚法成说:“今天主角又不是我,我哪有资格开场啊。” “爸,您最有资格开场了,没有您,哪有我?” 女儿的一句话,忽然说得龚法成很不好受,他捏了一下鼻子,说道:“呵呵,也对,那好,我说说句话,第一句,祝我女儿生日快乐;第二句,感谢家良和三儿参加家宴;第三,感谢卜主任做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据我所知,半小时之前我就应该吃上饭,可是她磨磨蹭蹭故意不让我们吃,直到娘家人到了才开饭。” “哈哈。”几个人同时笑了。 龚法成举起杯,说道:“来,我们干掉这一杯。” 除去刘三喝的是饮料,其余他们四人都将小酒杯里的酒喝干。 刘三给他们满上了酒。 公然双手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站起来,说道:“老爸,女儿先敬您,感谢你给了我生命,下次……还做您的女儿……” 公然有些激动,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她跟父亲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龚法成也有些激动,他也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刘三又给她满上。 公然没有坐下,又端起酒杯,看着父亲和卜月梅,说道:“老爸,这杯酒是敬您和您的家属的,谢谢你们对我的包容。” 卜月梅赶忙站起,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客气了?” 公然极力眨巴着大眼睛,不让泪水溢出来,她说:“不是客气,是又长了一岁,再不懂事的话就白活了。” 她这次首先跟卜月梅碰杯,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以后不叫你卜姐了,叫你卜姨吧,你不会怕被我叫老吧?” 卜月梅说:“怕,我非常怕,不过你敢叫,我就敢答应。” “咳咳。”龚法成故意咳嗽了两声,说道:“我的手举杯都举酸了,你什么让我们老俩喝呀?” 公然不由得笑了,说道:“敬你们老俩长命百岁,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刘三又给公然满上酒。 公然看了一眼薛家良,刚要说话,薛家良抢先说道:“你先坐下,吃口菜,今天又是蛋糕又是鲜花的,我知道你激动,悠着点,敬我不急。” 公然说:“我不敬你,我要敬给我买花的人,三儿,姐敬你,谢谢你的鲜花。” 刘三刚要解释,薛家良就赶忙说道:“公然,我替你再补上一句,谢谢我的蛋糕。来,咱三共同喝一杯,总是轮不到我喝酒着急。”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薛家良一口干了。 也可能是作品获奖,公然今天很高兴,表现出了她活泼调皮的一面,她让爸爸和卜月梅没少喝酒,也让薛家良没少喝,她今天就像被众人宠溺的公主,尽情享受这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刻。 龚法成发现,平时让薛家良喝酒如果不用命令的口气,他即便喝也很少有痛快的时候,但是今天晚上,公然只要出个词,他就喝,而且一提议,他就喝,而且是乖乖地喝,无条件地喝。 很快,一瓶茅台酒就光了,卜月梅又拿出平时龚法成喝剩的半瓶茅台酒,很快又光了。她唯恐他们不尽兴,又拿出一瓶红酒。 龚法成没让她打开,说道:“家良,我可是到底了,你如果还不尽兴,只能让小然陪你喝了。” 薛家良看了龚法成一眼,说道:“您想省酒怠客的话就直说,您让她陪我,不是成心让她灌我吗?” “我怎么成心了?” “您都看见了,她每次举杯,都是抿一抿,而我就不能抿,必须喝完。” “为什么你要喝完?你以为我们家的酒是大风刮来的吗?” 薛家良看着龚法成,说:“我敢不喝完吗?寿星老大眼睛一瞪,谁敢不喝呀?” “哈哈。”龚法成开心地笑了,说道:“她现在是吃里扒外,总怕你喝不好,才瞪你,让你多喝。” 公然一听,放下筷子,说道:“我什么时候变成里外不是人了?” 卜月梅说:“里外不是人的何止你一个,我不是也里通外国了?” 卜月梅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吃了长寿面,大家酒足饭饱。 公然帮助卜月梅开始收拾碗筷。 刘三走过来,说道:“然姐,今天你是寿星,不干活,我来。”说着,就夺过公然手里的筷子。 公然走出餐厅,来到客厅,就见薛家良从外面抱进两个鞋盒。她才知道是送给爸爸的布鞋。 龚法成接过来,说道:“不就是一双布鞋吗,弄这么花哨干嘛?还非物质文化遗产?” 薛家良说:“这是文化产品,不是普通的布鞋。你穿上试试,保证跟您平时穿的感觉不一样?” 薛家良没有提到“送邪”,龚法成没有听到这个说法,他是不能解释的。 龚法成穿上一双后,在屋里走了两圈,说道:“不错,这老布鞋的确舒服,不知走长路如何?小梅,你收拾好没有,陪我出去走两圈。” 卜月梅在里面应道:“好的,稍等,马上就来。” 公然调皮地说道:“爸,您这可是典型的穿新鞋走老路啊!” 龚法成说:“我是想到外面检验检验薛家良这文化鞋,到底有什么不同。” 726、惊鸿仙子的吻 薛家良笑了,说道:“最大的不同就是您以前穿的是胶底,这个是布底,而且纯手工。” 龚法成说:“好啊,等我一会检验合格后,你也给老曾弄两双来。” 薛家良说:“有,都有,我带来了好多,都在车上呢,我马上去搬。” 公然说:“先别搬呢,先让龚书记去检验检验,满意后再搬不迟。” 龚法成说:“你别把鞋都放在我家,给我找什么‘邪’,该谁的你自己送去。”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也信这个?我刚才就强调了,这是文化产品,不是鞋。” 龚法成说:“我从不信邪。” 卜月梅收拾清后,陪龚法成去遛弯去了。 公然沏了水,给薛家良和刘三各倒了一杯。 刘三不想打扰他们,就说道:“公然姐,我想看电影,你有什么好光碟。” 公然说:“走,到楼上去,我给你找。” 公然和刘三就上楼去了。 薛家良忽然发现,客厅多了一幅摄影作品,这幅作品他见过,最早在公园展出的那幅,那是薛家良最落魄的时候,他从公园穿过去田教授家,鬼使神差进了摄影展的大厅,可见的就是这幅照片,至此,他第一次知道有个叫“公然”的摄影作者,曾经去过他的家乡枫树湾,拍回这样一张震撼人心的照片。 公然之所以将这样一幅作品挂在客厅,可能是为了卜月梅吧,让她时刻看到家乡的景色。 最近几年,公然的照片在各个杂志、摄影展时常见到,随着她声名鹊起,她也接一些商业性的拍摄活动,但她从不接被本地的单子,以免被别人诟病,更不想跟父亲的影响扯上任何关系。 这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是公然。 薛家良的心骤然就是一阵狂跳,这是公然从未有过的举动。尽管他们彼此心里有对方,但是骄傲的公然,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有失自己骄傲的举动,这一刻,让薛家良激动不已。 酒精的作用,让我无法拒绝一个姑娘,这个姑娘还是他久藏心底的公然。他将自己的双手盖在公然的手上,轻轻抚慰了两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抱住了公然,连想都没想就吻住了她。 短暂的惊愕后,公然接受了他,她热情地回应着薛家良,吻得荡气回肠…… 室内安静极了,尽管三楼刘三在房间里看影碟,但关上门后什么也听不见,此时,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两个脉脉相望的有情人。 薛家良捧着公然消瘦的脸庞,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那对平日看上去总是给人一种疏淡、冷静的大眼睛,此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一直以来,薛家良都不敢正视公然的大眼睛,这对眼睛明媚如水,美艳中透着一股凌厉,从容不迫中透着沧桑,有一种看穿一切的笃定、自信。 她长得很标致、大气,像极了龚法成,浓眉大眼、嘴角含媚,这样的人,看一眼就足以摄人心魄,难怪茅家公子在第一时间就迷上了她。 她有种闲云野鹤、风轻云淡的美,这种美,一回头,足以惊艳到你。 但白瑞德也说过,他其实有时很害怕公然的眼神,能让你的内心一览无余,有时也让你望而却步,可能就是她凌厉和美媚共存的气质,让白瑞德最终放弃了这位惊鸿仙子。 此刻,这位惊鸿仙子就在自己的怀抱里,感情的他,有一千个不放弃的理由,但经不住一个理智的理由。 望着她精致的脸庞和简约不失美感的着装,薛家良从心底蹦出一句话,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你太美了!” “谢谢。” 尽管公然没有得到期许的那句话,但从心爱人的嘴里说出这句话,她仍然很满足。红彤彤的脸颊,羞涩的目光,盈盈的笑意,这一切都足以让薛家良魂飞魄散。 薛家良再次用力将公然抱在怀里,皱紧眉头,用力闭上了眼睛……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公然“噗嗤”笑出声。 薛家良看着她,不解地问道:“笑什么?” 公然说:“原以为所有的人都躲开了,可以做点坏事,没想到电话还来骚扰。” 薛家良见公然少有的调皮,就说:“调皮!快去接电话吧。” 公然清了清嗓子,拿起电话:“喂,哪位……” “公然,是我,德子,我刚才听龚叔叔说老薛来了。” 公然看着薛家良,大眼睛自上而下转了一圈,说道:“是的。” “那我过去待会?” “来吧。” 从白瑞德这个电话里,薛家良听出了两个人的生疏,以前,白瑞德想来就来,何时用电话打过招呼? 想想也对,既然不是恋人关系了,再出入这个家,自然就多了一层礼仪。 也许是刘三听到了电话响,知道有人要来,他就从楼上下来了。 薛家良说:“三儿,去给你白哥拿两双鞋来。” 刘三掏出车钥匙就走了出去,正好碰见白瑞德。 刘三喊了一声:“哥,你穿多大号的鞋?” 白瑞德说:“43,怎么了?” 刘三从后备箱的一侧摸出一把小手电,在手电光亮的照射下,他找到了两双43码的鞋。抱了出来。 白瑞德问道:“什么宝贝?” 刘三说:“布鞋,博阳一位老师傅做的的,如今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白瑞德接了过来,刘三关上箱盖,他们一同走进屋。 薛家良躲在一侧,见白瑞德进来了,故意伸出一条腿。 但是没有绊住白瑞德,白瑞德说:“老薛,我早就看见你躲起来了,所以,你暗算不了我。” 薛家良给了他一拳,白瑞德手上的鞋盒掉地上了。 白瑞德赶紧弯腰捡起,说道:“乖乖,这可我非物质文化遗产啊!你天不尊重老师傅的劳动了。” 薛家良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刘三已经给他介绍了,就说:“穿上试试,保证舒服,脚还不臭。” 白瑞德看了看布鞋,说道:“还真是纯手工的,有没有42的,给两双。” 薛家良知道他要的这个鞋号不是曾耕田的,曾耕田也穿43码,就问道:“是不是拍你未来老丈人的马屁。” 727、你真幸福!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就下意识看了看一旁注视他的公然,他露出一丝尴尬,支支吾吾说:“就显你聪明?” 薛家良大笑。 公然说:“是就是,大大方方承认,既不丢人,也不寒碜,干嘛还羞羞答答的?” 白瑞德看看公然,又看看薛家良,说道:“你干嘛这么向着他?” 公然含笑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向着他?” 白瑞德赶紧投降,说道:“我寡不敌众,认输。” 白瑞德穿上鞋,在客厅走了两圈,说道:“别说,是舒服。” 薛家良说:“你陪我给老爷子送两双去?” 白瑞德说:“开会去了,这次破天荒带了家属,今天下午走的。” 薛家良说:“那你一并捎回去吧,省得我去送了。” 白瑞德说:“茅书记在,要不你自己送过去?” 薛家良说:“礼物太轻薄,还是你代劳吧,还有谢书记和郑清的。三儿,把这些人的号码都拿出来,交给你白哥。” 刘三就按照薛家良说的号码,找出了一摞鞋,白瑞德直接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装了进去。 剩下其余的布鞋,便统统都卸了下来,放在龚家的客厅里。 他们鼓捣完后,白瑞德看着公然说道:“然子,让老薛和三儿住我家吧?我家没人,就我自己。” 公然说:“干嘛问我,要问他们自己。” 薛家良说:“等会那老俩回来再说。” 白瑞德说:“公然,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年没给你买礼物,我请你和老薛他们出去玩玩?” “玩什么?” “喝酒,唱歌都行,我马上给郑清兄妹打电话,他们还等着呢。” 公然的生日,白瑞德没有忘记,他每年都会有所表示,这个由来已久,只是他们现在不再是恋人关系,他不好给她买礼物了,但是口头祝贺还是应该的。毕竟,他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妹。 本来他一个人在家,要是在平时,白瑞德会毫不犹豫地来她家蹭吃蹭喝,而且还是个特殊日子,但他不好意思来了,直到估计他家吃完饭了,他才过来,一出门就看见龚法成和卜月梅出去散步,同时也看见了薛家良的车子。 对于公然,白瑞德没有了情人间的爱,但是友情还是一成不变的,这个,他也早就跟茅苗讲过,茅苗也很理解,所以,他们才没像陌生人那样别扭。 公然说:“听老薛的。” 薛家良理解白瑞德的心情,他想了想说:“一会吧,等那老俩回来再说。” 说实在的,薛家良没有出去疯的心情,他本来是想跟龚法成聊聊,明年换届,他想知道省里高层的一些动向,作为他,现在不得不关心这些。 重新坐回客厅的沙发上,薛家良四下看了看,见旁边没人,就悄悄问白瑞德:“五一差不多吧?” 白瑞德赶紧给他做手势,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说这个事情。 薛家良赶紧说道:“sorry!srry!” “sorry什么?” 薛家良说:“没什么,是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公然大眼睛看着薛家良,他忽然感觉她的目光有些冷飕飕的,就说:“公然,你这个人有个毛病。” 公然一怔,问道:“什么毛病?” “你大眼睛一翻愣,我这脊梁骨就冒凉气。” “哈……咳咳……”白瑞德正在低头喝水,听见薛家良这话,逗得他想笑没笑出来,呛住了。 公然斜了白瑞德一眼,看着薛家良,说道:“我有吗?” 白瑞德一边咳嗽着,一边用手指着公然说:“你……有,你……你太有了……” 公然脸一耷拉,说道:“你们俩怎么回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薛家良赶紧和白瑞德赶紧冲她作揖。 “请姑奶奶原谅,小的冒犯了。” 白瑞德这话一出,薛家良也跟着说道:“对不起,冒犯了。” 公然刚想回击,就看见父亲和卜月梅出去遛弯回来了。 龚法成说:“你们在干嘛?” 公然故意生气地说:“他们在气我。” 白瑞德不敢再嬉皮笑脸了,他赶忙站起来,说道:“叔,今天是小然的生日,我没给她买礼物,想请她和大家出去玩玩,郑清和郑芳在外边正等着我们呢,但公然和老薛的意思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龚法成看着女儿,说道:“是吗?” 公然点点头。 龚法成说:“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我去洗洗要睡了。” 白瑞德得寸进尺,说道:“那您早点休息,让卜阿姨跟我们一起去吧?” 龚法成说:“你们年轻人玩,我们就不掺和了。” 得,一句话就决定卜月梅不能去。 卜月梅一咧嘴,抖抖手便跟着龚法成上楼了。 也可能是白瑞德提前跟郑清交代了,等他们几个人来到歌厅的时候,郑清兄妹早就等在歌厅的门口。公然刚一进来,郑芳就将一束鲜花献给公然。 公然伸出胳膊抱了一下郑芳。 这时,龚法成的司机小冯从旁边走出来,他看见薛家良后,紧走两步,跟薛家良握手。 薛家良问道:“这么巧,你也在这?” 白瑞德说:“老薛,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不是巧合,他现在是芳芳的兼职保镖,有芳芳在的地方,自然有小冯在。” “保镖?”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郑清说:“薛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是这样,芳芳跟小冯好上了,他们俩刚刚确定恋爱关系。” 薛家良一听就瞪圆了眼睛,看着芳芳,说道:“芳芳,你哥说得是真的吗?” 芳芳依偎在小冯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甜蜜地说道:“薛哥,是真的。” 薛家良伸出食指,点了一下芳芳的脑门,说道:“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呀,连我都瞒过去了。”他又看了看小冯,说道:“小冯,有你的呀,这么好的姑娘追到手,要好好待她呀!” 小冯说:“薛哥,您放心,我拼了性命也要保护芳芳,让她以后不再受到委屈。” 公然听小冯这样说,忽然很动情,她看着芳芳,深有感触地说:“你真幸福!” 728、公然的伤感 芳芳搂过公然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然姐,你会更幸福,你的真命天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公然一怔,小声问道:“谁?” 芳芳笑而不答。 公然忽然明白芳芳指的是谁了,她捏了下芳芳圆润的小脸蛋,说道:“不许乱说。” 芳芳再次搂过公然的脖子,说道:“姐,放心,我决不会乱说。” 这晚,几个年轻人玩得很开心,白瑞德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薛家良悄悄跟了出去,就听白瑞德说道:“我们在外面唱歌呢,今天是公然的生日,老薛也回来了。对,就是今天,我请大家出来唱歌,你亲自向她问候吧,我不当传话筒,可以,给她发短信吧……” “是茅苗吗?”薛家良走近问道。 白瑞德说:“是的。” “我跟茅苗说两句。” 白瑞德就将电话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接过电话后说道:“苗苗,你好,我是你薛大哥。” 茅苗说:“薛大哥好,好长时间不见你了。” “是啊,你这总局领导也不去博阳视察视察,我可是随时欢迎你来呀。” 茅苗说:“等我们的课题做完,我就去。” “好的,今天公然过生日,我们大家出来闹会儿,可惜没有你。” 茅苗说:“我最近周末总是加班,好几个星期不回去看妈妈和爸爸了。” “好的,有机会来博阳,你跟德子继续聊吧。” 薛家良把电话重新给了白瑞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茅苗通话,是为了证明白瑞德不是单独跟公然在一起,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说不清楚,一转身,回到了房间。 公然和芳芳正在咬耳朵,大多时候都是公然笑着听,芳芳吧嗒着小嘴说个不停,估计是在说有关女孩子的话题。 郑清和小冯在唱《天堂》,见他进来了,小冯便将话筒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我不会唱这个,你唱你的。” 芳芳见薛家良进来了,就不再跟公然说话,她站起身,为哥哥和恋人伴舞,薛家良看得出,芳芳跳得是蒙古舞。 下一曲是白瑞德点的张学友的名曲《祝福》。 “朋友我永远祝福你,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薛家良专注地看着歌词,体会着白瑞德此时的心境。 这是芳芳凑了过来,说道:“请公然姐跳舞。” 薛家良看了一眼公然,就见公然也在专注地听歌。 薛家良站起来,走到公然跟前,很绅士地冲她弯腰、伸手。 公然看着薛家良,沉默一两秒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两个人滑进中间的空场。 芳芳跟哥哥郑清也舞了起来。 “今朝一别各西东,冷和热,点点滴滴在心头,愿心中 永远留着我的笑容,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听到这里,公然的眼里闪出了莹莹的泪光。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公然很少动感情,更很少有伤感的时候,她永远都是风轻云淡、潇洒自然的样子,看来,公然对白瑞德还是有感情的。 他凑到她耳边,说道:“是不是听动情了?” 公然听他这么说,就将头靠在他的肩窝处,没有回答。 这一晚,他们玩得很开心,很晚才回去。 白瑞德执意让薛家良和刘三住在他家,他就一个人,也好跟薛家良聊聊天。 薛家良同意了,他们重新回到省委家属院。 天还不亮,薛家良就被电话震醒。他一看是娄朝晖打来的电话,心想这么早娄朝晖一定有事。 他急忙坐起来,接通了电话。 “朝晖,这么早有事吗?” “是啊,薛哥,老主任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我本想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但想到你有失眠症,就没给你打,想早上告诉你也不晚。” “什么毛病?” “跟他家老大着点急,心梗,昏迷了三天,昨天晚上去世的。” 又是心梗,要命的病。 薛家良问道:“什么时候出殡?” “按照咱们这个地方的习俗,小三天,后天上午出殡。哥,你能回来吗?” “能。”薛家良口气很坚决。 娄朝晖说:“好,我们等着你。” 薛家良挂了电话,如果从省城直接回平水,可以节约时间,但是有一点,阳阳又要何嫂多带两天了。 起床后,薛家良洗漱完毕,就悄悄出了门,他知道龚法成有晨练的习惯,他来到龚法成家的院门口,他伸手滑开栅栏门,就见他家客厅的窗帘已经全部拉开,窗子也打开通风。 他推了下门,才知道门已经打开,便走进客厅,换上自己昨天带来的布鞋,便上了三楼。 公然的房门紧闭,昨天晚上她很开心,跟白瑞德交谈也很自然、正常,完全看不出她失恋于白瑞德。 他经过练功房,来到楼顶上的一个小露台,果然,看见龚法成在演练他那一成不变的军体拳。 看见薛家良,龚法成说道:“这么早?” 薛家良说:“被电话吵醒了,睡不着,就过来了。” 龚法成收式,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走两趟?是不是都忘干净了?” 薛家良说:“忘倒没忘,就是不经常练了,心不静,早晨起来有时跑跑步。” 龚法成坐在一个石凳上说:“你那里有跑步的空间和场地,我只能在这几平米的空间练练拳了。” 薛家良摆好架势,也走了几趟拳,龚法成明显看出他内心的急躁,说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薛家良收式后,也坐下,说道:“事很多,杂乱无章。” 龚法成说:“我听说你下去后工作开展得很不错,市委市政府对你评价很高。” 薛家良说:“那是表面,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没谱。” 龚法成说:“工作有急有缓,事情有轻有重,该抓的事情再多,也有轻重缓急,有什么没谱的?” “是这样,我下周就去中央的党校学习,为期三个月。” 龚法成看着他说:“这个我已经知道,那又怎么了?” 729、过高地估计自己 薛家良说:“是没怎么,博阳的工作刚刚铺开,本来想腾出精力抓抓开发区的事情,这个凤强市长跟我说了好几次了,可是我冷不丁又要去学习,似乎一点正经事都没干,又要走三个月。” 龚法成看着他,深沉地说道:“你不是没谱,是急于抓出成绩,急于想证明自己,对不对?” 薛家良看着脚底的新鞋,小声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对吧?” 龚法成说:“着当然没什么不对,问题是你眼下的心思不对了。既然省里推荐你去学习,就放下一切,踏踏实实去报道学习,工作都是一点一点干的,谁也没有本事一口吃个胖子,有什么可苦恼的?” 薛家良一听龚法成这样说,就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心情非常乱,有时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该干什么。” 龚法成说:“你这是初次掌管一个地方全面工作必然出现的心理反应,很正常,以后你还会掌管更大范围的工作,还会出现这种心理反应。” 薛家良说:“您别取笑我了,我能管好博阳就不错了。” 龚法成严肃地看着他,说道:“你要是连博阳都管不好,那你干脆还是回来算了。” 薛家良说:“我是担心,博阳也很复杂,眼下盖子还没有揭开,一旦揭开,我相信也有骇人听闻的内容。” 龚法成想了想说:“自打你去了博阳后,我也比较关注那个小县城,尽量保持稳定,保持现状,至于盖子问题,尽量不去碰,能不揭就不揭,不是所有的盖子都要揭开,你当前和当后的主要工作还是保持稳定,各项工作稳步发展,不要把脚步迈得多大、过快,更不要急于出政绩。” 薛家良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知道,博阳新城建设据说嚷嚷好几年了,今年正式写进政府工作报告,正式启动这个规划。另外,我也有点私心,还是想做出点成绩,不想当太平官。”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正常,出政绩,是每个地方官的共同心理,但必须稳扎稳打,另外,要及时培养接班人,适时抽腿,不可恋战。当初让你下到基层,目的就是增加基层主政经验,大凡挂职的干部,时间决不可超过两年,我给你的时间是一年半,这个时间足够长了,你对博阳有远景规划,也要有近期规划,这个近期规划必须跟你个人联系在一起,我说的话你懂吧?” 薛家良当然懂,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几句话算是龚法成跟他说得最具私房话了。不知为什么,他从龚法成的话中,透出一股隐隐的担忧,龚法成越是让他今早离开博阳,他这种担忧就是越强烈,难道省里明年换届会出现不利的局面? 不过事情明摆着,如果茅玉成跟曾耕田一旦形成事实姻亲,曾耕田势必会离开省委班子,那么,有可能政治格局会发生改变,培养接班人,是他及早离开博阳最好的借口,但是,他的接班人在哪儿? 这时,卜月梅穿着一身家居服也上来了。 她看见薛家良,奇怪地说:“家良?怎么这么早?” 薛家良说:“睡不着,难道家里的门不是你给我开的?” 卜月梅说:“我刚起床,可能是想你的人开的。”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没敢接茬,而是说道:“那就是首长想我了呗。” 龚法成解释说:“你昨天晚上没摸着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想你肯定想早点过来,起床后先去开门了。” “知我者,您也。”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卜姐,政府办的老主任去世了,我今天得回平水一趟,后天上午出殡。” “啊?”卜月梅就是一惊:“老主任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不太好,有高血压,还有冠心病,他家老大不让他省心。”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说:“你如果想回去,也可以回去。” “我——”卜月梅有些犹豫。 薛家良理解卜月梅的犹豫,说道:“你们平时打交道如果不是太密切的话,不回去也行。” 卜月梅看着龚法成,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我出来了,不想过多掺和平水的事情了。” 薛家良说:“也是,我回去倒没什么,你要是回去的话,估计就会兴师动众,别回去了。” 龚法成说:“既然知道,还是回去一下好,有是老同志,你前些日子不是想回去吗?” 卜月梅说:“我是想回去看看父母,不过五一再回去也行。” 龚法成说:“现在回去五一就不要回去了。你干脆跟家良一起回去看看吧。” 卜月梅一听,眼里露出惊喜的神情,说道:“真的,你们离开我能吃上饭?” 龚法成笑了,说道:“怎么总是有人过高地估计自己的作用?” “哈哈。”薛家良和卜月梅都笑了。 卜月梅高兴地说:“好,那我先去准备早饭,家良,等等我,咱们一起走。” 薛家良点点头。 卜月梅下去做早饭去了。 公然起来了,她也穿着平常的家居服,出现在露台的门口,看见薛家良后,吃惊地问道:“你昨天不是住在德子家了吗?” 薛家良说:“没错。” “那你……” 薛家良说道:“昨天晚上竟顾着陪你嗨皮了,都没捞到和领导聊的机会,今天老早起来觐见领导。” 公然说:“没听见门铃响。” 薛家良说:“我跟领导心有灵犀,他早就知道了我的想法,提前就把门给我打开了,我就直接上来了,一路畅通。” 龚法成说:“别美了,什么心有灵犀,我是怕一会还得下楼给你开门,门铃一响吵醒她们,有备无患,才把门给你打开。” “所以我就直接入瓮了。”薛家良说着就做了一个手势。 公然看着龚法成和薛家良,既是一对往年交,又像一对父子,她心里弥漫起一股暖意,她嘴角含媚地看着薛家良,说道:“你们先聊,我去换身衣服。” 730、面对公然的捉弄 薛家良说:“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了,你可以接着去睡。” “睡什么呀,你们在外面嘀嘀咕咕的,睡不着。” 公然转身,轻轻一跳,越过台阶,走了进去。 薛家良看着公然顽皮的举动,不由地有些出神,很明显,公然的心情不错,想到昨天晚上公然的主动,薛家良内心就开始不平静。 龚法成看了看表,说:“家良,你那拳打得不行,接着练练,我下去办会公去。” 龚法成走了。 薛家良站在露台上,又打了几趟拳,但他无法集中精神,有些气喘,擦了擦汗,准备下楼。 望着横亘在露台和房间的那道水泥台阶,想起刚才公然那调皮一跃,也想蹦过去,于是,他微微屈身,刚要往上蹦,就听公然说道:“老胳膊老腿的行吗?悠着点。” 听到这话,薛家良还真泄了气,万一蹦不过去,就会遭到公然的嘲笑。 公然从里面走过来,笑着说:“怎么不蹦了?是不是担心蹦不过来?没关系,可以理解,毕竟一把年纪了。” 薛家良知道她用的是激将法,但被心爱的姑娘激将也是一种幸福,他坚定地说:“没有我蹦不过去的台阶,你离远点,正格的了,我要是连这个台阶都蹦不过去,那就证明真的老了。” 公然见薛家良忽然来了斗志,就往一边躲去。 薛家良刚屈身要往起蹦,公然又说道:“你那布鞋跟不跟脚,别一会绊个跟头。” 薛家良一听,果然停下来,伸出脚就抖落了几下,鞋子没有掉下来,很牢固。 他又开始准备,屈膝,展臂,脚下刚要发力,公然又说话了:“小心——” 薛家良看出来,公然是成心捉弄自己,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冒坏是吧?等我蹦过去再跟你算账。” 他摆好架势,忽然往上一跃,轻轻松松就蹦过了这道台阶。 就在他刚要落地的时候,公然突然说:“怎么像只大蛤蟆……” 她话还没说完,薛家良噗嗤笑出声,这一笑不要紧,他没完全落地,身子就向前扑去,好在他长胳膊长腿,及时掌握好重心,才没栽倒在地。 “哈哈。”一旁的公然笑得直不起腰来。 薛家良暗暗咬牙,趁她不备,一下子就窜到公然跟前:“让你笑。”伸手就去咯吱她的腋窝。 公然更加笑个不停。 薛家良住了手,望着笑成一团的公然,他长臂一圈,就把公然抱在了怀里。 公然慢慢止住笑,大眼睛羞涩地看着他,脸就红了。 薛家良低头凝视着她一双美目,说道:“没想到你这么调皮?” 公然抿嘴笑了,说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哦,还有什么?你都抖落出来吧?” “我不抖落,要看你开发的技术如何?” “开发?”薛家良重复完这两个字,不由得笑了。 公然看出薛家良的坏意,想起他当年给白瑞德出的坏主意,脸忽然就红了。 薛家良也想捉弄捉弄公然,就说:“自打我认识你以来,你是第三次脸红,而且集中在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 公然一听,薛家良这话简直就是暗示自己以前是大皮脸,她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起来,脚下忽然发力,膝盖就顶了起来。 薛家良早就有防备,一下子弹跳出去,擦着脑门上的冷汗,说道:“我滴个娘诶,幸亏我有防备,不然非被你顶残不可。” 公然见薛家良双手下意识捂住的部位,脸腾地就红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她赶紧转过身,就要走。 “别走,咱俩、过两招。” 公然听他这么说,就调皮地说:“我又不是比武招亲,过什么招儿呀?” 薛家良一听噗嗤就笑了,他感到公然很可爱。 “过招儿就是招亲吗?挺大的姑娘,整天竟想什么哪?” 公然一听,立刻冲薛家良挥了一拳。 薛家良机智地躲过,说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逼我过招儿?” 公然忽然抬起一脚,照着薛家良的面门就踢了过去。 薛家良没料到她连出两招,吓得赶紧跳到一边,擦着脑门的汗,小声说:“公然,你要是把我踢残了,我可就真的讹上你了。” 公然的大眼睛含着笑意,问道:“你怎么讹?” “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啊,我同意了。” 薛家良忽然说:“你同意,别人同意吗?” “别人是谁?” 薛家良忽然不言语了。 公然的性子是由不得他说半句话的,就走到他跟前,注视着他:“我问你话呢,别人是谁?” 薛家良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他装模作样地看着公然,说道:“别人……是谁,我不知道,我说了吗?” 公然笑了,尽管他知道薛家良指的是谁,她的性格决定她不会揪着他一句话不放的,就说:“既然你不承认了,就是把话收回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来吧,我领你去洗漱。” 公然说着,拉起薛家良的手,就往自己的洗漱间走去。 薛家良就像一个孩子,被公然牵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下边洗吧,这是你的闺洗。” “龟?”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闺房的闺,不是乌龟的龟。” 公然说:“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闺房的闺,想你平时说话的风格,不得不多了一个心眼。” 薛家良甩开手,说道:“我有那么坏吗?” 公然闪在一边,将薛家良推进洗漱间,说道:“坏不坏你心里最清楚。” 薛家良刚要开口,想到她现在跟白瑞德的关系,就止住了话头。 公然似乎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大眼睛一瞪,说道:“你想说什么?” 薛家良赶忙投降,说道:“不敢,不敢。” 公然娇嗔地看着他。 薛家良打开水龙头,开始低头洗脸,他看着旁边一个精致的瓷质肥皂盒,刚想伸手,又停住了。 公然说道:“怎么了?” 薛家良脸色滴着水珠说道:“就这一块香皂吗?” “我这里没有男士洗面奶,只有香皂,你凑合着用吧。” 薛家良说:“我从来不用洗面奶,既然你洗脸不用这个香皂,那我就用了。” 731、饭桌上的故事 公然觉得薛家良有点意思,就说:“为什么我洗脸不用你才用?” 薛家良说:“老爷们的脸粗糙,难免有螨虫什么的,把你传染上就毁容了” “哎呀,说得好恶心。” 公然说着就在背后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很享受公然这种小女儿姿态,他洗完脸,刚抬起头找毛巾,公然说:“你脖子还没洗呢?” 薛家良一听,就直起腰,说道:“我哪是没洗脖子呀,后背也得洗,出了好多汗,我还是去下边洗吧,这样连澡就一块洗了。” 公然说:“楼下的浴室爸爸用着呢,我出去,你就在这洗吧。” 薛家良说:“这样不好吧,我倒没什么,你就不怕他们笑话你……” 公然脸微微一红,说:“那你只能去一楼洗了。” 薛家良知道一楼是专门给司机和客人预备的洗漱间,就说:“我在一楼洗习惯了。” 公然递给他一条新毛巾,说道:“你把这毛巾带下去用吧。” 薛家良说:“我车上有洗漱用具。” 公然说:“那还要去车上拿,这个归你专用。” 薛家良明白公然的意思,他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薛家良说:“我先去洗漱,有机会再说。” 公然拦住他,说道:“现在就是机会。” 薛家良伸出手,握住公然的肩膀,说道:“有机会咱俩单独说。” 公然从薛家良眼底看出了一丝犹豫,她垂下眼睛,点点头。 早饭,白瑞德也过来吃了,卜月梅向白瑞德说明了回老家的情况,白瑞德尽管名义上是主任,但在卜月梅面前,他自知轻重。 “好的卜姐,你不用跟老谢请假了,明天是周六,周一能回来吗?” 不等卜月梅回答,龚法成放下碗筷说:“没什么事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回来。” 龚法成这一句话,就给卜月梅规定了行程。 卜月梅连忙点头说:“是的,是的。” 龚法成刚放下碗筷,冯春就进来了,他帮助领导拿过水杯和公文包。 卜月梅一见就赶忙说道:“小冯,今天不拿这个杯子,拿那个大玻璃杯。” 龚法成说:“那个太大,不方便。” 卜月梅说:“这个是我熬的梨汁,你昨天晚上咳嗽了半天,还有小然,你的火也不轻,我也给熬出一大瓶,一会你拿上去。” 公然问道:“卜姨,你熬了多少?” 卜月梅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仨个大梨,一大搪瓷锅,我走后放冰箱里,够你们爷俩喝到明天了。” 公然说:“你们带路上喝吧,一会我自己熬。” 卜月梅说:“我带一杯就够了。” 公然率直地说道:“还有老薛呢,春天干燥,你们路上喝水又不方便。” 她的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家良。 龚法成装作没听见,他摘下夹克就走出了门。 薛家良仍然在低头喝粥。 白瑞德用脚踢了一下薛家良。 薛家良抬起头,看着白瑞德,说道:“你踢我干嘛?” 他的这句话逗得卜月梅和刘三都笑了。 公然没笑,她说:“他踢你是因为你装聋。” 白瑞德有意见了,说道:“公然,不许这么露骨,你这么关心老薛,让我情何以堪?” 公然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瑞德据理力争:“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但是和以前的我有关系,你从来都没这么关心过我。” 公然刚要说话,薛家良却说:“打住打住,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白瑞德说:“你没听明白?那公然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薛家良说:“当然听明白了,她说我装聋?怎么了?” 这时,薛家良又挨了一脚,这次是公然踢的。 只是这次他装傻了,没有反应。 一旁的卜月梅将这三个人的心思看得十分清楚,她出面解围,说道:“好了,别打嘴仗了,时候不早了,上班的上班,赶路的赶路。” 公然站起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你们走吧,我来收拾。”说着,她就夺过薛家良手里的筷子。 薛家良说:“我还没吃完呐?” 公然说:“你有嘴就够了。” 旁边的白瑞德哈哈大笑,说道:“老薛,这下我心里平衡了一些。” 公然听白瑞德这么说,又将筷子还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就剩一口粥了。”他说完,一仰脖,故意将粥喝得“滋滋”响。 薛家良送白瑞德出来上班,白瑞德拍着他的肩膀说:“老薛,加油!你任重道远。” 薛家良眨着眼不解地说道:“我加什么油?” “你就装吧。”白瑞德给了他一拳,上了车就走了。 薛家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暗暗地说道:“我不装还能怎么着——” “你说什么?” 公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背后。 薛家良一惊,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呀?” 公然也不追究,说道:“如果……我明天下午去平水找你们,你欢迎吗?” 薛家良一听,惊喜地说道:“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了,你还可以把你卜姨接回来,省得我送她了。要不……你今天就跟我们去吧?” 公然很满意他的态度,说:“今天不行,我还有工作,必须把下一期杂志的稿子定下来。” “那好,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我们在平水等你。” 在回平水的路上,卜月梅几次想开口跟薛家良说说公然,但碍于刘三,她几次都没有说出来,她倒不是顾忌刘三传话,她顾忌的是公然的个性,所以才没说。 薛家良忽然问道:“卜姐,德子和茅苗五一办事吗?” 卜月梅说:“目前没有看出什么动静,前几天白兰嫂子倒是跟我磨叨过,她想让他们早点结婚,早点生孙子,她就有事干了,现在闲得在家没事干,自从她出事后,麻将也戒了,现在只能在院里耍耍剑,练练舞。原先我还劝他们快点结婚,自从我知道有个回避制度后,也不敢劝了。” 薛家良说:“明年换届,即便回避,也会等换届以后了,上级不会这么频繁调整一个省委班子的。” 732、很俗却很实在 卜月梅说:“老龚那天也是这么跟老曾说的。” 薛家良又问:“明年换届,省里有什么变化吗?” 卜月梅知道他的意思,说道:“目前不明朗,但是考虑到耕田书记和茅书记将来的姻亲关系,省委班子肯定要有变化。” 薛家良说:“如果真是耕田书记让位的话,龚书记有可能接班吗?” 卜月梅说:“据我平日观察,老龚没这意思,他说如果老曾真的不在省委班子了,他也出去任闲职,直到退休。” 这话薛家良信,因为龚法成跟曾耕田是一对铁搭档,他们相伴相生,互相成就,如果没有了一方,凭他们俩各自的个性,跟谁搭档,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磨合。 薛家良问道:“他出去谁接他的班儿?” 卜月梅说:“这话,我也问过他,他想把老谢推荐上来。” 薛家良一听,知道龚法成这话是真的,就说:“为什么要这样呢?” “家良,我这是跟你说,老龚可能是年纪的关系,有点恋家了,现在家庭观念特别重,尤其是对公然,女儿的事比他的工作还重要,尽管他嘴上不说,但我能观察得出。” 薛家良深有感触地说:“他家庭观念重了,那是因为他品尝到了家庭的温暖了。” “这个我不跟你抬杠,的确如此,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扯他后腿了。” “也不是,是男人的本性回归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归?” “我不存在回归的问题,是从来都没尝到。” “家良,你也该做出决定了。” 薛家良忽然问道:“卜姐,你跟我说实话,茅岩是不是在追求公然?” “那还有假!明摆着的事,但是小然的意思你也该看出来了。” 想到公然那一抱,他明明知道公然喜欢他,但是作为他来说,不得不考虑更多:“卜姐,就目前公然的追求者来说,茅公子是合适的人选。” “啊?那老龚也面临着回避的问题!不可能,不可能,我看小然对茅岩就是那么回事,倒是茅岩真对小然上心了。” 薛家良说:“撇开回避这一说,单轮家庭和个人条件,茅岩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是,首都名牌大学毕业,军工企业最年轻的总工程师,有才有专利技术,在当下这个尊重知识的社会,他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比个小公务员强多了,还别说他的家庭背景。” “家良,你难道顾虑的是这些?” 薛家良说:“是啊,有着因素,要说没顾虑那是违心的,明年又是换届的关键时刻,尽管影响不到我,但……但对……” 他没有说下去。 卜月梅明白他的话,只是微微出了一口气,说道:“家良啊,如果你总是这么想问题的话,就会贻误终生大事的——” “说句实话,我也矛盾,有时也想不顾一切,有时又想不能太自私……” “家良,我不管别人理解不理解你,我是理解你的,但是有一点,你顾忌得越多,心里就会越痛苦。” “我心里很乱……”薛家良说着,就皱紧眉头,闭上了眼睛。 “你心里再乱,我也得说一句话,小然她……” “卜姐,其实我想跟你探讨很多,等下来有机会再谈吧,昨天晚上折腾到半夜,我统共才睡四个多小时的觉,眯一会。” 听他这么说,卜月梅便不再说话。 驶入平水境内,薛家良跟娄朝晖取得联系,告诉他卜月梅也回来了。 娄朝晖又惊又喜,建议他们先到老主任家祭拜,然后他在酒店设宴招待两位前辈。 薛家良征求卜月梅的意见,卜月梅说:“随你们便,我怎么都行。” 薛家良说:“朝晖,我们听你的安排,别丢了礼就行。” 娄朝晖说:“好,我在老主任家小区门口等你们。” 在离小区五十米远的地方,看见了娄朝晖,薛家良招呼他上车,娄朝晖上车后,说道:“现在家里来人不多,卜姐你们祭拜完后就先找地方休息,明天出殡的时候露面就行了。” 薛家良说:“县领导都谁来了?” 娄朝晖说:“县委这边段成和我来了,代表县委送了花圈,政府那边办公室来了,送了花圈,目前领导们谁来还不知道。” “老段在吗?” “回去了,县里就我在,唉,人退休了,就是那么回事,有几个向你们俩这么有情有义,放下手头里的工作,风尘仆仆特地赶回来,不能说没有,百里挑一了。” 卜月梅说道:“你就别给我们戴高帽子了,该怎么做你要指点我们,别露了怯。” 薛家良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娄朝晖,说道:“这是我和卜姐两个人的一点心意,尽管很俗,却是最实在的表达方式,交给老太太。” 卜月梅一看,不知薛家良什么时候连这个都准备好,并且信封上已经写上她和薛家良两个人的名字了。 她有心拦住,但见薛家良已经给了出去,不好当着娄朝晖推辞。 娄朝晖说:“我就是等你们来想跟你们商量出多少钱,我也跟你们一样。”娄朝晖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也塞进了这个信封,掏出笔,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他们俩的后面。 老主任家门口,摆着几个花圈,有几个机关干部刚从楼里出来,看见薛家良和卜月梅进来了,这些人就是一怔,大概是没想到他们会回来吧。 有认识他们的就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薛家良和卜月梅只是点点头,没有喧哗,来到老主任家,客厅已经变成了祭奠的地方,正中摆着老主任的遗像,他的子女分别站在两边。 薛家良和卜月梅祭奠后,薛家良四下看了看,他没看见老主任的大儿子,可能是监狱不准假。我问娄朝晖:“阿姨呢?” 娄朝晖说:“在里屋,没让她出来。” 薛家良说:“我去看看。”说着话,就跟卜月梅来到了老主任的小书房。 里面有两三个人正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看见薛家良进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巍巍地站起来,流着眼泪说道:“家良啊,你也赶回来送他了——” 733、人走茶热? 娄朝晖说:“阿姨,是的,薛市长听说后,正在省里开会,特地赶回来的。” 薛家良说:“您要多保重啊……” 不知为什么,看到老主任的老伴儿,薛家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的眼睛就湿润了。 卜月梅也过来跟老太太握手,说着安慰的话。 娄朝晖看了看表,跟老太太说道:“阿姨,薛市长和卜主任他们坐了半天的车,我带他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出殡的时候他们再过来。” 老太太非常感激,她只跟薛家良熟悉,跟卜月梅不太熟,但是知道有卜月梅这个人,就说道:“家良啊,姑娘啊,谢谢你们了,他要是在天有灵,也知足了——” 薛家良红着眼睛说道:“您别这么说,是家良该做的,我下午再过来看您。” “你去忙你们的吧?能回来看他,也是他的福分。” 老主任的子女将薛家良和卜月梅送上车,娄朝晖的车在前面带路,他们来到了招待所。 娄朝晖跟服务员要三个房间。 卜月梅说:“朝晖,你就给家良和刘三开两个房间就够了,我晚上回家住,另外,我中午能请个假吗?让我回家吃饭?” 不等娄朝晖回到,薛家良说:“不行,吃了饭再回,您如今回去家人们可能都不知道怎么伺候你了,给人家添什么乱!” 卜月梅笑了,说道:“那咱们中午速战速决。” 娄朝晖说:“恐怕不能,我已经把你们回来的事跟领导汇报了。估计领导们快过来了。” 卜月梅埋怨道:“谁让你这么嘴快?” 娄朝晖说:“我不能不说,再说,就是我不说,老段也得说,我上午告诉他你们要回来。”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说道:“回来一趟也不容易,真不跟县里的人见面也说不过去,既回之则安之,吃完饭再回去看望老爸老妈不迟。”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招待所房间。 如今,招待所的客房也全面升级了,装修得也很豪华,薛家良看了一圈后说道:“招待所的房间也提升档次了。” 娄朝晖说:“去年元旦装修的。”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朝晖,老主任家的老大回来了吗?” 娄朝晖说:“没看见,估计监狱不准假吧,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下午我问问。” “不能问,问这个不是戳他们的心吗?” 娄朝晖说:“是啊,自打他家老大出了事后,老主任都很少出门见人,一直抬不起头,唉……” 这时,段成给娄朝晖打来电话,问两位领导在哪儿? 娄朝晖告诉他已经到了招待所。 段成说他已经在招待所酒店的包间里了。 薛家良说:“别让他上来了,咱们下去吧。” 他们来到酒店的豪华包间,刘三扯了娄朝晖的衣角,说道:“娄哥,我去前面吃吧。” 娄朝晖说:“滑头,去吧。” 刘三就跟大赦一样跑出去了。 段成过来跟薛家良和卜月梅握手。 寒暄过后,段成说:“蔡书记和潘县长带着全体班子成员去老主任家了,马上就过来。” 正说着话,平水县委书记蔡德林和县长潘建强就进来了,一番寒暄后,宾主落座。 薛家良说:“怎么还惊动了你们?” 蔡德林高兴地说道:“两位领导是咱们平水的骄傲,你们能回来,是咱们平水的荣幸,怎么就不能惊动我们了?” 如今的薛家良,比蔡德林和潘建强的级别都高,他是副厅,他们俩是正处。卜月梅就更不必说了,省委领导的家属,平水自当最高级别接待。 午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薛家良没少喝酒,他脸色有些红。 娄朝晖把他送到楼上房间,让他休息会。 薛家良不放心卜月梅,特地嘱咐刘三跟卜月梅回家。 再次躺在招待所的房间,薛家良忽然想起许多往事,心中涌出很多感慨,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大脑进入休息模式,但脑袋有些天旋地转,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三从外面进来了,他递给薛家良一杯水,告诉他已经把卜月梅送到娘家了,薛家良这才闭上眼睛…… 娄朝晖来了,薛家良正在洗澡,刘三一见娄朝晖来了,就从床上起来,跑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 薛家良穿着浴袍出来,看见娄朝晖后,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说:“老主任家里上人多吗?” 娄朝晖说:“亲戚们都到了,另外,自从你和卜姐回来后,机关去的人也多了起来。” 薛家良漫不经心地说道:“跟这还有关系?” 娄朝晖说:“太有了!如果不是你们俩回来,我敢拿拿脑袋打赌,老蔡和老潘保证不会去,如果去的话,早晨就会我跟段成一起去了。” 薛家良看着娄朝晖,说道:“听起来你对此很奇怪?” 娄朝晖说:“细想想,倒是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心里……有点别扭。” 薛家良说:“没什么可别扭的,老蔡和老潘即便不去,也属正常,他们今天去了,我反而认为不正常。” 娄朝晖问道:“怎么讲?” 薛家良说:“老主任尽管是政府办主任,但是你别忘了,他并没有跟蔡德林和潘建强共过事,他们来平水后,他早就退了,就连侯明都没跟他共过事,他们不去他家吊唁,很正常,你发的哪门子感慨呀?刚才那些话,绝不能跟第二个人说,小心招祸!” 娄朝晖说:“那是自然,我只有你目前,心里有什么才敢说什么,在别人面前,什么都不说。但是……要按您这么说,他们不去吊唁属正常,但是他们去吊唁了,是不是就不正常了,这个不正常,还是因为你们回来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脑袋转得倒快。” 娄朝晖说:“唉,别人都是人走茶凉,老主任正相反,是人走茶热喽——” 薛家良笑了。 他一边喝水一边听娄朝晖跟他聊着平水的事。 娄朝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薛哥,作为兄弟,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你对程忠家的嫂子到底有没有意思?” 734、随便听来的消息 薛家良一怔,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娄朝晖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对嫂子有意思的话,就提出来,我怕夜长梦多。” “怎么讲?” 娄朝晖挠挠脑袋,说道:“都老大不小了,有些事该抓紧就抓点紧呗——” “你听到了什么?” 娄朝晖说:“我倒是没听到什么,程哥那个老乡,就是老鲁,鲁丰,他不是被扶正了,他老婆正月死了。” “我知道,春节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他老婆突发重病。可是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薛家良看着他,料定娄朝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的。 娄朝晖说:“和你没有关系,和程嫂有关系。” 话说到这份上,薛家良似乎明白娄朝晖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如果是以前,薛家良就会毫不犹豫地跟娄朝晖这样的好兄弟掏心窝子说话,但现在的他不比当年了,尽管他喝了酒,但不糊涂。 “朝晖,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娄朝晖说:“要是不说,永远都不清楚。” 薛家良叹了口气,说:“朝晖,你是好兄弟,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的确对咱嫂子有好感,喜欢吃她做的饭,喜欢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房间犄角旮旯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在平水的名声不太好,有些事也不是那么特别自信……这件事一直没有进展,没有进展的原因跟我有关系,跟她也有关系,另外我发现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心里始终放不下程哥,我跟程哥又是那么要好……也可能是我们太熟悉了……反正是种种原因吧……” 娄朝晖说:“她跟你熟,跟鲁丰更熟,甚至比你还熟。” “你的意思是?” “我有一天看见他们带着祺祺去郊游了。” 薛家良说:“这很正常,他们两家人以前就走得很近,如果没有老鲁,程忠可能都留不到平水,更进不了政府机关。她是个坚强可敬的女人,没了程忠,她坚持自我继续教育,为的是多掌握一项本领和技能,将来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她从没有因为程忠的事向政府提过任何条件,当然,也用不着她出头露面去提,咱们就都给办了,但是她跟咱们也没说过什么不满意的话,这样的女人,哪个人不喜欢?她是太了解我了,我在他们两口子面前完全是透明的,性格里的劣性,她都一清二楚,可能对我既没信心,也没神秘感了,这,不怨她。” 娄朝晖:“薛哥,我敢保证,如果你真心想跟她好,她肯定会选择你。” “那可不一定,庄洁这个人,表面看着温柔、随和,其实内心很有主意。” 娄朝晖看着薛家良,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薛家良和庄洁走不到一起。 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是感官动物,男人永远喜欢赏心悦目的女人,喜欢女人做家务的艺术性,喜欢女人做可口的饭菜给自己,而女人却有所不同,女人永远渴望男人的体贴和照顾,这一点,薛家良显然做不到。 庄洁不是小姑娘,她的想法和对未来的要求会更实际,她想要的,可能薛家良真的给不了。 薛家良的个性很强,宽宏大量的女人可以包容他,但未必欣赏他,婚姻,是天长地久的事,真的要包容对方一辈子,可能没有几个能做到。 薛家良虽然年岁不小了,也经历了几次波波折折的爱情,眼下,羽翼丰满的他,有能力、有条件谈一场自己的恋爱。 娄朝晖早就看出,他跟龚法成的女儿关系也不错,只是碍于公然已经有了恋爱对象,两个人始终没能擦出火花,如今,他听说公然落了单,鉴于薛家良跟龚法成的关系,两相比较,是个男人,都会选择公然,因为公然比庄洁更具优势,不仅因为她年轻有思想,更因为公然个性独特,跟薛家良属于同种性格的人,惺惺惜惺惺,也许是因为薛家良的原因,公然对曾家公子始终不冷不热,造成白瑞德另觅爱情,正是这些纠缠不清的关系,才让庄洁对他始终没有信心。 作为好兄弟,从生活的长远方向来讲,无论是娄朝晖还是郭寿山,都认为庄洁是薛家良最合适的人选,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在外人眼里最般配的一对,走不到一起的却大有人在。也许,般配不般配,只有当事人自己经历了才清楚。 看得出,薛家良内心也很矛盾,所以娄朝晖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转移了话题,说道:“前两天侯市长回来这,他谁都没见,就见了我和段成。” “哦?也没见老蔡和建强?” “没见,他头来的时候,特地嘱咐我,就通知老段一个人。他这次来,主要是来了解老蔡和老潘之间的矛盾……” 从娄朝晖的口中,薛家良感觉侯明可能会在明年换届之前,对平水的班子有所动作。想到这里,他说:“你也该要求进步了,纪委书记已经干了四年了吧?” “五年多了。” “呵呵,也够一届。” “越是跟侯市长关系不错,越是不能提任何要求。” 薛家良很欣赏娄朝晖的这种态度,他点点头,说道:“你就是不提,领导也会想着你的,知根知底。对了,用我跟侯市长说说吗?” “薛哥,千万不要提,我资历浅,当年那么年轻就进了班子,很多人都是既羡慕又嫉妒,我真的是非常知足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其实,薛家良刚才那句话也是想试探一下娄朝晖,说道:“你能这样看问题很对,我支持你。” 娄朝晖又说:“我听说,省里的曾书记和茅书记如果做了亲家,曾书记有可能离开省委班子,是这样吗?” 薛家良一怔,皱起眉头,目光犀利地看着娄朝晖,厉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娄朝晖没想薛家良反应这么过激,赶忙说:“就是……随便听来的。” 薛家良说:“随便?这种消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来的吗?” 735、政治无处不在 娄朝晖知道,即便自己不说,薛家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委婉地说道:“就是上次侯市长回来说起的,也没有外人,就老段我们俩人在场,你是我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老段是不会往出说的。” 薛家良有些埋怨侯明,这种话哪能往外说呢,即便将来有可能成为事实,即便娄朝晖和段成是信得过的人,但跟基层的同志说这些有何用? 忽然,他想起回来的路上,卜月梅跟他说,有一天晚上她和老龚在大院遛弯,刚拐过墙角,就看见侯明站在江省长的家门口正在按门铃。 侯明是政府序列的干部,他来省长家汇报工作也属正常。卜月梅当时就劝老龚不要走太远,说不定侯明会来自己的家里。 哪知,他们围着大院溜达了一圈后,再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侯明的车子开走了,根本没有来他家里的迹象。 卜月梅说这话的时候,也可能是无意的,但在薛家良的耳朵里,却听出了一些意味。 薛家良故意放松下来,问道:“侯市长还说什么着?” 薛家良说:“说你跟公然着。” “说我们什么?” “说有可能你们俩将来是一对儿。” “理由?” 娄朝晖看了看薛家良,没发现他不高兴,就说道:“老侯说老龚一直都很喜欢你,正好公然和怀德吹了,虽然省委书记的儿子也在追求公然,但是从省里的政治格局来讲,他们不会成的。” 薛家良望着娄朝晖,他还真没想到茅岩追求公然会破坏省内政治格局的问题,但显然卜月梅想到了,卜月梅想到龚法成就想到了,甚至茅玉成也想到了。 如果龚法成和曾耕田成为姻亲,这个格局不会受太大的影响,顶多也是龚法成回避,整体格局不会打破,如果这三家真的结成姻亲,那还真就影响到目前省内的政治格局了。 看来,领导家子女的婚事,都有人关注,政治真是无处不在。 娄朝晖说:“哥,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家良说:“我没有任何想法,走到哪步就说哪步的事,烦。” “但是你一个人这样太苦了!” “谁说我苦,我凭空掉下来一个便宜儿子,结了婚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吗?我现在这个便宜儿子跟我可亲了,你说怎么着,我出来还真想他。” 娄朝晖不以为然地说:“那个儿子你早晚都是要还给人家的,世上没有不通过自己努力就能得一个便宜儿子的。” “哈哈。”薛家良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对了朝晖,李克群去老主任家着吗?” 娄朝晖说:“我还真没看见,估计他去的话也不会赶上人多的时候去。” “他中风后落下后遗症了吗?” 娄朝晖知道薛家良嘴比谁都毒,但心比谁都软,这么长时间了,还担心李克群中风的事,还在为当初嘴损李克群的事内疚,就说:“没有,一点都没有,您不用担心了——” “没落下后遗症好,为这事我还内疚了好长时间,不过又有点不解气,应该让他嘴歪眼邪才是。” 娄朝晖坏笑着说:“要不我制造个机会,您再气气他?” “哈哈,那就不必了,最好他做坏事的时候别让我碰上,碰上,我肯定不放过他,嘴歪眼邪不是目的,他全身瘫痪才好呢。” “哈哈,哥,你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家我大娘不是这样的人啊,你随谁?” 薛家良想都没想说道:“随我姐,我姐就是这么一个脾气。” “哈哈,哪有随姐的道理。” “有啊,我姐比我大那么多,从小就哄我玩,随她没错,当初她知道胡晓霞移情别恋的时候,非要来机关骂人家,要不是我姐夫拦住,说不定要惹多大的事呢。” 娄朝晖听他提到往事,就说道:“胡晓霞从机关调出去了,到县中学任体育教师。” 薛家良漠然地“哦”了一声。如今再听到胡晓霞这个名字,除去有一种久远的记忆外,他没有任何感觉了,不疼、不痒,包括李克群,他已经不屑于跟他们计较什么了,因为,他薛家良已经把他们甩掉了十万八千里了,当年所有的恩怨也随之飘散了。 娄朝晖又说:“目前他们两人关系不太好,总吵架,李克群的身体也不太好了,能不能过到头都两说。”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庄洁,说道:“是庄洁,可能知道我回来了。”薛家良说着就接通了庄洁的电话。 “家良,你回来了?” “是的,我头中午回来的,直接去的老主任家,然后跟县里的同事吃的午饭,喝了好多酒,现在还哪儿都没来得及去呢。” 薛家良向庄洁报告着行踪。 庄洁说:“老主任的事我也是一早听说的,听说后就去他家了,想起你哥出事后,老主任特地来家安慰我……人啊,怎么这么不经活……” 薛家良怕庄洁伤感,就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是三儿给我发了个信息,我刚看见,看见后就给你打电话了。” 薛家良知道刘三跟庄洁的感情,就说:“这个小子,敢背着我给你通风报信。” 庄洁吸溜了一下鼻子,说道:“你不许批评他。” “不会的,他通风报信又不是给别人,我不批评他。” “家良,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我把鲁大哥叫来,他刚给我打电话,也是听说你回来了,想跟你一块坐坐。我说那就来家里,去饭店的话碰上熟人你就脱不开身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现在我跟朝晖在一起,还不知道晚上怎么安排呢。” 庄洁有些失望,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跟他坐坐。” 薛家良说:“我明天下午走,看明天中午吧,如果明天中午也不行的话,就吃完中午饭,我跟他见个面,在哪儿都行,不一定非要吃饭。” “但是……祺祺也想你了……” 薛家良心头就是一热,说道:“这样吧,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736、陪好他 放下电话,薛家良说:“她说老鲁想跟我坐坐。” 娄朝晖说:“你晚上安排出去了?” 薛家良说:“目前还没有。” 娄朝晖说:“那你就晚上去,明天中午你肯定去不了,猴子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薛家良每次回来,就想跟这些故交坐坐、侃侃,无拘无束、海阔天空,他说:“要不叫上猴子,咱们三个去程哥家?” 娄朝晖说:“人家老鲁想跟你坐,感谢你的举荐之恩,我们去不合适吧?” “他想跟我坐,也得碰上我想跟他坐,你们去正合适,免得我一个人面对他们两个人别扭。” 娄朝晖笑了,说道:“你也知道别扭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心又不是石头长的……” 薛家良还想说什么,蔡德林打来电话,他说他要回青州,今天晚上就不陪他了,给他一点自由时间,蔡德林还说明天的告别仪式也参加不了,但他中午能赶回来陪薛家良吃午饭。 薛家良说“您老兄别惦记我了,好好在家陪老妈过周末吧,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我都安排出去了,咱们兄弟来日方长,不在这一时一刻。” 蔡德林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勉强,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挂了。 不大一会,潘建强也打来电话,问薛家良晚上怎么安排的。 薛家良把刚才跟蔡德林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后,说道:“明天上午参加告别仪式,下午就回去了,你就不要惦记我,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潘建强说:“不行,我刚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想跟你单独唠唠。” 薛家良说:“真的没办法,朋友就在我旁边,怕我爽约,一直是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是朝晖吗?” 薛家良一愣,说:“不是朝晖,他现在顾不过来我,肯定在老主任家忙活呢。这样吧,如果我明天不回去,就去市里找你。” “你就会敷衍我。”因为之前一起共过事,潘建强的性格又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而且比薛家良年长,说话就随便了很多。 薛家良说:“我哪敢敷衍老兄,是真的都安排出去了,就这,我连回家的空儿都没有。” 潘建强一听说道:“那好吧,明天我在市里等你电话。” 挂了潘建强的电话,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还真不好对付。” 娄朝晖笑了,说道:“大家都想跟跟坐会,有好几个人不好意思直接给你打电话,都把电话打给了我,我都给挡回去了。” 想跟他坐的人,有的真是想他,比如郭寿山、娄朝晖等,也有的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上边信息,自从鲁丰当上民政局局长后,大家更想跟他联系一下感情了,知道他能跟市里甚至省里的领导接上头。 官场上的人,概莫能外,谁都想依托可能依托的关系往上爬。 想他当年受到赵志华案子的牵连,除去极少数几个人不曾疏远他之外,大部分人看见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就连他当年的恋人都是移情别恋,何况他人?趋利,是人的共性,有些人做得比较隐晦,有些人做得就明目张胆,比如当年的张勇。 只是这等小人当年就是薛家良不屑于较量的对象,如今,更如尘埃一般。 想到这里,薛家良叹了一口气,他是个不愿回忆往事的人,说道:“咱们是不是该去老主任家看看?” 娄朝晖说:“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还是别去了,今天下午来的人特别多,好多人都是冲着你和卜姐来的,都在等着你们,明天遗体告别的时候再去吧。” 薛家良点点头,娄朝晖说得对,有些人见跟不见一样,他现在如果出现在老主任家,肯定有喧宾夺主之嫌,他想了想就给卜月梅打电话,这才发现卜月梅电话传来不再服务区的声音。 转念一想,卜月梅肯定也是为了安静地陪父母才将手机设置成不在服务区的模式。 这时,刘三敲门进来了,他告诉薛家良,刚才卜月梅来电话,让有事打她妈妈的电话,她的电话没电了,来的时候忘带充电器了。 薛家良笑了,心想卜月梅这样说没毛病,作为领导的家属,就是要有选择地跟人接触。 晚上,娄朝晖叫来了已经是公安局副局长的郭寿山,两个人陪着薛家良来到庄洁家。 庄洁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后,给老鲁打了电话,然后急急忙忙往超市里跑,鲁丰告诉庄洁,让她不要慌,来不及的话他就从饭店要几个菜。 庄洁说:“那可不行,家良就喜欢吃我做的菜,如果从饭店要菜,那跟去饭店吃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买了一大堆的食材。 郭寿山来了,他跟薛家良拥抱在一起。 郭寿山打量这薛家良,说道:“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比以前白了。” 薛家良说:“我这脸还能白,高粱花子的脑袋,能白?” 郭寿山说:“家良,你还别说,如果让我闭着眼想咱们上学那会的事,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你有今天,如果不是因为照顾老妈,说不定你早就成了中科院的院士了,结果院士没成,却成了市长。” “别市长市长的叫,我怎么回事瞒得了别人,瞒得了你们俩吗?对了,我听说这个鲁丰很能喝,今天晚上你们俩要给我陪好他。” 郭寿山说:“既然你有话,我就豁出去了。” 娄朝晖说:“老鲁这个人停实诚的,让他喝多不好吧,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 “就你话多!”薛家良吼了娄朝晖一嗓子。 娄朝晖冲郭寿山做了个鬼脸,郭寿山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故意装得不动声色。 三个人好朋友聊了会知心话,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你们俩个跟我去趟超市,我得给我干儿子买样礼物。” 娄朝晖说:“让我说啊,你买玩具影响学习,买学习书籍又有点用不上,买衣服那是女人的事,你干脆给他钱吧,让他自己去支配。我上次去他家也是想了半天不知给孩子买什么好,就给了他两百块钱,把他美得赶忙将钱塞进自己兜里了,没多大会,就交给他妈妈了,他妈妈不要,让他自己管理,说他现在已经是小学生了,要学会管理钱财。” 737、贤惠女人所营造的家庭氛围 薛家良一听这就是庄洁说的话,因为祺祺过早地没有了父亲,将来就是要担当起家庭的责任,庄洁这样教育祺祺是对的。 三个人来到程忠家,防盗门开着,隔着纱窗门祺祺就看见了他们,跑过来开门。 薛家良一把抱住他,说道:“儿子,又长高了!” 祺祺说:“没有您高。” 娄朝晖说:“你野心不小了,你干爹这个个头都长了三十多年了,你刚长几年,就想追上他?” “哈哈。” 老鲁早就到了,听到说话声后,赶忙出来,他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跟薛家良握手。 薛家良打量着他,知道他是在帮厨。 老鲁激动地说:“薛市长能来赏光,真是太感谢了。” 薛家良听他这话心里就很别扭,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娄朝晖说:“老鲁啊,你这话有点反客为主,要说嫂子这样说没毛病,你这样说就有毛病了。” 一旁的郭寿山拍了一下娄朝晖,笑着说:“朝晖啊,你是越来越像家良了。” “我怎么像了?” “矫情。” 薛家良瞪着郭寿山,说道:“还没轮到我说话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侨情。” 庄洁从里面出来,说道:“朝晖已经替你矫情了,你就不要矫情了。” 薛家良回头看着庄洁,就见庄洁一如既往的温婉美丽,说话自带笑容,脸上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气色很好。 别说,每次来庄洁家,薛家良都有一种身至如归的感觉,进了这个家,所有的面具都卸到了外面,这就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所营造的家庭氛围,其实,他还是蛮留恋这种感觉的。 他心里就有了那么一种恍惚。 老鲁手忙脚乱地给他们倒茶。 娄朝晖说:“鲁局,我小,这个活儿我来。” 鲁丰说:“哪能让县领导劳动,你请坐吧。” 一旁亭亭玉立的郭寿山连忙弯下腰,说道:“老鲁,这里我的职务最低,沏茶的事我来。” 鲁丰说:“哪能让客人干这事。” 郭寿山说:“老鲁啊,你真是往上找,刚才朝晖就批评你反客为主,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凑材料吗?” 鲁丰大大咧咧地说:“反客为主也对,毕竟今天是大家给我面子。” 娄朝晖刚要说话,薛家良拦住了他,然后冲老鲁努努嘴,说道:“你不去帮厨吗?” 听薛家良这样问鲁丰,娄朝晖就把脸扭一边偷偷笑了。 鲁丰到没什么,他憨厚地说:“小庄做饭,别人很难给她打下手,我刚才只是帮忙洗洗菜。” 刘三这时挽起袖子,说道:“我去给庄姨打下手。”说着,就跑进了厨房。 薛家良看出娄朝晖的怪异,就正经地说道:“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鲁丰欠了一下身子说道:“托市长的福,工作基本上手了,还算顺利。” 薛家良说:“小洁上次给我打电话,将你的意思转告给我了,我说,对我最大的感谢就是吸取前任的教训,踏实工作,把心眼摆正,不贪不贿,一心为公,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鲁丰满脸堆着笑,说道:“是的,我听小庄说了,您放心,我鲁丰生性耿直,直肠子,没有乌七八糟的心眼,不整人不坏人,对金钱也没什么追求,老伴儿去世后,我女儿今年毕业也会参加工作,我工资不低,比地方的科级干部比算最高的了,除去爱和老乡们喝点酒外,烧钱的爱好一样都没有,我说话直,可能嘴上会犯错误,在金钱上不会放错误的,这一点您放心。” 旁边的娄朝晖也说:“通过这段主持民正局的工作,无论是领导还是职工,对老鲁的反映不错,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席间,娄朝晖和郭寿山看出薛家良有意让老鲁喝酒,两个人也推波助澜,老鲁也不推辞,来者不拒。 庄洁有些担心老鲁喝多了出洋相,就阻止道:“少喝点。” 哪知,薛家良听见这话不不干了,他说:“嫂子,我今天郑重其事叫你一声嫂子,你今天可不能有偏有向,凭什么他不能多喝,难道我们就该多喝?今天这酒,他不多喝,谁多喝!” 庄洁知道薛家良在矫情,就说道:“我是说别喝多了,多喝可以。” “行了,你别跩了,偏心眼,来,老鲁,我敬你们俩。” 娄朝晖和郭寿山听他这么说就是一愣。 老鲁倒没什么,痛快地端起杯。 庄洁脸上也有了尴尬,说道:“为什么敬……我……们俩。” 薛家良说:“当然是你们俩,你想想,要不是你把老鲁的情况介绍给我,我哪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呀,老鲁,你能有今天,是我小嫂子的功劳,你看可不能忘了她啊。” 老鲁端着杯,看着庄洁说:“是的,那这样,我先敬小庄,感谢你。” 庄洁看着老鲁,心想,给你梯子就上啊。 但她不能说什么,就端起酒杯。 老鲁跟她碰了一下,一口喝干。 庄洁只是抿了抿。 娄朝晖说:“嫂子,干了吧。” 庄洁说:“我……” 不等庄洁说完,老鲁就说:“干了吧,军人家属什么时候憷过酒?” 薛家良明明知道老鲁这个“军人家属”指的是程忠,但他仍然明知故问:“你这个军人家属从哪儿说?” 老鲁说:“当然是……” 老鲁忽然感觉这个时候提程忠不合适,就止住了话头。 庄洁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她端着酒杯,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一仰脖,喝干了杯里的酒。 薛家良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他拿过酒瓶,给庄洁和老鲁满上,然后端杯,说道:“我敬你们俩。” 他说完,跟他们碰杯、干杯。 庄洁表现得很被动,这酒喝也不说,不喝也不说,一皱眉,又喝干了。 这时,早就吃饱在房间写作业的祺祺出来了,他靠在妈妈身边,悄悄把妈妈的酒杯藏起来了,给妈妈端来了一杯水。 薛家良看见了,没有说什么,冲祺祺伸出大拇指。 祺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走回房间。 738、灌醉他有点费劲 今晚的酒可是喝疯了,老鲁拎出的四瓶酒,已经有三瓶见了底,摆在一边。 老鲁的酒量太大了,三个人轮番跟他喝,都没让他当场喝倒,倒是他们三个都喝高了。 郭寿山酒量本来就不行,因为他看出薛家良“不怀好意”,也壮着胆子硬着头皮频频敬老鲁酒,只是老鲁没倒下,他倒在刘三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跑进卫生间呕吐去了,吐完后,连餐厅都不敢进了,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娄朝晖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舌头早就不听使唤了,瞪着眼睛看着老鲁,说道:“老鲁,你酒量太了,把我们都喝趴下了……” 老鲁要说一点都不多也是假话,他早就满脸通红,说道:“我不行,市长的酒量才是最大的,你看他一点事都没有。” 薛家良的确不了解鲁丰的酒量,就存了心眼藏了量,但是他也没少喝,只能说鲁丰的酒量太大了。他故意结结巴巴地说:“老鲁,你还能喝多少?” 老鲁大手一挥,很仗义地说道:“你们喝多少我就喝……喝多少?我舍……舍命陪……陪到底!” 薛家良一狠心,看着刘三说道:“三儿,看看瓶里还有多少酒?” 刘三拿过桌上那瓶,晃了晃说:“这瓶也见底了。” 薛家良看了看,他们已经喝了四瓶了,这四瓶酒就一千多块钱,想必是老鲁特地款待他的,按平水县的水平,平时很少喝到这样的好酒,他就故意说道:“老鲁啊,四瓶酒都见底了,没喝到位的话,咱们下次再找补吧。” 哪知,老鲁却梗着脖子说道:“下次再说下次,这次必须喝到位!” 薛家良故意说:“可是,已经没酒了,这么好的酒,市场上怎么也要三四百块钱。” 老鲁咧嘴笑了,说道:“薛市长,你小瞧我了,酒有的是,今天管够。” 老鲁说着,就站起来,在餐厅和客厅转了一圈,说道:“小庄,拿酒来。” 薛家良想,如果他薛家良不在庄洁家放酒,庄洁家就是有酒也都是一般的酒,又故意说:“老鲁,我不能掺酒,这两位兄第也掺不了酒,一掺就醉。” 老鲁挥着大手,说:“不掺不掺,就喝这个。” “还喝这个,你带来几瓶?” “我带来两箱呢,一箱六瓶,这才喝了四瓶,远远没喝到位。” 老鲁说着,就从厨房搬出两箱酒,上边一箱已经打开。原来是庄洁怕他们没完没了地喝,把两箱酒藏起来了。 老鲁将两箱酒摆在跟前,他从里面掏出一瓶就打开了。 薛家良这下课是傻眼了,他本想激将老鲁,顺势结束今晚的酒宴,没想到这个老鲁可真实在,带来两箱好酒。 “老鲁老鲁,听我说听我说,我刚才就是随口一问,这酒再也不能喝了,都喝高了,如果你执意要打开,咱可说好了,谁打谁喝。” 话说到最后,薛家良还是想试探试探老鲁到底能喝多少酒。 老鲁憨厚地笑着,他说:“我喝就我喝,不能省酒待客是不是?”他说着就打开酒瓶,真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玻璃杯。 薛家良彻底怂了,他感觉遇到了对手,这个对手还很强大,他们三个人都没喝倒他。 他起身走到那两箱酒旁边,看了看,果真是货真价实,他支吾着说道:“我先去趟洗手间。” 薛家良从洗手间出来,走进祺祺的房间,就见庄洁正在给祺祺检查作业。 薛家良问道:“小洁,老鲁到底能喝多少酒?” 庄洁说:“他喝多少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每次他们战友聚会,别人都趴下了,他一个人还在那儿喝呢。” 薛家良一听就只翻白眼。 “怎么了?是不是灌他有点费劲?” 薛家良冲她一撇嘴,说道:“哼,看把你骄傲的,我今天还就不信他这个邪了。”他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往出走。 庄洁了解薛家良的脾气,那是死都不怕的主儿,就急忙抓住他,说道:“家良,别再喝了,已经喝得够多了,我去给你们做碗汤,醒醒酒。” 薛家良梗着脖子说:“不行,我今天就要和老鲁较个高低!”说完,甩开庄洁的手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重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让刘三将娄朝晖搀到外面的沙发,扬了扬手,再次往上捋了捋袖子,说道:“老鲁,既然你把这瓶又打开了,那么我陪你,咱们一醉方休……”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他的眼睛就直了,因为老鲁刚才自己倒的一杯酒,又下去了半杯。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老鲁,杯里的酒哪?” “我喝了。”老鲁理直气壮地说道。 “喝了!骗鬼吧?起来,我检查检查。” 至此,薛家良彻底知道老鲁不是个善茬,如果跟他硬拼肯定拼不过他,他就想用旁门左道的招术赢老鲁,同时也在检查的机会在思忖对策。 薛家良瞪大眼睛低下头,开检查桌子上所有的空杯空碗,又检查了一遍地面,看有没有泼酒的迹象。 老鲁指着他哈哈大笑:“薛市长啊,您这个人太逗了,这么好的酒,我舍得往外倒吗?那也太浪费了吧!” 薛家良一听,故作严肃地说:“你要不说我还忘了问你了,这么好的酒,一瓶三百多,你怎么这么舍得?两箱两箱搬?老鲁我可告诉你啊,今晚的酒,可不能在单位下账,外面沙发上躺着纪委书记,到时我让他去查你,就查今晚这酒的票据!” 老鲁又是一阵大笑,说道:“薛市长啊,您太不了解我了,这酒啊,您随便喝,是部队我的老部下给我送来的,这是部队的特供酒,我想喝多少就有多少,他自己不喝也会给我喝的。这两箱酒我就是给您留的,我计划咱们今晚喝一箱,剩下的这箱让你带走。” “啊——”薛家良瞪大了眼:“今晚咱们喝一箱?” “是的,哈哈,看把您吓得,我跟您保证,单位的便宜我老鲁一分一毫都不会沾的!” 739、薛家良目瞪口呆 薛家良看着老鲁说道:“老鲁,对不起,我冤枉你了,喝酒。” 他说着,端起空杯,假装没看到杯里没酒,冲老鲁致意。 老鲁也不含糊,一仰脖,又喝了一大口,这才发现薛家良的杯里没有酒。 薛家良见老鲁发现了自己的伎俩,就故意自言自语地说道:“没了,没了就没了吧。” 他一抬头,就见老鲁喝进嘴里的酒没咽,就说:“老鲁啊,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群众基础不错,但那也要在一言一行上严格要求自己,不要给我惹事,不要给侯市长惹事,要给我们做脸!” 老鲁不知是计,这才将嘴里的酒咽下,他说道:“这一点您放心,我的家庭的确不富裕,前些日子老婆突发急病走了,之前省吃俭用的那点积蓄也花光了。花光了好,花光了我也心安了,不然这样生生离开,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老鲁声音有些哽咽,薛家良渐渐觉得老鲁可爱起来,他伸手拍了他一下,算作安慰。 老鲁又说:“我女儿今年幼师毕业,已经被县一幼提前招聘了,她今年暑假后正式参加工作,参加工作就能挣钱了。我转业后,工资跟地方套完后,还比地方的同志高出好几百呢。说真的,我就一个女儿,生活没有压力,工资够花。我再跟你啰嗦两句,我家属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钱了,当时把房子都抵押给银行了,马上要办手续了,谁知,她心疼我,没让我卖掉房子人就走了,房子又给我留下了,我就跟捡了大便宜一样。所以薛市长您就放心吧,我可能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但跟您保证,有两样错误我绝不会犯,一个是男女问题,一个是经济问题,绝不会给您给侯市长丢脸的!” 薛家良觉得他很实在,就说:“那就好、那就好,来,我敬你。” 老鲁说:“您杯里都没有酒敬什么呀?来,我把这口喝干,咱俩倒满。” 老鲁说着,就把杯里剩下的一口酒也喝干了,将玻璃杯和薛家良的并排放在了一起。 薛家良彻底傻眼了,任何招术在老鲁身上都不起作用,因为老鲁喝酒根本不用劝,自己端起来就喝,看来要想灌倒老鲁,就要做好自己倒下的准备! 这时,庄洁过来夺过酒瓶,说道:“这酒我来满,满多少你们喝多少。” 庄洁分别给他们两只杯子里倒了半杯。 老鲁不干了,说道:“小庄,你什么时候见过满酒满半杯的?倒满吗——” 薛家良也附和这说道:“就是,你就不怕我说你省酒待客?倒满!” 庄洁一看,这两个人疯了,就说:“好,倒满,最后一杯。” 她满完酒,扣上瓶盖,就把酒瓶拿走了。 薛家良看着面前满满一玻璃杯酒,说实在的,他的确憷了。 老鲁见他犹豫,端起自己的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将自己的酒杯跟他的放在一起,说道:“兄弟,倒给我点。” 薛家良惊愕地看着他,尽管他早已经脸红脖子粗了,但他感觉老鲁依然还有战斗力。 他有心想将酒倒给老鲁,但又不好意思,何况他也是个从不认输的人。 他故意让自己的犹豫持续了几秒钟,给老鲁腾出时间,让老鲁自己倒酒。 老鲁果然是个实在人,他一看薛家良不好意思,就伸手抓过薛家良的酒杯,咕嘟两下,倒出了半杯酒,直到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了,再也倒不进去了。 薛家良故意慌张地喊道:“你干嘛老鲁?你这是干嘛!” 老鲁嘿嘿笑了,说道:“我喝多没事,你喝多了不好,而且明天你还有事,不能显形儿。” 至此,薛家良对这个老鲁有了真正的敬意,他说:“老鲁,够意思,人家说酒品看人品,我看好你,来,敬你。” 这时,庄洁给他们端上一盆鸡蛋清汤,薛家良马上改口说道:“小洁,你也坐下,我敬你们俩。” “干嘛敬我们俩?” 薛家良感到庄洁很敏感,就说:“你是功臣,没有你,我上哪儿认识这么实在的人。” 庄洁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薛家良看着庄洁走进祺祺的房间,就指着她的背影跟鲁丰说道:“我嫂子……她不爱听了……” 老鲁小声说:“我爱听,来,咱哥俩喝。” 狡猾的薛家良,这最后一杯酒,到底把老鲁喝多了,他趴在桌子上再也没起来。 薛家良摇摇他的肩膀,说道:“老鲁,老鲁,你别装熊,起来,接着喝……” 老鲁嘴里嘟囔着什么,刚要抬起身,感觉脑袋晃悠得厉害,一下子又趴桌子上了。 刘三出来了,说道:“别让他喝了,怎么喝进去的又怎么流出来了。” 薛家良一看,果然,刚才喝进去的酒,顺着他的嘴角又流了出来。 庄洁也出来了,她看到老鲁这个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说道:“三儿,去楼下把他的司机叫上来,把他送回去。” 薛家良拦住庄洁,说道:“干、干、干……嘛,我们还没喝完呐,你就……心……心、心疼了?” 庄洁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跟刘三说:“去吧,是一辆黑色桑塔纳。” 很快,刘三和鲁丰的司机以及郭寿山的司机就上来了,他们搀起各自的主人下了楼。 老鲁走到门口,回过头说:“薛、薛……市长,今天……这酒不……不算。” 薛家良也有些重心不稳,他扶着墙角,说道:“不算,不算。” 老鲁又说:“小庄,那一箱好酒是给他的,一会给他带上。” 薛家良也结巴着说:“我不要,就放在这里,下次我回来咱们接着喝。”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老鲁很霸气地说着,手还挥动了一下。 庄洁拿过老鲁的外套给他披上,跟刘三说:“三儿,你帮小张扶着点,他一个人弄不了他。” 薛家良不高兴地说:“他一个人怎么弄不了他?” 庄洁说:“老鲁块大,小张一个人搀他够呛。” “就老鲁块大吗?猴子不大吗?你怎么不让刘三帮助搀猴子? 740、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庄洁知道他矫情,要耍不说理,就不再理他,而是开始收拾桌子。 薛家良看着庄洁有点不高兴,就泄了气,说道:“好吧,我闭嘴,别等着人家往出轰我,我还是自点觉吧。” 庄洁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就你矫情。” 薛家良心里忽然一酸,说道:“是啊,就我矫情,以后……不矫情了……” 薛家良说完这话,扒拉醒娄朝晖,说道:“走了、走了……” 薛家良和刘三将娄朝晖送回家后,他们就回了招待所。 如果按酒量说,薛家良今天还真没达到极限,但今天晚上的酒喝得明显犯堵,吃的东西堵在心口处难受,刚到房间,再也抑制不住,跑到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 吐过之后,缓解了内心的压力,他感觉轻松了好多。 刘三给他沏了一杯蜂蜜水,薛家良一口气喝了一杯,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哪儿来的蜂蜜?真好喝。” 刘三说:“是庄姨给的,她说这个季节多给阳阳喝蜂蜜水,刚才又特地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给您也兑一杯,说是解酒。” 薛家良一听,冲着天空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他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床上,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刘三没敢回自己的房间,他不放心喝了酒的薛家良,就睡在了薛家良房间的沙发上。 半夜起来,薛家良头痛欲裂,他去了趟卫生间,脱掉衣服,忽然看见刘三窝在沙发上,知道刘三不放心他,才睡在这里的。 他扒拉醒刘三,说道:“回你房间去,我没事。” 刘三坐起来,揉着眼睛说道:“真没事?” “没事。” 刘三揉着眼走出房间。 薛家良关好房门,他没有了睡意,尽管脑袋还有些晕,但神智清醒。 他看出来了,娄朝晖说得没错,老鲁对庄洁很有意思,尽管他从庄洁的表情中,看不出她的态度,但薛家良明显感到,他跟庄洁没有可能了。 从庄洁的角度来讲,老鲁比他更合适。他们是战友、是老乡,又都单身,两家关系要好了多年,最有可能走到一起的是他们。 他不怪庄洁,即便自己跟庄洁走到一起,对她也是不公的,因为在他心底,自始至终都还有另一个人。 庄洁那么聪明,能看不出这一点? 还好,庄洁遇到了老鲁,他们俩结合,应该是水到渠成。找个机会,适时将自己的意思跟庄洁表达清楚,不能贻误别人。 想到这里,他就迷迷瞪瞪进入了梦乡…… 此时,这个寂静的夜晚,还有一个人无法入睡,这个人就是庄洁。 庄洁之所以一直没有痛快地答应薛家良,不是她心里没有他,而是鉴于薛家良越来越上升的地位。 他那么好的条件,凭什么要找她一个寡妇,还带着孩子?这一点让庄洁不自信。 薛家良同情他们,对他们娘俩很好,但这不代表着薛家良能一生无怨无悔地爱自己。 他的人生,可以说处处是风景,任何一处风景都很没了,都足以让他流连忘返,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足够的资本将他留在自己的风景里,所以她经过再三考虑,才跟他说了那样一句话:等你千帆过尽、风景看遍。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薛家良还坚持初心,那她庄洁就会奋不顾身地去爱。 可是,自从春节祺祺回来告诉她,说龚阿姨伤心干爹抱了龚阿姨,那次以后,庄洁就有了心理准备,她预感自己跟薛家良是不可能了。 她早就听刘三说起过公然,也知道他们在省城接触频繁,那个时候,庄洁没往心里去,直到她听说公然跟省委副书记家的公子吹了,她才意识到,薛家良以前跟她说的话可能要付之东流。 她一点都不怪薛家良,公然,才是他最合适的人选,他们俩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郎才女貌,而且公然也是一个非常不错、超凡脱俗、心地单纯善良的姑娘,从她对刘三的管护就能窥见一斑,她跟薛家良很般配,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老鲁最近才跟庄洁走得近,以前,他也有所顾忌,本是一对天涯沦落人,他们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人生不幸,就连生活中遇到的问题都是相同的。老鲁的女儿上周特地回来,跟庄洁说她爸爸很孤独,希望他们相互陪伴,只是庄洁觉得她还有一事未了,所以没有答应她。 老鲁知道庄洁的心事,因为张老师活着的时候,跟他磨叨过,似乎薛家良很中意庄洁,但庄洁考虑到两个人条件悬殊没有答应他。 当这次老鲁听说薛家良回来的时候,立刻就通知了庄洁,老鲁的心情庄洁理解,只是他们喝成那样了,她跟薛家良跟本不可能有机会单独说话。 但从薛家良的只言片语中,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庄洁想,如果明天有空,就单独跟薛家良见一面,哪怕几分钟,只有能说两句让对方听明白的话就可以了,说过多也没用,本来他们之间就从没正式开始过,于情于理她都要告诉薛家良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庄洁把祺祺送到学校后,她就给刘三打了一个电话,得知薛家良还没有起床,她就骑车赶到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正好碰上薛家良开门出来。 薛家良看见刘三和庄洁从走廊过来,就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刘三说:“我到下面我接庄姨。” 薛家良又看着庄洁:“这么早有事吗?” 庄洁笑着说:“已经不早了,你看看表,都几点了,” 薛家良摸了摸左手腕,没戴表。 庄洁走过来,薛家良推开房门,请她进到房间。 薛家良问道:“吃饭了吗?” 庄洁说:“吃过了。” 薛家良看着她:“你……有事?” 庄洁说:“我刚送祺祺回来,顺便过来看看你酒醒了没有。” 薛家良说:“睡一觉就没事了。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还送祺祺上学?” 庄洁说:“不是上学,我给他报了一个兴趣班,周六上午学习。” 741、还没开始又有新开头 薛家良说:“什么兴趣班,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好不容易盼个礼拜日,你不让他玩耍,上什么兴趣班呀?” 庄洁说:“我是怕他玩疯了心,没伞的孩子就得快跑。” 薛家良听了她这话,就白了她一眼,说道:“没什么伞?你不是他的伞呀?竟说没用的!” 庄洁见薛家良不高兴就笑了,说道:“你还真这么向着他呀?” “废话,他是我干儿子,你说他没伞,我能爱听吗?” 薛家良说着,不再理庄洁,而是走进洗漱间,去洗脸刷牙。 他利用这个时间,在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庄洁来这里的目的,经过这个时间的思考和分析,他似乎得出了结论。 他拿着梳子,郑重站在镜子前,梳理好一头浓密的头发后,这才走了出来。 他心平气和地坐在咖啡桌的另一边,扭头看着庄洁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庄洁听他这么直来直去,忽然不好意思开口了,说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酒醒没有。” 薛家良见庄洁不便把话说透,就问道:“老鲁怎么样?他昨天晚上可是没少喝,比我们谁都喝得多。” 庄洁说:“我还没给他打电话,估计他没事。” “你很了解他呀——” 这话说出后,薛家良自己都听出了酸意。 庄洁说:“是的,你哥在的时候,逢年过节,甚至周末休息日,我们几家子都会在一起聚,你哥没了,我只是在年、节参加他们的聚会,平常就不参加了。” “小洁,老鲁这个人不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看出来了,他对你很好,也很上心,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薛家良的意思显而易见。 庄洁的脸有些微红,她不好意思地说:“家良,不瞒你说,我来这也是想跟你说说老鲁……” “哦?撒开了说,说什么我都能接受。”薛家良看着她。 “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时,刘三进来了,他说:“叔,我去餐厅吃饭,再不吃就关了,我给您捎回来点?” 薛家良点点头。 刘三出去后,薛家良回头看了庄洁一眼,说道:“继续说。” 庄洁有些不适应他的官调,低头思忖了一下,说:“家良,我知道你对我和祺祺的心,可是你知道吗?随着你官位的上升,我……越来越觉得配不上你,我还带着个孩子,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应该去追求一个没结过婚的姑娘,这也是我一直顾虑所在。” 薛家良点点头,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低着头,没说话。 庄洁又说:“我除去会做做家务外,是跟不上你前进的脚步的,很早的时候小宋就说过,说你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应该有个不平凡的姑娘和你相配,那个时候,我一直认为她是在旁敲侧击我,不希望我跟你好,现在想来,她这话有道理。” 薛家良抬起头,自言自语地说:“那个不平凡的姑娘在哪儿?” 庄洁没有回答,她认为这个问题不该是她回答,答案应该在薛家良的心里:“家良,嫂子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们娘俩、为你哥所做的一切。” 薛家良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趟,站在庄洁面前,说道:“小洁,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不用跟我感激的话,所有我做过的和没来得及做的,都是应该的,不管你以后跟谁结婚,我会一如既往关心你,关心你们娘俩,因为,你们是我好哥哥的亲人……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这一点请你记住,任何时候、遇到任何困难都想着告诉我,既然我不能亲身照顾你们,既然你对我没有信心,不相信我能给你余生幸福,那么我不拦你,你是自由的,尽管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请你记住一点,别把我当外人,好吗?” 眼泪,已经盈满了庄洁的双眼,她透过泪水,不停地点头。 卜月梅这时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准备好,问什么时候去殡仪馆。 薛家良让她在家等,一会娄朝晖来了就去接她。 庄洁知道他们上午有事,就擦了一下眼泪,说道:“家良,你去吧,时间不早了。” 庄洁说着就站了起来。 薛家良问道:“你去吗,要去的话咱们一块走。” 庄洁回过头,说道:“我不去,自从你哥走后,那个地方我再也没去过,张老师的时候我也没去……” “好,我理解。” 薛家良看着庄洁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说道:“小洁,祝你幸福。” 庄洁回过头,看着他,眼圈就红了,低声说道:“你也是……”说完,就低头走了出去。 尽管跟薛家良没有过开始,但是薛家良为她家所做的一切,还是非常令庄洁感动的,这样分别,对重感情的庄洁来说,也是很痛苦的事,虽然她对薛家良没有信心,但不代表她没有动过心。 这时,鲁丰给庄洁打来了电话,问她是否在家。 庄洁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车锁,推着车慢慢走出招待所。 “我没在家,我刚从招待所出来,看家良来了。” 鲁丰问:“他怎么样?” 庄洁说:“他没事,他还问你怎么样?” 鲁丰说:“我也没事,睡一宿就过来了。” 庄洁想了想说:“老鲁,昨天晚上难为你了。” 老鲁说 :“我有心理准备,男人吗,都是这样。” 庄洁有些不解,问道:“都哪样?” 老鲁呵呵笑了一会,说道:“就是……就是,嗨,我也说不清,反正我理解薛市长,换做是我,也会往死里灌他的。” 庄洁忽然来了兴趣,问道:“他为什么灌你?” “因为他是男人,是追求过你的男人。” 庄洁调皮地问道:“追求过我的男人干嘛要灌你?” “呵呵——” 老鲁笑而不答。 “问你话呐?” “这个,我……我不好说。” 庄洁鼓励他:“你尽管说,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真的?” “真的。” “呵呵,还是见你面再说吧。” “好,我一会就到家,你来家里吧。” “我已经到了你家楼下了。” 庄洁一听,挂了电话,骑上车,迎着春末的暖风,往家飞驰而去…… 742、公然来了 公然是在头中午的时候到的平水县,她给卜月梅打不通电话,又不好打扰薛家良,就给刘三打了电话。 刘三告诉她,遗体告别仪式马上结束,让她去招待所等他们。 参加完老主任的遗体告别仪式,薛家良和卜月梅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停车场。 薛家良对聚集在他周围的人们说:“大家散了吧,下次我们回来再找大家喝酒,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说完,一一跟大家握手。 娄朝晖给他们拉开车门,跟在他们车的后面驶出殡仪馆。 车里,刘三告诉薛家良和卜月梅公然到了。 卜月梅说:“这个丫头,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说:“您老电话神人也打不通。” 卜月梅说:“我告诉老龚了,如果公然来让她打我妈的电话。” 薛家良这才说道:“你手机真的没电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关机呢。” 卜月梅说:“倒是也有这个原因……” “哈哈,看来我没猜错。”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说:“家良,你知道我的性格,原来跟老龚没有关系的时候,就是一个不好热闹的人,现在冷不丁回来,而且是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是不敢贪事,不敢招事,我跟你还不一样。” 卜月梅这话薛家良能理解。 薛家良说:“卜姐,我跟你商量一下,潘建强在青州等着我,想跟我单独坐坐,估计是想跟我说说他跟老蔡之间的事,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参加吗?” 卜月梅说:“我不参加了,然子也来了,家里就剩老龚一个人了,我有点不放心,我就回去了。” 薛家良说:“公然怎么办?” 卜月梅忽然说:“她就是接我来的,我们一起回去。”说到这里,卜月梅忽然笑了,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打算也没有,那就这样,咱们在一起吃中午饭吧,我这次连家都回不去了。” 薛家良掏出电话,给姐姐薛家荣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姐姐自己回来参加老主任的丧事,实在抽不开身回家看看,一会吃完饭还要去青州,然后连夜回博阳。 姐姐薛家荣不高兴地说:“就知道你又是这么回事,以后如果回不来,就不要往家里打电话了,你就蔫了吧唧地回来,然后蔫了吧唧的走,就当没有你这个姐姐!”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别生气,我下周去最高党校学习,好多工作都没安排呢,不能在外停留时间太长,你和姐夫可以来京城找我,我有时间陪你们逛逛北京城。” 薛家荣说:“就会跟我耍嘴皮子,我们真的去北京找你,你能有时间陪我们?鬼才信呢,到时不是没时间就是没时间,真要去,我们也不用你陪,有出租车司机,听说京城的出租车司机就是导游,只要你省得打车,他们都能给你介绍景点那些事。对了良子,你学习多长时间?” “三个月。” “那么长时间?那个孩子怎么办?” “保姆带呗。” “保姆一天24小时给你带孩子,你是不是要给双倍工资?” “还能怎么办?你又不给我带。” “要是你的孩子我就给你带,你说你挺大个人,真是没事撑得,找这麻烦,你就不怕你对象嫌弃这孩子?” 在收养阳阳这件事上,春节回来薛家荣就没少唠叨他。这会听她又说这些,薛家良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对了姐,盖房子的材料备得怎么样了?” “你姐夫正在一点点备,反正你也不着急住,慢慢来吧。” “不急着住也要抓点紧,今年房子必须盖起来,哪怕不装修都行。钱花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汇钱给你们。” 大姐说:“还没到花大钱的时候呢,不用急着给钱呢。” 挂了电话,他们就到了招待所,远远就看见公然在招待所里面的甬路上散步。她那修长的身影,飘逸的衣袂,给这个小县城的招待所平添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娄朝晖下了车,跟薛家良说道:“我去安排午饭。” 薛家良说:“让我们自行安排吧,你都陪了我两天了,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娄朝晖说:“吃过这顿你们再怎么安排我都不管了,我还没捞到跟卜姐吃饭和向她汇报工作的机会呢。” 卜月梅笑着说:“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娄朝晖说完就跑向了大厅。 薛家良和卜月梅向公然走去。 薛家良说:“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诳我们呢。” 公然说:“那是你,我从来说话算数。” 卜月梅说:“你来你爸知道吗?” 公然说:“知道——我干别的可以不让他知道,但是来接他家属必须让他知道。” 卜月梅怪嗔地说:“调皮!” 他们来到薛家良的房间,薛家良跟他们说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他问道:“卜姐,你们跟我去青州吗?” 卜月梅说:“不去了,小然就是来接我的,一会我带公然回家看看,然后我们就走了。”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笑着说:“我听她的。” 薛家良说:“那好,咱们现在就下去吃饭。” “这么早?”公然说道。 薛家良说:“早点吃,我也早点走,早点见潘建强,我也早点赶路。” 他们下了楼,来到一个大雅间。 薛家良看见娄朝晖又上了一瓶酒,就说道:“朝晖,今天没有外人,酒就不喝了,昨天晚上喝伤了,现在都没缓过劲,晚上说不定还要喝。” 娄朝晖看着薛家良,他的脸色的确有点憔悴,就点点头,跟服务员要了一扎鲜榨果汁。 大家端起饮料,互相碰了一下,刚要动筷,卜月梅感觉内心一阵恶心,她捂住嘴,强行咽下一口唾沫,喝了一口果汁,继续夹菜。 刚放进嘴里,刚才那张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次她压不住了,干呕一下,赶紧跑进了洗手间。 薛家良说:“怎么回事?” 娄朝晖说:“车马劳顿,上火了。” 743、你别吓我! 公然一听,放下筷子,也跟着跑进洗手间。 公然捂着鼻子问道:“你怎么了?” 卜月梅见公然进来了,示意她赶紧关门,然后就是一阵呕吐。 公然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想起卜月梅上次怀孕悄悄打胎的事,就小声问道:“您……是不是又怀……孕了?” 卜月梅接过杯子漱了漱口,瞪了她一眼,说道:“胡说,你懂什么?” 公然一怔,微微红了脸,说道:“我不懂不代表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卜月梅看着她,微微皱了下眉。 公然见她的神态,就调皮地说道:“是不是被我说对了?” 卜月梅说:“对什么对?我要是能怀上就是奇迹了?” “什……什么意思?” 卜月梅看着她,说道:“说了你也不懂。” 公然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说道:“您不说我怎么能懂?” 卜月梅噗嗤笑了,说:“说就说,反正以后这方面的知识你也是要掌握的,我带着节育环呢,怎么可能怀孕?” 公然说:“那不一定,我们杂志社就有一个小姐们,也是带着那个东西怀上的,后来摘了,孩子生出来后非常健康。” 卜月梅说:“你别吓我。” 公然笑了,随后小声说道:“记住,这次如果有幸被我言中,作为孩子的姐姐,我不许你再迫害他,爸爸出来说话也不行,你们没有决定权!” 卜月梅听公然这样说,心里就是一热:“不可能的,也许是缺觉,我一缺觉就是这样,昨天晚上跟你姥姥聊天睡得晚。” “你们俩怎么回事,在里面嘀咕什么哪?” 薛家良在外面喊道。 公然开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薛家良问道:“怎么回事?” 公然潇洒地一扬手,说道:“问她。” 卜月梅出来说:“可能是太疲劳了,昨天又半夜没睡,我有这个毛病,缺觉后就心慌恶心。”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说道:“朝晖去给你要鸡汤去了,一会喝点鸡汤补补。” 正说着,娄朝晖回来了,他说:“卜姐,是不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我要了鸡汤,一会就上来了。” 卜月梅一听,又是一股恶心涌上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说道:“不用,你太大惊小怪的了,这没有什么,老毛病。” 鸡汤很快上来了,娄朝晖给卜月梅盛了一碗,卜月梅闻到了肉腥味,又是一阵反胃,差点没当场呕吐出来。 公然赶忙递给她果汁,说道:“往下压压。”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看了娄朝晖和薛家良一眼,说道:“你们喝、你们喝,别管我。” 她喝了一口鲜果汁,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顿饭,卜月梅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离席的时候,公然没有走开,她打了一个电话后才出来。 她叫住了刘三,说道:“三儿,你快去药店买这个东西……”说着,就从包里掏出笔和纸,迅速写了几个字,折好,又给了他几张钱,就去追卜月梅他们去了。 来到房间,薛家良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娄朝晖说:“卜姐,这顿饭没有吃好,怪我。” 卜月梅说:“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没有休息好,好长时间没见到老爹老妈了。” 娄朝晖说:“回去后你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薛家良把自己的东西装好后,抬头问道:“刘三呢?” 公然说:“我让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薛家良问道:“买什么?” 公然嫣然一笑,说道:“保密。” 卜月梅一听,似乎料到去买什么了,就说道:“小然,你搞什么鬼?不许瞎闹。” 薛家良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搞什么鬼?” 公然笑而不答。 很快,刘三就回来了。他进门,红着脸将一样东西悄悄塞给公然,刚要说什么,公然竖起一根手指向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说道:“你的房间在哪儿?” 刘三说道:“隔壁。” 公然一听,拉起卜月梅就去了隔壁的房间。 这时,段成给娄朝晖打电话,问中午饭怎么安排。 娄朝晖说:“我们都吃过了。” 段成说:“这么快,我刚从殡仪馆回来。” 娄朝晖说:“我们回来就奔餐厅了,吃的简单,也没喝酒,他们急着回去。” 薛家良接过了电话,说道:“段兄,你别过来了,我们马上就走。” 段成说:“那还行,蔡书记昨天走时特地交代我,让我照顾好你和卜主任,因为昨天晚上你们有私宴,我不便打扰就没过来。现在我已经到招待所了,这就上去。” “好吧,一会见。” 薛家良将电话递给朝晖,看着刘三说道:“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去呀!” 刘三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他走了出去,推了推房门,房门关着。 公然刚才是让刘三去买验孕棒,她给杂志社那个怀孕的小姐妹打电话,问她检验早孕试纸从哪儿买的,小姐妹告诉她各个药店有卖,还问她是不是自己用,公然说如果是我自己用就好了。 公然仔细看着说明,卜月梅没想到公然反应如此之快,验孕棒都给她买了,不愧是龚法成的女儿。 她伸出手,说道:“别看了,给我吧,我知道怎么用,你去给我找个纸杯来。” 公然说:“找纸杯干嘛?” “接尿。” 公然明白了,她转了一圈也没在房间发现纸杯,忽然想起什么,就打开自己随身带的背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胶卷,打开,磕出交卷,将交卷盒递给她,说道:“这个行吗?” 卜月梅一把夺过来,说道:“足够。” 卜月梅在里面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公然敲着卫生间的门说:“怎么样?” 卜月梅没言声。 公然急了,又敲着门问了一声:“你倒是出来呀?” 卫生间的门开了,卜月梅一脸愁容地走了出来。 “是吗?”公然睁大眼睛问道。 卜月梅点点头。 公然惊喜地说道:“我看看!” 卜月梅说:“看什么,早冲下去了。” 744、公然的警告 “哎呀,你怎么不让我看看?”公然埋怨卜月梅。 卜月梅说:“就是一个试棒,两道红杠就是阳性。” “阳性?那么说就是真的了?” 卜月梅皱着眉头,垂头丧气地说:“是——是真的——唉,真倒霉,怎么搞的,我明明是带着……” 公然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都你讲了,带着……也有可能,已经有先例了。” 卜月梅、没好气地冲她说:“你知道什么?” 公然笑了,调皮地说:“你比我知道的也多不到哪儿去。” 卜月梅一听,红了脸就打了她一巴掌,说道:“死丫头,没大没小。” 公然却非常高兴,她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告诉爸爸。”说着就要打电话。 “你敢!”卜月梅呵斥道。 公然还真就不敢了,她怕卜月梅真的生气打掉孩子,但她也是不容易妥协的人,她也严肃地说:“我不打、不打,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这次不许你再杀害他,我有权保护这个孩子。” 卜月梅说:“你不懂,到家再说吧,咱们先出去。” 公然一听,背起包,立刻跳到门口,给卜月梅打开门,刚要伸手搀她,被卜月梅拨开了手。 刘三一见他们出来了,赶快进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段成来了。卜月梅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薛家良说:“卜姐,咱们走吧,要不同志们不得安生。” 段成说:“说这么见外的话,就不怕我们听着生分?” 大家都笑了。 薛家良上了自己的车,卜月梅上了公然的车,他们挥手跟娄朝晖和段成告别,两辆车一前一后就驶出招待所。 在县城前面的路口,薛家良下了车,他走向后面公然的车。 公然降下车窗。 薛家良说:“公然,你们今天回去吗?” 公然指了指副驾驶座位上的卜月梅,说:“问她,她现在是大熊猫,她走到哪儿我就要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薛家良不知道她话的意思,就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探过头,说道:“家良,别听她的,我没事,跟家里人告个别就走。” 薛家良说:“那好吧,咱们各奔东西吧,公然,你开慢点。” 公然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放心吧,晚上少喝点。” 薛家良说:“我等不到晚上,到青州跟他喝点茶聊会就够了,你到家后想着给我报平安。” “ok。”公然点头,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跑向自己的车。 公然驶了过去,到前面路口时冲后面的他们按了一下喇叭。 刘三也按喇叭回应。 上了高速路后,刘三说:“您眯一会吧,快到的时候我再叫您。” 薛家良闭上眼,说道:“公然和你卜姨在你的房间干什么着?” 刘三说:“您不问我还忘了这事了。公然姐就给我写了个纸条,让我去药店买药,等我把东西买到手后,才发现不是药,是检查怀没怀孕的孕棒。把我弄了个大红人,卖药的那两个女的还直乐我,我拿着东西就跑了出来。” 薛家良就是一愣,他睁开眼问道:“公然买那个东西干嘛?” “我也不知道。” 薛家良忽然想起卜月梅在卫生间吐的情景,他放心了,公然肯定是买给卜月梅用的,而且刚才分手的时候,公然还是卜月梅是大熊猫,她走到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 兴许,卜月梅又怀孕了,想起她上次把孩子打掉,薛家良就想这次这个孩子可能会留下,因为公然知道了,从公然的口气中他似乎听出了公然的态度。 想到这里,薛家良给公然发了个信息,他就想成心逗逗她:姑娘,你买验孕棒何用? 过了一会,公然回道:我要当姐姐了! 薛家良:真的?祝贺!可是,你卜妈妈会要这个孩子吗? 公然:我已经跟她表明态度,不许她再打孩子的主意,作为姐姐,有权力保护弟弟或者妹妹。 薛家良:好样的,我支持你! 公然:我刚才给爸爸发短信了,爸爸让我们立刻回去,我们要走了,到家再跟你联系。 薛家良:注意安全。 公然没再回。 想到五十多岁的龚法成再抱个儿子或者女儿,他不由得笑出声。 薛家良跟潘建强联系好,潘建强在政府招待所对过的茶馆等他。 两个人要了一壶,边喝边聊。 潘建强跟薛家良诉苦,讲了他跟蔡德林许多不愉快的事情。未了,潘建强跟薛家良说:“家良,你进步得很快,我们都羡慕你,有机会你跟侯市长给我说说,把我调出平水吧,我也在那个地方干了好几年了。真心不想跟老蔡合作了,趁着现在我们还没完全闹掰,今早分开好。” 薛家良说:“你跟侯市长以前就搭档过,你自己干嘛不跟他说?” 潘建强说:“你说最合适,你不偏不向,另外,侯市长信任你,我要是跟他说,就有向组织提条件的嫌疑了。” 薛家良说:“这样吧,等对机会,我跟他磨叨磨叨。” 潘建强作揖感谢。 薛家良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因为毕竟他不管人事。” 潘建强说:“只要他管,就没有问题。” 薛家良有点不喜欢潘建强的张扬,说道:“我只能给你试试,人事问题侯市长是不会打包票的。” 潘建强说:“是的,是的,我听说安书记有可能回省里,到时候有可能侯市长回当一把。” 薛家良说:“别听那些小道儿消息。” 潘建强说:“小道消息有准的时候,另外,据说侯市长没闲着,也在跑动。” 薛家良没言语。 他跟潘建强坐了有一个多小时,说道:“我得走了,下周末要去最高党校学习,县里好多事都没安排呢。” “你要去党校学习?多长时间?” “三个月。” 潘建强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恭维道:“根据学习时间来推算,这个应该是重点干部培训班,老弟学成回来可就了不得了。”潘建强恭维道。 薛家良笑着说:“怎么了不得了?难道我不是我了?” 745、特别叮嘱 潘建强说道:“你,肯定还是你,变不了,但你的职位会在一两年之内有所变化,不服我的判断咱俩就打赌。” 奉承的话,每个人都爱听,总会别堵你、闹你心的话听着舒服。 薛家良正是悟道了这一点,他在说话方式方法上较之前才有所收敛。 “你说得太绝对了,如果上了党校就能提升,我大家都想方设法去上党校了,总比跑官容易吧。” 潘建强说:“当然,也不是那么绝对,但你今后的仕途会更加顺畅。” 薛家良说:“借你吉言!” 薛家良婉拒了潘建强,没有留下吃晚饭,他心里的确装着事,告别潘建强后就急匆匆往回赶了。 出了青州市区,他给罗锐发了一条消息:“我在回去的路上,晚上十点之前能到家,有要紧的事需要处理吗?” 罗锐回道:“没有太要紧的事,公安局局长周千找了您两次。” 薛家良眉头一皱,心想他找周千就是想秘密跟他谈谈,不想这个家伙居然明目张胆地找自己。 薛家良拨通了罗锐的电话,问道:“你在哪儿?” “我在单位办公室。” 罗锐这点很好,只要不跟薛家良出来,他就呆在单位,哪儿也不去,这也是薛家良对他和闫广的要求。 薛家良给罗锐拨通了电话,问道:“周千找我的事别人知道吗?” 罗锐一愣,立刻明白了,他说:“他是打电话来的。” 薛家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这几天有什么事吗?” 罗锐说道:“没有要紧的事,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朱秘书长来电话了,他说周一上午市委开常委扩大会,让我提醒您,会议议程就是当前工作布置落实情况,还有重点工程进展情况,朱秘书让我负责整理博阳的汇报内容,重点就是农贸市场的情况,其它的汇报内容他整理。” 薛家良说:“知道了,这样,明天上午你给周千打电话,找个清静的地方我跟他谈点事情。” “好的,他说这周不回家,专门等您。” 薛家良“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薛家良自言自语地说:“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吧,还真想这个小东西了。” 他刚要播电话,刘三说道:“上午罗秘书给我打电话,说在商场看见骆霞带阳阳买东西呢。” “骆霞?” “是的。” “她怎么跟阳阳在一起?” “不知道,也可能是何嫂他们来城里逛街了。” 薛家良不高兴地放掉电话。 刘三在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薛家良还是耐不住想阳阳的,他再次拿起电话,给何嫂家打了过去。 “喂,你是哪位?何政委不在家。”电话居然是阳阳接的。 刚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 “我不找何政委,我找张渤阳。” “薛爸爸,阿姨,是薛爸爸……” 阳阳放下电话就跑开了。 “喂,阳阳,阳阳。” 过了会,电话又响起阳阳那稚嫩的声音:“我在了。” 薛家良说:“好儿子,你跑什么呀,我就是想你了,才给打电话找你,你倒跑了。” 阳阳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薛家良说:“这几天你干什么了?” 阳阳脆生生地说道:“我上午去城里了,我们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跟谁去的?怎么去的?” “跟……阿姨来了,让她跟你说吧。” 这时,电话里传来何嫂的声音:“是薛市长吧,出门回来了吗?” 薛家良说:“何嫂你好,你辛苦了,我正在半路上,估计十点能到家。” “那您就别过来了,让阳阳多适应几天也好。” 薛家良说:“明天我有事还要去单位,这样吧,如果他没睡我就去接他,如果他睡了我就不接了。” “爸爸,我等你,我不睡——” 电话突然传出阳阳的声音。 何嫂笑了,说道:“咱们说话他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好吧。”薛家良说完就挂了电话。 晚上十点整,他们回到了博阳。 薛家良的车刚停在外面,何嫂院里的灯光就亮了,阳阳从里面跑了出来。 薛家良老早就弯下身,抱起了阳阳。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阳阳抱着他的脖子,说道:“你不是说如果我不睡就接我回去吗?” “所以你就瞪眼等着我。” “我也没有完全瞪着眼,我们看电视,还洗了澡。” 何嫂站在门口,让他们进屋。 薛家良放下阳阳,问到:“老何呢?” 何嫂说:“一个新战士想家,偷偷跑回去了,家长给送回来了,他去接待家长去了。” 何嫂问:“你们吃晚饭了吗?” 薛家良说:“半路上吃的,阳阳在电话里说你们今天去县城逛街去了?” 何嫂说:“是的,阳阳想做部队的班车,我们就去了。” 部队每周都有专门的班车,拉着家属们进城采购物品。 “都谁去了?” “我,阳阳,还有隔壁家的外甥女,骆霞。” “她怎么也跟你们去了?” “她头天晚上来的,第二天就坐着部队的班车会县城了,她怕我一个人带不了阳阳,就陪我们逛了半天。” 原来是这样,薛家良想了想说:“何嫂,过几天我就去学习去了,阳阳就全天候交给你了,有点事我得跟你交代一下,我走后,不能让阳阳跟陌生人接触,尤其是县里的人;第二,不能跟任何人暴露他的身世。博阳很复杂,这一点我特别拜托您,他如果出点什么闪失,我真的没法交代。” 何嫂不好意思了,她说:“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上次考虑到骆霞也不是外人,跟你也很熟,她又很喜欢阳阳,我才同意她帮我带他,既然你又这样说,我以后注意,绝不会再把孩子交给他人了。” 薛家良说:“不论跟我多么熟悉的,都不能把孩子交给他,除去我和刘三,任何人都不行。” “罗秘书也不行吗?” “我和刘三以外任何人都不行。我当初为什么不在博阳县城找人带他,就是考虑到他不让任何人影响他,让他快乐健康地长大。” 746、湖边私晤 何嫂说:“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所以何嫂啊,我拜托你了,我走后,你要多长心眼,不能随意把他交给任何人。” 何嫂感到责任重大,说道:“您放心吧。” 薛家良带着阳阳回到部队招待所的住处,阳阳在两个屋子跑来跑去,高兴地拿着塑料枪跟刘三追逐着玩游戏,一点困意都没有。 刘三跟他跑了几趟后就躺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阳阳就去拉他,让他起来跟他玩。 这时薛家良进来了,他说:“阳阳,咱们回屋睡觉,你刘叔叔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他累了,让他休息吧。” 阳阳这才跟刘三挥手再见。 第二天九点,罗锐约了县公安局局长周千,来到博阳山区一个小水库钓鱼。 等薛家良和刘三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个偏僻远离垂钓人群的地方坐下钓鱼了。 罗锐给薛家良下好了钓竿,让他跟周千并排坐在堤岸上,又给他戴上墨镜和草帽,为的不让偶尔经过的人认出他,然后他跟刘三躲到他们稍远的地方下了钓竿。 今天是个好天气,几乎来这里垂钓的人都选择了阳光温暖的大堤,只有他们四个人躲在背阴的地方。 薛家良说:“你的手机呢?” 周千也戴着草帽和墨镜,他说:“兜里。” “拿出来,关机,尽管我没钓过鱼,但是我知道钓鱼是个需要安静和专注,不然一个电话打进来,吓走了鱼,也容易错过起竿的时机。” 周千是自己开车带着罗锐来的,而且开的是一辆普通的桑塔纳轿车,罗锐不让他带司机。他开着车在半路上接到罗锐后就直奔这个小水库来了。此时听县委书记这样说,就知道今天不只是请他钓鱼这么简单。 周千掏出手机,说道:“这样,别关机,我们有纪律,交给罗秘书可以吧?” 薛家良说:“最好关机,如果在这段时间内发生重大案情,追究你的渎职责任,我可以给你作证,我们也是在谈工作。” “好吧。” 周千说着,当着薛家良的面关掉了手机。 薛家良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关上,周千知道,薛家良关的只是自己的私人手机,他的工作电话在秘书手里,但是他不敢违抗薛家良的旨意,只有服从。 周千以为薛家良让他关手机是因为他们谈话不被打扰,其实不完全是这样。 薛家良之所以让周千关手机,主要原因是因为如今的手机智能程度很高,功能也很齐全,他唯恐周千会将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录了音,他薛家良可不想在这个公安局局长面前留下任何把柄。 就这,薛家良仍然不放心,他们坐了会儿后,他说:“这样,咱们挪动太阳能照耀的地方去吧。” 周千有些不理解,当初选在这个树荫底下,他就跟罗锐说:“这个地方不是钓鱼的地方,这里阴凉,鱼不会上钩的。” 但罗锐觉得这里清静,不会有人来,执意选在这里。此时,又见薛家良要走,说这里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合适,他没有多说话,拿起马扎,跟在薛家良的后头,就到了太阳底下。 只是,不大一会,他们就被太阳照得出汗了。 薛家良说:“把外套脱了吧,让小罗帮你拿着。” 薛家良说着,就走到周千跟前,帮他脱外套。 周千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自己来、自己来。” 尽管他是这样说的,但薛家良仍然帮他把外套脱下,并借机观察了一下他身上其它部位,尤其是衬衣的口袋,还借机用大腿挨了挨他的两个裤兜。检查里面是否有异物,也就是录音装置。 薛家良的大腿轻轻挨过他的裤兜后,就判断出里面有香烟和打火机,车钥匙都没在兜里,而是挂在腰带的钥匙钩上。至此,薛家良放心了,也就不跟他兜圈子了,直入主题。 “大成宾馆死了一个女服务员,周局长听说了吗?” 不知为什么,在这位正气凛然不苟言笑的副市长、县委书记面前,周千有点心虚,他心虚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什么,而且是故意装聋。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我不知情,没有接任何人的报案。” 薛家良没再继续往下说这个问题,他话锋一转,又说:“你是怎么理解‘民不举官不究’这句话的?” 不用他解释什么,这句话,足以让周千的后背冒冷汗。 这位在公安系统浸淫二十多年的公安局长的汗就下来了,他经过十几秒的思考后,用很专业的口气说道:“这是民间的说法,很难说这句话的对与错,这句话虽然出自封建社会,但却流行至今,这就说明现代司法行为有时是被动的,还有为官僚作风、为懒政渎职开脱的嫌疑。有些事可以民不举官不究,有些事司法机关就要积极主动去解决一下问题,查处一些案子。” 周千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掉进了薛家良挖的坑里去了。 “我这样说对面?”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的回答很专业,无懈可击。其实对于这话,我也有自己的理解,你听听对不对。” 薛家良咳嗽了两声说道:“这句话之所以流行甚至于盛行到当代,就是有人推崇的原因,如果没有推崇,不会流传到先现在,甚至成为司法机关办案的一条不成文的准侧。我认为,这话没有错,错就错在经常被人曲解。我认为,在民事、商事等领域,这句话非常可取,只要民事行为不侵害他人权益,不违反国家强行法律,即使存在瑕疵,只要民不举,官府就不应审查干预;而在宪政、行政、刑事等公法领域,职权部门则应主动查处违法行为,这个时候如果再以‘民不举,官不究’为由,就属于徇私渎职行为了,你说我说的有点道理吗?” 薛家良一通旁敲侧击的话,周千听了后背和额头上就冒出汗珠,他心虚地说道:“有道理,您说得太有道理了!” 747、达成同盟 薛家良继续说:“所以说,过去那些流传下来的古语法谚,有适用的领域,也有不适用的领域,放在这里就是真理,放在那里可能就是谬论。” “对,您说得太对了!”周千连连说道。 薛家良又是话锋一转,说道:“周局,在我刚来的时候,公安局给予县委县政府大力支持,尤其是查处药厂污染这件事上,你们配合很得力,这个我在常委会上就讲过,我希望以后继续得到公安系统的支持。” 周千将屁股从马扎上半侧过来,说道:“我以党性和二十多年的从警生涯担保,保证做到县委指到哪儿打到哪儿。” 薛家良感觉这个周千还算是聪明会说话的人,他说的是“县委”,而不是指薛家良本人。这就说明他这个人还是有一定原则性的。 这就好,他喜欢有原则性的人,有原则性的人,跟他就是一条道上跑的车,是一路人。 接下来的谈话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从博阳的治安谈到了整个公安队伍建设情况,谈到了信仿谈到了稳定,谈到了角角落落。 从周千的谈话中,薛家良也感到他对博阳目前社会治安心存忧虑,因为,无论博阳出现什么样的治安事件甚至是刑事案件,顺藤摸瓜,准能摸出某些势力集团甚至是县领导的关系,哪怕是一件看似平常的斗殴事件,背后都有靠山,这些关系太微妙,太错综复杂。他这段时间正在琢磨趁着博阳没捅什么大篓子,想调出博阳。 他讲了这样一件事,就是前两天发生的事。两辆运输砂石料的十轮卡车在路上发生剐蹭,按说这种剐蹭发生在十轮卡车上不叫个事,但两位司机谁也不服谁,发生口角,双方都叫来了人,发生拼斗,造成两人重伤、多人轻伤的严重事件。等双方请出的后台一露面,才知道他们是窝里斗,狗咬狗了。 周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之所以不想在博阳干了,就是想趁着现在还没出什么大事,平平稳稳离开,不想给自己的职业生涯抹黑,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薛家良听了他的话,联想到韩君厂子被砸、女服务员上吊自杀等等,感觉博阳治安问题的确很严重,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当初来到博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班子建设和干部队伍建设上了,对治安问题还真没想太多。但往往这些问题牵连着政治问题,甚至稳定问题。尽管龚法成嘱咐他平稳过渡,但不甘心平庸下去的他,还是想做点什么,想改变点什么。他尤其不想看到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此消亡而世上的人都听不到她的申诉。 想到这里,他说:“周局啊,我来了,你就不能走了,今年,所有有形的工作,在规划部署完成后,县委就会腾出手抓软环境建设。这里就涉及到理顺关系的问题。我来之前,政法委书记是县委副书记张钊兼任,张钊后是春兰书记兼任,女同志做这块工作还是有局限的,我准备给市里打报告,吸收你进县委班子,兼任政法委书记。你本来就是从市局出来的,如果再原样回到市局有什么意思?顶多给你一个部门,但是你别忘了,宁统千军,不统一会,博阳的舞台可是比你市局部门大多了,有什么本事你就施展什么本事。我听说你当年是咱们市第一批凭专业学历提拔上来的干警,这么多年了,也该给自己的履历增添点色彩了,不能总是这样不温不火。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搞弯弯绕,所以有句话想问你,你有没有信心留在博阳,咱们真刀真枪干上一场,然后怀着满足,看博阳披上新装,从我们的手上诞生?” 周千心动了,尤其是听到让他进县委,他的心就动了。他来博阳,本来就是奔着能进县委来的,这样级别就可以进一步,不然他在市局好好搞自己的痕迹鉴定,为什么来博阳,还是这么一个闭塞、落后的县城,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迟迟进不了县委,张钊兼任政法委书记后,又来个女副书记兼任,眼看着他曾经同级别的人纷纷提了副处甚至正处,而他,仍然在科级打转,他就有些心灰意冷,眼看快过被提拔的年限了,与其在这个地方进步不了,不如回到市里,守着老婆孩子过安稳日子。 本来他早就写好了请调报告,但薛家良在年前年后工作力度忽然大了起来,尤其是对新城的规划,这个博阳老生常谈了好几年的话题,忽然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要真刀真枪地干了,这让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就想在观望一段时间。 没想到,薛家良主动找自己谈话,这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他破例在休息日没有回家,而是在博阳等着薛家良回来,他也想摸摸薛家良的底,也想适时跟薛家良提出要求,但不曾想,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不等他开口,薛家良主动提出,这让他惊喜。 但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不能将自己的喜色流露出来,他沉吟了一会,认真地说道:“感谢薛市长的器重,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我平时没有接触,但您却这么信任我、器重我,我周千没的说,就这一百多斤,交给您了,听您的调遣!” 薛家良说:“别看我们平时没有接触,我对你这个人还是很关注的,而且也有领导向我介绍了你,知道你是个刚正不阿、性子耿直的人,所以我才敢上来就跟你说了这么一套话。” 周千一听,高兴地说道:“是哪位领导向您介绍了我?” “这个……”薛家良故意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是人大的蒋主任。” 周千一听,自己平时跟蒋主任走得并不近,早年还是蒋树群当市委副书记的时候,在他亲自指挥的一场冬季严打中,自己恰好分到蒋树群这一片,那次,自己也的确露了脸,没想到事隔多年,蒋树群还记得自己。看来,人的名树的影,只要扎实肯干走正道,不投机钻营,还是有机会出头的。 748、意外发现 薛家良显然不给他过多回忆往事的时间,突然说道:“周局啊,对于我开始提的那个问题,你准备打算怎么办?” “开始的问题?”周千一时没回过神。 “关于民不举官不究的那个问题。” 周千恍然大悟,绕了一大圈,谈话又回到了原点,看来,这位兼职的县委书记要在某些方面捅捅马蜂窝了。 也对,在接下来的大建设过程中,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这种建设很难搞下去,任何一个外来的投资者,都会扫兴而归,这说明了薛家良的高瞻远瞩。 周千说道:“您说的我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什么?” “您所,在民事、商事等领域,民不举官不究这句话还有可取之处,只要民事行为不侵害他人权益,不违反国家强行法律,即使存在瑕疵,只要民不举,官府就不应审查干预;而在宪政、行政、刑事等公法领域,职权部门则应主动查处违法行为,这个时候如果再以‘民不举,官不究’为由,就属于徇私渎职行为了,你说我说的有点道理吗?” 周千几乎把刚才薛家良的话复制了一遍。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好,为我们有一致的认同观握手!” 周千赶忙欠起屁股哈腰向前,双手握住薛家良伸出的右手,连声说道:“谢谢薛市长、薛书记,我定当不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这时,斜对面的湖岸边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鱼咬钩了,随后一个人提竿,随后,鱼脱钩跑了,对面两个女孩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薛家良听着这笑声有点熟悉,他不由得抬头望向对岸,怎奈他们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岸的人。 这时,刘三举起望远镜,他轻声说了一句脏话。 罗锐夺过望远镜,对准对岸看了一下,又左右巡视了一下,放下望远镜,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这边的薛家良。 薛家良感觉到了什么,就向罗锐伸出手。 罗锐迟疑了一下,将望远镜递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对准对面的人,举起望远镜。 不看不要紧,看完后他的眉头就皱在一起。 就见对面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小菲,她的左旁边坐着另一个女孩子,右边正在垂钓的是卫立元和县公安局副局长郝大柱。 这个郝大柱可不是别人,正是邢有信傻儿子的媳妇的娘家弟弟,刚才跑鱼的正是他。此时,他重新挂上饵料后,正在甩杆。 薛家良不知小菲为什么和他们搅在了一起。他看明白后,就把望远镜给了周千。 周千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说:“他怎么来了?” “你说的是郝大柱?” “是的。” 周千放下望远镜,将帽子拉低。 旁边的薛家良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轻声问道:“听说他是全市公安系统唯一一个初中毕业的副局长?” 周千说:“别看文化不高,泡妞可是高手,拉帮结派也是高手,局内部所有带‘长’的人,差不多都是他的拜把子兄弟。” “他没老婆吗?” 周千说:“正式老婆就一个,暗地有多少个就说不清了,你看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贪慕虚荣,就上了他的贼船了。还有社会上那些这长那长们,只要坐在一起跟他喝酒吹牛投脾气的,一高兴就拜把子了,局内局外他有多少个把兄弟,他自己都说不清。” “郝大柱分管那块工作?” “出入境管理、监所管理和森林保卫。” 薛家良感觉他们谈得差不多了,就跟周千说:“周局,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回去后先着手调查女服务员自杀的事。” “讲究策略。” “我懂。” 薛家良站了起来,跟罗锐说:“收杆,咱们走。” 刘三和罗锐赶紧起身收杆。 薛家良率先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由于今天是到野外休闲场所,他特地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跟何嫂爱人换了车开。 薛家良上了车,小菲他们那边有传来一阵笑声。他扭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出乎意料,小菲也正在往他们这边观看。 但是她如果没有望远镜的话,是看不清对面的人的。 周千今天为了避嫌也没有开警车来。他们一条鱼没有钓着,周千觉得不好意思,向远处的管理人员招手,跟管理员嘀咕了几句,管理员就用步话机通知大门口,给装三袋子鱼。 周千开着一辆破旧桑塔纳,招呼罗锐上车,率先驶离湖边。 刘三看了一眼远处的小菲,说道:“小菲今天是不是有应酬?” 薛家良靠在椅背上,说道:“是啊,她本来就是在应酬。” 刘三看薛家良不高兴,就不再说话了。 到了大门口,周千拎着两袋子鱼过来了。 薛家良调侃道:“这真应了相声里说的,鱼一条没调上来,咱们买了几斤。” 周千说:“都知道您出来钓鱼了,回去一条鱼都没有不像话。” 薛家良说:“我要鱼没用,没地方吃去。” “送给保姆家。” 薛家良感到周千想得很周到:“那也要不了两袋,这一袋子让罗秘书拎回去。” 周千说:“罗秘书还跟我一车回去,他的鱼在我车上。” 薛家良下了车,说:“我坐你的车,小罗,你坐三儿的车,把鱼送回去后,到单位来找我。” “好的。”罗锐从周千车上拎下一袋子鱼,就上了刘三开的吉普车。 薛家良坐上周千的车,他打量了一下车内,车内不像外面那么破,针织座套虽然毛了边,还算干净,里面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 但是当周千一打火,薛家良就听出车子运行平稳、性能很好,远远优于它的外部形象。 驶出水库大门口后,薛家良问道:“这个车子是单位的?” “不是,是我个人的,早年朋友的一辆破车,我没花几个钱就买下了,回家总开单位的车太招摇,我们住的那个小区都是市局领导,一到周末,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蓝白色警车,看着扎眼,所以我就开破车回家,除非去市里开会,我回家很少开警车。” 749、公然逼他表态 薛家良听出来了,他说的这话不是矫情,通过上午的谈话,他对周千这个人了解得差不多了,跟蒋主任介绍的一样,是个很低调、很有思想的一个人。这让他轻松了不少。 今后的工作能得到周千的支持,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周千把他送到县委大门口他就下了车,走进县委大院,他发现政府那边车子不少,说明周日有人在加班。 最近,邢伟岩工作抓的很紧,非常卖力气,而且一环扣一环。这一点让他很满意。 他打开办公室门,尽管他几天不在,但办公室依然被罗锐收拾得整洁干净。 他坐下,打开电脑,里面弹出小菲的邮件:领导,回来了吗?回来后请联系我,我这周没回家。 想去小菲刚才和郝大柱他们在一起的情景,薛家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已回。 两个字,似乎透出他对小菲的态度。 说来也是巧,这时,薛家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知道是短信,拿起来一看,是公然:老薛,你要支持我! 这是公然的风格,从来说话不拖泥带水,简单明了:支持你什么! 公然回道:孩子,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薛家良故意逗她:你有孩子了? 公然: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啊?未婚先得子。 薛家良一听,心想这可是原则问题,就赶忙走到里屋,拨通了公然的电话。 公然很快接通了,不容公然说话,薛家良问道:“你说话方便吗?” 公然咯咯笑了,说道:“老薛,你怎么疑神疑鬼的了,我在我家,说话当然方便。” “你在哪个家?是省委家属院吗?” 公然故意说道:“这个有关系吗?” 薛家良说:“当然有了,你要是在省委家属院,我就说省委家属院的话,你要是在自己的房子里,我就说私密的话,这还用我教你啊,笨!” 公然咯咯笑了,说道:“我在省委家属院,在楼上的露台,刚晾完被子,正在墙上压腿。我要在家住一段时间,要看着他们,防止他们打孩子的主意。” 薛家良说:“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问问这事,那老俩是什么态度?” “你先说你什么态度?” 公然逼他表态。 薛家良一听,公然这口气完全是没拿他当外人,他心想,你这个丫头,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哪能这么说话?尽管薛家良埋怨公然,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放心,在这个问题上,我绝对跟你保持一致,你是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 “好,你听我说,现在老龚同志没有表态,但是你卜姐态度不好,她还在犹豫。” 薛家良笑了,说道:“她怎么说?” “她说,如果想要,上次那个孩子就留下了,还说这么大岁数,再领个孩子出来,别人都会以为是孙辈儿的。” “嗯。” 公然继续说:“我说上次我不知道也不予追究,但这次不行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打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反正我态度很坚决。” 薛家良说:“她还说了什么理由?” “就是这两条。” 薛家良说:“然子,你听我跟你说,这两条都不是她的真正理由,她的理由是怕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会对自己的孩子上心,会一心一意自己扑在自己孩子身上,忽视了对你、对你爸的照顾,更担心将来的关系不好处。” “有什么不好处的关系?” “比如……将来的财产分配……” 公然说:“这些俗事在我们家不会成为问题的。再说爸爸两袖清风,能有什么财产?” 薛家良说:“你可以不去计较,但作为一心一意爱这你爸爸的卜月梅,她会这么想的。” “那我就更应该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了。再说,她那么爱爸爸,更该留下他们的纪念,她比爸爸小那么多,爸爸是不可能陪她走到老的,她应该有自己的孩子,当然我也会养她老,但那是另一回事。” “我理解你说的意思,领导怎么说?” “我爸说让她先考虑着,不要急于做决定,晚上再说。” “你爸没在家吗?” “他被曾叔叔叫走了。” “所以你就看着她?” “是的,我必须看着她,万一她擅自做主真的拿掉孩子怎么办?我跟你说,自从上次看到阳阳后,我觉得我们也该有个小孩子玩玩了。” “玩玩?我的大小姐,他可不是玩具,他是人,要吃要喝要拉要尿,还要生病。” “你说的对,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正在当着爸爸。” 薛家良说:“我再次重申,我是借光的爸爸,只负责养他几年,他亲爸爸出来,我是要给人家还回去的。” “知道,不用解释了。” “我不解释行吗,必须要解释。” “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哎呀,不好!我要挂了……” 公然说着就挂了。 薛家良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有心想打回去,又怕打扰她。 薛家良合上电话,想到跟公然刚才的对话,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公然能毫无私心地想保护卜月梅肚子里的孩子,说明她已经完全走出了家庭的阴影,完全接受了卜月梅,从内心理解和原谅了爸爸龚法成。 但是她刚才那一“哎呀”又揪起了薛家良的担心。薛家良判定她要么就是看见了什么,要么就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什么,她口气里明显的惊慌就说明了这一切。 正如薛家良所判断的那样,公然的确看到了足以让她惊慌的一幕。 楼下的院里,卜月梅抱出被子,手臂一扬,一跳脚,就将一大床被子搭在了晾衣杆上。 这一幕正被露台上一边打电话一边压腿的公然看见了。她惊呼一声,挂了薛家良的电话,迅速跑下楼。 她气喘吁吁地下来,正碰上卜月梅进门,公然不高兴地说:“卜姨,谁让你去晾被子的?” 卜月梅一愣,看着公然涨红的脸,说道:“今天……天气好,没风……” “不行!” 卜月梅不解地看着她:“怎……怎么了?” 750、没安好心 公然说:“我上午给我小同事打电话了,她告诉我,怀孕初期,登高、擦玻璃、摘窗帘这些活都不能干,你不但干了,还跳起来干了,这不行!” 卜月梅一听“噗嗤”笑了。 公然认真地说道:“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卜月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微微弯下腰,下意识地捧住自己的腹部。 公然大声说道:“这样剧烈笑也不行,也会有伤害的,尤其你是大龄产妇,而且还有过一次打……打掉的经历……” 卜月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好好好,你今天没走,原来就是在家监视我呀?” “你以为呐?我告诉你,我不但不走了,还准备把工作室搬回来,您老人家有意见吗?” 卜月梅一听她跟自己叫老人家,就瞪了她一眼,走进屋里,说道:“连你都认为我是老人家了,老人家再生孩子,传出去会让人家笑掉大牙的。” 公然一听自己说走了嘴,赶忙解释:“我跟你叫老人家是戏称,别说你不是老人家,就连爸爸都不是,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保证,再也不对你说那三个字了,你是小人家,不对,按辈分我是小人家,你是中人家,或者是青人家,青人,青年人。” 卜月梅被她的调皮都笑了,说道:“好了,别耍嘴皮子了,现在老人家求你办点事。” 公然立刻说道:“请您吩咐。” “把一楼两间客房的被褥统统拿出去晾晒,没隔半个小时用这个竹棍敲打一次。” “为什么还敲打?” 卜月梅说:“一楼潮,被子经过晾晒敲打敲打,棉花就会蓬松起来,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吸收新鲜干爽的空气,散发潮气。” “你给我晾晒被子的时候怎不见敲打?” 卜月梅一听白了她一眼,说道:“真没良心,你卧室的被褥是我结婚时候买的,那是上等的优质的桑蚕丝做的,敲坏了怎么办?用手拍拍就行了,再说,楼上又不潮,而且咱们的卧室都是在阳面,一楼当然没法比了。” 公然想起来了,卜月梅结婚的时候,她不但自带嫁妆,还给她换了一套新被褥,想想这个小妈对自己还是真不错。 公然去晒被子,卜月梅开始做两个人的饭菜。 等卜月梅晒完两个房间的被褥回到餐厅,就见卜月梅捂着嘴就跑了出来。她赶忙接了一杯水跟了进去。 卜月梅漱了口后出来,她看着公然,抱歉地说道:“小然,咱们中午简单吃点行吗?” 公然说:“我没意见,你做饭是不是都恶心?” 卜月梅点点头。 公然一听,就上前解开她身上的围裙,说道:“你来指挥,我来做,这段时间,只要我在家,做饭这事我包了,正好可以跟你学学厨艺。” 中午这顿饭是公然做的,在卜月梅的指点下,公然居然做了四个菜,还做了一盘清炒虾仁。 两人坐下刚要吃饭,龚法成回来了。 龚法成看着满院子晾晒的被褥,进了屋子说道:“我昨天已经晒过被子了。” 卜月梅出来,问道:“这么快就吃完了?” 龚法成说:“这还不快,那个老抠儿,就请我喝了两杯酒,要了两个菜,吃了一碗面条,那面条硬得跟钢筋似的,我怕不好消化,都没吃饱。” “哪里的面条这么硬?” “就是前街的一个小面馆,他才舍不得请我吃好的呢?” “哈哈。”卜月梅笑了,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请他?” “我不请,是他约的我,就该他出钱。” 龚法成说着来到餐厅,公然正好端出两碗汤。 他看着公然的样子,说道:“你们怎么还没吃?” 公然说:“怨我,这顿饭是我做的,新手上路,自然就慢。” 龚法成打量着桌上的菜肴,说道:“嗯,搭配得不错,就是太素了。” 公然笑着说:“不错,没见还有一盘虾仁吗?爸,我就知道您跟曾叔叔吃不好,他是最不讲究吃的了,怎么样,再吃点儿?” 龚法成手一扬,就坐了下来,说:“好,正合我意,给我拿双筷子来,再来杯酒。” 卜月梅早就将一双筷子放到他面前,听他说要喝酒,就说:“酒,就不要喝了。” 龚法成看着四个小菜,就说:“不行,这么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没有酒哪行。” 不等龚法成说完,公然转身就给他拿来了酒,倒上了两杯。 龚法成指着另一杯酒问道:“这杯谁喝?” 公然调皮地看看卜月梅,又看看爸爸,说道:“您让谁喝?” “谁喝?当然是你喝!” “为什么?” “为了你坚持要做的事,她当然不能喝了——” 公然大眼睛一转,说道:“爸爸,这么说您同意她留下孩子了?” “不但我同意,这也是省委领导的意思。” “省委领导?您说的是曾叔叔?” “当然了,他是我的领导,还代表省委。” 公然噗嗤笑了,说道:“您连这个都跟省委领导汇报了?” 龚法成在女儿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啊,他也跟我汇报了他的家务事,我是捎带手也汇报了我的家务事,当然是有选择性的汇报。” 公然一听,就知道他们出去谈的是什么事了,她不再问了,端起杯,陪爸爸喝了一小口。 一家三口吃完饭,公然主动收拾碗筷,让卜月梅上楼休息。 两顿饭喝了两种不同的酒,龚法成脸色有点红,有些微醺。 卜月梅跟他回到房间,帮他脱下衬衣,问道:“刚才当着小然我没敢问,你们中午都说了什么?” 龚法成说:“还能说什么?都是家务事。” “家务事还用到外面去说?” “正因为家务事,还要到外面去说,不然你说是在他家还是在我家?” “他是什么意思?”卜月梅小心地问道。 “他能有什么意思,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卜月梅笑了,说道:“那他安的是什么心呀?” 龚法成摘下手表,放在桌子上,说道:“他是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 751、夜晚来客 卜月梅笑得更欢了,说道:“你们之间还需要收买?” 龚法成说:“他认为需要,我当然认为不需要。所以他一上来就把他的犬子大骂了一通,褒贬得屎烂不臭,把我女儿夸得跟鲜花似的,完美无瑕。” 卜月梅忍住笑,她能想象得出。 “然后,请注意我说的然后……” 卜月梅抿住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然后,他就跟我,法成啊,你说咱俩好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呐,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我想按照你的意思,让他们五一把事办了。你听听,他还按我的意思,是,我是之前跟他说过,让他收回一年限令,争取在五一给他们结婚。” 卜月梅说:“我听着他这话没错呀?” 龚法成说:“是没错,错的是他的态度,他从始至终跟我说话用的都是安慰的语气,安慰的姿态,好像他儿子没有娶我女儿,我会心存不满。你说这么多年了,他还这样认为我,我能给他好气吗?” 卜月梅坐在他旁边,说道:“我倒认为没什么,尽管你们关系没得说,该说的话,曾书记还是要说的。” “是的,但是他说着说着就耍不说理了,又把过错推到我头上了,说我在瑞德和小然这件事上没有起到积极作用,才导致他们俩分手,你说有这样的吗?弄得我都懒得跟他较真,我说这话你都说过两次了,再说的话我就告诉玉成书记去,他才不敢说了。” “哈哈。”卜月梅说:“那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什么扯到你头上?”龚法成问道。 卜月梅下意识地摸着肚子,说道:“就是……孩子的事呗……” “是的,他说完了所有的事后,我才跟他说,我说我有一件事也拿不定主意,请老兄帮我拿拿主意,我就把你怀孕的事和小然的态度跟他汇报了一下,他大手一拍,说道,笑然做得对,我支持她,这个孩子留下,一定要留下,绝不可以做掉。他还说了这样一句话,打动了我,他说,法成啊,我们都什么年纪了,这个官咱们当不了一辈子,通过这段时间的心理斗争,为了孩子们的幸福,我会在适当时候正式递交请调报告的,既然我们有回避制度,我就要带头执行,如果等到被别人告发那就被动了,既然我能为了孩子的幸福抛开一切,你不就生个孩子们,又什么都不影响,干嘛不生?再说也不违反政策,不就是怕别人说你老来得子吗?老来得子是幸福的事,一般人还享受不到这种幸福呢?所以啊小梅,既然小然不反感这个孩子,我们就留下吧,明天找家医院,把你身上的东西摘掉吧,我也尝尝老来得子的幸福。” 卜月梅一听,就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可是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算了,不说了。” “不行,你必须说。”龚法成扳过她,严肃地看着她。 卜月梅的眼圈就红润了,她一低头,喃喃地说道:“我怕到时真的剩下我跟孩子两个人……” “哦——”龚法成抱过她,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个孩子就更应该留下,那样,省得你晚年孤独……” 卜月梅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晚上,刚刚进家的薛家良收到公然的短信,公然告诉他,说晚饭的时候,龚法成宣布,留下这个孩子,还说公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帮助做些家务。 薛家良没有立刻回复公然,而是打开洗漱间的门,让阳阳进去洗澡。哪知阳阳仰着小脑袋说:“我洗澡了,衣服也是干净的?” 薛家良说:“不是嘱咐你了吗,阿姨带了你一天累了,你要回家洗澡洗衣服。” 阳阳说:“阿姨说反正过几天我也是要跟她睡的,不在乎多一两天。” 薛家良见阳阳思维清楚逻辑性强,就亲昵地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说道:“那好,去找叔叔玩会,我打个电话。” “好。”阳阳说着,穿着小拖鞋就跑了出去。 薛家良换上一身运动短裤和背心,这才躺在沙发上拨通了公然的电话。 给公然打完电话后,薛家良又给韩君打,下午在和邢伟岩的谈话中得知,韩君好像跟邢四达成一些合作协议。具体都是哪些合作项目,邢伟岩也不清楚。 邢伟岩对此很担心,他担心会影响工程质量,也担心韩君会被邢四算计。邢伟岩的担心就是薛家良的担心,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邢伟岩虽然没有说明为什么担心,但这也足以让薛家良担心了。 韩君的电话占线,薛家良放下了电话,想起何嫂说阳阳嗓子有点干,让他多喝水的嘱咐,就拿着阳阳的小水壶走出了房间。 这时,就看见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骆霞正在东张西望,看见了薛家良,就快步向他走来。 薛家良皱着眉头问道:“这么晚你来干嘛?” 骆霞说:“我有事向你汇报。” 薛家良看了看走廊,没有别人,就让骆霞进了屋。 骆霞进屋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水,不管不顾就喝了起来。 薛家良感觉这个丫头真是少调失教,也不知道她家长是怎么教育的,就站在沙发旁边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骆霞见薛家良没有坐下的意思,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放下杯子,也站了起来,说道:“我是不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走到一边,给骆霞用另外一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示意她坐下:“没关系,坐下慢慢说。” 骆霞又将这杯水喝了一半,这次擦这嘴说:“我告诉你,公安局的人好像知道了红莲的事,今天下午,他们把我那个同事的室友叫出去问话了。” 薛家良没想到周千动作如此之快,就说:“都问什么了?” 骆霞说:“就是问了一些细节,最后嘱咐那个姑娘说,千万要让她保密,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公安局的人找过她,另外还请她多注意,发现可疑迹象就向他们报告。” 752、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哼!”薛家良说:“这么快你就知道了,这还叫不跟任何人说?” 骆霞赶忙说道:“是我让同事多跟她了解情况的,不怪她本人。”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韩君,薛家良二话没说,就按了拒接按钮,然后看着骆霞说道:“还有吗?” “暂时就这些。” 薛家良问道:“目前红莲家里是什么态度?” 骆霞神秘地说:“这个一点都不知道,我还是特地让告诉同事,让她多留意。” 薛家良说:“骆霞你听我说,既然公安介入了,你的使命就完成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也不要跟你的同事打听任何事情了。” “为什么?”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你的智商怎么这么低下?你说为什么?” 骆霞摇摇头,茫然地说道:“我不懂。” “不懂我就告诉你,为的是不让你也没命!”薛家良狠狠地说道。 骆霞一听,眼里就闪出一丝恐慌,随后说道:“我……不会那么惨吧——” 薛家良说:“惨不惨的这事你不要掺和了,记住我的话就行了,我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 骆霞从薛家良的眼里看出他的担心,她很感动,刚要说什么,话就被薛家良堵了回去: “还有什么事吗?” 骆霞说:“没有了。” 薛家良站起身,说道:“太晚了,不留你了,你怎么回去?” 骆霞知道这是他的逐客令,看着他那一身短打运动衣,掩饰不住强健的体魄,就痴迷地说道:“你这身衣服真性感。” 薛家良被她这样一说,立刻转过身,拿起刚才阳阳的水瓶就要往出走。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骆霞在后面说道。 薛家良转身看着她,说道:“因为我对你不、感、兴趣!”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骆霞委屈地说道。 薛家良说:“不,你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敬业的。” “薛家良,我会让你对我感兴趣的!” 骆霞说我,甩着胳膊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她又转了回来,站在门口里侧,冲着看着她发愣的薛家良说:“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了,李春兰去大成拜访邢有信着,邢有信高规格地接待了她。” 薛家良冲她扬了一下眉毛,对此不以为然。 骆霞又说:“她去大成考察基层支部建设情况,我们台记者跟着去的。” 薛家良说:“这是她份内的事,她去哪儿都不足为奇。” “我知道是她份内的事,可是如果我说她跟老邢在接待室整整单聊了近两个小时,你又怎么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骆霞说:“跟我没有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你想想,李春兰去大成,而且单独跟老邢呆了那么长时间,还将大成定位基层支部建设一个示范点。至少在这一点她不像你,也不像李书海,她知道拜码头,知道讨好地头蛇。所以我提醒你,要讲究斗争智慧。” 薛家良喝道:“你这个人可真是自以为是,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我为什么要跟别人斗?你要是在这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话,我真的要对你采取措施!” 骆霞一听,赌气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又是一甩胳膊,再次走了出去。 这一幕正好被刚打开门的刘三和阳阳看到。 阳阳张开小嘴,刚要叫“洛阿姨”,就被刘三及时堵住了嘴。 薛家良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喊道:“阳阳,过来睡觉。” 刘三领着阳阳走进薛家良的房间,刘三说道:“洛主播来了?” 薛家良问:“她怎么知道咱们住这个楼?” 阳阳说:“是我告诉骆霞阿姨的。” 薛家良蹲下身,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说道:“以后咱们的住处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要记住。” “我知道,是骆霞阿姨说晚上给我送动画片,我才告诉她的。” 薛家良说:“可是,她并没有给你送动画片来呀,她是来找我的。” “哦,那我明天要批评她,不能骗小孩子。” 薛家良和刘三都被阳阳小大人的神态逗笑了。 回到房间,刘三说:“明天我跟值班室的人说下,凡是来找您的没有咱们的允许不让进。” 薛家良说:“除去她,别人不会这么不知轻重,估计她不会来了。” 直到半夜,韩君才给他打回电话。 薛家良唯恐吵到阳阳,他走出卧室,来到外间的小书房,接通了电话。 韩君说:“你找我?” 薛家良说:“是的,怎么这么晚才打过来。” “唉,一言难尽,你先说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我听说你跟邢四合作了?” “你消息太灵通了。” “你先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 薛家良一听韩君坦诚承认,一时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韩君见薛家良不言语,说道:“有些……关系,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 “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是跟他们没有关系,还不会主动找他们结关系吗?” 薛家良听出,韩君的语气里带着无奈。 “我有些不明白,你明明知道砸是他砸了你的厂子砸了的车杀了你的狗,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合作?” 韩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跟他们合作又能怎么样?他们之所以砸我,还不是想来跟我分一杯羹、逼我就范吗。” “你难道就这么轻易就范了?” “我不就范又能怎么样?戴总找了一些关系,也劝我适当地跟他们合作一下,如果这个项目我一个人独吞的话,恐怕在博阳不会有好结果的。” 薛家良没有说话。 韩君又说:“早知道如此,我真的不该来争这个项目了,好好在茨阳弄我的跑马场就是了,没想到博阳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却隐藏着汹涛骇浪。” “你怕了?” 韩君说:“不怕你笑话,我还真是有点怕了。”说到这里,韩君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天晚上两个彪形大汉钳住一个姑娘,邢四扬手就抽了那个姑娘几个嘴巴的画面,令她不寒而栗。 753、劝她退标 “你可以退标。”薛家良平静地说道。 电话里传来韩君尖锐的声音:“退标?你说的到轻巧!如果我退标,公司将承受巨大损失,还没有创造效益,倒让公司出一笔巨额赔偿款。”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样,我跟政府那边打个招呼,象征性收点赔偿金,不会让你们全额缴纳的。” 韩君摸不清薛家良的底,问道:“你……什么意思?” 薛家良说:“我没有意思,就是想帮助你解套,正好中标也没有多长时间,对于政府来说损失也不会太大,不会影响再次招标。” 听薛家良这么一说,韩君还真的无话可说了,她支吾道:“这个……恐怕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薛家良说:“你尽快和戴总商量,明天一早给我电话,如果过了明天,你再退标的话就要承受全额赔偿,丑话说在前头,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韩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万万没想到薛家良居然是这个态度,看来在薛家良这里还真耍不了小聪明,跟难以利用,她说道:“好的,我和戴总商量一下,争取明天早上告诉你。” “我等你电话。”薛家良说完就挂了电话。 从内心来讲,薛家良的确不希望韩君来做这个项目,倒不是他惧怕当地的势力,而是不希望跟韩君有任何瓜葛,哪怕韩君是凭借实力夺得标权,也难免有人说他是为老同事徇私,再有一点,他感觉韩君本人就是个是非之人,没有原则性。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心里没底,指不定她会在博阳给你捅出什么篓子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韩君就给薛家良发了一条信息:“通过跟集团领导商量,我们决定不退标,并且尽快进场施工。” 薛家良接到这条信息后,没有犹豫,他拨通了韩君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韩君故作慵懒的声音:“喂——” “韩君,你的信息我已经收到,既然你们不退标,我有几句话想跟说,你醒醒脑子。” 韩君一听,立刻集中精力,说道:“好吧,请讲。” 薛家良早就按下了录音键,他说:“第一,不论你和谁合作,工程不许分包,这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再多赘;第二,必须保证建材来源的合法性和正规性,就是说,所有的建材必须检验合格,不得以次充好,这个合同里也写得清清楚楚。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强调,就是想提醒你注意这个问题,如果你不加以注意,有可能在这个环节上出现纰漏。” 韩君说:“谢谢你的提醒,戴总也是这么说的。” 薛家良说:“再有,你要在验货这个环节安排你最信得过的人,不能给什么人造成可乘之机。” “好的,在这个问题上,我有考虑。” “再有,你是第一次独立主持这么大的工程,你要勤跟戴总请示,虚心向同事们请教,不要好大喜功,要一步一个脚印,争取打响职场第一仗,让世人看到另一个韩君的风采!” 韩君听到这话她的心头就是一热,薛家良尽管不好打交道,但他的为人还是坦荡和真诚的。她高兴地说:“谢谢,如今,恐怕只有你跟我说这些话了,太让我感动了!” “打住,你先别急于煽情,你一定要克服争强好胜的脾气,尤其是对戴总,必须要勤请示多汇报,他经多见广,什么事一眼就能看破,在这一点上,你、我都不如他,他早已经成精了。” 薛家良说到这里,就想到了去年底戴总和韩君找来想征用宝水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之事。 “我记住了。” “这个行业好多道道呢,你尽管天资聪明,但毕竟经验少,戴总是你最好的老师,要不耻下问,你只要抓住戴总,让他全盘掌控这个工程,这个工程就成功了百分之八十,我不懂建筑领域里的事,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忠告,甚至是要求。” 韩君觉得薛家良的嘱咐很过心,就说:“谢谢,小君记住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坐视不管。” 对韩君,薛家良没那么无情,只要她正经做事,薛家良不会看不起她的。 “业务上的事我不懂,我只能给一点战略上的建议,有事随时找邢县长,也可以找我。” “好的,谢谢,你什么去学习?” “下周日正式报道,周一开学,我准备周六走,早点报道,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哦——我想在你头走之前举行奠基仪式,还指望着你为我呐喊助威呢。”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参加。” 头去党校报道的这几天,薛家良很忙,恨不得连轴转,他想安排好每一件工作。有的能安排妥当,有的工作妥当不了。 周五上午,薛家良和邢伟岩出席了农贸市场破土动工仪式,本来薛家良不想参加,有邢伟岩参加就行了,可是韩君不答应,她说:既然这是全安平第一个动工的重点建设工程,而且又在博阳境内,你不参加怎么行?况且你答应过我? 就这样,薛家良和邢伟岩共同出席了这个开工仪式,戴总也来了,他们还邀请到市里和省里有关部门的领导。 因为下午还要开会,午宴开始后,薛家良和邢伟岩一道,象征性地挨着桌敬了大家的酒,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后就提前离席了,他们俩单独在一个小餐厅吃的,边吃边谈论着会议的议程。 下午,薛家良主持召开了他去党校之前最后一次常委扩大会,党委和政府班子全体成员参加。 这次会上,最终确定了新城规划交与国内京华大学规划设计研究院来完成,这个规划设计院还是市长聂凤强给他们介绍的,通过接触后,薛家良感觉这个项目由他们来做最合适。 晚上,全体常委共同参加了为薛家良践行的晚宴。 薛家良频频举杯敬酒,他拜托大家把近期的工作做好,他在京城等着听大家的好消息。 这顿晚宴很晚很晚才结束,全体班子成员都喝得非常尽兴。 薛家良回到部队的住处,都已经快半夜了。 754、告别小菲 今晚这酒,是薛家良来博阳后跟班子成员公开喝得最多的一次,他回来后倒床便睡了。 罗锐也跟着薛家良回来了,薛家良周日上午就要赶到京城报道。他要帮助薛家良做动身前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薛家良跟阳阳做最后的道别。 该说的话,这几天都说了不止一遍,阳阳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最后含着眼泪松开了手。 薛家良的眼圈也红了,他跟阳阳说:“儿子,我们有好多种见面的途径,一是我回来,二是你可以去北京找我。” 阳阳哽咽说:“我怎么去呀?” 薛家良说:“可以跟阿姨来,也可以跟罗叔叔来,好多种办法。” 阳阳懂事地说:“好吧,咱们打电话再商量吧。” 依依不舍告别了阳阳,薛家良坐上了车。当他回头望的时候,就见何嫂抱着阳阳,还在看着他。 至此,薛家良流出了眼泪。 罗锐说:“您还真动情了?” 薛家良说:“是啊,跟这个小东西有感情了。” 罗锐在昨天的常委会上,已经被任命为县委办常务副主任、信息科长。 薛家良在车上说道:“小罗,该嘱咐你的这几天我都嘱咐过了,不再重复了,希望你恪尽职守,当好我的眼睛和耳朵。” 罗锐说:“您放心吧,我会一如既往,您在与不在,我都会坚守工作岗位,做好该做的事。” 到了县委大院门口,罗锐下了车,他看着薛家良的车子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这时,邢伟岩的车子进来了。他看到罗锐站在门口,降下车窗问道:“薛市长走了吗?” 罗锐指指远处,说道:“刚走。” 邢伟岩一听,立刻掏出手机,给薛家良打了过去。 “市长,我来送您了,就在大门口,小罗说您刚走了一分钟。” 薛家良说:“伟岩,不要送了,家里的事拜托你了,该做主的你就做主,做不了主的,咱们电话沟通。在博阳各项工作正紧张的时候我却躲清静去了,你肩上的担子重了,辛苦你了。” 邢伟岩说:“您安心学习,给我们多带些精神食粮回来就是了。” “好,随时电话沟通,再见吧。” 挂了邢伟岩的电话,小菲打了进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小菲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平常她多是用邮件跟自己交流。薛家良接通了电话,说道:“小菲,什么事?” 小菲还不知道他要去学习的事,就说道:“我没回家,昨天去老师傅那里,他给了我几双白袜子,他说穿他的鞋,就是配这种专门的白袜子,是他亲手给你做的,让我给你送去。” 薛家良说:“谢谢你了,不用麻烦了,我今天要去学习。” “去哪儿学习?” “最高党校。” “多长时间?” “三个月。” “啊……” 小菲听完薛家良的话,“啊”了一声后就沉默了。 薛家良见小菲不说话,就柔声说道:“小菲啊,有时间来京城的话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大餐……”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小菲的哭泣声。 薛家良说:“别、别呀,我又不是不回来,三个月很快就过去,再说,我中途肯定是要回来的。” 小菲哽咽着说:“你该告诉我一声,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这……这……” 薛家良知道这个丫头对自己动了情,他想了想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来单位了,正准备给你送袜子去呢,谁知……” 薛家良有些不忍心,他看了看外面经过的地方,就说道:“这样,我还没出城,你打车来北城地道桥,在桥东头有个小亭子,我在那里等你。有些话我也想跟你说。” “嗯,好吧。”小菲吸溜一下鼻子,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之所以选在这样一个地方跟小菲见面,他是有把握的,这个地方绝不会碰到熟人。 挂了电话,薛家良让刘三掉头,驶上桥头的非机动车道。然后让刘三将车开在树丛隐蔽的地方,自己则下车坐在一个树丛掩映的小亭子里。 这个小亭子还是他前几天视察市政设施建设时发现的,伫立在桥头绿化带的里侧,哪怕你就是从人行道上经过都看不到这个亭子。但在亭子里面,却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和远处庄稼道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刘三下了车,他戴个大墨镜,也给薛家良拿了一个大墨镜和一个凉帽戴上,开始在四周转悠,他要确保薛家良安全地约会小菲并不被外人打扰。 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桥头便道上,身着白衬衣、格子短裙的小菲下了车,她环视了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在向她招手。 小菲认出是薛家良的司机刘师傅,她便朝这边跑了过来,沿着护坡的台阶,穿过绿化带,就看见了薛家良说的那个小亭子。 薛家良戴着凉帽和墨镜正在等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刘三早就不知隐在哪儿去了。她双手抱着帆布包,踯躅地向薛家良走来。 薛家良看着她,他伸出长臂,将小菲拉上台阶,然后自己挪开一点,说道:“擦干净了,坐吧。” 小菲怯生生地坐下了,她的眼角还有泪痕。她环顾四周,别说,这个地方还真幽静,而且景色也很好,前面是大片的庄稼地,后面是一排绿化树和一些绿植,这个亭子更像是给这里劳作的人建的。 薛家良扭头看着小菲,说道:“你要是不打电话,这会我早就上了高速路了。” 小菲听他这么说,眼里就有了不舍的泪光,她低下头说:“是不是耽误你赶路了?” 薛家良说:“我明天才报道,之所以今天走,是想早点赶到,也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不瞒你说,对于京城,我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所以在时间上打着提前量呢,没事,你没耽误我。” 小菲看着他,低声说:“怎么突然……突然就……去学习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两周前就通知了,我忘了告诉你了。” 755、为她保存一个愿望 小菲抬头看着他,就见黑色的墨镜后面,一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她低下头。 薛家良情不自禁地握过小菲的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腿上,说道:“小菲,我很喜欢你,也知道你的心思,这段时间我也考虑了很久,我们不能往下发展了……” “为什么?”小菲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 薛家良不敢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他暗暗咬咬牙,准备跟她说出实情。 “不瞒你说,我……心里……其实早就有个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始终都没能更进一步,我以为这辈子我们没有可能,后来我忽然发现,她其实心里是有我的……这就注定你、我不可能了……” 小菲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他。 薛家良调开了目光,说道:“这也是我这几天回避你的原因所在。” “我们……你们……”小菲有点语无伦次。 薛家良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对不起,她是我久藏心中的人,我之所以单身到现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她,以前我不太了解自己,也不太了解对方,所以……我们耽搁了很长时间,我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才……才……算了,有些话我也不好说太明白,反正你能听懂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以前你们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到一起,现在这些原因都不存在了是吗?” 薛家良再次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点点头。 小菲的眼圈不由自主就红了,为了避免眼泪在那一刻突然落下,她低下了头。 薛家良不知该怎样安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他想了半天才艰难地说道:“小菲啊,你还年轻,有时……可能不太懂男人,其实啊,这个男人,我说的是男人,男人……男人有时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奇怪到他有时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不知该怎么做为什么这样做,有些自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总之,你是个好姑娘,会找到中意的人的。” 薛家良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小菲和郝大柱钓鱼的场景,如果仅凭感情来讲,让他在公然和小菲之间做出选择,他还真不好做这个决定,但自从看到那一幕后,他的天平自然就发生倾斜。 小菲默默地站了起来,她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嘤声说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爱呀,从来没有过这么爱……”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了。 薛家良慢慢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说:“趁着我们还什么都没发生,就此斩断情丝吧。” “我……”小菲不知说什么好,再次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就洇湿了他的衬衣。 薛家良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小菲啊,别这样,你越是这样,我就会越揪心。这样,我答应一个要求,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满足你。” 小菲抬起头,眼含着泪花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能满足吗?” 薛家良将手指竖在她的唇边,说道:“除去感情方面的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除去感情,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除去……” 小菲忽然严肃地说道:“你都是这么跟女孩子谈条件的吗?” “我……” 薛家良一时语塞,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跟小菲解释,他看着流泪的她,咬咬牙说:“小菲啊,这么跟你说吧,也许,我在别人眼里是个成功的男人,不太年轻的年龄,做到今天的位置,其实在个人问题上我是很失败的。我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小学四五年级了,着点急的都上初中了,我呢……在我妈妈她老人家闭眼之前,我曾努力想给她娶个儿媳妇,甭管好赖,让她高兴,就降低自己心目中对恋人的要求,指望这样能让老人早点使上儿媳妇,唉……谁知……算了,不跟你说这些烂事了。” 小菲看着他,说道:“我想听。”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跟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没用,你只需记住,对于男人,要多加提防,尤其是有过劣迹的男人,像你这样单纯的小姑娘,社会上的人要少接触,即便他们对你没做什么,但被人看到你和他们接触也不好。” 小菲眨巴这眼睛看着他,说道:“那天钓鱼的果然是你?” 薛家良没想到小菲这么敏锐,说道:“哪……天?” 小菲说:“我当时就看着对岸走着的人像你,但却没看见你的车,原来真的是你,那天是一个女同事请局长钓鱼,没想到局长碰上朋友……” 薛家良摆摆手,不想让她过多解释什么:“总之,要多加小心,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好东西。” “你是吗?” 薛家良挺了挺身子,说道:“我是个绝对不坏的男人。好了,小菲,我该赶路了,记住,我保留着你的一个愿望。” 小菲忘情地抱住他,眼泪又流了下来。 看着小菲楚楚惹人怜爱的样子,薛家良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很想动情地将她抱在怀里,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给这个单纯姑娘无望的希望。 “你会记住我吗?像记住她一样?” “会的。” 小菲捂住嘴,避免自己哭出声。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薛家良的心快碎了,他轻轻抱过小菲,不住地拍打着她,说道:“别哭了,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小菲听了薛家良这话,哭得更欢了。 半天,小菲才止住了哭泣,她仰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睛说道:“再吻我一次好吗?” 薛家良点了一下头,低下自己的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菲忘情地抱住薛家良,主动吻上他的唇,泪水不停地流下,直到她哽咽着再也吻不下去了…… 薛家良给她擦着眼泪,说道:“丫头,记住,我薛家良这里保存着一个愿望,你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别的我做不到,只能用一个愿望补偿你,你听懂了吗?” 756、天机不可泄露 小菲红着眼睛点点头。 薛家良定定地看着她,说:“你什么时候想明白,就什么时候告诉我,好吗?” 小菲又点点头。 她的确是个可爱的姑娘,如果不是薛家良的心早就有所属,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菲。 他最后又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我先走,你过会再离开。” 小菲看着他,看着他走过绿化带树林,然后下了台阶,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了,直到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直到这个声音渐渐远处…… 四周安静极了,小菲抱住旁边的柱子,这才敢哭出了声…… 薛家良听着小菲伤心地哭泣,心里也是酸酸的,他上了车,摘下墨镜和帽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说话。 他感觉有些对不起小菲。 薛家良怀着酸酸涩涩的心情上路了,小菲的泪水,隐约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他最近很是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她,想起给过她许多美好的宋鸽…… 忽然,刘三说道:“快看,大塔。” 薛家良睁眼一看,就见远处的一座巍峨、雄伟的塔立于一座城市中,加之天气晴朗,塔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揉揉眼睛,这才知道驶入了端定县境内,刘三眼里的大塔,就是端县境内有名的天凌塔,以前有个家喻户晓的电视剧就在这里取过景。这个电视剧薛家良看过,反映的是一名县委书记锐意改革的事迹。 薛家良在省纪委工作的时候,曾经陪上级有关部门的领导多次参观过这个塔,这个塔因也这个电视剧而闻名全国。 薛家良远远地眺望着这个塔,想起那个主人公在那个年代艰难开展工作的故事,他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幸运。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安康。 安康很少给自己直接打电话,他今天应该休息,但又一想,就连他都很少有休息日,更别说像安康这个级别的领导了。 “安书记您好,您有什么指示?” “家良,我听说你要去最高党校学习,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薛家良说:“按要求是明天上午报道,不过我已经出来了,准备提前一天去报道。” “啊,你是说你已经从安平出来了?” “是的。我是今天上午从博阳出的发。” “哦,那你现在到哪儿了?” “目前在端县境内。” “哦,去看天凌塔了?” “没有,刚进端县,离县城还有三十多里呢。”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去看看天凌塔,最好烧烧香。” “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我告诉你啊,再说天机不可泄露。”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哈哈。”安康笑过,忽然用很认真的口气说道:“家良,离省城不远了,你不来省城转一圈吗?” “原来有这想法,想早出来半天转转,一想今天是双休日,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就想直接去报道吧。” “你说这话就不怕领导不爱听?我告诉你,领导刚刚方便回来,你这话可是被他听见了。” “领导?您说的是龚书记?” 这时,电话里传来龚法成的声音:“薛家良,你平时打扰起我们来没见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怎么今天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薛家良这才明白安康为什么刚才还劝说自己去天凌塔烧香,后来忽然转了话锋的原因所在,刚才,一定是龚法成没在身边。 “怎么是您啊?您没休息呀?”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道。 “谁说我没休息,我正在和安康喝茶聊天,这就是休息。” “哦,是,您……有什么指示?” “你这么早就去报道,京城有什么事吗?” 薛家良说:“我路途远,如果明天走就太赶了。” “嗯,有道理,你来省里绕一圈吗?” “如果有事我就去。” “事倒没有,安书记回来了,他刚给老谢打了电话,我们三个人就想在一起坐坐,刚才聊到了你,谁知他就给你打电话了。” 薛家良知道,如果他去就会喝酒,跟这三个重量级的领导吃饭,他不喝谁喝。他小声说道:“我听您的。” 龚法成却大声说道:“你要是赶去见朋友,不来就不来吧,我们三个喝。”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是在给自己开脱,其实他出门之前,的确想绕道省城去龚法成家看看公然,但刚才小菲伤心的眼泪,将他的心淹得酸酸的,想到公然正在为保卫弟弟和妹妹而战,他也就不想去了,说道:“那好吧,您替我跟安书记解释一下。” 这时,又传来安康的声音:“不用解释,只要领导原谅你,我就原谅你,等你学成归来你要好好请请领导。” “好的,我一定。” 龚法成挂断电话后,就开始在心里思忖开来。 安康是曾耕田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尽管他是在龚法成任上出去的干部,但也是曾耕田提拔起来的。要说近,还是他跟曾耕田走得近,在薛家良的印象中,除去工作,他还真的很少跟龚法成单独喝茶聊天。 安康是个综合能力很强的领导干部,他主持纪委工作期间,干得非常出色,也非常尊重龚法成,能很好地处理他跟龚法成、跟曾耕田两位领导的关系,这一点让龚法成和曾耕田无懈可击。 安康去青州任职,也是为了积累基层工作经验,像他这样水平的干部,早晚都是要进常委的,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他回省里工作的传闻才一直都没断过。 也许,安康知道曾书记要和茅书记结亲家且曾书记早晚要回避的事,才想到要提前拉近跟龚法成的关系?如果他知道龚法成也有退二线的想法,他还会请龚法成喝茶吗? 想到这里,薛家良使劲摇了摇脑袋,努力想把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大脑。不过作为官场中人,他可以判断有误,却不能不这么想。 显然,今天中午没有曾耕田,也没有侯明,而是龚法成、谢敏和安康三个人的聚会。 “叔,咱们去县城吗?” 薛家良看了看表,到了午饭时间了,他想到安康说的话,就说:“去,到县城吃饭,顺便看看天凌塔。” “好嘞!” 刘三应着,就将车子并到慢车道上,又行驶到出口道上。 757、举报信 “叔,咱们去县城吗?”刘三问道。 薛家良看了看表,到了午饭时间了,他想到安康说的话,就说:“去,到县城吃饭,顺便看看天凌塔。” “好嘞!我早就想去那里看看,听说在那里烧香许愿特别灵。” 薛家良问道:“你许什么愿?” 刘三抿嘴一笑,说:“不能说。” “许愿找个好媳妇?” 刘三说:“不是为我。” “为谁?” 刘三笑而不答,就将车子并到慢车道上,行驶到出口道上。 薛家良似乎猜到他的心思,也不多问了。 此时,在省城某个高档酒店,一个豪华清静的雅间内,龚法成挂了薛家良的电话后,将手机递给了安康。 安康正在给龚法成的杯里续茶水,他用另一只手接过手机。 龚法成看着清亮的茶汤,问道:“举报家良的事侯明知道吗?” 安康说:“没有,这事我压下了,谁都没说。” 原来,安康是收到省纪委转来的举报薛家良的信后,借着休息日回省城的机会约出了龚法成。 刚才,安康将举报信里的主要内容跟龚法成汇报了一下,龚法成说薛家良明天报道,估计他下午会启程,就让安康给他打电话,可能的话让他绕道省里,当面问他。 安康给薛家良打通电话后,才知道薛家良已经上路并且都到端县境内了。 有些话在电话里不好说,所以他们并没有跟薛家良说出实情。 此时,龚法成听安康说压下这事,觉得这大可不必,就说道:“既然有人举报,就必须调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不但要跟省纪委反馈处理结果,还要本着对薛家良负责的态度处理问题。” “家良不归我们管,我们调查不着他。” “那也要弄清楚,你给平水县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不就清楚了?” 安康说:“因为涉及到家良,我才没有给平水县打电话。” 龚法成知道安康有讨好自己的意思,有重申道:“所以这件事更要闹清楚。” 安康想了想说:“要不我现在就给平水县委书记打个电话问问?” 龚法成说:“好。” 安康当着龚法成的面就拨通了平水县委书记蔡德林的电话。 “德林,你在哪儿?” 蔡德林不敢怠慢,说道:“安书记,我在老母亲家,有什么指示您尽管说。” 安康沉着地说道:“你找个地方,单独说。” “好,我马上去车里。” 这时,就听到蔡德林的开门声、急促的脚步声和他的喘息声。 安康将通话声音调到最大,这样旁边的龚法成也能听到。 直到传来车子的解锁声和关车门的声音,蔡德林才急促地说道:“安书记,好了,我在车里,您尽管吩咐。” 安康平静地说道:“德林,你们那里有个叫鲁丰的干部吗?” 蔡德林说道:“有,他目前是县民正局的一把。” “这个干部提起来多长时间了?” “县两会之前提的,没多长时间。” “他群众基础和工作能力怎么样?提拔之前履行相应的组织手续了吗?” “履行了,他是个军转干部,一直在民正局任副局长,群众基础很好,连续三年的干部考评中群众打分第一名。这次是因为他的前任违纪问题和经济问题被免职,县常委会研究通过就让他主持全面工作了。” 安康看了看龚法成,直奔主题:“这件事跟薛家良有关系吗?” “这……”蔡德林一时语塞,他的脑袋快速地转着,既然领导这样问,肯定有人对鲁丰上位有异议,并且反映到安书记那里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把薛家良扯进去,于情于理都不能。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蔡德林说:“安书记,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家良虽然是平水县人,可是他早就调走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安康说:“你不要给他瞒着,鲁丰提局长,是不是薛家良跟你打的招呼?” 至此,蔡德林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他沉着地说道:“没有,这个绝对没有,我跟家良很少见面,他节、年回来的时候,我也回家过节、过年了,我以党性保证,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跟侯明有关系吗?” 蔡德林不假思索地说“没有,跟谁都没有关系,这完全是我们县常委根据组织部考察结果和工作需要作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打招呼。” 安康说:“好吧,没事了,你去陪老母亲吧。” “安书记,我能多问一句吗?是不是有人在搞事。” 安康说:“下来再细说。” 挂了电话,谢敏正好推门进来,他笑着说:“我正发愁中午食堂没饭,没想到有福之人不用忙。” 龚法成问道:“你又在加班?” 谢敏说:“周六清静。” 安康说:“老谢这么多年了,一直坚持五加一工作日。” 龚法成看着他,心疼地说:“没有要紧的工作,别那么拼,该休息就休息,不然家属该有意见了。” 谢敏说:“我家属已经习惯我周六不休息了,她会把一些外事活动安排在周六,周日这天是给我改善伙食日,其实就是平常不怎么吃的家常饭。” 安康说:“老谢是有福之人,不像我家属,比我还忙。” 安康说着,给谢敏倒了一杯水,说道:“我替龚书记犒劳犒劳你,今天听你的,想吃什么,你尽管点。” 谢敏看了看龚法成,又看了看安康,不由得笑了,说道:“还是别让我点了,让我点的话你就省钱了。” “哈哈。”安康大笑。 安康叫来服务员,很快就点完几道精致的菜肴。 龚法成见服务员走了出去,看着谢敏问道:“把你找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了解一下,最近有没有收到关于薛家良的问题举报?” 谢敏笑了,说道:“家良,从来没有。” 龚法成严肃地看着他,说道:“你在包庇他!” 谢敏认真地说:“怎么可能是包庇?真的没有,我还是比较关注咱们纪委出去的干部情况的。” 758、公然唱情歌 龚法成说:“那青州怎么收到省纪委转的举报信了?举报薛家良徇私舞弊,利用职权打击报复,提拔自己的亲信?” 谢敏一听就糊涂了,他半信半疑地问道:“您说得是真的吗?如果是举报家良,那省纪委怎么可能转到青州纪委,应该转到安平纪委才对?” “他是跨境作案。”龚法成说道。 谢敏一听就笑了:“作案?您别逗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康这才将举报信的主要内容跟谢敏复述了一遍,在复述过程中,有一个内容,他不但对龚法成隐瞒了,也对谢敏隐瞒了,就是举报信里提到的烈士程忠遗孀的事。其中有一条是这样说的:薛家良长期霸占烈士程忠的遗孀,鲁丰跟程忠是老乡,他利用程忠家属跟薛家良的特殊关系,找到程忠家属,程忠家属找到薛家良,薛家良跟蔡德林互相勾结,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原任局长免职,给鲁丰腾出局长位子。 安康之所以隐去这一内容,一是他认为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二考虑到薛家良跟龚法成女儿若即若离的关系,他没有说出这一内容,不想给龚法成添堵。其实,今天他所以约龚法成出来,也是讨好龚法成的一种表现。 谢敏将目光投向安康,半信半疑地问道:“安书记,举报信的确是省纪委转的?” 安康说:“那还能有错吗?我昨天一上班,纪委书记拿着原件和省纪委信仿科的批示就找我来了。” 谢敏皱着眉,说道:“这种匿名信一看就是无中生有,怎么能往下转呢?我打电话问问。” 龚法成说:“你先问清楚这信还转到哪儿去了?” 谢敏知道龚法成这话的意思,他点点头就出去打电话去了。 龚法成和安康说:“尽管是匿名,我觉着这事多多少少都会跟薛家良有关系,你不如问问侯明。” 安康说:“侯明应该不知道,刚才平水县委书记的电话您也听到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谢敏很快就进来了,他说:“是信访办的人看到信后,觉得反应的问题主要是在青州辖区,就转到了青州市纪委,没有往安平转。”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老谢,回头你找薛家良谈谈,敲打敲打他,让他注意,别翘尾巴!” 谢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吃完饭后,由于谢敏担心中午会喝酒,所以他没有开车来,龚法成就让谢敏上了他的车。 快到省纪委门口的时候,谢敏说:“您上来坐坐,我有话跟您说。” 龚法成预感到了什么,就直接将车进了大门,门口两侧的武警战士向他的车敬礼。 来到楼上谢敏的办公室,谢敏要给他沏水,龚法成制止住,说道:“别忙活了,你说让我来有何事?” 谢敏说:“关于家良的举报信,有一情况老安故意隐瞒没告诉您,但是我不能不告诉您。” 龚法成眉头一皱,说道:“讲。” 谢敏说:“信中反应,薛家良和一个烈士的遗孀有染,这位烈士曾经跟薛家良是同事,因公殉职,薛家良长期霸占他的妻子,鲁丰跟薛家良的这位同事是老乡和战友的关系,鲁丰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借那个女人上位。” “烈士?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程忠?” “是的。” “这个人的遗孀叫庄洁?” “是的。” 龚法成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这件事交给你了,不管用什么办法,调查清这件事。” “好的。” 龚法成交代完这话,人就已经出了房门口。 到家后,卜月梅迎了出来,她见龚法成有些不高兴,就知道他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她给他拿过拖鞋,放到他面前。 龚法成说:“我自己来,你以后要多注意身子。小然哪?” 卜月梅神秘地一笑,小声说道:“你听——” 龚法成走到楼梯转角处,抬头往上望着,侧耳听,就听到公然在唱歌: “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船儿呀随风荡漾,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龚法成就是一怔,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女儿在唱歌。 他很少听到女儿唱歌,看来她的心情不错。 龚法成刚要转身,卜月梅又说:“你在听听,听听她唱的是什么?” “唱的是什么?” “是情歌,邓丽君的情歌。” “情歌?”龚法成又仰起头,竖起耳朵。 “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情郎呀我要和你见面,诉说我心里对你的思念,当我还没来到你的面前,你千万要把我要记在心间,要等待着我呀,要耐心等着我呀,情郎,我的心象那黎明的温暖太阳……” 不知为什么,龚法成听到后,神情反而严肃起来了。 卜月梅没有看到希望的情形,她试探着问道:“你不高兴?” “高兴什么?” “小然唱情歌?” “那有什么高兴的,歌,就是让大家唱的,谁都可以唱,你也可以唱。” 卜月梅小声说:“我要是唱‘情郎啊我要和你见面’,还不得把你鼻子气歪。” 龚法成笑了,拉过卜月梅的手坐到沙发上,说道:“我问你个事,你们那儿程忠的老婆跟薛家良是什么关系?” 卜月梅一怔,说道:“你问这干嘛?” “你只需回答我。” 卜月梅说:“家良跟程忠的关系很要好,他一直认为是他害死的程忠,心里很内疚,就把这份内疚转化为照顾他妻儿了,县里过年过节分的福利,他也一股脑儿地给了他家,家良调到省里后,也一直惦记着他们,甚至将他们母子托付给两个好朋友,他从来不避讳跟这家人的关系,我看他们很正常,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没有,我是突然想起来就随便问问。” 卜月梅知道他绝不会随便问问,位居高位的龚法成,怎么会关心县城里的一个女人?卜月梅又说:“我这次回老家,听说庄洁跟程忠的老乡也就是现在民正局的局长鲁丰好上了。” 听卜月梅提到鲁丰,龚法成就问道:“鲁丰怎么当上的局长?” 759、茅公子来访 卜月梅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龚法成故意淡淡地说道:“没有意思,是听到了一点反映。” 卜月梅说:“什么反映,是家良跟庄洁的反映?我跟他们接触过。平心而论,他们相处得很正常,薛家良照顾他们也正常,没有家良的努力,程忠就会白白地死去,连因公殉职这个说法都不给,是薛家良提着脑袋给跑下来的。” “他跟那个女人的关系正常?”龚法成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非常正常,要说不正常,那么朝晖接替了家良,对这娘俩挺照顾的,是不是朝晖跟她也不正常了?家良一年回去不了两趟,如果真有什么关系的话,还不得总往家跑呀?他在省里工作好几年,什么时候见他无缘无故回家过?” 龚法成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公然哼着曲儿下来了,她一看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跟卜月梅谈话,就说道:“爸,回来了?” 龚法成说:“回来了,你今天心情不错呀,在我印象中,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公然说:“您老人家想听的话,请我去歌厅,让您听个够。” “好啊,好、好。”龚法成看到女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公然说:“既然您回来了,您的家属就交给您了,我回住处取点东西,您要是下午不出去的话,我就不急着回来,在那边处理一下手头的事,等做晚饭的时候我再回来。” 卜月梅说:“你有事尽管忙你的,晚饭我来做。” 公然说:“那可不行,我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了,前三个月,我要尽到责任和义务,哪能三分钟的热度?” 龚法成说:“这可不是三分钟,也不是三个月,是将近一年的时间,你说话要算话,你要做好长期尽义务的思想准备。” 公然说:“没问题,只要你家属听话就行,不能再拒绝我接送她上下班。” 卜月梅说:“我拒绝也没顶了事,还不是都听你的了——” 公然知道卜月梅这话是指前几天到医院摘节育环的事,就说道:“你会感谢我的,还有爸爸。” 龚法成说:“我不感谢你,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另外,也别光操心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也上上心。” 公然说:“我的事会处理好的,工作、卜姨两不误。”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也成了你工作中的一项内容了?” 公然说:“当然。” “你爸是说你个人的事。” 公然干脆地说:“那就更不用你们操心了,我的事我会处理的,拜拜。” 她说完就跟他们挥了一下手,从他们面前潇洒地走了出去,留给他们的是一阵风。 这就是公然,她的事,不需要别人为她操心,操心也没用,她的事,只能她自己做主。 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卜月梅说:“我有时很欣赏小然的超脱,除去艺术,她对于生活中的琐事,从来都不上心,似乎什么都不争,女人能做到像她那样超凡脱俗真的不多。” 龚法成说:“谁说她对琐事不上心,我看现在她对你就非常上心!” 卜月梅笑了,说道:“幸亏我没说她别的,要是说她别的,你还不得跟我急。” 龚法成也笑了,说:“她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卜月梅故意问道:“她的什么事?” “装傻,你说什么事?她个人大事呗!” 卜月梅划拉了一下手背,说道:“你这当父亲的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龚法成说:“你问问她呀?” “我哪敢问,被她噎回来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卜月梅故意说道。 “你怕噎,我就不怕噎了?”龚法成也故意梗着脖子说道。 卜月梅噗嗤笑了,说道:“行,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豁出去了,对机会问问她,不过, 在问她之前,我先问问你,你看好谁了,是不是心中有了女婿人选了?” “废话!”龚法成看了她一眼,就站起身,准备上楼。 卜月梅撒娇地拉住他的手,双手一用力,龚法成没有防备,没站稳,就跌坐在沙发上。 肯定龚法成的屁股差点没坐空,卜月梅哈哈大笑。 龚法成扶着茶几,在沙发上坐稳,说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淘气啊?还敢捉弄老夫!要是不看在你有孩子的份上,我饶不了你!” “你敢!”卜月梅挺了挺身子说道。 龚法成缓和了语气,说道:“我现在肯定是不敢,没看小然护你跟护鸡仔似的。” “那是。”卜月梅幸福地说道。 龚法成说:“你呀,对机会探探小然的底,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着急了!” “不是着不着急,这个丫头向来有什么心事不跟我说,我只能绞尽脑汁,察言观色,仅凭这些表面现象判断的话总会有误差。” 卜月梅说:“那咱们今天就把话说透,至少咱俩别互相猜谜,我先问你,你到底倾向哪一个?” 龚法成问道:“什么哪一个,难道还有两个人选?” 卜月梅也不准备让他猜谜,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当然是两个人了,茅岩和家良。” 龚法成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也看出茅家小子对公然有意,那样的话会面临许多问题,甚至会波及到省内政局,当然,这都是次要因素,如果小然同意,我就同意,我完全尊重她。” “那如果小然征求你的意见呢?你会怎么选择?”卜月梅进一步问道。 龚法成说:“这么明了的答案还用问?你是弱智还是成心在逼我表态?” 卜月梅过来,拉住他的手,刚要说话,这时,传来了门铃声。 卜月梅要站起去开门,被龚法成按下了,他说:“我去。” 龚法成站了起来,就见一个衣着整洁、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已经推开栅栏门进来了,他按门铃,只是一种进门的礼仪,是通报这个家有人来了。 龚法成打开门,说道:“茅岩?什么时候回来的?” 茅岩推了推眼镜,谦逊地笑了笑,说道:“龚叔叔好,我头中午到的,刚吃完午饭就过来了。” 龚法成请茅岩进屋。 卜月梅早就站了起来迎接茅岩,请茅岩就坐。 茅岩有些拘谨,毕竟,他不常来这个家,平时回来也只是给公然打电话,约上白瑞德等几个人出去玩,还真很少跟公然家里人接触。 760、龚法成对茅岩的评价 茅岩有些拘谨,毕竟,他不常来这个家,平时回来也只是给公然打电话,约上白瑞德等几个人出去玩,还真很少跟公然家里人接触。 尤其是龚法成,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怵他,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总是那么锐利。 卜月梅给茅岩倒了一杯水,茅岩屁股刚挨上沙发又感觉起来接过杯子。 龚法成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烟和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茅岩摆摆手,说道:“谢谢叔叔,我不吸烟。” 龚法成说:“不吸烟?这个习惯好,我喜欢。” 为了让茅岩放松,卜月梅也没话找话说:“是从小到大一直都不吸烟还是中途戒了?” 茅岩搓着双手笑着说:“都有关系。上初中的时候,周边好多同学都在偷偷吸烟,那时觉得好奇,就跟同学要了烟吸,后来偷了家里一盒招待客人的香烟,带到学校后一下子就被同学们抢光了。妈妈发现后,并没有骂我,而是叹了一口气,说,这下咱家再来客人就没有烟招待了,我知道她心疼那盒烟,打这以后,再也没沾过烟。” 茅玉成的妻子苗玉娇过日子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很节俭,就是现在成为省委第一书记的夫人后,出去买菜,至少都要询价三家,对比后才买。卜月梅很理解一个母亲当时的心情,没打没骂,只叹了一口气,就让一个半大小子过早地懂得日子的拮据。 龚法成说:“你母亲很了不起。” 茅岩说:“是啊,当时家里很困难,就爸爸一个人挣钱,日子过得很紧巴。” 卜月梅问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茅苗没回来吗?” “妹妹不回来了,瑞德去了。” 卜月梅看了龚法成一眼,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办喜事?” 茅岩看了一眼龚法成,说道:“具体时间我还不大清楚,要看曾叔叔的意思。” 龚法成这时开口说话了:“你曾叔叔今天中午跟我说,可能很快就会给他们办喜事。” 茅岩说:“哦,我说昨天一进家门,家里堆了好多东西,可能是妹妹要布置新房吧。” “他们要结到北京吗?”卜月梅继续问。 龚法成看了她一眼,嫌她话问多了。 卜月梅急忙改口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有很长时间不回来了?” 茅岩说:“是的,我没有时间,这次在公司吃住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攻克了一个技术难关,才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央企也这么忙吗?”卜月梅问道。 茅岩说:“我们科研组忙,如果我们没得忙,车间的工人就放假了。” 龚法成说:“现在央企也走向市场了吧?” 茅岩说:“是的,我们已经开始向民品转向了,这次我们就是研制了一个民品,准备近期投放市场,现在企业效益不太好,如果光做军品的话,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 茅岩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往楼上看了看,说道“龚叔叔,公然在吗?” 龚法成说道:“哦,你进门的时候,她刚开车出去,连五分钟都没有,你没看见她吗?” 茅岩摇摇头。 龚法成说:“这样,你给她打个电话,我估计现在她没走远。” 茅岩说:“好的,叔叔阿姨,那我不坐了。” 茅岩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出走。 龚法成和卜月梅将茅岩送到院门口,茅岩跟他们挥手再见,他一边往出走就一边掏出电话。 卜月梅躲在小东房的墙角,就听茅岩打通了公然的电话,说道:“公然,我刚从你家出来,叔叔和阿姨说你刚出去。哦,没事,就想找你聊聊。好,那我在咱院的大门口等你,我现在就往出走,好的,一会见。” 卜月梅知道茅岩挂了电话,她这才转身上了台阶进了屋。 龚法成看着她,说道:“你鬼鬼祟祟偷听孩子们打电话,像什么话?” 卜月梅笑着说:“我在听他跟小然说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 龚法成笃定地说:“能在电话里说的都不是什么秘密。” “至少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 卜月梅故意不说。 龚法成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都没听到,还故弄玄虚。” 卜月梅笑了,说:“本来想知道,还要故意装出不想知道的劲头来。” 龚法成笑了:“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听得茅岩说找她呆会,小然很爽快就答应了,茅岩就去大门口等她去了,小然说马上回来接他。” “这有什么?很正常的通话。” 卜月梅没再跟她纠结着个问题,她需要弄清的是另一个问题:“咱们还接着刚才的话茬聊,你到底是什么态度。” 龚法成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就故意说道:“哪个话茬?” “就是刚才茅岩头进屋时,咱们讨论的那个话题。” “哦——”龚法成想了想说:“我还是那个态度,尊重小然自己的选择。” 卜月梅说:“我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我是问你,假如让你选择的话,你会选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什么两个?” “家良和茅岩呀?刚才问你就没有回答,被茅岩打断了。” 龚法成倒背着手,在客厅踱着步,半天他才说:“你别说,茅岩这个孩子很有教养,年轻有为,个人条件也不错,如果撇开家庭原因,他跟家良还真的是难分伯仲。” “如果把家庭因素考虑进去呢?” “如果把家庭因素考虑进去,我当然倾向于薛家良了。” “我不明白,难道全省还有比茅岩的家庭条件更好的人家吗?” 龚法成说:“你这是大众看问题的方式,我和小然肯定不会这么看。家良尽管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但是他的家庭背景简单、单纯,对于小然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茅家不行,撇开政治因素,就冲茅苗跟瑞德的关系,家庭背景太复杂,不适合小然。” 卜月梅显然对龚法成的回答不满意,她继续问道:“如果凭你个人内心的感情来讲,你更倾向于他们俩中的哪一个?” 761、你太美了! 龚法成说:“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卜月梅说:“我不问你不表态,所以必须问。” 龚法成说:“跟你说也无妨。尽管我也很欣赏茅岩,但家良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我了解他就跟了解自己一样,如果遇到一件事,我闭着眼就能判断出家良会怎么做,他就像早已融进我的心里了,在性格、为人处世上,跟我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卜月梅听到这里,露出了笑容。 龚法成继续说:“其实我早就看出他对小然的感情,但他从没刻意对小然表达什么,更没有一丝一毫地去讨好她,在大家面前从没失过态。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喜欢,说明他考虑问题全面、成熟、顾全大局,不因自己的感情而不管不顾。当然,这还不算,关键是他能压制自己的感情,很好地处理了跟瑞德和公然的关系,甚至是跟老曾和我的关系,说明他是一个意志坚定、自我控制能力极强的人,他们两人在救助大鸟的经历中,也说明他是一个有担当、敢于担当的人,很符合我的审美,这一点我从开始就没看错他。如果小然真的跟了他,我这辈子就放心了。” “你终于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卜月梅舒了一口气。 龚法成说:“这话千万别跟小然说,更不能跟薛家良说,既然我说尊重小然,她的事让她做主,我不干涉,就不要误导她。所以我是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然自己的选择。” 卜月梅说:“我不那么认为,尽管小然没有公开征求过你的意见,但是我知道,你的意见对她有决定性的影响。你的眼神,你说话的口气,我看小然都很在乎。” 龚法成骄傲地说:“那是,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只是她在职业的选择上,没有听我的,但我尊重了她,我说,我相信我女儿从事任何一种职业都能做到出类拔萃。其实这句话对她的激励作用是蛮大的,尽管她嘴上从来都没承认过。” 卜月梅看出龚法成谈到女儿时,最初认识他时的那种伤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自豪和骄傲,这就说明父女之间的裂痕没有了。 龚法成尽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卜月梅似乎还不满足,她继续问道:“如果小然自己无法取舍,征求你意见要你做参谋时,你会怎么做?” 龚法成说:“如果她需要我参谋,那我就要顺应我的心气来参谋,听与不听由她,当然,我也可以适当引导她往我这边走,但是请记住,这话绝对不能跟小然说,原则上讲,我们都不能干扰她,更不能左右她做决定,所以我才反复跟你说,不要把咱俩闲聊的话告诉她。” 卜月梅抿嘴笑了,说道:“知道,如果小然知道她的父亲对她如此细心呵护的话,她会庆幸自己有你。” “该庆幸的是我,原以为女儿会跟我别扭一辈子的,没想到你和家良做了大量工作,才使她慢慢理解了我。” 卜月梅说:“你过奖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家良在这方面做得比我多,在修复你们父女感情方面,他做了很多细微的工作,他有意在积极引导小然,你刚才说你把家良融入到内心里了,我认为这个比喻很恰当。” “嗯,我能体会得出来,包括在娶你的这个问题上。” 卜月梅又说:“但是茅岩在追求公然,这谁都知道,薛家良也知道,所以他仍然在旁观,等着公然做最后的决定。” 龚法成说:“嗯,我估计今天小然跟茅岩见面,可能有些问题也会摊开吧。” “我有点担心。”卜月梅说道。 “你担心什么?” “担心小然伤了茅家公子,更担心小然伤了家良。” “他们两个肯定会有一个被伤。” “照你这么说,小然今天就能做出决定是不是?” “她用不着做出明确的决定,她只要对茅岩肯定或者否定,其结果就会不言而喻……” 就在龚法成和卜月梅揣度着公然见茅岩会做出什么样决定的时候,公然接到茅岩的电话已经开始掉头往回驶了。 她远远地就看见省委家属院大门口翘首张望的茅岩,中等个头的他,也是一表人才,站在那里也有着玉树临风的风度,她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凭良心讲,她不讨厌茅岩,反而有点喜欢他的翩翩君子风度,但对感情要求更高的她来说,光有谦谦风度还不够,她更渴望那种心灵碰撞的激情,以及碰撞后产生的心灵悸动。这一点,是白瑞德和茅岩无法给予她的。 哪个姑娘都希望自己与所爱之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体会那种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式的浪漫,这种浪漫一饮失魂,一饮即醉。白瑞德和茅岩都很完美,完美得让她内心波澜不惊。 茅岩看见她的车来了,茅岩冲她扬了一下手,她的车调头后才停在他的跟前。 茅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公然看了他一眼,冲他点了一下头,便开车向前驶去。 他们来到一所大学校园的公园内。 这个季节的公园,花红柳绿、春意盎然,今天是周六,公园内很多青年学生或散步,或拍照,或看书,还有的在草坪上铺上毯子,几个人围坐一圈,弹着吉他唱着歌…… 公然和茅岩沿着人工湖边的甬路慢慢走着。 公然今天穿了一身白,白色的宽腿裤,白色的长款氅式外衣,衣袂飘飘,配上飘逸的长发,显得非常洒脱、干练和飘逸。她时而伸出手拽下一片柳叶,时而背着手仰头望天,一幅醉意陶然的神态。 茅岩有意落后他两三步的距离,他痴迷地打量着公然,不由地说道:“然子,你太美了,和这景色浑然天成,你就是从仙界中走来的春姑娘。” 公然笑了,她背着手说道:“茅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置身在这些朝气蓬勃的学子中间,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校园……” 762、我心里有人了 茅岩幽默地说:“校园的感觉不是很强烈,倒是像来到了仙界,因为我的前面有个仙女在飘来飘起——” 公然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砖,回转身,直到茅岩的双脚来到视线之内,她才抬起头,说:“茅哥,我不是仙女,我……” 茅岩制止住了她,说道:“然子,我们不急着说话,不急。” 公然笑了一下,甩了甩长发,说道:“那好,我们说说上学时候的故事吧,你大学的时候追过女孩子吗?” “追过,太追过了!”茅岩笑着说道。 “哈哈哈。” 茅岩的率直逗得公然大笑起来:“追上了吗?” 茅岩遗憾地说:“追女孩子是有成本的,你总不能光在校内的公园里追吧,要到校外什么咖啡屋了、电影院了,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妈妈和卖菜的小商贩因为缺斤短两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谁用鞭子抽了一下,打那以后,埋头苦读,再也不问风花雪月。你呐,是不是请你喝午后咖啡的人排成队?” 公然笑了,说道:“那次芳芳就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还真没有追求者,一是对男生不感兴趣,二是我找到了消遣寂寞最好的方式就是摄影,省城周边的山水几乎都被我踏遍了,至于看电影喝咖啡,印象中只有和德子去过……” 说到这里,公然忽然不再往下说了,她倒背着手,低下头,默默地朝前走着。 茅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别扭,他紧走两步,跟她并排走着,说道:“是不是那段时光很美好?” 公然看着前头,说道:“谈不上美好,但是内心很安宁,德子比我没大几天,却像一个不成熟的哥哥那样关照我。家庭原因,我那段时间是史上最严重的叛逆阶段,不理爸爸,不花他的钱,跟他对着干,每次回家,都会在路上事先想好最恶毒的话……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真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光……多亏了有德子……” 公然不再往下说了,她把脸扭向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茅岩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总之,这个话题于两个人来说很别扭。 “如果时光倒流,我还真想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公然自言自语。 茅岩忽然站住,一下子揽过她,把她抱在怀里,激动地说道:“我能给你想要的爱情!” 公然没有挣扎,等他说完这话后,她才慢慢地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艰难地说道:“茅哥,我……我今天之所以把你约到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有了……” “你有什么了?” “有了意中人。”说完这话后,公然长出了一口气,默默地继续朝前走。 茅岩听了这话就是一怔,随后迈开大步,赶到她的前面,站定,说道:“然子,我知道你没有,我知道你是为了让德子和苗苗安心结婚,你才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 公然看着这张白润、干净的脸,说道:“茅哥,你还不太了解我,我的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真实,黑白分明,从不混淆,我和他的事,我们早已经谈清楚了,他没有负我,我也不怨恨他,我们不是你们众人想象的那样,他有权追求他的幸福,我有权寻找我的归宿,就是这样。” “但刚才提到他,你的确伤感了。” “是的,在那段特殊的时期,没有他,我恐怕过不来,如果没有后来的人和事,我们可能会波澜不惊地走到一起,一块过波澜不惊的日子,但是,生活中总是有着许多不确定因素……这一生,我们仍然是彼此最信赖的朋友。” “ok,你说得对,说得对。不说他了,说咱们。”茅岩急躁地说:“你说你有了意中人,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中央那个什么回避制度吓住了,我跟你说,德子和茅苗结合,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但是爸爸已经做出决定,他会请求上级调出省委,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问题,让你、让你龚叔叔放下思想包袱……” 公然打断了他:“茅哥,你扯远了,我没有考虑这么多,你很好,大人们也都认为你很好,但是感情这东西很奇怪,不能勉强……” 茅岩紧皱眉头,痛苦地说道:“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公然摇摇头。 “薛家良,是他吗?” 公然看着茅岩,笑了一下,说道:“这样猜没有意义,到时候我会让大家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公然说:“因为目前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茅岩听了这话,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什么人这么骄傲?还能拒绝你!” “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茅岩的语气里有了怀疑。 公然说:“是的,一个非常普通的不凡的人。” 茅岩再次睁大了眼睛。 公然又说道:“茅哥,能得到你这么优秀的人的垂慕,我很荣幸,谢谢你,你是女孩子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白马王子,一定会找到你心目中的公主。” “可是,我最理想的公主近在咫尺……” “可是,她已经心有所属。”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 茅岩说:“这个你必须回答我。” 公然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请你不要问了。” 看到公然瞬间表现出来的绝决表情,茅岩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垂头丧气。 事情已经摊开了,散步,就没有必要往下进行了。 公然说:“咱们回去吧,我家卜姨因为身体欠佳,她需要我的照顾,我需要做家务,不能出来时间过长。” 茅岩冲她点点头,他们往回走。 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了省委家属院的大门口,公然减速,将车停在路边,她说:“茅哥,我不能送你进去了,我要回我住处,去取些东西,我可能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763、茅公子的条件 尽管自己遭到拒绝,但茅岩还是保持了该有的风度,他问道:“卜姨身体怎么了?” 公然抿嘴一笑,说道:“保密。” “又保密?公然,你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多秘密?你在我心目中可不是这样性格的人。” 公然说:“这些秘密,属于我的,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是别人的秘密,所以我必须保密,以后他们同意我声张了,我保证第一个告诉茅哥,哪怕深更半夜、哪怕你在睡梦中,我也在把你吵醒,第一时间告诉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看着公然调皮的神态,茅岩无可奈何地笑了,他说:“好,我等着你一一揭秘,公然,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你能把我当做像德子那样的好朋友对待,行吗?” 公然说:“这个不用怀疑,我从不轻易交朋友,一旦交了朋友就会很珍惜。” “我知道你是个不善于交际的人,活得很洒脱、清静,我欣赏这样的你……好了,不能说下去了,再说我就失态了,来,然子,握个手,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公然伸出手。 茅岩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依依不舍地松开,然后下车,站在人行道边,看着公然掉头、离去。 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悻悻地往里走去…… 公然开着车,来到她的新家,北环一处幽静的小区,这个房子是她用自己多年的积蓄买的,爸爸给了她一笔钱,她不要,后来爸爸说这笔钱里有一部分是妈妈留给她的嫁妆,她这才接受,只是,她没有将这笔钱完全交了房款,这是母亲留给女儿的唯一纪念,她不能这么轻易就把这钱花出去。 她想让自己有点压力,有点奋斗的动力,所以贷了一部分款,每个月还着不多的房贷。 这个家面积很大,她当时买这个大房子的时候,其实是想到了父亲,以父亲的性格,他只要离退,就不会再住公家的房子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让父亲和卜月梅搬来一起住,所以,这套房子里的主卧装修好后,始终都空着,他留给爸爸和卜月梅。 但现在显然情形发生了变化,卜月梅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将来肯定不会来跟自己住。 她今天说回家取点东西,其实她是想回来问问房子的情况。上次她听邻居说,她楼下跟她同一户型的房子要卖,她觉得房价有点高,比买的时候多出十多万,毕竟只有两年时间,就涨了这么多,她自己拿不定主意,就给白瑞德打电话,跟他咨询这个价格能否买。 白瑞德说按现在说这个价格有点贵,但再过两年,就会发现很便宜,如果等爸爸们退休再买的话,恐怕就买不起了,现在省城的房价也开始上涨了,尽管涨幅很小,但也在涨。 公然就想来问问这个住户,最低多少钱卖。 她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人应声,估计是家里没人。 公然掏出笔,在便签上写了一句话,又留下她的电话号码。然后上楼,来到就自己的家。 公然的家,装修的很简单,除去必备的家具,最多的就数柜子了。 有一个专门放器材的房间,这个房间专门装了防盗门和防盗网,一个一人多高的大保险柜装着她的那些贵重器材。暗室是一个卫生间改装的,她觉得家里有一个卫生间就够了。 公然来到卧室,她掀开罩在床上的布单,躺在床上,感觉舒服极了。这个单元住户还没有完全住满,所以很安静。 她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就出现茅岩在大学的公园内跟她说的那句话:我能给你想要爱情。 她无法确定茅岩是否能真的给她想要的爱情,但她相信有一个人能给她,这个人就是薛家良。 薛家良尽管出身农门,但他身上的一切她都感到新鲜和刺激,尤其是在野生动物救助站,薛家良情急中的那一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尽管他们都很理智,过后谁都没有表示什么,一切如常,但是公然能感觉得出,他们彼此的内心都不寻常了。 薛家良跟爸爸有着一样的价值观和原则观,尽管她叛逆过爸爸,跟他对着干了好几年,但是爸爸对原则的坚持她还是很佩服的。现在,她完全理解了爸爸,原谅了爸爸,认同了爸爸当时的做法。 她其实很尊重爸爸,从小就在有意无意地模仿爸爸,妈妈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每次全家出去散步,爸爸倒背着手在前面,她就在后面模仿着,长大后,尤其是散步的时候,她也喜欢倒背手,只不过为了显示淑女一些,她的两只胳膊不是同时背在腰后,而已一只胳膊垂直,另一只环背在这只垂直的胳膊上。 爸爸和曾叔叔,都是她喜欢的类型的男人,只是白瑞德少了一点父辈的英雄气概。如果不是茅苗出现,就像她刚才跟茅岩说的,她和白瑞德会走到一起,过波澜不惊的日子。即便是薛家良出现了,也改变不了她跟白瑞德的关系,不是她不想,是薛家良恪守着做人做事的原则,他不会横刀夺爱的,打死他也不会,何况白瑞德是省委副书记的公子。 茅苗的出现,只是改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和白瑞德没有可能了,但还是无法让她跟薛家良走到一起,因为茅岩对她的追求有目共睹,薛家良什么看不出来?他仍然会有顾虑,所以从春节到现在,薛家良对她始终是敬而远之,这也是她今天决定跟茅岩摊牌的原因所在。 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没有了,看你薛家良还往哪儿跑? 想到这里,她掏出电话,就给薛家良打了过去。 薛家良很快就接通了。 “龚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公然笑了,这还是薛家良第一次称呼自己为“龚大小姐”,听的出,薛家良的心情不错,但是他的话语中有一种慵懒。 公然说:“你是不是刚睡醒?” “我不是刚睡醒,是我在睡梦中被你吵醒了?” “都几点了,你还在睡?” “我在车上睡呢,所以没有点儿,可以一直睡到目的地。” 764、把事情想歪了 公然一听,赶忙问道:“目的地?你已经去报道了?” 薛家良说:“是的,正在半路途中,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啊?你……” “我怎么了?”薛家良故意没好气地说道,他以为公然接下来就会埋怨他。 “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要到省里转一圈,看看你的老同事和老领导,没想到你直接就走了。”公然的语气里有了一丝失望,却没有说埋怨他的话。 这就是公然,大气、达理,心地明朗,如果换做别的女人,肯定会发嗲撒娇生气,但是她没有。 不知为什么,公然没跟他撒娇,薛家良却感到了一点小失望,他隐瞒了自己的这种情绪,说道:“正因为我在两三个小时前跟老领导通过话了,我才打消去省城绕一圈的念头,出来的时候的确有去省城的计划。” “啊——是这样啊,那你也应该来呀,见了领导,还没见领导的夫人,你就不关心领导夫人的现状?” 薛家良笑着说:“我说公然啊,领导夫人岂是我应该关心的?你就给我下套吧,想让领导开了我是不是?” 公然忽然明白过来薛家良这话的意思,她开心地大笑:“哈哈哈。” “你就坑我吧!”薛家良狠呆呆地说道。 公然止住笑,说道:“我这话没有毛病,是你自己把事情想歪了。” “无论歪正,反正我就是不上你的当,你挖坑我也不跳!” “我怎么是给你挖坑?”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公然想了想,说道:“我想跟你……跟你汇报一下我这边的情况。” “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这边所有的事情都处理清了,就看你那边的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但他还在装傻,故意说道:“你能说明白点吗?我……刚睡醒,脑袋有点转不过磨。” 公然想了想说:“我刚才跟茅岩谈开了,我说我跟他不可能,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心里有人了,谁?” “讨厌!老薛,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公然正色道。 薛家良说:“我没不正经,我的意思是你跟他说你心里的人是谁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又怕了?” “怕?我怕什么,我跟你说我薛家良脑袋一不愣,没有能让我怕的事!” 公然这才满意地说:“就还差不多。” “但……但是,你跟他说了是谁了吗?” “他问我,我没说,我说我没有资格说,因为目前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态度,所以我不能说。” 薛家良很激动,但他仍然平静地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公然一怔,她不解地问道:“告诉你什么?” “那个人是谁?” “你真讨厌,挂了!” “别别别,求你,别挂。” “不挂干嘛,看你耍着我玩?” “天地良心,我哪敢耍你啊!我这不也是担心自己跟你一样是一厢情愿吗?” “我是吗?” “你肯定不是,就是不知道我是不是?” 公然笑了,说道:“好了,别绕弯子了,反正我这边没有任何障碍了,如果你再顾忌这顾忌那的,就是对我的拒绝,或者是你心里也已经有人了,如果那样的话,就请你明说,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你果真大气!” “你果真牛气!” “我怎么牛气了?” “你现在就是在装牛。” 薛家良心说,装牛也对,省得以后被你欺负,就说:“我在你面前哪敢牛啊!” “你已经很牛了,让一个姑娘家主动……”公然忽然害羞,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公然啊,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我那是牛吗?” 公然听了这话心头就是一酸,她说道:“我懂,晚上你安顿好了再打电话细聊,我这里还有点事。” 公然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一听,真是大小姐的脾气啊,你把别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了,你倒好,说挂就挂! 薛家良的确很享受跟公然斗智斗勇,她可能真的是有事,就没再往回打,公然,不同于别的女人,他必须要拿捏好这个分寸,所有的习惯都是在开头养成的,对此他十分清楚。 公然挂电话是因为她听到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她以为是楼下的邻居回来了,就赶紧开门出来,一看不是她要等的那家人,就又回到房间。有心想把电话打回去,一看时间不早了,她要回去做晚饭,就从抽屉拿了两个硬盘,里面有一批照片要交稿。 公然获得美国地理杂志中国赛区头等奖,随之而来就是她的声名鹊起,引起外界的广泛关注,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公然在业内早就小有名气,一些不了解她的商家冲她获得全球大奖就来找她拍广告,一时间她的业务多了起来。但她都是有选择地接拍,医药、医疗的广告她坚决不拍,化妆品广告她有选择地接拍,她比较热衷于拍摄城市宣传广告,也喜欢拍摄服装模特的广告,她很陶醉跟模特互动这个环节,陶醉于木讷的模特经过和她的互动而变得灵动传神。甚至有许多专业模特在宣传某些品牌的服装时,指名道姓让她来拍,这就拓宽了她的业务渠道。 回到家里,看见爸爸和卜月梅两个人正在包饺子。 公然说道:“怎么不等回来?” 卜月梅说:“包饺子这活儿不用等你,遇到炒菜的活儿再等你。” 龚法成说:“以后咱们家只能做这些不用煸炒的饭菜了,最理想的就是饺子。” 公然说:“没关系,我在家您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龚法成说道:“没想到我背后还有靠山,来,靠山,你擀皮,我歇会,这个操作台太矮,有点累。” 公然说:“好,我先去洗手。” 公然洗好手,龚法成刚把围裙给她系上,她的电话就响了。 公然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想到有可能是邻居打来的,就接通了电话,果然是她楼下的邻居。 公然说:“我看到您贴在物业黑板上的小广告了,您那房子还能再便宜吗?不能呀,您刚买了两年,一下子涨了那么多,这个价格有点难以接受……” 公然举着电话就走了出去。 龚法成一听女儿这口气似乎是要买房子,他看着卜月梅,卜月梅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765、拒绝女儿的好意 等公然打完电话,龚法成拿着擀面杖出来了,卜月梅跟在他的后面。 “小然,你又要买房子?” 公然正在低头算着平米的钱数,她头也没抬,说道:“有这想法,就是太贵了,人家少钱不卖。” 她在纸上划拉了一会,抬起头说道:“爸,一平米合两千六百块钱,是不是太贵了!” 龚法成坐下,问道:“是你买吗?” “是的。” “买哪儿的房子?” “绿野庄园,我楼下。” “你买房子干嘛?” 公然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卜月梅,说:“将来给你们住呀。” 她说着,就站起身子,从爸爸手里夺过擀面杖,跟卜月梅说:“走,包饺子去。” 哪知,卜月梅站着没动。 公然见他们俩谁都没跟进来,就又走出来,冲着发呆的两个人说道:“快点来呀,我都饿了。” 龚法成伸手招呼她,说道:“你先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然笑了,说道:“一边包饺子一边说。” 龚法成这才站起来,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说道:“说吧。” 公然笑了,说道:“干嘛?三堂会审呀?我只是刚要这么个想法,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卜月梅说:“然子,你买房子到底何用?” 公然说:“我都说了,将来给你们俩……不,是你们三个住。” 龚法成说:“说正格的,别开玩笑。” 公然见爸爸认真了,就说:“我这就是正格的,我是这么想的,将来您退休,肯定不会再住这里了,但是那么住哪儿?正好我楼下要卖房,我就临时动意,想问问多少钱,结果要加太高,我就有点退缩了。” 龚法成说:“我将来住哪儿不用你操心,我就是退了,也有住房待遇,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住公家的房子,我那个时候思想不好了,该住还是要住的,有这个待遇,我干嘛不享受?” 公然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卜月梅,说道:“我知道您有这个待遇,但不是怕将来买不起了吗?据白瑞德说,省城的房子要涨钱。” 卜月梅的眼圈的红了,她知道公然是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的,就说:“然子,我知道你是为我们考虑,你真的不用考虑那么远。” 公然说:“问题是真等到了想买的时候,我怕咱们买不起了。” 龚法成这才明白公然的用意,尽管他感动女儿,但也有点生气,就说道:“这个不是你考虑的问题,等我没了你再考虑这些!” “爸——”公然委屈地叫了一声。 龚法成没好气地说道:“不用叫,我还在呢!” 公然一听,眼圈就红了,她撂下擀面杖,解下围裙就走了出去。 “你看你跟孩子在说什么?”卜月梅埋怨龚法成。 龚法成没有吱声。 卜月梅又说:“她是好意,怕将来房子涨价就买不起了,你有话好好说嘛?” 龚法成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站了起来,走到客厅,公然没在,他便上了楼,来到女儿住的三楼。 公然正坐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在悄悄抹眼泪。 龚法成走了进来,他坐在女儿面前的小凳子上,从梳妆台上给他扯下一块纸巾,递给她。 按照公然的性格和以往的做法判断,她一定会拒绝爸爸递给的纸巾,甚至一言不合,就会摔门而去,但今天公然没有这样做,她接过爸爸递过的纸巾,擦了擦眼泪。 龚法成柔声说道:“小然,我知道你是好意,也知道你是想为我的将来分忧,为你卜姨的将来着想。说真的,自从你卜姨怀孕后,我这几天也想了许多,人无远虑,必有后忧,按照自然法则,我肯定会走在她的前面,她和孩子的将来就需要你照顾了,这也是她偷偷打掉第一孩子的原因之一,当然她还有别的考虑,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跟你说,有爸爸在,这些事就不用你考虑,你该腾出精力想想自己的事。小然,爸爸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卜姨的孩子我不太惦记,因为这个孩子会有妈妈照顾,我还是不放心你,只有你安定了,成家了,我的心才能放下来……” 龚法成忽然说不下去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很复杂,也很不是滋味。 “爸,您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公然也有些难过,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龚法成的鼻子也有点酸,说道:“你个人的事,爸爸从来都没问过你,更没催过你,爸爸知道你有主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今天说到这了,爸爸只想跟你说一句话,在你个人问题上,爸爸完全尊重你,你只需要考虑喜欢谁、选择谁就行了,其它的一概不用考虑太多。” 公然点点头,她知道爸爸一直不放心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就说道:“我今天跟茅岩谈了,我说我们不可能,让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对于女儿这个结果,龚法成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你拒绝茅岩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其他人?” “这个……以后再告诉您。” 公然娇羞地说道,尽管他知道爸爸不会反对薛家良,但跟爸爸面对面谈这事,她还是有点难为情。 “好。”龚法成不会强迫女儿说出她尚未考虑成熟的问题。他想了想,还是说到了房子问题:“那个房子暂时别买了,给你买了车后,我和你卜姨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了……” “我有。” “你有?” “是的,妈妈留给我的钱还在。” “还在,不是让你买房了吗?” “只花了很小的一部分。” “那你……” 公然跟爸爸解释道:“我没听您的话,贷了款,因为我想给自己点压力,每个月还银行一笔钱,我感到很有奔头,也很有成就感,另外,自从上次获奖后,我的业务多了起来,连着接了好几笔广告业务,也后这类活儿还会有,甚至更多,咱们凑点,再从银行贷点,应该差不多。” 龚法成笑了,说道:“没想到我女儿成大款了!” 公然说:“目前还不是。” 766、忽然伤感的一家人 “那就是说将来会是了?”龚法成疼爱般地看着女儿。 公然说:“大款谈不上,目前经济状况很好,又有一家杂志请我当兼职编辑,您知道除去摄影,我没有花钱的爱好,现在我的差旅费报销额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我几乎花不到自己的钱了,所以就想再鞭策一下自己,想提前买个房子,以备你们老时需用。” 龚法成感觉女儿说得很保守,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应该轻轻松松地生活,快快乐乐地从事你的艺术爱好,而且将来你是要成家立业的,我们就是买房也不想跟你做邻居,你住的那个小区离市中心有点远,将来不方便,再说,这买房子是大事,你也要给我们时间琢磨琢磨,权衡权衡,你说是不是?” 爸爸说的公然没有反驳的理由,她点点头说:“今天的事,本来是赶巧了,如果真决定要买,我肯定会征求你们的意见的,既然如此,买房的事你们就自己考虑吧,我不操心了,需要我凑钱就通知我。” “呵呵,你的钱是办嫁妆的钱,不能动。” “你们把钱都给我买车买房了,怎么不能动?” 龚法成一见女儿要认真,就赶紧说道:“好好好,真需要的时候再说。” 等龚法成和公然下来的时候,卜月梅正坐在餐厅的桌子旁发呆。 龚法成说:“你发什么呆。” 卜月梅红着眼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悲秋了……” 公然知道是自己勾起了卜月梅对未来的伤感,她说:“应该是悲春,现在是春天。” 龚法成闷闷地说:“她比你过得快,早到秋了。来来来,包饺子,好好的一顿饭,被你们两个弄得悲悲戚戚的……” 薛家良原以为自己是最早来报道的学员,没想到,还有有几位边远省份的学员已经到了,一位西陲学员提前两天到的,原因是为了提前两天适应内地的气候,大部分从西陲来的学员,都会得一种常见的病,那就是富氧症。 晚上在食堂,薛家良和几位早到的学员互相认识后,他便回到了宿舍。 这是一间不太宽敞的单人宿舍,一个上下铺,一张老式写字台,一盏台灯,一个内嵌式衣柜,陈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却干净整洁,走廊里有公共卫生间。 薛家良是第一次来这里学习,之前对这里的神秘感并未因为身临其境而消失,从窗户望出去,前面一个幽静的红色小楼,是省部级学员的宿舍,住在那里宿舍的都是省部级干部。 尽管没有正式开学,但住宿须知和学习期间的一切规章制度,早已在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了。 制度要求的很严,项目也很多,包括作息时间、请销假制度等等,他躺在宿舍的床上,回复了邢伟岩、朱力和罗锐等几个人的信息后,稍事休息便起来,找到网线接口,打开电脑。 他没有采纳邢伟岩的建议,让刘三回去了,他让刘三回去有自己的目的,一是刘三在某些方面可以成为罗锐的助手,另一方面,他也能及时传递给他好多信息,再有,刘三能代替自己照顾阳阳。 他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听朱力介绍,来这里学习的地厅级领导干部,都有互相授课的任务,据说安平市一个常务副市长来这里学习的时候,就没有做好准备,课讲得很一般。 由于没有学习任务,薛家良就开始浏览跟自己所学专业领域里有关的一些新闻和动态。 这时,刘三打电话来了,他告诉薛家良,天太晚了,准备在半路住宿,第二天再往回赶。 在刘三头走的时候,薛家良就嘱咐他,让他在半路住一宿,刘三仗着自己年轻精力充沛,认为可以连夜赶回去,到底是太累了。 但是刘三没有告诉他,他回来的时候,是从另一条路回来的,刘三想肯定以后会往返这两条路接送薛家良的,就想熟悉一下道路情况,不想,他看见高速路一个路牌,下一个出口是省城,于是他便下路,驶往通向省城的方向。 想起来时半路上薛家良和公然的通话,他便在快到市里的时候,给公然打了一个电话。 公然得知刘三送薛家良回来,就邀请他来家里住,还说晚上包的饺子,他们刚吃完,让他来家里吃饺子,她马上下楼给他煎饺子。 刘三说什么都不来,公然知道他惧怕爸爸,就说:“那好吧,你就来我家附近四海宾馆来住吧,正好我找你有事。” 等刘三来到宾馆的时候,公然已经给他开好房间点好饭菜在等他。 刘三看见这些饭菜后,饿得顾不上说话,端起饭碗,把菜往碗里一扒拉,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公然就像大姐姐一般地看着他吃,在旁边一再提醒:“吃慢点,吃慢点,着什么急,又没人催你。” 刘三一边吃一边看着公然咧嘴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公然给他舀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说道:“喝口汤,别噎着,看把你饿得,薛家良怎么不让吃了饭再回来?” 刘三喝了一口汤,咽下嘴里的饭,说:“我送他进去后就出来了,那时候还不到吃饭的点。” “你晚上住在省城他知道吗?” “我打电话了,不过没告诉他住在哪儿了。” “为什么?”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不为什么。” “他也没问你住哪儿了?” “我跟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可能怕影响我开车,就没再问。” “这个薛家良,太不关心你了,他这个老大是怎么当的,回头我要批评批评他。” “姐,这你就冤枉他了,他现在除去工作,生活中就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阳阳。” “我不信,他就没有别人需要关心了?” 刘三说:“还真没有,对了姐,我来也想跟你说一件事,薛叔叔这边谁都没有,他心里只有你。” 公然一听,来了兴趣:“噢,他心里有谁没谁你一个小屁孩怎么知道?” 767、扎心 【767】扎心 刘三又咽下一口饭说道:“我知道,我心里清楚着呢。” 公然说:“那我问你,他身边有没有追求他的人?” “有,但是你知道,叔叔他太倔,说话也不太好听,看着顺眼的兴许多搭理两句,不顺眼的直接呲得人家。” “还有这样被他直接呲得的女人?” “有,太有了!” 于是,刘三就跟她讲了骆霞,讲薛家良怎么对骆霞不留情面、不留幻想。 “那如果是他喜欢的人呢?” “这个……”刘三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公然的陷阱里,他低头连扒拉了两口饭,借此机会想了想,这才说道:“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人,遇到不是太讨厌的女人,也会好好说话的。” “比如?” “比如……文化局有个小姑娘,很喜欢叔叔,但是叔叔明确跟她表示,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哦——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跟布鞋有关?” “你怎么知道?” 公然一见自己“诈”成功了,就说:“我当然知道,你先说说他是怎么跟那个小姑娘说的,你又是怎么听到了?” 刘三说:“来的路上,叔叔接到她的电话,说什么布鞋要专配白袜子穿,后来就让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地方,那个丫头就打车过来了,他们说话,我隔着绿化带听到了,叔叔就跟她说了那句话。” “那个……丫头怎么说?” “她哭了,叔叔说完就离开了。” “完了,我很佩服叔叔,他拒绝起女人来,好不客气,一点余地都不给对方留。” 公然说:“什么都可以给对方留余地,单单在这方面不能留,必须把话说清楚,一旦不好意思拒绝,就会给自己找麻烦,你以后也会碰到这种问题的。能爱,就爱,不能爱,就要说明白,不能拖泥带水,更不能藕断丝连。” 刘三想起自己可怜的初恋,就低下头。 公然又问道:“三儿,他说心里早就有人了,没说是谁吗?” “他没说,但是我知道是谁。” 公然脸骤然一红,还是问道:“谁?” 刘三笑了,看着她,说:“就是姐呀——” “没大没小!”公然愠怒地瞪了她一眼,内心很甜蜜,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刘三说:“这个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天我把你获奖的报纸让他看,他回来一路上都在看,晚上到家就把你获奖的照片设置成了电脑封面,每次开机后都会看半天,他自己也说,怎么也看不够。还是你那个题目起的太扎心。” “扎心?” “对,我记得好像是‘无家可归’那张吧。” 获奖的照片就是那张两只嘴衔着树枝和鸟,站在光秃秃的树桩上,举目四望,无处筑巢。 公然最初的题目就是“无家可归”,当时考虑到爸爸的反对,就起了一个温情的题目“我想有个家”,哪知,参赛的时候,组委会重新命名无家可归,《无家可归》就成了这张照片最后的标题。 恰恰是这一组照片,打动了中国赛区的评委,并在美国地理杂志社刊出。 公然说:“就凭这你就判断他的心里人是我?” “姐,你该能明白,我叔心里没有别人。” “你庄姨他们关系也不错吧?” “他们呀,呵呵,你是问到对的人了,再也没有比我了解他们的了,我叔他重义气,对她和孩子很关照,另外,这次我听说庄洁和鲁局长好上了,他们是老乡。” “你怎么知道?” “庄姨来招待所送我叔,他们在房间里说的,我在走廊里听到了,我叔还祝她幸福呢。” 公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安顿好刘三,又对刘三进行了一番嘱咐,公然才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里。 爸爸龚法成还在等她。 龚法成给女儿开开门,说道:“刘三住下了?” “嗯。”公然点点头。 她换上鞋,刚要上楼,看了一眼正要关电视的爸爸,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龚法成见女儿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主动了问了一句:“薛家良知道他半路来省城了吗?” 女儿说:“他告诉薛家良半路歇歇脚,但是没告诉他在哪儿歇。” 龚法成又说:“他领养的那个孩子丢给保密了?” 公然说:“是的,我听三儿说他们县长说的,让刘三跟着他在北京,遇事回来方便,但是他不放心那个孩子,就让刘三回来了。” 龚法成说:“学习就是学习,带那么多附加条件能安心学习?” 公然看着爸爸,不解地说:“他是博阳县委书记,而且今年县里的工作刚刚铺开,他的心里能放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吗?” “放得下放不下也得放,三个月的课程会很紧张的。” 公然奇怪地看着爸爸,说道:“那他不管工作,一心扑在学习上,回去后工作一团糟,这样好吗?” “他要学会处理工作和学习的关系,目前对于他来说,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有些事,需要他能拿得起放得下才对。” 公然不理解爸爸话的意思,她看了爸爸一眼就要上楼。 “你……这周有去北京的计划吗?” 公然站住,在她印象中,爸爸很少过问她的工作计划,也正如此,养成了公然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 “过两天会去,有一批片子要定稿,您有事吗?” 龚法成说:“我周一也要去中央党校学习,我的时间短,只有一周,是全国纪委书记培训班。” “啊?咱们都走的话,卜姨怎么办?” “她目前没事,一切能自理,再说,你不会每次都在北京呆不长吗?” “但是这次……我想多呆两天……” 公然眼里流露出的犹豫让龚法成很满意,说道:“你呆几天都没事,有你白姨呢。” “但她是大龄产妇,您放心吧,我争取当天去当天回来。” 跟女儿谈这事龚法成有些尴尬,就说:“大夫说她目前情况很稳定,你尽管忙你的事,明天我给白兰打电话,让她多过问一下就是了,时间不早了,你上楼休息吧。” “好,您也要早点休息。” 768、新情况 “嗯。”龚法成嘴里应着,就关了电视,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拉上窗帘,关闭所有灯光,这才上了楼。 公然洗漱完毕后,坐在电脑前,给薛家良发了一封邮件后就开始了夜间的工作。 此时的薛家良没有注意到她的邮件,他正在接听电话,电话是周千打来的,周千正在详细汇报他这几天针对红莲事件的调查情况。 自从上次钓鱼到现在,整一周的时间,这期间,薛家良没有跟周千联系,也没有过问调查进展情况,他就是想考察一下周千靠不靠谱,借此检验一下他的工作能力。 还后,尽管时间比较长,但终于听到了他的反馈消息,这就说明他是个拿事当事的人。 等周千汇报到最后,薛家良完全理解了他调查时间长,因为所有的调查取证工作,都是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不可能公开进行,就拿查阅邢四过往的那些记录在案的案宗来说,本来很简单的事,必须要等别人下班才能悄悄进行,为的是不引起其他人的疑虑。 通过调查,周千判断,这的确是一起自杀案件,但死者之前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才使她不再留恋人间,一死了之。 究竟她受到了怎样的羞辱,目前还不敢确定,据她的室友说,她当天后半夜回到出租房后,脸部红肿,头发散乱,人有些呆傻,没有哭。半夜被惊醒,才发现她把自己吊在了卫生间。 因为他们住的出租屋比较简易,屋顶横亘着各种管道,这个室友当时把她救下后,问她什么都不说,也不流眼泪,第二天就传来红莲吊死在宾馆。 据说,红莲死后,邢四的确慌了,他第一时间给他爸爸邢有信打电话,后来,别人就再也没听到任何关于红莲的消息。 根据殡仪馆的记录,红莲是在事情发生后的当天夜里送到殡仪馆的,第二天早上就被火化了。 在周千的叙述中,他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韩君。 周千说:“那天红莲是夜班,她是被邢四手下一个叫阿华的人叫走的,但是阿华只是负责传唤红莲,至于他们把红莲叫到哪里、去干什么就不知道了。后来通过调查,我们了解到第一站就是把红莲叫到了帝豪酒吧,但是没有找到知情人,当晚在筛查客人中,我们得知,那天邢四和君怡公司的老板韩君在一起,后来韩君一个人离开了,邢四没有离开。” 听到这里,薛家良问道:“你们找韩君着吗?” “找了,我们找到她,她说那天晚上跟邢四接触只是正当的生意往来,她接着就跟我们说她在茨阳的厂子被人砸的事,还说我们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但是当她得知当天晚上邢四将一名花季少女带到帝豪酒吧,第二天晚上这个少女的死了的时候,她惊呆了,前去秘密调查的刑侦人员由此判断,那天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听到这里,薛家良想起帝豪酒吧服务生给全书记寄视频的事,就说:“帝豪酒吧应该有监控吧。” 周千说:“没有,这也是我想跟您汇报的另一件事,帝豪就是邢四出资开的,是她的一个多年的姘头开的。当天晚上的服务员莫名其妙全被开除了。现在的服务员都是新来的。所以我们由此判断,韩君应该能给我们提供出有价值的东西。” “嗯,你们继续找她,做她工作,不要声张,她的确跟邢四有生意上的合作。对了,红莲家里人是什么态度?” 薛家良料定他们应该去红莲老家调查了。 周千说:“她父母得了一笔钱,但是他们准备用这笔钱告状,要求弄清女儿的死因,后来邢四又给了两万块,并且暗中派人监视红莲父母。我们的人前去调查的时候,都是经过乔装打扮变换各种身份去的她家。” 周千继续说:“另外,在调查中,我们还发现了许多问题,还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薛市长,我认为有必要单独跟您汇报,如果您明天有时间,我想去找您。” “好的,我明天哪儿都不去,就等你。” 挂了周千的电话,已经快半夜了,薛家良想给刘三打个电话,看他夜宿哪儿了,他看了看表,太晚了,这才没给刘三打。 当他准备关电脑睡觉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公然发的邮件:老薛,你果真牛气! 薛家良看了看发送的时间,他知道公然是夜猫子,大部分时间是夜里工作,就给她打了电话。 没容铃声响完,公然就接了电话。 薛家良笑了,说道:“动作这么快?” 公然说:“当然,薛大人打电话来,哪敢怠慢。” “呵呵,为什么说我牛气?” “这个……暂时保密,对了,你的老首长周一也要去党校培训。” “哦?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他们培训的时间短,只有一周。” 党校经常举办这种短期培训班,涉及到党政部门各个系统。 薛家良说:“老同志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啊,上午打电话的时候都没说。” “是的。” “对了,你为什么说我牛气?” 公然一笑,说道:“等见面再谈。” “你也来吗?” “我下周会去,不知道你到时有没有时间接见我?” “这个我不敢说,我看规章制度要求的很严,但也不是不可以请假。” “晚上可以,白天够呛。” “你怎么知道?” “爸爸经常去那里学习,我当然知道了。” “我到底怎么牛气了,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你就不怕我睡不着觉?” 公然想了想,时间很晚了,而且自己手头还有工作,就说:“见面再告诉你,我先要工作了,这几天比较忙,一堆照片需要修。” “好吧,你头来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晚安。” “晚安。” 第二天头中午的时候,薛家良接到周千电话,他已经到了党校外边。 薛家良锁好房门,碰到陆陆续续提着行李来找宿舍的人。 同是学员,他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并且热情地告诉他们宿舍的大致方向,然后找到负责人请了假,带着证件走出了党校大门。 (时间关系,草稿没来得及修改,如果发现错误请在评论区留言。) 769、公安局长来汇报 在校外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薛家良见到了周千,他问道:“就你一个人来了?” 周千说:“是的,坐火车来的。” 薛家良感觉周千肯定有重大发现要跟自己汇报,为了保密起见,才坐火车来的,而且是一个人。 薛家良落座后,周千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先口头汇报汇报吧……” 薛家良摆摆手,微笑着说:“不忙,先吃饭,一定饿了吧?” 听薛家良这么一说,周千下意识地捂着肚子,说道:“还真饿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想吃什么,我去要。” 周千说:“我已经要好了,一斤半饺子,我去让服务员下饺子。” 周千说着,人已经离开座位,打开房门,跟服务员交代后返身落座。 薛家良说:“坐火车累不?” 周千说:“跟开车比各有利弊,开车随意,不用担心晚点,但开车太累,容易分心。” 三盘饺子端了上来,他们没有要酒。 周千边吃边跟他汇报了调查的情况。 不听汇报则已,一听汇报薛家良感觉大成的问题太多了,有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争夺商混市场占有率,邢四不惜强行霸占了另一家水泥搅拌站,甚至将这个外县的老板打残,最后成为一家独大。 还有,大成的内部宾馆其实就是一个淫窝赌窝毒窝,但是这么多年来,没人敢进这个宾馆去查,几次严打中,大成这家内部宾馆都不在严查之中。邢四就曾经强迫一个女服务员从事性生意,最后这名女服务员跳楼致残……等等,欺行霸市、聚众斗殴,每年都会发生几起,但是很奇怪,有几个涉及大成人的案子没有结案,涉案人早就逍遥法外了,邢四本身就有两个案底。 另外,周千还向薛家良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被查封的药厂这几天准备马上生产。 “生产?”薛家良就是一惊。 “是的,但已经不是原来那家了,这个药厂被大成租用了,据说合同早就签好了。” “早就签好了?” “您可能不知道,邢县长不会不知道吧?” “你什么意思?” 周千嘴角一笑,连着吃了几个饺子,说道:“邢县长跟大成可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这么大事他能没听说?” 薛家良不相信邢伟岩瞒着自己,但邢伟岩从来都没跟自己说起过,按照他跟大成的关系,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关系也一样,不管谁在那儿生产,还是一个问题,排污不达标绝对不行!”说到这里,薛家良看着周千,说道:“周局,大成的问题你要继续关注,不要把目光盯住它的过去,要注意搜集证据。” 周千说:“不瞒您说,自从你来后,无论是邢四还是别的恶势力,目前还都没敢做大案,普通打架斗殴也很少了,这说明他们对正气还是畏惧的。我准备近期整顿内部队伍,调整一部分人事干部,不瞒您说,红莲这个案子不是什么难以调查的案子,我为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劲,还是有些人和部门不给力,通过这件事,我也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必须要步调一致,令行禁止!” 薛家良在头来学习的时候,已经给市委打了报告,吸收周千进县常务班子,但是他没有跟周千提到这一点。 周千继续说:“我现在要先吹吹风,有意散步一些消息,看看动向,不然有些人我还真看不清。” 薛家良感到着周千有一套,知道制造风向,借此看清一些人的真实面貌,这也是组织手段的一种方式。 “好吧,我让春兰书记配合你。” 他们一直谈到下午四点,周千要赶夜班车回去,薛家良在饭店门口招呼来出租车,他握着周千的手说:“拜托!” 简单两个字,蕴含着千言万语,周千点点头,转身上了出租车。 薛家良没有直接回宿舍,他漫步在校内公园一角,思考着刚才周千说的情况,无论如何,他也不肯相信邢伟岩瞒了他,他自打来到博阳那天起,就没有跟他争权,也没有排挤他孤立他,而是积极团结他争取他,他头上任的时候,全书记私下交给他一个秘密使命,让他考验观察邢伟岩,如果发现他不适宜主持政府工作或者有违纪违法嫌疑,随时跟他口头报告。 这道口头指令,实际上就等于给了薛家良一个密令。邢伟岩先后跟两任书记合作都出现团结问题,而且都是书记被调出,他这个现在稳坐博阳,这本身就不正常,但李书海反应的一些问题又查无实据,市委对邢伟岩也奈何不了,这种情况只能让他继续留在原地任职。 薛家良来博阳后,通过观察,邢伟岩并不是不可救药,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积极团结邢伟岩,邢伟岩也的确诚意配合他,如果单论他俩的配合情况,薛家良可以给邢伟岩打满分。但是,大成租用药厂这事,他真的不知道,还是另有他因? 他想给邢伟岩打电话,单刀直入问他这个问题,反正这个问题是瞒不住的,因为药厂早晚是要生产的,只要一生产,自然纸就包不住火了,那么是等纸包不住火那天再说还是现在说? 薛家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邢伟岩,看他到底怎么跟他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全体学员身着正装,肃静地站在宿舍楼前,在组织员、副组织员的带领下,排着队向学校的大礼堂走去。 这种排队走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让薛家良顿间感到亲切。尽管没有要求按高矮个排队,薛家良还是很自觉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因为他个子高,站在他前面的是那位西陲少数民族干部,他叫巴桑,在他后面,是压轴的副组织员。 巴桑被富氧症折磨得有点无精打采,组织员怕他坚持不住,跟他说可以不去参加开学典礼,但是他坚持去,他说能来这里学习,是他们那里所有干部的荣幸,必须克服身体的不适。 770、校园偶遇 这位干部很是倔强,之前一直没有用药,想通过肌体自身调节能力适应这里的气候和环境,但在参加开学典礼之前,他怕影响听会效果,还是服用了药物。 他们的队伍紧跟通过武警把守的大门,又通过一个小门,整个期间,没人说话,似乎按照顺序,他们被班主任带到了地厅班学员区域,大家坐好。薛家良在落座的时候,不由得往后看了看,就见那里早已坐好了处级干部培训班的学员们,也都是正装打扮,看整体年龄,比他们这个班学员的整体年龄显年轻。 薛家良在这个班里是最年轻的学员,把他放在后面处级干部队伍里,他也是年轻的,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们刚坐稳,又一队学员鱼贯而入,这队学员年龄明显偏大,但个个气质沉稳,目光笃定,不像他们那样感到新鲜四处张望。 这队学员被带到前几排坐下。薛家良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宽阔、坚实、挺拔,在队伍中间,迈着沉稳的小步,在中间的位置上落座。 他不由得笑了,公然说得没错,龚法成果然也来学习了,但他之前却一个字都没透漏。 他希望龚法成能回头找找他,但是没有,从始至终龚法成的背影都是稳如泰山,没有转动。龚法成身上有种气质,这种气质从始至终都很吸引他,内心里他很崇拜他,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社交场合,他都有意无意在模仿他,他认为这种气质很酷,是那种无欲则刚的酷。 开学典礼是全校性的,整个大礼堂座无虚席。 正像组织员在头来时说的那样,他们这次很幸运,能和省部级领导一同参加开学典礼,而且还见到了党和国家高级领导,这样的机遇,并不是每个来这里学习的学员都能遇到的。所以,整个开学典礼过程中,学员们都是规规矩矩、没人说话,更没人东张西望,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机会,都是聚精会神地聆听、记录,偌大的会场,鸦雀无声。 会议议程进行完后,他们就被带到主席台上,跟国家领导人合影。先是后面处级干部培训班的学员,他们分两队别带到台上,这个班是学员最多,他们站在最后,然后是他们厅级班的学员,最后才是省部级班的学员,等大家都站好后,国家领导人和最高组织部长才走出来,跟前排的学员握手,然后按顺序落座。 开学典礼仪式结束后,他们回到教室,坐在教室里,学员们一直绷着的神经才逐渐放松。接下来的就是班支部活动,组织员将几位班干部介绍给大家,然后就是学员们互相认识的过程,整个环节非常活跃,这些厅级干部们没有了平时的官架子,都是一副学生派头,遇到幽默的学员说话,大家还发出开心的大笑。 上午的议程结束后,薛家良希望在吃饭的时候能碰到龚法成,然而没有,据说他们在另一个食堂。 他很失望,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想见到他,哪怕跟他聊上几句也好。 昨天电话里,公然几乎跟她表白了心迹,但是他仍然不放心,以前,他只是凭臆想猜测龚法成的心思,真到了关口,他还是想弄明白龚法成最后是什么态度。 如果吃饭的时候见不到他,估计就很难见到了。 他遥望着不远处那栋四层的简朴的小楼,听说那里就是省部级学员的宿舍,因为纪律约束,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那里找他的。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晚饭后,他才见到了龚法成。 这天天气很好,吃完晚饭,天气还很明亮,薛家良没有回宿舍,因为晚上还有在教室集中讨论课程,他和巴桑还有几个学员利用这段时间陪巴桑在校园散步。巴桑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环境,人也变得轻松开朗了许多,薛家良一边走一边跟他学习常用的藏语,不同的肌肉发音,时不时引来同学们的大笑。 这时,在旁边的甬路上,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龚法成。 龚法成也在散步,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不知是他们的笑声惊扰了他,还是他听出了薛家良的声音,就在他扭头往这边看的时候,薛家良也正在放慢脚步看他。 这时,就见龚法成跟旁边那个人说了句什么,那个人就点点头独自向前走去。 薛家良看着他,不敢贸然走过去。 龚法成冲他招了下手,薛家良这才绕道向他走去。 龚法成慢慢走着,等薛家良追上他后,他说:“怎么样,适应吗?” 薛家良豪气地说:“适应,怎么能不适应?” 龚法成听了他这话,就扭头看了看他,说道:“工作都放下了?” “放下不可能,只能是靠了靠边。” “哦?”龚法成看着他,忽然说:“小子,以后说话别这么直来直去,要讲究方式方法,假如今天问你话的是校领导,你也这么回答吗?” 薛家良一愣,委屈地说道:“我在您面前从来都是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出来。” 龚法成看着前方,说道:“这个我不怀疑,你有三个月的学习时间,难免会碰上校领导,说话必须在脑子里过三遍再说,想不好就不要说。” “呵呵,知道。” 薛家良见龚法成不再说话,就故意试探他,往个人问题上靠,他说:“要不是那天小然打电话说您也来学习,我都不知道您也来这里学习。” 哪知,龚法成没接他这个茬,却说:“这个不奇怪,等你到了我们这个级别,到这里培训就是经常性的,不过时间都不会长,三五天、一周,也有时间长的,一个月,四十天那样,不过不多见。” 薛家良说:“我从来不敢奢望到您这个级别,现在这个级别我就相当满足了,如果我娘在天有灵,知道我见到了她天天在电视里见到的高级领导,说不定有多激动呢!”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他无法判断这小子说的话是否是此刻的真实想法,就说道:“县级领导每年都有机会来这里学习,也有机会见到高级领导,可是见过的人又能怎样?你能说赵志华没见过?能说管春山没见过?还有那些落马的高级官员,他们不只见过领导合个影这么简单,有的当年还受到过国家领导人的单独接见,王令就是其中一个例子,其结果又如何?所以,路怎么走,想要什么样的人生结果,都是由自己的脚决定的,有自己的思想境界决定的。” 771、不要命了 龚法成总是这样不失时机地用话警示他,他知道龚法成的良苦用心,希望他在仕途上能走正、走稳,就是他当不成他的女婿,他也是这样培养自己的。 周三一早,薛家良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公然的信息,她今天要来京。薛家良一看,急忙给她回过电话。 “公然,你什么时候到?” 公然说:“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在路上?那还发什么信息,不要命了吗?” 公然笑了,说道:“你以为我边开车边给你发信息呀,尽管我有这个本事,但在高速路上不敢,我还没开始享受美好的生活呢……” 话说到这,公然的脸突然有些发热,她打住了话头。 对于公然这样微妙的女孩心理,电话那头的薛家良当然体会不出来,他说:“那你是怎么发的信息?” “我在服务区加油呢。” “你这丫头,加油站更不能打电话,快挂了吧,到了后给我打电话,中午请你吃饭。” 公然很享受薛家良的紧张,她忙说:“我已经驶出加油站,停在路边,但还没出服务区,既碍不着加油站,又碍不着高速路,处在绝对安全地方。” “哦——”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这么早?你该不会又半宿没睡吧?” “是啊,想尽快做完手头的工作,尽快进京,尽快看见你。” 薛家良一听不由得笑了,说道:“佻戏党校学员你不脸红吗?” “谁佻戏你了,我说的是真的。”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去杂志社,一工作就是一天,我才不信你为了看我才来的,大早晨的别忽悠我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公然笑了,说道:“谁告诉你我去杂志社,是不是我被某人出卖了?我去工作不假,但也有假公济私的成分。” “哈哈,跟你说实话,我只是昨天晚饭后,在校园惊鸿一瞥,才看见一位仙人,不过他还真没跟我提你,我还有意往你身上引人家也没提。” “啊?他怎么能这样无视我?伤心。” “哈哈,挑拨成功。对了,中午你能过来吗?” “中午别等我,晚上你下课后咱们见个面吧。我估计我一天都会很紧张,上午审片,下午开选题会。” “好,我手机静音,你随时可以给我发信息,就是不能打电话。另外,开车小心点。” “好的,晚上见。” “晚上见。” 公然在旅游地理杂志社的这份工作是弹性制,除去照片的编审外,她自己也肩负着拍摄任务。 挂了公然的电话,薛家良双手枕在脑后,眼望这天花板,不知为什么,对于即将到来的幸福,他没有激动,像是一位从未约过却一直在等待的朋友,虽然有些姗姗来迟,但终于有了佳讯…… 薛家良洗漱完毕,准备去食堂吃饭。 他刚走出宿舍,后面就传来一阵高跟鞋急促的声音,他不由地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衣着干练的年轻女士,一手拎着拉杆箱,另一只手拎着电脑包和背包走了过来。 他就是一愣,他们班里没有女学员。 这个女学员看见薛家良回头,就冲他一笑,说道:“你好,我也是来学习的,只是比你们晚到了两天。” 薛家良说:“刚来报道?” “是的,我刚下飞机,来不及回单位,直接到这里了。” 薛家良见她拎了很多东西,就说:“还没找到宿舍吧?” 那个人说:“我的宿舍在最里边那间,我对这里不陌生。” 薛家良感觉这个女士说话走路都很泼辣,也很健谈,就说:“我帮你拎吧。” 那个人也不客气,就将手里的箱子交给了薛家良。 来到她说的走廊最里面的这间宿舍,女士将大小箱子放下,看了看表,说道:“去吃早饭吧,去晚了就吃不到新鲜的了。” “你……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 女士说:“是啊,两年前我参加过一次地厅级培训班了。”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两年前她就来过,说明那个时候她就是厅级干部了。 这个女学员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六七头,皮肤保养得很好,很显年轻,看来,来这里的人都是人杰。 此时,女学员腾出了手,冲他伸出去,说道:“我叫王晶,刚从美国考察回来,顾不得回单位报到,就直接来这里上课了。” 薛家良轻轻地很有礼貌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我叫薛家良,还请前辈多多关照。” “前辈?”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学习,你两年前就都学过了,难道不是前辈吗?” “哈哈。”王晶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们边说着边向食堂走去。 路上,薛家良问道:“你工作单位在京城?” “你怎么知道?” “我从刚才你说话中判断出来的。” “你很聪明。” “一般般吧。” “呦呵,还不谦虚?” 薛家良笑笑没有说话。 头上课的时候,组织员特地向全班同学介绍了王晶,薛家良才知道她在交通部工作,是某司的副司长,一个年轻的厅级干部。 听完介绍后,教室传来一片啧啧声。 组织员说道:“王晶是咱们这个班的老学员了,两年前就在这里学习过,那个时候是副厅,毕业不久就提正厅了,所以大家要努力,要珍惜在这里学习的机会。” 这个王晶很高调,组织员说完后,她站起来,看着前后左右说道:“我迟到了两天,下来还请同学们帮我补上这两天的课程,这里,的确是一个储满知识宝藏的地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能助力我们腾飞的脚步,所以两年后我又到这里充电来了,希望我们都应该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像海绵一样,吸足营养,将自己的所学,奉献给我们的工作岗位,我更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帮助,跟大家相处愉快,谢谢组织员,谢谢大家。” 她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没有女孩子的矫揉造作,而且很具有鼓舞性。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给她鼓掌。 772、天之骄女 薛家良也鼓掌了,但他总感觉大家这掌声有点意味,不是那么由衷和发自肺腑。 薛家良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叫卢文生的四十多岁的来自南方经济发达省份的学员,是当地主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薛家良这几天跟他谈得很投机,也学到了不少南方发展经济的经验。 也可能是已经熟悉的原因,卢文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给他看了本上的一行字:此人提拔速度堪比“rocket”。 薛家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里的学员都是副厅、正厅级别干部,分别来自全国各地和国家机关乃至各个部委,谁知道这些人背后都是什么关系,所以龚法成特地嘱咐他在这里说话要格外注意,不可信口开河,面对这样一个高调、锐气咄咄的女子,他就更不敢妄议了。 当年阮晓丹找到他,让他给她出主意如何上位,他当时给她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送,一个是睡,并且解释说后者比前者灵验。尽管当时他有嘲弄阮晓丹的意味,但是不久,阮晓丹真的就当上了副局长,又不久,阮晓丹参加县里举办的年轻干部竞选活动,意外当上了县团委书记。想想王晶比自己还小,就已经做到了正厅,能说她的背后没有关系? 所以,这年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她们背后的关系动动手指就有可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薛家良当然是带着批评的眼光看待王晶的升迁速度了,这也是不了解她的人正常的心理活动,至于她是否有突出贡献被破格提拔,就没人知道了。 卢文生见薛家良没有回复,又写了一行字:我估计这辈子都追不上她的速度了。 薛家良在本上回道:把后面四个字去掉。 卢文生差点笑出声,他赶忙掩住嘴。 旁边的巴桑看着他们,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薛家良和巴桑等几个相对年轻的学员都选择坐在了后面,把前面靠近讲台的座位让给了年龄和级别比他们高的学员。 王晶则不然,第一天上课就坐在了前排正中的位置,给人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也可能是跟薛家良有了一面之交,下课后,王晶主动找到薛家良,想借他的笔记看看。 薛家良掏出一个u盘递给她,说道:“这是我经过整理的,都在上面。” 王晶接过来,是手上掂了掂,说道:“不错,用完后还你。” 王晶拿着u盘就回到前排座位上,将u盘放进电脑,便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卢文生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真是天之娇女,借你笔记,都不说谢谢。” 薛家良也感到别扭,好像是别人该她的。 巴桑却说:“都是同学,谢什么谢。”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有关机,一是留给公然的,二是留给邢伟岩的,他希望邢伟岩能在他心理承受的期限内告诉他大成租用药厂的事。 他掏出来一看,既不是公然,也不是邢伟岩,而是周千。 周千留言道:红莲死前在帝豪酒吧的那天晚上,我们只找到韩君一个客人,她坐的方位正好对着邢四包的单间。 薛家良没有回,他不想参与他们太多调查的事,他感觉周千之所以给他发了这样一条信息,就是想让他做韩君的工作,让她配合调查。 薛家良看了看表,公然也该到了,他删除了周千的短信,给公然发了一条信息:到否? 公然很快回道:已到,放心。 薛家良心说你这个死丫头,真沉得住气,我不问你就不给我报平安? 上午放学后,王晶将u盘还给了薛家良,说道:“我已经复制下来了,另外,对于你里面一些问题的理解,我也注上了我的想放,共同商榷,希望我没有冒失。” 在别人的笔记上注上自己的看法,还说没有冒失?真是自以为是,如今的女人怎么都这样? 但薛家良嘴上却很礼貌地说道:“没事,互相交流,谢谢你。” 王晶脑袋一歪,问道:“谢我什么,我借你优盘都没有谢谢你,你反过来倒谢我?” 可能是他们的议论被王晶听到了,薛家良才感到王晶故意不说那两个字。他笑着说:“我谢你,是因为你肯将自己对问题的理解标注在我的笔记上,能够互相交流。” “真的?” “是的。” “那我谢谢你不怪罪。” 王晶凭着她热情开朗的性格,很快跟大家熟悉了,成为班里众星捧月的人物。由于她在交通部工作,巴桑第一个找到她,跟她咨询有关修路的政策。 王晶说:“国家对西部地区交通都有总体规划,具体到区或者到县那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了。” 修路,相信来自基层的学员都会遇到这样的工作内容,所以大家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纷纷围着王晶问这问那。 同学们问的问题她都尽量给予解答,一时答复不了,就会记在本上,等她问清后再答复,她笑着说:“我俨然成了部里的发言人了。” 她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王晶走到薛家良面前,说道:“薛同学,晚上我请客,你必须去啊。” 薛家良不解地说道:“请客?” “是啊,我晚来了两天,跟大家还不熟悉,有的还不认识,晚上跟班主任请假了,请几个班干部和同学们出去坐坐,互通有无。” 同学间的正常聚会只要请假被批准,并且在晚上规定时间内返校,一般情况下学校是不干预的。 薛家良说:“不行,我晚上约出去了。” “约出去也不行,某种程度上说,这是集团活动。” 薛家良说:“不行,已经约好的事,哪能随意更改。” 这时,组织员也就是王晶说得班主任进来了,薛家良说的话他正好听见,他笑着说:“王晶啊,小薛说得对,他晚上的确有事,上午就跟我请假了,人家女友来看他,你就不要强求他了。” “女友?”王晶看着他,那眼光就像发现了恐龙。 773、千年蛇妖梦 薛家良看着王晶,点点头,说道:“是的。” “你还没结婚?”王晶继续问道。 面对王晶率直的问话,薛家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班主任说:“人家小薛目前还是未婚。” “是这样啊——”王晶说着,就上下打量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漂亮姑娘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薛家良浑身不自在,就没好气地说道:“没结婚就这么奇怪吗?” 王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过分,说道:“不奇怪,在这个城市里,三四十岁没结婚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一点都不奇怪。” 这时,班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学员走了过来,他大大咧咧地说道:“没结婚的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像我,当年高考落榜后,我娘说,你耽误了上大学,就别再耽误我抱孙子了,赶紧结婚吧。我当时一想,我娘说得对,一个理想破灭了,另一个理想又在召唤我,结婚生子是最容易的事了,比考大学容易多了,于是,我毕业当年就结了婚,第二年就有了我儿子,儿子给我带来了好运,第二天我就考上了大学,我是我们系唯一一个学生爸爸,如今我儿子都快大学毕业娶妻生子了。” 大家都被韩同学逗笑了。 笑过之后,组织员这才大声宣布:“今天晚上没有讨论学习的任务,王晶同学在校外聚贤楼请客,让我代为通知大家,她就不一一请大家了,能参加的同学尽量去,不能参加的同学也不用刻意说明。另外,我强调几句,尽管学校有纪律,但大家都是本单位的领导干部,所以在外吃饭喝酒,要注意党校学员的形象,不要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更不要酗酒,不要出洋相,一旦被纪律督察组发现,别说我,谁都救不了你们,还有,外面的老板和服务员都是咱们学校的监督员,这个你们一定要注意,还有一点,必须按时返校。” 有人问道:“你不去吗?” 班主任说:“我跟小薛一样,晚上有约。” 在回宿舍的路上,巴桑追上了薛家良。他说:“薛,等等我。” 薛家良回过头,问道:“你怎么不去参加聚会?” 巴桑说:“我身体还在调养中,不宜饮酒。” 薛家良看了一眼这位面相憨厚的少数民族干部,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就点点头,走进自己宿舍。 薛家良放下课本,打开衣橱,拿出干净的衬衣和裤子,准备一会洗完澡后换上。 这时,桌上的手机传来了震动声,他一个大步跳了过去,抓过手机,赶忙接通电话,说道:“公然,你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公然说道:“老薛,对不起,不能去找你了,白姨打来电话,卜姨她出现了点状况,已经送医院了,我已经是回去的路上了。” “哦,好好好,我没有问题,但是你千万别急,既然人已经送进了医院,万事有大夫,路上千万小心。” “明白。” “你爸爸是不是回去开常委会去了?” “是的,我一直联系不上他,所以我要马上要回去,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有可能是坐飞机回去的,就说:“他开常委会肯定是要关机的,你可以给他秘书或者冯春打电话,再找不到还可以给办公厅打,如果出现意外,必须要让他知道。” 公然说:“我没敢打,爸爸不愿意别人过早知道这件事。”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是不好意思,就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冷静,路上注意安全,听我话,好吗?” 公然心里一热,她“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又将衣服放了回去,尽管他很失望,但却理解公然。公然对卜月梅这个孩子很上心,又联系不到她爸爸,所以才决定回去。她做得对,他们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但万一卜月梅出点差错,有可能就是终生遗憾。 薛家良开门出去,他向食堂走去。 到了食堂他发现,食堂里,仍然有十多个人没去参加聚会,这里的人千差万别,王晶刚到,跟大家也不熟悉,她请客,也可能是别人不好意思去吃吧。 他拿起餐盘,开始挑拣食物。然后托着餐盘,来到巴桑跟前。 巴桑一见,奇怪地问道:“你没去约会?” “临时有变,取消了。” “那你就去跟他们聚会吧?”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你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宜饮酒,我是酒量有限,去的话,就要喝酒,想想还是算了吧。” 巴桑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就神秘地说:“你是一直未婚还是结了又离了?” 薛家良边吃边说:“班主任怎么说来着,他说我是未婚,如果我结了又离了,简历上就应该写‘离异’二字。” 巴桑笑了,说道:“薛,你真幽默。”他说着,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如果王晶看上了你,你怎么办?”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可能。” “我听人们下课议论她着,说她的确没有结婚。” 薛家良看着巴桑,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爱结不结,跟我没有关系,我有女朋友。” “但是她有办法让你喜欢她。” 薛家良在嗓子眼嘀咕了一句:“做她千年蛇妖梦吧。” “什么?什么梦?” 如果没有龚法成的嘱咐,薛家良极有可能就信口开河了,但此时他看着巴桑,故意惊奇地说道:“是不是你看上了她,要不老弟给你帮个忙?” 巴桑脸腾地红了,不,应该是紫,他的脸本来就有着与内地人不一样的肤色。“好心没好报。” 薛家良收住笑,小声说道:“这种话,我希望你是最后一次说,以后听见别人,你能解释就解释,不能解释你转头就走,我这样说不是说王晶不好,是我有女朋友,明白吗?” 巴桑点点头。 吃过饭,薛家良和巴桑在校园漫步,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巴桑也显出热情开朗健谈的一面,他给薛家良讲着他们当地的婚恋习俗,也讲了他自己的故事,虽说他和妻子相识在大学校园,但结婚的时候,完全是按照当地习俗办的婚礼。 774、孩子没保住 薛家良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停地看表,估算着公然驶到了哪里,他一方面担心公然,一方面担心卜月梅,有心想给卜月梅打个电话,一想到白兰在她身边,知道她肯定接不了电话,就作罢了。 龚法成今天回去开常委会,如果知道卜月梅是这种紧急情况,相信他肯定会请假赶到医院的。关键是怎么联系到他。 他想了想,掏出电话,跟巴桑说:“我打个电话。” 巴桑点点头就一个人朝前走去。 薛家良站在一片竹林边,给冯春打了电话。 冯春说道:“薛哥,刚才公然姐给我打电话了,我把领导从机场接回来后,直接送到了常委楼,我刚才去楼上找他了,会议室那层楼有人把守,根本不让我进去,公然姐嘱咐我不能跟别人说卜姨生病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个消息传递进去。” 薛家良想了想说:“小冯,公然已经在路上了,这样,你去医院吧,多个人多一份力量,记住,在医院妇产科,别告诉别人,白兰阿姨在那儿呢。” “好的,我马上去。” 原来,卜月梅没有遵循龚法成父女的嘱咐,仍然坐公交车上班,只是跟龚法成一块出门的情况下,她才打出租车,下班的时候几乎不打车,因为每次在大门口打出租车她觉得很不自在,唯恐被人说闲话,就仍然坐公交车。 今天坐公交车回来后,在门口看到白兰买菜刚回来,两个人就边走边聊,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感到身体一热,随后有东西流出,她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她知道流出的东西肯定是血,她完全慌了,急忙大声喊道:“嫂子,嫂子——” 前面的别墅门口,白兰也正在开栅栏门,听到卜月梅差了声的喊叫,她就跑到墙边,问道:“小卜,是叫我吗?” “是的,嫂子,你快来……” 尽管卜月梅怀过孕,但却是被人流,她没有生育经验,不过这次本能告诉她,她的孩子出现了问题。 白兰知道卜月梅怀孕的事,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还嘱咐卜月梅,让她多加小心,因为是高龄孕妇,比不得年轻人,上下班最好打出租。卜月梅还笑着说没事。 这时听到卜月梅这样说,她也慌了,急忙跑了过来,等到了卜月梅跟前的时候,就看到她穿的月白色的裤子,已经有血洇出来了。 白兰吓得脸都白了,嘴里嘟囔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就掏出手机,立刻叫了120救护车。 卜月梅不敢挪动脚步,听她给120打电话,眼泪无声地流出,她看着白兰,哽咽地说道:“嫂子,别让救护车进来,扶我往出走吧。” 白兰说:“你不要命了!” “那……你去门口等,别让救护车响着警报进来。” “你放心,这个地方司机都知道,不会响着铃进来的。” 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时候,一辆救护车疾驰而来,白兰站在门外,冲救护车招手。 下来两位医护人员,将卜月梅抬上担架,白兰也跟着上了车。救护车飞快地向大门口冲去,出了大门口,才拉响急救警报。 最先赶到省医院急诊大楼的不是公然,而是白瑞德。 白瑞德回家拿换洗的衣服,他晚上要出差,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栅栏门敞开着,地上却放着买回的菜,他心说:这个老太太,真是糊涂了,买来的菜居然忘在外面。 他拎着菜,来到屋门口,却推不开房屋门,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连着叫了几声“妈”,没人应声,他才知道妈妈不在家。 他挑拣了两身衣服,装进一个大行李包,下楼的时候给妈妈打了电话,但是电话没人接,他忽然感觉不妙,妈妈从来都没有不接他电话的时候,想起她把菜丢到栅栏门口,应该走不远。 他锁好房屋门,将行李包扔到副驾驶座上,就朝后边公然家走去。 等到了公然家,栅栏门倒是关着,却没锁,他拨拉开门栓,忽然就看到地上有一小团血迹,他猛然想到在饭桌上,爸爸和妈妈曾经说卜月梅怀孕的事,还嘱咐他让他在工作中注意,办公室的活儿和跑腿儿的事少让卜月梅干。 他预感到卜月梅出了事,妈妈跟她在一起,就再次拨了妈妈的手机,仍然没人接,卜月梅的手机也没人接。 他不知道此时正在开常委会,就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电话关机,又给龚叔叔打,同样关机。他急得原地转了一圈,刚要给公然打,他的电话响了,是妈妈。 妈妈告诉他,她和卜月梅正在医院,情况不好,还说如果他没事的话,让他马上来医院。 等白瑞德赶到省人民医院急诊楼的时候,妈妈正焦急地在诊室外面来回走动。 白瑞德跑向妈妈,问道:“卜姨怎么样?” 妈妈搓着双手说:“还不知道结果,可能……可能孩子保不住了……” “她摔跟头了吗?” “没有,她下了车,碰到我买菜回来,我们往家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刚打开栅栏门,就听她喊我,我跑到她家院里的时候,她……她就出血了……当时我就吓慌了……” 白兰说到这里,手就禁不住哆嗦开了。 白瑞德握住妈妈的手,说道:“您别急,我去找找熟人。” 这时,大夫出来了,说道:“谁是卜月梅的家属?” 白兰和儿子同时说道:“我” 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需要手术,请家属签字。” “手术?大夫,这个孩子必须要保住,她岁数大了,以后再怀就难了……” 护士打断了她:“送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流掉了,签字吧。” 白兰一听,叹了一口气,跌坐在了椅子上…… 等公然风尘仆仆从北京赶回来的时候,卜月梅已经转到了病房,正在输液,看到白兰阿姨坐在她的旁边守护着,公然的眼睛一热,这个情景曾经出现在妈妈生病住院的时候,她轻轻走过来,叫了一声:“阿姨,情况怎么样?” 白兰一见公然回来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她摇摇头,招了一下手,走出病房。 775、怀孕要讲究科学配方 尽管公然急于知道卜月梅的情况,但还是耐着性子跟白阿姨走出病房。 白兰看着公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然啊,孩子没保住……” “啊?医院没抢救吗?”尽管公然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感到吃惊。 白兰知道公然不懂,说道:“头来医院的时候就出了……好多血……” 公然说:“我路上也咨询了同事,同事说即便出血,也是可以保胎的呀?” “少量出血可以,但是她已经……流产了……” 公然看着白兰,问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是孩子自己出来了?” “是的。” “哦,天哪——”公然一手抱住头,就在原地转了一圈。 这时,正好白瑞德和冯春过来了,白瑞德手里拿着盒饭,他看见公然,说道:“你回来了,我再去买一份。” 冯春说:“我去吧。”说着,就跑出了走廊。 公然看着白瑞德,说道:“谢谢你。” 白瑞德见公然跟自己客气,有些不习惯,说道:“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过来的时候正赶上让家属签字,我就替你们签了。” 公然说:“你送阿姨回家休息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白瑞德说:“让妈妈陪你吧,好多事你也不懂。” 公然看着白瑞德,很平静地说:“阿姨年岁大了,我在这里就行了。” 白瑞德自知是拗不过公然的,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就说:“那好吧,我马上要出差,郑清他们还在单位等我,我送妈妈回家就不过来了,你有事的话就找大夫,给我打电话也行,我刚才想找熟人来着,一看卜姨这种状况也用不着了,他们说是很常见的常规小手术。” 公然耐心地听他啰嗦完,点点头,低声说道:“出差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 白兰不想走,她想跟公然一起陪卜月梅,但被白瑞德拉走了。 公然回到病房,轻轻地坐在小凳子上,注视着卜月梅苍白的面庞,忽然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了。 她低下头正要擦眼泪,就看见卜月梅向她伸出了手。她一见卜月梅睁开了眼睛,双手握住她的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无奈地冲她笑了一下。 卜月梅没有笑,她的眼圈也红了,含着泪说:“小然,我知道你……你特别想要这个弟弟或妹妹,可是我……” 公然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摇着头,说道:“没关系,以后,咱们还会有,你继续努力。” 卜月梅想笑,却没笑出来,半天才无力地说道:“我恐怕没有这本事了。” 公然说:“你没有,爸爸有,只要你想要就有。” 卜月梅忽然破涕为笑,愠怒地说道:“大姑娘家,怎么什么都敢说!” 公然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争辩道:“我没有说错呀,就是这个道理吗?” “那也不许你说。” “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公然乖巧地说道:“在杂志社,我同事都这么说,他们说得比我还露骨,我也就是跟他们学了十分之一。” “你也参与他们的话题吗?” “我不参与他们任何话题,我去一趟,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时间跟他们聊天。” “就是,一个姑娘家,少跟他们谈论这些。” “你错了,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结婚的,未婚的,都在一起说,他们说,有时我就听那么一两句。”公然很认真地掰着手指说道。 正在这时,冯春从外面推门进来,他轻声说道:“公然姐,龚书记和曾书记来了。” 公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就看见爸爸大步地走过来,后面的曾耕田则拐进了医生办公室。 看见爸爸的那一刻,公然的鼻子又是一酸,她别过头,没敢看他。 爸爸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卜月梅的床前。 公然没有跟过去,她走出门,并且把门给他们轻轻关上。 冯春递给她盒饭,说道:“姐,吃点吧,刚才薛哥给我打电话着,他怕你在路上接电话不方便,就没给你打。” 公然的心就是一热,此时,她多么希望薛家良就在身边,那样,她就可以靠在他的身上,一切都不用她操心了。 “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问我看没看见你。” 公然知道薛家良担心自己开车接电话不安全,也担心卜月梅的情况,才给冯春打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电话。 她放下手里的餐盒,刚要给薛家良回电话,就看见曾耕田过来了,他身后没有跟着医护人员,公然由此判定,他肯定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还不前呼后拥跟一大群? 她放下电话,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曾叔叔”。 曾耕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便进了病房。 进了病房,曾耕田笑着说:“小卜啊,情况我都听说了,你哪,好好静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我刚才给你问大夫了,没大事,在医院住几天恢复恢复恢复就能出院了。” 卜月梅要起来,被龚法成按下了。 她说:“怎么把您也惊动来了?” 曾耕田说:“我们俩刚散会,法成发现司机不见了,给司机打电话才知道你住院了,我们就坐一辆车来了。” 卜月梅看了一眼紧锁眉头的龚法成,说道:“唉,都怪我……” “怎么能怪你,生孩子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我刚才问大夫了,说你就是一般性的流产,好好静养半年,身体恢复后还可以继续要,不过要在医生的指导下要孩子,怀孕也要讲究科学……科学配方。” 龚法成看着曾耕田:“医生是这么说的?” “科学配方四个字是我总结的,你知道,大夫嘴里的那些专业术语当着弟妹我可说不出口。” 曾耕田说完,看着龚法成就笑了。 卜月梅却没有笑,听完他的话后眼圈就红了,她哽咽着说:“恐怕我要不了孩子……”说着,就用一只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曾耕田一听,大大咧咧地说道:“怎么要不了?为什么要不了?家伙什儿都是现成的,法成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你们要个孩子还能成问题?” 776、诚挚邀请 曾耕田这话,说得卜月梅脸腾地就红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茬。 龚法成听后,转过身,伸手就往出推曾耕田,嘴里小声说道:“老不正经,还装矜持,闹了半天什么都敢说呀,我看您老赶紧回家吃饭歇息去吧,这里就不需要您啦。” 曾耕田被龚法成推着往门口走,快到门口后他转回身,说道:“我明天让省委组织部给你跟党校请假吧?” 没容龚法成答话,卜月梅急忙说道:“您不用给他请假,我这里用不着他,有小然就够了。” 龚法成却冲曾耕田挥着手说道:“好,要请就请两天。” 曾耕田就像不认识龚法成一样,站定,看着他说道:“一天还不行啊,还要请两天?两天后就结业了?” 龚法成说:“就是结业也不去了。” 爸爸的话,公然也听到了,她也感到意外,如果是以往,别说家人的病不要紧,就是要紧的事也没耽误过他的工作,看来,爸爸真是老了,知道恋家了。 曾耕田显然不满意龚法成的态度,说道:“先给你请一天,不行再接着请。” 龚法成急于送走曾耕田,不想听他啰嗦,就冲着门外喊道:“小然,替我送你曾大大。” 公然垂手站在门外,依然沿用自己的习惯说道:“曾叔叔您慢走。” 曾耕田冲她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小然,你获得了大奖,这事本该大力宣传,可是你那个倔强的老爹怎么也不让省内的媒体宣传,我说全国报纸都宣传了,怎么我们就不该宣传?” 公然低声说道:“爸爸做得对,我不需要宣传,我只想闷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曾耕田站住,看着公然。 这个女孩子他曾经朝朝暮暮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在他的视野内,没有比公然更适合做他曾家的媳妇了,沉稳,大气,有着一般女孩子不具备的英气,颇有龚法成的不怒自威,这种气质,很少体现在年轻姑娘的身上,光是她那对大眼睛,只要定定看你两秒钟,就会让人相形见绌。如今,多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但具备公然这种气质的女孩子没有,她自立自强,不靠老子不靠关系,自己打拼出一份事业,每每看到她,都能让曾耕田禁不住生出想疼她的感觉,更为关键的是,她看透了权力,就会知道将来如何规避权力风险,她会成为儿子得力的内助。然而…… 想到这里,曾耕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然啊,你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公然就跟在他身后,到了走廊拐角处,曾耕田说:“小然,你想不想回省城工作?” 公然扑闪着大眼睛,她不知曾叔叔这话何意,就说道:“目前还没有考虑。” 曾耕田说:“我知道你没考虑,所以才跟你说,如果想回咱们省城工作,省内各大媒体、各家报纸、杂志、出版社,甚至机关、厂矿、学校任你挑。” 公然笑了,说道:“您这是在招募人才?” “我是在代表全省人民诚挚邀请你回省工作,好不容易出了个获国际大奖的人才,而且又是我侄女,我舍不得让你给别处做贡献,就想把你弄回来,这个事你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告诉我。” 公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是我爸……让您说的?” “你爸?他才不会呢!不但不会,还跟我说,让我不许管你的事,还说一切让你自己拿主意。” 公然抬起头,说:“嗯,这话像我爸说的。” 曾耕田说:“你爸呀,嘴硬,但是心软,你每次出差,我从他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他担心你。然子,我跟你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如果说年轻的时候要求进步,顾不上家,顾不上孩子,但现在老了,特别希望能过过普通人的家庭生活,下午孩子们留在身边工作。” 公然说:“我在杂志社的这份工作是不坐班的,除去外出拍照,几乎都在家里。” “那也不行,一个姑娘家,势单力薄总往出跑,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嘴上不说罢了。” 公然又低下头,看着脚尖说道:“我这个职业就是要往出跑的……” “所以曾叔叔才让你在全省范围内挑个工作,在我离任前,我想利用职权办件私事,就是让你挑个工作,你要抓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曾耕田这话公然懂,一旦白瑞德跟茅苗结婚,回避的必定是他。 公然抬起头,她不忍拒绝他,就点点头,说道:“让我想想。” “好,想好后随时告诉我。” “曾叔叔,我……也想向您……提个要求。” 曾耕田一听,赶忙说道:“好啊,你金口难开,我一定满足你,快说,什么要求?” 曾耕田很高兴公然提要求,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孩子有事都是自己解决,从未轻易麻烦过大人。 公然说:“您取消那个一年限令吧,让他们早点结婚,我白姨早就着急抱孙子了。” 曾耕田看着这个丫头,说道:“现在没别人,就咱爷俩,你给我说实话,你怪德子吗?” “不怪。”公然摇着摇头,坚定地说道,她的大眼睛明净而清澈,坦率而真诚。 曾耕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送走曾耕田,公然回到病房外,她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就看见爸爸在跟卜月梅说着什么,就坐回旁边的椅子上。 冯春将盒饭递给她,说道:“公然姐,吃几口吧。” 公然接过来,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她从包里掏出水杯,一看已经没有水了,刚要起身,冯春就接过杯子,去护士站给她接水。 龚法成听到动静后就出来了,他看着公然放在旁边的盒饭,说道:“小然,你回家休息去吧,我在这里。” 公然一听就瞪大了眼睛,说道:“您在这里?不行!您这一天够累的了,您赶紧回家或者到外面吃点东西,别跟我争,按我说的办。” 龚法成知道公然不肯轻易同意,就说出狠话:“我家属就要由我来照顾!” 777、顶门立户 公然白了爸爸一眼,看见冯春给她接水回来,就说道:“小冯,送你首长回家。”她说着,就进了病房,来到卜月梅跟前,说道:“今天晚上我陪你,让爸爸回家睡觉,可否?” 卜月梅笑着说:“我这不算病,你们爷俩都回家休息,另外,让你爸爸明天回党校上课,我不要紧的。” 公然想了想说:“嗯,这个建议好,我赞同。” “好什么好,党校的课堂不缺我这一个!”龚法成在背后说道。 公然一听,伸出手指着爸爸说:“这话可不像一个老布尔什维克说的呀——” 龚法成看着女儿调皮的神态,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公然笑了,说道:“我自己的事管得很好,刚才省委副书记还一个劲地诚邀我回省城工作,并且夸下海口,全省所有单位任我挑,只要我相中的单位或者部门,他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为我谋私。这力度,这身价,可以了吧?” 公然说完,一手叉腰,脑袋故意往上一扬,做出一副有我没谁的架势。 卜月梅和龚法成都笑了。 卜月梅说:“好了好了,别练贫嘴了,你们都回去吧。” 公然收住笑,说道:“龚书记,您听见了吧,您家属请您回去,小冯,给你们领导拿着公文包和水杯。” 公然说着,就将爸爸放在一边的公文包和水杯递到小冯手里。 龚法成刚要说话,公然就往出推他,说道:“你赶紧回家休息,然后回党校继续培训,参加最后一天的结业仪式,这里有我,您如果担心我虐待您家属的话您就留下,我回家。” 龚法成听女儿这么说,就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说:“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让小然陪我一宿吧,她说得对,你明天回去上课吧。” 龚法成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回去,让小然在这陪你,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公然送龚法成出来,到了电梯旁,龚法成站住,回过头,才发现公然在后头,他就是一怔,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公然摇摇头。 “那你跟过来干嘛?” 公然背着手,想了想说道:“爸,你明天回党校吧,这里有我,尽管放心。” 龚法成看着女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好,我怎么忘了,我女儿可以顶门立户了。” 公然一听这话,就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生个儿子,更可以顶门立户,就用不着我了。” 龚法成意味深长地说:“你就那么盼我有儿子?你可别忘了,如果我真的再有个儿子或者女儿,将来你也得跟着受累。” “我不怕。” “这个事,要顺其自然,你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吧。”龚法成说着,就按下了电梯,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他回头跟女儿说:“那天在党校我看见薛家良了。” 公然扭捏着说道:“看到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龚法成笑着说:“没关系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他给小冯打电话了?是谁告诉她小卜的事?” 公然脸红了,娇嗔地说道:“我就在电话里随便那么一说。” 龚法成笑着说:“哦?只是随便一说吗?” 这时,电梯的门在龚法成的身后打开,公然迅速将龚法成的身子扳了过去,说道:“您老快上电梯吧。” 龚法成笑着进了电梯。 公然不等电梯门完全关闭,就跟爸爸招招手,转身回到病房。 护士正在给卜月梅量血压、试体温,卜月梅问道:“我明天能出院吗?” 护士说:“只要不发烧不感染,明天就可以出院。” 护士出去后,公然走到卜月梅跟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卜月梅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就闭眼。” 卜月梅刚闭上又睁开,说道:“你爸爸走了?” 公然感觉卜月梅对爸爸的依赖,就说:“被我强行推走了,他年纪大了,又刚开了那么长时间的会,我怕他留在这吃不消。” 卜月梅看着公然,说道:“辛苦你了。” 公然说:“我不辛苦,只要你早点好起来,早点能恢复身体,早点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我辛苦不算什么。” 卜月梅说:“你别说笑了,我不可能再要了。” 公然调皮地说道:“一个小生命不会那么容易诞生的,但是如果诞生,你是拦不住的。” 卜月梅知道她话所指的意思,就说:“我总感觉我生孩子有点难为情,如果你近期结婚的话,一两年之内,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再生个孩子,跟你的孩子差不多大,这出去后别人都分不清哪个是我的,哪个是你的。” 公然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就是结婚也不生孩子,等着你先生,你生完后我再生,或者等到你认为年龄差距足够大了我再生。” 卜月梅怪嗔地说道:“说着说着你就不说正格的了?哪有这样的,就是你想不生,姑爷都不答应。” “他不答应就让他靠边站。” “你说说就当了,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 “笑话你等小后妈生完孩子你再生呗。” “哈哈,小后妈?你还真会给自己定位,哈哈……” 卜月梅被公然笑得脸都红了,她瞪了她一眼,说道:“去你的,我要闭眼休息了。” 公然急忙拦住她说道:“药液还一瓶底,你等输完再休息吧,不然一会又得把你吵醒,咱俩继续刚才的话题,再聊两句呗?” 卜月梅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聊!” “哈哈,还害羞了,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害羞,你害得哪门子羞啊?” “你说哪?”卜月梅没好气地看着她。 公然想起刚才的话,又“噗嗤”笑出声。 等卜月梅输完液,公然问她想不想上厕所时,卜月梅脸红了,她难为情地说道:“我……有点不敢。” “不敢?为什么?” “怕……出血……” 公然知道卜月梅这方面经验不足,她上一次是主动流产,这次是被动流产。就拍了一下她的手,说道:“你等着。”说完,转身,只两步就走了出去。 778、教训护士 卜月梅感觉公然的脚底下都带着风,动作迅疾且没有声响。 公然来到护士长站,没人,她便敲了一下里面的房门,冲着里面正在瞌睡的护士说道:“你好,请来下19床。” 公然说完,又迅速回到病房,跟卜月梅说道:“护士马上到。” 卜月梅怪嗔着说:“上个卫生间还惊动护士,这医院恐怕只有咱们做得出来。” 公然支支吾吾说:“我不是也……怕吗……” 正在这时,护士进来了:“19床,怎么了?” 公然说:“她可以下地去卫生间吗?” 护士看着公然:“就这事吗?” “噢。”公然点点头。 护士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望着她的背影,公然急了,问道:“你不说话怎么就走?” 护士已经走到了门口,她不耐烦地转过头,冲着公然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流掉一个孩子吗,有那么娇贵吗?上个卫生间还要问,她又不是没有刮过孩子!”说完,满脸不屑地看了一眼卜月梅,就消失在门口。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刮”字,公然感觉特别刺耳、刺心,她压住火气,没有立刻去跟护士理论,而是转过身,看着卜月梅。 卜月梅听了护士的话,脸就是一阵苍白,想到自己曾经自作主张打掉孩子,她的心就疼,如果她知道龚法成尤其公然是这个态度,说出大天也不会杀了自己孩子的。面对护士的贬损,她是又气又羞,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然倒是很平静,她走到卜月梅床边,说道:“来,我抱你起来,她的话可能没错,你可以正常上厕所,不用担心出血。” 卜月梅说:“我自己来。” 公然说:“你别动,我先抱你试试,如果感到有血出来你就喊。” 公然不容卜月梅反抗,双臂一用力,就将卜月梅从床上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到地上,弯腰帮她穿上拖鞋,双臂架着她,慢慢走近卫生间,卜月梅解开裤子,公然又架着她,将她轻轻放到马桶上,喘着气问道:“有血吗?” 卜月梅低头看着说:“有点,似乎不多,你再给我拿片……” 不容她说完,公然就转身出去了,很快将手里的一小包东西递给她。 卜月梅看着公然,说道:“你出去吧。” 公然笑了,知道卜月梅难为情,就走了出来。 将卜月梅扶上床,又给她温了一杯热牛奶,看着她喝完躺下,公然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说道:“真是抱歉,没给你预备晚饭,把这个吃下吧,这个也管用。” 卜月梅说:“我不饿,输的这些都有营养液,再说,刚才那杯牛奶就把我的胃灌满了,吃不下别的东西了,来,你跟我躺一起睡吧。”卜月梅说完,就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 公然说:“我不急,我随便哪儿都能睡着,你先睡,我出去把杯子洗了。” 卜月梅说:“卫生间有水,干嘛出去洗。” 公然说:“水声吵你。” “我没有那么娇贵。” 公然听了这话,本来她是想出去找刚才那个护士算账的,这会更加生气了,看了卜月梅一眼,拿着空牛奶杯子就出去了。 也许是刚才被公然吵醒,那个护士还没来得及去休息室休息,她正在低头做着记录。 公然来到她面前,敲了一下桌子,说道:“我说,你是不是整天看那些流掉的、死掉的大小生命看得太多了,就漠视患者,漠视生命,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丧失了?” 护士冷不丁听到了说话声,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公然,刚要发火,但看到公然眼里的火气比她还大,而且是来找后账的,从她那凌然的神气和自己职业生涯阅人无数的经验中判断,对面的人不好惹! 她半夜不想跟患者家属吵架,就没好气地瞪了公然一眼,低下头,快速在本上写了几个字后合上本,转身往身后的休息室走去。 公然一看她要走,双臂一用力,身子轻盈地跨过桌子,一步就窜到了门口,挡住了她关门。 护士又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这个人行动如此迅捷,刚才还在护士台的外面,瞬间就来到了门口。 “你……你想干嘛?我要报警了。” “好啊,最好报给你们院领导。” 这时,里面正在休息的另一个护士起来了,她揉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公然才不会跟她解释呢,就用手指着刚才那名护士说道:“你明天早上等我家属醒来,必须为你说的话道歉!”说完就要走。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给她道歉?”那名护士狡辩道。 公然回过头,深邃的大眼睛看着她,低声说道:“我明天等你到八点。”说完,一甩手就走了。 回到病房,公然将杯子放下,走到床边,卜月梅睁着眼看她。 公然柔声问道:“你怎么不睡呀?” 卜月梅说:“你是不是去找那个护士算账去了?” 公然一听,故作痛苦地说道:“哦,天,你们干纪检的人真是明察秋毫啊。” 卜月梅就喜欢公然的直率,她说:“算了,她们也很辛苦,你就不要找她麻烦了。” 公然说:“我如果找她麻烦,能这么快就回来吗?你听到我跟她吵了吗?” 卜月梅说:“我听到她嚷嚷了,但是没听到你说话。” 公然笑了,说道:“她漠视患者漠视生命,我就教导了她两句,您老人家快点睡吧。” 卜月梅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说道:“你那张嘴,比刀子都厉害!” 公然委屈地说:“我有吗?真是偏心,胳膊肘往外扭……” 卜月梅笑了,说道:“好了好了,跟我躺一起吧。” 公然说:“我正精神呢,你先睡,我打个电话。” “给薛家良吗?” 公然回头看着卜月梅,说道:“我干嘛要给他打?” 卜月梅笑了,赶紧说:“好好好,你打你打,我要睡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公然也笑了,关上灯,轻轻走了出去。 她坐在门外,用薛家良的口气,给薛家良发了一条信息:睡否? 779、惊动了院长 发完信息后,她闭上眼,头疲惫地靠在墙上,这才有时间在脑子里梳理着一天来发生的事情。 这个习惯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爸爸教她养成的,让她对一天的功课做到查遗补缺,没想到终生受益。 只是,没容她想太多,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赶忙睁开眼睛,是薛家良回的信息:死丫头,才想起跟我联系。 公然笑着回道:还没睡? 薛家良:不知道你什么情况,哪敢睡? 公然欣慰地笑了,看了看安静的走廊:我去车里给你打电话。 公然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门口,听了听,里面很安静,她便轻手轻脚都走开。 出了电梯,下了楼,她一边往车里走一边拨通了薛家良的电话。 薛家良接通后说道:“到车里了?” 公然说:“是的,刚坐进来。” 薛家良说:“夜里还是有点凉,你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我车上有外套、薄被、线毯、披肩,什么都有,冻不着我的。” “卜月梅的情况怎么样?” “你终于问这个问题了。” “什么话,这是你们女人的问题,你不说,我好意思问呀?” “你还很封建的?”公然说到这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的孩子没保住,我看得出,她很心疼。” “你是不是也很心疼?” “是啊,我真心希望她能生个孩子,爸爸比她大那么多,是不能陪伴她到老的。有个孩子,对于她来说就有了依靠,或者是有了精神支柱。” “这种话你千万别当着你爸爸说。” “为什么?我已经说过了。” “当着你爸说的吗?” “是的。” “他什么表情?” “他倒没有什么,小卜同志却不行了,悲悲戚戚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小卜同志伤感还好,如果你爸伤感就不好了,毕竟他年岁大了,以后你要注意场合和分寸。” 公然说:“是的,但是爸爸头走的时候跟我说,他说要孩子怕我将来受累。” 薛家良说:“你爸还是在试探你的态度,他不想给卜月梅留下一个孩子吗?” “你说得对,我也感觉是他在试探我的态度,你看他今年刚五十多点岁,他七十多点岁的时候孩子就大学毕业了,基本就能自立了,是不用我操什么心的,就是他老了他管不了,我还可以代管,那个时候,我也步入中年了,比现在更有管的能力了,还别说有一个能力很强的小卜妈妈,对了,今天特逗,她居然跟我说她是我的小后妈,哈哈。” “呵呵——”薛家良早就有了困意,听她絮絮叨叨的也就勉强地笑了两声。 公然继续说:“今天,曾大书记邀请我回身城跟着,他还是说所有的杂志社、出版社、新闻媒体、各大机关厂矿学校任我挑,只要我相中的单位,他就把我调回来,还说好不容易有个获大奖的人才,还给别的地方打工,我说我暂时不想回来,他说……” 公然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她分明听到了轻轻的鼾声,她一看表才知道都半夜了,他上了一天的课肯定非常累了,就撇了一下嘴,对着话筒轻声说道:“人老觉多……” “嗯——你说什么?谁老了?” 不曾想,薛家良居然醒了。 公然戏谑地说道:“我说有的人,还号称最能熬夜,学生时代熬夜编程,刚参加工作时熬夜写大材料,我看你根本就是瞌睡虫,好了瞌睡虫,不打扰你了,你睡吧。” 薛家良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能跟你这自由撰稿人比呀,你可以黑白颠倒,我不行啊……” 他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公然柔声说道:“好了,你睡吧,我也上去看看。” “好,这厢……吻你……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电话挂断了。 公然暗自笑了。 第二天,还不到上班时间,昨晚护士站的那个值班的护士就看见院长走了过来,她的心就是一咯噔,是不是19床的家属把她告到院长那里了,今天院长是来处理在自己了? 院长走过来,说道:“把19床的病例给我看看。” 那个护士战战兢兢地将病例交给他。 院长看了一下,说道:“通知值班医生和护士长过来。” 这名护士小跑着就走了。 由于还没到查房时间,值班医生刚起床,护士长不当班,还没到。 值班医生是个刚刚从北京大医院交流回来的医生,是产科学历最高的年轻医生,也是院里的医疗骨干,她听说院长来病区了,穿上白大褂梳理了一下头发,戴上帽子就来了。 “院长,我是林爽,您这么早来有事吗?” 院长看着她问道:“林大夫,19床情况怎么样?” 林林大夫有些纳闷,19床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流产患者,怎么惊动了院长?但想想省医院是省城规格和医疗条件最高的医院,省内那些知名人物来医院看病是很普通的事,19床有可能又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 于是,她不用看病例,就将19床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院长听完后问道:“林大夫,以你的经验看,19床还能怀孕吗?” “以她的年龄怀孕没问题,但会遇到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有可能会出现习惯性流产。” “那怎么办?” “有条件的话,她在得知怀孕的第一时间就要住院检查,缺什么微量元素就补什么,尽管她的身体条件不错,但毕竟年龄大了,身体机能下降,供给胎儿的营养不足够或者缺失,造成早期或者中期的流产。” “她要恢复多长时间才能怀孕?” “这个?” “我是说具备怀孕的条件。” 林大夫说:“怎么也要修养调理一年的时间。” “一年?有点长。” 林大夫说:“院长,咱们只负责治病,至于她多久能怀孕不是咱们能掌控的,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约……” “我懂,我的意思是要对这个患者进行,定期检查,定期为她制定身体调理方案,尽早让她当上妈妈。” 林大夫瞪大了眼睛,刚要说什么,被院长打断,说道:“下来再说,走,咱们去看看。” 780、特殊任务 院长换上了白大褂,在医生和护士的陪同下,来到一个普通的单人病房。 此时,公然早已洗漱完毕,正在给卜月梅擦脸洗手,见大夫查房来了,就端走了脸盆。 林大夫说道:“卜月梅,我们院长看你来了。” 卜月梅一听,就知道是走漏了消息,她连忙抬起上身,说道:“院长好。” 院长说:“昨天半夜接到曾书记的电话,说他好朋友的家属在这里住院,他交给我一个特殊任务,让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并且让你今早当上妈妈,我不放心,一大早就赶来了,一看是林大夫接诊的,她是我们医院产科博士,又有在大医院交流学习的经验,她会圆你尽快当妈妈的梦想的。” 卜月梅听明白了,她说:“谢谢您,您别听曾书记的,他小题大做了。” 院长说:“不瞒你们说,我当院长这么多年,曾书记从来都找过我,就是他自己得病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这次突然找我,说明他对您是相当重视的。” 从院长的话里,卜月梅听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感觉很好,今天就会出院。” 不容院长说话,林大夫就说道:“你今天不能出院,既然院长让我负责到底,那么等我交班后,我们要仔细研究一下,根据你自身的情况咱们制定一个调理身体尽快恢复的方案来……” “别别别,那太麻烦了,已经超出你们的工作范畴了,上午输完液,我下午就可以回家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卜月梅说到这里,就看着公然。 公然倒背着一只胳膊,冲她笑了一下。 这时,公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她想追出去,这时,护士长领着昨天晚上那个护士进来了。 她看了一眼围在病床前的院长和大夫,就满脸堆笑地跟公然说道:“对不起了,昨晚多有冒犯,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服务不周……” 公然冲着她“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如果道歉的话去跟病人道歉,我无所谓,她没有冒犯我。” 院长听到了他们的嘀咕声,就问道:“怎么了?” 公然冲护士长摊了一下双手,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走了出去。 护士长听见院长问,就连忙将她刚了解到的情况跟院长汇报了一下。 院长严肃地说道:“这件事下来你们要好好反省,我们是省医疗系统的标杆,如果我们医院是这种服务态度,我们还能当标杆吗?” 卜月梅急忙说道:“不怪她,是我们问的问题太普通、太大众了,她们工作很辛苦。” 院长是深知这种背景人的性格,有的飞扬跋扈高调张扬,有的却是默默来看病,低调不惹事,低调,不暴露身份,但绝不意味着好惹,就当面批评连护士带护士长狠狠批评了几句,最后跟护士长说:“换一个高级病房。” 卜月梅一听,这哪是住院啊?她只是领导干部的家属,就是曾耕田和龚法成有病也很少惊动院方的。她严肃地说道:“院长,如果您给我调换病房的话,那我只能现在就出院,我又不是什么大病重病,住这个病房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院长听了这话,很是敬佩卜月梅,尽管他还不知道卜月梅跟省委副书记是什么关系,但是他可以看出这个患者很明智,就说:“那好吧,你安心静养,不急着出院,养好身体再出不晚。” 院长和大夫走了出去。 此时,在楼梯处的龚法成见医护人员出来了,就背过身子,公然则冲他们点点头。 龚法成昨天晚上回去后,从冰箱里找出一只鸡,拿出后放在洗菜盆里化冻,就想明天早起给卜月梅煲鸡汤。 天还没亮他就起床开始煲汤,煲好后,盛了个人的量,又在路上买了早点,准备在医院吃完早点后就回党校上课。 不想,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院长在里面,他不知道院长怎么知道的,就没进来,而是躲到了边上。 直到公然来到跟前,他才知道是曾耕田关照院方,让给卜月梅找个好大夫,让她尽快恢复、尽快当上妈妈。 龚法成听完女儿的叙述后,没好气地说道:“真是瞎操心!这种事用得着他操心吗?” 公然笑了,说道:“薛叔叔是好意。” “好意?我怎么没觉得?” “真是没良心……”公然小声说道。 和妻女吃完早饭后,龚法成便回党校了。由于明天下午就结业,所以龚法成让冯春开车送他的。 龚法成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下课了,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在食堂附近散步,欣赏着校园春天的美景。 此时,正是姹紫嫣红、百花盛开的季节,校园内绿色的草坪上,散落这开败的玉兰花瓣。 别说,龚法成还很少有这样闲情逸致的时候,在春天的阳光下独自漫步。 这时,他看到了地厅班的学员上体育课回来了。 他站在一棵海棠树边看着他们,目光搜索着薛家良。 很快薛家良也发现了他,他将手里的篮球扔给巴桑,就朝他跑了过来,到了跟前说道:“你怎么回来了?卜姐怎么样?” 龚法成一愣,问道:“你消息还挺灵通啊?是听小然说的?” 薛家良愣了一下说道:“是。” “小然跟你都说了什么?” 薛家良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说道:“她就说卜姐身体不舒服,住院了。” “就这些?” “就这些。” “哼,没想到你薛家良也不说实话了。”龚法成没好气地说道。 薛家良知道领导都是要面子的,就一口咬定地说道:“她就说了这些,其它什么都没说,也没说是什么毛病。” 龚法成转过头看着他,目光里是半信半疑,半天才说:“你薛家良不简单吗?我们家的情况你居然能随时掌握。” 薛家良故意说道:“不瞒您说,昨天的事您还不知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您昨天开常委会,电话打不进去,不然我肯定不会比您先知道。” 龚法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正常,你知道也正常,因为我们有你的眼线。” “眼线?”薛家良故意不解。 “薛家良啊,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小然目前是什么情况?” 781、将女儿托付给他 薛家良一怔,龚法成没有任何征兆就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让他一时措手不及,不知该如果回答。 “怎么?是不想说还是不知该如何说?”龚法成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有些尴尬,没有回话。 “这个问题就那么难回答吗?”龚法成继续问道。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支吾道:“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这么装傻小然知道吗?” 听龚法成这么说,薛家良差点没笑出声,继续装傻:“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您说的‘目前什么情况’,我不知您这情况指的是什么?” 遇到会装傻的部下,龚法成也没办法,他只能有话直说了:“我的意思显而易见,你就是装傻罢了,这样,我换句话问你,你跟小然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薛家良回答得不折不扣。 “难道就没点别的关系?” 薛家良看着他:“目前没有。” “为什么?” “不敢。” 龚法成看着他,不相信地说:“要说原来你不敢我信,现在你有什么不敢的?小然已经回绝了茅岩,她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薛家良不再装傻了。 “明白干嘛还不敢?” “我不明白她……她父亲是什么态度,所以一直不敢放肆。”薛家良说到这,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脚尖蹭着地面。 “哼,她父亲的态度你最该明白,难道还想让我主动求你不成?” 薛家良想了想,决定谦虚一下,说道:“那倒不是,我的情况您一清二楚,房无一间地无一拢,眼下又养了别人一个小孩,小然是个好女孩,出类拔萃的好姑娘,我怕……配不上她。” “你是在装还是真的谦虚?怎么我听你这话倒好像是我闺女配不上你呀……” “不是不是,我哪是那个意思,您是想羞死我呀?” “既然都不是,那就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别给我模棱两可的!” 龚法成这话带着明显的怒气。 薛家良看了一下四周,附近没有其他人,就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嗯。”龚法成重重应了一声,专注地听薛家良说话。 薛家良说:“我们彼此之间都互有好感,而且双方也在往那个目标努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薛家良仍然在支支吾吾。 龚法成急了,冲着他吼道:“装什么蒜?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腻腻歪歪,这还是你薛家良吗?” 薛家良一咬牙,说道:“好,那我就豁出去了,完全向您坦白吧。没错,我喜欢公然,自打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了,可是我后来知道他是我省党校室友的女朋友、省委副书记家未来的儿媳妇,我就不敢继续喜欢了。也可能……也可能您会说我不男人,不客气地讲,如果公然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我可能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完全有胆量跟高干公子一较高低,但情况不是这样,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而不管不顾,所以……当然,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白瑞德和茅苗好上了,尽管如此,我仍然有顾虑,因为茅岩在追求公然,公然拒绝茅岩后,我其实还是有点……有点顾虑的。” “你顾虑什么?” “我……我怕您受到什么影响?” “屁话!我能受到什么影响?你恐怕是顾虑你自己吧,从省委书记公子手中抢走心爱的姑娘,是不是怕你今后仕途不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薛家良居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薛家良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还说这话,真是欺负人!”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薛家良扭捏着说:“我……没有。” 这时,不远处传来王晶的喊声:“薛家良,吃饭了!” 龚法成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王晶还有几个人正在往他这边看。 薛家良招招手:“知道了。” 王晶说:“快点,一会饭菜就凉了。” 这时,有个学员调侃道:“王处,你要是怕薛家良吃凉的,你负责给他热呀?” 王晶说:“没什么不可以的,有条件我会帮他热的。” 龚法成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问:“那个王处是哪个单位的?” 薛家良说:“据说是交通部一个处的处长,正厅级。”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京城,是讲究圈子的地方,你要在这方面注意,你看老曾轻易来这里吗?我轻易来吗?就是怕一不小心,卷入是非之中,你更要注意,少跟什么人胡乱接触,除非你想一步登天。”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的心思,就说:“看您想哪儿去了,我就是一个小吏,吃几两干饭心里有数。” 龚法成说:“我们明天上午结业,中午聚餐,吃完饭我就回去了,你怎么安排?” 薛家良说:“我可能要回博阳,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好吧,没事的时候多给小然打着电话,替我多疼疼她。” 龚法成说这话,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甚至将女儿托付给了他。 薛家良心里当然高兴,他说道:“有您这话我心里就有数了,对了,你该不是着急把她嫁出去吧?” 龚法成听了他这话,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不知好歹!”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放心,只要您不是太讨厌我,我想我离我们共同的目标会越来越近……” 薛家良的确周末的确想回博阳,今天早上,罗锐给他打电话,也告诉他,说大成那样制药项目,放在了原来药厂的旧址,并且已经在试生产,另外罗锐还告诉他说,柳河镇的那个党委书记又重新开上奔驶车了。 自从他来到博阳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罗锐不是随便说话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他听的,柳河镇党委书记重新开上了奔驰,不知道是原先的那辆车不是。薛家良没有问,罗锐也没有说。 昨天晚上,周千又给他打电话,说当再次找到韩君请她仔细回忆那天酒吧的情况时,这没想到韩君这次居然矢口否认到过帝豪酒吧,并说她是记错了日期,是在前一天去过这个酒吧,由此判断,韩君一定看到了什么,只是顾虑她在博阳的事业以及和大成合作的关系上,才不肯作证。 782、泄密 周千之所以再次跟薛家良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请薛家良做做韩君的工作,薛家良没有捡这个茬,就是他会做韩君的工作,也是不便跟他说的,他不想掺和太多。 吃午饭的时候,王晶告诉了薛家良一个消息,说某条国家规划中的高速路要从博阳经过,日前,国家环保局正在对这条公路进行环评工作,一旦通过,将立刻对沿途土地进行征用。 薛家良装傻地问道:“我也听说过传闻,说一条高速路要从安平市通过,但具体经过哪几个县市没人知道,你能肯定要从博阳境内通过吗?” 王晶干脆地说道:“基本能肯定,如果不改规划的话。” 薛家良说:“你能否给我画个大致路线图?” 王晶摇头:“不可以,这个方案一天不正式向社会公布,一天就是秘密,我不可以泄密。” “其实你已经泄密了。” 王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 薛家良说:“你说要从博阳通过,这不是泄密是什么?” “从中国的大地上通过,这也是秘密?” “你狡辩。” 王晶仰头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薛家良看着她,讨好地说道:“我说王处,我拜托你一件事,你给我盯着这事,看是否从博阳经过。” “干嘛?” “如果从博阳经过的话,你最好提前告诉我,我还让老百姓往地里楔些木桩子,多要些赔偿。” 王晶笑了,说道:“薛家良,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吧?你堂堂的地方领导,居然指示老百姓往地里楔木桩子,坑害国家?” “你看,你这就是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饿了怎不吃肉糜的表现,你先别急着给我上纲上线,我挂职的那个县我们省的贫困县,尽管没有挂牌,却是名副其实的贫困县,比那些挂牌的还穷,用穷乡僻壤形容一点都不过分。那里的干部和群众就希望能有个客商来,占用一些土地,得到一点征地,以解暂时的贫困,可是由于地处偏远,谁也不愿到那里投资,只有那些污染企业、证件不全的企业才敢去,去占地方政策的便宜,仅有的一点土地还被污染了,种出来的粮食蔬菜都不能吃,拿到集市上去卖,只要听说是博阳的,都没人要。你说,我们再不楔点木桩子,还有法儿活吗?再说,现在的高速路,说不定国家会交给哪个大财团来修呢,修好后,他们还不是跟劫道的一样,日进斗金,我们老百姓往地里楔几个木桩子多要点赔偿,还不是九牛一毛,甚至连一根牛毛都顶不了。” 王晶说道:“但现在这个节气,都快五一了,你就是楔木桩子,恐怕也难以成活了。这个不是没有例子,有个地方就是,刚一听说高速路要从这个地区经过,老百姓马上就不种粮食了,都栽上了树桩,结果,最后临时改了规划,高速路没从这个地方经过,第二年,树桩由于栽得太密,卖树苗都没人要。再有,我也只是刚听到这么个消息,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征地,我就不清楚了。” 薛家良噗嗤笑了,说道:“你还真以为让老百姓楔木桩子呀?我就是那么一说,意思就是你帮我勤打听点,我们好提前做准备,配合征地。” 王晶笑了:“我说呢,一个厅级干部,哪能指使老百姓去占这些蝇营小利的便宜?” 薛家良心说,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嘴里的蝇营小利在博阳老百姓的眼里就是大钱。但作为“一个厅级干部”,他是永远都不可能跟王晶说这样的话的,更不能透露他跟县长“狼狈为奸”的计划。 其实事后薛家良在心里已经给自己洗白了,虽然他不把那片土地征给戴总和韩君,而是留下种树,以期将来能得到更多的赔偿,但他们也是做了两手准备,重新规划了那片污染土地的作用,给老百姓还落实了退耕还林政策,将来,那里就是一片林区,就是老百姓的绿色银行,现在,他忽然怕高速路从这里经过了。 想到这里,他郑重其事地跟王晶说道:“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我其实怕高速路经过我们县,我们年前刚刚做好规划,划分了几个农业功能区域,有的区域已经实施完毕,如果真的有路经过,你说,我们前期规划不是白做了吗?今天咱俩说好了,这事你务必给我盯着,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王晶说:“你问问你的上级,他们可能会知道吧?” “我的上级就是市政府,我就是政府副市长,而且我还分管交通部门,我怎么不知道?” “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一起都是传闻,今年要正式启动。请你放心,这个事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我周末下午提前回单位,很快就能告诉你准确的路线。” 吃完饭,薛家良直接回到宿舍,他给邢伟岩打了一个电话,邢伟岩接通后薛家良问道:“伟岩,说话方便吗?” 邢伟岩说:“方便,我刚到食堂,正要吃饭。” 薛家良说:“宝水林区的树苗活了吗?” 邢伟岩说:“活得好着呢,前几天我从那里经过,特地去看了看,咱们这个季节栽下的树苗,百分百都能成活,您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薛家良觉得邢伟岩思维很敏锐,脑袋转得很快,就说道:“是啊,正好班上有个同学在交通部,好像要启动征地计划了,伟岩,我忽然不想让他们占这块地了?” 邢伟岩说:“咱们费了那么多心思,而且又做了规划,我也舍不得,可是国家一声令下,咱们违抗,死命违抗,最后结果就是能让高速路改道,但是咱们能让柳河改道吗?有柳河在,就有桥在,改道几乎不可能。” “这个道理我懂,我也是瞬间有个想法,咱们提前做好准备,提前做好评估,首先以咱们规划为重,提出改道,如果行不通,再拿出毁灭农业功能区域规划的代价方案,争取更多的利益。这事你先放在脑子里好好想想,不要声张。” 783、谁说未婚不能有儿子 邢伟岩的电话里说道:“我懂。您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吗?”薛家良这句话是带着希望问的。 “没有要紧的事,就是等着您回来开常委会呢,有几个事需要上会,都不是大会。” 邢伟岩仍然没有跟他说药厂的事,就说:“好的,那我安排安排,让刘三明天来接我,下午放学我们就往回赶。” “好的,我这就安排刘三,让他今天就动身,不然来回赶他也辛苦。常委会就安排明天下午。” 其实,薛家良还有好多事放不下,想问他,但看他并没有跟他说的欲望,就说道:“好吧,再见。” 放下电话,薛家良躺在床上,他就在想,邢伟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想来想去,结论又回到当初龚法成、谢敏等人说的那句话上,一切思想和行动都在工作上找到统一,至于他是什么人显得就不那么重要了。 刘三是第二天头中午到的,薛家良是头放学的时候收到他的短信。薛家良给他回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在外面聚贤楼等他,他放学后跟他吃饭。 最后一节课上完后,薛家良给刘三打了电话,没想到里面却传来了阳阳稚嫩的声音:“爸爸,是我,你下课了?” 薛家良就是一阵惊喜,他没想到刘三将阳阳带来了,难怪昨天点点头让他来,他说第二天再来,原来是想带阳阳来呀。 薛家良高兴地说道:“儿子,你来了,想死你爹我了。” “嘿嘿。”阳阳在电话里不好意思地笑着。 薛家良说:“告诉爹,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想吃涮羊肉。” “哈哈,太容易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出去。” 等薛家良走出大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刘三领着阳阳在对面等他。 阳阳看见他后挣开刘三的手就要跑过来,被刘三一把抓住了。 薛家良来到他跟前,一下抱起阳阳,说道:“这里到处都是车,你不能乱跑,出了事我也活不成了。” 阳阳不停地点头,说道:“三叔儿刚才说过我了。” 薛家良说:“他是为你好。” 薛家良一直抱着阳阳,他们找到附近一个火锅店,吃饭的时候,薛家良跟刘三说,让他下午带着阳阳到附近找个旅店休息一下。 刘三说:“不用,我们两个都说好了,你去上课,我们俩人在附近公园玩玩,累了就在车上睡觉。” 薛家良说:“如果在车上睡觉,车窗必须留缝隙。” “您放心吧,我现在可是职业司机,这些不用嘱咐。” 下午比平时少了一节课,就是方便学员们回家。 大家都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薛家良背着背包出来,看见了巴桑,就说:“你跟我回家吧?” 巴桑摇摇头,说道:“我要去转转首都的名胜古迹,没时间跟你回去。” 这时,王晶从背后叫住了他:“薛家良,你离家那么远还回去呀?” 薛家良回过头说:“回去,明天还要参加一个会议。王处,想着我托付你的事,有消息告诉我。” 王晶说:“这点事用不着你反复嘱咐,我记着呢。” 薛家良跟王晶一起走出党校大门,刘三和阳阳等在车里,看见薛家良后,刘三首先下车,打开后备箱,等着薛家良。 阳阳扒在车窗边大声叫着:“薛爸爸,薛爸爸——” “来了儿子!”薛家良冲他招手。 王晶奇怪地看着薛家良,问道:“你不是未婚吗?” 薛家良说:“对呀。” “那你怎么有儿子?” 薛家良笑着说:“谁说未婚就不能有儿子了?” “私生子?” 薛家良说:“你想哪儿去了?有爹有妈的怎么能是私生子?我们可是有正式的公民身份和户口。” 王晶看着薛家良,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冲她一摆手,说道:“我过去了,周一见。” 薛家良来到车子跟前,将手提包交给刘三,刘三放进了后备箱。 薛家良拉开车门,就跟阳阳坐在了后排座位上,一用力,从座位上抱过阳阳,让阳阳坐在自己的腿上,随后握着阳阳的小手,跟愣在原地的王晶招手再见。 他们晚饭是在安平市吃的。 薛家良给市长聂凤强打了一个电话,向他报告自己回来了,问他有什么指示没有。 聂凤强说:“有指示就是喝酒,你来不来?” 薛家良说:“那我就不去了,明天博阳开常委会,有些工作提前跟伟岩商量一下。” 薛家良去党校学习,他在市政府分管的这块工作由市长代理,他完全可以放心,真正不放心的还是博阳的工作。 吃完饭后,他们没留在安平,继续赶路。 路上,薛家良问刘三:“县里有什么事吗?” 他之所以这样问路上,也是有意培养刘三观察周围事务的能力。 刘三说:“没有什么大事,都很正常,那天我跟罗秘书没事去林区转悠,路过药厂的时候,见里面有人进进出出的,我还以为是原来的厂子继续生产,结果罗秘书说,这个药厂已经租出去了,我说租出去也是生产药品吧?他说那不一定,也可能是生产那个,我问他是哪个,他说是自己胡思乱想瞎猜的。” 薛家良自知罗锐聪明、机灵,也知他跟大成的关系,但罗锐凭空跟刘三说了这么一句话,的确往薛家良的脑袋里去了。 第二天上午,薛家良来到机关,邢伟岩早就在办公室等他。 他们两个谈了两个多小时,邢伟岩向他汇报了一周以来的各项工作进展情况,他汇报得很详细,涉及到了政府部门当前的各项工作,这都是薛家良头走时候安排的工作,波澜不惊。 他们两个又针对将来高速路征地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商议了半天,直到最后,邢伟岩也没说药厂的事,薛家良也没问。 最后一项,就是未来的人事方案。 薛家良说:“如果你对人事这方面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 薛家良的意思显而易见。 邢伟岩却说:“这个目前我还没顾上考虑,等考虑成熟了再跟您汇报。” 784、公安局长的惭愧 下午的常委会开的时间不算太长,大家纷纷表示要给薛家良接风。 薛家良笑着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接风的事等我下次回来再说吧,我明天一早就要走,绕道去趟省里,时间太紧张了。” 散会后,薛家良和邢伟岩一起去了农贸市场工地,就见这片区域尘土飞扬,挖掘机、推土机正在作业。 别说,韩君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动作很快。 看到薛家良和邢伟岩来了,事先得到消息的韩君从临时指挥所里出来,她向两位领导汇报了目前的进展情况。 薛家良对她予以表扬,说道:“韩总的确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我才走了一个星期,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 邢伟岩说:“韩总不但是巾帼不让须眉,更有须眉豪杰在背后坐镇撑腰,昨天戴总因为施工出现的一些问题就给我打电话,我说这些问题铁林县长正在解决,你就放心吧。” 韩君说:“他就是瞎操心,已经安排的事还是不放心。” 薛家良说:“在工程方面,你还是多向戴总请教,他毕竟比你懂得多。” 韩君嘟嚷了一句说道:“不请教还天天来指手画脚的呢,如果再请教的话他来亲自干了。” 薛家良感觉韩君有点轻敌,就说:“韩君啊,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大的工程,有时候也不能完全指望工程负责人,各个环节都涉及到用材的质量和成本问题,你一定要严把质量关,不可轻敌,希望你给博阳留下一个优质工程。” 韩君听薛家良这样说,有些不高兴,说道:“你这个领导,不问我施工中遇到什么问题,张开质量闭口质量,怎么听着像城建局派来的质量监督员?” “哈哈哈。”邢伟岩笑着走开了,他才不会介入这对老同事间的谈话呢。 薛家良见邢伟岩走开了,就收住笑,说道:“韩君,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你只要这炮打响,新城的工程我才好替你讲话。在不久将来,博阳地面上就会矗立起属于你的漂亮标记,这是在城市建设上,在精神建设方面,我也希望你能为博阳做出贡献。” “比如说……”韩君不解地看着他。 薛家良不想把话说明白:“你是聪明人,自知该怎样做,既然你现在身在博阳,事业在博阳,那么与博阳有关的一切你都有责任和义务去担当,不该推卸的就不能推卸。” 韩君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直觉告诉她,薛家良这话不是平白无故说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跟公安局的人找她作证有关。 “你能说具体点吧?” 薛家良说:“这就很具体了,尽管你不是博阳人,但作为博阳的建设者和公民的身份来讲,你肯定希望这个地方县泰民安,不希望再遇到不正当的势力来骚扰你,而且你本人也深受其害,但是,你不能一方面享受安定的环境挣钱发财,又不想为这样的环境建设出力,韩君,除去两口子干那事是两全其美、两心相悦,其它的事难找。” 薛家良说完这话,就径自朝前走去,他追上邢伟岩,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 恰在这个时候,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又给她打来电话,这次,她不容对方说话,而是直接说道:“过会我给你打过去。” “好的,我等您电话。” 韩君拿着电话,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她叫住了薛家良:“薛市长。” 薛家良站住,回过头。 韩君紧走几步,赶到他面前,说道:“耽误你一分钟,我就一句话。” 邢伟岩一听,以为韩君是来找薛家良后账的,就说道:“你们继续吵,我到那边去看看。” 韩君看着邢伟岩的背影,她在等着邢伟岩走出足够远的距离再开口。 薛家良见她迟迟不说话,就说道:“什么事,你快点说。” 韩君看到邢伟岩走到她的助理和几名工程监理人员中间后,才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公安局的人靠得住吗?” 薛家良一听就明白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他们,有事可以直接找局长,周千。” “他是你的人吗?”韩君仍然不放心地问道。 “他是党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信任?” 薛家良没有回答,他觉得他已经把话说得相当明白了,不想跟她多赘,背着手,就走开了。 半小时后,韩君身着一身普通服装,头戴遮阳帽,鼻梁上架着大墨镜,出现在县城西边一片绿油油的麦地边,她是坐出租车来的。 即便此时有熟人从她身边经过,都不会认出她是谁,以为是来查看麦子长势的农妇。 两分钟后,一辆没有牌照和任何标记的普通的桑塔纳车停在她身边,她上了车。 车子沿着前面的乡间小道一直向北驶去。 车内,韩君摘下帽子和墨镜,往前半倾着身子,冲前面开车的人伸出手,说道:“周局好。” 周千腾出手,跟她握了一下,笑着说道:“韩总啊,你以这样的一个方式跟我会面,让我这个公安局的局长感到惭愧呀?” 韩君也笑了,她说:“我是遭到过蛇咬的人,而且工程刚刚铺开,不想惹事,还请您理解。” 周千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理解是理解啊,不能给你们这些外来的投资者以安全感,我不是一般的惭愧,解甲归田的心都有啊——” 韩君笑了,说道:“真的假的呀,有那么严重吗?” 周千笑了,他也是故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让韩君放松心情。 韩君笑过后说道:“周局,对不起,让您的战士找了我好几次,说实在的,我的确有顾虑,如果不是刚才薛市长含沙射影地批评我,我可能还不会马上开窍……” 听她说到这,周千的嘴角微微一笑,他暗自得意,薛家良还是出手相帮了。 韩君继续说:“那天,我的确在帝豪酒吧,那个地方我总去,但自从那天晚上看到那一幕后,我再也没去过了……” 785、再次密会周千 于是,韩君就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都说了,最后她说:“周局,我之所以没跟你们的人讲,而是跟您说了,您应该理解我的苦衷吧?” “理解,你现在跟邢四是合作伙伴关系,而且这个人不好惹,你不想招惹他,这些我都理解,请你放心,你在茨阳发生的一切,不会在博阳重演,我向你保证。” “这是我来博阳后,听到的最满意的话。” 薛家良从工地回来后,就跟邢伟岩分道扬镳了,他晚上约了两个人,一个是周千,一个是小菲。 周千自不必说,小菲是昨天给他发了邮件,问他如果有时间的话见一面。薛家良当时没有答应,因为他的确不知道明天晚上会有什么事。 可是,见到周千后,他们居然谈到了很晚、很晚。薛家良只好给小菲发了一条信息,不能跟她见面,有事的话发邮件。 晚上,他跟周千聊了好多,周千也完全放开了,把自己对公安局内部整顿和和调整队伍的想法跟薛家良做了汇报。薛家良不听不知道,一听才知道,王令倒台后全省的那次整治公安队伍作风的活动,对县一级的公安局根本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当初情况有所收敛,公安干警参与的娱乐场所经商活动,并没有杜绝,尽管上面三令五申,但到下面对策千条万条。 博阳还有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运输行业欺行霸市现象严重。由于交通闭塞,这里的工厂、商店等行业所需的原料、商品以及农产品的交易都靠运输公司来完成。博阳最多的时候大小运输公司多达200多家,现在也有一百多家,经常因为抢夺生意而大打出手。 实力最强的就是大成和路顺两家公司。 大成运输公司掌控在邢四手中,他的经营策略自不必多说,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单说这个路顺公司,也不是好惹的。 路顺公司是城郊结合部北关村书记李大虎的家族企业,这个人比邢有信小十岁,当时和邢有信并驾齐驱,是博阳两个声名显赫的风云人物,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有南王北虎之称。 这两人当时的声望不相上下,后来邢有信攀上了高层领导,又有高层领导的题词,这样一来,他就得到了官方的重视,于是,不但各种名誉加身,企业也迅速壮大,发展成了集团公司,实力自然就比李大虎更胜一筹。李大虎也不示弱,他一直担任北关村支部书记、县人大常委、市级人大代表,儿子叫李命,打架不要命,就连邢四都避免跟他发生正面冲突,是名副其实的亡命徒。在博阳,尤其是在运输业,只有路顺敢跟敢跟邢四叫板。 但这两股势力也不是无原则地争斗,他们也很讲究斗争策略,两位幕后掌控,大多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由于这些势力的特性,他们的关系和背景不但渗透在党政干部队伍里,也渗透到了公安局内部。由于他们胆大妄为、欺压同行、横行乡里,自然而然都在公安局内部扶持亲信,以求更强有力的庇护。 这两大势力最明显的代言人就是副局长郝大柱和公安局副政委张炳奎。两个人成了两股势力的代言人。郝大柱是邢有信傻儿子媳妇的娘家弟弟,他之所以当上副局长,完全是邢有信运作的结果。张炳奎则是李大虎的小舅子,两个人平时在局里也是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弄得公安局内部乌烟瘴气,局党组会议常常因为他们两个人而形不成统一的决议,这也是博阳县公安局局长流动频繁的主要原因。 这个情况薛家良早就知道,他之所以跟市委打报告吸收周千为常委,也是为了留住周千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想通过周千的手,整顿博阳的社会治,还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 自从上次薛家良找周千谈话后,这个三番五次想调走的局长,面对责任、道义和领导的信任,他终于鼓起斗志和勇气,决心让博阳的治安环境在自己手里变个样。 听完周千的设想和方案后,薛家良说:“你大胆地干,我今天早上跟全书记通了电话,关于你的任命问题已经差不多了,书记办公会已经通过,下周一提交到常委会,估计任命文件很快就要下达,你要想好怎么烧这三把火。” 周千说:“这个我也得到了消息,还要谢谢薛市长的提拔。” 薛家良说:“谢我最好的方式就是干工作,我是个不要理由只要结果的人,轻易别承诺,承诺了就要有结果,干砸了都不怕,还有总结经验教训这一说呢,就怕不干。”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尽管有些时候我在班子中是被架空的,但也不是一个心腹都没有,还是坚持正义的干警多。” 薛家良说:“关于你们内部调整的事,我只有一个建议,要么不调,要调就要调到位。” “我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周千的眼里露出坚定的目光。 告别周千后,薛家良走了出来,他一看给他开车门的是罗锐,就问道:“三儿呢?” 罗锐说:“他回去了,他说你们明天一早就走,担心阳阳想你们,就提前回去了。” 薛家良说:“他现在比我对阳阳还上心。” 罗锐说:“是啊,阳阳的确很可爱,连我都很喜欢他。对了,鸡蛋已经准备好了,两箱,都用麦秸秆塞严实了,万无一失。” “鸡蛋?什么鸡蛋?” 罗锐说:“是三儿要的鸡蛋,说您有用。” 如果不说,薛家良还差点忘了,他是带给卜月梅的,昨天回来的路上想了半天,就想起他小时候,常有街坊邻居的媳妇生孩子,妈妈总是将自家攒的鸡蛋舍不得吃给生孩子的女人送去,尽管卜月梅没有生孩子,但性质是一样的,拿鸡蛋没毛病。 薛家良问道:“是土鸡蛋吗?” “是的,是我娘和两个婶子家的鸡蛋,她们是给我妹妹攒的,被我要过来了。” 786、不可得意忘形 薛家良问道:“你妹妹要生小孩?” “是的。” “那多不合适,赶紧把鸡蛋送回去!” 罗锐说:“没关系,村里那么多人家呢,她们再去凑。” 薛家良从没听罗锐说过他妹妹的情况,就问道:“你妹妹在哪儿上班?” 罗锐说:“在咱们县一中,她很妹夫都是教师。” “教师好,谁也惹不着,安心教书,桃李满天下。” 罗锐说:“这倒是,我在县委工作,他们从没有因为任何事找过我。” “小罗,你说博阳有黑社会吗?” 罗锐吃了一惊,不知领导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就小心地说道:“据我所知,建国后,这个说法就消失了,应该说是黑恶势力准确。” “不错,你说得很对,继续。” 罗锐说:“如果按照字眼和定义套的话,应该有,而且无处不在,最近在博阳发生的聚众斗殴的事件明显减少了,以前几乎天天听说那些人打架。” “为什么减少了?” 罗锐笑了,说:“眼下他们有点不敢,摸不清您的底细,都不敢闹事了,都缩着呢,但也没闲着。”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还摸不清我的底细?估计他们把我祖宗八代干什么的都摸清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开始李书记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些人消停了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后不久就开始闹腾了,那天我们还私下议论,最近没听见有大事件发生呢,要在以往,哪个月不出现个把血案。” 薛家良说:“你在这方面多留意一下,没事多找周千聊聊,切记保密。” 聪明的秘书似乎从薛家良的话中嗅到了什么,他有些窃喜,窃喜的不是这些问题终于引起了薛家良的重视,而是自己被薛家良所重视,无疑,他成了薛家良跟周千的联络人。 薛家良回去的时候,刘三和阳阳还没有睡,阳阳在等他。 他们回来阳阳很兴奋,薛家良讲了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实在没得讲了,他摸着阳阳的脸蛋说:“儿子,爸爸累了,睡吧。” 阳阳这才闭上眼睛。 薛家良惦记小菲的事,就打开电脑,果然,有小菲的邮件,小菲告诉薛家良,其实今晚想见他的人不是小菲,而是卫立元,卫立元知道县里要调干部,他不想退二线,想继续留任一段时间,按照他的年龄来讲,他年底才到限。 薛家良回道:这是你的愿望吗? 哪知,小菲很快回道:不是,跟我没关系,只是他让我约的你。 薛家良想了一下回道:别忘了我这里保留着你一个愿望。 小菲:等我想好就告诉你。 从这句话中薛家良判断,小菲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他回道:好,晚安吧。 晚安。 第二天,薛家良告别依依不舍的阳阳,他们就上路了。他们到省城的时候,正好中午。 卜月梅在头天晚上已经出院,她实在受不了医护人员的小心翼翼的照顾,说什么都不在医院住了。当她看见薛家良给她带来鸡蛋,不由得笑了,说道:“这是孕妇吃的。” 薛家良说:“谁吃谁好。” 龚法成看着两箱鸡蛋说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都吃成高胆固醇?” 薛家良说:“看您说的,我真成了狼子野心了,这可是正经的土鸡蛋,如果实在吃不了就自行处理吧,腌土鸡蛋也是一道名菜。” 薛家良说完,就看了一眼旁边的公然。 公然一扬眉,说道:“看我干吗?” 薛家良噗嗤一笑,说道:“今天怎么了?干嘛都对我怀有敌意?” 卜月梅笑了,说道:“他们爷俩包了半天饺子了,就等你来下锅呢,哪有敌意啊。” 薛家良一听,就去洗手,说道:“太好了,好长时间不吃家常做的饺子了,我来帮忙。” 龚法成说:“你帮什么忙,我们早就包完了,假惺惺。” 薛家良一听,委屈地看着公然。 公然丝毫不同情他,说道:“你装什么忧郁呀?” 薛家良一听,立刻垂头丧气,他走到卜月梅身边,求救地说道:“我怎么混的人缘啊?”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去给你煮饺子。” 公然说:“您可不能动,我去吧。” 刘三自然是不敢多说话,悄悄跟公然进了厨房,说道:“公然姐,给我分配点活儿干吧。” 公然说:“好,你捣蒜,刚才我爸没捣完你们就进来了。” “好嘞。” 刘三拿过蒜锤,就开始捣蒜,边捣边说:“薛叔爱吃这样的蒜泥。” 公然问道:“他还爱吃什么?” “在吃的方面,他没有特殊爱好,吃饱就行,没挑。” 公然想了想,转身拿过一个碗,倒上一底饺子醋,说道:“这个给你叔用,蒜泥不给他吃。” 刘三说:“他就这么一点爱好,你还不让他吃?” “到我家就不许吃,你砸完后不要往桌上端,不让他看见他就不吃了。” 等大家坐下后准备吃饭的时候,薛家良看了看龚法成的碗又看看自己的碗,刚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刘三拽了一下衣角。 薛家良说道:“你拽我衣服干吗?” 刘三一听,立刻低下头。 卜月梅看出了端倪,笑着说:“他让你先吃饺子再喝酒。” 薛家良说:“吃饺子可以,就是在蘸料方面待遇不一样……” 这时,刘三又拽了拽他的衣角,薛家良不再说什么了,主动拿过酒瓶,给龚法成倒上,又给自己倒上。 公然端出两碟小凉菜,说道:“尝尝我的手艺,拌猪耳丝,炸花生米。” 龚法成笑着说:“伟大的手艺,来,家良,快尝尝,有人需要捧场!” 薛家良吃了一粒花生米,很认真地咂着滋味,说道:“炸花生米的油很好。” 此时龚法成咽下一口耳丝说道:“农民伯伯养的猪很好。” 公然一听,伸出手就想把两盘菜端回来。 薛家良早有防备,挡住她的手,说道:“厨师的手艺更好。” 大家都笑了。 龚法成很高兴,他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喝了不少的酒,薛家良没敢贪杯,他可不可得意忘形。 787、还有比你脸皮厚的人吗 吃完饭,卜月梅跟薛家良说道:“家良,休息一下再走吧。”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不了,早点赶路。” 哪知,龚法成说道:“今天晚上十一点之前返校就行。” 薛家良一听他这话,不知如何回答。 卜月梅说:“就是,稍微休息一下,开这么长时间的车,三儿也累。” 薛家良转头问刘三:“你累吗?” “累。” 听刘三这样回答,卜月梅“哈哈”大笑,就连龚法成也笑了。 这时,就听公然在楼上喊道:“薛家良。” “到。” “上来!” 薛家良一听,就看看卜月梅,又看看龚法成。 龚法成转身出去了,他弯腰在拔院里树下长出的小草。 卜月梅笑着说:“快上去吧,小然叫你呢。” 薛家良小声问道:“首长从党校回来后说我什么着吗?” 卜月梅说:“没有,什么都没说。” 薛家良想起龚法成在校园看见王晶时候的表情就问道:“我不信,肯定提我来着。” “真没有,怎么这么没有自信?快去上去吧。” 薛家良走上楼,进了公然的卧室,没有看见她,她刚要转身,正好跟进门的公然撞了个满怀。 借着中午的酒劲,他两条胳膊一张,就抱住了公然。 公然有些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她挣扎,薛家良就堵住了她的嘴。 她放弃了挣扎,也许她根本就没想挣扎,她双手抱住薛家良的脖子,两个人忘情地吻在了一起…… 这是有史以来,他们两个人最忘情的一次吻,彼此没有了任何禁锢,无论是薛家良还是公然,似乎所有的努力,都为了此时此刻这一吻。 半途,薛家良突然不干了。 公然红着脸看着他,平日那种淡泊明晰的大眼睛,此时含情脉脉,娇柔含羞。 薛家良看着她,啄了一下她那嘴角含媚的唇,说道:“我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坐享其成的感觉。” 公然听后瞪大眼睛,目光由痴迷渐渐聚拢,凌厉地看着他,咬着牙说:“你不但坐享其成,之前一直是在守株待兔——” “接着说。” “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薛家良噗嗤笑了,说道:“我说,你这样贬损你的未婚夫,公然知道吗?” “她知道,她认为我贬损得不够,让我用实际行动好好惩罚惩罚他。” 薛家良温柔地说道:“什么行动?” “这个……” 公然一边说着,就主动吻上了他。 与自己心目中的爱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薛家良有个地方不老实了,扬首怒立,他只顾陶醉在和公然的接吻中,没顾上下面。 突然,公然推开他,红着脸小声说道:“流氓。” 薛家良不解地说道:“谁……谁流氓了,我……我揍他。” 公然低下头,朝他的下边睥睨了一下。 薛家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轻狂,窘得脸立刻红了,他支支吾吾说:“这个……不能揍。” “讨厌!”公然嗔怒地说道。 薛家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讨厌这个词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韵味就不一样。你说得就这么的入骨入心,顺理成章,如果别人说出来就那么……”薛家良说着说着感觉自己把自己带沟里了,他赶紧住了嘴。 公然一下子抓住他的勃领,故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别人说出来是什么样?” 薛家良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改天让别人说一回。” “你敢,以前谁说过你,我不干涉,以后不许别人说,更不许你给别人制造机会说。” 薛家良笑眯眯地说道:“听你这么说,我还有活下去的信心。” “怎么讲?” “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让人瞎眼?你不算,你是慧眼识英才,你是打着灯笼看见的我,你是……” 公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说道:“还有比你脸皮厚的人吗?” 薛家良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有,自打我出生后他们就都消失了。” “咯咯……” 公然忽然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薛家良靠在门框上,他最近感觉公然变了,变得比以前爱笑了,也变得比以前活泼了许多,调皮了许多。 “公然,我希望你天天都能笑几次。” 公然一听,直起腰,她收住笑,深情地说道:“好,听你的。” 一对恋人在楼上谈笑风生,弄得卜月梅都不好意思上楼了,她走到二楼的时候,听到他们的笑声又悄悄下来了。 龚法成从外面进来,问道:“怎么不去休息会儿?” 卜月梅指了指楼上:“你听。” 龚法成就听到了嘤嘤嗡嗡的说话声和女儿的笑声,他低声说道:“这怎么了?” “你说哪?” 龚法成笑着说:“那咱们在楼下休息会儿?” 卜月梅说:“三儿在外面那个房间,我在沙发上躺会吧。” 龚法成赶紧将靠垫垫在扶手上,让卜月梅躺下,这时,楼上又传来女儿的笑声,他赶忙打开电视,调大了音量。 卜月梅拉过他,伏在他的耳边说道:“这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高兴。” “你不高兴?”龚法成闷闷地问道。 “只要小然高兴,我就高兴。” 龚法成看着她,说道:“怎么听你的语气你似乎有点不乐意?” “我不是不乐意,是感觉小然有点亏。” “这话怎讲?” 卜月梅说:“她之前都没谈过真正的恋爱。” “薛家良谈过?” “最起码有一次谈婚论嫁。” “按你的话推理,小然也有过了,恋爱,没有盈亏,你不许给小然灌输这个思想。” 卜月梅娇嗔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我……” 这时,楼上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龚法成赶忙向卜月梅“嘘”了一声,随后坐正了身体。 卜月梅也起来了,两个人“聚精会神”在看电视。 公然首先走过来,说道:“爸,薛家良要走。” 卜月梅说:“休息一下再走吧。” “走吧,路上从容一些。” 薛家良说:“改天我再回来看你们。” 听薛家良这样说,龚法成眉头都舒展开了,但他嘴上却说:“忙你自己的事,少往家里跑。” 公然一听,爸爸俨然拿薛家良当成家里人了,她就背着手看着薛家良。 788、叛家投薛 薛家良说:“有时间就回,三儿,走了。” 刘三从房间里出来,拿着钥匙就往外走。 公然说道:“等等。”然后一转身,一阵风似的进了餐厅,从里面拎出一袋水果,说道:“三儿,带在路上吃。” 卜月梅说:“三儿一个人路上吃不了那么多,少带点吧。” 公然说:“心疼了?”说着,硬将水果塞到刘三怀里。 卜月梅说:“还有一箱牛奶,你也给他们带上吧。” 公然看着薛家良,果然问道:“你喝奶吗?” 薛家良冲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哪知,公然却说:“那也带上吧,回去给阳阳喝。” 卜月梅说:“你这么快就叛家投薛了。” 公然说:“我是在帮你清理没有的东西,别人给你买了那么牛奶你是喝不完。” 龚法成暗自笑了一下,说道:“路上注意安全,我不送了。”说着,他一转身上楼了,楼下的人怎么闹腾跟他无关。 他们一起往出走。 公然见卜月梅也要出去送他们,就说:“您正在娇贵期,别着了风,我代表你去送他们。” 走出院门,薛家良上了车,公然看着驾驶室里的刘三说道:“三儿,你回来的时候还到我这里歇歇脚吧。” 刘三说:“不了,我早点回去帮助照看阳阳,今天叔走的时候阳阳都哭了。” 这时,后排车窗降下来,薛家良探出脑袋,跟公然说:“回去吧,照顾别人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公然冲他们摆摆手,一直看着他们的车驶出甬路,驶出了大门口,这辆车就这样牵着她的心消失在视野之外…… 薛家良回到党校,他惦记着王晶打探的消息,吃饭的时候,特别留意,没有发现王晶。 第二天上午在课堂中,也没有发现王晶,直到下午上课,老师刚要关教室的门,王晶才拎着电脑包急急忙忙跑进课堂。 薛家良抬头看着王晶,正好王晶正要落座,她下意识地看了薛家良一眼。旁边的巴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薛家良,还冲他坏笑。 下课后,薛家良正在思忖着是否去找王晶,王晶到来到后排找他来了。 她手里晃动这一个红色的u盘,说道:“薛同学,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说吧,中午准备去哪儿请我?” 薛家良赶忙让她坐在旁边,小声说道:“你嚷什么,小点声,这是秘密。” 王晶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很快就会施工。你是不是怕多一个人听见就要多请一个人的客?” 薛家良说:“我都怕,给我先看看。” “不行,你还没说请我呢?” 这时,巴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道:“东来顺,我做梦都想去东来顺。” 薛家良一听,东来顺涮肉他还能承受,唯恐王晶点出去王府或者北京饭店,那些地方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依了名族兄弟的建议吧,东来顺怎么样?” 王晶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好吧。” 她将手里的u盘交给薛家良,说道:“为了这个,我上午的课都耽误了……” 不容她说完,薛家良就将桌上自己的笔记递给她,说道:“拿去看吧。”说完,他头都不动一下,就将王晶的红色u盘放到电脑上,定定地注视着电脑屏幕。 上面,只有博阳一小块的地图,高速路途经博阳的路线跟之前白瑞德给他搞到的路线图一模一样。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满意呀?”王晶问道。 薛家良不敢暴露他提前知道路线,更不能暴露他们的“诡计”,就说:“不是不满意,怎么就弄来这么一小块地图?” 王晶说:“这就是通过博阳的全貌,难道你还想浏览整个路线图啊?” “外地的我不关心,最起码你应该给我截个安平市的全图,好歹我也是副市长呢。” 王晶笑了,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后边还有一个无名文件,里面是途径安平其它地方的情况。” 薛家良笑了,一边点开一边说道:“东来顺,羊肉管你够。” “嘁——”王晶不屑地瞥了一下嘴。 薛家良又仔细看了看茨阳,这条路就茨阳拐了一个弯就向东南方向下去了,戴总的跑马场正好在这个弯的正中。看完后,薛家良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晶问道:“怎么了?” 薛家良深深地皱着眉头,说道:“不好办了,你看,这个地方我们规划成观光林业区了,老百姓早就种上了树观赏树种,而且家家户户都办理了退耕还林的手续,这个时候要在这里修路,恐怕征地难度相当大啊——” 王晶立刻说道:“薛家良,你可千万别开口让我去给你改规划,我只是行政处的一个处长,目前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薛家良苦恼的笑了一下,嘬着牙花子不住地唉声叹气。 薛家良的苦恼有装的成分,但他也的确为之前他们苦心的规划惋惜,退耕还林,于百姓来说是好事,高速路占地可以更多得到赔偿,但那是一次性的赔偿,那里的老百姓就会失去部分或者全部的耕地。这些钱一次性到了百姓的手里未必是好事。 当然,这比让戴总和韩君征用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同样是一条路占地,仅一河之隔,茨阳的百姓是无法跟博阳比的,博阳老百姓的耕地里,密植上了大量的名贵观赏树种,茨阳的百姓只能拿到有限的补偿款,大部分补偿款都会被韩君拿走,而博阳失地百姓口袋很快就能鼓起来。 薛家良将地图复制在自己的电脑里,拔出u盘说道:“谢谢你啊。” 不等王晶说话,巴桑就开玩笑地说:“东来顺什么时候去?” 薛家良说:“让女士说。” 王晶似乎对东来顺不感兴趣,说道:“你们说吧,我随着。” 巴桑说:“那就今天晚上,正好我这两天有食欲了。” 薛家良说:“王处今天晚上行吗?” 王晶说:“没问题。” 中午下课后,薛家良将高速路经过博阳和茨阳境内的路线图截下来,发给了邢伟岩。 789、骆霞状告邢伟岩 很快,邢伟岩回信:太好了!终于来了! 薛家良回道:有点舍不得。 邢伟岩:咱们这个规划可以挪到离城区近点的地方,效果会更好。 邢伟岩很乐观,这样一来,还能缓解财政紧张的问题,因为统一定制的树苗都是县财政垫付的,这样还能理所当然收取一笔差价。 晚上他们从东来顺回来,薛家良多喝了几杯,他没有想到王晶酒量如此之大,他都有些快招架不住了,在门口接受武警证件审核的过程中,他有意离武警远些,并且极力并住嘴,怕一说话冲出酒气。 巴桑很聪明,知道薛家良的用意,就主动挡在薛家良和武警中间,等证件效验完毕后,巴桑拿过两个人的证件,和薛家良走了进去。 王晶没有回来,她请假明天早上回来正常上课。 中午薛家良刚吃完饭,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下,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骆霞。 想到骆霞告诉他的红莲案件和她过去偷偷调查药厂污染的事情,他就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事。”骆霞的话说得干脆利落,好不拖泥带水:“薛书记,我要告状,告县长邢伟岩的状,告他擅自利用职权,干涉电视节目的制作和播出,告他排除异己,听不得不同的声音,告他……” 薛家良强行打断了她的话:“有事说事,别一上来就乱扣帽子。” 骆霞怔了一下,说道:“我们为了迎接五一劳动节,为了给未来的新城建设宣传造势,特地制作了一期节目,题目是我心目中的博阳,昨天首次播出,收到了非常后的反响,哪知,今天上午我接到通知,这个节目被强行停播,下命令的人就是县长邢伟岩,他凭什么要干涉新闻自由,哦,不对,是干涉我们的新闻业务?这么武断的县长、什么都管的县长难道不该我告他吗?” 原来,这个选题是骆霞亲自出的,交由几路记者深入到工地、学校、街头、公共场所等多个层面进行采访,所有受访者都必须回答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希望博阳的明天变成什么样子?” 回答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我希望博阳富裕起来,人人都有钱花。”这个回答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希望看病不用花钱。”比例也很大。 “希望我们村能通上公路。” “希望我能踏踏实实做买卖,不再有人举着棒子抢我生意。” “希望把那些乌七八糟的娱乐场所都关掉,少祸害人。” “希望警察能替老百姓说话,而不是替有钱人说话。” “希望有个漂亮的像大城市那样的大公园。” “希望年底能拿到工钱,回家过个好年。” “希望少点摊派,老百姓没钱啊——” …… 这些回答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每一个回答,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人们希望的,恰恰是欠缺的。 整个节目采访中,没有运用任何技巧,全都是通过真实的对话,原汁原味还原了采访现场。尤其是到山区学校采访,那些天真的孩子们的回答更是让人揪心:“我希望我们幼儿园有个滑梯。”“我希望有个结实的课桌。”“希望我们的教室明年不再漏雨。”“希望以后上学不再爬山坡了……” 孩子们对希望的渴求,都表现在那单纯、明澈、羞涩的目光中。 节目是骆霞亲自编辑的,没有动用任何后期效果,而是将采访素材拼凑在一起,展现在观众面前,甚至没有用一句解说词,这种看似简单质朴的剪辑方式,俗称就是无剪辑,但却有着强烈的真实性,正是这种真实性,打动了观众了心,取得了可观的收视率,即便是邢伟岩看了后,也被惊呆了,他没有转换频道,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直到节目结束,他还呆呆地盯着屏幕。 当晚,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被打爆了,尤其是山区孩子们的学习状况牵动了县城里人们的心。一时间,捐赠课桌的、学习用具的,甚至还有电脑的,都打来电话,有点电话打不进去,就直接打到了县政府,当然,这里也不乏有想借此“捐赠”扩大企业和公然知名度的人。 但是对片中反映出的一些社会负面问题如贫穷、治安等,也有人打电话,甚至有人要求政府加快改进贫困乡村的落后面貌,整顿社会治安……等等。 邢伟岩一看,这哪里是一台电视节目,分明是蛊惑人心,煽动老百姓情绪,制造不稳定因素,他一气之下,越过副书记李春兰,直接给宣传部打电话,让这期节目停播。 接到停播通知时,骆霞正在外边带人采访,准备做一个系列节目,当她回到台里的时候,局长、台长都在办公室等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 开始,她还有些不理解甚至气愤,为什么每当触及时弊的问题时,都会遭到来自上级的打压,反正她也是三起三落了,对副台长这个头衔也看的不那么重要了,决定要理直气壮跟领导理论理论,可是,台长、局长向她陈词严重后果的时候,她蒙了,知道据理力争是不可能的事了,因为,她首先需要应付的是领导们的责难和批评,她这次是彻底愤怒了,不等领导们说话,一拍桌子说道:“我主动辞职行不行?反正这个副台长是在你们的嘴里,想撤就撤,想恢复就恢复,这次我不当了行不?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怕什么?怕老百姓吗?怕他们说真话吗?你们怕问题就不存在了吗?怕他们就不说了吗?让他们在正规的媒体上说,总比在私下乱说强吧,另外,这有什么,动不动就停播,这还是电视台吗?” 她说完这些话后,使劲拉开门,使劲关上,扬长而去。 但是心中的愤懑难以消除,她认为这都是邢伟岩的坏,因为他最怕老百姓说出实话,他在博阳当了十多年的父母官,给博阳带来了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老百姓的这些话,如同是吐到他脸上的唾沫,所以他坐不住了,才这样气急败坏勒令停播节目。 790、县长的愤怒 想到这里,骆霞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就给薛家良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跟薛家良介绍完情况后骆霞仍然不依不饶:“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领导能给我一个答复,我做了这样一期节目,而且都是在街头和现场公开采访的,有什么错?违背了哪条法律?为什么要停播,这次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的话我就去市委要说法去!” 薛家良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击到这个自以为是的丫头,但是他今天忍住了,说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这样,我了解一下情况再回复你好吗?” “好的,半个小时够吗?我等你半个小时。”骆霞说完就先他挂了电话。 薛家良一怔,心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尽管这次他态度平和、诚恳谦虚,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放下副市长、县委书记的权威,他跟她没有任何私情,甚至可以说是素昧平生,任何级别的领导干部,都很反感这种越级汇报,如果全县任何一个部门的人都可以随便给他打电话反应问题甚至要他亲自解决而且还要给他规定解决问题的时间,那还不乱套?体制的科学性何在?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接这个电话,甚至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但这个人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反而自以为是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跟他说话,给薛家良这个午休时间带来了坏心情。 但既然应允了骆霞给她答复,他还是耐着性子给邢伟岩打了一个电话。邢伟岩接通电话后,薛家良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问道:“伟岩,是不是正在吃饭。” 邢伟岩说:“刚要吃,还没吃,好了,我出来了,您请讲。” 邢伟岩从来跟他说话都是这么客气。 薛家良说:“这么晚还没吃?那就耽误几分钟。” 邢伟岩就说:“安平林业局局长来了,而且带来市电视台的记者,我刚陪他到咱们林区转了一圈,现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我也想把咱们的林区炒得金贵一些。” 薛家良明白他的用意,就笑着说:“炒炒不错,最好报纸也刊登一些。” “安平日报的记者也来了,还照了照片。” 薛家良说:“好,伟岩,我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一件小事。” 邢伟岩理解,薛家良只有中午和晚上有时间打电话,而他在这两个时间段打电话基本邢伟岩都是在不同的饭桌上,就说:“您讲。” 薛家良说:“刚才电视台的骆霞风风火火打电话来,说她精心制作的节目被停播了……” 不容薛家良说完,邢伟岩出乎意料打断了他的话:“您快别说了,气死我了,如果您看到这个节目,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她停播。” 薛家良笑了,心说这两个人的火气还都不小。 “本来昨天晚上我看到后,尽管对这个节目有意见,但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停播,今天我一上班,机关里的人到处都在议论这个节目,有人说,咱们努力工作、带领群众奔小康,辛辛苦苦,没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让电视台一个节目就给打回了原型。看了那个节目,不由得让我怀疑电视台的蓄意,这个节目没有任何积极作用,反而会让老百姓更多地骂娘,她倒是播了眼球提高了收视率,但却带来了消极因素,今天一早教育局局长就跑来诉苦,说他们采访的那些学校幼儿园都不同程度进行了改善,而且有账可查,如果满足学生们的愿望,只有加大投入,并且连夜赶制了一份投入计划和资金申请表,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不是乱弹琴吗?教育局长走了后,我直接就给宣传部打了电话,停播这个节目!” 邢伟岩说得也在情在理,眼下财政紧张,而且今年要办的大事很多,作为政府县长,当然要全面考虑。 邢伟岩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我还给广电局打了电话,问他们节目播出经不经过领导审核,如果经过领导审核,他们是怎么把关的?我的确跟他们发火了!现在提起这事还一肚子气!你知道吗,里面又涉及到了药厂的事,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的动机,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手里的宣传工具是党给的,不是她表达个人意愿发泄私愤的工具!” 薛家良问道:“药厂?她提药厂什么事?难道药厂又开始排污了?” 邢伟岩支吾了一下说道:“这个……等您下次回来,我再跟您细细说吧,电话里说不方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您如果支持她继续播这个节目,我也没办法,但由此引起的一系列问题我不负责擦屁股。” 邢伟岩还从没威胁过自己,看来他是气愤到了极点,就笑着说:“我只是问问情况,没有恢复播出的意思,你别多想。好了,我知道怎么答复她了,你去陪客人吧。” “再有……”邢伟岩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唉,等您回来面谈吧。” “好。” 挂了邢伟岩的电话,薛家良看了看表,离半小时还早着呢,他就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想眯一会。 刚眯着,就被手机震动醒了,拿过来一看是骆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摔电话的心都有,但还是强做镇静,接通了她的电话:“喂,哪位。” 骆霞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上来就说:“半小时已到,这是您承诺我的时间。” 薛家良这个气啊,开口骂人的心都有。他镇静了一下说道:“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作为个人,我支持这个节目停播,你如果有意见请逐级反映,不要再直接给我打电话。” 骆霞尖叫着说道:“逐级反映?我如果能逐级反映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这是反映问题最基本的程序,你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薛家良说完,都没给骆霞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并且卸下电池。 这边的骆霞当然是气急败坏了,她连续播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拨通,气得她将手机狠狠扔在草地上。 791、好奇心害死猫 骆霞的确不懂事,不懂政治,她给薛家良打电话告邢伟岩,作为薛家良来说,怎么可能支持你? 别说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原则问题,哪怕邢伟岩做得不对,哪怕私下再跟邢伟岩交流沟通,也会在下级面前维护他的搭档的,何况邢伟岩也没有错。 地方的媒体,说白了就是要为地方政府服务的,助力政府的各项工作,而不是打横道、拉倒车,如果让政府一把手怀疑你的动机,你说你这碗饭还能吃长吗? 单纯从新闻角度来看,骆霞的确是个好手,敏感性强,深谙观众心理,但在现行体制下,不可能你想怎么播就怎么播,新闻是有政治气质的,就像薛家良最初教训她的那样,全世界各国甚至人们普遍认为的西方自由国家,新闻都没有绝对的自由,何况在这里。 她无奈地捡起手机,擦去上面的泥土,还好,手机没有摔坏,不然凭空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收好,从绿化带出来,正好看见罗锐过来。 骆霞不喜欢罗锐,她不喜欢罗锐是受了李书海的影响,那个时候的罗锐是邢伟岩的“卧底”,因此,骆霞对罗锐的印象非常坏。 她转身就要走。 罗锐看见了她,不解地问道:“洛台长,你在这干嘛?” 骆霞本来是想找宣传部长来的,但是她走到大门口临时改变主意,才躲在一边给薛家良打了电话。 此时,听罗锐这样问她,她就转过身,看着罗锐,说道:“怎么,这个地方不能我呆吗?” 罗锐说:“看你,想哪儿去了,你来着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骆霞反问道。 罗锐心说,我愿意搭理你,他便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不再搭理她了。 骆霞也觉得自己很没趣,就扬着头说道:“嗨,那个你听说了,我的节目又被停播了。” 罗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讥讽地说道:“节目停播我倒是听说了,不过这次没听说你被停职。” “我没被停职你很失望是吧?” “有点。” “你们是不是怕我,怕我调查报道一些事情?” 罗锐说道:“你调查什么了?” “你说哪?连这样的一期节目都怕,是不是别的更怕了?” “我不理解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领导身边打杂的人,不干政、不参政、不议政,所以不存在我怕你什么。” “你真不怕?” 罗锐看着她,说道:“不怕。” “那我问你,药厂是不是又要恢复排污?” 罗锐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时刻在关注这个问题,我这次下去采访,听老百姓说,药厂好像换了一拨人,这些日子正在进行内部改造,是不是意味着要恢复排污?” 罗锐警惕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目前就这些。” 罗锐感觉这个骆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好心地说道:“洛台长,听我劝,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好奇心害死猫,不要对什么都感兴趣。” 骆霞说:“我从事的职业必须让我对什么都感兴趣,不然新闻从哪儿来?” 罗锐说:“你所谓的那些新闻都是表现,跟小道消息差不多,你该不会以职业做掩护,来满足你热衷小道消息和八卦消息的好奇心吧?” “我?好奇心?你开什么玩笑,罗锐我告诉你,我知道你们大家都不喜欢我,恨不得我滚出电视台,但是你别忘了,即便我滚出电视台,依然会有跟我一样有良知的人去发现问题,揭露问题的。” 罗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口口声声揭露问题,这句话我好像以前就听你说过,那么请问,这么多年你都发现了什么?揭露了什么?难道你嘴里的问题就是村边的小桥该加固了,学校的教室漏雨了,幼儿园没有滑梯、商户没有安全感……等等,没错,这也的确是问题,但是你揭露的吗?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不要任意夸大你们记者的作用,还有,你不是侦探,干好自己的事,别给自己找麻烦。”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我威胁你干嘛?你是不是太拿自个儿当回事了?” “那你干嘛说让我干好自己的事,别给自己找麻烦,这不是明摆着的威胁吗?” 罗锐说:“我跟你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我威胁你干嘛?今天我高兴多跟你说了几句话,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罗锐说完,就向驶过来的出租车招手,随后上车走了。 骆霞看着罗锐坐车走远后,她便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仔细回味着罗锐说的话,总感觉他现在说话的身体和口气都是在模仿薛家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这话还真有道理。 罗锐坐着出租车来到文化局,是卫立元给他打电话,说自己这里有好茶,让他过来品茶。 罗锐心里非常明白,卫立元肯定不是让自己过去喝杯茶这么简单,应该是有别的事,十有八九是人事方面的事,有些话不好意思跟薛家良说,跟他这个秘书说,让他给薛家良吹吹耳边风,这是下边人巴结领导最常见的手段,罗锐应付这些早就轻车熟路。 罗锐在文化局大门口下了车,他刚给司机付了钱,正准备转身往里走,迎面看见小菲走了过来。 罗锐的眼睛就是一亮, 想想刚才那个讨厌的骆霞,再看看眼前的小菲,同样是女孩子,就是不说话,往你面前这么一站,后者都比前者看着顺眼,让你赏心悦目。甚至不只是赏心悦目,是喜欢。 没错,他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但是他不敢流露出来,他知道小菲喜欢薛家良,而薛家良也有点喜欢她,但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他也弄不明白。 他主动跟小菲说话:“小菲科长,刚上班?” 小菲看着罗锐,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中午没回去,出去转了转。” 罗锐说:“女孩子都喜欢结伙逛街,你怎么一个人去逛了?” 792、小菲动了恻隐之心 小菲说:“我不太喜欢逛街,出去买了点水果,李秘书,你来有事?” 罗锐便往里走边说道:“怎么,我来就必须有事啊,就不兴是我路过下来讨杯茶喝?” 小菲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说道:“薛书记不在家,你那么忙,我才不相信你是来喝茶的呢?” 罗锐知道她和薛家良有可能是不错的关系,说话就格外小心,说道:“我来要两双鞋穿,这是个理由吧。” 小菲笑了,说道:“那还用你亲自来呀,打电话我给你们送去呀?” 小菲说这话时,眼里的目光透出的是热情、单纯,她那姣好的容颜和脸上荡漾出来的笑意是那么的青春飞扬,这些都让他嫉妒,想他比小菲也就是大四五岁,但是他早已没有自己的青春了,他的青春都耗费在机关事务中和勾心斗角中了。 每次看到小菲,罗锐都能想到自己过早逝去的青春,他好生羡慕小菲从事着这样一项独特而喜爱的事业,如果让他能放下一切,他这个历史系的学子,还真愿意跟着小菲,寻觅先人的足迹,挖掘先人留下的文化内涵。 只是,他不可能再回去了。 小菲没有将他领到局长卫立元的办公室,而是径自将他领到办公楼的后院,那一排看似简易、实则装修豪华的内部接待室。 小菲从伙房要来一壶开心,拿出一只玻璃杯,给他沏了一杯绿茶,说道:“你先尝尝这个茶,是局长从市里刚刚买来的。等他一会来,再让给他给你沏好茶。” 小菲说完,将茶杯放到罗锐跟前,罗锐赶紧起身道谢。 这个时候,小菲既没给卫立元打电话报告罗锐来的消息,罗锐也没提这个茬,两个人似乎都有想单独相处的想法。 还是小菲爽快,她甩了一下青春短发,说道:“罗秘书,我先跟你说两句话,一会再告诉局长你来了。” 罗锐高兴地说道:“没关系,反正下午我也不忙。” “为什么不忙?”小菲天真地问道。 罗锐说:“薛书记去党校学习,他走了,如果我自己不找活儿干的话,除去县委办的闫主任,是没人好意思给我派活的。” “秘书很累吗?” “累,但那是琐碎的累,是日常的累,真正累的还是领导。”罗锐在强调自己累的同时,不忘捎带上说领导更累,他知道小菲跟薛家良关系不错,无非是在讨好她背后的那个人。 小菲当然不会察觉到罗锐的用心,又问道:“信息办是什么性质的科室?” 罗锐就是一愣,他本人就兼任着信息科的科长,难道这个丫头对信息科有向往?想到这里他说道:“信息科其实也就是信息办,是薛书记来到博阳后新成立的科室,以前这个功能都在县委办,最近独立出来了,是一个和机关科室同等级别的科室。” 小菲睁着一对好看的眼睛看着他,说道:“那就是科级科室了。” “对。”罗锐自豪地说道。 “平时都干些什么?” 罗锐很高兴她对信息科感兴趣,就说:“我简单说吧,主要有这么几条:向省委、市委报送博阳重要工作动态、工作思路、措施和成效,反映新情况、新问题、新经验;反映基层干部群众关注的热点、难点问题;及时收集、报送县内重大社会动态及突发事件、重要紧急情况等;加强对全县党委信息的统筹管理和业务指导,督促、指导基层信息直报点开展工作;收集、整理县委、县政府重要工作部署和要求、领导讲话、全县经济发展、重要工作动态以及乡镇、部门工作进展情况等信息,编发《博阳信息》;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一条就是完成领导交办的其它工作。” 此时的小菲当然无法理解罗锐说的“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的工作含义,既然最重要,为什么不放在第一条? “博阳信息是什么?” 罗锐说:“就是一个内部小刊物,下发各个机关。怎么,有意思来信息科呀?” 小菲脸突然一红,说道:“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好奇而已。” 罗锐当然知道她绝不是一时好奇,就说道:“来吧,来县委机关来信息科吧,你知道,我现在跟光杆司令没什么区别,手下就一个兵,还在县委办公室办公,薛书记几次让我招兵买马,没有兵,就没有独立的办公室,但我是宁缺毋滥。你最合适了,如果你愿意,我就去跟薛书记请示。” 小菲说:“我怕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另外,别人都说机关人际关系复杂,我……有点不敢去。” 罗锐开导说:“要说复杂,哪儿不复杂?你们文化局就不复杂?你这个文化科就不复杂,据我所知,你虽然是文化科的科长,但所有的报表、文案都是你一个人做,其他人不说游手好闲也差不多。要论这一点,咱信息科可比你这个文化科单纯多了。” 小菲点点头,说道:“我考虑考虑吧。” 罗锐虽然不知道小菲为什么突然对信息科感兴趣,但是他知道,小菲想来县委信息科上班,是冲着薛家良而不是冲着他这个秘书来的,尽管如此,他也高兴,试想,天天看着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女孩子,心情都会大好。 他又说:“你呀,别考虑时间太长,可能不久就会进行全县干部调整,信息科也会有说法,借这个机会,好调,如果平时单独调你可能别人会议论,如果把你混在众多科级干部中调动的话,没人会注意你,你该懂得。” 小菲点点头。 在薛家良承诺保留她一个“愿望”之前,薛家良就曾向她发出过邀请,让她来信息科上班,那个时候,她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随着她对薛家良感情的日益加剧,姑娘的心早就飞到薛家良身边了,如果能天天见到他,陪伴在他身边,即便做不成恋人,也是一件足以让她省心愉悦的事情。 薛家良的确的身上那种特质是那么强烈地吸引着她,她是那样的迷恋,如果朝夕相处,说不定他们的关系就有可能得到逆转。 想到这里,她看着罗锐说:“我只是刚有这么一个想法,还请罗秘书不要跟外人讲。” 793、延期任职 小菲说这话的时候,罗锐从她的眼里没有看出欣喜,倒是看出了这个年龄段女孩子的忧郁。 罗锐说:“放心,我不会说的,再有,你去机关真的不错,可以考虑。” “嗯。”小菲低下头。 罗锐感觉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他刚要开口说话,正好小菲也抬头要说话,罗锐笑着说道:“女士优先。” 小菲说:“罗秘书,薛书记什么时候走的?” 罗锐说:“周日一早就走了。他中途要绕道去省城,所以走的早。” “哦。”小菲又低下头。 罗锐断定,小菲一定是对薛家良心生情愫了,作为秘书,成全领导好事,也是本职,他就说:“薛书记这个人不错,非常聪明,脑袋反应机敏,我跟他学到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和能力,另外,他是纪委出来的领导干部,思维敏捷,好多时候不用说话,就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怎么回事。” 小菲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道:“有那么神吗?” “有啊,这个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等你调过去之后就会领教了。” 小菲再次说道:“这个,我只是跟你打听一下,还没有做最后决定,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罗锐说:“跟薛书记也不能说吗?” 小菲说:“这个……我还没想好。” 罗锐说:“要是不跟他说,你是调不过去的。” “就得跟他说吗?” 罗锐心说:“别人可以不说,但是你必须要说。” “为什么?” 罗锐心说,这还用问我吗,但他嘴上却说:“因为你认识他呀。如果你实在不想跟他说,我来给你办,但最终也是要他点头的。” 小菲想了想说:“那……这事就麻烦罗秘书了。” 罗锐高兴地问道:“你决定了?” “嗯。”小菲点点头,看着他。 “太好了,我晚上就给薛书记打电话,他肯定同意。” 小菲说:“那不一定,他也许看不上我……的能力。” “他很欣赏你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这个我看得出来。” 小菲还要说什么,这时罗锐的电话响了,是卫立元,卫立元问他到哪儿了。 罗锐看着小菲就做了一个鬼脸,对着电话说道:“卫局长,我已经到了,进门的时候看见了小菲,刚要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就过来了。” “到了,你怎不打电话?我马上过去。” 卫立元很快就来了,小菲给卫立元也泡了一杯茶,就说道:“局长,罗秘书,你们谈,需要的时候再叫我。” 小菲走了出去,罗锐的目光就追逐着她的背影。 卫立元嘿嘿地笑道:“这个丫头最近有点心事重重的。” 罗锐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肯定会有心事,正常。卫局长,您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卫立元一拍大腿,说道:“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我这里有包好茶,特地给你和薛书记。” 他说着,就掏出钥匙,打开旁边的一个柜子,拎出两个茶袋,说道:“上等的大红袍,你和薛书记一人一份。” 罗锐见卫立元将自己和薛家良同等对待,就知道他有事相求,看礼物,知道事情不会太大,就说道:“您太客气了,我对茶没啥讲究,你还是留着招待客人吧。” 卫立元说:“招待客人有招待客人的茶,这个就是给你们俩留的,别嫌弃。” 罗锐不再推辞,一包茶也不算收受贿赂,再说了,别人给薛家良的茶,都当做了招待用茶。 卫立元想了想说道:“我想跟罗秘书打听点事,这次调整干部有年龄限制吗?” 罗锐知道,如果真是这个问题,作为局长的卫立元根本不需要问他,很容易就能了解到这一信息。他说道:“具体方案还没出来,组织部刚做这事。” 卫立元说:“我知道,我这次把你约来,其实是有事相求,你看,尽管我年龄不小了,但身体没有问题,就想再干两年。” 罗锐说:“你是想超龄服役?” 卫立元笑了,说道:“是延期,延期任职,其实我的年龄按周岁来说,要到阴历年的年底,因为有个项目我还没做完,等这个项目运作成型后,我再离职就踏实了。” 罗锐心说,阴历年和阳历年没有区别,怎么说你也是今年到龄,就凭你这一包茶叶,就想让我为你办这么大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收下一包茶叶没事,如果真是贵重的东西他罗锐也不敢要,要知道薛家良可不是李书海,别说他一个小秘书,就是邢伟岩和其他县领导无形中都收敛了许多,何况是他,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卫立元做交易。 想到这里就说:“我帮你说说没有问题,就是有一样,我说话未必管事。” 卫立元笑了,他明明知道罗锐说话不管事,但还是要找罗锐,这是策略。 如果只是小菲跟薛家良说了,薛家良难免会有顾虑,罗锐说性质就不一样了。当然,他还可以找其他的县领导,但他不想扩大影响,他想以小博达,从而达到性价比值最高。 所谓的“延期服役”,在博阳的干部队伍中不是没有,也不属特例,不过一般这种情况时间不会太长,顶多就是两年,上次他之所以跟薛家良汇报要上马一个文体项目,其实也就是想最终将这个项目落实,他不想将这个项目拱手交给下一任,想看到这个项目在自己的手上诞生。 罗锐只能答应跟薛家良提提这事,成与不成,就不是他一个秘书能左右的了。 卫立元万分感谢。 几天后,博阳县委关于吸收周千为县委常委的请示被市委批准。 这天晚上,薛家良从共同浴室洗完澡回来后,就接到了市委书记全兆的电话。 全书记在电话里说道:“家良啊,你的那个关于周千进县委班子的请示,今天下午在常委会上通过了,明天任命文件就会下发到你们那里。” “批了?感谢市委,感谢全书记。” 全书记说:“你就别感谢了,市委责成你跟周千谈话,希望他恪尽职守,为当地的稳定和繁荣做出贡献。” “好的,我一定会转告市委对他的期望。”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就将这个消息用短信形式告诉了邢伟岩,因为在给市委打报告的时候,他跟邢伟岩沟通后才做的。 794、遥控秘书 之后,他又将这个消息用短信告诉了周千,并对他表示祝贺。 周千接到薛家良的信息后,立刻打过电话,在电话里也是一番感谢。 薛家良转达了全书记说的话,又跟他冠冕堂皇交谈了几句,最后,薛家良说:“我会在最近抽时间回去一趟,召开常委会,重新进行分工,你要做好走马上任的准备工作,另外,我对你也有个要求,你上任后,要立刻召开一次系统大会,要提出要求,要树立新气象,争取在短期内让老百姓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公安队伍。” 周千说:“不瞒您说,就是不当政法委书记我也准备召开一次股级以上的干警大会,这几天准备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想给您打电话,邀请您参加我们这个大会,给我们鼓劲、助威。” 薛家良想了想说:“好吧,我们最近要去外地调研,你最好快点安排,争取在我头去调研之前进行。” “我这里其实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就差下通知了。” “好吧,那我周二回去,下午开常委会,第二天上午参加你们的大会,下午返校。” “好,我明天就安排。” 挂了周千的电话,邢伟岩也打来了电话,说道:“没吵到您吧?” 薛家良说:“没有,刚在跟周千通话。” 薛家良原本可以不跟他说在跟谁通话,但他相信此刻他的手机占线邢伟岩一定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况且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邢伟岩笑了,说道:“我猜您可能就是在给周千打电话,这么久没有消息,我还以为咱们的报告被市委驳回了。” “上级也需要走一定的组织程序,也需要时间。伟岩,这一两天安排一次常委会,按照咱俩事先商量的那样,重新分工。要尽快,我们这个周末可能要到外地调研。” “既然这样,您明天就回来吧,常委会安排在下午,正好今天铁林也带队考察回来了,您还可以听听他的汇报。” “好。” 薛家良在屋里踱着步,狭小的空间,他三四步就得转身。他感觉到这个空间的狭小,此刻,一切计划都离胸中有个目标越来越近,他的心中涌动着一股热血,宿舍这个空间,难以释放他内心的澎湃,他穿好衣服,悄悄关上门,走了出来。 此时的校园,万籁俱寂,草坪灯、路灯将偌大的校园映照安宁而神秘。他便在一处灯光明亮、视线好的甬路上散步,以告诉校内巡逻的武警战士,他没病,只是想一个人享受夜晚的静谧,他甚至以此告诉那些巡逻的武警战士,别打扰我,我在思考问题。 他时而踱步,时而仰头望着星空思考,最后看了看不远处的两名武警战士,他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到别处巡逻了,只是在他周围转悠,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决定回宿舍。 回到宿舍,他做了两件事,第一是跟班里的组织员请假,说明情况。冲他这个时间请假,没有不被批准的道理。第二就是给罗锐打电话。 罗锐正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后,一看是薛家良,迷迷瞪瞪就接通了电话。 薛家良说:“小罗,吵醒你了,这样,你先去洗个冷水脸,精神精神再给我打电话。” 不用问,罗锐就知道领导一定有重要事情要交代,不然不会这么晚打电话,而且郑重其事。 “好。”罗锐的睡意全无,但他还是起来洗了一把脸,坐在办公桌后,迅速摊开了笔记本,准备记录领导交办的任务。 薛家良说道:“小罗,你明天一早就打电话找朱力,跟他要一些市里其它县市的打黑资料。” 打黑,罗锐听到这个词心就是一跳。 薛家良继续说道:“另外,你要准备一份我的讲话,明天下午不,是今天下午,常委会开会,我准备重点讲讲博阳治安问题,特别是一些黑恶势力作恶问题,我拉了几个提纲,你记一下。还有,明天上午全县有个公安系统大会,你这个讲话稿我准备在这个会上用的,站位要高,不要局限于博阳,所以有些资料你要找朱力。要讲实质性内容,要讲博阳真实存在的问题,不要遮遮掩掩,要大胆写这个讲话稿,你不要有顾虑,最后我会把关的,你这个讲话稿只是提供给我个人看,除我之外,没人会看到……” 罗锐当然明白他话的含义,就说:“好的,我马上搜集整理,您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天亮后我就去赶火车,到时让刘三去车站接我就是了。” 薛家良交代完这些后,他才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囫囵觉。 罗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薛家良半夜三更给他下达这样一项任务,无疑,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难道,他真要打黑? 打黑,就是这两个字,就能抻动秘书的神经,要知道,博阳的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任县委书记真正打过黑恶势力,都是纸上谈兵,雷声大雨点小,就连强硬的李书海也只是保持自己不与黑恶势力亲近,但真正打黑,他连想都没想过,更别说公开讲,公开做。 博阳的黑恶势力有,而且无处不在,但薛家良来的这段时间,还真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恶性事件,这也说明,这些团伙还是慑于薛家良的权威的,但这个时候提出打黑,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或者说时机不成熟? 秘书是什么,就是将想到的问题和有可能发生的问题及时反馈给领导,想到这里,罗锐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打黑是不是为时尚早? 薛家良很快回道:你只管按要求去做。 罗锐反反复复看着薛家良的这条信息,明明他都看出为时尚早,难道睿智的薛家良看不出这个问题?但从他这条信息中传递出的是薛家良的笃定和自信。 作为秘书,起到提醒作用就够了,说多了会影响甚至误导领导对事物的判断和决断,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这一点在跟李书海打交道中,罗锐深深领教过了。 795、秘书的差距 第二天天不亮,薛家良背起背包走出党校,直奔火车站。 坐在通往博阳的直达快车上,薛家良拿出笔记本电脑,他开始准备下午常委会和明天公安大会的讲话稿。 薛家良每次交付的材料罗锐几乎都是自己亲自去写,明明知道薛家良会改,有时会改得面目全非,但他也要竭尽全力去写这个讲话稿。 薛家良本身就是政府办秘书出身,又是学生创业领袖,他的文字功底加上高站位自不必说,好多时候,罗锐的文字最后变成了薛家良讲话中的素材,罗锐毫无怨言,他非常佩服薛家良的文字水平和认识问题的能力,他从中也学到了很多。 罗锐后半夜没敢再回到床上睡觉,他好不容易挨到五点,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拨通了朱力的电话。 两个秘书之间经常有沟通,尽管一个级别不同,但服务的对象是同一个人。 这么早罗锐打电话来,肯定有事,朱力没敢耽搁,在被窝里接通了电话。 罗锐说:“朱秘书,实在是任务紧急,不得不吵醒你。” 朱力平常对罗锐很客气,说道:“罗秘书,别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 罗锐就将薛家良安排他的任务跟朱力说了一遍。 朱力听后问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薛市长要反黑吗?” 朱力没有沿用罗锐“打黑”这个词,到他的嘴里变成了“反黑”。 罗锐忽然感到了朱力的水平比自己高,细细琢磨,一字之差,在行为动机上就有很大的差别。 为了确定一下朱力的这个说法,罗锐再次说道:“不是反黑,是打黑,他是要全市的打黑材料。” 朱力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知道,这是薛市长的原话,但一上来就打黑,会不会适得其反,慎重起见,别让领导这样提,还是用反黑柔和点,咱们但秘书的,就是领导的参谋和智囊,尽管有时作用微不足道,但该提醒时还是要提醒,咱们提的意见可能不正确,那也没关系,最起码能引起领导的注意,让他再次论证一下自己的观点,只要他正确了,咱们就正确了,换句话说,只有他好了,咱们才能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么长时间,这是朱力跟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实惠的一次。以前都是就事论事,朱力从没这样教过他。 罗锐激动地说道:“万分感谢秘书长的教诲,您说得太对了!以后我要多向您学习,还望您不吝赐教。” 朱力说:“罗秘书谦虚了,咱们互相学习。” 罗锐感到真是级别不同,思想高度就不同,不服不行,他又跟朱力客气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不能在电话里耽误朱力的时间,因为朱力说一会早起送孩子上幼儿园就去单位给他找资料。 很快,八点不到,罗锐就接到了朱力传来的第一份邮件,是安平是一个经济发达县级市的打黑材料,很详细,这个地方的打黑据说当年还惊动了省和国家有关部门,很轰动,罗锐当然也听说了。半小时后,罗锐又收到了朱力传过来两个反响不是很大,但很漂亮的打黑战役材料。 传完邮件后,朱力又叮嘱道:薛市长去的时间不长,不要上来就贸然打黑,免得适得其反,作为秘书,要起到提醒的作用。 罗锐知道朱力是为薛家良的政治影响担心,就回道:请您放心,我一定提醒! 机关已经有人来上班了,那些送孩子的人到的早。 刘三也来了。 机关薛家良去学习了,刘三依然坚持坐班,并且保持提前十分钟到单位。这一点闫广都很称赞。 罗锐叫来刘三,告诉他中午去车站接薛家良,然后让刘三跟自己去招待所写材料,机关太乱,他无法静心。 等薛家良回来后,罗锐已经将讲话稿写好。 薛家良吃饭的时候一边看一边琢磨,他虽然没有对讲话稿中的“反黑”提出异议,但是在罗锐的心里却有了点小失落,如果按照个人感情,他还是希望薛家良“打黑”,因为博阳的黑恶势力尽管最近有所收敛,却依然存在,如果薛家良被调走,就又会冒出头来。 他有一个堂叔,贷款买了一辆十轮卡车,准备给人运送石料,在半路上不但车被扣,人还被他们无缘无故打伤,并且不许他跑这个线路,如果想干,就加入他们的运输公司,每车都要交给他们一笔费用,不然就别想干这行。 堂叔找到罗锐,罗锐按照堂叔的地址找到这伙人,才知道是邢四手下人干的。车子要出来了,车上的货却被他们卖了。 邢四知道后,拍了拍了罗锐的肩膀,说道:“兄弟,我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堂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堂叔损失点就损失点吧,谁让他是堂叔呢,以后加入了我们车队,保证他腰包很快鼓起来。” 罗锐心里干生气没有办法,他就是一个小秘书,而且自己还有把柄在他们手里,只能自认吃亏。他自掏腰包,给堂叔垫上了砂石料钱,让堂叔将车开走了,并且再三嘱咐堂叔,让堂叔把车卖了,别指望跑什么运输挣钱了。 堂叔听了他的劝,赔钱卖了车,又回到工地给别人打工。这么一折腾,堂叔损失了好几万。 堂叔的情况还算是好的,有的人一看运输挣钱,纷纷买车,最后车被地痞流盲强行“征用”,直到跑烂,也看不见几个钱,打官司又是一笔破费,还不一定有人管,大多数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另觅出路,不再做这一行。 所以,看到薛家良默认了“反黑”的说法,心中满是愤懑的罗锐心里失落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下午头开会之前,薛家良临时召集几位书记开了一个碰头会,周千被特邀参加了这个书记碰头会。 薛家良说:“可能大家都看到了关于市委和政法委对周千同志的任命文件,在此,我代表县委对周千同志表示祝贺!” 796、县长的反对意见 薛家良带头鼓掌,大家都也鼓掌祝贺。 周千在大家的掌声中站起,向大家敬礼。 周千落座后,薛家良将常委分工进行了临时调整,司法这块工作从李春兰手里拿出,交给新任政法委书记周千分管。这个提议没有人提出异议,周千是政法委书记,理所当然分管公检法司和全县治安、稳定工作。 随后,薛家良说:“我之所以请假回来开会,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想讲讲咱们县的治安情况和有关黑恶势力作恶的情况。在我头讲之前,首先强调一个纪律,就是今天书记会的内容要严格保密,在座的每个人都要以严格的党性保密,做到不泄密不外传。” 邢伟岩首先举起右手,说道:“我保证。” 其它三位书记都举手并保证。 薛家良说:“关于博阳县的黑恶势力问题,我想你们大家都比我更清楚,上级也清楚,我想请大家围绕这么两个方面谈谈这个问题:黑恶势力存在的条件和土壤是什么?如何铲除?请大家发言。” 闫广是列席书记办公会的,他的主要职责就是记录,出会议纪要。薛家良抛出这个问题后,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薛家良突然提这个问题?难道就因为新任命了一个政法委书记吗? 薛家良的话说完后,只听见沙沙的笔尖声,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很显然,所有人都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谈这个问题。 薛家良见没有人发言,就说道:“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可能没来得及思考,这样吧,先请政法委书记周千同志汇报一下他前段时间参加的省公安局长大会的情况吧。” 周千将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就开始汇报省里布置的严打情况。他说:“这次严打分三个阶段进行,时间为一年,第一阶段主要就是打击各个领域里的黑恶势力,重点打击娱乐场所、洗浴按摩等领域的涉黄涉毒等违法犯罪活动,第二阶段打击经济领域里的违法犯罪活动,如果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等等,第三阶段的重点则是违法占地、违法经营……” 周千汇报很简短,但却是至关重要,大家这才明白薛家良刚才讲话动机的来源。 邢伟岩第一个发言,他说:“周局长汇报得简明扼要,抓住了重点,我本人完全赞同这次的严打,也会积极配合。我想咱们先不忙着谈严打,先谈谈博阳到底有没有黑恶势力?弄清这个问题再谈打黑不迟。” 薛家良没料到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居然是邢伟岩,他自以为完全掌握了邢伟岩的所思所想,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邢伟岩却没能和他达成一致意见。 他看着邢伟岩,笑着说:“伟岩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好,那么就请接下来先讨论这个问题,请大家务必都发言。” 李春兰看看邢伟岩,又看看薛家良,说道:“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还应该是周书记,公安战线掌握的情况远比我们多得多。” 薛家良就见目光投向了周千。 周千不慌不忙,他再次将笔记本翻到一个位置,说道:“我先介绍一下去年这个时候到现在发生的几个案子吧……” 于是,他介绍了几起恶性伤人案件和被上级多次被市局点名的两个娱乐场所,最后他说:“黑恶势力无处不在,只是表现形势不同,尤其是最近半年比较隐蔽,但并没有销声匿迹,前些日子有个宾馆就发生了女服务员上吊自杀的案件,尽管没有家属报案,但我们仍然进行了侦破,顺藤摸瓜,还是发现了一些重大问题,最为突出的容留、逼迫妇女卖婬……” 他的话没说完,邢伟岩就打断了他,问道:“你说的那个自杀案我也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反对严打,我的意思是我们刚要进行史上最轰轰烈烈的新城建设,这个节骨眼提出这个问题,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招商引资和发展建设。” 邢伟岩的话音刚落,李春兰说:“邢县长的这个说法我反对,我们不能因为要建设、要发展,就允许这些罪恶因素存在!”她看了看全场,继续说道:“尽管我分管司法系统时间不长,但有些问题是了解的、清楚的,我认为,博阳到底存不存在黑恶势力这个问题无需讨论和论证,相信每一个老百姓都能给出一致意见,那就是有!薛书记最初的两个问题提得很好,就是黑恶势为什么在我们这个地方存在,这个答案我想每个人都能说出来,实在太简单了,明摆着就是权钱交易,如果这些势力得不到权力的保护,是不可能生存下来的,我认为,要铲除黑恶势力,必须铲除权力这个保护伞,不能因为我们要发展要建设就要给这些人提供非法保护。我的发言先到这里,一会想起什么再说。” 她的发言结束后,大家又沉默了,邢伟岩居然一句都没有反驳李春兰,他人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投向桌面,不再说话,显然,他对李春兰的发言有意见,但又不屑于反驳,所以保持沉默。 薛家良下午大家都发言,就说道:“我们讨论的时间有限,我们开完这个会还要开常委扩大会议,大家抓紧时间,都发发言,表表态,畅所欲言。老肖,说说你的看法。” 薛家良直接点名了,纪委书记肖自民这才放下笔说道:“如果要说博阳有没有黑恶势力,我的回答是肯定的,这个无需质疑,至于怎么铲除,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打击,除此之外,没有良策。据我所知,上级每年都有严打任务,都会在春季和秋季集中整治社会治安、打击犯罪。反观我们博阳,这项工作做得太弱了。我这样说没有批评哪个部门或者是哪个领导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发言完毕。” 前边有周千和李春兰以及肖自民定了调子,薛家良接下来的发言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797、有了分歧 薛家良说道:“作为我,我也不愿意相信博阳有黑恶势力,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来了将近半年时间了,要说没有发生重大犯罪活动,我信,但这不能说博阳就没有犯罪没有黑恶势力的存在,黑恶势力一直在干扰我们的正常生产和生活。我们的投资商就遭到过黑恶势力的威胁和破坏,为的就是在某个领域能达到合作的目的,说白了就是强买强卖,给来我们这里投资的客商造成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这是我知道的,那么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却每天都在发生着的事?” 说到这里,薛家良故意停顿了一下,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或者是给某个人一个思考的时间。 “我这次之所以强调治安问题,是因根据博阳发展形势所需,眼看着我们的农贸市场马上就要建立起来,很快就能投入使用,在这个安南最大的市场投入使用之前,如果我们不加以治理,那么市场一旦真正运营起来,各种事件就会频发,搞不好就会出现恶性事件,还有其它各个领域里的事情,比如我们的建材市场、我们的运输市场、我们的农产品批发市场……等等,我们不能因为眼下问题没有发生在表面就不承认问题的存在,不能等脓包憋大憋破再去铲除……” 邢伟岩听到这里,举手说道:“我打断您一句,我们为什么不能等脓包憋大憋破再去铲除呢?那样的话,不就更加出师有名、顺理成章吗?” 薛家良看着邢伟岩,邢伟岩也看着他,眉宇间是深深的忧虑,他默默地冲薛家良摇摇头。 薛家良就是一惊,难道邢伟岩有苦衷?这一点从他的目光和微微的摇头动作中,他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他低下头,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再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就迂回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讨论出结果来的,其他常委们还等着我们开会,鉴于有不同意见,我一会在常委会上的讲话会有所收敛,下来我们再专题研究。咱们今天这个碰头会到这结束,估计其他常委们都等急了,我们现在就去会议室,开常委扩大会议。” 薛家良说完,带头往出走。邢伟岩有意想叫住他跟他说两句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起身跟了出去。 从这个小会议室到市委大会议室,也就是几步远。 薛家良刚要进去,就听李春兰叫道:“薛书记。” 薛家良站住了。 李春兰说:“是不是让周千最后进去。” 薛家良看了一眼旁边的邢伟岩。 邢伟岩说:“没有必要,任命文件都下来了,不需要走什么程序了。”邢伟岩说着就带头走进会议室。 薛家良冲李春兰点点头,说道:“老邢说得有道理。” 今天的常委扩大会议,主题就是宣布周千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事,除去四大班子领导成员外,特地邀请公检法司一把手列席会议。 会议由邢伟岩主持,薛家良宣布了市委、市政法委对周千同志的任命决定,随后,薛家良传达了市委书记全兆同志对博阳的司法工作寄予的厚望,也重点谈了他个人的意见。 在谈到个人意见时,薛家良没有展开了讲,他重点谈了当前全省和全市的反黑形势,在谈到博阳时,他没有展开讲,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么,具体到我们博阳刚怎么办?有可能会说,博阳没有黑恶势力,其实这个问题我想不用再辩论了,博阳到底有没有,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 “可能一听反黑、扫黑、打黑这些字眼,就让人心惊肉跳感到不舒服,其实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紧张,无论有没有,我们都应该正确对待当前博阳的治安形势,不要掉以轻心,不要顾此失彼,当前我们轰轰烈烈开展的精神文明建设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大家都清楚,我们就是要一个文明的博阳……” 常委会散后,天已经很晚了,为了让周千尽快融入到领导班子里来,薛家良提议,晚上聚餐,庆贺班子增添新成员。 第二天上午九点,薛家良和李春兰还有宣传部长出席了全县公安系统大会。在这个全县股级干部以上的会议上,薛家良一反在常委会上的含蓄,而是大讲特讲打黑形势。这次,他由之前的反黑,直接上升到了打黑,因为,周千在会上,传达了上级关于打黑的文件和会议精神。 薛家良讲得很透彻,没有冠冕堂皇,也没有模模糊糊,他最后说:“博阳,马上就会成为一个开放的博阳,一个新兴的博阳,一个蓬勃发展的博阳,这样的博阳,是容不得那些黑恶势力的存在的!我希望近期就看到你们的行动……” 薛家良的这次公开讲话,无疑就是一个战前动员令。 中午,薛家良婉拒了公安局党组全体成员的挽留,他回到县委,在食堂简单吃了一点,跟罗锐和闫广单独交代了几句后,他想回去看看阳阳,然后就要连夜赶回党校,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各地考察。 他在闫广和罗锐的陪伴下,刚走出机关大楼,迎面就看见邢伟岩的车子进来了。 薛家良便站在原地,等着他。 邢伟岩出来后,看了看罗锐手里拎着薛家良的包,就问道:“要走吗?” 薛家良说:“是啊,我回去跟孩子告个别就走,明天我们就要外出考察去了。” 邢伟岩看了看其他人都闪到一边去了,就说道:“我……我只是想跟您说,现在……现在提打黑有点……有点尚早……好多事,好多事还没有最终憋出来,所以在会上冒犯您了。” 薛家良笑着说:“伟岩,咱是是同事,是战友,咱们是在一条船上,这条船出了事谁都下不了船,你有不同的意见这很好,说明你是负责任的,今天实在是没有时间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我必须要走了,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回去后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呢。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咱们在电话里讨论。” 798、白瑞德要结婚了 邢伟岩说:“好吧,晚上有时间我给您打电话。” 薛家良说道:“再见。” 薛家良坐在车里就想,邢伟岩总是强调脓包还没有憋破,刚才又说为时尚早。薛家良也知道有点早,但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要打黑,不光是为了配合省公安局长会议的精神,主要是他想摸摸情况,看看到底能引起什么反响。 薛家良参加过省里大大小小的案子,能不知道眼下时间不成熟?他虚晃一枪的目的,就想让一些人暴露思想,想看看博阳的水到底有多深。 五一劳动节放假的前一天,薛家良他们的考察告一段落,这天,他和同学们刚回来,就接到了白瑞德的电话。 白瑞德说道:“老薛,我听茅苗说你们去外地调研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似乎预感到什么,反问道:“你有事吗?” 白瑞德说道:“有事,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说:“我回来和你的事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你如果不回来我就没事,你回来我才有事呢。”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该不会请我当你的伴郎吧?” “呸,自美吧你,你一个老光棍,我才不请你当伴郎呢,放着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我不用,干嘛用你?” 薛家良说:“你就损吧,说吧,什么事?” “我和茅苗准备在五一这天举行婚礼,我几乎没有请人,你和郑清兄妹是我必请的人,如果你五一不能回来我就把日子往后错。” “你就捡我爱听的说吧,我要是半年不回来,你这婚还不结了?” “你半年不回来我就半年不结。” “算了吧,连下一代都耽误了,孩子他奶奶还不得恨死我?说,到底哪天?在什么地方办事?” 白瑞德说:“在北京办事,按照她老家的习俗,明天晚上举行婚宴。只有我们双方两家人,没有惊动双方任何亲朋好友,茅苗爸爸说在北京摆一桌酒席,双方家长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也不举行什么仪式了。” 薛家良早就想到了,他们的婚礼有可能在北京办而不是在省城的饭店办,很快就会走漏风声。无论是茅书记还是曾书记,他们子女结婚,如果走漏消息的话,还不得来多半个省的人?所以,他们选择低调完婚。 薛家良想了想说:“其实我非常支持茅书记的意见,在北京办最好,但是茅书记也不能太为亲家省钱了,怎么也不能办一桌,要办两桌,俗话说,好事成双,再有,如果光是那么两家人,万一在酒席上,两个亲家说着说着吵起来连个劝架的人都没有,这不好。” 白瑞德说:“我也这么想的,最后决定办两桌了,只是还不知道都请谁,所以也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薛家良说:“好,见面再谈。本来我想回家的,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先不回去了,等参加完你的婚礼再回去。” “太好了,这才是好哥们!我去接你?” “不用你接,刘三早就来接我了。” 白瑞德说:“既然三儿也来了,你们就一块过来吧,正好他明天还能帮我干好多小零活儿。”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明天都该结婚了,还有功夫跟我呆着呀?” 白瑞德沮丧地说:“不瞒你说,我有点婚前恐慌症,这没结婚吧盼着结婚,一旦真要结婚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白瑞德说的这个情况薛家良相信,因为白瑞德见惯了父母的吵闹和家庭变故,他生性又是一个有点“懦弱”的人,尽管三十岁出头了,目前又是省纪委的中层领导,但骨子里的性格变不了。 薛家良故意打趣他,说道:“你这所谓的婚前恐慌茅苗知道吗?” “我哪儿敢跟她说呀?不是自取灭亡吗?” “哈哈,终于说了实话了,我给你一个良方,那就是你只要稍稍感到恐慌,你就想想茅苗,想想跟她说的誓言,保证你就不恐慌了。” “废话!快说,你什么时候能到?” “我说,你是不是高兴得昏了头?你一没告诉我去哪儿?二没告诉我几点去,我到什么到?” 电话里传来“啪”的响声,这是白瑞德惯用的动作,他在拍脑门。 “真是,让你这么一绕我,我都糊涂了。” 薛家良说:“你现在糊涂没事,明天晚上别犯糊涂就好,另外,你时间宝贵,还是多陪陪新娘子,我明天早点到场就是了。” “不行,我必须见你,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另外,茅苗不用我陪,她还在加班。” “还加班?他们领导怎么这么没人性?” “不是领导没人性,是她手里的工作必须要干完,不然一下子歇那么多天,工作没人做,她也不踏实。” “准备去哪儿度蜜月?” 白瑞德说:“茅苗说,结婚典礼可以省略,但是蜜月不能省,我们想去斯里兰卡,你不能往外说。”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两位家长领导肯定不同意呗。见面再说吧。” “好,我们去哪儿找你?” “啪”,又是一声拍脑门的声音:“茅苗单位附近有个皇城绝味,地道的老北京菜,也方便茅苗下班找咱们。” “好,我们马上出发。” 薛家良坐上车后,跟刘三说道:“今天不回去了。” “为啥?”刘三不解地问道。 薛家良说:“明天晚上你德子哥哥结婚,我要参加婚礼,你也要帮助他忙活忙活。” 刘三说:“白哥要结婚,太好了!可是……我都跟阳阳说了,说如果今天晚上回不去明天上午也要回去。” “一会打电话跟他说明情况。” “好的,白哥结婚怎么选在晚上?” “这是茅苗家乡的习俗,跟咱们北方有差异。” “哦。” 刘三想了想说:“您说,他结婚会请公然姐吗?” “不知道。” 这个问题,刚才就在薛家良的脑袋里转悠,但是白瑞德没说,他也不能问,此时,连刘三都想到了,说明白瑞德的心里也想到了。 799、婚前恐慌 等薛家良和刘三赶到饭店的时候,白瑞德已经坐在一个角落里正在打电话,看见他们进来了,就冲他们招手。 这个饭店环境很好,一看就是典型的老北京风味。客人很多,也可能是空间布局得合理,尽管座无虚席,但一点都不显乱,井然有序。 白瑞德做得的位置是在半堵“城墙”的里侧,很有皇城根的味道。 桌上摆着一瓶好酒,薛家良一看问道:“你开车还喝酒啊?” 白瑞德说:“明天是我大喜,不喝怎么行?一会苗苗下班后让她开,咱俩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说道:“听你这口气不像患上婚前恐慌症的人啊,倒像是患上了亏酒病。” 白瑞德说:“老薛呀,理解理解吧,我明天就是有老婆的人了,按我家老曾的说法,我就是有管束的人,是套上夹板的人了,以后要安心工作、埋头过日子的人了,一句话,我就是要另立门户的人了,不再是他们翅膀底下的小鸡雏了,人这一辈子该经受的,我都要经受。” 薛家良有些奇怪,没想到曾耕田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他问道:“这真是你老爹说的?” “这还有假,说得我心里酸酸的、酸酸的……” 薛家良说:“听这话,你老爹当时肯定许多感慨吧?” 白瑞德说:“可不是吗?先是我老妈,后是我老爹,唉,弄得好像我是女儿要出嫁似的?人家都是女儿出嫁父母难过,他们倒难过了。” 薛家良似乎从这话感觉出什么,问道:“是不是你们结婚后,你要调来北京工作?” 白瑞德说:“老薛啊,你上辈子的职业是侦探吗?” “难道让我谁对了?” “这也是我家那老俩伤感的原因所在。” “你什么意见?” “我没有想好,也想不明白。” “她家提出的这个条件是硬性的吗?” “那倒不是,她父母没有直接跟我说,只是通过茅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没有表态,这也是我烦恼的一个原因。” 薛家良说:“为这烦恼?看你那点出息,我跟你说,你愿意调就调,不愿意调就不调,说不定有一天你还把他们家闺女调省城来呢?” 白瑞德一听,怔了一下,他看着薛家良,笑了:“我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心里有想不开的事,就想找你唠唠,只要跟你一唠,保证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薛家良撇着嘴说:“瞧你那点出息。” 刘三跟他们两个人满上酒,他们就一杯一杯地喝。白瑞德出奇地话多,薛家良看得出,他的确有点婚前恐慌,也许,这就是娶省委书记家女儿的代价?按说不应该啊,白瑞德还是省委副书记家的公子呢,也算门当户对。 那么,他跟公然算什么? 突然想到公然,薛家良就问白瑞德:“你明天结婚邀请公然了吗?” 白瑞德正要端杯喝酒,听他这么一问,就放下酒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邀请她,茅苗说她邀请。”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茅苗能当你吗?如果你们俩不曾有过那么一段,你会不会邀请她?” 白瑞德说:“老薛,我跟你说实话吧,什么调工作不调工作的,我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我曾经为公然许下的诺言,我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今天下午我来的路上,从那个尖顶小红楼经过的时候我就在想,人啊,真特妈是个善变的动物!” 薛家良知道,白瑞德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公然,他们俩青梅竹马,即便分手了,感情还在,尤其是白瑞德这么一个性格的人。 薛家良将后背靠在椅背上,看着白瑞德说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没放下公然?” 白瑞德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在我们彼此的青春期中,经历了太多共同的东西,那天出差在路上我就想,我整个成长时期,能够回忆起的点点滴滴,都跟她有关,你说我能忘了吗?” 薛家良说:“你必须忘了她。” “忘了她,不可能的!我们之间可以没有爱情,但还有一份亲情在,忘了她是不可能的。” 薛家良说:“但是你必须跟我保证你不能再爱她!” 白瑞德盯着薛家良,半晌才说道:“你们俩……好上了?” 薛家良说:“你关心这事不好。” “怎么不好。” “我说不好就不好。” “那就是你们俩好上了。” 薛家良思忖了一下,他不能暴露出目前跟公然的关系,一来明天是白瑞德大喜的日子,二来也为了撇清公然,所以就给他来了一个模糊的答复:“我希望我能有这样的福气,也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天哪,老薛,你终于出手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我和公然会变成嫂婿关系了,来来来,我敬你,要说你和公然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薛家良没有端杯,他说:“等等,我只是说我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这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又没喝醉,我听明白了,意思是说你准备追求公然,而公然还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对不对?” 薛家良笑了,不置可否,端起杯,说道:“这杯酒,是我敬你的,希望你能经营好围城里的事情,别娶了媳妇忘了爹和娘。” 白瑞德说:“你的意思是不让我来北京工作?” “那是你引申的意思,我什么都没说。” 在这个问题上,薛家良无论如何是不能拿主意的,尽管他知道白瑞德很依赖他,但他也不能,因为这个问题太复杂,何况是涉及到茅书记家的事。 两个人又喝干一杯后,白瑞德放下酒杯,说道:“老……薛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跟公然表白了吗?” 薛家良说:“你心理有问题啊,你明天都该结婚了,怎么还惦记着前女友啊?” 白瑞德“呵呵”地笑了两声,又说道:“我……我这样跟说吧,不管公然接受不接受你,你都不许记恨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800、别人是干政他是干婚 这一刻,薛家良算彻底明白了,白瑞德的心里根本就还有公然,少年恋情是很难从内心抹去的。 他端起杯,说道:“好,我答应你,为了你的赤子之心,干杯。” 一听薛家良这样说,白瑞德眼圈忽然就红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跟他碰杯。 这时,白瑞德桌上的电话响了,白瑞德接通了电话,说道:“苗苗,下班了吗?我们还在这里,你来吧,我马上给你要新菜。” 茅苗看见薛家良后很高兴,她亲热地叫了一声“薛大哥”,就坐在白瑞德的里手座位上。 薛家良指着刚端上来的菜说道:“这是班得儿特地给你要的菜,一定饿了吧?” 茅苗拿起筷子就连吃了两口,说道:“不瞒薛大哥说,我是真饿了。” 薛家良又问道:“工作真的那么要紧吗?” 茅苗边吃边说:“是啊,自己手头的工作必须要做完,交给别人不合适,何况我的婚假和五一假期连在一起了。” “准备去哪儿度蜜月?” “这个……”茅苗看了一眼白瑞德,调皮地说道:“还要征求两位老爷子的意见。” 薛家良笑了,说道:“他们还干预这事啊?” 茅苗:“是的,别人是干政,他们是干婚,尤其是曾老爷子,他说,中国那么大的地方,好山好水有的是,何必把钱花到外国去?” “那茅老爷子什么意见?” 茅苗说:“茅老爷子还好,没有说什么。” “看来茅老爷子比较开明。” 茅苗笑着说:“曾老爷子也很开明,他主要是担心他儿子歇假天数多了,单位有事回不来。” “哦,那倒是真的,毕竟德子现在负责着一块工作。” 茅苗说:“就怕有外出调查的任务,单位内部的事有卜姨盯着,倒是不用他操什么心。” 白瑞德的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但是他的脸已经有点泛红,考虑到他们一会要回茅家,薛家良不敢再让他喝了。 白瑞德还想喝,不容薛家良说话,茅苗就制止住他,说道:“一会我小叔一家要来,你不能喝得脸通红。” 薛家良拿过酒瓶,笑着说:“明天晚上你再喝,不喝都不行。” 在饭店门口分手后,薛家良看着茅苗开着一辆崭新的白色进口小轿车,载着白瑞德消失在流光溢彩的京城大道上。他这才转过头,就看见刘三站在车边看着他。 薛家良说:“三儿,想去哪儿玩儿?” 刘三说:“哪儿都不想,我只想找个宾馆睡一大觉。” 薛家良知道他累了,就说:“行,咱们就去明天婚礼现场附近的宾馆住下。” 晚上,薛家良给公然打了一个电话,问道:“假期怎么安排?” 公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难道你没接受邀请?” 薛家良断定茅苗已经邀请了公然,就说道:“接到了,也就是一天的事,剩下的时间你怎么安排?” 公然说:“还没最后决定,不知爸爸怎么安排。” 薛家良感到现在的公然很依恋龚法成,就说:“可以到博阳采采风,也可以携着他们老俩。” 公然说:“等爸爸回来再议。你是不是要等着参加完婚礼再回来?” “是的。” “你不回家吗?” “家?我的家就是一堵院墙和一个清冷的屋子,所以啊,我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公然说:“你可以来省城呆两天。” “不行啊,国家一条高速路要从博阳经过,正好经过我们新规划好的林区内,春天的时候,林区所有的耕地都办理了退耕还林的手续,现在又突然要占地,老百姓怨气很大,我昨天听说五一期间,县委县政府机关干部只准休息一天,乡镇的更是一天不休。我不放心,怎么也要先回博阳看看,如果有时间,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可能提前回去一天,在省城待一天。” 公然知道他们这种人,从来都是工作第一,就说道:“好吧。我如果去的话估计明天就能告诉你了。” 薛家良说:“公然,你父亲和卜姨来参加婚礼吗?” “大概不会,曾叔叔不可能请别人。我是茅苗邀请的,她早就跟我说了,让我必须参加,原来说让我给他们拍照,昨天我才知道,就是他们两家人吃个饭,没有任何仪式,我就说我不去了,后来听说小郑和肖旭也去,这都是德子邀请的人。” 薛家良说:“我晚上跟德子一块吃的饭,那个家伙说自己得了婚前恐慌症,我不放心才跟他见了一面,后来我感觉他不是婚前恐慌,是有点婚前抑郁,总有一种出嫁的感觉。” 公然说:“也可能是婚礼没在家举办的原因。” “可能吧。”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薛家良理解公然突然沉默的心理,少年恋人要结婚了,而新娘却不是自己,搁谁头上,也会有些忧郁的。 薛家良打破沉默,说道:“你明天来吗?” 公然说:“来,如果我不去,德子就会多想,茅苗也会多想的,我去了,他们心里就透亮了。” 这是薛家良发现的公然又一面,她的内心,并不是平时待人接物那么淡薄,冷漠,公然做人还是很有原则性的,如果听从自己的内心,公然肯定不去参加婚礼,但是她为了让白瑞德和茅苗能放下负担,毫无牵挂地开始他们的生活,才决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这一刻,薛家良觉得公然很了不起,他由衷地说道:“公然,你太让我敬佩了。” 公然说:“好了,你就别忽悠我了,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不会跟他这样说,就因为是你。” “我明白,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开车去接你,你就别开车来了,反正我在京城呆着也没事,不如找点事做。” 公然说:“那回去的时候你还要送我,太麻烦了,你又不在省城逗留。” 薛家良说:“也就是绕一个胳膊肘弯,也没什么。” 公然本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听了薛家良的话后说:“还是算了,我自己开车去吧。” 801、恨得牙根疼 薛家良讨了没趣,说道:“我说公然,你以后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办了,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也要适当地给他留下表现的空间。” 公然笑了,说道:“我也想事事有人关照、事事有人照顾,但是不行啊,一旦养成依靠别人的习惯,想靠又靠不上的时候,你说该有多难受。为了规避这种风险,我还是提前养成靠自己的习惯好。” 薛家良叹了口气,对着电话,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不好,自己也要靠,老公也要靠,这样才平衡、平等,不然你光靠自己没有老公的发挥空间让老公靠边站也不好。” “老公?呵呵,谁是我老公?”公然调皮地说道。 薛家良说:“有个人正在积极努力想成为你未来的老公,这一点你还看不出,还问我?” “积极?还努力?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呀?” “公然啊,你太不厚道了,明明有个人一直在憧憬、在努力,你怎么没感觉到呢?” “没感觉,我只感觉到一直都是我在努力,有人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守株待兔、坐享其成……” “停停停!”薛家良说:“这话最后一次说,以后再也不许说了。” “那要看情况,如果在需要的语境下,还是可以说的。” “你这死丫头!恨得我牙根都疼!” “哈哈,好了,我听到开门声了,应该是老龚同志回来了,我得下楼去看看。” 薛家良感觉现在的公然,家庭观念很重,尤其是对父亲,尽管中断了讲话,但薛家良的内心是欣慰的,公然能恢复一个女儿常态,不在偏激,不在怨恨父亲,于他于大家都是幸事。 晚上,薛家良又给邢伟岩打了电话。 前几天在外地考察的时候,博阳县政府接到上级有关文件通知,这个通知的内容就是国家连接西部高速路具体经过路线,为此,安平市政府组织召开了专题会议,将高速路途径各市县的一二把手召集到一起,再次传达了省政府有关文件精神,特别强调这条路建设的重大意义,要求各级政府,积极配合高速路建设,配合高速路指挥部做好征地和善后的一切工作。并且参加了市里有关专题会议,市委、市政府要求高速路途径地方政府,一定积极配合,做好征地和一切善后工作。 邢伟岩按照薛家良的意思,在会上专门汇报了博阳的情况,特别强调了宝水观赏林规划的重要作用以及退耕还林试点工作的示范作用。 当时薛家良指示邢伟岩只需汇报那片林区的情况加以说明,不做任何讨价还价的发言。 邢伟岩按照他的意思在会上做了充分的汇报。 博阳的情况的确特殊,其它县市没有这么复杂,有的只是途径村庄,其它大部分都是途径耕地,只有博阳的情况复杂,不仅途径两个村庄,而且还经过一片新规划出的林区。关键是这片林区重点是观赏林,而且农民都已经领到退耕还林的证件。 这几天薛家良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事。 邢伟岩在电话里说道:“您这个电话打的太及时了,我刚回到家,刚想给您打电话汇报情况。今天下午,按照上级指示,高速路指挥部来人,重新这条路线勘查,要求咱们拿出一个具体赔偿方案。我已经通知有关乡镇,拿出一个具体的统计数字,就等着您回来开专题会议呐。” 邢伟岩又将他咨询来的有关的补助政策简要跟薛家良汇报了一下,邢伟岩的口气很兴奋,但也看得出,他也有些惋惜。 薛家良理解他的这种惋惜,地方工作,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要把谎事做圆满,才能争取到更大利益,何况,他们只是钻了一个空子,在不会给国家造成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又满足了老百姓的需求。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这个空子没有钻成功,他们还实现了污染土地转化的目的,当时,这个做法被茅苗汇报给领导后,博阳还成为全国污染土地再利用的典范,于国于民来说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回首他来的这半年的时间,唯有这件事做得顺了他的心气,想想当初那两个投机商,在他的宏伟计划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第二天下午,薛家良和刘三早就赶到酒店,准备为白瑞德招待客人。 哪知,直到四点多钟,他们才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是新娘的哥哥茅岩。 薛家良看见茅岩进来后,站起来,煞有介事地说道:“您来了,里边请,婚宴餐厅在二楼百年好合厅。” 茅岩一看,薛家良今天穿得很正式,就连司机刘三都是一身正装。他不由得笑了,说道:“你们早就到了?” 薛家良说:“不太早,按照新郎的指示,我们俩差五分钟不到三点到的,比他要求的提前了五分钟。” 茅岩一听,“哈哈”大笑,说道:“至于把你这个大市长都惊动吗?今天没有外人,本来我小叔叔一家想参与进来,我爸昨天就把他们否了,他跟我小叔说,就是我们两家人还有一对新人的几个好友参加,你们参加的话,就显得头重脚轻了,我小叔为此还有点不高兴。” 薛家良完全理解茅玉成书记“头重脚轻”的意思,因为新郎只有父母参加,对方出来小叔一家人,显得喧宾夺主,毕竟结婚的主办方是男方家。 这时,第二波客人到,公然、郑清兄妹,还有曾耕田的小个子秘书肖旭。 白瑞德一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在他正式调入省纪检后就逐渐疏远了,即便不疏远,他也不可能把他们叫来。 薛家良明白,来的这些人,都是白瑞德身边最要好的几个朋友,包括龚法成的司机小冯。只有肖旭,他平时和谁走得都不近,包括白瑞德,也可能是武警身份和首长秘书的特殊使命,他一直都跟他们几个人保持着距离,这也是曾耕田用他时间最长的原因之一。 802、简单的婚礼 薛家良跟肖旭握手说道:“曾书记呢?” 肖旭说:“一会他们坐茅书记的车来。” 薛家良小声说道:“你怎么不留在他身边?” 肖旭说:“是他让我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进门的时候遇见公然他们。” 茅岩热情地招呼大家来到二楼的百年好合厅,这个厅一看就是为今天一对新人预留出来的,不仅装修豪华喜庆,而且两张桌上都摆上了玫瑰和百合鲜花。 公然看了看,将车钥匙递给小冯,说道:“还真让卜姨说着了,郑清,去车上把咱们带的东西搬上来。” 茅岩不解地问道:“什么东西?” 公然神秘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茅岩盯着公然,事实上,自打看见公然的那一刻起,茅岩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公然。 很快,郑清和郑芳搬上一个纸箱,从里面掏出两只红色果盘,两只装满糖果和水果的袋子。 茅岩一看,说道:“你们想得太周到了,我和妹妹昨天晚上加班很晚才回来,今天就被妈妈支使干了半天的家务活儿,还真没顾上准备这些。” 公然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一边和郑芳一起装果盘,一边不客气地说道:“别进行无效的检讨了,这本来就是男方家里的事,和女方没有关系。” 茅岩说:“还分那么清楚?” 公然说:“涉及到责任问题时,就要分清。” 薛家良走到茅岩跟前,说道:“茅书记他们什么时候来?” 茅岩说:“大概六点半那样吧。” “家里还有什么人?” 茅岩说:“曾叔叔他们这会应该到了。” 薛家良说:“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都谁在家照顾他们,怎么也得有个沏茶倒水的人。” 茅岩说:“我们这边没通知任何人,家里除去父母,就是爸爸的司机和秘书,没有旁人,妹妹和妹夫去做头发去了。” 薛家良说:“那怎么行,你这样,这里有我们,不用你照顾,你赶快回家,照顾他们几位,另外,几点出发,你提前给我们这边打个电话,我们也好准备。” 茅岩一听薛家良说得有道理,就点点头,看了看他们几个人,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也是呆着,谁跟我回去一个。” 他是目光就看着公然。 薛家良往出推着他,说道:“兄弟,今天这日子没人跟你回去,如果你非要带一个回去,只能是小肖跟你回去。” 小个子肖旭点点头,说道:“我开着车呢,走吧。”说完,他就带头往出走。 茅岩看了一眼公然,又看了看了大家,说道:“那老薛,饭店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薛家良推着他往出走,说道:“放心吧,你回去把他们四老照顾好就行了。” 开着茅岩和肖旭走了后,薛家良关上门,说道:“这样好,就剩咱们婆家的人了,这样才能显示出咱们男方家的作用。” 公然知道他支走茅岩的真正目的,笑而不答。 快七点的时候,薛家良接到茅岩的电话,说新人和双方父母马上动身前往酒店。 薛家良挂了茅岩的电话,说:“公然和芳芳在屋里等候,其他人都跟我到门口迎接。” 公然说:“你们三个人显示不出隆重来,我和芳芳也去吧。” 刘三说:“你们都去,我留在房间看东西。” 小冯说:“为什么” 刘三说:“我……” 公然知道刘三以为自己身份卑微,就说:“也好,三儿,你什么都可以不看,一定要看好我的器材。” 薛家良见公然张罗得挺欢,就说道:“按公大小姐的指示办。” 两辆挂了武警牌照的奥迪车悄无声息地驶进来,他们的车在偌大的京城和酒店里,丝毫不显眼。 薛家良他们早就等在停车场,没有寒暄,更没有喧哗,而是拥着四位老人往里走。 茅苗下车,看到公然的那一刻,就高兴地扑向公然,跟她拥抱在一起,激动地说道:“姐,太感谢了,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公然不习惯这样跟别人亲热,就推开她,说道:“别把喜妆噌我身上。” 茅苗拍打了她一下,说道:“姐,你在什么情况下都这么理智。” 公然说:“我说得是真的。” 其实,茅苗根本没怎么化妆,发型也很简单却不失美感,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如果不细看脚上的红色高跟鞋,丝毫看不出她是新娘,今天是她结婚大喜的日子。 白瑞德却是精心打扮的,他本来对衣着就很讲究,白色的法式衬衣,笔直的西裤,锃亮的高档皮鞋一尘不染,尤其是举手间的一对精致的袖扣,在夜晚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婚宴几乎没有什么仪式,既没有寻常婚礼上的交换戒指,也没有敬茶改口给红包的习俗,茅苗早就跟白瑞德的父母称呼“爸”“妈”了,语气自然流畅,倒是白瑞德还有些拘束,没听见他称呼茅玉成夫妇“爸”“妈”。 主持人自然是茅玉成,待大家坐定后,他环顾一下屋里的人,说道:“耕田啊,放眼一望,今天是三十吃饺子没外人啊。” 他的话逗笑了大家。 曾耕田也矜持地笑笑。 茅玉成说:“家良,你是逃课还是放假了?” 薛家良没想到今晚这个日子茅玉成却点名跟自己说话,就站起来回答道:“报告茅书记,党校放假了,我是被新郎临时安排了接待任务,才没有回家。” “好,结婚这事,有年轻人就热闹。小然是不是特邀摄影师。” 公然一听还提到自己,她就大大方方站起来,说道:“有这个使命。” 茅玉成说:“我放你假,今天不要给他们拍太多照片,最后我们大家来个合影就行了,你主要任务就品尝美食。” 公然点点头,微笑着坐下。 茅玉成说:“来,长话短说,简便程序,咱们共同举办,祝贺今天咱们聚在一起,也祝贺曾怀德和茅苗喜结良缘。” 茅书记的讲话很短,就几句,倒是曾耕田说的多一些,什么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之类的话。 803、不一样的赔偿 酒宴进行得时间不长,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本来白瑞德想看着父母们离席后,再跟薛家良几个人继续闹闹,被薛家良强行塞进了茅苗的小轿车里。 剩下薛家良、公然郑清兄妹和刘三。 薛家良说:“公然,接下来准备怎么安排?” 公然说:“任务完成了,我们要回去了。” “回去?” “对呀?” “那不好吧,你回去我们怎么办?” 公然说:“要么你们再住一晚,要不跟我们回省城。” 薛家良想到早点回去合适,就说:“入洞房的入洞房,回家的回家,我们留在这也没啥意思,三儿,咱们也回去吧。” “我没意见。”刘三说道。 公然说:“那好,咱们还能做伴走一段。” 刘三说:“这样吧,你们都上我们车,可以聊聊,我开公然姐的车。” 公然说:“你还是保存体力吧,我跟他没啥可聊的,小郑想聊的话就去吧。” 郑清说:“行,我好长时间没看见薛哥了,我坐薛哥的车去。” 刘三的本意是想让公然和薛家良一车,没想到郑清不理解他的意思。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夜晚璀璨的北京城。 凌晨四点的时候,薛家良才回到博阳县城。 他稍作休息后,中午跟邢伟岩汇合,下午召开了有征地任务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和有关科局委办领导参加的全体班子成员会议,强调了高速路占地的政治性,要求所涉县领导,深入到各乡镇,主持召开分层会议,甚至农户家中做工作,必须保证高速路征地工作的顺利进行。 博阳对这项工作重视的程度大大出乎市委市政府的意料之外,同时也显示出博阳这项工作的难度。 其实,对于老百姓,巴不得这些被药厂污染的土地早点征用,省得劳民伤财,后来,县里重新规划了这片区域,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退耕还林的小本子刚领到没有多长时间,而且还享受了一段时间的补助,如今冷不丁听说国家要征用,内心当然会有不舍,当时后来有精明的人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地上有林子的就比没有林子的多拿很多赔偿款,他们心里的小算盘就开始拨拉开了,除去财政给他们垫付的树苗款,他们能领到一笔可观的费用,相比河对岸的茨阳县的老百姓,幸运了不知多少倍。 说来也怪,高速路经过的茨阳地方,完全被开发商买走了,他们只能得到很少的青苗赔损,而开发商在他们土地上建起的各种建筑物,却能得到一笔很可观的赔偿。 纳过闷的老百姓们不干了,感觉被乡政府和开发商骗了,这两天接二连三发生围堵乡政府和县政府的事件。 当邢伟岩幸灾乐祸将这些消息告诉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说:“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咱们要真实地将这出戏演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任何人透漏咱俩的目的。” 邢伟岩说:“这个您不用再嘱咐了,我用人格担保。” 第二天,薛家良作为当地党政领导干部,和邢伟岩一起,在县委会议室,接待了高速路指挥部的人。他们谈完后,刚要去招待所进餐,突然接到周千的电话。 周千在电话里慌张地说道:“薛书记,不好了,出事了……在河流镇的集市上,发生一伙儿流氓地痞殴打游客的事件,而这伙游客身份极其特殊,不但那伙地痞混混没占到便宜,还把柳河派出所告到了市局,县局直接被忽视。” 薛家良一听头皮就炸了,他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周千说:“我正在往柳河镇派出所赶,等到了后再跟您汇报。” 薛家良一听出了这等大事自己哪儿还坐得住,他说:“我也过去。” 他匆匆跟邢伟岩说了两句话后,又跟几位说:“出现了一个紧急情况,我去处理一下,伟岩,替我陪好几位客人。” 他说着,就已经跟几位客人握完了手,走出会议室后,他在走廊大声喊罗锐。 所有的人都看出薛家良的确遇到了急事,他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薛家良和公安局长周千这么紧张呢? 原来,今天,博阳来了几位特殊客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省委副书记曾耕田夫妇和龚法成一家人,还有曾耕田的秘书和司机。 白瑞德结婚的当天晚上,薛家良和公然他们回来了,曾耕田和白兰也回来了。 茅玉成夫妇极力挽留他们,茅苗也不让他们回来,执意留他们住两天。 曾耕田笑着对儿媳说:“我们回去,你们俩也抓紧时间出去度蜜月,时间别太长,德子单位的事情也没个准,说不定哪天有事又要出差,别太远了就行。” 茅玉成也说:“度什么蜜月,老曾你不许惯着他们,五一好几天假期,差不多就上班吧,你们都是单位的骨干。” 茅苗撒娇地说道:“有那么这样的爸爸吗,婚礼不让办,蜜月不让度。” 茅玉成说:“我们当年就没有度蜜月,不是也过来了吗?” 白兰说:“蜜月还是要度的,不然咱们太简单了,怎么也要出去玩个十天半个月的。” 茅苗一听,立刻说道:“还是妈妈好。” 曾耕田最后看了儿子一眼,转身上了车。 车子驶出他们的视线后,曾耕田有些伤感,说道:“白兰,你就这么把儿子撂下了?” 白兰说道:“这不能叫撂下,正好赶在假期,你还想让他们两个跟咱们回省城啊?他们出去玩几天回来后自然要回来,茅苗的假期长,两家人又都在省城,她回来后肯定要回省城跟咱们呆几天的。你呀,不要老脑筋老观念了,只要他们高兴,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道理尽管是这道理,第二天龚法成和卜月梅去他家道喜,曾耕田看见龚法成后,还是有点不高兴,说道:“别人都是往家娶媳妇,我那小子倒好,媳妇没给我领回来,还把自己搭出去了。” 804、被不法商贩讹赖 龚法成笑着说:“冲您这矫情劲,没跟您做成亲家我真是万幸!” 曾耕田一瞪眼,说道:“我怎么矫情了?” 龚法成说:“您说德子连自己搭出去了,这就是矫情,别说他们过几天都会回来,就是不回来您都不该这么说。” 曾耕田说:“你呀,别给他开脱了,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就是享受型的,结婚那天,人家茅苗穿得倒很朴素,他倒好,臭美,打扮得跟个绅士似的。”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如果你们老俩觉得这个假期冷清没意思的话,咱们一块出去走走吧。” 两家人已经有相当时间没有一块出游了,白兰一听很高兴,曾耕田想了想说:“也罢,那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和娘,忘就忘吧,我们自己耍,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龚法成说:“前几天听薛家良说,现在新建的这条高速路途径他们县,另外,他们那里的景色不错,有山有水。” 曾耕田说:“咱们可说明白,咱们这次出游可不是去看薛家良,更不是游山玩水,咱们是考察高速路途径的沿线情况。” 白兰说:“本来就在假期内,怎么就不能说游山玩水了?你干嘛还非要给这次出行赋予工作性质?” 曾耕田张了张嘴,他觉得没法跟白兰解释,就不再说什么了。 卜月梅懂,就拉了一下白兰的衣角,说道:“嫂子,咱们只管玩,他们沿线考察就考察吧,这叫工作游玩两不误,反正这条路途径的地方都是田野,眼下田野的风光正好,花红柳绿。” 白兰说:“叫小然子跟咱们一起去吧?” 龚法成说:“够呛,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 等龚法成将这个事情一说,没想到公然居然答应了,龚法成说:“你可要想好了,我们四个老家伙路上指望你照顾呢。” 公然说:“我正因为想到你们四个老家伙需要有人照顾,才决定跟你们去的,不然我哪有时间啊!” 就这样,第二天,龚法成的司机小冯,从部队借来了一辆挂着军牌的考斯特,这辆考斯特是经过改装成了首长接待车,曾耕田只带了肖旭,考斯特便驶出省城,一直奔西南方向扎了下去。 肖旭按照曾耕田头天的指示,给他找来了一张高速路途径省内的路线图,几乎涉及到南部三个市的部分县市。 他们没有惊动当地市委,而是沿着这条路大致的路线,径直来到了博阳。 下了高速路后,并没有直接奔县城,而是驶上了县城的西北方向,他们以为这条路会是环城大道,不想,沿着这条路向前行驶,逐渐变窄,继续向前行驶,居然到了博阳县的柳河镇境内。 行驶到一处宽敞处,就见路边停着几辆车,其中有一辆旅游大巴,上面写着“安平——博阳一日游”,一队游人正排着队上了车,大巴驶向了公路,继续朝前开去。 在路的一侧,是一个偌大的空场,摆满了各种根雕、古玩和农副产品。 他们下了车。 小冯留在车上看车。 公然和肖旭四位老人转。 这些小商贩们见到刚走了一辆大巴车,又来了几位外地游人,便拼命地向他们几个人兜售着胳膊上挂的手串、文玩核桃、拐棍等等。 龚法成和曾耕田走在前头,卜月梅和白兰走在中间,肖旭和公然走在最后。这里虽然很热闹,但是他们没有掏钱买的欲望,哪知,白兰却对几串佛珠手串产生了兴趣。 她拿起来,看了看,很是喜欢,随口问道:“多少钱?” 面前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妇女,浓妆艳抹,她看了看面前几个人,一看他们就不是买家,就不耐烦地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白兰问道:“四十?” 女老板瞪了白兰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 卜月梅说:“到底是不是四十呀?” 女老板摇了一下头,开口吆喝道:“正宗的麻梨疙瘩手串,快来看看了——” 也可能是信奉佛教的原因,白兰对这些很喜欢,她把玩了一下,又问女老板:“是四百吗?” 女老板没好气地说道:“四百?让你们瞅瞅!瞅都别多瞅,就两眼。”说着,从白兰手里夺过佛珠,放了回去。 旁边的公然看出白兰很喜欢这串佛珠手链,也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价,就说道:“老板,那你这串佛珠到底有没有价格?” “有价格,这个数?”她又冲公然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千?”公然说道。 这个老板一听,脸上有了笑纹,说道:“这还差不多,还是你懂。” 公然连忙说:“我不懂,我是根据你伸出的四个手指头猜的,这是什么材质的?” 老板一见他们感兴趣,就开始摆活开了:“这是正宗的太行山的麻梨疙瘩,是北方的檀木,硬得很,也结实得很,你看,每个珠子上都有鬼脸纹,这是精品,一堆木疙瘩也出不了几串这样品相的珠子,我就这几串了,所以四千块钱贱卖了,以前都是五六千,七八千甚至过万。” 卜月梅小声问白兰:“嫂子,喜欢吗?” 白兰说:“我们讲究的是眼缘,一眼看到就很喜欢。” 公然说:“要不再到别的摊位转转?” 白兰放下佛珠。 哪知,这个女老板一下子拉住了白兰的胳膊,破口大骂:“咋的,耍老娘玩呀?看好了不要是吧?” 公然一听就很生气,她将老板娘的手拨开,将白兰护在身后,说道:“我们始终都没说要,只是问了问价格,怎么是耍你。” 老板娘大声嚷嚷道:“不是耍我是什么,有你们这样买东西的吗?还好价又不要了!” 走在前面的龚法成和曾耕田听到吵闹声后转了回来。 龚法成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女老板很会见人下菜碟,她见有个男人出来了,更加有底气了,就说:“大哥,是这样,这位大嫂看中这个手串了,跟我还价三千五,可讲好价后又不要了,您说这买卖我还怎么做?” 805、你敢违抗警令 曾耕田过来了,说道:“什么东西这么贵?” 女老板说:“贵?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是正宗的麻梨疙瘩,你看这鬼脸纹,这做工,上午我卖了好几串,少四千不卖,给你们三千五算便宜你们了。” 曾耕田刚要伸手去接那个手串看,被龚法成拦住。 旁边的卜月梅很生气,说道:“我们根本就没说买,也没跟你讲价,你怎么不说理?” 女老板一听,就大声嚷嚷道:“你们才不说理呢?不成心买就不要看!” 公然说:“你看你自己都说真话了,我们只是看了看,根本就没说买吗,更没跟你还价。” 龚法成听明白了,就示意她们走,离开这里。 这时旁边突然过来几个人,围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为首胳膊上有刺青的光头男人,一把揪住了龚法成衣服,说道:“怎么?就这么走了?”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请你把手拿开,有话好好说。” 光头男人觉得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就松开了手。 龚法成说:“你想怎么办?” 光头男人说:“把那手串买了,既然跟人家讲好价钱了就要信守规矩,做买卖的不容易,你们不能耍着人家玩儿。” 公然走过来,护在爸爸前面,说道:“我们从始至终就没说要那个东西,是那么强买强卖!” 那个人惦着手里的一截木棍说道:“那你们今天走不了。” 这时,旁边过来一个年岁大一点的男人,说道:“老哥,我打个圆场吧,那个东西再便宜五百,三千你们拿走,要不你们就给人家一笔损失费。” 龚法成说:“东西我们又没弄坏,凭什么给她损失费。” 这时,那个女老板突然说道:“怎么没弄坏,你们这个看了看那个看,已经坏了几个珠子了。” 龚法成说:“你不是这个珠子结实得很吗?怎么她们就摸了摸就摸坏了?” 曾耕田在前面不耐烦地说道:“走,上车,别跟他们磨嘴皮子了。” 哪知,那个女老板一把抓住了白兰,说道:“你们损坏了我的东西,不赔别想走!” 公然一看女老板拉住白兰,就拉过白兰的手,哪知这个女老板真是个无赖,就势跌倒,抱住了白兰的腿,大声嚷嚷道:“打人了,打人了。” 这时,又有几个商贩过来,围住了他们,不让他们走。 龚法成一看要麻烦,就对公然说道:“你们先上车里去。” 公然拉过白兰和卜月梅就要走,那个倒地上的女人又抱住了公然的腿,大声嚷嚷着不让走。 曾耕田一见,大声喝道:“胡闹,你们这里没王法了吗?” 那个光头说道:“我就是王法,你们不给钱就别想走。” 曾耕田说:“我就要走,你能怎么样?” 曾耕田说着就往前走。 光头突然抓住曾耕田的衣领,说道:“你们走不了。” 旁边的肖旭一看首长被人抓住衣领,立刻上前,一把将光头推开。 那个光头根本没有防备旁边这个小个子,往后趔趄了几步才站住没栽倒,他一挥手:“给我打!” 几个人蜂拥过来。 肖旭和公然站在最前面,很快就跟这帮人打在一起。 龚法成不敢动,他也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对抗眼前的人。三个人将曾耕田、白兰和卜月梅围在中间。 论打架,公然和肖旭才不怕这几个混混呢,但是他们时刻要保护里面的人不被伤到,所以分了心。 这时,龚法成看到公然的左侧有人挥拳打向公然,龚法成立刻上前,护住女儿,用胳膊挡住这一拳,同时将那个人踢飞在地。 此时,车里的小冯看到这边打架,他站在车上一看,心说:不好。便下了车跑了过来。公然看到他后说道:“领白姨她们去车里。” 哪知,这帮地痞无赖越聚越多,小冯他们根本就走不过去。这时,有个人噌地一下就将白兰手里的钱包抢走,小冯眼疾手快,一个绊子绊倒那个人,从他的手里抢回了钱包。 几个人围住小冯就打。 卜月梅也急了,她拿过旁边一个拐棍,照着围打小冯的人抡去。小冯一看卜月梅手里有了棍子,就抢了过来,一阵乱舞,加上他身手敏捷,使这些人暂时靠不了跟前。 这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很快,一辆派出所的小面包车驶了过来,从上面下来四五个民警。 为首的那个光头看见警察来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龚法成几个人,说道:“马所长,他们这几个外地游客损坏东西不赔还打人。” 这个马所长手里拿着铐子就走到公然和肖旭面前,说道:“你们是哪儿的?” 龚法成抢先说道:“我们是游客,是来你们这里消费的。” 马所长说:“消费还是捣乱要跟我回所里说,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这个马所长冲他的手下说道:“把这几个外地游客带到所里去。” 公然说道:“要去都去,凭什么只带我们走?” “呦呵,你敢违抗警令。” 此时的肖旭神情镇定,说道:“我只听说军令,没听说过还有警令。” 马所长一看肖旭个子矮小,就一把揪住他的脖领,说道:“把他给我铐起来!” “等等。”肖旭打开马所长的手,随后掏出自己随身的证件:“我在执行公务,请让我们走。” 姓马的一看,说道:“还敢冒充省武警总队的,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他说完,抬手就想打肖旭的脸。 肖旭机敏地躲过,说道:“你暴力执法,我要告你!” “老子今儿个就特妈的暴力执法了,你去告吧!”说着,又冲肖旭打来。 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响起,两辆防爆车疾驰而来,从车上下来二多个全副武装的武警特警队员。 这些人手持武器,立刻包围了这里。 这时,其中一个人跑步来到肖旭跟前,敬礼说道:“报告首长,我们来晚了。” 肖旭说:“扶首长们上车。” 这个人一挥手,立刻过来四五名特警队员,护着龚法成和曾耕田等人离开这里,上了车。 806、派出所长吓尿了 肖旭如今已经升任省武警总队保卫处副处长,副团级。 他看着曾耕田和龚法成等人在几名特警队员的保卫下上了车,这才转身看着那位马所长。 这个马所长哪见过这阵势,他完全傻了,他脸色苍白,整个人就跟木桩一样戳在那儿。 肖旭忍住心头涌上来的厌恶,结结实实看了他一眼,对刚才跟他敬礼的那名军官说道:“收队!” 收队,这名年轻的军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矮半头、却满脸威武之气的年轻首长,充满了不解。 肖旭再次看了他一眼,说道:“交给地方公安局去处理吧。” “是!”这名年轻的军官双腿一并拢,又是一个有力的军礼。 肖旭还礼,他对这支驻扎在县级的武警中队内卫排的行动速度很满意,但肖旭天生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即便对表现良好的部下也是如此。 他拍了拍这名年轻军官的肩膀,冲他点点头,算是对年轻军官的肯定,然后健步奔向不远处的那辆考斯特。 马所长的目光,这才随着肖旭的身影看见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考斯特中巴,此时,他更傻了,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洇湿了裤裆,流入脚下的泥土里,他被吓尿了。 被吓尿的何止他一个人,那个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光头,早就被两名特警战士按倒在地,他的下面,也一片洇湿。 年轻的武警军官见首长们乘坐的考斯特已经驶远,这才冲着战士们一挥手,说道:“收队!” 听到命令声,按住光头的其中一名武警战士,在松手的时候,暗暗一用力,那个光头的嘴里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武警战士们列队跑向防爆车,两辆早已掉好头的防爆车,绝尘而去。 这时,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人群有人喊道:“马所长,你怎么尿裤子了?哈哈。” “你们这些挨刀的王八蛋,平时就会欺负小百姓,今天的威风都哪儿去了……” 薛家良再次接到周千的电话时,已经快到事发地点了。 周千说道:“薛书记,我到了武警中队院里了。” 薛家良眉头一皱:“你不去现场,到那儿干什么?” 周千说:“我接到武警中队长的电话,他说有紧急情况向我汇报,特警内卫排刚从现场回来……”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紧,能够调动驻地特警力量的人非同小可,他说:“好,你继续,我快到现场了。” 远远就看见路边的那个集市,仨人一团俩人一伙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现场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游客和商贩。 罗锐说:“您别下去了,我和刘三去转转。” 薛家良点点头。他知道罗锐不让他下去是怕人认出来。 罗锐和刘三甩着胳膊就来到了集市上,假模假样地逛了逛。 那些商贩警惕地看着罗锐,现在他们对到场的每一位衣着整洁的人都抱着怀疑心理。 倒是那些赶集的老百姓毫无顾忌,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刘三对一堆做拐棍的半成品产生兴趣,他拿起一根有着几道竖纹的木棍,问道:“这个多少钱?” 商贩冲他伸出一巴掌。 “五十?” 对于商贩这种晦涩的暗示,买方都是从最低价开始猜,白兰是这样,刘三也是这样。 商贩冲点点头。 刘三认识这种木头,邢伟岩的秘书邢龙的屋里就有这样一根木头,他说是降龙木,是穆桂抗击入侵者用的就是这种武器,是花好几百买回来的。 刘三看了看问道:“你不会等我真想买的话你又变卦要五百吧?” 商贩说:“五十块钱是我的良心价。” 刘三拿起棍子,仔细端详着,问道:“这是真的降龙木吗?” 商贩非常和蔼热情地说道:“这个没法作假,你看树皮上的六道竖纹就知道真假了,就是连树皮剥开,也会有六道竖纹的,这个东西也叫六道木。” 刘三很喜欢这种木头的韧性,就掏出五十元钱买下了,罗锐过来说道:“老板,你很公平,原来我记得这么一根棍子都要好几百的?” 商贩说:“不敢漫天要价了,上午来了大人物,将来这里还让不让摆摊都是个事了。” “为什么?” 商贩就把发生的事情简单跟他们说了一遍,最后说:“这下好了,再也没人到我们这里来占便宜了。” 罗锐问道:“什么人能来你们这里占便宜?” “什么人?派出所的人呗,只要他们看中的东西,拿起就走,根本就不给钱,就拿这根棍子来说吧,能当拐棍用的,起码也要长了百八十年了,五十块钱不贵也不便宜,平时我们卖的贵,一是愿打愿挨,一是也能把平时被他们拿走东西的价格卖出来,这样才心理平衡。不过这次这帮人可是寒碜了,马所长和那帮王八蛋都尿裤子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本身就都是坏人,遇到手拿真家伙的武警,不吓尿就枉做他爹的儿了,哈哈。” 尽管这些商贩有的也参与了刚才围堵白兰不让他们走,但他们真正痛恶的还是平时欺压他们的那些地痞流氓甚至和这些人互相勾结的警察。 回到车里,罗锐将现场了解到的情况跟薛家良汇报了一下,他们便掉头往回驶去。 薛家良的车径直驶向驻扎在博阳看守所后院的武警中队,周千和武警中队长已经指导员都等在办公楼前面的台阶下。 薛家良一一跟他们握手,来到二楼会议室,会议室里有一名年轻的军官端坐在里面,见到队领队陪着薛家良进来,立刻起身,敬了一个军礼。 中队长便将情况向薛家良进行了汇报。 薛家良看着那名年轻的军官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军官看了一眼队长,没回答。 薛家良没再追问,此时,他的心中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因为刚才队长介绍的时候提到,一名年轻的姑娘也参与了“现场打斗”。 薛家良问道:“游客中是不是有个个子不高武功很好的人?” 那名年轻军官不知是计,便认真地点点头。 至此,不需再多问了,薛家良断定是老领导来博阳了,只是,博阳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接他们? 807、紧急会议 薛家良有些懊悔,同时也有点轻松,想起龚法成告诫他的话,估计这次薛家良就是想干什么估计他也会理解自己了。 这时,周千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市局电话。” 薛家良冲他点点头。 周千接通了电话,说道:“王局您好,我是周千。好,好的,是的,我们已经初步了解清楚了,好,我马上去市局当面向您汇报。” 合上电话,周千重新坐下,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薛书记,市局的王局长要听我当面汇报,我得马上去市里。” 薛家良说:“快去吧。” 周千走后,薛家良参观了一下武警中队,由于目前是在假期中,战士们显得比平日轻松很多,有的在打篮球,有的在宿舍弹唱。但仍有部分人员保持整肃的军容,在站岗执勤。 分手的时候,薛家良握着两位队领队的手,说道:“博阳的稳定离不开你们的支持,以后还会多有麻烦。” 队长说:“服从命令。” 薛家良说:“我可不敢给你们下命令,即便地方事请求你们支援,也会让你们出师有名的。” 从武警中队出来后,薛家良回到办公室,他刚坐下,邢伟岩就推门进来了。 邢伟岩说:“您走后,李主任再次跟我重申,关于连接线他要向上级请示,他做不了主,另外,分手的时候他暗示我,可以去找上级通融。” 为了弥补当地规划和战略目标的巨大损失,县政府跟指挥部提出申请,希望在高速路连接线的工程中,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指挥部的人对于地方政府提出的这个要求,是不会当场拍板定调的,向上级汇报是必要的程序。关于“通融”,薛家良想到了王晶,他说道:“这个问题咱们下来再仔细商量吧,我先跟你说说我中途离场干什么去了……” 薛家良将发生的事跟邢伟岩说了一遍,邢伟岩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薛书记啊,我这两天眼皮一直在跳,我还以为是为高速路赔偿的事高兴的,现在想想,博阳还真要发生点我不希望发生的事。” “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我难道就希望发生吗?凡是对博阳无益的事情,我都不希望发生。”薛家良带着情绪问道。 邢伟岩说:“这个我懂,通过咱们这一段的合作,我从您身上学到好多在别人身上学不到的东西,看到很多可贵的品质,说实在的,我自己其实很推崇这些,我当初也是怀着一腔美好的愿望步入仕途的,我当初的誓言就是让我的父老乡亲过上安定、富庶的生活,现在重温当年的誓言还是能热血沸腾的,只是,一些现实存在的问题,让我的确有所畏惧。” “你畏惧什么?” 邢伟岩中午陪客人喝了不少的酒,此刻还有八成的酒意,他说:“我畏惧的事情很多?从前最大的畏惧就是怕丢乌纱帽,现在最大的畏惧就是怕博阳乱了。” 薛家良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博阳能乱吗?” 邢伟岩说:“如果操之过急或者操作不当就有可能乱了。” 薛家良忽然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我倒希望博阳彻底乱一乱,不乱,这么能暴露问题?” “现在不行!”邢伟岩急忙说道。 “为什么不行?”薛家良盯着他问道。 邢伟岩涨红了脸,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低下头,说道:“现在不行,现在治乱,不足以去根……” “哦?你能开诚布公地谈谈吗?” 望着薛家良眼里真诚的目光,邢伟岩这才嗫嚅着说:“这个,是我心底最私人化的想法,是不好公开谈的,我还是那句话,脓包只有破了,才能名正言顺地割除,一天不破,割除就会有风险。” 薛家良不满意他的含蓄,说道:“既然定义了是脓包,我的建议就是今早割除。” “出师有名吗?” “今天这个事就是名。” 邢伟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您都掌握了什么情况,但是我仍然会保留意见。” 薛家良说:“伟岩,这可能将是咱们俩合作中出现的第一个不一致。” 邢伟岩看着他,半天才说:“我还是无法改变意见。” 薛家良也知道邢伟岩坚持自己的意见,一定有着他的道理,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博阳,该整点动静了,哪怕是去不了根,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好的建设形势,必须要净化环境。 晚上,周千回来后,在武警中队接待室,周千和薛家良再次秘密碰头,他们密谈到后半夜…… 第二天下午,在公安局会议室,召开了局党组紧急会议,会上,郝大柱迟到十分钟,有人建议等,有人建议开会,大家对此议论纷纷。 政委张炳奎阴阳怪气地说道:“节假日开会,他可能被压住胳膊了。” 有人说:“早上胳膊被压情有可原,可现在都下午了,他还整天被压?” “对于咱们郝局来说,这个不奇怪。” 大家哄堂大笑。 另一位副局长说:“郝局胳膊被压住是常有的事,不然为什么总是迟到?” 正说着,郝大柱急急忙忙开门进来,就见他警容不整,帽子在手里拿着,刚坐下就有人说道:“郝局,刚才我们大家正在谈论你。” 郝大柱看着说话的人,问道:“说我什么?” “大家说你的胳膊是不是又被压住出不来。” 郝大柱偷偷看了一眼局长周千,又看着说话的人,小声说道:“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个人刚要说话,周千敲了一下桌子,说道:“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在开会之前,我先说两句题外话,以后,再有人开会迟到,请不要进来了,不是所有的会议都可以等人。郝大柱迟到,全局通报批评,办公室记住,散会后立刻下发通报文件!” 郝大柱一听就懵了,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他脸红脖子粗地质问周千:“我说你、你凭什么呀?我、我好歹也是……也是副局长!” 808、功夫在会外 周千没有理他,继续说道:“鉴于我们公安局的特性,我们没有节假日这一说,越是节假日,就是我们越忙碌和越需要提高警惕的时候,防止节日期间突发事件的发生,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郝大柱见周千根本不理会他,脸上有了几分难得的臊意,他不好继续吵闹,就撅着嘴生闷气。 周千继续说道:“今天开会,就是让大家讨论一个问题,就是如果铲除我们县内的黑恶势力。” 此言一出,全场的人都表现出了惊讶之色。 周千继续说:“从大家惊愕的表情中,似乎都在问我一个问题,那就是博阳到底有没有黑恶势力?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比我更了解博阳,博阳到底有什么你们跟更清楚。你们每个人的手里到底有多少悬案,你们心里最清楚。现在,我给你们每个人半小时的时间,汇报自己分管领域里的悬案和没有解决的案子,请注意,汇报完后,提出处理意见。按顺序,请副局长郝大柱开始……” 半小时?未免时间太长了吧,但是对于这个没人半小时汇报时间,没人提出异议。 倒是郝大柱看着周千,发现这个平时跟面团一样的局长,自从攀上薛家良当上县政法委书记后,说话办事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果断和凌厉,他就表现出一贯的无所谓的架势,摊着双手说:“这个,我没有准备呀?” “你分管的领域内到底有什么情况不了解吗?” “了解倒是了解,就是没有准备。” “你打算怎么准备?” 郝大柱想了想说:“这样,我出去打个电话,让他们给我送一份材料过来。” 他说着就要起身出去打电话。 周千说:“今天这个会议室,谁要是想出去的话,就别回来,汇报资格被取消。” 郝大柱心说你这是什么狗屁规定,他不信邪,因为,自打周千来了之后,他就没有完全听从过他的命令,尽管中途离场有些过分,但料定周千怎么不了他。 他感觉周千今天成心找他的茬,挑他的刺,从开始开会就为难自己,很是不服气,依然我行我素,站起身来,就往出走。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事,刚推开会议室的门,就被门口外面的两名武警战士礼貌地“保护”起来,他就是一惊,刚要开口喊叫,其中一个人不知掐了他哪里,他干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屋里的人没人知道,会议继续进行。 这个会议似乎是汇报悬案问题,谁也不知道郝大柱怎么去了那么久。但是,先天的职业敏感,还是让他们感觉出了一丝异样。 作为主持刑警大队工作的副队长洪飞却没有到会,虽然刑警大队长被调走没几天,但作为副队长的他,前两次都是列席局党组会议的,这次他没有到会,而且又是汇报处理悬案的问题,他没有不到会的理由,也没人对他不到会加以说明。 这个汇报会呈现出一种马拉松的态势,汇报者凭借自己的记忆,避重就轻地汇报这分管领域里的案件和存在的问题,一个人必须汇报满半个小时,有的人不过几分钟就汇报完了,有的人半小时不够。 这时,有的人掏出手机,想查看手机,才发现会议室的手机信号被屏蔽了,只要是想出去打电话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最后,会议室的人越来越少,张炳奎有些纳闷,他问道:“这出去的人怎么都不回来了,太不像话了!” 周千刚要说话,立在旁边的对讲机响了。一个声音传来:“报告洞洞两,报告洞洞两,我们已经完成指定任务,我们已经完成指定任务,申请收队、申请收队。” 周千对着对讲机说道:“可以收队,可以收队。” 周千讲完后,放下对讲机。 他看了看会议室不多的几个人,无一例外,脸上都表现出极大的惊讶表情,尤其是政委张炳奎,他脸上不光是惊讶,还有着一种沮丧和绝望。 周千对旁边做记录的办公室主任说道:“去,把出去的人都请回来吧。” “是。”办公室主任放下本子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借故出去打电话、上厕所的几个人陆续回来了,包括第一个出去的郝大柱。 这几个人的脸上更为复杂,恐惧、慌张,甚至有点战战兢兢。 张炳奎可以断定,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不然为什么出去的人一同回来了,在会议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了武警战士的身影。 那一刻,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汗就下来了。 这时,薛家良和李春兰进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市公安局长的三位领导,一名是局长,一名是人事处和刑侦处的处长。 大家突然感到形势有变,不然市局领导干嘛深更半夜跑到博阳来。原来,薛家良和周千经过一夜的研究后,根据当前掌握的材料,决定借这次柳河事件,牛刀小试,这次打击的目标是那些那些横行乡里民愤大的地痞流氓、车匪路霸。 经过一天严密的计划、组织和排查,设计了一套周密的行动方案,上报市局经过批准后,当晚便开始行动。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这次行动完全借助了外部警力和武警中队,博阳只派出了指挥员,端掉了几个多年危害乡邻的作案团伙。由于这是一次博阳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严打行动,这些人在没有丝毫的防备下就被戴上了手铐,押送到了看守所。 预期目标达到后,外部警力悄悄离开博阳,部分武警也收队回营。 这次行动干得非常漂亮,悄无声息、干净利落,圆满地完成了预定计划。 县领导和市领导表情严肃地坐下来,没有寒暄,没有介绍,大家表情都很严肃。 等洪飞满脸汗水从外面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洪飞的脸上。因为,他额头上有明显的钢盔印记,他一侧的肩膀和腋窝被汗水浸湿,很显然,他刚刚卸下武器进来的。 809、向黑恶势力宣战 所有人的心里都敲起了鼓,他们忐忑不安地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 见洪飞坐定后,周千说:“下面,让我们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局领导在百忙中莅临我们县公安局视察指导工作。” 掌声响起,是那种有气无力的声音。 周千继续说:“下面,请市委领导宣布上级对我局领导班子人事任免的决定通知。” 市局一位领导掏出一份红头文件,宣布了博阳公安局领导班子的调整决定。免去政委张炳奎局政委的职务,到市局报道,政委另行任命,任命刑警大队副队长洪飞为刑警大队长,局党组成员,副局级待遇…… 出乎意料,郝大柱却没有动,还是副局长。 但是听完人事任免的决定后,郝大柱还是流下了紧张的汗水。 既然已经不是局政委了,张炳奎站了起来:“本人完全服从上级安排,既然我已经不是班子成员了,按照组织规矩,我就不参加接下来的会议了,再见。”说完,冲着市局领导和与会者鞠了两躬,然后离席,走出会议室。 在这次会上,薛家良和市局领导都讲了话,他们都共同谈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坚决打击黑恶势力,向一切违法分子开战!掀起净化环境、严厉打击各个领域违法犯罪的活动。 第二天,公安局再次召开全县公安系统誓师大会,在这次大会上,一个新面孔露面了,这个就是市局派来的薪政委,是从市局调来的,以前就是周千的搭档,现在又在一起搭档。 薛家良、邢伟岩和李春兰参加了会议,会上,薛家良做了长篇讲话,他从柳河集市发生的殴打游客事件开始,讲到了警察的职责,又讲到如何铲除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在公开场合这样大讲特讲打击黑恶势力,无疑是吹响了向黑恶势力宣战的进军号角。 大会过后,又有几个平日做过案没有结案的几名地痞流氓入网。 这次严打,博阳自己设定了一个范畴,第一阶段就是积案、悬案进行拉网式的清算,凡是以前有作案前科而没有结案的都在打击范围。 在第一阶段落网的人中,其中就有“北虎”李大虎的儿子李命,也正是这个原因,张炳奎被调离博阳公安局,到市局报道,几天过去了,还没有被任命。有的人就猜测,这次张炳奎“悬”了。 在柳河镇集市上横行霸道的那帮人,其中就有李命的手下,他们长期霸占着这里的旅游品市场,向每个摊主收取保安费,对那些抗拒不交者,轻者掀摊,重则殴打,春节的时候,李命就命人将唾骂他的一个摊主打残,至今都无法正常劳动。 李命落网是在全县公安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他闻到风声后,就秘密躲在姘头的娘家,谁知,他前脚到,后脚就被公安人员抓住了。 公安队伍已经完成了第一期的整顿任务,通过整顿和人事调整后的这支队伍,逐渐恢复了战斗力,但自身存在的问题还远远未能割除,只能说转入比较隐秘状态。 很快,假期就要结束了。薛家良这几天没干别的,除去跟高速路指挥部谈条件外,就是亲临公安局,督战缉拿涉案人员的行动,给周千鼓劲助威。 说来奇怪,这次行动中,几乎没怎么涉及到大成的人,除去缉拿了两个参与抢夺运输业务的司机外,没有对大成造成更大的触及,可是全博阳的人都认为:大成就是黑社会的代名词。 不动大成的人,并不是大成没有问题。 薛家良似乎在等,他到底在等什么? 回到党校的课堂上,薛家良的心里已经摆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了,他每天电话办公到很晚。 两件事是他必须要关注的,一个是高速路拆迁问题,另一个就是目前博阳开展得轰轰烈烈的打黑行动。 这么大声势的打黑除恶的活动,在博阳还是第一次。 声势的确造了出去,各级媒体接踵而来,各大小报纸、电视台也都报道了博阳,一时间,博阳成为安平是打黑除恶的先进典型,只有薛家良知道,造势背后的目的。 这天下午头下课,薛家良收到王晶发来的一条短信。王晶告诉他,给他约了主管高速路建设事宜的一位领导,酒店设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处私家菜味的饭庄。 薛家良很高兴,悄悄给坐在前面的王晶回复道:“好,谢谢。” 晚上,薛家良和王晶分头请假,然后一同走出学校,打车赶到了坐落在胡同深处的一处大宅子,一看就知道这里的消费水平不低。 王晶偷偷看了他一眼,故意挽起他的胳膊。 薛家良一机灵,下意识地抽出胳膊,并且跳开一步远的地方,四处看了看,说道:“别闹,让人看见。” 王晶奇怪地看着薛家良,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的说道:“薛家良,你至于吗?” 薛家良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说道:“我……” “你什么你?土老帽一个——”王晶恨恨地说道。 薛家良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说道:“我……我不习惯这样,尤其是跟女士……” 王晶说:“跟女士这样才正常呢,难道你习惯跟男人手挽手?” “啊呸,跟男人我从来都没有过。”薛家良梗着脖子说道。 “那跟女士手挽手怎么了?”王晶仍然不解。 薛家良打量着她,说道:“这个……我不能沾你便宜。” “沾我……便宜?”王晶奇怪地问道。 “是的,莎士比亚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薛家良说:一切不以谈恋爱为目的而占女人便宜的也是耍流氓,所以,不是恋人,不能有肢体上的接触,除非在特殊情况下或者危机情况下。” 王晶舒了一口气,说道:“这还差不多,我的心有点平衡了,我还想我有那么让人讨厌吗?你至于那么神经过敏吗?” 薛家良“呵呵”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吗,你别笑话我,我是小地方来的,适应不了你们大城市灯红酒绿的生活。” 810、不般配的夫妻 王晶不高兴地说道:“薛家良,你真没良心,我还不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灯红酒绿吗?我约了好几次,才把他约来。” 薛家良一听,赶紧陪着笑说道:“谢谢谢谢,别生气,来吧?”他说着,就就冲她抬起臂肘。 王晶白了他一眼:“谁稀罕。”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口里面走去。 等走到门厅台阶的时候,她站住了,回头看了看薛家良。 薛家良不解地望着她,说道:“怎不走了?” 王晶一下子伸出手,说道:“借条胳膊用用。”不等薛家良说话,她就挽住了薛家良的胳膊。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胳膊就这么吃香?” 王晶说:“这是社交的需要,哪有一个女士独自走进饭店的,旁边都有绅士的胳膊护驾,你以为我稀罕挽着你啊?” 薛家良笑了,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胳膊吃香呢,原来是提供给女士胳膊的人吃香。” 王晶看着他,说道:“别说,人的外貌条件还不错,胳膊的高度也正合适。” 说着,她挽着薛家良的胳膊走到前台,问道:“你好,我要一个雅间。” 服务员看了看电脑,说道:“楼上218。” 楼上的走廊很幽静,一边是雅间,一边是开放式的包厢座位,还有个水车和小桥,一条鹅卵石沏的小河里,三三两两的鱼儿游动着,环境非常雅致、优美。 包厢内坐着的大部分是恋人,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就连灯光和音乐都是柔和的、轻逸的。 薛家良忽然觉得这个环境有点暧昧,他想挣开王晶的手,抽了一下胳膊,反而被王晶抓得更紧。 他感觉到王晶的故意,就看着她,发现王晶也正在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挑战。 薛家良感觉这个女人有点“不好惹”,你越怕她就越来劲,索性不再挣扎,不就是一条胳膊吗,愿意挎你就挎着吧。 他们来到218,房间陈设很古朴,低调中有一种皇城特有的豪华。 王晶这才松开薛家良,掏出电话,拨了过去:“喂,阿姨啊,您和王叔叔出来了吗?快到了,好,我等你们,在218房间。” 薛家良看着王晶,说道:“搞什么鬼,怎么还有个阿姨?” 王晶说:“请他吃饭,必须要连他老婆一块请。” “为什么?” 王晶凑到薛家良跟前,低声说道:“因为他老婆是个大醋坛子。” “哈哈。”薛家良笑了,说道:“就因为老婆是大醋坛子,所以上哪儿都要带着老婆吗?” 王晶说:“估计不完全是这样,但是我请客,必须要请他老婆。” 薛家良说:“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他老婆吃你的醋?” 王晶挑衅地说道:“我是想让他老婆吃我的醋。” “为什么?”薛家良惊讶地问道。 王晶笑了,说道:“看把你吃惊的,闹着玩儿呢。但是,等他们来了后,你必须要表现出对我的亲热,假装咱俩是一对……有情人吧。” “有情人是什么意思?” 王晶眨巴着眼睛说道:“有情人就是有情的人,区别于恋人,也区别于男朋友,还区别于情人,就是介乎朋友和恋人之间吧。” 薛家良一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不好、不好,我有女……” “讨厌,别总把你女朋友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好像别人多稀罕你似的?别忘了,我今天可是帮你忙。”王晶不高兴地说道。 “好好好,有情人就有情人吧,反正不是情人就行。王晶,你还是给我介绍一下咱们请的客人的情况吧?” 王晶说:“这个人也姓王,叫王海,是司长,但他是副局级的司长,权力很大,你随我叫王叔叔就是了,饭桌上不要把事情说那么透,一切听我的,倒是你要格外关照他的老婆,对他老婆殷勤一点。” “啊?为什么?我关照他老婆,我还不得挨大嘴巴子呀?” 王晶笑了,说道:“你只需照我说得去做,你怎么关照她,也不会挨大嘴巴子,因为王司长根本不会吃他老婆的醋,再有,你如果真让他老婆对你感了兴趣,我估计王司长会感谢你祖宗八代的。” 薛家良浑身一激灵,说道:“王晶,你是不是在给我下套?” 王晶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为你,真是不识好歹。” 薛家良不解地说:“让我引起官太太的兴趣?甚至让她对我产生暧昧,难道你这是为我好?” “龌龊,你想哪儿去了,是这样,王司长马上就要升副部长了,据说已经内定了,很快就会传达任命文件,虽然当官是他,但背后好多主意他得听他老婆的。” “听老婆的?老婆干政?真是不可思议。”薛家良不屑地说道。 王晶说:“因为他是仗着他老婆家的背景做到今天这个官位的,而且几天后就会是副部长,我为什么选在他被正式任命之前请他,也是出于这个考虑的。” “他老婆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一会你见着就知道了。”说完这话,王晶看着薛家良神秘地一笑。 薛家良感到王晶笑得有些诡异。 这时,房间的门被外面的服务员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一对五十多岁的男女。 薛家良看到这对夫妇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王晶为什么说王司长的老婆是醋坛子了,因为从外形看,这对夫妇太不般配了。 男的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女的则是身材矮敦敦的,长得其貌不扬不说,简直可以说是相貌丑陋,年岁看着还比王司长大几岁,不过这个女人的气质很高贵。 王晶赶紧给薛家良介绍:“这是我党校同学薛家良,家良,这是王司长王叔叔,这位是王阿姨。” 由于之前王晶嘱咐过,所以薛家良也顺着王晶称呼道:“王叔叔好,王阿姨好。” 王司长热情地跟薛家良握手,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围着王晶转。 王晶见王海在看她,故意往薛家良身上靠了靠,表现出亲密状。 811、好男人 倒是王阿姨打量着薛家良,说道:“我听晶晶说,你是安平政府副市长,没想到这么年轻。” 薛家良赶忙表明这次来的目的,说:“我现在是博阳兼职的县委书记。” 王晶走过来,扶着王阿姨的肩膀说道:“王姨,坐下说,您看您不坐,王叔叔都不敢坐。” 王阿姨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王晶,说道:“你以为他就那么听我的话?” “是啊,我一直都认为王叔叔是当今世上好男人的典范,顾家、疼妻、爱子,而且事业有成。” 王阿姨说:“他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捧出来的,其实到家什么都不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油瓶子倒了都不来扶一下的。” 王晶说:“那是让您这个温柔贤惠的好女人给惯的?怎么倒赖我们?” 王阿姨看着薛家良对王晶说道:“小薛将来也不会差的。” 薛家良见这个女人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想起之前王晶的嘱咐,就笑笑说道:“将来要好好向王叔叔学习,争取做你们女人嘴里的好男人。” 王晶感觉薛家良很配合,就很感激地说道:“他呀,我估计这辈子也追不上王叔叔,当然,我跟王阿姨也是有很大距离的。” 王叔叔笑了,说道:“晶晶啊,你是越来越能说了,当时就冲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我才把你推荐到行政部的。” 王晶转过身说道:“多谢王叔叔提拔,我今天要好好敬叔叔和阿姨几杯。” 大家坐下后,王晶拿过菜谱放在王阿姨的面前,说道:“阿姨啊,真不好意思,这个受累的差事只能您干了,因为您最了解王叔叔的口味。” 王阿姨说:“别总是照顾他,看看小薛想吃什么?” “他呀,什么都能对付。”王晶这样说着,就将手放在薛家良的手上。 薛家良感到别扭,但还不能抽出自己的手,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王叔叔很喜欢王晶,甚至内心里还有某种企图,而王晶为了不让他相貌丑陋的老婆吃醋,今晚的饭局故意拉上他老婆,而且还想告诉他们,她有男朋友了。 王阿姨不再推辞,低头翻看着菜谱,开始点菜。 这个王阿姨果然经多见广,点的菜很有水平,菜品不多,但道道精致、高端。 “您看咱们喝点什么酒?”薛家良征询王司长。 王司长看了看王晶,说道:“今天有女士在,咱们就喝红的吧。” 王晶乖巧地说道:“对,喝红酒,阿姨喜欢喝红酒。” 薛家良看得出,王晶在极力讨好这个女人。 王阿姨说:“别以我为主,你们想喝白酒就喝白酒,晶晶,你不是能喝点白的吗?陪着他们喝白的吧。” 王司长说:“不了,今天男女比例是二比二,还是尊重女士吧,喝红酒。” 王海就点了一瓶红酒。 四只高脚杯里都注入了少半边的红酒,王海举起杯,看着红色的液体,说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来,谢谢晶晶,让我们认识了小薛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干部。” 王晶嘴乖,说道:“也让我们祝您和阿姨永远恩爱,为我们年轻人做一辈子的榜样。” 王阿姨说:“你们喝酒就喝酒,别总扯上我。” 王晶说:“必须要扯上您,没有您,我王叔叔能一心扑在工作上,而且这么事业有成。” 王海笑着跟他们碰杯喝了一口,说道:“要说事业有成,还是你和小薛,我在你们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只是基层的一名不起眼的干部,如果不是老部长提携,我恐怕还在基层上不来呢。” 王阿姨看了他一眼,说道:“别当着年轻人说这些了,来,小薛,我敬你,初次见面,以后希望常聚。” 薛家良赶紧起身跟她碰杯。 王海也冲王晶举起杯,说道:“那只能咱俩喝了,祝你学习顺利。” 王晶故意漫不经心地跟他碰了一下杯子,脸却扭向薛家良和王阿姨,喝了一口说道:“对了家良,我忘了介绍了,王阿姨是家庭事业两不误,不但把老公经营得这么成功,也把儿子教育得非常好,而且自己的事业也做得风生水起。” “哦,阿姨您是做什么的?”薛家良问道。 王阿姨说:“小本生意,退休后没事做,就开了一家评估公司,一来是填补自己的空白时间,二来也给儿子挣点学费,还能安排几十人就业。” 薛家良听后竖起大拇指,说道:“女中豪杰,绝对的!” 王晶说:“阿姨绝对是女中豪杰,我等小辈女人望尘莫及,阿姨,我单独敬您,高山仰止,我只能望您后背了。” 王阿姨说:“你呀,这张嘴快赶上阿庆嫂了。” 两个女人碰杯。 薛家良这才端杯,走到王海跟前,恭恭敬敬地双手举杯,说道:“王叔叔,我敬您,来的路上就听晶晶大谈特谈您,我就更加敬仰您了。” 王叔叔说:“哦,晶晶说我什么?” 凡是涉及到王晶的话题,这位王叔叔就感兴趣,听他这么一问,薛家良还真不知怎么回答。 好在王晶机灵,她赶忙接过话茬说:“王叔叔,我说您是顾家、疼妻、爱子、事业有成的好男人。” 薛家良说:“对对对,您以后不可以这么好,让我们晚辈都不好做啊!” 这个王叔叔哈哈大笑,他也站起来,举着杯说道:“来,咱们大家一块干杯,我开始的时候就说了,葡萄美酒夜光杯,现在我补上下一句,欲饮琵琶马上催,晶晶,知道我为什么补上这一句吗?” 王晶摇摇头。 王海说:“马上对我的任命就要下来了,所以我恳请你们不要再表扬我了,新的职务,肯定是比现在更忙,我呀,就顾不上家、顾不上老婆孩子了,在这里,还请老婆大人以后多多理解和支持。” 王晶故意瞪大眼睛,惊喜地说道:“哇,祝贺王叔叔高升,早就该有这一天!” 王阿姨怪嗔地看了丈夫一眼,说道:“当着年轻人的面就要理解和支持,真不害臊。” 薛家良和王晶大笑。 812、天价餐费 又是一轮祝贺酒,祝贺完毕,王海这才正正经经地说道:“小薛啊,别光听我们唠家常了,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我听晶晶说df高速路要从你所在的辖区经过?” 薛家良放下筷子说道:“是的是的。” 王海坐直了身体,说道:“这是咱们私下说,作为地方政府,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国家的总体战略规划,这条连接东西部的高速路修通后,意义重大,所以,要敢于放弃眼前小家的利益,顾大家。” 薛家良感觉他在跟自己唱高调。 王海又接着说:“我听晶晶在电话里给我介绍了一下你们那里的大致情况,你们的确做出了巨大牺牲,也有你们的难处,但要想法子克服,不要借机提条件,也不要借机揩国家的油,国家的工程也是有预算的……” 听到这里,薛家良借低头的机会看了一眼王晶,王晶正装出满脸崇拜的表情看着王司长。 好不容易等王司长做完“报告”,薛家良刚想表达一下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的态度,就听王阿姨说:“你们这些公事等下来单独谈吧,小薛,你如果不好去单位找他,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的号码晶晶知道,或者给我打也行,我给你个名片。” 她说着,转身从身后拿过自己精致的意大利名牌手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又掏出一支笔,边写边说:“我给你一个私人电话,这上面的电话都不能直接打给我个人。” 薛家良走过去,他站在她的身后,等他写好两个电话号码后,他双手接过名片,就看见上面写着“天诚评估公司 总经理 王琴”,背面是业务范围。 作为交换,薛家良也赶紧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装好名片,薛家良端过自己的酒杯,说道:“王总,你们做县城的小生意吗?” 王琴说:“对于我们来说,生意没有大小之分,如果以后薛市长肯将手里评估的活儿让我们做的话,不胜荣幸。” 薛家良说:“只要您不嫌弃生意小、不嫌道路远就行。” 王琴说:“薛市长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们信得过我公司。” 王晶不甘当一个听客,她赶忙插话说:“家良,我忘了跟你介绍了,天诚公司可不是因为王姨退休后才成立的,是京城最早的评估公司之一,许多大的建设项目都是天诚公司做的环评和各种的评,以后你们县城的评估,就交给阿姨公司来做吧。” 其实,不用王晶介绍,薛家良就知道这类公司的性质,都是官和商互相勾结的产物。 王司长见他们交换完名片,看着王晶说道:“晶晶啊,就到这里吧,感谢你和小薛款待,小薛啊,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这顿饭就这样结束了。 送走王司长夫妇,薛家良到前台结账,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账单出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他一跳! 他掩饰不住惊讶的表情,拿过账单,逐项在心里核对着。 王晶见他磨磨唧唧的就有点不耐烦,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声说:“别核对了,不会错的,快点吧。” 薛家良知道王晶认为自己逐项对账单嫌丢人,就理直气壮地说道:“急什么,对账单是消费者正当的权益,服务员,我说的对不对?” 吧台里面的服务员嘴角露出一丝淡笑,没有回答。 这时,过来几个人,都是账单一出就付费,不是一沓现金摔过去,就是刷卡,谁都没像薛家良这样躲在一边对账单,他们看着薛家良,眼神里就有了不解和鄙夷。 核对完后,薛家良这才掏出钱包,很明显,里面的现金不够,他只好掏出工资卡,前两天刚给何嫂开了工资,具体里面有多少钱他也不清楚,他在心里暗自祈祷,卡里的钱千万别不够,跟女人借钱可就寒碜了。 此时,他在心里一个劲地后悔,后悔没听邢伟岩的话带一张卡来,邢伟岩说他人在北京,难免会有些公务应酬,尤其是需要公关的时候,当时薛家良没要,他说我工资卡里有点钱,真遇到请客公关的事,我先垫付,到时你再报销就是了。 哪知道,京城的消费这么贵,四个人一顿晚餐,居然八千多!当然,王琴点的菜倒是没那么贵,贵就贵在那瓶酒上了。 奶奶地,一瓶酒干掉我两个月的工资!薛家良在心里暗骂道。 还好,加上兜里的现金和卡里的钱,薛家良勉强凑上了这顿饭费。 走出这家饭店,薛家良回头望了一眼,说:“什么谭家大院,简直就是宰人大院。” 王晶说:“你说宰人,你看看四周的停车位,还有吗?” 果然,薛家良就看见四周的停车位满满的,而且还有车辆驶入,客人下车后,车子便开了出去。 “唉,真是朱门酒肉臭,乡有饿死鬼。”薛家良感叹道。 王晶刚要挽他的胳膊,听薛家良这样说,一下子松开他的胳膊,不高兴地说道:“没劲。” 薛家良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可能认为我没劲,可是你不知道,我这一顿饭钱,就能给幼儿园买个大玩具。前些日子,我们县电视台做了一组专题节目,就是因为暴露了群众和孩子们的基本诉求,节目被停播了,我们那里太穷、太穷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薛家良说着,背着手向前走去。 王晶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生内疚,她追上他,再次挽住他的胳膊,说道:“对不起。” 薛家良说:“你为我办事,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王晶说:“我见多太多基层来的领导,他们来部里办事,花钱如流水,今天王司长点的这瓶酒还不是最贵的,只能算一般,他还是有所顾虑的,毕竟你不是纯粹找他办事的人,要是以往,一万多一瓶的酒,怎么也得点两瓶。” 薛家良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是农民的孩子,尽管后来上学出来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县里工作,而且都是贫困县,在省里工作的时候,还是做纪检工作,而且我身边的领导个个都是两袖清风,今天咱们人均消费将近两千元,对于我来说,就是天价了。” 王晶不做声了,挽着薛家良,默默地往前走。 “对不起王晶,今天让你见笑了。”薛家良说道。 813、一个远离权力的人 王晶抬头看着他,说道:“你核对账单的时候,我是觉得有点丢人,但听了你刚才的话,我不这样认为了,相反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薛家良你放心,接下来在你们征地补偿中,我一定找王海,让他考虑你们的实际情况,只要他的笔尖稍稍偏那么一点点,就不止是你这顿饭钱了。” 薛家良说:“谢谢你的理解,这件事不要找他了,国家有国家的补偿原则和标准,况且被征用的又不单单是我们一个县,尽管我们比其它县更有理由提条件,但过分照顾影响也不好。” 王晶站住,她打量着他,说道:“薛家良,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薛家良笑了,说道:“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人。” “好了,别跟我被语录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薛家良说:“你要让我说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真不知道,古有一句话,叫盖棺定论,我这刚活了三分之一你就让我给自己下定论我怎么下。而且这三分之一里有四分之一是尿尿和泥的孩童时光、四分之一的少年时光,四分之一的青年时光,四分之一的工作时光,我怎么给自己下这个结论?” 王晶仰头看着他,说道:“薛家良,你真是长了一张好嘴!” 薛家良微笑着说:“我的嘴不够好,如果够好的话,早就去当外交部长去了,舌战群雄,那才过瘾呢。” “外交部长必须要舌战群雄吗?” “最起码会笑傲江湖。” “去你的,越说越没正行。” 薛家良笑了,这时,他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王晶则不拿自己当外人凑过去想看是谁打来的,就看见屏幕上标着的是一个字:然。 薛家良背过身,站在夜晚首都的街头,接通了公然的电话。 “喂,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又有工作?” “是啊,我又接了一笔广告业务,你那边怎么这么乱?” “噢,我刚请个朋友吃完饭,在马路上走呢。” “那时间不早了,你赶快打车回去吧,到学校后再打电话。” “好,一会我给你打过去。” 放下电话,他一转身,才发现王晶在后面偷听。 “女朋友?”王晶歪着脑袋问道。 “是。”薛家良简短地答道。 “聊这么两句就挂了?” “站在大街上哪有聊天的心情,一会回去再给她打。” 王晶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也能有眼力。” 薛家良说:“我也有眼力。” “那不一定……哎呀——” 王晶话没说完,突然喊了一声。 薛家良眼见她摇摇欲坠,急忙撑住她。 王晶手扶着头,闭着眼,就势靠在薛家良的怀里。 薛家良一怔,尽管体会到她身前的饱满,但还是轻轻推开她,说道:“怎么了?咱四个人一瓶红酒不多呀?” 王晶说:“你不多我多了——” “你一个人喝一瓶也没事啊?我可是不接受装醉者。” “我不装醉的话怎么知道你接不接受,我这是在替你女朋友考验你。”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呀,演技太拙劣,你听到我说的话不该立刻清醒,而是继续装醉下去,然后我还能借机揩揩油。” 王晶一听,身子再次歪向薛家良。 这次薛家良眼急脚快,一步迈出,想让王晶扑个空。 王晶早有准备,她只是装装样子。但还是有些失落地说:“薛家良,你真坏。” “你不好,根本就没打算往我怀里扑。” “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所以才不敢真的扑过去。” “说明我不值得你信任。” “现阶段来说的确如此。”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咱们到前面打车吧。” 王晶说:“再陪我走段路吧,我好久都没这么在街头漫步了。” 薛家良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好。” “是不是惦记给你女朋友打电话?” 薛家良说:“有这因素。” 王晶说:“你女朋友是怎样一个人?” “她跟我一样,是个纯粹的人。” 王晶看着薛家良,又问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自由职业者,一个远离权力的人。” “哦,自由职业者,律师?不对,律师和权力靠得最近,艺术家?也不对,没有权力,很难出名……” 她刚要继续问薛家良,就见薛家良冲着一辆过来的空车扬起了长臂。 就跟来时一样,薛家良主动坐到副驾驶室,这样跟王晶隔开距离。 回到学校后,薛家良洗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给公然拨过电话。 公然接通后说道:“回来了?” “是的,你还在忙吗?” “在忙。”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跟我联系?” 公然说:“哪有这么长?我前天还跟你联系着呢?” “哦,你跟我联系吗?”薛家良故意问道。 “当然联系了,你忘了,我还给你传过一张你和爸爸春节早上在枫树湾的山路上的照片?”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张白眉大侠?” “是啊。” “那是咱们在邮箱里联系着,不算,只有打电话才算,打电话我能听到你的声音,见不着,听听声音也了却相思之苦啊。” 公然说:“你就糊弄鬼吧。” “我怎么是糊弄鬼,我本来就是想你吗?对了公然,后来领导看到我传给他的汇报材料后他怎么说?”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把你传过来的材料打印后交给他,他是什么反应只能问卜姨了。” “你呀,太不关心我了。” 公然笑着说:“我不需要关心你这方面。” 自从上次事件发生后,薛家良猜测出是他们后,便给龚法成打了电话,在电话里,龚法成深沉地说道:“家良,你以前跟我说的博阳种种现象,我当时护犊心切,不愿你趟浑水,在博阳弄个一年半载的就回市里,现在看来,是我自私了,博阳,是一个广阔天地,你需要在那里练练筋骨,施展一下拳脚,打出你薛家良的威风,给那些地痞流氓点颜色看看!” 814、一个远离权力的人 后来,薛家良在节日期间一刻都没闲着,指挥围剿了柳河镇的地痞流氓们,助力公安局,完成班子成员的改组和整个公安系统股级以上干部的调整,开学后,又遥控指挥周千,对公安系统进行整顿和清理,所以参与市场经营的公安干警限期脱钩,不脱钩者正式干警调离公安系统,合同制干警辞退;另外,将那些不合编制的闲杂人员一律清退,实行新的招牌考核制度;对新提拔上来的干部实行封闭式培训;组织全体干警掀起一股大比武的热潮。 薛家良的目的就是要锻造一支政治性强、素质过硬的公安队伍,以应付更难啃的骨头。 “不过……”公然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薛家良在电话里急切地问道。 公然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当时把你那份材料交给老龚后,他倒是说了一句话,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薛家良说:“公然,他就是不说话,有特别的表情你都该告诉我,快说,他说了什么?” 公然说:“那我不就成了你的卧底了?” 薛家良虽然很急着想知道龚法成的态度,但是他知道公然的个性,就耐心地说:“宝贝,你就是不告诉你,他也会怀疑你会告诉我的,因为,他不好当我面说的话,也许就是就用这样一种办法让我知道,你堂而皇之的就成了传话的载体,这一点你一定要想明白。” 哪知公然不吃他这一套,说道:“原来你们俩个都在利用我?我偏不!挂了!”说完,公然就挂了电话。 “喂、喂、喂。”薛家良一连三喂,也没能“喂”住公然,她还是挂了电话。 “这个倔丫头,我就不信你能倔过我!”薛家良狠狠地说着,直接把电话关机。 关机后,薛家良又有些心里不踏实,万一公然想告诉自己又打不通电话怎么办?再有,因为这件芝麻粒的小事让公然看出自己的小气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又将手机开机,很遗憾,没有公然的任何讯息。 他深知公然的个性,想了想,就给公然拨了过去。 等公然接通电话后他说道:“我刚才手机没电了,换了一块电池,你没打电话吧?” 公然笑着说:“没有啊?你是关机还是没电了?” “没电了,我怎么能关机,话都没说完你就挂了。” 公然笑而不答。 他施展出自己软磨硬泡的功夫,说道:“宝贝,有个问题你需要弄清楚,你、我是一个战壕里的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 “一致对外?”公然抢先答道。 “对,你都会抢答了。” “对什么对,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跟你一道对付我爸!” “你想哪儿去了,不但我不会让你对付你爸,我也不会。算了,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你愿说就说,不说拉倒。不打扰你工作了,挂了。” 这次,薛家良是真的表现自己生气了,他挂了电话后,他拿过遥控器,关掉冷风,盖上一条被单便睡了。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手机里有公然一条凌晨四点多发的短信:他其实就说了四个字:多此一举。 薛家良笑了。他知道公然是一个不多事的人,也知道她是一个对工作很投入的人,四点多是她工作了一夜的标志,工作告一段落后,可能发现还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这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谜底。 看来,这个丫头还是怕他担心,最终告诉了他。 薛家良看了看表,可能这会公然还没睡,他便给她回复道:死丫头,你以为我是属猫的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公然很快回道:你没死,说明你的确是属猫的,还有八条命,困了,我睡了,拜。 薛家良笑了,不忍再打扰他。 他眼望着天花板想当时龚法成说那四个字时的表情,带着一种既希望又生气甚至还有厌烦的表情。 呵呵。 他躺了会,便起床出去跑步。 上第一节课的时候,他突然收到闫广发来的信息,由于是静音,连震动都没敢设置,他是无意掏出手机看了看,正好看到闫广这条信息:茨阳老百姓围堵了县政府,要求驱逐君怡公司,归还他们的土地,并吐出占地所得。 薛家良看到这条信息后没有回复,这个本来就是一个信息通报,他没有回复的必要。 悄悄将手机收好后,他便陷入了沉思。 当时戴总和韩君在博阳没得手,便转入了茨阳县境内,据说,那边的老百姓一听说有客商要用他们的土地搞建设,他们高兴得奔走相告,满足了客商的一切要求。 就连当地乡村干部都很高兴,土地,饱尝了世代农民的含辛茹苦,当土地不再是维持他们唯一生计的时候,就没有多少人希望继续刨种它了,都希望被占,然后得到一笔补偿款。 当初宝水附近的村干部得知县委县政府拒绝客商征地后,都表示不理解,就连乡干部甚至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都有不理解的,几次开会都提出这个问题,无论是薛家良还是邢伟岩都不可能正面跟他们解释这个问题,只能说那块地另有用途。 就是决定那里退耕还林的时候,还有干部说不如卖给开发商了,费那事干嘛?甚至财政决定先期垫付树苗的时候,仍然有人不解,说,今年财政状况这么紧张,还是让乡里集资吧。薛家良记得当时邢伟岩的解释是这样的,他说:“让乡里跟村民集资时间太长,季节不等人,县财政垫付后,再慢慢让乡里还。” 谁都不知道这两位党政一把手的真正用意。 中午下课后,薛家良在去食堂的过程中,接到了邢伟岩的电话。 “市长,是不是正准备去食堂吃饭?”邢伟岩已经完全掌握了薛家良课息时间。 “是的,有事吗?”薛家良站在一棵海棠树的树荫下。 邢伟岩说:“是这样,上午戴总和韩君来了,他们想把总部建在博阳,理由是博阳才是他们建设的主战场,他们挑中了靠近城边、又离河岸不远的地方,我没同意,我说不符合我们对那块区域的规划。” 815、工地出现问题 薛家良说:“对,那里是咱们规划的滨河公园,绝不能有任何其它建筑,既然是总部,就建在以后的新城好了,另外,跟他们详细解释一下,别让他们以为咱们没有诚意,选一块地方不行,又选一块地方又不行。” “我已经跟他们解释得非常清楚了,我怕韩君会找您,咱们口径要一致。” 薛家良说:“你放心,我会答复他的。” 挂了电话,薛家良就想,难道城南靠近柳河的那个地方又有什么空子可钻?但很快薛家良就否定了。 城南靠近柳河北岸,只是零星有几个村庄,那里的土地沙化严重,无序采挖砂石料也很严重,政府每年都予以治理和整顿,以拍卖地块的方式,规范采挖,今年,由于博阳全面建设的形势,最近靠近河岸的沙石地价也在飙升。韩君之所以想在那里建厂,也可能是方便。 十多天后传来好消息,博阳的老百姓拿到一笔非常可观的占地补偿款,县财政也缓解了压力,更主要的是,由市政府出面和高指协商,只是,高速路连接线的问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但县里因此得到一笔资助款。 薛家良很满意了,这天晚上下课后,主动提出请王晶吃饭。 王晶说:“我今天晚上约出去了,这样,你先欠着我的,明天或者后天再约。” 只是第二天下午博阳农贸市场出事了,薛家良匆匆返回。 情况是这样的。韩君迫于邢四的压力,也为了在博阳站稳脚跟,便和大成的建筑材料公司达成协议,有邢四提供工程所需的建筑材料。 由于薛家良和邢伟岩都很婉转地提醒过韩君,要韩君严把材料质量关,戴总对这块也不放心,昨天上午,戴总亲临工程现场,望着已经伫立起的主体工程,他很高兴,这座建设,已经有模有样了,是一座既美观又实用的地标建筑,过不了多久,工程就能交付使用了。 他一高兴,便让韩君陪着他四处转悠,当他们走到工地一个角落时,他无意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钢筋头,这个钢筋头有七八厘米长,就是一个普通的废料,可是戴总却发现了问题。 他弯腰捡了起来,端详了半天说道:“这是什么?” “废料,他们可能没清理干净。” 戴总举着这截钢筋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对韩君说:“去钢筋工地看看。” 来到堆放钢筋的地方,就见零零星星堆着不多的几跺钢筋,已经生锈不说,还爬上了好多拉拉秧。 戴总来到一堆废料堆前,他发现有好多这样的钢筋头,他又捡起一截钢筋头,将两根钢筋头放在掌心里,对比了一下说道:“韩君,你这下能看出差别了吧?” 韩君说:“就是粗细不一样。”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根生锈了,那根没生锈。” 没生锈的那根是戴总在工地的角落里捡到的。 “还有呢?”戴总继续问道。 韩君说:“难道你发现问题了?” 戴总说:“何止是问题,是大问题!韩君啊,你原来是一点都不懂啊?还口口声声跟我说工地上的事你懂,如果你真懂的话,我问你,这个钢筋是几个圆的?” 韩君听他这么说,就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不合标准?不会吧,每次进货都是吴志和工头还有供货方三方验货的?绝不可能出现以次充好的现象。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个是不能凭眼睛判断的,要用卡尺量。” 戴总听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韩君啊韩君,我从十多岁就开始在工地干小工,所以的活儿我都干过,钢筋工也干过,这个钢筋到我手里是多大规格的一眼便知,如果相差一毫米的话我如今年老眼花可能分辨不出,但这个钢筋和工程要求的钢筋绝不紧紧差一毫米!你可以用卡尺量。” “这……”韩君脸就白了,因为她太知道邢四他们的为人了。 “给吴志打电话,让他立刻过来!”戴总不耐烦地说道。 吴志,就是韩君的助理,负责整个项目工程的质量监督、原材料购进、各个工序协调以及工期进展情况等等。 很快,吴志连跑带颠地过来了。 不容他说话,戴总就问道:“每次进货都是你亲自验货吗?” 吴志擦着汗水说道:“是的,是我亲自带人验货。您……发现什么问题吗?”他说完,就打量着面前几跺钢筋。 戴总说:“回办公室说吧。” 三个人回到工地一处临时办公的铁板房内。还好,这个铁板房安装上了空调,戴总将两根钢筋头放在桌上,让吴志用卡尺量,其实不用卡尺量,通过比较,韩君也看出了差距。 吴志的汗就下来了。 戴总说:“你立刻亲自带人到各个工序现场,采集各处的钢筋样本。” 吴志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就走了出去。 戴总看着韩君说:“你也去。” 韩君抓过一个安全帽,就追了出去。 通过调查,不但钢筋存在标号不合格、以次充好的现象,就连水泥砂浆也存在这个问题。 晚上,戴总、韩君和吴志三个人在招待所的房间内沉默着,空气异常凝重、沉闷。 韩君站在靠窗的位置上,眼望着窗外博阳西部的山峦,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吴志始终一言不发。 戴总见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他就说道:“既然你们谁都不肯负责任,我只有报警了。” “结果如何?”韩君背对着他问道。 “结果就是停止施工,将建起来的主体工程炸掉。”戴总平静地说道。 “炸掉?”韩君忽然转过身,尖声地问道。 戴总说:“只能炸掉,凭目前的工程质量,连豆腐渣都不如。” 吴志坐在椅子上,始终低着头,捧着脑袋,不说话。 韩君赌气走到他跟前,连着踢了他好几脚,斥责道:“你装什么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 吴志抬起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懵了,每次来货都是我带着人亲自到场验货,因为您反复叮嘱我,不能抽检,必须车车检验,除非……” 816、商人也是有底线的 “除非什么?”韩君紧张地问道。 吴志说:“除非他们把货卸了,深更半夜又替换掉,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韩君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会吧,咱们夜间都有看工地的保安,怎么……可能……” 戴总看着韩君,说道:“韩君啊,你这话太小儿科了,我真不知你把聪明才智都用在什么地方了?你雇来的保安就不能被收买吗?我看你们管理层弄不好都有人在监守自盗!” 吴志听了这话尴尬极了,他说:“出现这种情况的确是我连想都没想到的,但我绝没监守自盗,我承认,邢四私下的确请过我几次,无非就是晚上喝酒、唱歌,我从没要过他的一分钱好处费,也没给他们开过任何绿灯。如果您认为有人监守自盗的话,那么我同意报警,由警察出面调查。” 吴志说得坦荡、口气坚决。 戴总说:“他们在请你喝酒唱歌的时候,工地上有可能正在干着不法的勾当,他们是故意转移你的注意力。” “那……我不走,还有韩总啊?” “韩总,韩总恐怕夜里没去过一次工地吧。” 韩君脸红了,她说:“我们有分工的。” “有分工作你作为当家人就那么放心吗?我当初主持工地的时候,也有专人负责巡更,你问问我的手下,我从来都是突击检查,作为一个工程的总负责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安心睡大觉,要知道工地上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事故。这也怪我,我太顾及你的感受了,为了不让你有其它想法,我平时也监管不到位。” 韩君看着戴总,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该不会也怀疑我吧?” 戴总看着韩君,意味深长地说:“这事,谁都逃不开干系。” “那你想怎么办?” “报警,炸楼。” 吴志说:“戴总,不能这样啊,我们的主体工程都起来了,这样,对我们的损失太大了,再有,偷工减料是常有的事,我们可以对工程进行加固处理,如果炸楼的话,我们的名誉也会受到损失的……” 戴总不等吴志说完,就大声喝道:“混账话!这些你是跟谁学的?偷工减料是常有的事,但也要看偷在哪儿、减在哪儿!你刚才去采样,只是咱们的初步判断,如果主体工程的关键部位也有问题,是加固就能处理的吗?如果工程有一天坍塌出了人命,谁负责?这个就是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出事咱们也跑不了。” 吴志哑口无言。 戴总说:“这样,这事不宜扩大知情范围,我们先自查,我马上打电话,让总公司的质检人员明天到场,就是死也要知道死在谁手里了!” 韩君说:“既然自查,没必要调集团的人吧?” 戴总没理她,掏出手机打电话。 韩君知道,戴总眼下连她都不相信了,更何况这里的质检人员。 自查的结果就是这个巨大的农贸市场工程还没建完就成了一座危险的建筑。 戴总下令停工。 韩君反对。 中午吃完午饭,韩君推开戴总的房间,戴总正在打电话,他表情严肃、凝重,见韩君进来了,又说了几句就挂了。 韩君说:“你真的要下令停工?” 戴总说:“必须停工。” “那我们的损失就大了,再说,吴志说的对,适当的偷工减料任何一个工地都有这种现象,不然成本怎么降下来,凭什么我们就能中标?” 戴总看着韩君,说道:“韩君啊,你说这话太让我失望了,你现在是还没学会走就先练跑了。我承认,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过偷工减料的行为,但那都是微乎其微不影响大局,像这样大范围地明目张胆、甚至是丧心病狂地偷工减料,我从来都没干过,也没听说别人干过!这个工程就是完工了都无法交付使用,将来塌了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我包括政府都付不起这个责任。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所能解决的了,不能犹豫,必须通知甲方。” “可是……我……” 戴总说:“监守自盗的事我并不怀疑你,但是这里绝对有内外勾结,我刚才已经秘密报警了,警方也会秘密进行调查的,你马上跟我去县政府,跟邢县长当面汇报。” 韩君仍然存有侥幸心理,说道:“那样我们就会名誉扫地,别说抢占安平市场,就是博阳市场也完蛋了!” 戴总说:“韩君啊,我真后悔让你跟我学了一些不该学的东西,做人做生意必须有底线,我们可以无商不奸,我们可以钻政策的空子、钻政府的空子,还可以不择手段地利用某些官员的贪欲来达到我们的最大目的,但眼下这事太严重了,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敢继续糊弄下去了。” 韩君从来没见过戴总这样过,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戴总又说:“现在可以断定是邢四的原材料出了问题,上午我看了进货记录,无可挑剔,但我们的工程所用的材料却不是进来的材料,那么这些材料从哪儿来?我们的那些材料又去了哪儿?韩君,这些问题咱们无法解决,只能交给警方解决。再有,商人也要把目光放远,你刚才提到我们有可能从博阳甚至说安平市场滚蛋,但如果我们敢于纠正自身的错误,敢于承担责任和损失,说不定博阳会重新接受我们,我们今天的损失还有可能从明天的博阳新城建设中找补回来,但如果我们一意孤行、明知已经是危险建筑还要继续建下去的话,将来出了事故不但要负法律责任还要承担经济损失,说不定我们的企业因此而倒闭,你我去蹲班房。你只算了小账,这个大账你算过吗?” 听了戴总的这番话,韩君忽然有些自愧不如,眼前这个商人她从内心从来都没真正敬重过他,只是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投靠了他,他是唯一能满足自己的私语和虚荣心的工具而已。他投机钻营、盘剥民工,用尽各种手段拉拢腐蚀领导干部为他所用,无所不用其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韩君都了解,只是此时她觉得他有些陌生了。 817、安插眼线 戴总和韩君来到县政府邢伟岩的办公室,邢伟岩热情地跟他们俩人握手,说道:“戴总啊,什么事这么急,我还有个会都让别人去开了,听你的口气好像天要塌下来。” 戴总坐下,严肃而认真地说道:“县长,天塌不了,我们盖的农贸市场的工程快塌了。” 邢伟岩一听,戴总说这话不像是开玩笑,他看了看韩君,就见韩君低下头,跟戴总一样,满脸的沉重,他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这么严重吗?” 戴总说:“非常严重,头来之前我已经秘密报警了……” 于是,戴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邢伟岩从头至尾汇报了一遍。 邢伟岩一听就怒了,他气愤地拍着桌子喝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怎么把工程干成这样?让我们还怎么相信你们!” 韩君听了这话,脑袋更低了,她尴尬极了。 邢伟岩严厉地说道:“必须报警,彻底查清这事,另外,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总不能给博阳留下一个定时炸弹吧?” 戴总说:“这也是我要向您汇报的,我们集团已经做出决定,损失自负,炸掉主体工程,从地基重新建起。” 邢伟岩暴跳如雷:“你、你们……以为我还会把这个工程交给你们干吗?等着给我上法庭吧!” 邢伟岩气得手指这戴总和韩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在屋里迈着大步,然后面向窗户,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走吧,这事我要跟薛市长汇报,在薛市长没有明确指示之前,你们不要妄自采取任何行动,甚至不要扩散消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戴总说:“我们已经停工了。” 邢伟岩说:“停工是必须的,你们可以找任何借口停工,就是不要以工程质量不合格为借口,另外,疏散主体工程建设人员,以免造成后果。” 戴总心领神会,他说:“我头来的时候已经请你们当地安监局的人来,给所有工人授课,传授安全施工需要注意的事项。” 邢伟岩不耐烦地冲他们挥挥手。 戴总和韩君起身告辞。 邢伟岩没有立刻给薛家良打电话,他在屋里反复踱着脚步,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掏出一个专用手机,给一个人发了短信:二叔,你忙吗? 被他称作“二叔”的人立刻给他直接打来:“不忙,我回家看你二奶奶来了,她有点感冒,你有事吗?” 邢伟岩一见对方直接打来电话,就知道说话是安全的,他便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说道:“咱们见个面吧,老地方,你打车出来。” “知道。” 这是他每次跟“二叔”见面的约束,为了防止车上有窃听器,每次都要求他打车出来,而每次他都会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跟这个神秘的“二叔”通话。 邢伟岩走出办公室。听到关门声,邢龙从旁边屋子出来,说道:“县长,你出去?” 邢伟岩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这话就等于告诉邢龙,他出去不需要他跟着。 到了楼下,邢伟岩的司机也出来了,邢伟岩冲他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开车走。 他驾着车,直奔招待所,然后将车放在招待所的停车场,进了前面的客服部,又从后门出来。早就有一辆出租车等在后门,他上了车。 车子七绕八绕后,才来到城南一处临街饭店,名为“司机小面馆”。 在这里就餐,绝对碰不到熟人,因为这里的食客,绝大部分是省道上往来的司机,而且大部分都是过境司机,博阳本县的食客很少,博阳有头有脸的人更不会到一个司机小吃店来就餐的。 出粗车司机前后左右看了看,这才拐进面馆,停在面馆中间的正门,正好左右有两个大卡车,邢伟岩下车。 司机稍作停留,开着车就走了。 老板一见邢伟岩进来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也不说话,带着邢伟岩就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同于楼下乱哄哄的大厅,也不同于楼下烟草混杂的各种气味,而是干净整洁,四面墙壁洁白,墙上没有任何装饰,木地板,一张光板餐桌,六把光板椅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一目了然。 邢伟岩环视了一下四周,来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往楼下一看,正好看见一辆出租车打着转向过来了。他看着出租车的后面,并没有可疑车辆跟踪,直到有人进来了,他才将另一半窗帘拉上,开开室内电灯。 进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邢四的狗头军师邢宝中。 关好房门后,邢伟岩开门见山:“二叔,邢四给君怡公司供的原材料出了问题,这事你知道吗?” 邢宝中说:“这个,我前两天刚有察觉,我也是无意发现的,每次白天给工地送货,都是大张旗鼓、正大光明,但接下来阿华又会组织另一拨司机待命,请这些司机吃吃喝喝,等黑影下来后,这些车辆就不知去向了,第二天下午这些车辆又光着车回来了。” 邢伟岩专注地听着。 “昨天我碰到一位司机,这个司机我认识,跟他爹有些交情,早年他因和别人一起抢劫摩托车被判刑,是他爹找到我,不光减了刑,一天监狱都没蹲,就在拘留所呆了几天就放出来了。他托人去李命的运输公司当了一名货车司机,前些日子李命被捕后,运输公司就解散了,邢四低价收购了李命的公司。我问他夜里是不是出车了,他才跟我说,他们昨天夜里先给工地送钢筋和水泥,然后再将工地上的钢筋和水泥拉走,拉到安平市区的一个工地。我问他参与几次这样的送货和拉货行动,他说就一次,而且他们头出发之前被警告,任何人都不得泄露消息,如有人泄露,灭全家。” 邢伟岩皱紧了眉头,邢四生性多疑,他完全有办法不让这个消息捅出去。 818、重大发现 邢宝中继续说:“我后来问这个司机,你们这样大张旗鼓深更半夜到工地,又是起重车又是大型运输车,甲方没人验货吗?保安不过问吗?他说甲方一个人都不在,保安全都呆在屋里不出来,有专人看着他们。我后来问他,知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吗?他笑着说,那怎么不知道,偷梁换柱呗。” 邢伟岩点点头,说道:“可以肯定,邢四从一开始就准备这样干了,甚至以前就这样干过。” 邢宝中说:“是的,你知道邢四生性多疑,我后来暗暗也是暗中观察才发现的,公司的司机他只用一次,有时去外县去找司机。另外,就是阿华等几个心腹他也不完全信任。” 邢伟岩点点头:“这个情况我知道。对了,药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邢宝中说:“药厂那边他雇的技术人员基本上都是外地的,只有办公室是我们几个当地人,另外我怀疑,他们早就在生产违禁品了,甚至从上马排污设施的同时就在生产,只是关键车间都有狗腿子把守,闲人一律不准入内,连我都进不去。” 邢伟岩说:“可以断定我们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邢宝中又说:“有一天晚上邢四来厂里,我故意喝醉了没走,我发现有几辆外阜车辆来了,据我所知,我们没有这个省份的业务,等天亮后,这些人跟车就都不见了。我现在越来越证实你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本人就是个瘾君子,上马制药项目,不但满足自己的瘾欲,也能获取暴利,制药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招牌,其实暗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邢伟岩沉吟着说道:“如果能拿到证据就好了。” 邢宝中说:“这个太难了,除去几名技术人员,厂里的工人和管理者一律不准在厂子过夜,我那天要不是装醉,也就走了。” “他对你怀疑过吗?” 邢宝中说:“从一开始他就对我有戒备,这个戒备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我跟他爹的关系,他爹可以容忍他打砸抢,但不会容忍他干这些掉脑袋的勾当的。” “他干的勾当多了,他爹能不知道?” 邢宝中说:“这个不是我向着他爹说话,有的他知道,有的装不知道,有的是真不知道,比如药厂的事他就真的不知道。” “那工地上偷梁换柱的事他知道吗?”邢伟岩问道。 “具体情况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应该想到他这个儿子绝不会满足挣那些面上的钱,以次充好应该是常有的事。” “好,我知道了,二叔,你也要当心。” 邢宝中说:“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手下有个叫老八的人失踪了,有的说他被邢四挑了脚筋,打回老家去了,有的说他被邢四秘密处决了,这事我没敢打听,怕引起他的多疑。” “红莲的事家里又来人着吗?” 邢宝中说:“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人怎么也死了,又拿到一笔钱,哪还敢来这里闹啊!这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邢伟岩想了想说:“依你看,前段时间打黑,对他们有震慑吗?” “怎么没有?那几天老爷子天天给俩儿子开会,严厉告诉他们,这次严打,不同以往,薛家良不同于李书海,要他们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干好自己的事,不许惹是生非,还嘱咐我,要密切监视老四的行动,一旦发现有出格的地方要随时向他汇报,。另外,邢有信大儿子家的老二要结婚了,时间就是下周六,请柬都写好了,可能马上就该请人了,老爷子也特地嘱咐他们,这段时间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邢伟岩说:“他孙子结婚的事我知道,我上次去他跟我说过,还想让我当主婚人,我没答应他,我说自从薛市长来了以后,对干部参加庆典、婚礼都有严格的要求和规定。他很不高兴,但也没办法。” “你给他孙子当主婚人,这不是瞎闹吗?也太瞧不起人了!”邢宝中有点火上浇油。 “也许是他太瞧得起我了。”邢伟岩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时间不短了,你走吧,有事随时给我发信息。” 按照以往的惯例,谁最后来的,谁就先走。 邢宝中先邢伟岩离开饭店。 邢伟岩又站在窗前,看着邢宝中手里拎着两个餐盒走了出去,一副吃完饭打包带回家的情形,他看着邢宝中坐上一辆出租车,向来时相反方向走了。 邢伟岩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邢有信可能只想到了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能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也在邢有信身边安插了眼线,而且是邢氏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 他转过身,这才掏出电话,给薛家良打了过去…… 邢伟岩在电话里,不再隐瞒自己,而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跟薛家良做了汇报,最后说道:“我认为现在时机到了,可以收拾他们了。” 薛家良这才明白以往一说到打黑,邢伟岩就说不是时候,问他什么时候是时候,他也不明说,原来,邢伟岩一直在寻找对方的软肋,在等待最佳时机! “伟岩,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要干,就干得漂漂亮亮,最好人赃俱获!你还需要进一步做工作,我负责联系上级。” 邢伟岩激动地说:“您千万不要对我客气,等您回来,我这一肚子苦水全都向您倒出来。” “我马上就将情况向上级汇报,另外,你密切注意药厂和工地动向,告诉戴总,让他继续施工,只是要特别注意危险地带不要安排人员施工,我马上请假回去。” “好,我等您。” 邢伟岩突然有一种想大喊大叫的感觉,他兴奋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叫来老板,说道:“老马,给我弄几个小菜,我要喝两杯。” 老板很少见到他这样高兴过,每次他来这里,不是皱眉就是心事重重,今天到有点意外,就高兴地说道:“好嘞——我给您拿好酒去。” 819、恶行昭著 薛家良跟班里请假,组织员说能不请假尽量不要请了,眼看就要毕业了,珍惜剩下的不多日的学习时间。 他没敢跟组织员说什么事,只是说县里一个重大工程出现了大事故,必须他回去处理,而且几天回来还说不定。组织员说如果两天不回来的话,必须要市委组织部来请假函。 薛家良明白党校的制度,满口答应后便向车站赶去。 在等车的间隙,薛家良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将博阳的情况向龚法成做了汇报。 龚法成听后说道:“要打就要打干净,不要拖泥带水,我马上向耕田书记汇报,另外,你需要省厅警力支援的话,就直接给董健打电话,我也可以提前跟他打招呼。” 薛家良说:“肯定需要省厅支援,尤其涉及到药厂违禁药品的事。另外,我不想用当地警力,有些势力渗透得层次太深,连市局也一样。” 龚法成严厉地呵斥道:“你不要太张狂,什么渗透得太深,这话不能随便说!” “我知道,我这不是跟您说吗?我再不跟您说点心里话,我还跟谁说去呀?” “上次行动不就是借助了市局的力量吗?任务完成得不是不错吗?” “这次不一样,邢有信是省人大代表,别说在博阳,就是在安平甚至省里都有过硬的关系,必须万无一失。” “你这样考虑也对,我们商量一下。” 坐上回家的回车,薛家良也有了一种跟邢伟岩一样的激动和兴奋。 想想他来博阳的这段时间,尽管没有跟邢氏家族的人产生正面冲突,但时刻感到邢氏的势力无处不在,处处受到无形的影响,从邢伟岩身上体现得最为具体,尽管他后来知道邢伟岩跟邢氏也是貌合神离,但是他的顾虑有时会直接影响到班子成员。就连开一次普通的常委会,他都会想到邢有信的反应。这些不利因素如果不铲除的话,会直接影响到未来博阳的建设和发展,换句话说,博阳开建任何一项工程,都不会顺利。 上次周千来跟他汇报情况,他才知道原来博阳有多乱,他来的这段时间,的确是他的身份和背景暂时震住了这些人,还没有发生太大的恶性事件,但这伙黑恶势力却没有销声匿迹。 最大的势力要属邢四了,他本人就涉及到赌博、放高利贷、抽毒、敲诈勒索、非法持有枪支、逼迫女性从事不正当交易多种行为。 在周千的介绍中,前年年底,邢四指使手下到一家民办家具厂收取高利贷款,与客户发生争执,邢四知道后,为了打出名声,打出威望,他纠集了三十多个人,手持枪支到该厂逼债闹事,开枪示威,命人用铁棍等工具殴打该厂员工,致使十多名工人受伤,这还不算,他将厂主打伤并驱离出场,将这个家具厂占为己有,在社会上造成极坏影响,这件事公安局当时已经立案,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没了下文。 邢四名义上经营着两家公司,一个是大型运输公司,一个是建材公司,其实,真正的经济来源则是通过开设赌场、看场、摆场、垄断博阳大型运输业务等方式疯狂敛聚了大量财富,并组织代理了几个名牌白酒和啤酒的业务,为垄断控制市场,指使手下对博阳的销售市场已经餐厅、酒店和商店不得销售其它品牌的白酒和品牌,对销售人员实施恐吓、骚扰、殴打强迫交易等违法行为。 周千的材料中还显示了这样一个案例。为了垄断博阳的砂石料市场,邢四利用之前政府将砂石料开采权向大户转移的地方政策,非法掠夺柳河沿岸农民的耕地。一位姓张的农民,也想联络几户乡亲自己开采,这样可以有效地保护附近自家的耕地。 邢四的人去跟这位张姓农民谈判遭到拒绝后,他们连夜便出动好几台重型机械设备,将这几户农民的耕地挖得千疮百孔,好端端的庄稼都被毁了,等他们找到邢四公司的时候,公司的人态度蛮横无礼,拿出事先写好的协议让他们签字,几个人气愤不过,拒不签字,就把邢四告了,邢四听说自己被告了,一气之下,派了几个首先,在集市上,将这位姓张的村民打成重伤,连医药费都不给付,其他几户村民一见惹不起,就都签了字,姓张的没签字,地也被他们占了,他的腿也落下终身残疾。 他们以暴力、威胁等手段,有组织地进行敲诈勒索、抢劫、寻衅滋事、故意伤害、非法拘禁等违法活动,大成建设的楼盘物业都归邢四管理,常常对拖欠物业费的业主半夜上门,暴力收缴物业费水电费,致使大成建设的楼盘望而却步,楼盘销售不好,就连邢家老三都有意见,多次到邢有信跟前给邢四告状。称邢四再这样下去,恐怕没人敢买他们开发的楼盘了。 在周千的介绍中,光邢四一个组织中,就有一百多名成员,他们层级分明,分工明确,据调查,该团伙涉嫌抢劫、故意伤害、寻衅滋事、非法拘禁、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等10余种暴力犯罪,几年累积下来,涉案多达八十多起。 为什么好多案子没有公开,就是因为邢有信省人大的代表的身份,也正是这个身份,成了邢氏家族的保护伞。 前段时间,薛家良凭借外部力量打掉“北虎”李大虎家族势力团伙后,严打就没有再往下进行,给外界的感觉就是严打忽然告一段落,县公安局开始整肃内部纪律和作风,开始调整中层以上的干部成员。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薛家良端掉“北虎”只是一个前奏,下一步的矛头就会指向更大的势力团伙——邢氏集团。 薛家良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原因也是有多种考虑的,省人大的代表、曾经的全国劳模、市级明星企业。但凡他们收敛一些,也不会作死生产违禁药品、掉包工程材料的。 这也是邢有信最近看管两个儿子比较严的真实原因,他应该看出了薛家良的杀气,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气在逼近大成。 不光是这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邢氏第三代人的婚礼将至,邢有信希望自己孙子的婚礼能够顺利进行。这毕竟是邢氏孙辈人中第一个男丁的婚礼,也是邢氏家族第一场婚礼。 他不希望在婚礼前后这段时间,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820、异地密谈 所以这次婚礼不亚于邢家的大庆。 邢家上上下下的人为这个婚礼已经忙乎好几个月了。与邢家结亲的是县地税局局长的千金,一个是富家子弟,一个是官宦之女,也算是门当户对。 据说邢家给的聘礼很丰厚,28万现金,寓意“儿发”,装满了一个小密码箱,还有一堆金银首饰,局长家也不示弱,已经买好一辆十六七万的大众轿车做陪嫁,另外,据说请了极具水准的省歌舞团来现场助阵,不光有著名歌手主持人,还是著名的文娱明星前来献艺。 据说现场将有一个魔术表演,就是大变金钱果盘,是男方送给各位亲朋的喜宴礼物。 对于这桩婚事,博阳人给予了最高关注,随着婚期的临近,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场旷世婚礼。 说它“旷世”,无论是聘礼还是陪嫁都创了新高,全县顶级富豪和实力官员的结亲,每个人都盼着接到请柬,能前去参加这种“高端”婚礼,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薛家良回到博阳,邢伟岩亲自开车去接的他。 两个人来到招待所一个不常用的小雅间里,边吃边聊,他们统一思想后,薛家良便打给周千打电话,让他过来。 邢伟岩看了看表,说道:“咱们去楼上房间里说吧。” 于是,薛家良跟邢伟岩上了客房部,在楼梯拐角处,他拿出钥匙,打开一间客房,薛家良这才知道邢伟岩在招待所有一间自己独立的房间。 这个不足为奇,作为多年县长的他,有一个房间很正常,可以躲清静,也可以找人谈话聊天。 凭着先天的机敏,薛家良进来后四处看了看,说道:“这个房间你使用了多长时间了?” 邢伟岩说:“换到这个地方来有两三年了。” 薛家良说:“这样,我给周千打电话,让他找个地方。” 邢伟岩立刻明白了薛家良的用意,说道:“也好,那我就叫出租车,咱们都不开车了。” 薛家良点点头,他便给周千打了一个电话。 周千不知道还有邢伟岩,就说:“那我去接您,咱们去茨阳找个地方谈吧。” 薛家良说:“不用,我打出租车,你先去找房间,然后告诉我地址。” 这个时候,邢伟岩就拨了一个电话,等薛家良和邢伟岩出来后,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楼下。 他们上了车,这辆车直接从后门开走了。 半路上,接到周千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到了茨阳一个部队内部招待所了。 茨阳和博阳本来就一河之隔,两个县城距离也不远,薛家良和邢伟岩很快就到了。 周千打开门,冷不丁看见邢伟岩也来了,他就是一怔。 他瞬间传递出的怀疑眼神被薛家良看在了眼里。 三个人坐下,没有寒暄,没有铺垫,薛家良开门见山:“周局长,我和伟岩县长统一了思想,大致有了方案,跟你汇报一下,你听听,然后再做补充。” 周千怔了一下,点点头,仍然没有说话,显然,邢伟岩跟大成的关系,还是让他有所顾忌。 薛家良看出周千的顾虑,他举起右拳,神情庄严地说道:“今天,是我们三位书记一个秘密会议,我们要共同起誓,谁都不准将今天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以党性担保。我,薛家良,向党旗发誓,绝不泄露今天的谈话内容,如有违犯,愿接受党纪处分!” 邢伟岩也举拳宣誓:“我,邢伟岩,向党旗发誓,绝不泄露今天的谈话内容,如有违犯,愿接受党纪处分!” 周千见他们这样,也举拳发誓。 于是,三个人初步制定了三套方案,为什么说是初步方案,因为形势每天都在变化,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参加过抓捕王令经验的薛家良,在制定方案中,显示出超乎寻常的智慧,他把细节都想到了,这一点令周千都佩服。 邢伟岩就不用说了,他确确实实感到了跟薛家良的差距,薛家良来到博阳后,一直对大成敬而远之,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原来他掌握的大成的内幕不比邢伟岩少,他一刻都没放松过对大成的注意,这一点令邢伟岩十分佩服。 三个人一直研究到天亮。 薛家良直起身,看着周千说道:“周局啊,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落实到行动中,还希望你跟据现场局势灵活掌握。” 周千挠了挠头发说:“到时我会及时向您请示。” 薛家良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说着,拉开房间的窗帘,打开窗子,立刻,晨曦清洁凉爽的空气吹了进来。 周千这时说道:“薛市长,您回来还有谁知道?” 薛家良一怔,立刻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说道:“不瞒你们说,之前就伟岩知道,之后就是你知道,我司机都不知道。” 邢伟岩说:“您回来的事,我谁也没跟说。” 周千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太好了。” 邢伟岩问道:“周局是不是……” 周千说:“既然我们众志成城,那就要尽可能地做到万无一失,不要让对方察觉到什么,薛市长,您最好今天还回去,不要被第三人知道你回来了。” 薛家良笑了,他很欣赏周千的警惕,说道:“就为这个,连儿子都不让我看一眼?” 周千有些为难,说道:“您最好别看,因为邢家孙子的婚礼在即,他们也很小心,我听说老邢已经给家族成员开过会,不要让他们这段时间惹是生非,所以我们最好也不要打草惊蛇。”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连早点都不吃了,直接送我到火车站吧。” 薛家良当天没有返校,中途他下了火车,打车到了省城,他来到龚法成家,正赶上卜月梅一个人在吃中午饭。 卜月梅见到他的那一刻,吃惊地说道:“家良,你不在党校上课,怎么悄无声息地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薛家良四处看了看,说道:“我来见领导,有重要事情跟他汇报。” 821、剑已出鞘 卜月梅说:“你跟他联系了吗?” “联系了,一会他就回来。” “你吃饭了吗?” “不瞒你说,早饭都没吃。” 卜月梅一听,赶紧走进厨房,到了门口又转回头,冲着薛家良说道:“小然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我没给她打电话。” “她出差了,去南方拍什么油菜花去了,是杂志社组织的。” “哦,去几天了?” “三天了,周末回来。” 龚法成回来了,他进屋就大声说道:“薛家良,你胆子不小啊,我正在招待上级纪委的领导,你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回来了,说,什么事?” 薛家良刚吃完一碗面条,抹着嘴就出来了,说道:“跟您汇报工作。” “你这是越级汇报,你该跟安平市委市政府汇报才对。”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这个我知道,但我必须要先跟您汇报,您认可了,我才能跟市领导汇报。” 龚法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快说,我给你的时间不多,半个小时。” 薛家良一听,也赶忙坐下,开始了他的汇报…… 龚法成听他汇报完后,托着腮帮,沉思了一下说道:“方案不错,但在实际操作中情况肯定有变化,这个必须提前考虑到,做到多手准备,尽可能一网打尽。” 薛家良说:“是的,所以我们又制定了第二第三套方案,就是应对突发情况。” 龚法成语重心长地说:“功夫在诗外,你亲眼目睹了抓捕王令的行动,前后没用多长时间,也就是十多分钟,但我们的功课却做了半年。” “我懂,我考虑到了,也提前再做功课,现在全县公安局正在继续大比武,到时外围的工作由他们做,我不想让他们接近中心,但也会安排几个政治素质过硬且熟悉地形和邢四团伙成员的人加入核心行动。” 龚法成说:“那个代表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也是我来找您的原因之一,能不能提前……” “不行,那天我跟耕田书记磨叨这,他说这样容易打草惊蛇,还是依据事实正常履行手续好。这就需要你们到达现场后,想办法控制住他,不能让他出现任何意外,还要注意礼数,毕竟你们抓捕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犯罪成员。” “是。” “想好如何收场了吗?” “想好了,也安排下去了。” “那句好,你马上跟我走,去见董健。” “我去见董健是不是不合套数?” 龚法成说:“作为地方官遇到困难,请求省厅支援,这也在他们的权限范畴,至于你们市局怎么协调就是你下来需要做的事了。” “好,我听您的。” 薛家良面见省公安厅长董健,将地方存在的黑恶势力和他们将要进行的打击行动跟董健做了详细汇报,董健表示无条件支持和配合地方打击黑恶势力的行动,需要省厅派驻警力随时说话。 薛家良从省厅出来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这将是自己在博阳的一个大动作。 当晚回到党校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敲开组织员的宿舍,他报道。组织员问道:“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吗?” 薛家良说:“我提前赶回来,就是不知道以后那天我又突然请假回去,所以您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组织员说:“你们这些地方干部啊,心根本就不净,人在教室,心里却还是惦记单位这点事。” 薛家良说:“我不能说我们县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您,过几天,就会放一个炸弹,所以,一旦有事,我随时都得走,如果来不及请假,请您多多关照。” 组织员见薛家良神情严肃庄重,就说道:“打黑吗?” 薛家良一怔,说道:“您怎么知道?”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打黑,已经有几个人为这事请假回去了,但是他们警惕性都没你高,他们都告诉我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 博阳,农贸市场建设工地,依然是那么平静,只是主体工程进度慢了下来,工人们上午接受安监局的培训,下午干活。 工头抱怨,这样下去他不能保证工期。韩君说:“这个不用你操心,安监局是咱们的婆婆之一,不服从就会给咱们小鞋穿,天天来工地检查你受得了吗?” 戴总由于不放心,这几天始终人在博阳,他也会来工地转转,听取负责人的汇报,偶尔也会亲自指挥。 周千的公安干警技能培训进行得如火如荼,大部分都是野外训练。 政府工作按部就班,高速路土地赔偿进行得有条不紊,许多农民舍不得已经成活的树苗被推倒,便开始进行移栽。邢伟岩让乡干部和村干部组织村民,将这些树苗挖出后集中种,成活后秋后在进行分植移栽。 农民们的积极性很高,他们出义务工,将地里的树苗挖回,运到指定地点集中培育。他们纷纷跟政府建议,能不能再辟出一块林地,对此,邢伟岩给出的答复是要向上级请示,因为原先的林地是被药厂污染了,退耕还林是迫不得已,基本农田另做它用是有限制的,不能随心所欲。 一切都是那么波澜不惊。 这天下午,邢四敲开邢伟岩的办公室,他手里拿着一个请柬,进门将请柬拍在桌上,然后一抬屁股,就坐在邢伟岩的办公桌边,一只脚着地,说道:“哥,老爷子说什么都要让我再把请柬给你送来,我说那天他不是来了吗,也知道了婚礼的日期,干嘛还要劳烦我再跑一趟,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什么?” 邢伟岩说着就站了起来,他很反感邢四坐在自己办公桌上,这不仅是对他蔑视,也是对政府权力的蔑视,他从办公室后面走出来,坐在屋子一角的沙发上,把邢四一个人撂在那里。 邢四从办公桌上下来,也坐在沙发上,说道:“他说,这是对亲朋好友的尊重,即便大家都知道了婚礼日期,对那些重要客人也要上门送请柬。” 邢伟岩嘴角一扬,说道:“那你可要忙活几天了。” 822、挣不开的枷锁 邢四挥动带有刺青的胳膊说道:“我才不给他忙活这个活儿呢,不瞒您说,就是您的请柬是我亲自送来的,其他人的请柬都是让邢龙转交的,另外,老爷子说薛书记去党校学习,就不打扰他了,所以没给他送请柬。” 邢伟岩说:“不告诉他合适,前几天开会有事要商量,让他回来他请不下假来,昨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今天党校组织他们全体学员外出调研,他被分到了西北片区,各个省都要走到,估计这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 邢四听他这么一说,眼珠转了转说:“哥,我对您都有意见了。” “你对我有意见,我对你还有意见呐!”邢伟岩不瞒地说道。 “那你先说,对我有什么意见?” “你租赁药厂那块地方,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下,要不是听老爷子说我还不知道呢?虽然说那是你们企业之间的行为,但也该告诉我一声,再说了,你干嘛要去那个地方,博阳的地方随你挑?” 邢四说:“哥,关于这事,我就知道你早晚都得找补我,这事不是我不想跟你打招呼,是因为药厂之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知道你为了我好,肯定不会希望我淌进去,我还知道博阳的任何地方只要我看上,你肯定会批给我,但是前期的投入太大,我也是考虑到成本,我才选择了租赁。再有一个没跟你说的就是对于那里的排污,薛家良很敏感,我只要在上马治污设备,排放合格,即便将来薛家良知道也无所谓了。” 邢伟岩说:“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正如你所说,那里只要排污合格我就放心了。这次我还担心高速路会挨着那个厂子,没想到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邢四说:“哥,你不说我还忘了,高速路将来通车,对于我那里影响太大,这个我得跟他们要补偿。” “对你有什么影响?” “噪音啊,噪音影响不是影响吗?” 邢伟岩笑了,说道:“你拉倒吧,别瞎闹,高速路经过村庄或者路口,都是要做这方面防澡设施的,你不许给我出幺蛾子。” “我是跟高速路要补偿,又不是跟咱们县政府要,你着什么急?” “废话,人家高速路能对你个人吗,出面协调是地方政府的事。” 邢四故意很乖地说道:“那好吧,那就等通车后听听噪音大不大,如果噪音过大,我就找他们,如果能忍受就不给你们找麻烦了。” 邢伟岩故意装作不耐烦地说道:“少给我惹事,年岁也不小了,踏实干事,早点成家立业。最近你这块的生意做得很火,比老三那块火多了。” 邢四骄傲地说道:“老三有福,当初老爷子把那块业务分给他,是最省心的了,是个人都能干,是个人干就能挣钱,他不需要费脑筋,只要拿到地,银行贷款,图纸出来就可以卖房了,回本也快,就是他天生的性格,习惯于墨守成规,不敢大踏步地前进,唉,老爷子太偏心了。” 邢伟岩说:“一点都不偏心,他这是量才是用,老三是守家型的,所以让他去分管比较成熟的事业,你是开拓型,让你去闯市场再合适不过了。” 邢四说:“我那是没办法才去开拓,谁都愿意请现成的而不愿意操心费力去打食。” 他用了一个“打食”,邢伟岩在心里说道,白瞎这个词儿了。 邢四又说:“哥,薛家良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儿?” “回市里呀,离开博阳,你早点扶正。” 邢伟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没有任何追求,保持现状就很好。怎么,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我听到什么肯定会告诉你。对了哥,我这次来还想跟你打听个事儿,李小虎这次能判几年?” 李小虎是外人对李命的戏称,相对他父亲李大虎而来。 邢伟岩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听说人没在咱们这关着?” 邢伟岩说:“老四啊,是不是他手里捏着你的辫子?” 邢四说:“哥,我喝的墨水不多,自小就是浑人一个,但有一点我挺佩服自己的,就是不会让任何人捏着我的辫子,他更不会。” “嗯,不管怎么样,这段你注意,管好你那些小弟们,别惹事。” “你这腔调跟我家老爷子一样,自从薛家良来了后,这话我听得最多了,相当于以前好几年的总和。我就纳闷了,你们怎么都那么怕他?” “怕谁?” “薛家良呀?” 邢伟岩刚想说什么,邢龙从外面进来,他一贯的进来不敲门。 邢四怔想听邢伟岩的回答,冷不丁被邢龙打断,他两眼一瞪,不客气地说道:“你不知道敲门呀?” 邢龙一愣,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听说四哥来了,一激动就跑过来了。” 邢四说:“还是大哥宽容,换做我,你不敲门就进,试试看!”邢四眼里露出凶光。 邢伟岩看到没看邢龙,跟邢四说道:“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邢四一听眉毛就立了起来,看着邢龙说道:“不是我教训你,就是你平常跟大哥关系再近,也要分清场合,不能把这种关系带到工作中。” 邢伟岩心说,他要是没有你们这些人仗着敢吗?我早开除他八百遍了。但他嘴上却说:“没关系,只要心不坏就行。” 邢龙脸上就有尴尬之色。 邢四说:“你来了正好,如果眼下大哥没事的话,你跟我出去办点事吧?” 邢龙看着邢伟岩。 邢伟岩说:“去吧,帮老四忙活忙活去吧。” 邢四和邢龙就出去了。 望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邢伟岩使劲咬着后槽牙。跟这种人称兄道弟,他真有失身份,但是没办法,他一时半会还挣不开这个枷锁。 重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邢有信转动着笔,想着跟薛家良和周千制定的三套行动方案。 他不得不佩服薛家良在这方面的精通,这三套方案每一套后面还跟着两个子方案。之所以制定三套方案,就是应对可能场所发生的可能情况,是针对、工地、药厂和婚礼三处场所设计的。 823、渴望新生 邢伟岩仔细分析了这三套方案的精妙之处,如果前两处场所在婚礼前夕有任何一处出现机会,比如:工地又再进行偷梁换柱,这样随时调动警力进行围堵查处;第二就是药厂,如果再发现来路不明的外阜车辆,就可以以治安巡查的名义截获车辆,同时,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厂检查。如果工地和药厂在婚礼前夕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生,那接下来就会实施第三套方案,突袭婚礼,将以往那些涉案人员一网打尽。也就是说,婚礼是兜底的,是邢氏人最后的疯狂。 关于工地的偷梁换柱问题,君怡完全可以借助法律起诉邢四,但对于当前形势来讲,走诉讼程序不仅漫长,而且也牵涉精力,更为关键的是,邢四不会让诉讼过程平稳地走下去,工地上会接连不断出现骚扰事件,君怡也别想痛痛快快完成这个工程。 与其那样,就不如连根铲除。 邢伟岩暗暗佩服薛家良的老道和狠辣,看来当初没有听信邢有信的话而选择跟薛家良看密切配合是对的。 他再也不要充当傀儡的县长了,再也不要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了,邢氏家族如果没落,有些历史性的问题也会被挖出,那么作为邢伟岩来说,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但他认了,他早就想给自己的命运画个句号了。 那还是李书海刚来的那年,城东一块地皮被大成看上,同时也被市里两家公司和本地几家公司看上,但他力主批给大成,为这事跟李书海在会上吵了起来,当时李书海怒问他:请问,你有自己独立的原则和人格吗?当时这句话比骂他祖宗八辈都难听。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他有意跟大成保持了距离。 他反思过自己,在利益上,外界都会认为他跟大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最初这种关系也的确存在,但是他从来都没有从大成堂而皇之的好处,这也可能是大成一直把他当做赚钱工具的主要原因。 因为那块地皮一波三折,的确是他的作用最终归了大成,大成给他留了一套房子,但至今那套房子他也没说要,甚至都没去看过,也没有跟他们办过任何手续,将来大成真的完蛋,他也就是落个领导责任,也不会有太大的经济问题,即便有人别有用心想搞倒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从一开始,他就留了心眼。 扳倒大成,从内心来讲他是矛盾的,一方面是跟大成有些说不清的利益往来,一方面是他是如此地渴望破蚕重生,所以这几天他很是心事重重。 但眼下箭已然在弦上了,他就是有回天之力也救不了大成了。 这几天薛家良也是寝食不安,他虽然人在教室,但心却在博阳,他几乎天天跟周千通电话,时刻掌握邢四的动向。 他的心不在焉被巴桑看了出来,巴桑以为他跟王晶谈恋爱了,私下不时开他的玩笑。 薛家良懒得解释,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明天就是邢家大喜的日子,他这种紧张程度达到了高峰,如果他人在博阳,可能会好些,现在他离博阳几百里路,他做不到镇静自若。 一切都那么平静,无论是工地还是药厂,都没有消息传来,看来,他们只能实施第三套方案了。 他忽然想起龚法成问他:如果三处场所同时有情况发生,你们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他不顾正在上课,掏出手机,悄悄给周千发了一条短信:做好三处开花的准备,提前布置警力。 周千很快给他回复道:我也正在琢磨这个问题,既然您也想到了,我马上布置协调。 也就是说,在三套方案的基础上,又多了一套方案。 下课后,薛家良赶忙回到宿舍,跟周千在电话里进行了详细的沟通。 通话完毕后,他打开罗锐刚才发过来的一条信息:刘三到了吗? 薛家良:还没,那边有情况吗? 罗锐:没有,但有种感觉,药厂晚上会有异常。因为那个小车间增加了两名保安。 这是薛家良的另一手准备,他不能完全依赖于邢伟岩的内线,关键时刻绝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刘三的电话进来了,他已经到了党校大门外面。 由于事先已经请好假,所以薛家良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拎起背包就往出走。 走廊里遇到王晶,王晶问道:“你又请假回家?” 薛家良说:“是啊,有事。” “你就不能明天回去吗,我也好跟你去看看博阳。” 薛家良说:“真对不起,改日吧。” 薛家良匆匆走了。 王晶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这个土老帽的确吸引了她。 薛家良也明白王晶的心思,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敢跟她太近,免得闹出什么闲话。 路上,周千来电话告诉他,有可能药厂今晚有情况,通过对邢四以及他几个心腹电话的监测,发现他与一个南方口音的人通话,尽管听着都是一些江湖上的客套问好等内容,但明显他在邀请这位朋友如果北上的话请来这里找他喝酒。最后,再无音讯,周千判定,邢四对外公开的只有两部手机,他还会有其它的秘密号码。 狡兔三窟,这是肯定的。 薛家良问道:“邢四现在在哪儿?” 周千说:“邢家的婚宴从今天下午正式开始,地方好多风俗习惯比如过小礼等,都是在结婚头天下午和晚上进行,邢四今天一直都在大成酒店忙乎。” 婚宴设在大成酒店,据说,为了这次邢家第一次娶孙媳妇,大成酒店一个月前就不对外营业了,而是进行内部豪华装修,娶地税局长的千金,而且是省内名牌本科大学生,也是国家公职人员,对于邢家来说,也值得大动干戈、大张旗鼓地办喜事。 据说这个姑娘有自己心仪的对象,但是邢家孙子死缠烂打,终于将局长千金追到手。 薛家良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周千打来电话告诉他,邢四不见了,而且他那几个心腹也不在酒店现场了。 薛家良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他感到雷霆的来临。 824、秘密指挥所 薛家良直接赶到武警中队所在地,这里是明天,不,是今晚秘密指挥所。 说是秘密指挥所,是因为公安内部班子还没有最后彻底调整好,为了不走漏消息,周千便将指挥部安排在了这里,这里平时几乎没有外部车辆进入,所以相对比较隐蔽。 这是一个两间会议室,临时当做了指挥部,电台、电脑等摆上了会议桌。 薛家良进来后,里面已经有几位两三位武警和特警指挥官在研究地图。 周千立刻给他们作介绍:“汪队长、李队长,这是我们的薛市长,薛书记。” 汪队长第一个向他行礼,说道:“薛市长,我奉命前来增援博阳的打黑行动。” 薛家良用力握着他的手说:“谢谢,半路上赵政委就给我打电话,说你们部队已经到底外围指定地点待命。” 李队长也想薛家良敬礼,说道:“报告薛市长,我奉省厅董厅长的命令,前来协助你们。” 薛家良激动地说:“幸苦了!客气话不说了,队伍在什么地方?” 薛家良问的这个问题,正是他所不放心的。他担心博阳平白无故开进来这么多武警、公安特警部队会打草惊蛇,但是在电话里又不活多问,毕竟,这些指挥员都是身经百战,经验比自己丰富,这个问题,他们应该比他想在前头。 果然,汪队长说道:“我的队伍已到博阳服务区休整、待命,我们是以参加反恐演习出来的。” 李队长说:“我的部队已经进入省高速路管理局院内。” 薛家良问道:“是下班时间进去的吗?” 李队长说:“我知道您的意思,省高管局博阳分站所有交通警察,没有一个当地人,所以你尽管放心,部队也是在下班时候进入的,目前都在车里待命。” 博阳服务区离县城很近,按照武警部队的行动速度,顶多无六分钟就能到达县城。驻扎在高管局院内的特警就跟更不用说了。 薛家良转向周千:“你的人呐?” 周千说:“大后天就是全局大比武,今天市局特地派来警力,来协助我们搞晚上的训练。全体干警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就等命令呢。” 薛家良担心地问道:“晚上训练之前搞过吗?” 周千说:“几乎天天搞,这个队不搞就是那个队搞,因为大比武其中就有夜晚追讨这一项,所以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那就好,来,咱们再详细制定一下行动方案……” 几名指挥员便在药厂、婚礼现场、君怡公司建筑工地的地图上,仔细研究部署。 为了不引起怀疑,邢伟岩没有到达指挥现场,他将按照薛家良的指示,去大成假装帮忙。 邢伟岩下班后直接去了大成集团酒店现场,就见婚庆公司正在布置舞台,到处都是鲜花。 邢伟岩没有见到邢四,到是见到了邢家老三,也是大成集团的总经理邢涛。 邢伟岩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邢涛说:“用不着你,没看都用不着我吗?” “婚礼几点开始?” “六点五十八分,差两分钟七点。” “够早的。”邢伟岩说。 “是嫂子找人算的时辰,另外上午的演出很多,不早点中午散不了。” “哦,要是那样就不早了。” “几点去接新娘子?” “四点,这个季节结婚得多,路上遇到别的接亲队伍不好。” 四点,邢伟岩认为这是个重要情况,一旦药厂那边真的有情况,四点这个时间是个坎儿。 “四点太早了。”邢伟岩自言自语。 邢涛说:“也是大嫂请先生看的时间。” “四点不好听。要不就五点,要不就五点半,四点,死点,你听着是不是别扭。” “对呀!”邢涛一拍大腿,说道:“我马上给大嫂打电话,看这个时间能不能改。” 邢伟岩故意拦他,说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打了。” “那不行,我侄子就这么一次,任何细节都不能疏忽大意。” 他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说道:“嫂子,四点接新娘这个点是谁的主意?先生?哪里来的混蛋先生,有四点去接新娘的吗?四点,死的点,你改改吧,五点,要不五点半或者六点都行,就是别四点,商量什么,直接通知女方家就是了,就说咱们改时间了。” 他挂了电话,说道:“谢谢邢哥提醒。” 邢伟岩赶忙说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是党员又是干部,这话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来影响不好。” 邢涛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顾虑太多,不像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没人管。” 邢伟岩笑了笑,他四处看了看问道:“怎么没见老四?” “他有事,跟我吱了一声就走了。” 邢伟岩说:“好,你忙你的,我在找老爷子呆会去,他是在家还是在集团办公室?” 邢涛说:“他在陪客人吃饭,要不你去吧,是陪省电视台和歌舞团的人。” 邢伟岩想了想说:“那就算了,我去还得喝酒,都谁陪着老爷子呢?” “二叔、四叔、五叔和七叔。” 二叔,就是邢宝中,也就是说,邢宝中没有在药厂,而是陪这邢有信招待客人,这几个叔叔,都是当年跟着邢有信闯天下的结拜兄弟。 邢伟岩说:“让他们老哥几个陪着客人去乐呵吧,我就不去打扰了,先撤了。” 邢涛说:“哥,明天早点过来,参加典礼仪式吧,还有歌舞表演,还请来几个人妖呢。” 邢伟岩说:“好的,明天我尽量早点过来。如果需要我帮什么忙就说话。” 邢伟岩说着就往外走,他看见郝大柱和交警大队长进来了,就跟他们点下头后出去了。 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看到他那个秘书邢龙。邢家有事,肯定少不了他的。 他自己开着车走了,半路上,他想给邢宝中打个电话,心想别这么沉不住气。 回到家后,他给薛家良打了电话,告诉了薛家良刚才去大成酒店了解到的情况。 薛家良问道:“邢宝中有消息吗?” 825、惊弓之鸟 邢伟岩说:“估计他有不了消息了,他现在陪着邢有信在跟歌舞团的人喝酒呢。” 薛家良说:“要是能让邢宝中回趟厂子就好了。” 邢伟岩想了想说:“等会我跟他联系,看看能不能回。” 薛家良刚挂了邢伟岩的电话,就接到了罗锐的电话,罗锐在电话里告诉他,据他发现,邢四一直在药厂,现在普通车间的工人都下班了,但好像厂区里停了好几辆车,都是邢四和手下开来的车,另外,门口的保安增加了双岗,院里还增加了猎犬和巡逻人员。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邢宝中借故回厂里拿手机充电器,被门口新增派的保安拦住了。他们告诉他,邢总有令,这里出入的人,要么出去别进来,要么进来别出去。邢宝中想了想,这些人做起坏事来禽兽不如,就掉头回去了。 他走到半路的时候,接到邢四电话。 “二叔,我听说你来厂里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邢宝中说:“拿手机充电器,他们说你在里面,晚上不许别人进去,我就回来了,我想办法借个充电器用吧。” 邢四说:“门口增加了双岗,是因为这段时间李小虎的人到处找我算账,所以我晚上来这里就在门口多添了几个人。” “明白,你忙吧,我今天也不回家了,去集团宾馆陪老爷子。” 邢宝中将他没进去药厂大门的事告诉了邢伟岩,邢伟岩告诉了薛家良。 薛家良由此断定,邢四利用婚礼热闹做掩护,肯定会在药厂有活动。 然而,自从邢宝中离开后,药厂再无车辆驶入。后半夜的时候,邢四带着人离开了药厂,门口的岗哨也撤了,随后大门紧闭。 这个消息传到指挥部,薛家良问面前的三位指挥官:“通常情况下,改变交易地点是什么原因?” 汪队长有着丰富的缉毒经验,他说:“通常情况下是交易双方中的一方发现了什么不安全的因素,或者是怀疑警方跟踪,或者是怀疑对方黑吃黑,任何微小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他们改变交易地点,在这个时候,他们胆小如鼠,又如惊弓之鸟,还会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薛家良说:“是不是他们在路过服务区的时候,发现了那么停驻在那里的队伍。” 汪队长说:“不会,我们的队伍在服务区的后院,无论是南来还是北来的车辆都不可能发现,而且服务区今天关闭,不接待任何客人。” 薛家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周千:“是不是咱们野外练习的部队……” 周千正在看地图,说道:“有可能,咱们有一支小分队正在高速路出口附近运动,有可能是看到了他们下路后又回去了。” 几个指挥员一听,立刻纷纷看向自己面前的地图。 这时,周千的手机传来报告,邢四开着四辆悍马吉普车出了高速路,直奔南方北方而去。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这就应了刚才他们的判断。这伙人不放心,出了高速路收费站没敢停留,立刻又绕了回去,他们的方向只能继续往北走。 薛家良看了看几位指挥员,说道:“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对这个我是外行。” 汪队长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说:“您放心,他们只要沿着高速路往北走,就等于钻进了咱们的口袋。” 薛家良感到有些意外,他看着他问道:“难道……” “是的,往北各个停车带和服务区我们都有布控,另外,我们还伪装成巡逻的高速路交警车辆。” 李队长说:“但是高速路车流大,在路上抓捕有困难。” 汪队长说:“他们也是人,也怕死,我估计他们会在这个服务区交易……” 汪队长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果然,先前准备去博阳的三辆车停到了下一个服务区。 汪队长不容跟薛家良商量,立刻发布抓捕命令。 薛家良急了,忽然说道:“等等。” 汪队长不解的看着薛家良,薛家良说:“最好让邢四他们安全返回,这样不会影响博阳这边的行动。” 汪队长皱紧了眉头,他看了看表,自言自语:“离婚礼开始还有将近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多小时这伙人有可能出省界了,不行,必须在省内抓获。” 他看着地图,琢磨了半天才说:“好,就在这里。” 于是,他拿起电话,发布着指令:“放接货的人走,你们收队,回博阳服务区待命。” 随后,他又向上级请示协调警力,在高速路安平市境内最后一站布控。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 太阳照常升起在博阳的地平线上。 大成酒店,张灯结彩,高朋满座,迎亲车辆一水的奔驰,头车则是一辆名贵的劳斯莱斯,已经浩浩荡荡地将新娘接了回来,正在往大成酒店缓缓驶入,夹道欢迎的人群轰鸣的礼炮响起。 因为肩负着任务,邢伟岩老早就来到了现场,他转了一圈后,发现该来的人都到了,却没有看见邢四和邢有信。 他问邢宝中:“老爷子怎么没来?” 邢宝中说:“他不来了。” “为什么?” “他是爷爷辈儿的,对方送亲人中没有爷爷辈儿的。” 邢伟岩点点头,以邢有信的骄傲,他可以出大钱给孙子操办婚礼,是绝不会屈尊到现场接待一个地税局局长家的亲戚的。 邢伟岩又问道:“没看见邢四。” 邢宝中说:“阿华几个人来了,估计一会上拜的时候就该来了。” 上拜,就是认亲,新郎所有的长辈包括七大姑八大姨等等,必须全都到场。 邢伟岩看了一圈后发现,光亲属席就摆了整整十桌。 邢伟岩问邢宝中:“上拜席怎么这么多?” 邢宝中说:“我们是爷爷辈的结拜弟兄,还有两个叔叔的结拜弟兄,还有集团高管,都是新郎的长辈,都要掏上拜钱的。” 邢有信暗暗叫好,这下好了,正可以一网打尽。 邢伟岩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了薛家良。 现场不见了邢四,指挥部瞬间出现了紧张,难道邢四嗅到了什么躲起来了?如果这次抓捕行动漏掉了邢四,就等于行动失败了一半。 826、即将终结的辉煌 汪队长想了想,说道:“是不是高速路口那边跑漏了消息?” 薛家良说:“有可能,他们抓捕犯罪分子的时候,犯罪分子给这边通风报信了。你赶紧问问?” 汪队长他拿起电话,说道:“韩队长,我是汪军,口袋收了吗?” 对方的话传了出来:“干净利落,前后用时不到五分钟,我们正在押解疑犯前往指定地点。” 汪队长说:“是不是走漏消息了?我这边主犯不见了。” “你放心,我们有准备,并且做得滴水不漏,绝不会走漏任何消息。” 汪队长放下电话,说:“应该不是他们走漏消息了,他们口袋收得很完美,并且也有应对措施。” 周千忽然意识到什么,抓起电话问道:“交易完成后,他们的人都回来了吗?” “报告局长,一个不差。” 周千放下电话说:“应该没有意外情况发生。” 汪队长和李队长同时看了看手表,同时问薛家良:“下一步怎么办?” 薛家良咬咬牙,说:“按计划执行。” “是!”两个人分头去下命令。 周千也拿起电话发布着指令。 薛家良看了看,离抓捕行动只有半小时时间了。按照婚礼进程,抓捕行动定在新人给长辈上拜这个节点上,这个节点的好处就是所有的骨干分子都坐在亲属桌上等着给新人上拜礼。 他给邢伟岩发去一条信息:你提前离开,去找邢有信,以防他外逃。 邢伟岩接到薛家良的指令后,走到一身正装的邢涛跟前,说道:“老爷子不来了吗?” 邢涛说:“他想来,是我们不让他来了,让他在家等着,等典完礼,让新人回家给他上拜。” 邢伟岩说:“就他一个人在家吗?” “只能他一方人在家,所有的人都来这里了。” 邢伟岩掏出一个红包,说:“这是我的那份上拜礼,你一会带我交给新人,我去陪陪老爷子。” 邢涛说:“也好,我先给他打个电话,要不他不给你开门。” “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邢涛说:“您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到这里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我们来时已经嘱咐过他了,谁来都不给开门。” 邢伟岩心里就是一咯噔,原来他们是有准备的,也可能他们对付的不是警方,而是平时那些结怨的仇家。 由于邢涛给邢有信打过电话,当邢伟岩开着车驶入一个深宅大院的前面时,他按了一声喇叭,将头探出来,对着前方一排的摄像头挥挥手,立刻,大门被两个人打开了,邢伟岩驶了进来。 他直接来到正院,将车停在二道门外,再次按动了门铃,抬头看着门楣上的探头。门自动开启,他这才进来。 他进来后就大声喊道:“您在哪间屋子呢?” 邢有信从中堂走了出来,他身穿一身紫色的唐装,头发染得黢黑,红光满面,恰恰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邢有信说:“还是你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子啊,想着过来陪陪我,那几个混蛋,都去看热闹去了,谁也没想我一个人在家孤独。” 邢伟岩说:“关键是集团的人我认识的不多了,就几个熟面孔,我跟他们没得聊,知道您一人在家,就想找您坐会,其实,您应该去现场看看,场面很大,很热闹。” “都是我一手操办的,能不热闹?” 邢伟岩感觉邢有信对这个婚礼的确下本钱了,如果按照民间传言属实的话,这个孙子应该是他的小儿子。但坊间传言往往是不可信的,真是不是外人谁也不知道。 邢有信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尝尝,好茶。” 邢伟岩说:“我可没您这功夫,空腹品茶。” 邢有信说:“你没吃饭还来陪我,典完礼就该开席了,家里人都去酒店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吃的。” 邢伟岩说:“我不饿,但喝茶还是不敢。” 邢有信长出了一口气。 邢伟岩说:“这件事办完,家里再有事就用不着你操办了。” “是啊,老二那个样子,你说我不牵头操办谁牵头操办,只着他那两位叔叔,不说他们愿不愿意,他们可能都没这个时间,各忙各的。” 邢伟岩说:“是啊,我看老四就没在。” “他呀,我听说他昨天下午就没在,这不怪他,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他就是在场,也什么都干不了,挑刺行,搞不好又得跟老二杠上,不在合适。” 邢伟岩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孙子都娶媳妇了。” 邢有信说:“是啊,我都七十二岁了,你也四十六了,当年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镇政府的通讯员。” “是啊,如果不是您的提携和帮助,我恐怕就是做梦都梦不到我能当县长,想想这一路走来,多亏了您啊——” 邢伟岩说得很由衷,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由衷。 邢有信说:“你还算有良心,也帮了我不少,我刚才坐在这太师椅上还在想,想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建了这么大的家业和事业,居然没有喜悦,倒满是心酸,不怕你笑话,你进来的时候,我刚刚擦去眼泪……” 邢伟岩说:“我理解,风霜雨雪,磕磕绊绊,才铸就成今天的大成,我现在感觉这个大成起的好,反过来就是‘成大’啊!” 邢有信抬起袖口,抹了一下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江山易得不易守啊!如果儿孙争气,兴许我闭眼之前看不到败家,如果儿孙不争气,我有可能亲眼看着大成毁在我手里……” 邢伟岩在心里冷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大成即将成为历史,你也是最后的辉煌。 可是他嘴上却说:“您多虑了,大成有您在一天,就倒不了,老三老四尽管翅膀硬了,但有您坐镇,他们也不敢胡来的。” 邢有信说:“我也时常发愁,按说我这个年龄早就该退休养老了,不会再过问集团的事了,但不过问还不行,老三还好一些,老四最不服管,一肚子弯弯绕,我能掌控老三,有时却掌控不了老四,至今还不成个家,一天他不成家,就说明他的心一天收不回来。” 邢伟岩笑了,说道:“这个心你还替他操啊?” “嘴上说不操心,实际心里还是替他操心……” 邢伟岩有一搭无一搭地“陪”邢有信聊着天,酒店那边的雷霆行动已经打响! 827、神兵天降 担任婚礼主持人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国内某知名相声演员,女的还是上次主持大成庆典的省电视台著名综艺主持人,两位主持人刚一上场,全场就开始爆笑,原来,男的穿了一声灰,长得也是很有特点,秃顶、肥头,大腹便便,女的则是一袭红色礼服,靓丽、妩媚,和这位秃头大叔形成强烈对比。 男的说:“我知道大家笑的原因,不过我不在意,我来就是为了陪衬我们美丽的主持人小姐!” 女主持人很乖巧地说:“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也是作为陪衬而来的,是陪衬我们美丽的新娘的。” 台下掌声。 男主持人又说:“我敢说,来到现场的演艺圈的大腕们,都是为了陪衬而来,为了祝福而来,下面,看看今天都有哪些高朋送来祝福!” 大屏幕上,首先出现了一位被国人熟知的西方总统,他用东北口音说道:“我代表我们那疙瘩的全体人民,祝福新郎新娘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祝现场的亲朋好友吃好喝好……” “哗——”全场爆笑。 紧接着,又是几个不同地方口音、通过移花接木剪辑手段的几位世界名人出现在画面中,“祝福”这对新人,一时间,屏幕上出现了操着祖国各地口音的世界名人祝福的声音,逗得全场笑声不断。 不知是有意剪辑还是后面内容没抹干净,当比尔?盖茨用闽南话祝福完毕后,大屏幕上居然出现了一位令西方国家谈之色变的人物,他头上包着白布,下巴和两腮蓄着他标志性的山羊胡子,手里举着冲锋枪,用他们自己的语言高喊着为自由而战的口号。屏幕上则出现了中英译文。 男女主持人都没在意身后大屏幕上的内容,等画面人物定格后,女主持人说:“得到这么多国际友人祝福的这对新人,已经站在了我们对面的鹊桥上,有请新郎新娘走下鹊桥,来跟我们大家见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主席台上大屏幕前,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突然从台上跑过,迅速和后门进来的一对特警汇合,将整个婚宴大厅包围起来,简直是天降神兵! 开始,当特警们从台上跑过的时候,大家以为是特意安排的婚礼节目,因为最后的画面还是那位某组织领袖的画面,现场安静极了,望着特警队员们矫健、武威的身影,台下爆发一阵掌声,还响起几声口哨的尖叫声。 很快,又有两队荷枪实弹的特警分别从两个门口进来,迅速占领了宴席厅的四条过道,就连上菜的道路也都沾满了荷枪实弹的特警,他们背靠背,密切注视这每一桌的客人。 每一桌的客人,四面都被特警们包围了,任何举动都逃不过特警队员锐利而机警的眼睛。 当大家反应过来这不是节目内容的时候,人们都惊呆了。 台上正在搞笑的两名主持人登时傻了,在节目单中,根本就没有这个节目内容。 这时,宴会大厅所有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大屏幕被关闭,一位指挥员走到台上,从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他说道:“请大家不要慌张,坐在原地不要动,我们是在奉命执行任务,缉拿案犯,现在要核查身份,带着身份证的以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请将证件摆在桌上,方便我们核查,请大家配合……”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就见坐在亲属席的邢涛站了起来,刚要喊叫,立刻被他面前的特警队员按在桌子上,还有一个人刚要弯腰往桌子底下钻,也被旁边的特警队员按住。 邢四有个心腹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怎奈,还不容他打开手机,就被特警队员缴了过来,立刻就被带了出去。 见此情景,再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婚礼现场的几台录像机也被同时控制住,掌握在武警队员的手中。 由于事先得到情报,亲属席的十桌人,未经身份核查这个程序,全部被带了出去。 那位新娘的父亲对他面前的特警队员大声嚷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地税局的局长,政府官员,我要告你们,私闯民宅,扰乱婚礼……” 无论他怎样嚷嚷,最后还是被特警队员“请”了出去。 站在鹊桥上的一对新人目瞪口呆,当他们明白过来终于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两个人瘫坐在桥上。 随后,现场宾客中,只要能说明身份的,都是自行离开婚宴厅,不能说明身份的,暂时由特警队员带离婚宴厅。 参加统计登记的都是当地公安干警,他们逐桌逐人进行统计。 与此同时,指挥部接到报告,现场没有发现邢四。 空气立刻紧张起来。 薛家良命令道:“马上突审骨干分子,搜查宾馆以及有可能他藏身的任何地方,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邢四!李队,命令你的人,迅速进入邢家大院,搜查嫌犯!” “是。” 三名指挥员分头向自己的队伍发布着命令。 很快,来自各个地方的报告传来。 “报告!药厂已经被我们完全控制,所有的人员被集中在院子里。没有发现邢四。” “报告!运输公司没有发现邢四,这里只有六个保安,其他人都去参加婚礼去了。” “报告,建材公司没有发现邢四,也没有发现他的车辆,这里只有搅拌站的人刚来上班。” 婚礼现场传来报告:“通过突审阿华等人,他们都说凌晨从外面回来后,就不见了邢四。” 邢四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他真的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提前躲起来了? 这种判断极有可能,因为邢四表面给人的感觉大大咧咧,但他生性极其残忍、多疑。 薛家良手托着下巴,低头沉思,每个指挥员也都在仔细思考,到底哪个环节能走漏风声。 周千大胆地说道:“难道我们的计划被人泄露出去了?” 显然,他这话指的是邢伟岩。 薛家良站住,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他才摇摇头,说道:“不可能,这一点我干担保。” 828、邢四落网 周千见薛家良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就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此时的邢伟岩正在陪着邢有信回忆过去辉煌的往事,这时,就听到院里传来了狗叫声和脚步的嘈杂声。他的心就是一阵狂跳,他知道是什么人来了,他等的也是这一刻。 邢有信听了听,笑着说道:“肯定是新人给我上拜来了,不对呀,怎么这么快?说好的是等婚礼仪式进行完毕后过来的,难道典礼仪式提前了……” 他嘴里叨叨着,就站起身,来到一侧墙边,拉开一面幕布,露出一个大大的电子显示屏。他忽然就看见大院的第一道大门已被打开,两队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他就是一怔,说道:“这些人干嘛来了?” 邢伟岩镇静地走到他跟前,看着破门而入的武装警察,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可能是在演习吧。” 邢有信满脸狐疑:“演习?怎么跑我家来演习了?” 这时,二道门就传来了敲门声和门铃声。 邢有信的脸色忽然煞白,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邢伟岩看着博阳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王,淡淡地说道:“不知道。” “那你赶紧去给他们开门,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先躲躲。”邢有信说着就要往出跑。 邢伟岩拦住了他,说道:“邢总,您不能躲,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挥着拳头迎面而上,这是您当年常挂在嘴边上的话,难道您忘了吗?” 邢有信转过身,看着邢伟岩,问道:“你……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干嘛来了?” 邢伟岩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咱俩应该一同出去给他们开门,无论他们是干嘛来了,我想咱们都应该面对,您说对不对?” 邢有信看着邢伟岩,邢伟岩目光里的镇定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这时,外面传来了喊话声:“屋里的人听好了,我们是省武警缉毒队的,我们来搜查嫌犯,请你们配合,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后我们将强攻进入。” “缉毒?”邢有信说道。 “是的,是缉毒的人,而且还是省里下来的人。” “我们家……没……没人贩……贩那个毒啊?” 邢伟岩说:“您别忘了,您是省人大的代表,无论有人没人贩那个毒,您都应该主动开门配合搜查。” 邢有信有些站立不住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你……你去给他们开吧。” 邢伟岩说:“我开和您开性质可是不一样,您千万想好了。” 邢有信听后,就扶着墙,走回太师椅边,坐下,手在扶手处按了一下,院里的那道门便自动打开了。 立刻,就冲进来众多武警,他们分别进入各个房间,一名军官带着人直接来到中堂,他就看见一个老者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谁是这个家的人?” 邢伟岩指指邢有信。 这名军官向他们出示了搜查令。 邢有信呆若木鸡,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邢伟岩说:“你们尽管搜查,我们配合就是了。” 这时,几名武警战士分别进来报告:没有发现疑犯。 这名军官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回过身问邢有信:“请问你们家的监视器显示屏在哪儿?” 邢有信依然坐在太师椅上,他木讷地朝墙上指了指。 军官走到墙边,撩起幕布,看了一眼,找到了电脑,立刻一名战士坐在电脑前,开始回放,搜查进出这所院子里的人员情况。 快速搜索后,那名战士将图像定格住,一个肥头肥脑的男子,脖子挂着金灿灿的粗链子,手里拿着两部手机进了院里,身后跟着三四个跟班的。邢伟岩看出,这个人就是邢四。这名战士用手指了指屏幕上的日期,上面显示的是昨天上午。 邢有信见他们对着邢四的画面指手画脚,这才恢复了意识,问道:“你们找谁?” 那名军官说:“邢超,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邢有信这个时候表现出了省代表该有的风度,他慢条斯理地问道:“他犯什么法了吗?” “这个我们不清楚,我们只是执行任务,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儿,就请告诉我们。” “他昨天上午回家来着,打那以后我再也没看见他,乱哄哄的,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这时,那名军官的耳麦里传来声音:“洞两拐,邢四已经落网,按照计划收队。” “洞两拐明白,马上收队。” 这么军官关闭对讲机,走到邢有信跟前,说道:“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干嘛?” “有些事情您协助调查,调查清后我们就给您送回来。” 经过刚才的过程,邢有信大致明白他们是冲谁来的了,心里也有了底儿,说道:“谁犯了法你们就去抓谁,我没犯法干嘛抓我?我可是省人大代表。” 那名军官说:“您误会了,我们没抓您,只是有些情况想请您协助调查,任何人都有协助警方调查的义务和责任。” 这时,邢伟岩说:“同志,刚才就是他给你们开的门,他如果不想配合你们的话就不会给你们开门了。” 那名军官说:“您放心,我们只是请他去协助调查一下,做个笔录就会把人送回来,你们放心。” 邢伟岩看着邢有信说道:“我看,您还是跟他们走吧,如果您要是担心什么,我陪您去。” 邢有信不走也不行,如果这里一个电话打到省人大,说不定立刻就能将他的代表身份免了,到那个时候,他也得跟他们走。 他看了看邢伟岩,说道:“不用,我跟他们去就是了。” 邢有信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在两名武警战士的搀扶下走出门。 邢伟岩跟在他们后面,他开着车,驶出邢家大院,途径酒店大门口的时候,他慢慢停了下来,只见婚礼大厅门口,冷冷清清一片狼藉,好多刚赶来参加婚礼的人们进去后立刻又出来了,他们交头接耳,满脸狐疑,显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829、倾心交谈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博阳的中层干部,大部分是县直单位的人,也有下边乡镇的干部。 邢伟岩叹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薛家良不急于调整干部队伍的用意,也许,这件事过后,博阳的干部队伍,将会有一个大范围的调整,博阳,也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时,他接到了薛家良的电话: “伟岩,你现在在哪里?” 邢伟岩低哑着声音说道:“我刚从邢家大院出来。老邢被带走了。” “我知道。你如果没啥事的话就回来吧,咱俩……谈谈。” 邢伟岩知道,接下来就是他自己了,薛家良跟他谈谈,肯定是得到了市委的某种指示精神。 “好的,我马上回。” 该来的终究要来,躲也躲不掉。邢有信本事那么大,在博阳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在强大的法律面前,不也得乖乖跟武警们“走”吗? 他早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既然渴望重生,就不能逃避,况且你也逃避不了,只能面对和接受。 再说邢四,他的失踪其实一点都不神秘。 他从高速路回来后,丝毫没感到大赚一笔的痛快,只感到有些疲乏,回到大成酒店后,他让手下的人下车,自己开着车绕了一圈后驶出酒店,回到宾馆。 宾馆有一整层楼供他使用,电梯是直达,任何楼层都不停。 楼道有专门的安全门,他打开门后,走廊里安静极了,他知道,大部分人都去婚礼现场了,他直接来到宾馆自己的房间,将装满钞票的密码箱扔到床底下,躺在床上回味着交易的前前后后,直到确认没有一丝纰漏后,他的脸上才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时他感到了浑身酸懒无力,开始打哈流泪、没精打采,他知道自己的瘾又犯了,便拿出工具,为自己打了一针。 就在他还没完全从幻影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门被踹开,看着破门而入的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他目光迷离,眼神涣散,意识还没有完全集中,等他慢慢看清进来的人后,他的双手早就被铐在了一起。 从床底下,搜出一个密码箱,里面整箱的人民币,这是早上他刚拎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邢四衣衫不整被带出来,他看见他的那些爪牙们也都被铐着双手关在车里,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他这才知道自己完了,他的腿立刻就软了,是被两个武警战士架上车的。 邢四的落网,使这次行动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今天的博阳,晴空万里,尽管邢伟岩很讨厌晴天,每当进入夏季,他就盼着博阳的大地接二连三来几场痛快淋漓的大雨,缓解山区的干旱,但他今天尤其喜欢这个晴朗的天气。 往日他最讨厌的晴空万里,今天却格外讨人喜欢,山区的天空干净无比,他忽然喜欢上了这洁净的天空,他希望自己的内心也从此干干净净,无负无累。 人,一旦决定放下什么后,心里就无比轻松。 薛家良跟他的见面地点很有意思,没在办公室,没在招待所,而是选在了宝水那片林区的小道上。 他远远看见了薛家良的车停在林区的边上,他人走在林间的小道上。 他将车停在他车的后面,便下了车,沿着里面的小道,径直往里走去。 他们仍然习惯管这里叫林场,但是那些长势良好已经枝繁叶茂的树苗,已经被农民挖走移栽到别处去了,还有没挖完的树苗,仍然在太阳底下绽放着一小片的绿荫。 邢伟岩快步追上前面的薛家良,说道:“您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薛家良站住,转过身,看着身边还没有被移走的树林,说道:“伟岩啊,这里,是咱们俩第一次握紧手,为了博阳共同的利益,一致对外的起点。我刚才散步的时候还在想,人的一声,能做几件这么漂亮、这么问心无愧的事多好!即便老后回忆起来也是很有满足感的,也是非常有趣的。” 邢伟岩也很诗意地说道:“我不认为这是我们握手的开始,我跟您握手,从您刚一下车的时候就开始了。” 薛家良一听,“哈哈”大笑,说道:“那是那是,但这次是我们俩的第一个战役,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我们的真正用意。” “是啊,这也是我从政以来,唯一值得自豪和骄傲的地方。” 薛家良笑着说:“对自己的否定不能这么狠,你还是干了许多实事的。” “但和县委书记精诚合作还是第一次。” 薛家良听到邢伟岩这句大胆的话后,就是一怔,随之哈哈大笑,说道:“伟岩了,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是什么吗?就是说话办事像个汉子。” 邢伟岩说:“我这话是第一次跟别人说,不是我这个人有多阴,是没有让我痛快表达感情的人,有一次李书海就曾在会上质问过我,他说,邢伟岩,你到底那句话是发自肺腑的。我当时一听很来气,本来我说的话都是真心想表达的,可无论我怎么真心,他都认为我是别有用心。我一来气,说道:我说的话真假无所谓,关键是你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听,你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认为是假的,就是假的,真假你自己去评判。自从您来了后,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说话真假的问题,有时候我使个小心眼和小诡计的时候,您也不计较,差距,就是从这些地方体现出来的,您给了我充分的尊重,迫使我自己去矫正自己。” 薛家良微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忽悠人了。” 邢伟岩说:“我可以忽悠下属,可以忽悠别人,但在我从政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忽悠过我的搭档。您不信就去调查。” 薛家良说:“我理解。说到李书海,我后来也听别人说过他,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有着强烈政治理想的官员,充满自信,意志坚定,为了实现目标可以付出一切,决不妥协,正是这种强烈的个性,导致他在博阳和班子成员产生了分歧,而且这种分歧还是轻而易举地产生。” 830、市委书记要听汇报 薛家良说:“我理解。说到李书海,我后来也听别人说过他,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有着强烈政治理想的官员,充满自信,意志坚定,为了实现目标可以付出一切,决不妥协,正是这种强烈的个性,导致他在博阳和班子成员产生了分歧,而且这种分歧还是轻而易举地产生。” “的确如此,您说得太对了!”邢伟岩赞叹地说道。 薛家良继续说:“其实,李书海是一个理想的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只是不懂得合作,若论这一点,伟岩,不论你我,就是更高一级的领导也是难免的。说来说去,还是权力二字在作怪。其实,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感觉既然你我兄弟在一起工作,什么党委一把手政府一把手的,说白了就是搭档,只有搭档好了,才能出成绩,才能把工作做好,就跟两个人跳舞一样,你说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在观众的眼里不会有主角和配角之分,他们评判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你们俩的舞跳得好与不好。跳好了,是你们俩的事,跳砸了,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观众不会骂其中一个夸奖另一个人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邢伟岩感叹地说:“道理,每个人都懂,但从未有一个人这样真正开诚布公地跟我交流这个问题,当然,我也从未跟别人交流过。我原来和别的县委书记合作的时候,尤其的跟李书海合作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做得对,他做得不对,他强势、武断,听不进不同的意见,有时甚至刚愎自用,我呐,更多时候想的是跟他暗暗较劲,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跟他交谈,开诚布公地交谈。还是那句话,在您面前,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差距。” 薛家良说:“伟岩,你别总捡好话说,今天,当邢四终于落网的时候,我就有这么一种冲动,有一种想跟人一吐为快的冲动。你说邢四团伙包括之前李命的团伙,他们祸害的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难道老百姓就真的跟小绵羊一样任人宰割吗?不是,绝对不是,但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申诉无门、忍辱负重?是我们的职能部门,是法制部门,是我们的法制部门出了问题。” 邢伟岩听后他的心就是一颤。 薛家良继续说:“我们每每谈及弱势群体,往往想到的都是妇女和儿童,其实,我们的农民比妇女和儿童更值得关注和扶持。很多官员天天谈论增长率,谈论gdp,羡慕别人的高楼大厦,却从来没有埋下头关心我们的农民兄弟,没有关心他们的生活水平增长了多少,甚至解决没解决温饱,更别说关系他们受了什么委屈了。在如今这个门难进、脸难看的风气下,他们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因为他们知道,打官司告状没有成本是不行的,恰恰是他们没有这种成本。伟岩,这是多么的荒谬虚伪,所以,我下定决心也要净化博阳的天空,不管自己以后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今天没有去现场,但我可以断定,博阳党政干部有相当一部分去了婚礼现场,这是什么现象?不整顿能行吗?我有个想法,也是借机跟你商量商量,这件事后,市里、甚至省里,肯定要有专案组进入的,我们借此机会,彻底整顿我们的干部队伍,有一个算一个,是什么问题,就追究什么样的责任,这一点,你要有思想准备,晚上,咱们开个常委会,把这个意思传达下去。” 邢伟岩低头沉思着,半晌他才抬起头,说道:“您说得极是,博阳的问题我有责任,而且是主要责任,我的问题,我下来会向组织交代清楚的,我已经写好了自我反省的报告,等回去后我拿给您看。” 薛家良很满意邢伟岩这个态度,只有他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自己才能拉他,如果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认识不到,他是不配他薛家良为他伸出援手的。 他看着邢伟岩说:“你能认识到自己有问题这一点很好,说明你是有自省意识的。我今天只是想跟你开诚布公地聊聊博阳的问题,首先声明,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我懂。”邢伟岩点头说道。 薛家良说:“博阳的问题我知道,首先就是法制建设,然后是我们的干部队伍建设,不瞒你说,尽管咱们之前也抓过,大会小会也开过也强调过,但不得不承认雷声大雨点小,不动真格的,不处理几个是不足以形成威慑局面的。这次好了,危害多年的两个团伙成员被打掉,自然就会有些人感到岌岌可危,我们再做什么就顺理成章了。” “您说得对,这也是我之前总说时机不成熟的原因所在。”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表情立刻凝重起来,接通后说道:“全书记您好,我是薛家良,请指示!” 全书记说:“今天这个仗打得漂亮,干得不错,但是博阳的问题也都暴露出来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要听你的专题汇报。” “好的,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下午就有时间。” “好的,那我们下午就去。” 薛家良收起电话,说道:“是全书记,让咱们去汇报。” 刚才薛家良跟全书记通话的时候,邢伟岩已经听见了,而且也听见全书记说要听他专题汇报,他想了想说:“您去吧。”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俩一起去,因为在博阳,我没有秘密,你这段也应该没有秘密。” 邢伟岩有些担心,嗫嚅着说:“我还是不要去了,有您代表就行了。” “为什么?” “我……有点……怵。” 薛家良说:“伟岩,我不是为了显示我的透明和公开才叫上你一起去市委跟全书记汇报,我是为了你好,下来的话我就不要说太透了,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问题,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我是看好你的,我之所以让你跟我一起去,是想让你把刚才跟我说的那句话,再跟全书记说一遍。” 831、心惊肉跳的谈话 邢伟岩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刚才说的“我的问题我会向组织交代清楚的”的这句话,他看着薛家良,从他的目光中感到了真诚,他很受感动,说道:“好吧,我听您的。” 他们提前在路边小店简单吃了午饭后,邢伟岩将车开到机关,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昨天白天写好的个人情况报告,看了看,狠狠心,将这份材料装进包里,下了楼,坐进薛家良的车,他们一同去市里面见市委书记。 路上,邢伟岩没再跟薛家良说话,而是让他闭眼眯一会。 薛家良刚合上眼睛,就睡着了,还打起了酣。 邢伟岩往后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看来是真困了。” 刘三点点头,将车内的冷气开到最低档,他说:“县长,您也眯会吧。” “我可是眯不着啊——”邢伟岩说着,就将座椅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双臂抱着后颈,看着前面的道路,痴痴地发呆,想着自己的心事。 下午两点整,薛家良和邢伟岩准时走进市常委楼。 秘书将他们引到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推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等他们俩人走进去后,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上。 这是一个在自然不过的动作了,但此时此刻在邢伟岩的心里,却有了某种心跳,他知道,随着这扇门的被关上,他也没有了某种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了。 此时的市委书记全兆同志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端坐在对着门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与其说闭目养神,不如说正等着他们。 听见响动后,全书记睁开了眼睛,当看到薛家良和邢伟岩两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他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薛家良居然连邢伟岩也叫来了。看来这个薛家良还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干部。 他冲他们微微点下头,示意他们坐在自己的两边。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可能想不到,一上午我接到的电话,大部分是关于博阳这次打黑的,有的是给邢氏集团说情的,有的是打探消息的,有的是指责的,说你们这次是不是矫枉过正?当然,指责的话都不是省里主要领导说的,都是那些退岗不退位的领导们说的。” 薛家良和邢伟岩静静地听着。 他继续说:“一般来说,执政者对于地方建设和地方的稳定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很多时候表现在一种人治上,看来,当初省委让你直接下到基层的决定是正确的,你既延续了李书海同志一些正确的工作思路,又能及时对一些已经做出决定的工作思路进行大胆的修正甚至拓宽,还做了几任县委书记都不敢做的事情——打黑。这一点省委没看错你,也令我刮目相看。” 无疑,市委书记这话是说给薛家良听的。 “就在昨天,省里一位领导还给我打电话,询问我你今天的行动,尽管我跟省领导表示没有问题,其实我内心对你们这次行动还是没有多大的把握,那么现在,我对于你们部署的这场剿黑行动非常满意,不瞒你说,接到领导的电话后我就睡不着了,手里一直握着手机,唯恐出现什么纰漏,很担心你们,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古语说:人存政存,人亡政息,你给我的印象是平时说话很尖酸,但到实际工作中,你却很有包容性,对李书海的一些工作主张的延续和继承,对搭档的包容和挽救……” 说到这里,全书记看着邢伟岩,说道:“对不起,我用了挽救,有个词有点重,但我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词,暂时先这样用着……” 邢伟岩的脸红了,他深知此话的分量。 全书记再次将目光放在薛家良的脸上,低沉而有力地说道:“要知道,这是一个干部必须具备的胸怀和魅力,这一点,我没看错你!” 听到这里,邢伟岩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市委书记句句表彰的都是薛家良,也是,他邢伟岩没什么可值得当面表扬的,这一点,他清楚。 但市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没有水平能坐在全市一把手的交椅上吗? 接下来全书记话锋一转说道:“邢伟岩在这次行动中也让我刮目相看,薛家良提前就跟我汇报了你的情况,说你在这次行动计划中是如何如何地主动配合,我当时还担心你不会完全配合,毕竟你跟邢氏集团有着某种不能不说的联系,这个是众所皆知的问题,既然薛家良能把你一同带来,就说明有些话咱们三人是完全可以公开讲的。” 邢伟岩不停地点头。 薛家良听着这话,却有着一种不好的感觉,因为他太熟悉领导这样先扬后抑的谈话方式了。领导大凡想批评一个干部的时候,都是先表扬他,虽然这也是一种荣誉,但表扬后的批评往往也是雷霆万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他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全书记又说:“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伟岩单独谈谈,但安平是个大市,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就算我有分身法术,有时也是无能为力的,几百名处级干部,还有那么多的单位和机关,今天这个时间也是临时挤出来的,现在想想跟干部们谈谈话太有必要了,这个我以后要加强。” 薛家良和邢伟岩坐直了身子倾听。 全书记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怎么说呢?你这个干部还是很有实干精神的,我以前对你的了解,仅仅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的,我知道,大部分都是片面的,但自从薛家良跟你搭档后,我对你有了一个比较立体的、客观的了解,这一点不能不说你碰到了一个好搭档。” 邢伟岩一个劲地点头。 “如果现在让我对你盖棺定论的话为时尚早,我希望你通过这次邢氏事件,能够反思自己,认清自己以前的不足和存在的问题。以前市委接到过对你的举报,在对待干部问题上,市委一向是非常慎重的,有时候展开调查也是为了最终对我们的同志负责,这个,你要有思想准备,也要正确认识,我对你有信心,这个信心主要来自于薛家良对你的信任。” 邢伟岩直听得心惊肉跳,额上就冒出了汗珠,就连薛家良都紧张起来。 832、天大的人情 全书记依然镇定地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地说道:“今天看到你们俩个一起来,我很有些感触,所以话题有点扯远了。书归正传,还是说你们的这次严打吧。看似你们打掉两个涉黑团伙,而且干得还很漂亮,但问题也随之来了,那就是肃清各个领域里的余毒和影响,这个工作相当有难度,会涉及到很多问题很多的人,甚至还会捅了某些人的肺管子,就如今天上午接到的电话一样,有质疑的,有说情的,薛家良,你们两个能不能顶住?” 薛家良说:“现在许多问题都证据确凿,难道煤球还能洗白了?” 全书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着说着你这尖刻劲儿就来了。煤球能洗白了还要我们这些执政者干嘛?我是问你们能不能顶住?” 邢伟岩当然不敢轻易说话了,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您放心,只要上边能顶住我们就能顶住!” 薛家良这次讲究了技巧,他用了“上边”,而不是“市委”。 全书记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但也无可厚非,说道:“你这相当于将军。” 薛家良刚要辩解,全书记伸出手拦住他,说道:“好吧,书归正传,汇报一下你们下一步的具体打算,至于这次行动的结果我已经知道,就不必汇报了。” 接下来主要是薛家良汇报,他说:“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准备抓住这次机会,整顿干部队伍,肃清余毒,整顿市场秩序,抑邪扶正,然后,准备进行一次全县范围内的干部调整……” 薛家良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全书记汇报了近期的工作计划。 全书记不停在点头,点头就意味着认可。 等薛家良汇报完毕后,市委书记并没有冷落邢伟岩,他说:“邢伟岩,你和薛家良合演的双簧我已经知道了,尽管身为市委书记,我不能公开赞成你们这样做,但也无权指责你们什么,因为你们的出发点是为了老百姓好,没跟那些奸商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作为公然,我是欣赏你们这种做法的,但不会当做经验推广的,也不会跟别人传授的,因为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全书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严肃的表情淡了许多。 邢伟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若论工作智慧,我还需要多向薛书记学习,这是我从政以来干的最欢喜的一件事。当看着老百姓拿着大把大把的钱往银行走的时候,当听见他们跟一河之隔的茨阳百姓吹嘘炫耀的时候,我的心里真是美滋滋的,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很美。” 全书记说:“是啊,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就曾密切关注过我国的农业问题,他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农民收入太低,这个问题也是我们当前需要解决和完成的一个命题,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感觉,任何时候走近我们的农民,都会让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内心的隐痛。我们还有相当多贫困地区和贫困的群众,还有很多想象不到的贫困和苦难,有很大想象不到的沉默和抗争……这些就是稳定的根源,在发展经济、招商引资的同时,还应该把目光更多地投放到老百姓身上,寻找真正能给他们带来效益的经济增长点,而不是卖了一块地,分了多少钱,甚至分给百姓的钱都了政府手里还要多次雁过拔毛,甚至拨多次的毛,老百姓能不骂娘吗?我们能不失去公信力吗?邢四们耍流氓危害百姓,我们政府也耍流氓危害百姓,你们说,老百姓还有活的份儿吗?” 说到这里,全书记重重地看着他们,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你们那个危建准备怎么办?” 薛家良正听得津津有味,一时没完全转过来,他怔了一下说:“炸掉重建。” “工程方什么态度?” 薛家良说:“这也是他们的态度,他们在第一时间找到伟岩县长,跟他表示了这个意思。当然,他们也知道国家对豆腐渣工程处罚得很严厉,也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损失呢?”全书记问道。 薛家良有意不回答,把这个机会让给邢伟岩。 邢伟岩说:“他们自己承担,政府能做的就是适当延长工期,不追究他们的责任。” “那还不错,他们也算明智。” 薛家良说:“更知道我们不好惹!” 全书记满意地点点头。 市委书记跟他们谈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秘书已经是第二次进来催促让他去开会了,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年轻干部,说道:“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跟你们谈了这么久,薛家良的眼里都是血丝,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 薛家良点点头。 全书记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开会去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全书记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准备往出走。 邢伟岩赶忙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来时带的那份材料,走到市委书记跟前,忐忑不安地说道:“全书记,这是我个人问题的检查报告,我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审查。” 全书记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说道:“你能主动向组织坦白自己的问题,这很好,薛家良看了吗?” 邢伟岩摇摇头。 全书记说:“这样,市委委托薛家良看你这份材料,薛家良你要认真对待,不许念及私情,更不许糊弄市委,要给市委一个明确的处理意见,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市委。” 薛家良从市委书记手里接过这份材料,他知道,只要交给他,让他拿出处理意见,这就说明,全书记还是不想处理邢伟岩的,邢伟岩的问题他是了解的,这就说明邢伟岩也没有太严重的违法乱纪的问题,如果有,市委书记是不会包庇他的,另外,一些历史问题过去也就过去了,就像全书记刚才跟邢伟岩说得那样,市委还是保护干部的,同时,也给了薛家良一个天大的人情。 833、风暴过后的温情 不愧是党委书记,通晓驭人之术,深谙干部管理艺术,给了薛家良人情,某种程度上也了他自己人情,因为薛家良的背后是省委班子两位实力派人物。 薛家良严肃认真地说道:“您放心,我保证公事公办,绝不徇私情。” 邢伟岩一见情况是这样,他一直悬这的心就放下了,现在,他忽然理解薛家良强行拉着他来汇报的用意了,对此,他很感激。 薛家良又说:“全书记,我还有一事相求,鉴于目前博阳的情况,我还不能立刻回去上课,请组织帮忙再给我请几天假。” 全书记问道:“两天?还是三天?” “那就再请……” 说到这里,他看着邢伟岩,邢伟岩悄悄向他伸出五个指头。 薛家良嗫嚅着说:“五天?” “五天不行,三天吧,你别借机逃课?” 薛家良赶忙说道:“不是逃课,因为专案组很快就会到了,我在家也好安排安排,能多请一天就多请一天。” 回到车上,邢伟岩很激动,有些心潮起伏,他诚恳地说道:“薛市长,大恩不言谢,漂亮话我也不多说了,您看我今后的表现吧。” 薛家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在工作上统一思想,统一认识,步调一致,共同做好博阳的事,市委是不会揪住一些历史上的芝麻问题不放的,我也不会。” 本来他们想回去后晚上连夜召开常委会,做一个情况通报,可是薛家良实在太累了,回来的半路上他就睡着了。邢伟岩吩咐刘三直接将薛家良送回住处,常委会安排到第二天上午召开。 晚上,熟睡中的薛家良,感到脸上、眼皮上有异样,迷迷瞪瞪中,感觉有人在亲自己,抚摸自己,他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阳阳,正咧着小嘴趴在他身上看着自己。 “儿子,是你啊——” 薛家良说着,长臂一伸,就抱住了阳阳。他又闭上眼睛,清醒了一下,睁开眼睛说道:“儿子,想爸爸吗?” 阳阳点点头。 “爸爸也想你。” 阳阳说:“刘叔叔说你天累了,我回来后尽管很想你,但是也没敢叫醒你,就这么看着你着” 薛家良一听,心里荡漾起一股温情,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捧着他的小脸说:“我儿子真有出息,吃饭了吗?” “早就吃了,我们还给你带回来了,在外边,我去给你拿。”阳阳说着就要下床。 薛家良拉住他,说道:“我不饿,想吃的话我就出去吃,不能在卧室吃东西。” “好吧。”阳阳又依偎在他的身边。 薛家良闭着眼,摸着阳阳的脑袋,缓了缓神问道:“你刘叔叔呢?” “回他房间去洗澡了。” 薛家良翻了身,跟阳阳脸对脸地躺着,手搭在阳阳的肩膀上,又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幼儿园快快招生了,何阿姨让我问你,我去哪里上幼儿园。” 薛家良说:“当然上部队的幼儿园了!就是灵灵去的那个幼儿园。” “嗯,我也是这样说的。” 薛家良捏着他的小鼻子,说道:“明天我跟何阿姨说,等招生的时候,让他带着你去,如果爸爸我回来了,我就带你去。” “我想让你带我去报名。” 薛家良说:“如果我在家,当然我要带你去,万一我回不来,就让何阿姨或者刘叔叔带你去。” “好吧。” 阳阳也捏着薛家良的脸蛋,说道:“还有一件事,灵灵的妈妈要给她找后爸爸,也是一个军官。但是她不喜欢这个后爸爸。” 薛家良觉得孩子们的世界很纯真,就问道:“她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后爸爸呀?” 阳阳坐起来,说道:“是呀,我也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她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哈哈。” 薛家良笑着说:“她慢慢就会喜欢上这个新爸爸的。” “为什么她现在不喜欢,以后会慢慢喜欢?”阳阳眨着两只黑亮的眼睛问道。 薛家良摸着他漂亮的脸蛋,说道:“因为新爸爸喜欢妈妈,也会喜欢妈妈的孩子,慢慢有感情了,大家就会互相喜欢的。” 阳阳问道:“那你将来娶了新妈妈,她会喜欢我吗?” 薛家良忽然一怔,他看得出,阳阳目光里有了明显的忧郁。他还真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似乎这个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 他说道:“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将来娶的人,一定是喜欢阳阳的人,不喜欢阳阳的人我就不娶。” 阳阳一听咧着小嘴满意地笑了。 薛家良看着他,笑着说:“人不大,知道长心眼了?” 阳阳说:“是灵灵跟我说的,她还说,后爸爸怕妈妈,小孩子就不会受气,如果爸爸怕后妈妈,小孩子就会受气,她说,我会比她惨。” 如今的孩子怎么都成精了,这么小就看透生活了。 薛家良说:“你放心,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喜欢阳阳的我不娶,我只要阳阳。” 阳阳伸出小拇指,就要跟薛家良拉勾。 薛家良笑了,说:“你小子还蛮有契约精神的,好,拉勾!” 这时,传来开门声,阳阳拉完勾,高兴地跳下床,跑了出去:“刘三叔叔,我跟薛爸爸拉勾了——” 刘三穿着背心和短裤进来了,他说:“你跟爸爸拉勾干嘛?” 阳阳仰着脑袋,撅起小嘴刚想告诉他,眼珠一转,说道:“这是军事秘密,不告诉你。” 刘三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不告诉我,我还不想听呢。” 他说着就走进卧室,看着薛家良说:“眼睛还有血丝,外面我打来的饭菜,想吃吗?”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沏壶茶吧,我就想喝水。”说着从床上起来,洗澡去了。 站在喷头下,轻柔的水流滑过他强健的肌肤,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脑袋出现了短暂空白。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他感到了轻松,这才聚拢起意识,想起刚才阳阳说的话,他感觉这个孩子可能以后都不会像正常家庭里的孩子那样有安全感。以后要多创造机会让他跟公然接触。 薛家良一点都不怀疑公然的爱心,他只是不想在在阳阳懂事、记事这个阶段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影响他今后的成长。 834、情况震惊了常委们 等他洗完澡穿着背心短裤出来的时候,就闻到客厅里有一股饭菜的香味,他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原来,刘三和阳阳一起,将给他打回来的饭菜用小电锅又热了一遍。 薛家良忽然有了酒兴,说道:“三儿,你屋里有什么酒?” 刘三瞪大眼睛,他知道薛家良没有一个人喝酒的习惯,也从未见过他一人喝酒,转念一想,他今天完成了一件艰难的打黑任务,是不好和别人弹冠相庆的,自己独自庆祝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三就回到他屋,拿出一瓶不满的茅台,说道:“我屋里有这个。” 薛家良一看就笑了,他说:“哪儿来的?” 刘三说:“上次招待客人留下的,客人走后,邢龙拎个纸箱子直接就奔了餐厅,哪知,他还是慢了我和罗秘书半拍。我们早就把打开的喝剩下的半瓶的酒收起来了。那次他就扑了空。” 薛家良说:“以后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刘三说:“我们的讨厌邢龙爱占小便宜,所以那次见你们招待客人用的是茅台,他就盯上了。不过这次他没得手。” 薛家良从茶几底下拿出两个杯子,给自己满上,又往另一只杯里倒了半杯,说道:“来,三儿,陪叔喝点。” 刘三瞪大了眼睛,说道:“您这是怎么了?当初可是您给我定的约法三章,任何情况下都不许我喝酒。” 薛家良看着坐在沙发上只瞌睡的阳阳,小声说道:“规矩是我立的没错,而且永远有效,但眼下喝是我批准的,没经过我批准的酒你绝对不能喝,喝了我就饶不了你。” 薛家良说着,起身抱起阳阳进了卧室,他将孩子放在床上,将床头的灯光调暗,盖好被单,又将冷风调到最低,这才轻轻掩上门出来了。 刘三见他出来就问道:“睡了?” “睡了。” 刘三说:“我听何嫂说,阳阳每次都会算计你周末回不回来,不知是谁教他,还会在挂历上画圈。” 薛家良没接他的话茬,坐下,端起杯,看着刘三说:“三儿,来,我敬你。” 刘三一见,反而不敢端杯了,他怔怔地说道:“叔,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薛家良问道:“干嘛这么说?” 刘三说:“您平白无故地敬我酒,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为什么?”薛家良笑着问道。 “因为从来都没有过,您没有一个人喝酒的习惯,更没有让我喝过,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想哪儿去了,你要真是做错了事,我还敬你酒?早大嘴巴抽过去了,我是看你这两天也很辛苦,还帮我照顾孩子。” “您不说阳阳是咱俩的孩子吗?” “是啊,没错,但将来他终究是要回到他父亲身边的。算了,不说这些了,最近罗秘书怎么样?” “他?您不说他我还忘了告诉您了,他好像跟小菲来往密切了。” 小菲,一个久远的名字,尽管久远,但薛家良听见有人提她,还是有几分亲近。 他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我们俩下馆子,他中途去了洗手间,没拿电话,我就看见小菲给他发来一条信息,问他在干嘛?他从洗手间回来后,我说你的手机好像有信息,他打开后拿起电话就走出去了,在外面讲了很长时间才回来。”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小菲是自由的,她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 刘三低下头,说道:“这个道理我懂。” 很快,这瓶酒就剩下不多了,刘三忽然想起什么,拿过酒瓶,盖上盖子,说道:“您不能喝大多,明天上午还有常委会呢?邢县长让我提醒您。” 薛家良点点头,看了看那瓶底,顶多也就剩下二两,他说:“好,不喝了,留着下一顿。” 第二天,休息过来的薛家良,以饱满的精神出现在博阳县委会议室。 他扫了一眼,就见大家的表情都异常凝重和严肃,想必大家都已经意识到今天会议的内容了,他看了闫广一眼,闫广说道:“春兰书记今天去市里开会去了,所有常委都已经到齐。” 薛家良摊开本和笔,说:“今天开会,主要有四件事跟大家通报一下,一是全县严打形势;二是省市联合调查组、专案组进驻我县;三是全面开展廉洁自律、整顿干部工作作风和自查自纠的活动;四是关于农贸市场危建工程的处理意见。下面正式开会,首先由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将前段严打工作做一总结和汇报……” 早就做好准备的周千,开始汇报,从他的介绍中,大家才知道,昨天白天和昨天夜里,在博阳境内外,先后有一千五百多名警力参与了行动,共抓获贩那个毒制那个毒的省内省外团伙成员274名,涉案人员全部落网…… 当周千汇报到这里的时候,除去薛家良和邢伟岩知情外,其余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在过去的36个小时之内,博阳居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千多名武装警察和当地干警参与了打黑行动,而且,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居然出现了造制毒犯,而且地点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周千汇报完毕,薛家良说道:“可能大家跟我最初的感觉一样,那就是震撼。我想说的是,博阳的问题由来已久,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邢死团伙和李命团伙肯定不是一下子就这么嚣张的,一切风气的形成都是有过程的,我无权指责之前你们做的工作,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以后,博阳再也不许出现这些危害百姓的团伙和个人,见一个打一个,打就打死,绝不手软,绝不姑息!”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在这里,我必须重申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我们班子成员中,谁有什么样的问题,请你主动跟组织报告,我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联合专案组下午就到,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或者是不方便让我知道,你可以主动跟专案组汇报。昨天,班子成员已经有人主动跟市委交代了自己的问题,市委会根据事实酌情做出处理意见的,我希望大家能够主动积极地认识当前的形势,管好自己,管好自己的人,配合伟岩县长做好当前的工作……” 835、被专案组意外带走的人 有人主动向市委交代问题,这个消息无疑又是一记重磅炸弹,再次砸蒙了大家。尽管薛家良没有明说这个人是谁,但是大家似乎都猜到了是谁。 这个会,整整开到中午12点,会上,按照之前的议程,将近期工作全部安排下去,就在薛家良刚刚宣布散会,还没容大家起身离开的时候,周千接到了刑警大队发来的信息:郝大柱跳楼身亡。 他立刻把这一情况汇报给薛家良。 薛家良的火气立刻上来了,他用力地将拳头砸在桌上,气愤地说道:“他这是逃避,是畏罪逃避,跳楼也要追究他的一切责任!” 此时的常委们,大气都不敢出,俗话说,人死为大,死了也要追究其法律责任,看来,薛家良是下定决心要铲除博阳一切黑恶势力和余毒! 省市联合成立的专案组下午准时到了,薛家良、邢伟岩、李春兰、周千和纪检书记肖自民等在接待室接待了他们。双方互通情况后,专案组便围绕着邢四一案展开调查。 其实,邢四最近的犯罪活动已经被周千的人摸清楚了,首先是红莲案。 红莲由于不认识邢四,顶撞了邢四,邢四恼羞成怒,当晚将红莲诱骗到帝豪酒吧,不仅当着手下的面扇了红莲几个嘴巴,最后还把红莲带回宾馆强歼,而后又让几个心腹轮歼,造成红莲上吊自尽。 邢四自己长期抽毒,为了节省费用,以便更好地抽食,他借助合法的制药项目,租赁原厂地,秘密生产违禁药品,并提取有关制剂,已经构成严重犯罪。 邢四案犯的性质定罪不难,难的是有多少人帮助他从事非法运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等恶劣行径。有多少部门和多少人给他扮演着保护伞的角色。 这就需要专案组剥丝抽茧、一点点的梳理、认定。 薛家良接连召开了两次全县科级以上的干部会议和乡镇县直党委一把手会议,强调做好当前工作,保持稳定。 这天清晨,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破声,即将完成的农贸市场的主体工程在爆破声中摇摇坠落,现场变成一片废墟。 立刻,等在四周的建筑机械一同开进,开始清场和挖掘。 这里,将进行第二次建设。 薛家良本来是想亲临爆破现场的,他头天突然接到党校通知,要他今天必须参加部长报告会,地点就是综合楼的大礼堂。 接到通知后,他便匆匆赶回学校去参加部长报告会去了。 随着联合调查组的进驻博阳,不断有干部被带走的消息传来,许多人都是在薛家良意料之中的,如邢龙和柳河镇那个开奔驰的党委书记,就连邢伟岩被叫去问话,他都没感意外。 但是,两天后传来的这个消息,让他深感意外,那就是李春兰被专案组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之前,邢龙和奔驰书记被带走后也是再也没有回来过,直接就被移交司法机关了。但李春兰被带走实属是意外,薛家良怎么也想象不到李春兰和邢氏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听骆霞说过,她在大成看见过李春兰和邢有信单独在一起谈话很长时间,当时薛家良还批评骆霞,说李春兰是副书记,分管党务工作,大成有支部,她去哪里都属正常现象,警告骆霞不要这么多事。 现在想起来,这都不偶然现象,都蕴藏着必然。 他拿起电话,给邢伟岩打了过去。博阳已经有多名干部被限制外出,随时听候调查组传唤。邢伟岩就是其中的一个。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邢伟岩挂断,薛家良知道他一定是不放便接。 他拿起了电话,想直接打给全书记,问问李春兰的情况,想了想就给朱力打了过去,问朱力是否知道李春兰被专案组带走的事,朱力表示不知道,他说可以打听,薛家良知道作为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打听案情是大忌,禁止他去打听。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邢伟岩的电话打了进来,薛家良立刻接通,说道:“伟岩,你在哪儿?” 邢伟岩说:“刚从专案组出来。” “又被叫去了?” “是啊,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不知下一次我还能不能出来。” 薛家良说:“不要那么悲观吗?你的材料我已经转交给专案组的组长了,配合调查吧。” “您放心,我会配合的。您有事吗?” 薛家良说:“李春兰是怎么回事?” 邢伟岩说:“这个目前我也不太清楚,她才来博阳几天,怎么也卷进去了?” 薛家良知道,邢伟岩在大成是有眼线的,既然邢伟岩都不知道消息,就说明李春兰藏得太深了。 几天后传来消息,李春兰索贿、行贿被双规。原来,她从大成公司“拆借”了一笔钱,她将这笔钱给了李春明,想让李春明拿着这笔钱去上边打点,她想去党校的中青班学习,据李春明交代,收到李春兰这笔钱后,就在省城靠近中心的地方买了一个小门店,准备日后自己退休后开个茶室,舞文弄墨颐养天年。 值此,李春兰和李春明不正当的关系也暴露了出来。 党校的学习结束了。 薛家良谢绝了王晶和同学们的挽留,典礼结束后,他便跟同学一一握手告别。因为,专案组已经完成了调查取证工作,今天晚上也是他们撤离博阳的日子,按照惯例,专案组会将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向博阳县委进行通报的。 当邢伟岩把这个消息告诉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请邢伟岩务必挽留住他们,等他回去,他也直接跟专案组组长通了话。 在回博阳的路上,薛家良看见高速路前面正在搭建脚手架,路上的车辆被分流另外一条临时车道上。 薛家良跟刘三说道:“怎么看着像要架桥?” 刘三说:“您还真说对了,这个就是通往咱们博阳的那条高速路。” “啊?都开始修了?” 刘三说:“是啊,估计明年就能通车。” 薛家良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如果这条路修通,博阳的交通就方便多了——” 836、海外归来 太阳头落山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博阳了,看进县城的时候,薛家良说:“三儿,走南线。” 刘三有些纳闷,他说:“您不是回去要听专案组的调查报告吗?” 薛家良说:“不在这一会。” 刘三按照薛家良的意思,将车开上了县城外侧公路上,当拐向县城南线的时候,他远远看见坐落在路边的一个庞大的建筑群,那里就是大成集团。 “慢点。” 车子慢了下来,薛家良降下车窗,就见昔日车流不断的大成集团已经一片狼藉和萧条,办公楼的玻璃都被砸了,就连大门口的伸缩门也把砸扭曲了,门口被一团铁丝网临时拦上。那是民工来讨薪留下的痕迹。 门前那块有“国家领导人”题字的巨大的泰山石还在,在落日的余晖中,孤独地伫立着。 薛家良慢慢回过头,升上车窗,他挥挥手,车速加快了,迎着晚霞,向县委招待所驶去…… 两年后的一个上午,首都国际机场。 一架由美国飞来的国际航班徐徐落地。 在机场出口,迎面走过来一位气宇不凡、意气风发的男子,健康的肤色,挺拔的身材,矫健的步履,他就是本书的主人公——薛家良。 “家良!家良!” 出口处有个人踮起脚尖向他招手。 薛家良紧走几步,跟一个中等身材、长相端正肤色白净的中年男人握手。 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州市委书记侯明。 “侯书记,您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呀,你现在可是堂堂的留洋学者,我们青州的的高知官员,我必须要亲自接站呀?” 侯明的司机赶紧接过薛家良手里的两个箱子,走在他们的前头。 薛家良说:“我哪是什么高知啊,只不过出去进修了几个月,您是舍不得家里的老小,不然您也会去的。” 一年前,为了应对当前的世界形势和金融形势,增强执政者的社会公共管理和服务意识,国家最高组织部给各省下达了一个文件通知,选拔那些有培养前途的年轻干部到西方大学进修。 薛家良凭借年龄、英语水平等优势,在全省公派出国进修干部选拔考试中名列前茅,有幸成为芝加哥大学哈里斯公共政策学院的一名进修生。 侯明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当初就舍得小然子?小心这话我告诉她!” 提前公然,薛家良笑着说:“不是我舍得她,是她舍得我呀。” “我忘了,她出去的比你早。她是不是也快回来?”侯明问道。 薛家良说:“是的,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她也就回来了。” 侯明说:“我想起来了,她是一年,你是九个月?” “是的。”薛家良望着熙熙攘攘来接机的人,他没有看到刘三和安平的人,不禁心中有点失望。 一年前,公然有幸成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社的一名签约记者,同年,她就职的杂志社和美国地理杂志社有了版权合作关系,美方特邀公然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到美国地理杂志社实习,这也是杂志社对获奖作者的特殊待遇。 公然比薛家良早两个半月出去的,自从接到邀请函后,公然疯狂补习英语,白天上英语班,晚上跟薛家良用英语通话,以强化自己的英语水平。也许正是那段时间陪公然练习英语,薛家良的英语知识也得到复习和强化,才使他在出国考试的时候英语第一名。 侯明又说:“你们俩在美国常见面吗?” 薛家良说:“我们见面太难了,她在华盛顿,我在芝加哥,相隔一千多公里,开车的话用十多个小时,坐飞机也要两个小时,比在国内还不容易。” 上车后,侯明拉着薛家良和他一同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车子驶出机场。 看着两边的风景,薛家良不由得说道:“落地的感觉真好啊——” “别感慨了,有一件事比你倒时差更急迫,那就是你必须尽快进入角色。” 薛家良听后这才想起,几天前,他突然接到省委组织部对他的任免通知邮件,免去他安平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任命他为青州市政府市长。 和侯明做搭档,并不是他所愿。他接到通知后,不顾国内是半夜,就给已经是省委副书记的龚法成打了个电话。 哪知,龚法成第一句就说道:“回青州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 薛家良说:“在我心里,的确是有家乡情结,但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想等年岁大点再回去,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薛家良本意是不想和侯明做搭档,侯明是他的老领导,某种程度也是他仕途上的恩人,本来私人关系一直不错,如果因为工作致使友谊的小船翻船,有点得不偿失。 这一点,他以前也跟卜月梅透漏过,因为他离开博阳,就已经被任命为安平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侯明就跟省委要过他,当时正是全省换届,曾耕田没有同意,理由是薛家良到安平还不到两年时间,调动有点频繁。 那个时候,侯明要薛家良,是想让他来青州当常务副市长,哪知,一年半后,青州市长被提拔,他再次找到省委,要求薛家良补市长缺。这次,省委书记茅玉成反倒给龚法成做工作,龚法成当然没话可说,就这样,薛家良在结束哈里斯公共政策学院进修前的一周,省委组织部下了调令。 木已成舟,何况是升职,薛家良的内心当然高兴。 此时,他装作才想起这件事似的,扭头看着侯明,说道:“您要不说我还没顾上想这事呢,您说我能胜任市长工作吗?” 侯明笑着说:“你呀,就别跟我玩谦虚了,我早就看好你,这次也是个机会,黄市长出去当市委书记去了,省领导征求我意见,别人来也是来,我何不推荐自己的人,我心里有你,这你该清楚,也早就向你伸出过橄榄枝,只是你小子心里有顾虑罢了。” 薛家良连忙说:“我没有,我什么顾虑都没有,回青州工作,是我一直的梦想,既然我早晚都要回来工作,何不在您手下工作?还能得到您无私的照顾和提携,说到这里,我还真得谢谢您,没有您,我可能在仕途的路上走好多年都不一定到今天这个位置,甚至当初,我可能早就下海经商赔得连底裤都穿不上了。” (暂时更一章,下午接着更。) 837、于公于私就说了一句话 “哈哈。”侯明开心地大笑,说道:“如果没有我,你也许早就身价上亿成商业大亨了!再说了如果当年我没有龚书记,我也说不定还在哪儿当跑腿儿的呐?家良啊,咱兄弟间就不要说那些客气话了,彼此心里明白就是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初来乍到,另外我政府工作时间不长,经验不足,还请您多提醒、多提携、多指导,多指正,一句话,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侯明说:“尽管咱俩私交不错,但在工作中也是要分清责权的,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对于政府工作,我不会干预太多,这一点无论是走了的安书记还是省委茅书记都跟我说过,提醒我注意分寸。” 薛家良笑着问道:“那……龚大人怎么说?” “他呀,拉着个脸子,非常不客气地说:侯明,我也把薛家良交给你,你给我带好他!” “没了?” “没了,就这一句话。我当时还很失望,凭着咱们这关系,怎么着也要多嘱咐几句了,哪知,于公于私就这么一句话。” “呵呵。”薛家良笑了,他知道,从内心来讲,龚法成也不希望他和侯明搭档的。记得早些时候曾耕田就跟龚法成说过私房话,他说资源不能集中在一个地方。现在看来,不但集中在一个地方,而且还是高度集中,现有安康,后有侯明、薛家良,如果将来省里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青州会是最先风雨飘摇的那一个。 但是没办法,无论是龚法成还是薛家良,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所以,那天夜里龚法成再三嘱咐他,要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摆正位置! 这12个字,自打那天就刻在了薛家良的脑子里了。 这时,薛家良接到了刘三的电话。 “叔,落地了吗?” “三儿啊,落地了,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怎么没来?” “是朱秘书不让我去接您了,说有人去接您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说:“再定吧,阳阳好吗?” “阳阳很好,您放心吧。” “好,我下来在跟你们联系。” 等薛家良挂断电话后,侯明才说:“忘了告诉你了,我昨天给全书记打电话,跟他说按离机场距离远近来说,还是我们去接家良合适。当时全书记非常不高兴地说,怎么,你这么快就把人抢走了,连面也不让我见了?我说哪能哪能,是我正好今天正好进京办事,顺便接了他,省得你们的人跑了,让他中途歇歇脚,然后再把他给你送回去。你猜全书记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随你便吧,口气相当的不满意。我自知理亏,赶紧跟他说好话,他最后说,侯书记啊,你不要解释了,薛家良去你那儿当政府一把手,我什么就不说了,因为当前安平的确没位子,所以我也只好忍痛割爱。”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全书记对我不错,想我去安平几年,还没干什么呢,不是上党校就是出国进修,然后调走。” 侯明说:“你怎么没干什么?你在进修期间给安平引进一个外资企业,这就是最大的功劳,我现在后悔死了,我要是早半年把你要到手,这个项目也不会落在安平。” 薛家良说:“这个也是巧合,当时我参加一个华人商圈的活动,正好这家企业老板想回国创业,看中了的安平的劳力和土地资源,我当时又是主管副市长,我们聊着聊着就一拍即合,人家很快去到安平来考察了,非常顺利,从始至终我都跟做梦一样,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侯明说:“现在你不在安平了,这个消息对方知道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说我可能工作会有变动。” “协议都签完了吗?” 薛家良知道侯明的意思,就说:“签完了,可能生产线都安装好了,因为我知道安平的开发区提前建了几个空厂房,是为了应对省卫星监测的,正好和他们的需求吻合,所以我才敢当场拍板。” “以后广开思路,像这样的企业给咱们青州多引进几个。” “那是,以后再有,肯定要往青州引了。”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看,是邢伟岩:市长,回来了吗? 薛家良立刻回道:刚落地,青州的同志接我来了。 邢伟岩:就直接上任不回来了吗? 薛家良:回,先回去办离职手续再上任。 邢伟岩:那好,等您回。 邢伟岩目前是博阳县委书记,这个是薛家良当初力荐的结果。 邢四的案子出来后,没有证据证明邢伟岩跟他们有利益交换,只是在早期,邢伟岩确实帮助邢氏集团弄了一块地皮,但没有收受一分钱好处费。这个专案组已经调查清楚。 邢氏集团倒闭了,邢有信也被免除省人大的代表资格。 邢伟岩打消了离开博阳的打算,因为他当初跟薛家良谋划的建设新城的重任,还要继续实施和完成,邢伟岩也跟市委表示,要干好以后的工作,建设一个崭新的博阳。 邢伟岩得知薛家良调走的消息后,他也是不顾薛家良正是半夜熟睡时间,给薛家良打了越洋电话,说自己都懵了,立刻心里失去了精神支柱,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薛家良劝他,这种话不能到外面讲,我走了,还有市委市政府做你的精神支柱,全书记和聂市长会鼎力支持你,当初建设新城也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市常委会上研究通过的,劝他要心无旁骛,踏踏实实搞好博阳新城建设。 路上,侯明就青州当前的工作跟薛家良做了一个通报,薛家良心里有了一点底数。 回到青州后,侯明带薛家良来到了他的住处,市常务家属楼。 青州的经济发展形势比偏远的安平好一些,由于距离京城较近,发展机遇相应多些。市常务有独立的办公场所,也有独立的常委家属楼,这个家属楼落成时间不长,还是安康在的时候建成的呢。 838、归心似箭 薛家良一看,四室一厅,房间很大,格局很好,宽敞明亮,采光也好,精装修,各种家具、厨具已经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拎包就可以入住。 他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不用自己装修,我如今也是有房户了。” 侯明笑着说:“你可以买,也可以住。如果买的话,把差价部分补齐就是了。” “这个不是机关的流转房吗?能买卖吗?” 侯明说:“当初老康我们俩商量后决定,留够流转用房,剩下的常委们可以买断。” 薛家良说:“我眼下没钱,还是先住着吧,等有钱了再说。” 侯明说:“等你有钱了,说不定价格就上去了。” “那怎么办?” “你可以去银行贷款。”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养了一个借光的儿子,还真没有存项。” 听薛家良说到这个问题,侯明说:“对了,孩子的学校我已经让人联系好了,市一中附属小学。” 薛家良说:“他幼儿园还没上完呢,不过那小子聪明、懂事,个子长得也高,可以提前上小学。” 侯明又说:“刘三的工作关系就随你一同办吧,还按事业编对待,他的住处就在西区的机关宿舍楼,也安排出来了。” 薛家良点点头,走到阳台边,往西边看了看,那几栋楼房是机关职工住宅,机关宿舍也在那里。西区跟东区中间隔着一条南北向的马路,只是这条马路的北部直达院墙,那里有一座巨大的人工假山和喷泉,四周是绿植,恰似一个小公园,是机关家属散步哄孩子的好去处。 东西两个住宅区是分开的,有独立的院墙,独立的大门,东区是武警把守,西区是保安看护。东区住的是市委、市政府两套班子的领导家属,西区则是机关干部的家属们。 两个住宅区离得这样近,薛家良还真不太习惯这种等级上的差别。 侯明说:“如果你想让司机住在这个院也行,咱们这栋楼后面但有一栋专门供领导身边工作人员使用的宿舍,只能住,不能带家属。”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还是让他住在这边吧,他得帮我带孩子。” 侯明说:“家良,你真的准备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是啊,我当初答应他爸爸了,不能半途而废……” 薛家良想到当初将张钊留给孩子的那笔钱交到纪委的情景。 侯明说:“你真是个热心肠,好在小然子不在意你这个,不然你连对象都不好找。” 薛家良说:“这个孩子不会跟我一辈子的,我倒是想养他一辈子,但我不会得逞的,他父亲在狱中表现很好,有一项技改项目通过鉴定,算是特殊贡献,被减刑三年,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出来了,很快他就会离开我回到他父亲身边的。一说到这个,我还真舍不得。” 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样,你先休息一下,黄市长的车归你,司机他带走了,一会我让我的司机去把车给你开过来,你回安平的时候最好别自己开车,让我的司机跟你回去,我先去市委,12点钟我在招待所等你吃饭。” 薛家良说:“您有事先去忙您的,我随便吃点就行,车子开过来后,我下午就回安平,早点交接清那边的工作,我好早点上任。司机就不用了,我自己开着车回去,这样也省事,我们三个人的东西有好多,少一个人就能腾出空间装别的东西。” “那还行?到时让老全说我慢待你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会的。” 薛家良将侯明送进电梯,他才回到房间。 躺在崭新的床垫上,他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似乎之前的经历都是在外漂泊,难怪人人都有乡愁,原来乡愁就是想家。 他突然从床上跃起,打开电脑,找到宽带插座,别说,还是常委家属楼,所以的设施齐全,很快电脑连接上了,他给公然发了一个邮件,告诉他自己目前人在青州,还将新家拍了几张照片给她传了过去。 没想到正值美国半夜时间,公然居然没睡,她很快回复道:终于等到你的消息了,我可以去睡了。 薛家良一听,有些后悔刚才在路上没给她报平安,就说:侯明接的我,没顾上给你报平安。 这次,他没有等到公然的回信,估计她真的去睡了。 薛家良洗了个热水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敲门声,也许,敲门声响了半天了,他刚刚听到。 他裹着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门,是侯明的司机,他进来后,站在门口,将钥匙交给薛家良,说道:“侯书记让我给您的后备箱装了两箱青州大曲和四条中华烟,说让您带给全书记,替他谢罪。” 薛家良笑了,说道:“谢谢侯书记,谢谢你,想得太周到了。” 侯明的司机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司机了,他说:“我已经给您的这辆车加满了油,行车本就在车上,这辆车前些日子送到4s点检修过了,车况很好,什么毛病都没有,目前跑了还不到十万公里,正是好用的时候。” “谢谢你啊!” 司机说:“是侯书记让我做的。您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薛家良跟他挥手再见。 此时的薛家良没有丝毫感到疲惫,反而神清气爽,他将这个四居室重新打量了一遍,这里,足够他跟刘三和孩子住的了。 薛家良将带回来的两只旅行箱拉过来,将箱子里自己的衣服挂在衣柜里,这两只箱子大部分都是给大家买了礼物,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他把给刘三和阳阳买的东西留在家里,其余的又放了回到箱子里。 收拾完后,他也想躺下了休息会,但他怎么也睡不着,他准备启程。 他给全书记打了个电话,告诉全书记,他马上就回安平。 全书记说:“你还是休息一下再回来吧。” 薛家良说:“我归心似箭,一点都不累。” 全书记说:“好,我在市委等你。” 839、送个金山我也不高兴 薛家良将盛有同志们礼物装在袋子里,不能带箱子回去,那样会相当占地方,要知道回来的时候,三个人的东西会有好多,尤其是阳阳的玩具就能独占一后备箱。 拎着几个袋子下去后,他、找到他的新坐骑,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款最新款的奥迪轿车,尽管是八成新仍然锃光瓦亮。 他有些感慨,从地方官员的坐骑中就能判断这个地方经济繁荣的程度,在安平,全书记的车也没有这辆好。尽管上级对官员用车有标准,但这些官员们可以做到不超标,但是做不到不换新车。 他打开后备箱,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估计是司机提前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空,薛家良不得不佩服侯明的司机想的周到。 薛家良开着车,看见一个家常菜饭店,立刻勾起他的味蕾,心想可是见到中国菜了,他一下子给自己点了三个菜,以补偿自己这么长时间吃到正宗中国菜的缺憾。梅菜扣肉、鱼香肉丝、麻婆豆腐,一碗米饭,吃得他都弯不下身了。 他抹了一下嘴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个字:“爽!” 水足饭饱后,他开着车,向正南方向的安平驶去。 夏日的太阳照着他的眼,一个人孤独地架着车,很快,他就感到了睡意,眼皮开始打架,无奈,他将车开进一个服务区,座椅放倒,很快就睡着了。 在车里,他睡了有半个多小时,直到被电话惊醒。 电话是刘三打来的,刘三是听朱力说他下午回来,特意提醒他,在半路上开车别睡着了,如果困,就到服务区睡一会再走,一定要注意安全。刘三还告诉他,该收拾的东西,他都已经买了真空包装袋,全部打包好完毕。 跟刘三通话完毕后,薛家良看见旁边座位上有两瓶水,无疑,这是侯明司机特地给他放上的,中午吃得太油腻,他有些口渴,一下子就灌了半瓶,用双手搓搓连,将座椅调整好,继续开车上路。 到安平的时候,机关还没有下班。朱力看见他进来后,赶紧跑下楼,帮他把大大小小的袋子拎到楼上。 然后他指着一个袋子说:“这里是剃须刀,每人一个。另外,这是给你的。”说着,就将一件去掉包装的衬衣递给他,又说:“包装太占地方,就去掉了。” 朱力一看,眼睛冒出火花,说道:“范思哲,我做梦都想不到我能穿这么好的衬衣。” 薛家良说:“一点都不贵,是商场打三折时买的,你和全书记、聂市长待遇一样。” 朱力说:“太谢谢了!” 薛家良说:“我先去全书记那里,你呆会将这些东西分分,另外所有的票据都在这个袋子里,你帮我整理一下,回头找市长签字报销。” 薛家良拎着两件衬衣上去了。 敲开全书记办公室的门,全书记和聂凤强正在办公室谈话,看见他进来了,两个人同时站起来跟他握手。 他将两件衬衣分别送到他们手上,聂凤强说:“这个牌子高级。” 全书记说:“家良啊,你就是送我个金山我也不高兴。” 薛家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移动硬盘,说道:“我把在美国进修时候的一些心得笔记整理了一下,都在这里,有时间您和市长看看。” 全书记接过硬盘,在手里惦着说道:“这里面一定都是宝贝。” 聂凤强说:“家良,先不说别的呢,你出差的票据整理出来了吗?好抓紧时间给你报了。” 薛家良说:“朱力正在整理,等他弄完后我再找您。” 全书记始终皱着眉头,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真舍不得你啊!” 薛家良说:“我也舍不得您跟聂市长……” 聂凤强说:“我来书记这个屋做了有二十多分钟了,他这话就说了有两三遍了,我说你舍不得也不能拦着人家升迁呀。” 全书记说:“侯明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孩子的学校也联系好了。” 聂凤强说:“我听说李秀英想给张钊带这个孩子,你不同意?” 李秀英是张钊原来的妻子,在薛家良进行的全县人事大调整中,李秀英上位,成为计生局的一把手兼党组书记。 薛家良说:“我是不能同意,张钊放心我,才把孩子交给我,我再转交给别人,不像话,这个孩子我是要负责到底的。” 全书记说:“你准备带走他吗?” “是的,我想好了,眼下正是放暑假,我先把他送回平水老家,让姐姐帮我带一段时间,等找到保姆再把他接到我身边。对了,那家新引进的外资企业正式投产了吗?” 全书记说:“你进来的时候,我正跟凤强说这事,人家企业是冲着你来的,你一调走,会不会影响人家的情绪?” “不会的,他来这里,一半有我的关系,一半是因为咱们给的优惠政策,只要给他的政策不变,他会安心在这里扎根的。” 全书记点点头,又说道:“明天开个常委会,你给我们上上课,然后跟大家告个别,集体吃了饭,算作给你送行吧。” 薛家良说:“我听您的安排。” 薛家良处理完市里的工作后,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他上午办好交接手续,又特意去跟已经退下来的原人大主任蒋树群告别,是跟博阳的同志们一起度过的,邢伟岩、汤铁林、闫广、罗锐,下午早早就等在饭店里,等薛家良从开发区那个他引进的合资企业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点好饭菜在等他了。 博阳现在的党政班子是他一手调整的,邢伟岩的县委书记书记,市委组织部派来一名县长,原县纪委书记肖自民接任县委副书记,闫广转任县纪委书记,县委办公室主任由原政府办公室主任老曹担任,罗锐被派往柳河镇担任镇长…… 见到昔日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们,薛家良自然是敞开胸怀放开了喝,直喝得天昏地暗…… 840、小菲的深情 分别,意味着新的开始,在薛家良的印象中,这次告别是那么得匆忙,似乎好多事都没干完,就像一个匠人,撂下一件半茬子活儿,有一种不得不放弃的感觉。 也许,他在以后的仕途中还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因为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不会在某处风景驻足,不往前走,就会被后面的人流挤到一边去,甚至被淘汰出局。 他长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躺在他怀里睡着的阳阳,又看了看被带回来的东西塞得满满的车厢,他的心里似乎还是有什么东西遗忘了,但又想不起是什么东西,直到一个电话响起,他才知道还有一个人没跟自己告别,那就是小菲。 小菲如今已经是县委信息科的科长。 说来也很有意思,他给这个姑娘保留着一个愿望,但始终小菲都没找过他办过任何事,就是她调进县委机关,也不是薛家良提议的,是罗锐和闫广提议的,涉及到小菲的问题,薛家良当然会开绿灯了,况且他最初也有意将小菲调进机关从事文字工作,机关需要像她这样高学历的年轻人。 薛家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接通电话:“喂,你好。喂……” 电话没人讲话,半天才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 薛家良的心一动,又说道:“小菲,怎么不说话,你在机关吗?” “是……是的。”小菲终于说话了。 “昨天老邢和小罗他们来着,我还以为你也得跟他们来呢?”薛家良没话找话说 小菲抽泣了一下说道:“薛书记和闫书记是让我跟他们去,我……没去……” “哦?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怕自己……受不了……”小菲说不下去了,再次抽泣起来。 薛家良知道这个姑娘对自己的感情,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内疚,毕竟是他先招惹的小菲,然后又不能给她什么,想起那天在博阳桥头凉亭里小菲放泪水,薛家良的内心就是一阵隐隐的不舍和酸痛。 他故意爽朗地笑了两声说道:“小菲啊,你听我说,你好好在县委干,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女干部的,另外,什么时候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也可以跟小罗他们来看我。不过有几句话我得嘱咐你,机关,比不得文化局,凡是不可感情用事,有不懂的要常问闫广,他是老机关了,没有他不懂的,他也会耐心指导你的……” 听到这里,小菲“噗嗤”笑了,她说道:“这话,您说了多少遍了?听得我一点新意都没有了。” “我说过吗?我怎么感觉刚跟你说啊?” 小菲何尝不知道薛家良的心思,面对自己,薛家良除去反复叮嘱,还能说什么? “因为您跟我只会说这几句话,其它的没的说。” “你这丫头也真把我看扁了,我要说的还有很多,比如,我把我从美国学习的东西整理了一个材料,昨天拷贝了一份给老邢带回去了,你有机会可以看看。那里有许多先进的公共管理理念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以后,我们这些长江的前浪被拍在沙滩上的时候,就指望着你们这些充满朝气的后浪了。” “对于博阳来说,您就是被拍在沙滩上,也不会成为历史,对于小菲来说就更不是了。”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一时竟没话可说了。 见薛家良不说话了,小菲轻轻唱起了歌:“我不想说再见,相见时难别亦难,我不想说再见,泪光中看到你的笑脸……” 唱到这里,她默默挂了电话。 是啊,一朝分别,再见无期,小菲,注定是他旅途中一闪而过的风景,虽美,却不能拥有…… 由于刚到青州,工作和生活各种事千头万绪,薛家良就将阳阳送回枫树湾,让他在山里尽情玩耍,享受大自然。他已经让秘书给阳阳报了暑期学前班,作为进入小学的衔接,过几天开学,既然侯明已经联系好了市一中附小,薛家良就想让阳阳提前接受小学教育。 送走阳阳后,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对青州的情况,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加上侯明这位老班长在背后指点和支持,他很快就进入角色了。 眼下正是汛期,连日来的暴雨让西部山区的防洪抗洪骤然升级。 这天,他刚从临近市区的渠水县检查防汛工作回来,顾不上吃饭,回到办公室,又是洗脸又是刷牙又是换衣服。 他对着镜子正在梳理头发的时候,外面的门开了,传来了后面的声音:“家良,你下乡回来了?” 薛家良应了一声,放下梳子,抓起剃须刀,边刮胡子边走了出来。 侯明见他打扮得干净整洁,脚上换上了一双他没见他穿过的一双带网眼的尖头新皮鞋,藏蓝色的裤子也不是平时那种机关里常穿的肥肥大大的裤子,而是版型修身、非常时尚的裤子,小头发更是梳理的一丝不乱,而且他一只手拿着剃须刀,一只手摸着下巴,一边摸一边刮着胡子。 侯明不解地问道:“你早上没刮胡子?” “刮了。” “刮了干嘛还刮?小心刮破皮。”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再刮刮,长得快。” 侯明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在渠水吃饭回来的?” “没有,渠水的同志很热情,非让我吃,我没吃,您有什么指示?” “军分区孔刘司令员和赵政委来了,他们来请战,如果发现险情,他们会全力以赴参加地方抢险。我没让他们走,刚下来要陪他们去吃饭,看见你的门开着,如果你没事的话跟我一块去陪陪他们吧。” 薛家良已经认识了军分区的两位领导,都是非常能喝的主儿,他说:“我马上要去机场接个人。” “接人干嘛要你亲自去,还这么隆重地换上新衣服,小头发也梳得油光瓦亮的,打扮得跟个新姑爷似的……对了,是不是小然子回来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正是她,三点的航班,要不是为了接她,我说什么也不能拒绝渠水同志们的好意,吃过中午饭再回来了。” 841、这太浪漫了! “哈哈哈。” 侯明大笑。 薛家良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您笑什么呀?我不就是换了件衣服吗?” 侯明指着他说:“你是换了一件吗?这件衬衣是新的吧,这条裤子是新的吧,这鞋是新的,还有下巴……哈哈。好,我准假了,去吧,尽管放心地去,有天大的事我顶着,对了,你把她接到哪儿去?” 薛家良说:“接咱们这来呀?” “好,我支持接到这里来,家里都布置好了吗?” “有……有什么布置的?” “你从上到下都焕然一新了,家里也要……不对,本来就是新家,走吧走吧,三点的航班现在走来得及。” 侯明说着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低头看了看自己,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真有那么新吗?” 这一打量,他的确发现自己有点新的过分了。 尤其是新皮鞋,显得有点扎眼,他走进里屋,想换回刚才脱下的那双,刚穿上一只,就觉得和这身衣服是那么不般配,他下乡穿的衣服是那种比较大众和随意的,这身衣服无论如何是不能下乡穿。 当初买这身衣服的时候,是他准备结婚穿的,现在这样俨然像新姑爷,他懒得再换了,好长时间没见到公然了,穿得标致一些表示对他的尊重,更要紧的是这身衣服显得自己年轻、精神。 重新穿上那只新鞋,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抓过手包,刚要出门,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他不好出去被人看到,便关上门,来到南边窗户前,看着机关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就看到电梯门口仍然有两个人在等电梯,他看背影好像是组织部长郭万林和他的秘书。他便放慢了脚步,直到他们走进了电梯间,装作低头没看见他们。 哪知,郭部长用手拦住电梯门,叫了他一声:“薛市长,快。” 薛家良冲他们摆摆手,说道:“我愣会,还有点事。” 在电梯关上门的时候,他都能从郭部长眼里读出不解。 薛家良暗自笑了,不就是穿了一身新衣服吗,干嘛跟做了贼似的。他便按下了另一部电梯。 一开门,里面有两位年轻的姑娘,他不认识她们,只是跟她们点点头。那两位姑娘在他背后就低声嘀咕着什么。 电梯到了一楼,他闪在一边,很绅士地请后面的两位姑娘先走。 两位姑娘看着他走了出去,其中一位姑娘说:“薛市长真帅!”说我,她们俩就嘻嘻哈哈地跑了。 薛家良也笑了,她们都说自己帅,那么公然看见后也会这么认为。他开心地走出常委大楼,刘三早就把车停在台阶下面等他。 薛家良坐进车里,冲着刘三说道:“开拔!” 刘三暗自笑了一下,开车驶出大门,还不时地从后视镜偷偷地看他。 薛家良知道他看什么,就故意问道:“三儿,你看叔这身衣服怎么样?” 刘三没有说话,而是冲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冷不丁穿新衣服,还觉得有点不自然。” 刘三说:“接然姐当然要穿新衣服了,我看挺好。” “你说好就行,我先眯会,你注意开车,累的话我换你。” 刘三说:“咱们不吃饭了?” 薛家良说:“接到公然后咱们一块吃,她肯定也没吃。” “偏心,就知道您是这么想的,幸亏我刚才跑到食堂吃了两个花卷,不然跟着您还不得饿死。” 薛家良说了,说道:“我知道你饿不着,所以才敢说不吃。” 刘三伸手递过来一个食品袋,里面有两个餐盒。 薛家良问道:“什么东西?” 刘三说:“两个画卷,还有几片香肠,还有酸黄瓜片。” 薛家良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口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他说:“不吃,你吃吧。” 刘三笑了,说道:“我已经吃了,您是不是刚刷过牙?” “你怎么知道?” 刘三说:“如果刷过牙,就不想进食,何况我闻到了薄荷味道,是我买的传销的牙膏。” 薛家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动作被刘三居然识破,他闭上眼就不说话了。 这个时间段正好不堵车,他们很顺利就到了机场。离公然落地还有一段时间,薛家良找到一个座位,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那次去华盛顿找公然他们一同过西方感恩节的的情景。 他们脸上涂着油彩,兴致勃勃地走上华盛顿的街头,疯狂地玩耍着,就跟两个大孩子一样。 当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然租住的公寓后,洗净脸上的油彩,后,公然冒坏,又给他的脸上涂上了两道,他当时作为惩罚公然,抱住她,将自己脸上的东西蹭到她的脸上,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吻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他甜蜜地笑了,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清香,而且越加浓郁。他睁开眼睛,就见面前一束鲜花,刘三正笑嘻嘻地举到他的面前。 薛家良坐直身子:“哪儿来的?” “甭管了。” “你买花干嘛?” 刘三说:“跟电视里学的,电视里的男的,到机场接女朋友,手里都是捧着鲜花的,公然姐旅途劳累,飞机上除去人就是云彩和天空,她早就视觉疲劳了,您要是捧着鲜花接她,保证她会非常高兴。” 薛家良说:“这也太浪漫了吧?不过你可是看错了人,她从来不喜欢这些花呀朵呀的,她跟一般女人不一样。” “为什么?女人没有不爱花的,我就是听别人这样说才去买的,花了两大张钞票。” “哈哈,谁让你这么傻,在这里买什么都贵,两大张我看算便宜的。”薛家良奚落着他。 刘三委屈地说道:“我买都买了,您怎么也要试试,看看公然姐到底喜欢不喜欢。” 薛家良接了过来,说道:“好。不过你先捧着,等她出来后你再给我。” “为什么?” “你想,我这么大岁数了,满脸都是褶子,个子又比一般人都高,手捧着鲜花站在人群中跟女朋友玩浪漫,在被好事的人们拍下了发到网上,你说多恶心人?这不是我这个年龄能玩的。” 刘三说:“那您不是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吗?穿新衣服就不浪漫?” 842、英气逼人的女子 【842】英气逼人的女子 这时,广播传来航班落地的消息,薛家良看着上面的电子显示屏,这趟航班正好是公然坐的的那个,这时,四周的人们纷纷涌上出口等待。 刘三按捺不住也要往前挤。 薛家良说:“不用急,且出不来呢。” 刘三说:“一会就没咱地儿了,公然看不到咱们,还以为咱们没来呢。” 薛家良说:“没关系,咱个儿高,往那儿一站,她老远就能看见,再举着这束鲜花,保证第一眼就能看见。” 刘三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被挤得密不透风的出口,他知道薛家良之所以不往前站,就是因为那束鲜花,他不好意思。 “这样,我拿着这花,就当我来接女朋友,咱们过去吧。” 薛家良一听,就伸手打了一下他脑袋,说道:“是我,不是你好不好!” 刘三嘻嘻地笑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这才往前挤去。 手拿鲜花的不止薛家良一个人,这里有好几位,有男孩也有女孩,也有几位身穿航天制服的工程师,岁数比他还大,但他们的鲜花肯定不是送给女朋友的,应该是他们出国的同事或者是伙伴,要不就是国际友人。 但薛家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拿着鲜花别扭,他别扭就别扭在这身衣服上,也别扭在自己的年龄上,无论是跟前面的年轻人比还是跟身后的工程师们比,他捧着鲜花怎么看自己怎么感觉有点“不正经。” 还好,他别扭的时间不长,已经有乘客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前面的人群不时传来呼唤的声音。 这时,一位身背黑色双肩包、身穿长款白衬衫、浅蓝色紧身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的高个姑娘大步走来,一头利落的短发,随着她走路的节奏向后飘动着,是那样的精干潇洒,又是那样的英气逼人。 “是公然姐,公然姐,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薛家良两眼看呆了,这个飒爽英姿的姑娘就是公然。只是她的长头发被剪短了。 公然也看见了他们,她向他们招手。 刘三一哈腰,就钻过警戒线,往前跑了几步,接过公然手里的推车。 薛家良挤出人群,站到边上,微笑着看着她。 公然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一身装束和手里的鲜花,不由噗嗤笑出声。 “你有这么一个隆重的接机仪式,怎么还笑呀?” 公然抿着嘴,半天才说:“你是来接我的吗?” “当然,除去你,谁这么有资格让我来接?” 公然伸出手,薛家良以为她要跟自己握手,就将手里的花放到左手上,伸出右手要跟她握。 公然打了他手一下,说道:“既然是来接我的,就把花给我吧?干嘛你老捧着呀?” 薛家良一听,立刻将花举到她的跟前,说道:“花是三儿买的,买回来后,一直是我举着来着。” 公然夺过鲜花,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花很香,你的衣服很漂亮。” “漂亮?你是不是在美国待久了,不会用中国词修饰了?” “怎么讲?” “我上白下黑,能用漂亮来修饰吗?” “那用什么词?” “帅气,英俊,潇洒。”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有比你脸皮更厚的吗?” 薛家良看了看四周,说道:“咱们中间没有,可以他们中间有。” “别练贫了,走吧。”公然说着,很自然就挽起他的胳膊朝外走去。 刘三将公然三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和两只提包塞进后备箱,三个人就上了车。 薛家良看着坐在身边的公然,说道:“饿吗?” “不饿,我在飞机上吃了点。” “不带你这样的,我为了陪你吃落地的第一顿饭,连中午饭都没吃呢,早就饿了。” 公然说:“那你直接说你饿了不就得了。” 薛家良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以为你不吃飞机上的东西,等着落地吃祖国的美食呢?” 公然眨着大眼睛,凑到他跟前说:“我傻呀,不吃饿十多个小时?” 薛家良说:“我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吃一顿。红烧肉、鱼香肉丝、猪蹄猪脸猪肘子可劲儿往嘴里塞……” 公然看着她,笑着说:“那是你。” 薛家良说:“我说得是真的,那天撑得我开车都是一个姿势。” 逗了一会嘴皮子,薛家良这才说道:“给老爷子打个电话吧,你先去我那儿歇歇脚,明天再回去。” 公然掏出手机,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 薛家良说:“干嘛发短信,你应该说话。” “为什么?” “他肯定想你啊,看不见你人,听听声音也好啊。” 公然大眼睛眨巴了两下,说道:“先这样吧。” 薛家良摸出一瓶水,递给公然。 公然摇摇头,手里捧着那束鲜花,靠在他的肩上。 “累了?” 公然点点头。 “睡会儿吧。”薛家良伸手抱住她的肩膀。 公然闭上了眼睛。 快到青州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电闪雷鸣。 看着这样的天气,薛家良的眉头皱了起来。 昨天下午开会防汛会议的时候,同志们就说今年青州全市范围内的降水量,都高于往年,尤其是西部山区。 眼下,防汛工作到了紧要关头,青州西部山区有两个水库,一个是枫树湾上游的青枫水库,一个是青州西南方向的西山水库。 西山水库的下游就是流经全省的北沱河,是省城主要饮用水资源。 薛家良自从调回青州后,他几乎将全市主要河段的险段都走遍了,渠水县的北沱河最后一个险段,他今天上午去视察的时候,发现河堤上已经堆满了沙袋、石头、铁丝等防汛器材,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在大堤上,县里领导也包村分片,负责各个险段。 由于地下水位连年下降,久未遇大水,尽管年年讲,月月讲,有些干部群众对防大讯的意识还是不强。 表面上看,河堤上人山人海,都在固坝护堤,其实薛家良看出来了,一旦上游水库泄洪,这些沙袋、石头不堪一击,真正起拦洪作用的还是要加固大坝,不过这是个实在活儿,由不得半点投机取巧。 843、路遇险情 通过最近到几个县市视察,薛家良对今后防洪抗洪工作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当然,还仅仅是脑袋里的想法,真的要落到实处,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有些工作甚至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是费力不讨好,但却会是百年大计。 “咱们那边的天空又阴上来,肯定要下大雨。”刘三这时说道。 薛家良看了看西南方向的天空,那里阴沉得看不到天际。 很快,车窗也落下了密集的雨点。 一个大雷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炸响,车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刘三甚至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车子瞬间出现失控,眼看着车头就要调转。 “小心!” 薛家良大喊一声。 刘三也意识到了危险,毕竟他之前干过几年的汽车修理,又得到老师傅的真传,知道汽车的构造,他立刻松开制动,控制住方向盘,恢复正常行驶。 旁边和后面纷纷传来惊恐的鸣笛声。 一辆宝马车超过他们,司机探出头对着刘三坡口大骂。 薛家良说:“减速,防止他别车!” 刘三一边向这位司机举手致嫌,一边减速避让。 然而,这位司机不依不饶,他超过刘三的车后,仍然别了他一下。 好在刘三有防备,不但车速降了下来,同时也靠近隔离带行驶。 那位司机见阴谋没得逞,在他们前面减速行驶,突然刹车灯亮了,早就有防备的刘三稳稳把着方向盘,减速避让。 两个回合司机没得逞,便加速扬长而去。 “妈……”刘三骂了一句粗话,踩下油门就追。 “三儿,不许较劲!”薛家良呵斥道。 刘三狠劲地咬着腮帮子,才降下车速,没有去追宝马车。 这时,惊醒过来的公然,死劲地握着薛家良的手,半晌才说:“吓死我了,我正做梦还在天上,冷不丁就掉地上了。” 刘三又羞又气,羞的是刚才自己操作失误,尽管他有把握能控制车辆,但让后面的两位恩人受到惊吓实在是非他所愿,气的是刚才那位司机,对自己破口大骂,在他已经致歉的前提下,仍然不顾雨天开车危险,还做出别车这样的危险举动,如果不是薛家良拦着,他非冲上去跟他一较高低。 薛家良看出刘三的羞窘,也看出他握方向盘的手在暗暗用力,知道他余怒未消,就说:“三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开车千万不要较劲,谁出了事故都不好,你跟那些混蛋司机不一样,你是国家公职人员,是有身份有教养的人。” 刘三咬牙切齿地说:“我已经给他敬礼道歉了,他还不依不饶!” “他就是混蛋,难道你要跟他一般见识吗?”薛家良有点气。 公然赶紧打圆场,柔声说道:“三儿,我开始嘱咐你的话忘了吗?” “没忘,我知道了。”刘三说道。 公然知道刘三气还没完全消,就说:“刚才老大说得对,你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你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了,不能意气用事,何况,安全第一。” 刘三被薛家良和公然这么一“抬举”,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前面就是服务区,薛家良提出到服务区方便一下,他其实是想让刘三平复一下心情,高速路跑车又是雨天路滑,毕竟刚才的紧张让刘三心有余悸,放松是最好的方式。 他们来到服务区。 说来也巧,刚才别他们车的那辆黑色宝马也停在服务区。 薛家良从旁边拿过一把伞,推开车门,举着伞来到公然这边,拉开车门。 公然刚一下车,就被薛家良揽进怀里,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向卫生间走去。 公然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刘三两眼死盯着旁边的那辆宝马车。 她冲着刘三喊道:“三儿,你是不是没有伞?” 刘三说:“你们先去,我有伞。” 进到卫生间,公然没有继续往里走,她下车的时候就感觉到刘三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就回头注视着他。 刘三下了车,他没有打伞,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围着宝马车转了一圈后,刚要下手,就听有人喊道:“三儿!” 刘三一惊,抬头看了看公然,公然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并且严厉地瞪着他。 刘三住了手,随后举起自己的双手,冲她挥了挥,然后回到自己的车里。 公然看见,他的手里有一短柄螺丝刀,很显然,刘三是想报复那个司机。 等他们上车后,薛家良问刘三:“你不去?” 刘三说:“不用,我喝水少。” 他们刚要启动车,就看见宝马车的司机搂着一个女孩从服务区的超市里跑了出来,女孩手里拎着面包。 这个宝马司机猛然看见他们的车,他下意识地怔了一下,围着车绕了一圈,仔细检查一遍后,确认没有被破坏后,这才上了车。 刘三注视着他,愤愤地说道:“脏心烂肺。”然后一脚油门,车子驶了出去。 薛家良莫名其妙地看着刘三,问道:“什么意思?” 刘三没有回答。 公然笑着说:“这你还不理解吗?那个混蛋别了咱们的车,咱们的车又恰巧跟他停在一起,他知道自己理亏,怕咱们报复划他的车,而咱们是君子,不干那事,所以三儿才骂他是脏心烂肺,我说得对吗三儿?” 刘三不好意思地挠了两下脑袋,笑了。 这时,薛家良的肚子响起了咕咕叫声。 公然说:“我忘了,你还没吃饭,三儿,找个出口吃点东西吧,我也饿了。” 薛家良说:“别吃了,赶路吧,这么大的雨,我担心出事。” 刘三从副驾驶座上将带给薛家良的花卷递过来,说道:“这是中午的,垫补点。” 公然接了过来,没有食欲,便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说:“我先打几个电话。” 薛家良给防汛指挥部和几个有重点险段县的县长打了电话,了解情况后,这才拿过一个花卷,就着肠片和酸黄瓜片吞咽了下去。 吃完一个后,他问公然:“你吃吗?” 公然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两口巧克力饼干,说道:“我有这个,你继续吃。” 薛家良又把另一个花卷吃了。 喝了几口水,漱了漱口,他这才问道:“三儿,雨衣和雨鞋还在后备箱吗?” 刘三说道:“在。” “那就好。”薛家良说道。 “怎么?你要直接去防汛现场吗?”公然歪头看着薛家良。 844、雨中奔驰 薛家良说:“是啊,这个时候,我这个总指挥可是不能轻易离开岗位啊,洪水真的来了,我肯定挡不住,但是洪水来了我没在现场,就不应该了。唉,可惜了我这身新衣服了,今天要不是为了见你,我才舍不得穿这身新衣服呢?” 薛家良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新皮鞋。 公然笑了,说道:“没关系,你尽管穿着新鞋和新衣服去挡洪水,我又给你买了新的了,也有三儿的。” 刘三不好意思地说:“不能再给我买新衣服穿了,我身上穿的,差不多都是你买的。”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我身上穿的一件都不是你买的,你不能这么偏向。” 公然笑着暗暗拧了他一下。 薛家良“哎呦”了一声,瞪着眼珠子说道:“你有没有公德?习武之人不能在背后下黑手,懂不懂?” 刘三暗笑。 进了青州境内,雨明显大了,交迭出现的电闪雷鸣,天灰暗得像要塌下来,令人心惊肉跳的大雨点,密集地咂在车顶上。 车内,薛家良不停地往出打着电话,询问降水量,与此同时,还不得地有电话打进来,不停地有人跟他汇报情况。 车内,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市长,市区进水了!” 新任秘书秘书马晓波给他打来电话。 “你在哪里?”雨声雷声淹没了薛家良的声音。 “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问你在哪里?”薛家良将声音提高到了八度。 “我在指挥部。” 薛家良挂了电话,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通知各单位,务必做好低矮房屋群众疏散工作。 这时,侯明的电话进来了。 “家良,你回来了吗?” 薛家良大声说道:“是的,我快进市区了。” “我在指挥部,西山水库不太妙,他们请求泄洪。” “去昨天去西山水库了,他们跟我保证没有问题。” “昨天夜里降雨加之今天白天大暴雨,水库压力很大,刚才指挥部研究,决定下达紧急通知,在最短的时间内紧急疏散下游群众,时间是两个小时。” 薛家良说:“好的,我同意。” 侯明在电话大声说道:“现在最薄弱的环节就是渠水县,他们那里的大坝是薄弱的,我准备马上到那里去看看。” 薛家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市委书记亲临第一线的,就说:“您不要去了,我去,我直接去那里。” “好,注意安全。” 薛家良挂了电话,自言自语地说道:“果然问题出在渠水,不幸言中。” 公然始终都抓着他的胳膊,神情凝重地说道:“很严重吗?” “是的,我上午刚从那里回来,那里是北沱河最后一段,按当地人说,也是最安全的一段大坝,正因为如此,可能才被忽视,成为最危险的一段。” “你要直接去哪儿吗?”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道:“是的,不去的话我不放心,一会到收费站,让交警给你拦一辆车,这是家里的钥匙,你回去后,洗个热水澡,冰箱里什么都有,你自己对付点吃的,然后睡一觉。” 公然忽然抓紧了他,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你以为去看马戏呀?” 公然说:“别忘了我是职业。” “你的职业没有战地采访的任务,你老老实实回家,不要让我担心。” “你如果让我下车也行,那样我会打车去现场。” 薛家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说道:“真要冒死拍好照片吗?” 公然也盯着他,说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在家为你提心吊胆。” “所以你选择了夫唱妇随?而不是送夫上战场。” “讨厌,不开玩笑你会死啊——” 薛家良说:“我这哪是在开玩笑,这么庄重、严肃,伟大感人的时刻,我还有心情开玩笑?” 公然冲他撇嘴道:“标榜自己,不就是去一个防洪现场吗?市长驾到,县里的同志前呼后拥,头上有人打伞,渴了有人递给热水,我看你是给地方添乱去了,不是上战场。” “我添乱,我告诉你吧,如果我上午不去,县里的领导还不去呢,是因为我去了,他们才感到问题是多么的严重,别说我中午没时间跟他们吃饭,就是有时间也不跟他们吃,我说,有陪我吃饭那功夫,还是组织挨门挨户通知老百姓,做好转移的准备吧,以防万一。我说下午下班前,我要知道确切消息和数字。”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要出问题?” “不是我知道,只要眼不瞎的都知道。我上午都到了大坝了,县里的领导还不知道呢,可以自豪地说,我不是给他们添乱,我是在检查他们的工作。” 公然很好奇这个市长的工作,问道:“你检查的结果是什么?是不是发现了问题?” “眼睛能发现的问题都是有形的,都好弥补,如果是干部们头脑中的问题就不好弥补了。” “比如说。” “比如,他们在在大堤上堆放了土堆、石头和沙袋等,一看就是在装样子,那个大堤之前修没修、加固没加固一看就知道,真有水来了,那是石头和沙袋还能管用?还比如,老百姓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临近大坝的村庄还有两户人家在盖房,我说你们怎么还盖房,要是来大水怎么办?他们说,大水?我活五十多年了,还没有见过大水呢。” “太可怕了。”公然说道。 “是啊,所以我跟县长和书记说,要加强宣传,广泛宣传,要时刻有放大讯的思想准备。正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大水,如果大水真的来了,那才是灭顶之灾呢。跟更可怕的是,这几年群众是河套乱采砂石料,使河道改道,这个是最危险的。” 这时,又一道闪电,将灰暗的天空撕开一个口子,随后又是一阵雷声。 公然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靠去,薛家良伸手抱住了她。 由于上午已经去过渠水县,刘三对路线已经熟知,过了收费站,车子径直向县城的南端驶去。 公然说道:“你不给县领导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来了吗?” 845、形势严峻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没这礼节。” 刘三接着说:“正好可以看看县领导在第一线没有。” 公然看着刘三,笑着说:“你都知道套路了?” 刘三笑而不答。 这时,侯明又给他打来电话,说道:“家良,省防汛总指挥部已经下达命令,务必在三个小时之内完成群众转移工作,三个小时后水库就要泄洪,我已经给渠县县委县政府下达了死命令。” 薛家良一听心了提了上来,说道:“时间还能延长吗?” “不能了,这就是我要求延长的结果,原来说是两个小时。” “天哪。”薛家良低声说了一句。 侯明又说:“家良,小然子跟你在一起吗?” “在。” “胡闹,你怎么能让他跟去第一线?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薛家良说:“我劝她了,她不听。”薛家良说到这里,就将电话递给了公然:“你自己说吧。” 公然接过电话,说道:“侯叔叔,我没事,不会给他添乱的,另外,我还可以给你们拍些照片。” 侯明说:“事已至此,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危险地方别去。” “您放心吧。” 公然将电话递给了薛家良。 刘三说:“手机是不是电不足了,赶紧充充电吧。” 薛家良就伸出长臂,从前面拿出充电器,插在点烟器接口。 公然感觉刘三现在充当起秘书的工作了,她很满意。 这时,秘书马晓波发来一条短信:市长,我和农工部还有白市长去渠县跟你汇合。 薛家良回了一个“好”字。 市农工部包的是渠县,白市长是主管文教卫生工作的副市长,名字叫白桦,是包片干部,反而是他这个市长应该坐在指挥部,但现在侯明坐镇指挥,无论如何不能让书记亲临前线的。 出了市区,雨小了,但薛家良的心并没有放下来。他掏出内部电话通讯录,想找渠水县龙坝乡党委的电话,可惜,这本通讯录只有渠水县委县政府机关和县领导班子的电话。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就是不想跟县委书记和县长联系,他对上午他们的迟到仍然耿耿于怀。 沿途的村庄,上午还是一片雨中静谧的景象,下午就被一道泄洪通知搅得慌乱起来,马车、拖拉机、小推车等各种交通工具都被利用起来,随处可见老百姓慌慌张张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往出跑。 伴随着村民们慌张身影的是雨中天空不时飘来的大喇叭的广播声:各位村民请注意,接到上级通知,晚上八点水库泄洪,沿途村庄百姓全部撤离……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街道上乱哄哄的,村民们奔跑着,大呼小叫。这种景象,有点像早年的黄泛区,有所区别的是,这是有组织的撤离,而不是大水泛滥后的逃难。 靠近险段最近的村子北水村,刚一进村,就看见两头猪仔跑了出来,一对老夫妇正在追赶着它们。 薛家良说:“停车。” 车子停住后,薛家良冒雨跳了下去,拦住追赶猪仔的那对老夫妇,说道:“老乡,不要追了,快点搬家吧。”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打量着薛家良,看见他穿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上边下来的干部,他没好气地说道:“不追咋成?感情你们当官的不动不摇就拿工资,俺们老俩还指着这两头猪过年呢。” 他说完,鄙夷地瞪了薛家良一眼,又要往前跑。 刘三和公然下来了,他们几个将猪仔逼到一个墙角,逮住,交给这对老夫妇。 老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薛家良问道:“村里的人撤得怎么样了?” 老汉说:“没怎么动呢,我们没人没手的先准备着。” 薛家良说:“大爷,不是准备着,是必须要撤离,洪水马上就到了。” 这位老汉说:“真的假的?我们这个村几乎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接到撤离的通知,但哪次也没撤,哪次洪水也没来,你们这些当官的呀,拿着鸡毛当令箭,就会吓唬俺老百姓。” 刘三一听急了,说道:“大爷,他可不是吓唬您,他就是新来的薛市长。” “市长?我不信,雨都下了好几天了,别说市长,就是县长乡长都没到俺们这村来过,市长来不是吃饱没事撑得吗?” 公然说:“大爷,您没看电视吗?他真的是市长。” 大爷定睛看了看说:“看模样倒像个当官的,穿得干干净净。” 薛家良哭笑不得,说道:“大爷,你们村干部在哪儿住,叫什么名字,您能领我去找他吗?” 老汉说:“不用我领你去,你围着村子转两圈,看哪家房子好,哪家就是村干部的家。” 薛家良说:“那您告诉我村委会在哪儿?” 老汉指着前面的路说:“顺着路哦组,就在小学校的旁边。” 薛家良二话不说,招呼刘三和公然上车。 他们找到村委会办公室,就见门口有几个人披着雨衣打着伞在议论着什么。 薛家良跳下车,铁门被锁链锁着。 他问道:“谁有钥匙?” 几个人摇摇头。 薛家良回头,看着刘三,说道:“把锁砸开。” 刘三说:“不用砸,我有办法。” 刘三拿来车把锁,将一头插进锁环里,稍微一用力,锁就被撬开了。 薛家良推门进去,旁边有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撬门。” 车里的公然从随身带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小数码相机,将一切记录下来。她也跳下车,对围观的群众说:“大水马上就来了,你们快回家收拾东西赶紧撤离!” 青州一个妇女说:“是真的吗?” 公然说:“村干部没告诉你们吗?” “村干部广播了几遍后就没影了,你们是什么人?” 公然说:“我们是市里的,前面那位是市长,你们赶快回家去收拾吧。” 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头,他看了看被撬的大门,刚要喊,就看见薛家良和刘三正在撬常委会办公室的门,他颤巍巍地跑过去,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警。” 846、市长当起村广播员 薛家良顾不得跟他解释,待门打开后,他在墙上摸到灯绳,拉亮电灯,径直走到一个广播桌边,打开扩音器开关,手指敲了一下缠着红布的话筒,确认有声音后,俯身对着话筒喊道:“各位村民请注意,我是青州市市长薛家良,接到省防总指通知,八点西山水库就要泄洪,请你们迅速撤离村庄,请你们迅速撤离村庄。村干部听到广播后立刻来村委会……” 那个看门的老头一见薛家良这气势,就知道他是市里来的干部而不是乡里和县里的。 这时,门口那几个人听见了薛家良的广播后,其中一个妇女“妈呀”一声就赶紧跑回家了。 公然走进常委会办公室,手里的相机正好将薛家良广播的情景记录下来。 这时,刘三见几个人围过来,也下了车。 公然小声跟他说道:“三儿,看好车,后面都是我的器材。” 刘三这才意识到公然的行李,她刚从美国回来,而且她的器材都是贵重器材,他又抱着头跑进了车里。 薛家良反复广播了几遍,公然低头看见会议桌上有瓶装水,她走过去,看了看牌子,拧开一瓶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喝了几口,看见看门的那个老人,问道:“你们村书记和主任都在家吗?” 老头说:“在家。” “他们没广播通知吗?” “广播了几遍,年年都广播,也没见来过大水。” 薛家良说:“今年不一样,是水库要放水,所以这水肯定要来。” “以往也这么说过。” 薛家良没时间跟他解释:“县里干部来着吗?” 老头一瞪眼,说道:“县里?乡里都没人来。听说上午干部们都去了大坝,大坝上来了大官。” 正说着,跑进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胖的四十来岁,瘦的六十岁左右,他们都没顾上打伞连跑带颠地进了屋。 薛家良问道:“你们是村干部?” 胖子抢先说道:“是的是的,我叫张强,是村主任,他叫张玉祥,是村支书,我们上午在大坝上见过您。” 薛家良说:“赶快发动村干部,组织村民转移,时间不多了。” 张玉祥问道:“薛市长,这次水库真的要放水吗?” 薛家良说:“水库目前压力太大,本来说七点放水,侯书记怕转移群众来不及,跟省里多协调出一个小时,其实水库从下午开始已经小流量在放水,现在北沱河水位已经在暴涨。” 张强一听,打开扩音器,对着大喇叭喊道:“乡亲们请注意,乡亲们请注意,刚才广播的是我们青州新来的薛市长,下面我再播送一遍紧急通知……” 薛家良说:“不耽误你们了,赶紧安排去吧,那些猪呀鸡的带不走别要了,首先保证人的安全。” 张玉祥说:“好,我们马上安排,张强,让全村党员干部过来开会。” 薛家良说:“来不及了,有电话就打电话通知,没电话就用大喇叭通知吧。你们俩也分分工,另外这广播不能停。” 张玉祥点点头。 薛家良说:“你们乡党委书记和乡长的电话给我。” 张玉祥指了指墙上,那里贴着一张纸,上面有乡领导和各个部门的电话。 薛家良拨打了乡长的电话,半天,电话才接通。 薛家良说:“是白乡长吗,我是薛家良。” “你是谁?” “薛家良。” “薛家……噢,是薛市长吗?” “正是,我们上午见过面,我现在在靠近大坝的这个村,叫……” “张庄。”瘦个书记说道。 “我在张庄,长话短说,你要增派下乡干部,要挨村挨家挨户检查,不许遗漏一个村民,光下发了撤离通知不管用,必须要派下乡干部来。争取八点前村民全部撤离!” “下乡干部已经派到各村了,我现在正在往河堤上赶。” 薛家良捂着话筒问道:“你们看见下乡干部了吗?” 两位村干部同时摇头。 薛家良对着话筒说道:“我就在张庄,这里没人看见你的下乡的干部。” 薛家良挂了电话,对面前的两位村干部说:“情况紧急,自救只能靠你们自己,赶快去安排吧。” 他说着就往出走。 老书记抱了几瓶水,说道:“薛书记,带上几瓶水吧。” 公然接了过来,水会用得着的。 这时,他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侯明告诉他,当地驻军已经赶往大坝,参加抢险。 薛家良说:“侯书记,如果可能的话,让部队派一部分同志过来,逐村做最后的清户工作。” 侯明说:“你和部队同志商量。” “好的,我现在就去坝上。” 薛家良到了大堤后,天已经快黑了。就看见军车接二连三地开了过来,空气更加紧张。 薛家良下了车,立刻就有一名部队指挥官走了过来跟他握手。 公然没有立刻下车,她前后左右看了看说:“三儿,把咱们的车停到安全地方,另外,这个是一款便携式小数码摄像机,电池我头回来的时候已经充满,你可以练习摄像,只要把你想拍的画面装进这个框里就行了。” 公然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数码机,递给刘三。 刘三高兴得合不上嘴,说道:“公然姐,你真是我的亲姐姐,前几天我还跟市长说买个小摄像机,他说要那玩意没用。” 公然说:“按说是没多大用,你们有相机就行了。但是我回来总得给你买个礼物吧,就买了这个。” 刘三爱不释手,说道:“这个怕雨林吗?” 公然说:“理论上不怕,不过你可以把这个包装袋套上,临时起到防雨的作用,操作按钮也不影响。” 刘三说:“你教我,我一会就出去给市长录像。” 公然笑了,说道:“不必只给他录,这么火热的抗洪场面你都可以录。” 刘三说:“我只给市长录,因为这是咱家自己买的摄像机,其它场面有电视台的记者呢。” 公然往外看了看,还真没发现有电视台的记者。 (暂更一章,下午继续) 847、慢了好几拍 刘三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录像带在哪儿?” 公然说:“告诉你了,这个是数码的,只有储存卡,没有录像带。”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 公然简单教给他如何操作,如何取景后,就拿着自己那个小数码相机下了车。 刘三说:“等等,我车上有雨衣,你穿上吧。” 刘三从后备箱拿出两件雨衣和两双雨鞋。 公然说:“我穿了你还穿什么?” 刘三说:“我基本不离开车,另外我还有伞。” 公然看了看正在和解放军军官说话的薛家良,说道:“三儿,把雨衣和雨鞋给他穿上吧,他那身打扮不像防汛来了。” 刘三笑了,拿着雨衣和雨鞋过去,薛家良穿上雨衣,换上雨鞋。 刘三拎着他的皮鞋,举到眼前,说道:“公然姐,新皮鞋变成这样了。” 公然笑了,她没有穿刘三的新雨鞋,她重新将脚上的旅游鞋鞋带系紧后,穿上雨衣,让刘三打开后备箱,用手里的小刀划开后备箱的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三脚架和相机,让刘三打着伞,换上广角镜头,又在脖子上跨上一个相机。 刘三担心地问道:“这些相机不怕雨林吗?” 公然说:“雨已经小了。” “晚上能看见吗?” 公然一笑,指了指大坝上的汽车灯光和不远处军民正在加固险段的几个大汽灯,说道:“这些光足够了,。” 锁好后备箱,刘三给她扛着三脚架,来到了大坝上。 暮色下的北沱河,浑浊的河水,急速地流着,大坝上站满了前来抗洪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工。 薛家良和两名军官以及地方干部正在朝前走去,那里,是一个坝口,平时这里可以出入车辆,现在部队官兵正在填充加固坝口。 公然选好角度,拍了几张薛家良和部队官兵查看坝口筑坝的照片,又拍了几张部队官兵紧张忙碌的场面。 这时,从西边方向开来几辆车,从车上匆匆忙忙跑过来七八个人。 公然问旁边的刘三,说道:“你认识这些人吗?” 刘三说:“认识,上午见过,前面的两个是渠水县委书记和县长,后面的几个人是市里的,那个戴眼镜的是副市长白桦,那个穿格子短袖衬衫的是秘书马晓波,还有市农工部的包片干部。” 公然说:“你去给他们录录。” “我才不给他们录呢,还是给你扛设备吧。他们都来晚了,市长都到了,他们当地的干部倒迟迟不到,我估计市长早就憋着气呢?” 公然感觉刘三很会揣摩薛家良的心理,她问道:“你说他会跟他们发脾气吗?” 刘三说:“肯定不会,眼下这节骨眼上,没时间跟他们发脾气。” 公然笑了,说道:“三儿,行呀,你都可以当市长了。” “得嘞,姐你就没寒碜我了。” 这时候,过来一位打伞的年轻人,他来到公然跟前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一级媒体的。” 公然大眼睛瞟了这个人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对着忙碌的官兵取景。 这个人见公然不回答,就挡在她前面,说道:“对不起,没有我们县委宣传部的允许,你们不可以现场采访。” 刘三刚要解释,就听公然冲着前面那个人说道:“让开。” 那个人见公然态度凌厉,而且手里的相机非常专业,就知道来头不小,他让开身子,继续说:“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记者证。” 公然没有理他,继续调整着角度。 刘三这时说道:“我们是跟薛市长来的,我是他的司机,这位是……” 公然扭头看着刘三,说道:“闪光灯,向天空40度角。” 刘三立刻将闪光灯举过头顶,向着前面大致40度的角度。 公然看了看,说道:“再仰起一点点。” 刘三将闪光灯仰起一点点。 公然按动这手里的快门线。就见闪光灯在工地上空闪亮。 那个人一听他们是跟着薛市长来的,便不再说什么,走开了。 县里来的干部,在听了薛家良的话后,就开始分头掏出手机打电话,下达着各种各样的指令。 薛家良在秘书马晓波的陪伴下,向他们走来。 他走到公然跟前,说道:“天黑路滑,注意安全。”说完,继续朝另一个坝口走去。 这条大坝上,有还几个坝口,只要有路,就会有一个坝口,是为方便老百姓去河堤那边劳作的。 公然想看看表,这才发现刚才取景的时候,她把表摘下来塞给刘三了:“三儿,到八点了吗?” 刘三掏出公然的表看了看说:“还有四十五分钟。” 这时,又有几辆军车驶来。并且齐刷刷亮着灯,把整个大坝照得如同白昼。一个四川口音的指挥员拿着喇叭喊道:“同志们,抓紧时间,马上要泄洪了,为了确保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我们要守住大坝!” 公然说:“三儿,将闪光灯收起来,装进袋子里吧。” 刘三收起闪光灯,跟在公然后面。 薛家良从前面回来了,他站在公然面前,说道:“走吧,县里同志带来了食物,去垫补点吧。” 这时,就见几个当兵的抬过绿豆汤、馒头和米饭大锅菜等。 战士们分期分批地进餐,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公然跟着薛家良来到食品车旁,才知道战士们吃的东西不是出自这个食品车,这个食品厂只负责领导用餐。 薛家良拿过两个面包和一瓶水,递给公然,说道:“保持体力,必须吃。” 公然接了过来,吃了两口,宽慰着薛家良:“县领导和当兵的都来了,这么多人,你不要太担心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吧——” 这时,渠水县的县长走了过来,他说道:“市长,辛苦您了,将就着吃点吧。” 薛家良说:“李县长,村里的人都转移走了吗?” 李县长说:“包村干部已经进驻各个村子了,估计问题不大。” 薛家良反问了一句:“估计?” 李县长说:“您路过的那两个村子就张庄动的晚,已经往那个村加派了下乡干部。” 这时,又过来一辆车,从车上跳下电视台的两位摄像记者,他们扛着摄像机,径直朝渠水的县委书记跑了过去。 薛家良暗暗摇了摇头,感觉渠水无论是县领导还是电视台记者,在重大事件面前,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848、险情突现 这位县委书记赶紧冲他们摆摆手,往薛家良这里指了指,两位记者连跑带颠地过来了。其中,一个人手持话筒对着薛家良说道:“薛市长,请您给我们电视机前的观众讲两句。” 薛家良显然对这句不专业的问话逗笑了,他指着旁边的李县长说:“让你们县长讲吧,他熟悉情况。” 哪知,那位记者说:“我们听老百姓说,薛市长从村子路过,他们就是听到您的广播后才准备转移的。” 薛家良将手里的一根火腿肠扔进纸箱里,拍了拍手走开了。 那位手持话题的记者刚要去追,被李县长叫住了,李县长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了。 薛家良来到县委书记跟前,这个县委书记正在打电话,他大声喊着话,让他们挨家挨户清查,不得遗漏一个村民。 薛家良说:“赵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每个村去一部分解放军战士,帮助村干部清村。” 赵书记点点头,说道:“好是好,大坝也需要解放军啊。” “这个你安排吧,不行就用动用民警。” 赵书记想了想,掏出电话,说道:“王局长,速调集警力,到张庄等几个村子负责清村……” 薛家良看了看表,这个指示下得未免太晚了。 侯明打来电话,询问这里的情况,薛家良说:“目前问题不大,就看一会泄洪情况了,解放军正在筑坝。” 侯明也将各地的情况跟他通报了一下,最后说道:“家良,让小然子回来吧,黑灯瞎火的,跟着你受罪。” 薛家良说:“好,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薛家良放下电话,走到公然面前,说道:“你侯叔叔让我把你送回去。” 公然说:“你呐?” “我肯定不能走开,马上就要泄洪了。” 公然头一扬,说道:“我跟你在一起。” 薛家良说:“那行,但有一点,你别拍了,这么贵重的器材要是掉水里我可是赔不起。” 公然想了想说:“行,我只背这一个。” 公然将另一个照相机放进车里。只留下一台单反。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西部山区仍有密集的闷雷声传来。老话说得好,有没有大水看西山,当地连续暴雨,只能造成内涝,是形不成洪灾的,一旦西山连日大雨,就有可能发生洪灾,哪怕下游风和日丽没有一丝雨滴。 这个时候,公然就发现,站在大坝上的各级领导,都在不停地看表 几只手电纷纷亮起,照向河面,发现流速明显快了,河水变得更加浑浊。 突然,有人惊呼道:“水头,快看,水头过来了!” 随着喊声,几十只手电齐刷刷在河面搜索着,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所有的手电光都集中在一堵半米多高的水墙。 就见这堵水墙,直立着席卷过来。 公然定睛一看,人们嘴里的水头,也就是一堵水墙,或者说浪。她见过比这高得多的多的大浪,也在电视上看过海啸那种铺天盖地的比大楼还高的海浪,但此时不知为什么,在这神秘的黑夜,听着人们喊叫“水头来了”的时候,她居然有一种惊怵和恐惧,下意识地抓住了薛家良的胳膊。 薛家良握住她的手,暗暗用了一下力。 历史上的每次发生在黑夜的洪水,都有关于水头的传说,甚至将这种水头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水头都是由两头以上的巨龙组成,水头也就是龙头。1963年华北的那场灾难性的大水,就有人看到过这种水头,还有人说水头前面闪烁着一排的小灯笼,那就是龙王们的眼睛在发光,这些龙王们无论是发怒还是撒欢抑或是战争,都有可能给人间酿成洪灾,所以,古代都有祭河神的习俗,在现代社会,这当然属于封建迷信。 按照薛家良的经验,这个水头只是水库泄洪时的缓冲,还会有更高的水头袭来。 果然,又是一排巨浪袭来,这次远远高过先前,足足有一米多高,裹挟着树木,腾起浑浊的浪花,比先前温柔的水头多了咆哮声。 公然就是一激灵,她迅速反应过来,借着人们手电筒的光亮,拍下了这骇人的一刻。 紧接着,水头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猛烈,已经看不出什么水头了,看见的只是汹涌。 这时,有人突然喊道:“坝口被冲开了!” 薛家良就是一惊,她松开公然的手,和其他人一起往坝口跑去。跑了两步又停下了,对着跟在后面的公然,说道:“小心路滑,别靠得太近。” 给他突然这么一强调,公然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这时,她就发现,河水已经上涨了很多。 刘三走过来,说道:“公然姐,你去车上吧,那里的地势最高,最安全。” 公然说:“没关系,我不怕。”她说着,就举起手里的相机,借着坝上的车灯和手电筒的光亮,对着向坝口跑的薛家良和众人按动了快门。 “糟了,这里出现了管涌。” “这里也出现了管涌!” “又一个坝口被冲开了!” “加紧筑坝!” 这种告急的消息接二连三地通过对讲机、手机传来,指挥官们发布着命令。 薛家良给侯明打出电话,向他报告这里的险情。 侯明说:“尽量保住大坝,派人再次确认附近村子还有没有人。” 薛家良对身边的赵书记说道:“附近村里的人都撤走了吗?” 赵书记说:“应该差不多了,我马上打电话。” 他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这时,李县长跑过来,说道:“报告市长,枣村有几户人家的老人死活不离开家。” 薛家良大声说道:“命令他们,拖也要把人拖走,不能死人你知道吗?”薛家良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知道了。”李县长又去打电话下着命令。 薛家良来到就近的一个坝口,这个坝口还好,指冲开了三四尺宽的口字,解放军指战员们正在奋力堵塞。临时编织起来的铁笼装满大石块,扔进河里,水流得到控制,官兵们蜂拥而上,沙袋石块立刻倾注下去,坝口总算堵住了。 这时,旁边军官的对讲机里传来呼叫:“报告首长,三号坝口挡不住了!” 这名军官说:“用铁笼。” “铁丝和石块都用干净了。” “到坝上的其它地方搬运。” “其它地方已经没有石料和沙袋可搬运了……” (暂时一更,稍晚继续。) 849、双双落水 “什么?”薛家良听到后大声喊道:“李树,你们怎么搞的,石头沙袋没了!怎么堵口子!” 李树一听汗就下来了,他懵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赵书记立刻叫来一个人,质问道:“你们怎么准备的?” 这个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了解情况,是王乡长主管……” 薛家良一看这不是扯皮吗?他厉声说道:“赶快派车,运送抗洪物资!” 这时,旁边那位部队指挥官说道:“薛市长,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话?来不及也要运,你、你……”他用手指着赵书记和李县长说道:“快去布置!” 他们一见市长急了,无论是县领导还是乡领导,都分头去打电话了,一时间,电话声此起彼伏。 薛家良懒得搭理他们,跟旁边的那两军官说:“走,咱们到三号坝口去看看。” 来到三号坝口,就见坝口已经被冲开,官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筑起的大坝,被洪水无情地冲开,并且坝口开始向两侧扩张。 一名浑身是泥水的战士,气得直揣树。他大声吼叫:“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那名军官走到他面前,喊道:“张连长,你吼什么?” 张连长抹着满脸的汗水和泥水,说道:“我吼什么,你说我吼什么,眼看就要堵住了,可关键时刻……他特妈的没石料和沙袋了!” “不许嚷!”这名指挥官大喝一声。 “营长——”这名连长大声嚷道:“大坝开口,我们本来都快堵上了,可是……可是,不是我的兵无能!” 薛家良知道,这名营长指挥官,是为了顾及地方官员的脸面,才不让这位连长喊的,他明明知道不是战士们无能,也不是战士们不卖力气。 望着坝口两则滚得跟泥人一样的战士们,薛家良走过来,拍着张连长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们了!” 就一句话,薛家良没有说过多的。 其实,所有的人都听出薛市长这话的含义了,在当兵的面前,他不能发表什么言论,只能对这些人民子弟兵道一声辛苦。 他来到坝口的最高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冲开沙袋和石块,冲开坝的根部,向着远处的树林、庄稼地,向着前面的村庄咆哮而去…… 这时,渠水县委书记跑了过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市长,我们安排下去了,马上从附近村子调集沙袋和石头,另外,通知村里的壮劳力,全部上坝,参加抢险救灾!” 薛家良一听就知道这是形式主义,村里的青壮劳力很少,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这在他经过的村庄已经看出来了,不是妇女儿童就是老年人,要不就是暑期回家的学生,另外,村里所有的车辆都拉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转移了,一时半会是调集不上来的。 他没有说话,而是望着从脚下流泻过去的洪水,那一刻,他感到人在天灾面前,是那么的渺小。 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是侯明。 薛家良如实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侯明又问道:“附近村子的人全部撤离了吗?” 薛家良说:“我又让人彻底清查过,据上报的情况看,已经全部撤离。” 侯明说:“尽量保住大坝。”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看着旁边的营长,说道:“崔营长,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崔营长说:“根据九江抗洪抢险的经验,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比如我们可以将卡车等大型车辆装满石料,从东西两侧同时往水里推,这样能够造成合拢,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石料和沙袋填充,可是……” 薛家良望着不远处还在挖土装袋的官兵,说道:“你有把握吗?” 营长说:“没有,只能试试。” 就在这时,就听有人喊道:“往后撤,要塌坡了——” 喊声还未落地,薛家良就感觉脚下的泥土有些松动,他立刻向后跳去,那名营长站在他的下边,迟了一步,眼看连人带脚下的土坡要一同被洪水冲下,薛家良一惊,本能地伸出长臂,一把抓住营长的后勃领,使劲一扥,这名营长被牢牢抓住,但薛家良感到自己脚下的泥土也在松动,薛家良感危险来临,但他仍然没有松开手。 这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公然,立刻伸出手死死地拉住他。与此同时,营长被另外的人拽住,拉到后面。 几乎在同时,薛家良已经感到双脚被漫过的洪水浸湿了,眼看就要被洪水冲腾起来,可是公然仍然死死地拽着,他本能地想甩掉公然的手,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公然脚下的大坝也坍塌下来了,刘三刚要向前去拉公然,他就被后面的人抱住,因为,公然脚下的大坝已经塌陷下来了…… 已经到了坝底就要被洪水冲走的薛家良,看着公然,本能地伸出手臂,想把公然托上去,这要是在平地他会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此时他蹦不起来了,湍急的洪水已经让他无法站立,他只能张开双臂抱住跌下来的公然,大喊一声:“憋气……”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一块被洪水冲走了…… 时间一下子凝固住了,四周一片寂静,等人们反应过来后,就是一片喊叫声。 刘三疯了,他冲过来,一把抓住那位营长的脖领子,几乎是嗥叫着喊道:“快,让你的人去救市长……” 然而,洪水无情,远处的一切,早已被洪水吞没,而黑夜,又将洪水吞没…… 情况很快就传到了青州防汛指挥部,侯明接到副市长白桦电话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他才渐渐恢复意识,哆哆嗦嗦地给驻扎在青州的舟桥部队打电话,请求他们立刻出动,帮助寻找被洪水冲走的薛家良和公然。 一连几个电话打了出去,都是关于搜救薛家良和公然的内容。 这时,一直站在侯明身边的副书记祝建生小声说道:“侯书记,我听说那个女的是薛市长带去的,她是谁?” 850、曾耕田大惊失色 侯明看了他一眼,很反感他不关心失踪的人,却关心失踪人的关系,就不耐烦地说道:“记者,未婚妻。你盯着,我去渠水。” 祝建生一听,赶忙讨好地说道:“我去吧,您在这儿指挥。” 侯明没说话,径直走出了门。 祝建生没有追出去,他送侯明门口,说道:“您多加小心!”然后冲侯明的车挥挥手就回来了。 回到水利局的防汛临时指挥部,祝建生端起一杯水,在心里反复默念道:“记者?未婚妻?这么说,薛家良和他的未婚妻一起被洪水冲走了?” 想到这里,祝建生拨通了常务副市长林金水的电话。 “林市长,你在哪儿?” 林金水说:“我在市区,好多小区地下室进水了,我正在查看。” “你听说了吗,薛市长出事了。” “薛市长?他出什么事了?” “他刚才在渠水抗洪,被洪水冲走了,一块被冲走的还有他的未婚妻?” “啊?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出来跟我说。” 祝建生走出指挥部大门,来到车里,拉开车门,看了一眼后面熟睡的司机,便又来到副驾驶室,上了车,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上午回来后,下午又去了渠水,我也是刚才在指挥部听到有人向侯书记报告了此事,说他跟一个女的被冲走了,那个女的想救他,没拉住,就一块被冲走了,我问那个女的是谁,侯书记说是记者、未婚妻,情况就是这样。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你是不是该有所思想准备呀。” 对方说道:“祝书记,老同学,这话咱可不能随便说啊。” “我当然不会跟别人说了,谁让咱俩是老同学呢。” 对方又说道:“恐怕有所准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位三把手,且轮不到我呢。” 祝建生说:“老同学,你说梦话吧?如果能轮到我上位,省委干嘛还派薛家良来?” “如果薛家良真的被龙王收了回不来了,你这次十拿九稳,恐怕我要提前恭贺老同学你了。” “林市长,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咱俩今天这是私下的悄悄话,就不要这么阴阳怪气了。” 林金水在电话里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尽管是悄悄话,但眼下生死未卜,咱俩在背后嘀咕这些不好,等我回去再细聊,我这里要开始忙了,再见。” 祝建生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就“哼”了一声,骂道:“装蒜,你比谁都希望薛家良完蛋。” 有人在幸灾乐祸暗自打着自己的政治算盘,有人却在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侯明就属于后者。 他不知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龚法成,但又不能不告诉,如果不告诉,龚法成怪罪下来自己如何担待得起,可是如果告诉,龚法成又如何接受这一现实? 此时,侯明是真的没了主意,他想了半天,想先告诉卜月梅,但给卜月梅打跟给龚法成打没什么区别,再三思量,还是决定把这个电话打给原省委副书记、如今已转任省人大主任的曾耕田。 他知道曾耕田跟龚法成的关系,也知道曾耕田老俩对公然的感情,给曾耕田打,同样会让侯明为难,但没办法,这个情况必须要让龚法成知道。 他硬着头皮,拨通了曾耕田的电话。 侯明跟曾耕田来往不是很密切,官场就是这样,他是龚法成提起来的,所以跟其他领导接触必须注意,尤其是跟曾耕田。 曾耕田接通了电话。 侯明说道:“曾书记,您好,我是侯明,这么晚打扰您不好意思了。” 曾耕田说:“侯明?你有什么事吗?” 侯明沉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有事,我们这里发生了洪灾。” “我听说了,水库泄洪,青州还有其它两个市都会受影响。” 曾书记没有沿用他的“受灾”而是用了“受影响”,也许,在领导看来,地方早就应该做好防洪抗洪的准备工作,不应该有受灾情况发生。 侯明说道:“是的,我们这里不但受到影响,洪水还冲开了坝口,有几个村子受灾严重。” “你们提前没有转移群众吗?” “转移了,目前没有群众被困消息。” “那就好。” 侯明再次沉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我不敢向龚书记报告,怕他接受不了,先跟您汇报,家良和公然被洪水冲走了……” “什么?” 曾耕田突然大喊一声,电话这头的侯明都能感到曾耕田大惊失色、拍案而起。 “你再给我说一遍!” 侯明实在不忍重复刚才那句话,只好又说了一遍。 就听曾耕田爆喝一声:“侯明,你怎么搞的?怎么让他们去了第一线?你……你……我看你怎么跟法成交代?” 这是意料之中的责备,侯明有心理准备,他说:“家良从机场把公然接回来,走到半路,渠水县那边就出现了险情,我当时在防汛指挥部,本来我要去现场的,他说他出了收费站,顺路就去了,可能公然出于职业的敏感也跟他去了,我当时还再三嘱咐他,让他注意小然的安全……” 曾耕田打断了侯明的话:“别扯那些了,说,你们采取了什么搜救措施?” “我已经请求驻扎在青州的舟桥部队出动,全力以赴进行搜救,我现在正在赶往出事大坝。” “侯明啊侯明,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却把电话打给我?我……我……都晕了,你让我怎么……怎么跟他……跟他说呀——”说到这里,不等侯明答话,曾耕田就扔掉了电话。 从政几十年,还没有什么事能让曾耕田为难。 侯明默默举着电话怔了半天,曾耕田都这样痛心疾首,何况老领导龚法成。 省委家属院,曾耕田依然住在原来的那栋小别墅里。 此时,他扔掉电话后,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脚步。 一年多以前,曾耕田和茅玉成因为姻亲关系,他们两人都给上级组织部打了报告,为了避嫌要求调离,上级对他们两个能主动提出调离给予表彰。在省委换届的时候,中央没有将茅玉成调离,而是让曾耕田转任省人大主任。龚法成接任省委副书记,谢敏接任省纪委书记。茅玉成这样布局,其实也是在给未来布局。 851、生死不明 这时,白兰听见动静后下楼来了,她看见曾耕田皱着眉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就说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刚才谁的电话?” 曾耕田站住,看着白兰,想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咽了回去。 白兰感觉出他的反常,说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刚上去一会,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曾耕田站住,仰起头,说道:“出事了。” 白兰一听就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是德子还是你?” 曾耕田看着她,摇摇头,说道:“都不是,是小然子出事了。” “小然?怎么了?她不是这一两天就回来吗?” “她已经回来了,跟家良去抗洪了,被洪水冲走了……” “啊,天呐——”白兰一听就瘫坐在沙发上,半天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青州的侯明给我打电话,他不敢直接告诉法成说,让我去跟他说。” “你不能告诉他。”白兰突然嚷道。 “可是早晚都得让他知道啊!” “那也不能,他会崩溃的呀——” 曾耕田摇摇头,说道:“可是,早晚得告诉他呀?何况他有知情权。” 白兰说:“那你不是要他的命吗?” 曾耕田也痛苦极了,他骂道:“这个该死的侯明,本来是他的事,却把问题推给我了。这样,你给德子打电话,让他回来,咱们一起去他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德子在跟前我也放心。” 白兰说:“他今天在单位防汛值班。” 曾耕田说:“让别人盯一会,你就说家里有急事,让他快点回来。” 白兰说:“我要是那样说他还以为是苗苗要生产了,我不能吓唬他让他着急。” “好,你愿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这几天,苗苗从单位请假回家待产,今天晚上她没住在婆家,因为白瑞德晚上要防汛值班,头走的时候,就把她送回旁边的娘家去了。两家住得不远,只隔一座别墅,曾耕田不担任省委副书记后,他的住房待遇没变,所以仍然住在原来的地方,接他班的是龚法成,龚法成以年岁大不愿倒腾为由,一直还住在后排的联体别墅里。 白兰给儿子打了电话,白瑞德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果真第一句话就问:“妈妈,是不是苗苗要生?” 白兰说:“不是,是小然的事,你爸让你回来一趟。” “小然怎么了?” “回来再说吧。” 白瑞德放下电话,跟带班领导说了一声后,就急急忙忙开车回来了,他推开门就问道:“妈,出了什么事?” 曾耕田说:“是这样,刚才侯明来电话,小然和薛家良被洪水冲走了,目前生死不明。” “啊——” 白瑞德惊得说不出话来。 曾耕田说:“把你叫回来,是让你跟着我们俩人去他家,将这个消息告诉你龚叔叔。” 白瑞德想了想说:“您还是明天早晨再告诉龚叔叔吧,让他先睡个整宿觉吧,不然这深更半夜的,您让他怎么过?” 曾耕田说:“那你怎么就不想我这一宿怎么过?” “那没办法,谁让你们俩是同志加兄弟。对了,没派人沿着他们冲走的方向去找吗?” 曾耕田说:“部队已经出动了,他们在找。” 白瑞德说“我马上给侯明打个电话,问问他详细情况。” 曾耕田制止住他,说道:“这就是详细情况,你别再问了。” 白瑞德抱着脑袋,说道:“我怎么脑袋直蒙蒙呀?” 白兰哭了,说道:“谁不蒙呀,我刚才也蒙了,小然……可怜的孩子……”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白瑞德捶了捶脑袋,腾地站了起来,说道:“爸,我去青州看看。” “你去顶什么事?” 白瑞德红着眼圈说道:“什么事不顶我也要去。”说完,他拉开门就要往出走。 白兰赶忙说道:“黑灯瞎火地你注点意,找个伴儿。” 白瑞德说:“知道了。” 坐上车,白瑞德没有立刻启动,他看了看后排公然住的房子,鼻子就是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尽管他跟公然没能成为夫妻,但自小养成的友谊早已成了亲情,何况,公然对于他的变心,从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指责的话。 父亲早就说过公然适合做他家或者是干部家属,因为公然身上有一种女子少有的凛然,这种凛然能抵挡住许多是非。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工作阅历的丰富,他觉得父亲说的这话千真万确。 他看了看表,给郑清打了电话,让他在单位门口等他,他们去出差。 对于出差,郑清从不在电话问,但这次不同,他听出白瑞德的声音有些哽咽,就问道:“主任,咱们去哪儿?” “青州。” 郑清一听,高兴地说道:“青州好啊,自从薛哥回到青州后,我还没见过他呢。” “你……有可能见不着他了。” “为什么,他该不是又去学习去了吧?” 白瑞德不想跟他兜圈子,说:“是的,我也是刚刚知道,老薛和公然在抗洪过程中,被洪水冲走了。” “啊?真的假的?” “我爹刚告诉我,侯明不敢跟她家人说,给我爹打了电话,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白瑞德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娘,这可怎么是好啊……” 白瑞德说:“你快点出来,咱俩马上去看看,一定要将他们两个找回来,哪怕……哪怕……我也要见他们最后一面。” 白瑞德接上郑清后,两个人星夜兼程,向青州急速赶去。 儿子白瑞德走后,白兰看着老伴儿,红着眼圈说道:“老曾,咱们总不能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吧,既然不能告诉法成,是不是替法成做点什么?” 曾耕田说:“我正在想,这样,我也去趟青州。” “我跟你去。” “不行,都走了家里没人哪行,万一苗苗要生,婆家连个人都没有。” 曾耕田打电话叫来司机,他头上车的时候,跟儿子一样,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一眼后面龚家住的房子,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老伙计啊,恐怕你又要经受一次人生磨难了——” 852、不详预感 说来也怪,这一晚上,龚法成还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卜月梅以为他想女儿了,就故意逗他说:“是不是想小然了?” 龚法成往上挪了挪身子,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床头上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还真不是想她,但脑子里全是她,不知为什么,就是睡不着,按说也不是有多想她。” 卜月梅笑了,放下龚法成的一只胳膊垫在自己的脑后,依偎在他的臂膀中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想,明天就回来了,不用想了。” 龚法成说:“也是奇怪了,你说这孩子以前跟磕磕绊绊的时候也没有一年不见面的时候,你说人都回来了,我却摸不着她。” 卜月梅知道他嘴上不说想女儿,其实心里还是想,她最近发现,可能是年岁大了,龚法成念叨女儿的时间多了,经常跟她说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前两天收拾屋子,还翻出女儿小时候的几张照片,端详了好长时间。 卜月梅故意说道:“二大不由娘,没良心的丫头,有了对象就忘了爹,连个电话也不打,就发了个信息,真是的!” 龚法成笑笑没说话。 卜月梅说道:“要不咱给她打个电话?” 龚法成说:“不用打了,她肯定正在休息。” “那就给家良打?” “那就更不用打了,今天晚上西山水库泄洪,途径青州三个县,他们防汛任务肯定很艰巨,这个关键时刻,家良肯定会在第一线的。” “也没准小然跟他在一起,不然为什么连电话都不给咱们打一个。” “有可能。她是国家地理杂志的签约记者,以她的脾气,肯定会跟着家良去防汛的。” “既然他们都忙,咱们就不打电话骚扰他们了,睡吧?明天是周六,我起床就去买菜,明天给他们做好吃的等着他们。” 龚法成说:“你还是给他们包饺子吧,你忘了前几天小然给咱们打电话说她想吃纯正的中国味的饺子?” 卜月梅说:“饺子当然要包,那也要弄几个菜,咱们一家人喝酒庆祝团聚。” 龚法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睡吧。” 重新躺下后,龚法成仍然睡不着,他悄悄地起床,想到三楼的露台坐一会。途径女儿的卧室,就推开门,打开灯,尽管公然一年不在家,但卜月梅仍然坚持给公然收拾房间,时刻保持干净整洁。昨天知道她要回来,就给她的床铺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单,每个角落又都精心擦拭了一遍。 自打卜月梅上次小产后,她表示不再要孩子了,她说她不能再当杀手去杀害自己的亲骨肉了,她不忍心再去伤害这些小生命了,她说她怕了,还说后半辈子就指望小然了。 龚法成当然乐意她这个决定,但嘴上却说一切由她。 来到外面的露台,省城的天空繁星闪烁,只是不知青州是否晴天。此时的龚法成,尽管意识深处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但他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说薛家良。他抱着公然被湍急的洪水瞬间就淹没了。 好在他们提前做好憋气的准备,没有一下子被呛到。 从小就在枫树湾水库戏水的薛家良,常听水性好的老人们讲,遇到洪水,在沉闷之前一定不要慌,无论情形多么危急,也要努力憋一口气,这口气就是救命气,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因为人在落水的那一刻,如果胸腔里没有一口气憋着,就没有再浮上来的可能了,所以这口气至关重要。 公然虽然会游泳,但她是在风平浪静干净透明的游泳池或者是海边浴场,可以说没有任何危险,尽管她遭遇过很多危险,比如野狗、飓风、毒蛇等等,但是还没有跟洪水搏击的经验,她憋了一口气后,很快就用完了,她努力挣扎着,期望能浮出水面,再憋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始终无法完成,浑浊的河水呛得她肺管生疼,又没法咳嗽,眼看她要永远地沉入水里了,关键时刻薛家良游到她跟前,用力抓住她,将她托出水面,她才得以剧烈咳嗽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并被他护着顺势漂浮。 刚被决堤的洪水冲下来的时候,的确是汹涌澎湃,但洪水的能量被村庄和田野稀释后,就没有那么肆虐了,洪水也逐渐趋于平缓,它不会像海浪,一波又一波。 薛家良在洪水中,托着公然,努力不让她被浑浊的洪水呛到,同时,他在黑暗中,还要不停注意靠近他们的漂浮物,经验告诉他,好多溺水的人,有三分之一死在跟这些漂浮物的碰撞中,非死即伤,因为这些被洪水冲下来的东西,力度赛过千斤。 但同时他还希望看到这些漂浮物,大水经过村庄时,难免会冲下门板、木头、洗衣盆什么的,这些又是溺水人的救命稻草,他希望能看到这些,这样起码公然就有救了。 四周黑茫茫的,他们完全被洪水包围了,公然几次想睁开他是手自己游,但都被薛家良抓住,他怕一松手就永远地失去她。 虽然眼下是三伏期间,但冰凉的洪水还是让他们感到了寒。 天上的雨已经停了,浓郁的天空偶尔露出清亮,薛家良看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块木板漂浮着,他加快了凫水的节奏,很快就抓住了那东西,果然是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不等他提示,公然早就抓住了那块木板。看来,她也是筋疲力尽了。 薛家良没敢用力抓那块木板,他只是一手保持木板的平衡,一手在凫水。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他不知道他们要漂到哪里。 有了这块木板,他们省了不少力气,公然刚要说话,就听薛家良嚷道:“少说话,节省力气。” 前面,似乎看见了树木,薛家良大声喊道:“我们向那个方向游。” 两个人奋力游着,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公然的侧面袭来,薛家良一个猛子钻过去,从后面护住了公然。 公然躲过去了,但薛家良的腿却没躲过去,他被撞得生疼。等那个东西过去了他才看清,是一头溺水而亡的猪。 公然想问薛家良撞疼了没有,薛家良跟她摆手,禁止他说话。 眼看离树林不远了,突然,一股洪峰腾空而来,再次将他们冲散、淹没…… 853、洪水中求生 等薛家良从浑浊的洪水露出头的时候,他的四周已经不见了公然。 他回想这刚才突遇的那股洪峰,很有可能是大坝又有地方决口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洪峰过来。 他在原地踩着水,往上跳了一下,喊道:“公然”,又跳了一下,又喊道:“公然。”不停地跳着,不停地喊着,就是不见公然的影子。 悲痛,立刻袭来,他“啊——”地嗥叫了一声,瞬间失去了力气…… 就在他快沉入水底的时候,他突然撞到什么东西,停止漂浮,他抬头仔细一看,是一个高高的大土堆。也许,命不该绝,他挣扎着扒住土堆,但泥土非常湿滑,他抓不住边上的野草。 此刻,他的身边,不时有树木冲过来,他抓住一截木头,奋力将它固定在斜坡上,踩着木头抓住野草,爬了上去。 他瘫在土坡上,闭上眼睛,就在他快要昏沉过去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了是公然。 据他观察,这堵土坡面积不小,也就是说,他能被洪水冲到这个方向,那么公然也有可能被冲过来,他艰难地爬起来,匍匐在草地上,一点一点沿着土坡爬着,嘴里不停呼唤着公然的名字。 这时,他似乎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他,但随之这个声音就被四周的洪水声淹没了。 他再次呼喊,希望再次听到那个声音,但久久听不到回应,他断定,公然肯定在下边,肯定也在仕途往上爬,但是她没有经验,更没有力气爬上来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不顾一切滑下土坡,顺着土坡的边沿,终于找到被冲到坡边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公然,他立刻抱住她,不停地摇晃着她、喊叫着她,声音都变调了。 直到他感到公然的胳膊抱了他一下,他才停止了喊叫,一手抱着软弱无力的公然,一手打捞着可以帮助他们上去的工具。 他使出浑身力气,终于将公然托上了土坡,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上去了,只能泡在水里,等待着力气恢复。 他背靠这土坡,手里撑着一根木头,靠这个姿势,在养精蓄锐。 坡上的公然不了解情况,以为他把自己托上来后自己没有力气上来被洪水冲走了,她的眼泪默默流出眼泪,但是她没有力气去呼叫他,她干着急就是发不出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公然渐渐恢复了知觉,她原地爬了一百八十度,将脑袋对着坡下,终于喊叫出来:“薛家良——” 尽管她觉得自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但发出的声音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她继续呼喊着。 终于,坡下传来薛家良的回应:“活着哪。” 公然听见这句微弱的声音,差点没笑出声,但是她没有力气笑,她要留着这力气,去救自己心爱的人。 她打量着四周,尽管不远处生长着许多树木,但是她没有力气爬到那里,她只能用力拔着身边的野草,一棵、两棵,好在土地湿润,拔这些野草不费力气。 她将拔下来的野草拧成绳状,系紧,尽管她看不清这是什么野草,但凭她多年的野外经验判断,长在高坡上的野草,十有八9是那种老尖草,这种草非常有韧性,只要绳子足够长,保证能把薛家良拉上来。 她将几股草绳对接上,生,给她带来了力气,她扔下绳子,喊道:“抓住。” 作为回应,薛家良抻了抻绳子。 公然拉了拉,绳子轻飘飘的,她知道薛家良没有抓住,又说了一声:“抓牢。”随后她又拉了拉,这次不但轻飘飘,还把绳子拉上来了,薛家良没攥住绳子。 公然急了,一手抓住身边的茅草,一边向下喊道:“还在吗?” 没有回答。 公然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听见回答。 公然使出浑身力气,又大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洪水冲刷着土坡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是夜虫鸣叫的声音。 突然,公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突然哀叫了一声:“薛家良呀——”随后就是悲恸的哭声。 这时,就见一根树枝从下面举起,哗啦了一下她前面的草。 她一惊,这才意识到薛家良还在下面,心中就是一气:“死鬼,活着干嘛不说话?” 下面传来薛家良怪声怪气的声音:“我不是鬼,是你男人,如果我真成了鬼,你就守活寡了——。” 公然一气,夺过那根树枝,就朝下面抽去。也许是她力量的作用,也许是洪水本来就冲空了草皮下面的土层,公然身下的土坡就掉下去一大块,吓得她急忙往后爬,才没有掉下去。 她躲开了,下面的薛家良没躲开,就听“哎呦”一声,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这下公然可是真的着急了,那么一大块连土带草砸下去,不把薛家良砸死也能砸晕,他只要一失去意识,很快就会溺水身亡。 公然变了声地喊叫起来:“薛家良,薛家良——” 她一边喊着,一边匍匐到坡边,往下探着身子,几乎大半个身子垂了下去。 这下她看清楚了,就见薛家良从土和草里露出头,这块草皮砸懵了他,也让他看到了救命稻草,他将这团草塞到脚下,踩着草团,向公然伸出了手。 公然无需用草绳了,她轻易就够到了薛家良的手,一手死命抓着身边的野草往后拉薛家良,待薛家良的另一只手能够到野草从时,他松开了公然的手,双臂一用力,再次爬了上来。 他们终于逃离了死神的手。 两具身体就像完全失去知觉那样,躺在草丛中。 半晌,公然才爬到薛家良跟前,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找到他的嘴,两个人死命地吻在了一起…… 天上的云彩越来越透明了,甚至出现了几颗星星,不停地朝着人间眨着眼睛。 两个筋疲力尽的人抱在一起,不知昏睡了多长时间,直到薛家良被蚊虫叮咬醒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公然,说道:“醒醒,我们不能这样睡,没被洪水淹死,快被蚊子咬死了。” 公然喃喃地说道:“我散架了……” 854、活命比风流更重要 公然仍然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 薛家良将她轻轻搬下,说道:“宝贝,我们不能这样喂蚊子,它们可以传播疟疾、脑炎什么的。” 公然仍然一动不动地说道:“目前没关系,顶多就是喝点血。” 薛家良感觉她趴在自己身上很暖和,彼此有了体温,就说:“不行,等明天你浑身上下看不见肉皮,光是红点了。” “那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 薛家良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但还不能脱,那样的话就会被蚊子狂咬。 天空越来越清亮了,薛家良低头看着公然,就见公然赤裸着上身,只剩下一件胸衣,还好,她下面的紧身牛仔裤还在,鞋子当然不知冲哪儿去了。 他赶紧跪下来给公然赶着蚊子:“公然,还是我这紧身衣服好,衬衣和裤子都在。” 公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淡淡地问道:“我的呢。” 薛家良说:“你变成了裸女。” 公然并没有惊跳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裸就裸吧,反正这里也没人。” “我不是吗?” 公然懒得跟他逗贫。 薛家良说:“你就不怕我?” 公然懒懒地说道:“不怕。” “为什么?” 公然翻过身,大眼睛看了他一会:说道:“你现在是最安全的。” 薛家良俯下身子,看着她黑亮的眼睛,清澈得里面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说道:“何以见得。” 公然说:“对于你来说,活命比风流更重要。” “哈哈,公然,都说我损,你比我还损,可是……”薛家良用长指抚着她错落有致的曲线,说道:“命和风流我都要,但不是现在。” 他说着,长指就变成了一个大手掌,刚要去抚她身前两座迷人的隆起,就被公然挡开了。 公然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你有办法消灭蚊子吗?” 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消灭做不到,没有杀蚊剂,但有一个办法,就是驱赶它们。”薛家良拔了一棵草,在公然和自己赶着蚊子。 “贫。” “当然,我是贫下中农生的卵,简称,贫蛋。” 公然笑了,很高兴跟薛家良能有这样的奇遇,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好玩。” “好玩?命都差点丢了,还好玩?” 公然调皮地说:“正因为如此,才好玩,就像我们第一次历险那样。” 薛家良说:“你是说咱们救大鸟那次?” “是的,两次都很刺激,都很好玩,以后咱们变成老头老太的时候,想想年轻的时候还有这么刺激的经历,呵呵……” 薛家良说“是啊,到时我就讲给咱们的孙子听,我就说,我跟你奶奶当年……” “谁是你孙子的奶奶?” “你呀,当然是你。” “那不一定,说不定这个世界上你有几个孙子的奶奶呢——” “我又不是皇帝,要伺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八千个宫女。” 公然听到这里噗嗤笑了一声,伸手拍着他的胸脯,说道:“别说是你,就是铁人伺候这么多女人也得成了药渣。” “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还懂得药渣这个典故?” 公然脸一热,说道:“我是姑娘不假,可是你别忘了,我没生活在真空中。” “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听到这个词的?” “杂志社的人经常开玩笑,说些段子什么的,我又不聋。”公然不想跟他纠结这个问题,就说:“快,我肩膀,有人咬。” 薛家良赶忙伸出手给胡虏了一下肩膀。 薛家良说:“暂时撂下这个问题,我去给你找驱蚊的神药。” 薛家良说着,就起身低头打量着面前的野草,他不停地揪着草叶放在鼻子底下闻着,直到他认为找到了他想要的野草,就拔了一把叶子,在手上搓了搓,立刻,就有一种特别的芳香散发出来,他将揉出的草汁涂抹在公然暴露的皮肤上,不停地搓,不停地涂抹,换了一把又一把。很快,四周都弥漫着这种特殊的芳香。 薛家良说:“这个不但驱蚊,还能预防疟疾。” 公然非常享受他的抚弄,觉得很舒服,直到他抱着她的双脚,往上涂抹着草汁的时候,她居然很享受地“哼”了一声。 薛家良听到这个声音,说道:“怎么着大艺术家,接受厅级异性按摩师的服务,是不是很享受?” 公然说:“是啊,厅级按摩师、大艺术家,也还算搭吧。” 薛家良说:“你可别忘了,这个厅级按摩师可是要回报的。” 公然说:“什么回报?” 薛家良坏坏地笑了两声,说道:“你懂得。” “乐善好施才能服于人,做什么事都要回报,那你做什么就都不心安理得了。” 薛家良说:“我要回报也是看对象的,有的人我必须要回报,有的人不要任何回报,你属于第一种人。” 薛家良明显感到公然脖子上的包包,就说:“蚊子最喜欢叮咬人的脖子和小手臂,当然,他们饿极的时候,只要能吸出血,哪儿都叮。” 公然说:“歇会吧,据我了解,蚊子在后半夜就活动得不那么猖狂了。”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的专业是国家地理。” 薛家良笑了,说道:“本来我是想借机服务服务你,还被你专业知识击破了,算了,还是收起我的狼子野心的,眼下似乎还不到后半夜吧。” 公然看了看天上的月牙,说道:“眼下应该是前半夜和后半夜的临界点,也就是夜里12点。” 薛家良也望了望天,说道:“要晴天了,我得把衣服晾干,天亮之前你好穿上,我可不能让那些当兵的看到我老婆的裸体。” 公然问:“谁是你老婆?” “你,未来的,板上钉钉的,这辈子也别想逃不出我的魔掌的。” 公然想了想突然问道:“薛家良,你说刚才你如果找不到我怎么办……” 薛家良想到他在水中的嗥叫,他双手抱过公然,盯着她的眼睛,神情非常肃穆地说道:“丫头,这个问题不好玩,我不想回忆,记住,永远都不许问了。” 公然的心一动,刚才她以为薛家良把自己救上来之后,他再次被洪水冲走,甚至有可能永远失去了他,那一刻,她又何尝不是痛彻心扉,这种扎心的场景,还是永远都不要回忆的好。 855、与救援船只擦肩而过 薛家良站了起来,脱下衬衣,晾在草丛上。又解开腰带,脱下湿裤子,也晾在草丛上。转过头看着公然,说道:“你不把裤子晾晾吗?” 公然说:“不用,我的体温一会就能把裤子烘干,更深露重,你这样是晾不干衣服的。” 薛家良弯下身,看着她说:“小姐,你确定你还有体温吗?” 公然骄傲地说:“当然有,你给我的。” “我?” 薛家良坏笑了一下,说道:“不许调戏大老爷们,小心我吃了你!” 公然一听就捂住了脸。 薛家良低头看着她,坏坏地说:“你说洪水怎么没把你裤子冲走?” 公然说:“你很希望吗?” 薛家良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不不不,不希望,那样天亮了我还得把裤子借给你穿,我自己就得穿树叶了。” 公然笑了,她闻着自己肩膀上的野草的气味,她知道薛家良刚才揉的野草是野艾蒿,一种天然的驱蚊草,她也揪下一把野艾蒿,在手心里揉搓着,然后将手里的草汁拍打到薛家良的肩上和后背。 薛家良一动不动,任由她在后背上拍拍打打。这时,公然忽然停住了手,指着远处说道:“你看,有亮光!” 果然,薛家良就看见有亮光,那是手电的亮光。 “是来找咱们的。” 公然一下子来了精神,站了起来,冲着远处的亮光招手喊道:“嗨——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薛家良从后面抱住她,说道:“小姐,省省力气,等他们靠近了我们再喊。” 是几条冲锋舟,亮光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那几条船并排着缓缓地驶了过去,公然一急,喊道:“他们过去了,没看见我们!” 薛家良用手指了指,说道:“又来了。” 又过来几条船,但是,由于前面隔着庄稼,天又黑,他们没有发现这个土坡。 公然说:“如果我们能生火就好了。” 薛家良望着走远的船只,说道:“沉住气,他们还会回来,天亮就好找了,来,咱们两口子还是安心过咱们的荒岛生活吧。” “可是,他们在这片区域没有找到在哪吗,天亮了还会来吗?” 薛家良亲了她一下,说道:“傻丫头,放心,他们肯定会来,想想你是谁,我是谁,他们能不来,只要看不见我们的尸体,他们会一直找下去……” “哦,懂了,我又困又累,抱着我……” 薛家良抱着公然躺在草丛上,两个几近赤裸的身体挨在一起,就这样互相抱着睡着了…… 清晨,他们被一阵鸟鸣吵醒了。 公然揉揉眼睛,立刻就被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 晴天了,早上的太阳已经有了温度,照在他们的身上舒服极了。 薛家良揉揉眼,他站了起来,只是浑身关节没有不疼的地方。他顾不上这些,而是打量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片土坡,就像一个孤独的小岛独立于一片汪洋中。这个土坡面积不大,不远处还有一座铁塔,是高压线的铁塔,铁塔上还刷着几个大字:土城遗址。 薛家良仔细观察了一下,才明白是因为这个铁塔的原因,才有一部分的土城保留下来,如果没有这个铁塔,估计这个土城早就被四周的村民夷为平地了。 原来,是这片面积不大的土城救了他们。 他们站在半人多高的野草丛中,四处张望着。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位于渠水的什么方向,他只希望能再次看到救援的船只。 薛家良晾在草丛上的衣服已经被夜风吹干,他拿过衬衣,给公然穿上,才发现公然的肩膀、胳膊,包括后背都是一道道的伤痕,有的鲜红,有的淤青,在她白细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薛家良不敢碰她身上的那些伤疤,问道:“疼吗?” 公然说:“没感觉,就是你夜里给我拍驱蚊剂的时候感觉有一点点的疼。” 他双手捧过公然的脸,眉头拧在一起,心疼地说道:“公然,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的。” 公然也摸着他身上的道道划痕,有的划痕还很深,凝固成了暗黑色的血痂。她抬头看着他,说道:“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不是跟你来,我上哪儿经受这样大风大浪的锻炼,上哪儿拍到那么惊心动魄的照片,对了,我的相机……” 薛家良知道,公然落水的时候,似乎脖子上是挎着一台相机。他知道她将这些器材等同于自己的生命,就安慰她说:“没关系,咱再买新的。” 公然点点头,说:“可惜了我拍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场面。” “你不是带着两个相机吗?是我说了你,你才将另一部放回去,那个里面没有照片吗?” 公然说:“是的,也有,但是没有大坝决口子时的。” 薛家良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没关系。” 公然说:“是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谁也没丢了谁,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很激动,指肚抚着她干裂的嘴唇,说道:“好孩子,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公然捏住他的嘴,说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嘴都爆皮了。” 薛家良说:“是的,我们现在要吃东西,我昨天下午还吃了两个画卷,你什么都没吃。” 经他这么一问,公然立刻感到浑身无力,有一种前心贴后心的感觉,她弯下腰,捧着肚子说道:“老薛,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忽然没力气了——” 公然说着,就要瘫软下去,薛家良立刻抱住了她,他四处望着,发现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让她坐下,说道:“稍等。” 他松开公然,将那片高处的草丛踩到,立刻地下就出现了一片天然草毯,厚厚实实的,弄好之后,抱起公然,将她放在这天然的草床上,又捡来几块砖头,码成一个小凳子,说道:“来,坐在这里等我,如果搜救人员来了,你也能看见,累了就躺下,现在阳光还不是太毒,如果我们到中午我们还不离开的话,我就用树枝给你搭个窝棚,这样你不会晒伤。” “你干嘛去?” 薛家良指着那片被淹的玉米地,说道:“我去给你找吃的。” 公然说道:“这个时候玉米还没长粒呢,怎么吃?” 薛家良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等好吧。” 薛家良说着就往坡边上走,他刚要跳水,公然说道:“等等。” 他转过身看着公然。 856、难熬之夜 公然走过来,抱住他的脖子,说道:“别去了,我害怕。” “你怕什么?” 公然其实是想说,怕他体力不支游不回来,但是她不敢说出来,怕谶语成真。 “我一个人在这孤岛上胆小。” 薛家良说:“如果是别的女孩子这样说我信,但你是谁呀,你是龚大侠。” 公然知道薛家良在鼓励自己,但她仍然不想让薛家良离开自己,就说:“不要去冒险了,饿个两三天死不了人,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我们现在找点水喝才是正道。” 薛家良从公然的眼里看出了不舍,他点点头,说道:“我其实是想让你知道,现在的玉米也是可以吃的,尽管还没有长粒,但嫩嫩的玉米笋非常清脆、甘甜,既是吃的又是喝的。” 公然知道薛家良是想告诉她这个常识,就点点头,说道:“我刚才想到了,我吃过玉米笋罐头,小小的,非常好吃。” 薛家良说:“是的,只是罐头不是纯天然的,农民伯伯种的是纯天然的。” “我记住了,一定学以致用,现在,我跟着你去探险,咱们找点水喝。” 薛家良笑了,说:“这么屁股大的一个土堆,哪有险可探?不过,发大水这里肯定有蛇……” 他的话还没说完,公然吓得就叫了一声。 多么坚强的女孩子都怕蛇,薛家良后悔跟她说这个,赶忙说:“不过你放心,这个地方不会有毒蛇,另外,蛇是怕人的,你就在这片地方呆着,不会有蛇的,因为蛇从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咱们俩吓得跑一边躲着去了。” 公然这才喘了一口气,说道:“好,那我们就去探险。” 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根树枝,每走一步都要扫着前面的草丛,这里的确有很蛇,他们看见了三四条。 大水冲毁了村庄、田野,同样也冲毁了蛇的巢穴,它们看见这个孤岛,也跟薛家良和公然一样,把这个孤岛看成了救命岛。 好在薛家良和公然有经验,他们不但用树枝划拉这草丛,还使劲跺着脚,因为蛇最能感知地表的声音,这样,它们就会提前退避三舍。所以公然看见的并没有几条。 他们来到铁塔的底下,薛家良抬头望着铁塔上的几个鸟巢,他说:“公然,我爬上去,保证能给你掏几个鸟蛋吃。” 公然拉住了他,说道:“我饿不死,但假如我吃了鸟宝宝们,他们的父母就会伤心死的。” 薛家良点点头,放弃了爬塔掏鸟蛋的念头。 突然,薛家良拍了一下巴掌,惊喜地说道:“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看。” 公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塔脚上面一个小草窝里,有四只鸟蛋。 薛家良刚要伸手,被公然拉回来了,她摇着头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要伤害鸟宝宝。” “是鸟蛋。” “一样。” 薛家良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说道:“我的大小姐,我们需要补充体力。” “那也不行,我们暂时饿不死。” “那如果我们要饿死呢?” “不会的,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 “我说的是万一。” 公然说:“万一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一个人吃一个。” “那如果我们快饿死了,没有力气爬到这里或者鸟蛋已经先我们被蛇吃了怎么办?” 公然笑着说:“那我们就提前爬到这里来,看着。” 薛家良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吧。” 他们在这个土城上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一处水洼,里面有一片雨水。 薛家良走过去,跪下来仔细看了看,说道:“很清澈,可以喝。” 他刚要低头喝水,就被公然拦住,说道:“里面有寄生虫,我们还是再坚持一会吧。” 薛家良说:“这样,我先替你尝尝。” 公然说:“你这样,将嘴唇浸在水里,湿润一下就上来,别喝。” 薛家良照着她的办法做了,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咂着滋味,说道:“我保证这是最纯净的水,这是昨天晚上下的雨,经过一夜的过滤,完全能达到饮用标准,但有一点,千万别把水底的杂物搅起,那样就不干净了,看我的。” 薛家良再次用舌尖舔着水,觉得不过瘾,双唇轻轻挨着水面,小心地喝了几口,说道:“太爽了,比矿泉水好喝一百倍。” 公然看着他,不停地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薛家良认真地说:“咱们不能光等着救援人员,你想,这次说不定受灾面积有多大呢,有可能不止渠水一个县,甚至还有其它的县,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可能早就不是渠水了,这么大的面积,几只橡皮艇、冲锋舟怎么能一下子就能将咱们搜到,所以,趁着现在身体还没夸,必须抓紧补充体力,做长期挨饿的准备。” 公然点点头,也俯下头,轻轻啜了几口水,又啜了几口,她抬头,说道:“是不难喝。” 薛家良说:“尽量多喝几口,一会这汪水不被太阳晒干,也会晒热了,那时候再喝就不好喝了。” 公然点点头,很听话地又俯下头,又轻轻地喝了几口。 薛家良拉着她的手,说道:“接下来我们继续找食物。” 公然说:“我们都转遍了,也没发现有食物,除了那四个鸟蛋。” 薛家良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就应该去水里找,水里目前有我们需要的一切。你看。” 薛家良手指的地方,就飘过来一个红色的塑料盆,他说:“大水漫村,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冲下来。可惜,你不让我下水去捞……” 公然说:“我们喝足水了,还能坚持,等实在饿了,就去吃鸟蛋。” “哈哈。”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 两个人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刚才“草床”的地方,这里尽管很晒,但是可以看到三个方向的水面。 洪水经过一夜的肆虐,已经逐渐平静了,水平面也比昨天晚上下降了不少。 薛家良看着远处的村庄,说道:“再有两天,这水就能下去了,到时,就是没人来救咱们,咱们也能走到文明世界里去。” 公然靠在他怀里,说道:“我忽然不想回去了,就这样过浪漫的原始生活。” “咱们浪漫了,说不定有多少人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夜。” 经他这么一说,公然突然说:“是啊,爸爸,爸爸肯定知道消息了,还不得担心死——” 857、拒绝救援 想到父亲,公然的眼里流露出了焦急,她站了起来,四处张望,说道:“天亮了,搜救的船只该来了。” 薛家良抬起头,拉她坐下说道:“别着急,我相信侯明不会直接将咱们失踪的消息告诉你家里的,他一定会曲线救国。” “你怎么知道?”公然看着薛家良问道。 薛家良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在我们乡下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人死不能报死讯。” 公然眨着大眼睛问道:“怎么讲?” 薛家良说:“亏你还是搞民俗地理的,连这都不懂?过去通讯不发达,如果左邻右舍有谁家老人去世,都是乡亲们分几路给这户人家的亲戚报信,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不能报死信儿,见到亲戚们就说谁谁病重快不行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报死信儿怎么了?” “怕亲人伤心过度发生不测呗。” 公然忽然沉默了,半天,她才说:“但愿侯明叔叔不要告诉爸爸。”说到这里,公然的眼圈红了。 薛家良抱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说道:“放心,他不是一个冒失的人。” 公然抹了一下眼角,说道:“那他会不会告诉曾叔叔或者是德子?” 薛家良点着她的脑门,说道:“肯定是这样,耕田书记和德子就更不会立刻就告诉家里人,因为,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生死不明,这个信儿没法送。报咱们被洪水冲走的信儿,没有丝毫意义,只能平添家人的担心,报咱们被洪水淹死了,但是他们没找到尸首。我猜呀,老曾一定会隐瞒不报,以他的性格,一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这样他才会报信,所以,你不必担心。” “但是爸爸给我打不通电话,也给你打不通电话,你说他会怎么想?” “我的电话他打不通正常,你想,我在第一线,肯定电话多,把电打完了正常,或者没带备用电池,至于你吗?也是这个原因。” 尽管薛家良给出的理由牵强,但性格决定,公然不会跟他较真的,他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给自己宽心,不让自己紧张,这些她都能理解,她看着薛家良说:“好像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问题,你总是有理由。” 薛家良说:“我也有问题,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找到能吃的食物,保证咱们两个人不虚脱,等待救援的人来,如果咱们虚脱了就危险了,所以,你别反对我去找食物,不然你真的要去吃生鸟蛋了,你吃过生蛋吗?” 公然摇摇头。 薛家良说:“恐怕你要尝尝了。” 公然说:“坚持到最后一刻。” 薛家良看着她的脸晒得通红,说道:“我去找点树枝,给你制造点阴凉,你的脸要晒爆皮了。” 公然说:“别走远,让我看见你。” 薛家良指着不远处的几棵小树说道:“就去那里。” 薛家良折了几根树枝,给公然编织了一顶遮阳帽,又折下一根带勾的树枝,准备打捞一些东西,既然公然不让他再回到水里找食物,他就不想让她担心。 公然带上用树叶做得的遮阳帽,说道:“怎么感觉像敌后武工队?” 薛家良说:“像什么都要紧,别晒伤就行。” 公然说:“你把衬衣给我,你光着膀子才会晒伤的。” 薛家良说:“我皮糙肉厚,没关系。” 薛家良拿着那个带勾的树枝,围着土城转了一圈,他再次来到昨天晚上他们上岸的地方,就见坡下冲下来许多树枝、茅草、庄稼等。 他爬在坡边,公然一见就知道他要捞东西,赶忙跑过去抓住他的脚,在后面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薛家良说:“甜甘蔗。” 公然说:“不能吧,北方有甘蔗?” 薛家良不再回答他,用手里的树枝捞上一棵高粱。 公然笑了,说道:“这不是高粱吗?” 薛家良盘腿坐下,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高粱,这是甜高粱,北方的甘蔗,这个东西太好了,既能补充水分也能补充糖分。” 薛家良说着,剥下叶子,露出秸秆,递给公然。 公然看了看说:“怎么吃?” “像吃甘蔗那样吃。” 公然用牙齿剥下皮,露出里面白白的纤维,她咬下一口,嚼着,说道:“嗯,真的很甜,没想到高粱还能当甘蔗吃。” 薛家良说:“家里有小孩的人家,总是在地头或者是边角的地方种几棵这样的甜高粱,哄孩子用。” 公然很快将一根甜高粱嚼完,说道:“下边还有吗?” 薛家良说:“我再看看。” 他又打捞上来一根刚刚抽穗的玉米,说道:“公然,让你见证一下什么的玉米笋。” 他剥下玉米笋的苞皮,里面是一截带着浅绿色的干干净净的还没有长粒的玉米笋。他递给公然。 公然咬下一小口,满嘴的清香,说道:“不错,的确不错。”只是,她没有吃完,将剩下的一半塞到薛家良的嘴里。 薛家良嚼着,继续趴下,用手里的树钩又勾上一棵玉米和一棵甜高粱。 公然吃完后说道:“哎呀,怎么感觉肚子跟更饿了?” 薛家良说:“你需要补充蛋白质了。如果我们晚上还在这里过夜的话,我保证你有足够的蛋白质,你信不信?” 公然说:“你说的是那四个鸟蛋。” 薛家良说:“看你把我说得,好像就跟鸟蛋过不去。” 公然说:“你别说是蛇?” “当然不是,不过蛇肉是好东西,但是咱们没火,那东西就跟那几个鸟蛋一样,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吃。我说的东西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到晚上它们就往树上爬,这个过程就由蛹变成了昆虫,那东西可是高蛋白。我刚才看见那树上有它们蜕的皮,那皮还是一味中药。” “我知道,是蝉蛹。” “回答正确,加十分。” “饭店里卖这道菜的,但我从来都没吃过。” 薛家良说:“有时候为了保命必须吃,总比吃鸟蛋心安理得一些吧。” 公然点点头,说道:“好,就是不知道生的能不能吃。” 薛家良说:“没关系,一会我找点干树枝,咱们来个钻木取火,晚上可以给你烧熟了吃。” 公然笑了,说道:“是不是你小时候都吃过?” “当然。所以你跟着我就对了。” 这时,从他们漂过来的方向来了几艘橡皮艇,这几艘橡皮艇划得很慢,他们在水面巡视着。 公然看见他们就要站起来打手势,不想,却被薛家良按下了。 公然不解其意地看着他。昨天晚上他不让喊,是那个时候两人都筋疲力尽,即便喊,也没有力气喊出声,现在他们恢复了体力,怎么他连站都不让站起来,更不让给搜救人员发讯息,到底是何意?难道他有意拒绝救援吗? 858、深层原因 薛家良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让公然站起来,两只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远处搜救的船只。 他的头上也戴着一个树叶帽子,静静地坐在土城上,别说,如果他们不站起来,远处的人们是看不见他们的。 公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她想薛家良是心里有数的人,一定会有他的道理。 眼看着四五艘船只走远了,公然说道:“还会有人来吗?” 薛家良说:“这个方向应该没人会来了,其它方向还会有人来。” “嗯。”公然乖巧地应了一声。 薛家良忽然看着公然,说道:“如果错过这拔救援人员,一天都不会有人来,你会怨我吗?” 公然说:“不会。” “你怎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让你站起来?” 公然说:“你不是个傻瓜,既然你这样做,就会有这么做的道理?” “真的?” “真的,所以我不问。” 薛家良忽然来了兴趣,问道:“你真沉得住气,难道你就不害怕、不想离开这里吗?” 本来这个问题应该公然问他,现在反而是他问公然,可想而知,公然是一个多么沉稳而自信的人,在公然的沉稳和自信面前,薛家良倒沉不住气了。 公然看了看已经偏离这座孤岛的搜救船只,说道:“我非常想离开这里,既然你不急着离开,又做好了继续被困的思想准备,那就继续当鲁滨逊,享受我们两人世界。我之所以不害怕,因为你说过,我们就是在这里被困上两三天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两三天后水就能下去了,到时我们自己就能走出去。” 薛家良看着她,点点头。 公然继续说:“再有,我刚才看见站在船头的那个矮个子,像昨天渠水的那个县委书记,,另一个人我不认识,我在想,你可能不想把这个解救市长的机会给他们。” “理由?”薛家良问道。 公然说:“因为这次防汛不力,物资准备不到位,大坝决口,淹了村庄和良田,损失自不必说,你们肯定是要处理人的,而那个李县长是政府长官,首当其冲要负领导责任,如果他解救了被洪水困住的我们,你到时候是不是不好下这个决心,另外,会不会被别人说恩将仇报。这只是我胡乱猜测的,不知对不对?” 薛家良没想到公然如此聪慧,但是他没有急于给她答案,继续说道:“照你的分析,我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他们昨天晚上就来过一次了,白天又来这里,万一因为我一闪之念,错过被救的最佳机遇,这不是拿生命做赌注吗?” 公然说:“对于别人会是这样,但对于你还有我不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因为智慧在你这里——” 公然说着点了一下他的脑袋。 薛家良握住公然的手,激动地说:“公然啊,能得到你的理解我很高兴,而且你分析得都对,我没想到对政治漠不关心的你,居然这么熟谙政治!” 公然说:“我对政治的确不感兴趣。” “但你很懂政治。” 公然看着他,说:“是啊,因为我出生在政治家庭,而且将来的小家庭也会是政治型的,对此我可以漠不关心,但不能不懂。” 薛家良握着她手的手用了一下力,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揭开谜底,说说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刚才分析得没错,钻到我心里去了,只是有一条你没有看出来,那就是他们根本不希望我活着。” “why?”公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看着远处的水面说:“你的眼力不错,不愧是摄影师的眼睛,船上的人的确有一个是渠水的李县长,但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是常务副市长林金水,这个林金水是王令那条线上的人,最早是省会城市的常务副市长,因为受到王令的牵连,被调到青州任常务副市长,虽然级别上没有变化,仍然是副厅,实际上是下调了,因为省会城市在人们心目中比其它城市高半格,同样是常务副,政治待遇是大不一样的。” 公然点点头,这个她懂。 “这个人在青州没起到好作用,老安头调走时,本来是有机会把他请出去的,不知是老安没这个意思还是上级不同意,有时候上级为了平衡一个地区领导班子的关系,会有意配备一些不同的人,林金水仗着自己是省会城市下来的干部,打心眼里是看不上侯明的,在工作上不是那么配合,这也是侯明在当市长的时候就跟领导要我的一个主要原因。我刚才说他们根本就不希望我活着,不是我脏心烂肺,是他们所作所为让我不得不那样想。” “why?”公然仍然不解。 薛家良说:“如果船上站着的是你,你会只搜索水面吗?” 公然想了想摇摇头。 薛家良继续说:“昨天晚上和今天的船只,都在水面上搜索,你说能搜到什么?” 公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薛家良扭过头,看着她说:“在水面上搜索,只能是搜索我们的尸体,即便是尸体,都不能光搜索水面。” 公然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洪水飘着的那头死猪,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薛家良又说:“这就说明,在他们的意识中,我们已经遇难了。这个土城尽管离他们很远,但不是发现不了,不是我的疑心重,是我不得不这样想,当然,你刚才说得也对,解救市长和市长的女朋友,是会有一定功劳的,我的确不想把这个功劳给他们,尤其是渠水的人。洪水过后,我肯定是要处理他们的,只是委屈你了,你不得不跟我在这个小荒岛上继续受苦受难了。” 听他这么说,公然依偎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说道:“只要有你在,我没觉得苦,也没觉得难,反而觉得很浪漫。” 薛家良捧过公然的脸,注视着她,说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话是在鼓励我?” 公然仰头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亲了他一下。 薛家良也低头亲了她一下,说道:“谢谢你的理解。” 859、白瑞德发现了他们 公然笑了,说道:“如果不是惦记爸爸,我真希望就在这个小岛上跟你过神仙般的生活。” 薛家良安慰她说:“放心,再来人我们就出去。” 公然点点头,说道:“老薛,我又想喝水了。” 薛家良说:“好,我带你去。” 他们来到早晨喝水的那个地方,在太阳的照耀下,已经快挥发完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小汪,已经露出下面的青苔。 他看了看公然,说道:“我还是去给你找小玉米和甜高粱吧。” 公然说:“我用这点水润润唇吧。” 公然说着,就趴下,俯下头,将嘴唇轻轻地接触到水面,遗憾的是,她的嘴唇接触到的是毛茸茸的青苔。尽管如此,她还是将唇更深入地贴下去,直到唇接触到了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几下青苔。 等她直起身时,一脸的陶醉,说道:“甘霖啊——” 薛家良知道她是故意装作很满足,目的是不给他压力。 他给她重新带上树叶帽,说道:“走,咱们到那边去,不能这样晒着。” 薛家良拉着公然来到一棵小柳树下,不知为什么,这里没有很高很粗实的树,也许不等成材就被人砍了。 他让公然靠在树上,说道:“你在这养养神,我在到边上去碰碰运气,看看还能漂来什么好东西。” 公然说:“我跟你一块去。” 薛家良笑了,说:“怎么变得一会都离不开我了?什么时候这么缠人了?” 公然一听,往下拉着他的手,一用力,薛家良就被迫弯下腰,公然随后抱住他的脖子是,说道:“就是离不开你,不许你单独行动。” 薛家良跟她面对面坐下,伸手给她理着头发,说道:“你留短头发也很好看,用北京的话说,飒!” 公然说:“还以为你看惯了我的长发,看不惯我留短发呢?” 薛家良说:“你留什么样的头发都好看,长的短的、不长不短都适合,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公然一听,手就揪住薛家良的耳朵,说道:“这么卖力恭维我,什么居心?” 薛家良说:“我目前什么居心都不敢有,只想再去那边看看又漂来了什么东西?” 公然感觉到浑身乏力,浑身关节一动就疼,她说:“那好,你去也行,隔一两分钟就得跟我说话,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薛家良说:“没力气好,你的手可以离开我的耳朵了。” 公然松开手,说道:“我没弄疼你吧?” 薛家良摸着耳朵说道:“疼不疼的耳朵被人控制,总是不舒服。” 公然看着他,说道:“去吧,我躺会儿。” 薛家良将地上的小草拔掉,又在四周布置了一点野艾蒿。 公然说:“这会没有蚊子。” 薛家良说:“可以防止蚂蚁小虫叮咬你。” 公然一听就站了起来,说道:“你不在我跟前,我不一个人在这里。” 薛家良说:“好,去陪你,来,躺在我腿上。” 就这样,薛家良靠在树上,让公然躺在自己的怀里,将她垂到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说道:“闭上眼睛。” 公然实在是又困又乏,在薛家良宽厚的怀抱里睡着了。 等她熟睡后,薛家良慢慢将她放在沙地上,在她身边堆满了揉搓过的野艾蒿,四周的空气里弥漫着蒿草的特殊气味。 他脱下裤子,卷成一个卷,当做枕头垫在公然的头下,又用木棍将四周的杂草扒拉干净,这才向他们昨天晚上趴上来的土坡的方向走去。 薛家良简直太幸运了,他居然在树枝和杂物淤聚的地方,看到了夹杂在其中的一包方便面,他喜出望外,但是凭手里带勾的那跟树棍是够不上来这包方便面的。 他抓着坡上的杂草,再次下到水里,努力够到方便面,巧的是,他顺便又捞上几棵玉米。 怎奈,他被淤聚在附近的一块带钉子的木板划伤了,鲜血直流。他忍着疼,将一棵一棵的玉米扔上岸。 现在,水位比昨天晚上下降了不少,薛家良奋力爬上岸,他再次变成了泥人。 只是他往上爬的时候,感到膀子背后有一种隐隐的疼痛,他用手摸了一下,没有受伤的地方,也许,他想到了昨天晚上撞疼自己的那头死猪。 他现在弯腰有些费劲了,好不容易捡起草丛中的玉米秸,掰下嫩嫩的玉米穗,为了保持水分和鲜度,他没有将玉米穗的苞皮去掉,而是等吃的时候再去。 他将玉米秸也一并抱回,如果渴的话,青的玉米秸可以嚼出许多汁水。他舍不得自己吃,等公然醒了让她吃。 他折断一棵蒿草,靠在树上,给公然驱赶着四周的小飞虫,渐渐自己也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时,又有几辆船只从他们的侧面经过,薛家良隐隐地听到有人喊,但他实在太疲乏了,昏昏沉沉就跟做梦一样。 人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是忌讳这样昏睡的,好在薛家良和公然的问题不是很严重。 就在两个人昏睡的时候,一双脚走到他们面前,看到两个人相互依偎的狼狈相和薛家良刚才捞上来的玉米秸秆已经那包方便面,此情此景,泪水弥漫上这个人的眼睛......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瑞德。 白瑞德跟郑清是昨天后半夜到的青州,他直接赶到大堤跟侯明汇合。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水库完成泄洪任务,洪水也逐渐趋于平稳,他们兵分几路,从不同的方向开始沿着水面搜救。 下游的两三个县得知市长被洪水冲走,也都纷纷组织救援力量,搜索范围早已经超过渠水一个县了。 白瑞德跟郑清是最早坐上武警部队的一艘小型救生艇。他们先在渠水范围内搜寻了一圈后,没有发现薛家良,倒是从树上房屋顶救下几名被洪水困住的群众。中途将这几名群众交给其它船只,他们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他们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后,遇到了一个搜救小分队,这个小分队打头的船上站着父亲曾耕田和侯明。 (下午继续更) 860、他们不是遇难者 白瑞德没想到父亲也来了,就掏出电话打给了父亲:“您怎么也来了,真是沉不住气。” 曾耕田没好气地说:“废话,我与其躺在家里的床上翻烙饼睡不着,不如来现场。” 白瑞德说:“咱爷俩都出来了,万一苗苗要生产怎么办?” “还有她家的人,再说我看他哥也回来度周末了,耽误不了事。” “您真不懂事,别忘了,是您家的人。” “混账,教训起老子来了。”曾耕田说着就挂了电话。 白瑞德看着驶过去的船只,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郑清说道:“白哥,担心嫂子了?” 白瑞德说:“有点担心,但不是主要的,我是生气老爷子,你来不是给地方添乱吗?这个节骨眼上,谁有时间照顾他?” 郑清说:“其实你还是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吧?” “他除去工资不高哪儿都高,而且脾气还大,下来后难免看到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老热的天,着急上火,身体吃得消?” 他们围着渠水的下游的村庄来来回回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船上一名武警军官说:“首长,咱们又转回来了,是不是向南向东扩大范围?” 白瑞德问道:“为什么?” 军官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洪水救援知识,应该是往洪水冲击的方向寻找,大部分遇难者的遗体都是在这个方向发现……” 白瑞德不等这名军官说完就大声吼道:“他们不是遇难者好不好!他们俩个都是有着坚强毅力的人,比你我都要坚强,我们这么多人出动了这么多船只都没有发现你嘴里所谓的‘遇难者’,这就说明,他们还活着!活着懂不懂?他们有足够的毅力和责任让自己活下来。我们要用搜救活人的理念搜救他们!” 郑清从未看到白瑞德发脾气,而且这么大声说过话,他赶紧走过来,跟这么军官说道:“同志对不起,请理解我们家属的心情,对不起。” 这么军官叹了口气,跟掌舵的战士说道:“往哪个方向走听那位首长的。” 战士点点头。 白瑞德要过这名军官手里的望远镜,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西南方向有一个像孤岛的土包,是一座高压线铁塔的底座,耸立在一片汪洋之中。 这么多船只出来搜索,都没有发现他们俩人遇难的迹象,这就说明他们生还的希望很大,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考虑的话,就要寻找可以让他们避难的地方,树上、房顶、还有眼前这座孤岛。 不知为什么,白瑞德就像有一种心电感应那样,跟旁边的战士说道:“到前面那个铁塔底下看看。” 汽艇便向远处那个铁塔驶去。 他们围着铁塔四周转了一圈,白瑞德和郑清对着喊着他们的名字,但两个人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了,发出来的声音并不高。 眼看一圈就要转完,白瑞德猛然发现在土坡的边上,淤聚着大量的冲刷物,在土坡的上面,青草被压倒一大片,有明显的人爬过的痕迹。 白瑞德命令船只靠岸。由于淤积物太多,以至于船无法靠近。 白瑞德急了,扑登一下跳下水。他游到坡地一看,越发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里一定有人爬上去过,即便不是薛家良,也有可能是别的落水者。 他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土坡,在右侧的一棵小树下,发现了正在瞌睡的两个遍体鳞伤的人。 沓着脑袋赤裸着上身的薛家良,浑身上下布满了累累伤痕,一只手臂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还在往外渗着鲜血,估计伤得时间不长。 在看躺在薛家良怀里的公然,也是伤痕遍布,尽管她身上穿着衣服,但脖子、手臂以至于双脚都布满了血痕,头发都被干泥浆裹成一缕一缕的。 他看着他们,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他刚要叫醒他俩,就听见下面传来郑清嘶哑的声音:“白哥,有没有情况?” 白瑞德唯恐吓着两个人,他转身走到边上,低哑着声音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郑清一听,高兴地扑通跳下水,在白瑞德的帮助下,上了小岛。 郑清一见两个人,刚要叫他们,被白瑞德拦住,说道:“想法让船靠过来,让他们扔过来几瓶水。” “好的好的。”郑清高兴地跑开了。 也许的薛家良听到了动静,他睁开眼,看见面前蹲着一个人,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看清是白瑞德后,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感觉舌头被黏住了,一闭眼,身子一摇晃,差点栽倒。 白瑞德急忙抱住了,沙哑着嗓子叫道:“老薛,老薛,没事了,我们来救你们了……” 半天,薛家良再次睁开眼睛,冲白瑞德摆摆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说不出话,而是指了指怀里的公然。 白瑞德从他的怀里抱过公然,就见公然脸通红,嘴唇全部开裂,脑门热得烫手,一直都在昏睡,他急得大声喊道:“然子,然子,你醒醒,醒醒——” 听到白瑞德的喊声,薛家良伸出手,摸着公然的脑门,惊得缩回了手,极其虚弱地说道:“她在发烧——” 白瑞德也感到公然在发烧,她的身体很烫,他站起身,刚想去抱公然,被薛家良拦住。 薛家良双腿跪过来,他想自己去抱公然,哪知,手臂刚要用力,他就无力地倒在公然身上了。 白瑞德明白了他的意思,气愤地说:“你给我滚一边去,我抱定她了。”白瑞德说着就用手去推薛家良。 本来白瑞德没用太大的力气,但此时的薛家良见到他后,那点精神和斗志立刻就消失殆尽,白瑞德轻轻一挡,薛家良的身体就倒在一边了。 白瑞德一看急了,刚想放下公然去扶薛家良,此时,郑清和两名武警战士抬着担架跑了过来。 郑清从地上抱起薛家良,拧开一瓶水,递给递到薛家良的嘴边,薛家良没有喝,他的手哆嗦着,推开自己嘴巴的水瓶,让他去给公然喝。 861、我把闺女给你找回来了 【861】我把闺女给你找回来了 此时,白瑞德已经将公然抱在他的怀里,正将瓶嘴对着公然的嘴,在一点一点喂她水。 薛家良闭上了眼睛,拒绝喝水。 郑清不知为什么,但当看到薛家良正在瞪着眼看着白瑞德的时候,他笑了,捅了白瑞德一下,示意他放下公然。 白瑞德回头看了一眼,气哼哼地说:“毛病。” 薛家良一听,就闭上眼,耷拉下脑袋。 公然在发高烧。 当白瑞德抱起她,把她放在担架的那一刻,她睁开了眼睛,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被郑清架着。 公然本想伸手拉他,但终因体力不支瘫在了担架上…… 救生艇开足马力,载着他们向最近的岸边驶去。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侯明和曾耕田,也乘着救生艇,迅速向他们靠拢。 救护车早就等在岸边。 救生艇刚一靠近,两名武警战士抬着公然快步跳到水里,将担架送到医护人员手里。薛家良随后也被白瑞德和郑清搀了出来,也被送上了救护车,白瑞德和郑清也上了车。 “德子。”曾耕田连忙叫住儿子。 白瑞德回过头,看着爸爸。 曾耕田看着满身泥水的儿子,说道:“你……把他们送到医院就回家吧。” 白瑞德点了点头,随后跳上救护车疾驰而去。 刘三也开车跟在救护车的后边。 侯明望着救护车远去,忽然两腿一软,就要瘫下去,幸好旁边的秘书和市委秘书长架住了他。 这一切,曾耕田都看在眼里,他走过来,拍着侯明的肩膀,说道:“辛苦了,你也回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还有许多善后工作要做。我呢,就不给你添乱了,人找到了,咱们都可以交差了。” 侯明握着曾耕田的手,说道:“谢谢曾书记,谢谢您,您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就啃了一块面包,跟我回市里吧……” 曾耕田摆摆手,说道:“我刚才就说了,不再给你添乱了,省里还有许多事,另外,不要叫我曾书记了,我不是了。” 他说完,抹了一把汗,坐上自己的车,就走了。 侯明怔怔地望着曾耕田走远。 这时,渠水县委书记和县长等人才敢靠上来。 县委书记说:“侯书记,我们……” 侯明看了他们一眼,铁青着脸没有说话,转身就走,来到自己的车,秘书急忙给他拉开车门,等他坐进去后,关上门,车子便向市区方向驶去,丢下渠水县委一班人怔在原地…… 曾耕田的车里,司机扬手递给他一个食品袋,说道:“我搞到的食品,您先垫补点。” 曾耕田接过来看了看,有水、面包、火腿肠,还有一袋是烧饼夹肉,一个矿泉水的瓶子里居然还装着鸡蛋汤。他笑了,说道:“从哪儿搞到的这些?” 司机说:“面包火腿肠是县里同志给我的,烧瓶夹肉和鸡蛋汤是我从部队的餐车上要的。” 曾耕田笑了,说道:“天气这么热,不会变质吧?” 司机说:“不会,我要了一些冰块,冰块刚化了,我刚把水倒出去,您尽管吃。” 曾耕田的确饿了,不等司机说完,就咬了一大口烧饼夹肉,噎得他一时难以下咽,只好拧开饼子,喝了一口鸡蛋汤。 他吃完一个烧饼,喝下一整瓶鸡蛋汤,有了精神,这才掏出电话,想给龚法成打,这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其中就有龚法成的两个未接。 他看着龚法成的电话,自言自语地说道:“可以告诉你了。”他说着,就给龚法成打了过去。 龚法成接通后说道:“老首长啊,您去哪儿了,德子找不到,您也找不到了?” 曾耕田一听,心就提了起来,说道:“怎么了?” “您儿媳要生产了,嫂子刚才打电话把小梅叫走了,说您和德子都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我儿媳生了?生个什么?” “看你急的,他们已经去医院了,苗玉娇和茅岩都在医院,茅书记下乡视察防汛工作去了……” 他一听,不等龚法成说完,就挂了电话。 今天尽管是周六,但眼下是防洪抗洪的关键时刻,省委省政府以及省直各单位都不休息,茅书记视察防汛工作,有可能会来到青州市,如果他来青州,知道薛家良跟公然的事,肯定会到医院看望,如果在医院看到儿子不好。 他迅速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低声说道:“我说你听着,茅书记下乡视察防汛工作,这次青州遭了灾,他肯定会来青州的,苗苗已经去了医院,你速回!” 儿子喘着气说道:“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我刚从医院出来,马上开车回去,您肯定比我先到,您先去医院。” 你媳妇生孩子我去干什么?但曾耕田没这样说,而是说道:“你妈和小卜还有茅家的人都在,你把心放肚子里,让小郑开车。” “您放心吧。” 刚结束跟儿子的通话,龚法成的电话就进来了,他说:“我还没说完您怎么就挂了?” 曾耕田说:“主要内容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你在哪儿呢?” 龚法成说:“茅书记下乡了,让我看家。” 曾耕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法成啊,我现在还没吃午饭呢,刚啃了一个干烧饼,你要好好请请我啊,我太不容易了——” 龚法成笑了,心想真是老小孩,就说道:“您干了什么好事让我请您?” 曾耕田说:“我把闺女给你找回来了,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闺女?小然?是吗?” “当然,难道你外边还有闺女?” 龚法成的心就是一沉,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和他们俩人联系不上,给侯明打电话,侯明说青州渠水县大坝决口,薛家良正在组织抗洪抢险,他也没见到薛家良。龚法成没好意思问他见没见到小然,因为她和薛家良的关系还没有正式公开,就挂了电话。 此时听曾耕田这样说,他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昨晚那种不好的预感此时得到了证实。 “小然怎么了?” 曾耕田说:“小然昨天被薛家良从机场接到青州,她就跟着薛家良去了防洪大坝,正在拍军民抢险的画面,这时大坝决口,她跟薛家良一起被洪水冲走了……” 862、恨不得立刻看见她 听到这里,龚法成的脑袋突然就是一懵,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曾耕田继续说道:“侯明得到消息后,他明不敢给你打电话,昨天晚上他就给我打了电话,他不敢跟你说,我也不敢跟你说呀!我就连夜去了青州大坝,德子和郑清比我先到的青州,武警和舟桥部队出动了几百人次找了一夜也没找到,直到今天下午,德子和郑清才在一个土城上找到了他们,尽管两个人出现虚脱状态,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目前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龚法成身体摇晃了一下,他赶紧用手撑住桌沿,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电话就滑落到了桌子上。 听到响声,曾耕田急忙喊道:“法成,法成,你还在听吗?你没事吧,你不许怪我,现在闺女完好无损……” 龚法成捂住胸口,虚弱地喘着气,半天才有了力气,他不顾曾耕田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着,挂了电话,迈开大步就走了出去。 秘书见他走出来,就跟了出来,问道:“您要下去?” 龚法成连头都没回,一边大步往出走,一边说:“你看家,有事随时报告。” 司机冯春正在楼下的值班室看报纸,看见龚法成出来。扔下手里的报纸就跑了出去,赶紧给领导拉开车门,发动着车。他本想问领导去哪儿,看见龚法成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不敢出声了。 龚法成升任省委副书记后,本想让冯春到其它部门任职,但冯春哪儿也不去,就想还给他开车,龚法成没办法,只好继续留任他。 出了常委楼大门,冯春犹豫了一下,见领导仍然没说话,就小心地问道:“咱们……去哪儿?” 龚法成这才缓过神,说道:“青州”。 小冯一听说要去青州,就高兴地笑了,但是看到领导铁青的脸,他赶紧收住笑,不敢说话,专心开车。 这时,曾耕田又将电话打了进来,他的大嗓门嚷嚷道:“我说你什么意思?我没说完你就敢挂我的电话,真是无法无天了!” 龚法成闷声说道:“对不起,我坐不住了,我要去看我闺女,马上要见到她……” “我理解,你是不是去青州了?” “是的,我看看就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反正他们也没事了,你去就去吧。” 龚法成又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德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玉成可能去青州。” “我知道,青州是重点灾区,他肯定会去。等我回来再向您汇报。” “你还是向茅书记汇报吧。” 龚法成知道他还在生气,说道:“您先去医院等着大孙子出生吧,我还等着听您的喜讯呢。” “哪有老公公等着儿媳生产的?”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都什么年代了,再说茅书记下乡,德子又出来了,那里没有扛硬的男人怎么行,万一有点事怎么办?” “听你这么一吓唬,我还真不放心了,我马上打个电话问问。” 龚法成笑了,很快,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跟小冯说道:“开快点!” 小冯感觉领导今天有点反常,早晨来的时候就有些憔悴,好像一夜没合眼的样子,今天居然让他开快车,这是以前很少出现过的,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小冯跟着龚法成已有五年多的时间了,按说应该关心很好了,但军人出身的他,懂得纪律和服从,他从不多问领导一句话,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服务了龚法成这么长时间。 他的脚下暗自用力,车速明显快了起来。 路上,龚法成曾几次掏出手机,试着给女儿打电话,但传出来的声音和昨天晚上的一样。明知打不通,却还要打,好似目前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 无奈,他放下了手机,却不停地看表。 终于到了青州,小冯刚要说话,龚法成就说:“去青州市医院,看看怎么走。” 小冯说:“我认识。跟市委在一条街上。” 他们的车子驶进医院,龚法成刚要下车,就听小冯说道:“您看,侯书记?” 龚法成开车门的手停住,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看见了侯明和市里其它几位领导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位穿白大褂一看就是院领导的人。 院领导们一直将侯明送到车边,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交流着什么。 这时,卜月梅打来了电话,他刚一接通,卜月梅就焦急地说道:“老龚,我刚听曾主任说,小然和家良怎么样了?你到了吗?” 龚法成说:“我刚到医院门口,看见侯明出去了,看他们的神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 “行,那你先进去看看,想着告诉我。” “好,你们那边怎么样,苗苗生了吗?” “进产室了,马上就要生了。” “产室?不剖吗?” “苗苗不剖,坚持顺产,都折腾多半天了,疼得死去活来的,产室都进去三次了,这次可能差不多了。” “好,这边你放心吧,安心照顾那边,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你说这两个人真是的,你也别着急,德子来了,哎呀,你怎么穿着泥衣服来了……” 卜月梅没说完就挂了电话。 龚法成知道,肯定德子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就去了医院,他欣慰地挂了电话。 自从德子和女儿分手后,两个孩子都很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无论是三个年轻人还是三个家庭,都没有受到影响,如今,看到德子不顾临盆的妻子,连夜赶到青州参加救援,这份情谊,也让他这位铁血汉子受到感动。 他下了车。 此时,小冯似乎意识到首长来看谁了,就说道:“我跟您去吗?” “来吧。”龚法成冲他招招手。 小冯锁好车门,紧跑了几步,追上龚法成,问道:“是不是公然姐……” 龚法成说:“是,你去追前头那几个人,问问市长薛家良住在哪个房间。” 小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迟疑,紧跑了几步,追上刚才那几位院领导,龚法成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863、差点弄丢她 就听小冯问道:“同志,知道薛家良薛市长住哪个房间吗?” 院领导打量着小冯,说道:“你是谁,哪个单位的?” “我是他同事。” “对不起,他现在不能探视。” 小冯一听,忙从兜里掏出证件,说道:“我是省委的,特地来探望他。” 一个人接过小冯的证件,看了看说:“薛市长在后面住院部12层的特需病房,他刚刚做完手术。” “手术?他伤得很重吗?” “不算重,两根肋骨骨折。” 小冯见龚法成等在前面,就不再问了,跑了过去。 他们从大厅穿过去,来到后面的住院部。上了12层的特需病房。 这里的楼道非常清洁干净,走廊里没有一个病患和家属,完全不像普通病房那样乱乱轰轰的。 他们来到护士站,龚法成不等小冯开口,就问道:“大夫你好,薛家良和公然住在哪个房间?” 护士抬起头,一见龚法成的气度,就不敢怠慢,说道:“我带您去。” 他们跟在护士后面,拐过一个走廊,说道:“里面这两个房间。” 龚法成向这名护士点头致谢。 他推开了就近的一扇门,里面有两名护士正在专心守护着薛家良。 其中一名护士走过来小声问道:“您是来看薛市长的吗?” 龚法成点点头。 “他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没完全过,您跟他尽可能地少量说话好吗?” 龚法成点点头。 护士们出去了。 龚法成站在薛家良的床边,看着薛家良。就见他脖子和脸上,多是道道的伤痕,输液的手臂上,也是伤痕密布。 他轻轻揭开他盖着的被单,就见上身缠着绷带,带着夹板,肚皮上也是被什么东西划出的道道血印。 他轻轻地给他盖上,唯恐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看他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弄得像刚从渣滓洞出来的。” 正在合眼闭目的薛家良,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咧开了,他虚弱地说:“您老损不损呀,我都这样了还开我玩笑。” 龚法成冷笑了一下,说道:“就因为看到你装睡,我才这么说的。” 薛家良睁开了眼睛,说道:“装睡,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可惜被您看穿了。” 龚法成坐下,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我保护?” 薛家良轻轻叹口气,说道:“对不起,我差点把她弄丢了……”他说不下去了,把头歪到一边。 “哼!”龚法成讥讽道:“你认错倒是很积极主动,我跟你说,如果小然真要有三长两短,你脑袋就别指望着长在你身上了!” 龚法成说得很凶狠。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反而放下心了,他扭过头,看着他,说道:“如果我真的把她丢了,脑袋移位的事肯定不用您亲自动手,我早就自裁了。” 龚法成忍住笑,说道:“还想跟我使苦肉计,告诉你,不灵!你永远都不许把她给我弄丢。”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话,我可不可以认为是您对我的嘱托?是你对我亮的绿灯?我是不是可以发动总攻了?”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你有过冲锋吗?” 薛家良摇摇头。 “在美国也没冲锋?” “不敢,作为您的学生,我不能让您讨厌,也不能让小然讨厌,更不能让别人误会我。” “就你有尊严?” 薛家良没有回答,而是避开龚法成那犀利的目光,说道:“我不是为了尊严,这一点您该懂得,我是有其它顾虑的……” 龚法成站了起来,说道:“好像小然早就跟你讲清楚了,况且,人家茅岩也有女朋友了,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你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怎么就不为小然考虑?我告诉你,我女儿可不会等你一辈子。” 薛家良说:“我不会让她等我一辈子,这不是中间她去美国一年,随后我又出去了耽搁了,本来我从机场把她接来,就是想让她看看我的新家,我准备正式向她求婚,谁知,我们还没到家,就接到电话,渠水出现险情,还连带着让她跟着遭罪……” 薛家良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时,龚法成看见护士在门外往里看他,就说道:“大夫不让我跟你多说话,你呐,安心养伤,我去看看我闺女。” “我也去。” “那看可不行,你刚做完手术,别动。” 两名护士进来了,不等护士张开,龚法成说:“我马上出去,马上出去,这个病人你们还看好他,别让他下地乱走,尤其是不能串病房。” 薛家良一听,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龚法成出来后,就看见刘三手里拎着一些生活用品等在门外,他问道:“你在干嘛?” 刘三赶忙说:“我出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公然姐睡着了。” 龚法成点点头。 刘三则进了薛家良的房间。 薛家良见他进来就问道:“你去看公然了吗?” 刘三说:“去了,她在睡觉。” “她怎么样?” “之前不放心你,一直等你手术完毕才闭眼休息。” 薛家良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真傻。” “我的确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薛家良说:“你懂个屁!” 刘三说:“我当然懂了!这就叫爱情。” 薛家良笑了。 刘三说:“叔,我今天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平水的人打来的,有娄哥、郭哥,还有庄阿姨。” “他们说什么?” “他们都是看到了电视,知道你在现场,都问你有没有事?” “你怎么说的?” “我……”刘三低下头。 “你告诉他们了?” 刘三点点头,说道:“我都快崩溃了,当然跟他们实话实说了……” “不好。”薛家良说得。 “我也知道不好,当时……当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那个时候就有一个念头,如果您回不来,我也跳水里算了……” 薛家良看着刘三,说道:“你更傻,是个十足的大傻子。” 刘三笑笑,低头抹着眼泪不说话了。 薛家良又说:“那你后来又告诉他们我没事了吗?” “告诉了,他们都要来医院看你,让我给拦下了,我让他们过两天等您恢复了再来。” 864、我恐怕要嫁给他了 薛家良点点头,问道:“你没告诉阳阳吧?” 刘三说:“这个没有,大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才给我打,问我你有没有事,我没敢跟大姑说,她说就看见你在站在大坝上的画面了,问我你有没有事,我说他是市长,那么多人前呼后拥的,谁有事他都有不了事……” “这么说就对了。”薛家良感到了欣慰。 “对个屁!”刘三小声嘀咕着:“为什么其他人都没落水,偏偏您跟公然姐落水了?” “你说为什么?” “那些人还不是怕死,都不敢往前站。”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往前站就对了,往前站的人不是都落水了吗?” 刘三梗着脖子说:“我不这么认为,关键时刻您往前站,就能鼓舞士气,那些人干得就更欢,如果领导高高在上躲得远远的,谁还那么拼命堵口子。” 薛家良嘴角露出笑纹,看着刘三说:“说得不错,但这话不能跟外人讲。” 刘三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薛家良问道:“你公然姐怎么样?我记得当时她发烧?” 刘三说:“她的确发烧,但全身检查没有发生骨折什么的,只是皮外伤,发烧可能是肠胃感染、伤口感染,医生已经给她用了药,正在输液。” “她醒了吗?” “我刚才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睡,之前是醒着的,她还问我你怎么样?我没告诉她你做手术的事,怕她担心。” 薛家良点点头,用手挡住脸。 隔壁的病房,龚法成坐在女儿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嘴唇跟薛家良一样,同样干裂严重,呼吸比较粗,估计是上呼吸道感染所致。 龚法成进来的时候,看见护士在用棉签给她润唇,他也拿起棉签,蘸着清水,小心地给她润着唇。 这时,就见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龚法成低下头,仔细听着,似乎她在喊“老薛”。 龚法成心说:真是儿大不由娘,你怎么不想你老爹? 也许是心有灵犀,公然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这时她就憋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父亲。她抬起输液的那只手,刚要揉眼睛,就被龚法成按住了:“别动。” 公然确定面前的人是爸爸后,就说道:“爸爸,老薛怎么样?” “他好着呢,你怎么不问问你老爹怎么样?没良心的丫头!” 公然一下子红了脸,说道:“您又没落水。我被抬下车的时候,看见他的手臂流着血,您去看他了吗?” “看了,他没事,正在输液。” “但是我听护士说他进了手术室,如果是皮外伤怎么还去做手术?爸,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他到底怎么样了?” 龚法成说:“你这么关心他干嘛?如果他落下残疾你还嫁不嫁他?” 公然脸又红了,说道:“谁说嫁他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龚法成不想让她着急,就说道:“那好,我跟你说实话,他的胸肋骨两根骨折,刚才做手术就是做得复位手术,医生说没事,慢慢就愈合了,你不要担心……” 公然用手挡在脸上,眼泪就流了出来。 龚法成说:“嘿嘿嘿,你激动什么?你又不想嫁他,管他怎么样呢?” 公然知道爸爸是成心这么说,她没有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他是为了救我……”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救你?” 公然哽咽着说:“当时,我们扶着木板在漂,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接奔着我冲下来了,当时薛家良在我的对面,他看见后,就游过来护住了我,我当时就听见那个东西撞在他的身上,还发出了一个沉默的声音,他就发出一声叫喊,后来我问他疼吗,她摆摆手,现在回想,应该是那头死猪把他撞骨折了,他跟我说,洪水冲下来的东西能顶千钧。” 龚法成点点头:“有可能。” “他是为我负伤的,所以,爸爸,如果你同意,我恐怕要嫁给他了。” 龚法成故意板着面孔,说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女儿笑着看着他,说道:“您不会。” “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因为我想嫁的人是你的得意门生。” 龚法成抚摸着女儿的脸,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俩这次回来,会带着礼物回家跟我说这事的,没想到却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跟我提要求,好,我也表个态——” 说到这里,龚法成故意停顿了一下。 公然看着爸爸。 “其实,你应该明白的爸爸的心意,我从来都没反对你跟薛家良交往,你嫁给他,爸爸同意,一百个同意,只是你不能把这话告诉他。”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我要藏起九十九个同意,只剩下一个。” 公然笑了,握着爸爸的手,说道:“是不是您一直盼着我出嫁,就等着这一天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盼着你嫁人不假,但真心舍不得你嫁人,担心你嫁人。” “担心什么?” “担心你嫁的人不能给你带来快乐,担心你委屈自己,委曲求全,所以,你的婚事,我一直都不拿主意,只要你喜欢,嫁谁我都同意。” 公然伸出另一只手,握住爸爸的手,说道:“谢谢老爸。” “你愿意嫁,他愿意娶吗?” 龚法成没有将他刚才跟薛家良的谈话告诉女儿,他是故意这样问她。 “这个,我们还没有谈论过,不过我感觉问题不大。” 龚法成没有故意说道:“还有问题?我龚法成的女儿嫁给他他还能有什么问题?” “爸——您不能这样说,薛家良是有思想的人,他考虑的问题比较全面。” “就因为他考虑得太多,才让我女儿等了这么长时间。” “也不完全是我等他,某种程度上是她在等我,等我的周围他担心的问题一切消失后。” “他担心?他担心什么?对于他这种无用的担心我早就有两个字的评语:多余!” “也许你是对的,但他这样考虑问题也是对的,是成熟的表现。” “是啊,他考虑来考虑去,成熟得过分就变成焦糊了,你们的年纪也跟着熟大发了。” 公然说:“我还真没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你是不大,他呐?” 公然看着爸爸,说道:“爸,男人年纪大了有魅力、成熟,我就觉得您特有魅力,可是像您这样的男人不多,直到遇到薛家良……” 公然不往下说了,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目光流露出甜蜜和憧憬。 女儿是第一次这样评论自己,尽管自己是给薛家良做了陪衬,龚法成也非常高兴,虽然女儿跟他关系紧张了好多年,但他从小就知道,女儿是崇拜自己的,至此,他才感到自己做父亲还是成功的,最起码他让女儿知道了什么是男人的魅力。 865、温馨的画面 “你是在夸爸爸还是再夸那个小子?”龚法成看着女儿问道。 公然噗嗤笑了,说道:“您吃醋了?” “当然,你长这么大,第一次夸我,还捎带着夸别人。” “咯咯,如果没有别人比着,我要是夸您,多肉麻呀?” “你呀,真是我龚法成的闺女,跟我性格一样。” 父女俩都笑了。 “好温馨的画面。” 这时,门外穿来一个声音,龚法成回头一看是侯明。 侯明本来是白净脸,这两天被晒得黑亮,脖子和胳膊冒了皮,那是在水上被晒的。 龚法成站起身,跟侯明握手,说道:“是那个小子告诉你的?” 侯明说:“就是他不告诉我,您也该让我知道啊。我刚从医院出去。” 龚法成说:“是的,我看见你了,不想打扰你们,那么多善后工作等着做。我看看女儿就回去了。” “你就光看看女儿?” “那我还看谁?” 侯明笑了,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冲公然挤挤眼睛,问道:“怎么样?” 公然说:“饿,累,全身的骨头就跟散架一样。” 侯明笑了,说道:“家良也说饿,但现在你们吃什么、怎么吃要听大夫的,他们会给你们送餐的。你们年轻,休息两三天就恢复过来了。” 龚法成说:“你别管我,你一会就回去,茅书记也出来视察防汛工作了,我刚才看见你从医院出去,我以为他来青州了,所以你赶紧回到岗位上去吧,他知道青州遭灾了,肯定会来青州,而且他的毛病就是从来下基层都不打招呼。” 听龚法成这样说,侯明还真紧张了。 龚法成说:“你快走吧,我陪他们俩个人坐会,也要回去,家里没人,省长也出来了。” 侯明说:“那我回单位,您别走,晚上我跟您好好汇报汇报工作。” 龚法成说:“不行,我必须要赶回去,你去忙你的吧,我也呆不了几分钟了。”龚法成说着看着表。 侯明说:“老领导,那我就怠慢您了,我先回单位。” 龚法成大手一挥,送侯明到门口,看着侯明急匆匆离开的脚步,他回过头。 “爸,我们这次真是把他吓坏了,我听说他当时腿都软了。” 龚法成说:“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一样。” “你腿也软了?” “我腿没软,就是站不住,你满意了吧。” 公然笑了。 龚法成说:“小然,爸爸不能陪你了,我必须要回去了,要赶在头下班之前回到省里。” 公然说:“我懂,路上注意安全。” “好。”龚法成走到公然身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又说道:“在这里安心静养,养好了就回家。” “知道啦——” 龚法成跟她摆手再见,走出了女儿的病房,推开薛家良的便病房,就见刘三正试图搀着他下地。 龚法成进来说道:“干嘛?不要命了?” 薛家良说:“我想过去看看,肋骨骨折不影响行走。” “你还在输液,小然好着呢,你看她不在乎这一会儿。” 薛家良站了起来,刘三一手搀着他,一手举着输液的药瓶。 “这样,我马上要回去,家里没人,书记和省长都出来了,你要是非要过去,我顺便把护士给你叫来。” 薛家良扶着墙,说道:“我没事,就看她一眼就回来。” 龚法成说:“逞能。好了,我走了。” 他走出薛家良的病房,来到护士长,说道:“你们去一个人,薛市长那里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两个护士一听,急忙跑了过去。 他们一见市长站在地上,扶着墙要往出走,就急了,说道:“您不能床,刚做完手术,绝对不能。” 薛家良喘了口气,虚弱地说道:“我就到门口看她一眼,就一眼,我都不进去。” “我在这里,你可以回床上躺着了。” 薛家良一看,就见公然一只手举着输液瓶,一只手握住门把手,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微笑。 护士一见,急忙接过公然手里的输液瓶,说道:“您也不能起来,大夫特地嘱咐我们,防止您跌倒。” 公然说:“不用管我,先让那个不听话的病人回到床上去。” 刘三笑了,心说,我劝不管事,终于有人降住你了。 他和护士一起,小心地搀着薛家良,托着他让他躺在床上。 薛家良冲公然招招手,说道:“来,你也躺过来。” 护士们一听,偷偷地笑了。 公然愠怒地看着他,说道:“不必了,等我输完液再过来看你。” 她在护士的搀扶下又回去了。 薛家良说:“嗨,你怎么走了?” 护士又偷偷笑了。 公然输完液后,在护士的照顾下,吃了上岸后的第一顿饭,医院配制的营养餐。她吃着吃着问道:“五床的人能吃吗?” 护士说:“眼下不能,要等大夫查过后才能知道能不能让他吃。” 公然吃完后,护士要扶她躺下休息,她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护士说:“那可不行,你是我们的特护病人。” 公然说:“五床的是,我不是。” 护士说:“您是,他更是了。” 公然觉得这个护士很负责,就说:“那也要把这些东西收拾走了,不然放在这里散发味道。” 护士说:“好的,我马上,一会我给您送水果来。” 公然点点头。 她巴不得护士立刻走开,她好过去看薛家良。 她躺在床上,看见护士端着餐盘走出去后,她立刻起床,趿拉着拖鞋,穿着病号服,就蹭到了薛家良房间。 房间里,只有护士在看着他输液。 薛家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听到响声,护士回过身,一看是公然,就连忙起身,刚要说话,公然冲她做了一个手势,就轻轻地走了过来,坐在他床边的沙发椅上,她冲护士小声说道:“我陪他待会。” 护士会意地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轻轻给他们带上门。 公然看着他,脑袋里就闪回着他们落水前前后后的画面,想到他为她挡住了死猪的冲撞,才撞折了两个肋骨,他在负着伤的情况下,还在水里保护着她,在负伤的情况下,还拼命把她托上了土城,以至于自己连上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866、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公然鼻子就是一酸,就在泪水弥漫上双眼的时候,她放在床边的手被他握住了。 公然就是一惊,趁他没睁开眼,赶紧擦去眼泪,不让他看见在家里流泪。 薛家良的手在用力地握着自己。 “醒了。”公然看着他柔声说道。 “你哭了?”他问道,眼睛仍然闭着。 公然又借机擦了一下眼睛,说道:“哭?你何时见我哭过?” 薛家良笑了,说道:“想哭就哭,别装爷们,我喜欢看女人在我面前哭,只有女人在我面前哭,才能显示我的强大。” “那是别的女人,不是我。” 薛家良睁开了眼睛,看着公然,说道:“这里还有别的女人吗?对了,刚才有个护士是女的。” 公然怪嗔地说道:“别信口胡说,不正经。” 薛家良无辜地说道:“我一直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哪办不正经事了?小同志,你要把心摆正,不许龌龊。” 公然笑了,说道:“你现在怎么这么贫呀?”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说:“早就跟你说过我是贫下中农下的蛋,简称贫蛋。”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说正经的,爸爸跟你说什么着吗?” 薛家良故意翻着眼皮看着天花板,他忽然想起龚法成问他“在美国也没冲锋吗”的话,说道:“教训我着。” “教训你什么?” 薛家良看着公然,笑了,说道:“男人之间的谈话,我不能告诉你。” 公然说:“故弄玄虚。” “我绝对不是故弄玄虚。他教训我没好好照顾好她女儿,还教训我让他女儿等了我这么多年。” “真的?” “真的。” “这老先生,真是的,恨不得我立刻嫁出去他就省心了,哼,我偏不嫁!” “别别别,你千万不能跟那个老先生怄气,这样不好。” “我跟他怄气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有,太有了,当然有了,你不嫁,我就不能娶,这是直接的厉害关系。” “你该娶就娶,和我没有关系。” 薛家良一听就急了,挺起上身说道:“公然,你亏心不亏心,这么多年我守身如玉等着你这位天仙,就是等着下嫁的这一天,你跟老爷子怄气不嫁,这不是害我吗,非得让我等死你吗?” 公然脸红了,她娇羞地说道:“就让你等死。” 薛家良故作痛苦状:“早知要死,还不如就让洪水把我冲走呢……” 公然一听,立刻捂住他的嘴,说道:“我问你,你说你为我守身如玉,是真的吗?” 薛家良说:“当然是真的!” “怎么证明?” “这……” 薛家良一时语塞,他忽然扳过公然的脑袋,凑到她的耳根嘀咕了一句什么,公然听后脸一红,举拳就要捶他。 薛家良急忙喊道:“不能打!打疼了你会心疼的。” 公然说:“我才不心疼呢,流盲(氓)!” 这时,刘三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有薛家良换洗的衣服,他说:“祝书记和林市长他们来了。” 公然一听,说道:“我回病房。” 薛家良拉住了他的手,想了想说:“不用,他们肯定也会看望你的。” 公然笑笑,摇摇头,说道:“你需要再叫我。” 刘三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袋,跟公然一起回到病房,他说:“公然姐,这是我跟大夫要回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出院的时候穿。” 公然接过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是她身上穿的牛仔裤和薛家良的衬衣,她打开,里面还夹着自己换下来的内罩,“噗嗤”笑了,说道:“三儿,你真细心,谢谢你。我还以为大夫检查伤口的时候把衣服都给我剪了。” 刘三脸红了,解释道:“你们被推进手术室清理伤口,我怕大夫图省事把你们的衣服剪了,特意嘱咐护士别剪衣服。可惜市长的裤子还是别剪了,那可是一条新裤子,据他说是在美国买的打折名牌。” 公然看着刘三,欣赏地说道:“不错,你知道节俭过日子了。” “我知道你们身上的衣服肯定都很贵,也知道大夫们对付病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用剪刀,所以特地要求了一下。不节俭不行啊,我们还要养个孩子。” 公然笑了,说道:“没关系,以后我帮你们养孩子。” “真的,公然姐,太好了,我就盼望着这一天呢。” 这时,就听到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公然知道是市里来人了,就说:“三儿,你过去吧,我休息一下。” 刘三说:“那如果他们要来看你怎么办?” 公然说:“不相干的人我不见。” “好,我就说你睡着了。” 公然笑着点点头,盖上了被单,闭上了眼睛。 刘三走过来,见病房里站着四五个人,他看见薛家良的秘书马晓波在里面,就没进去,闪开了。 长期跟着薛家良,他也懂得了许多官场规矩,虽然他跟薛家良关系近,但在公开场合,他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司机,从不参政,无论是罗锐还是朱力,对刘三还真挑不出什么。 马晓波也是这样,尽管合作时间不长,但是他已经觉出薛家良这个御用司机跟他关系不一般。 祝建生握着薛家良的另一只手,说道:“薛市长啊,我没能到现场参加搜救工作,是侯书记指示让我看家,我看到林市长他们都去了渠水,心里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祈祷你平安无事。” 官场上,从来都不缺乏虚情假意,薛家良笑着轻轻抽回手,这样被他摇晃他有些头晕。 不想,这只手马上又被林金水握住了,他说:“市长,您好好休息几天,这些日子您太辛苦了,一定要养好身体,家里的工作有我们呢。”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 这时,林金水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被滋满泥的相机,说道:“您看看这个相机,是不是跟着您的那位记者的,武警战士刚刚交到指挥部的,说是在你们冲下去的大坝的树上找到的,水下去后,这个相机被挂在了树上。” (暂时一章,下午继续) 867、两个二把手 薛家良一只手接了过来,看了看,没错,这么专业的相机就是公然的,他说:“一会我让她本人辨认一下,如果不是她的,还会交回指挥部。” 祝建生说:“当时在现场只有那位女记者有相机,其他人都没有,不是她的是谁的。” 林金水说:“这个相机肯定是废了,一看价钱就不会少,让那位记者确认一下,如果是她的,咱们就赔人家一个,我做主,从防汛经费里出。” 薛家良没表态,而是说道:“等让她确认一下再说吧。林市长,这两天我不在政府工作你要多费心。” 林金水说:“应该的,眼下防汛工作是第一位的,其它事情都可以靠后,如果有我处理不了的事,我再跟您请示。” 祝建生说:“薛市长,我们过去看看那位女记者吧?毕竟,人家是为青州的抗洪工作负的伤,水果和花篮我们都买了双份。” “别去了,我一会将几位的好意转告她就是了。”薛家良的声音不高,但却无需质疑。 其实,祝建生和林金水都已经知道公然是薛家良的恋人,但公然是什么来头目前他们还不知道,就是在省城,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目前的恋人关系。 祝建生一听薛家良不愿意他们过去看那名女记者,就识趣地说道:“那好,那就请您将这些东西转交给她,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薛家良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晓波,替我送送祝书记和林市长。” 马晓波将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后就返回来了。 祝建生看到马晓波回去后,低声跟林金水说道:“老林,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林金水说:“你是说那个女记者?” “你呀,就知道对女人感兴趣,你发现没有,茅书记没有来医院看望薛家良。” 林金水一怔,说道:“对呀,我也没发现茅书记来的痕迹。” “茅书记知道青州遭灾了,来青州视察,但却没有来看咱们的抗洪英雄,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林金水想了想说:“说明了什么?” “说明茅书记对他这位抗洪英雄是有看法的,本来你在抗洪前沿阵地,却让大坝决了口子,还把自己冲走了,还捎带着冲走了一个人,无形中就增大了抗洪抢险的负担,出动了那么多部队官兵去搜救,你说,茅书记能没看法吗?” 林金水说:“你呀,一天到晚就会瞎分析,本来茅书记来青州了,侯明就应该叫上你或者我一块陪茅书记,可是他倒好,一个人直接就跑去渠水大堤跟省委一把手汇合去了,我说咱们也去大堤朝见,你却说来医院,凭茅书记跟薛家良的关系,他一定会来医院看望薛家良,如果咱们在医院碰见茅书记显得多么团结多么友好,可是咱们扑空了,你见茅书记没来医院又这么说,我呀,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祝建生说:“诶——我说老林,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跟你说的哪句话不是真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什么话都不跟你说了。” 林金水心说,不说你就不是祝建生了,但他嘴上却说:“不说哪行,就我这脑袋,有些事您老不点拨还真转不过来。比如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祝建生说:“回单位候着,万一茅书记来单位或者侯明来电话,咱们在单位坐班多好。” 林金水心说:“好什么好,人家都下基层检察防洪抗洪工作,咱俩在办公室喝茶水吹空调?” 祝建生说:“那是啊!市长在医院,书记去了现场,市委政府没人坐班怎么行?走吧。” 他们分别上了车,驶出医院大门。 病房里,院长带着薛家良的主治医生来给薛家良做检查,检查完后,院长问道:“薛市长,您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薛家良说:“其它都好,就是胃不舒服,饿。” 院长笑了,说:“您真幽默,医院的营养餐厅正在给您配制营养晚餐,一会就会送来,还有,您一定要多喝水,尽量不要咳嗽,防止胸痛。” “我明天可以出院吗?” 院长看着主治大夫。 主治大夫说:“不可以,您必须住院观察一周后才能出院。” “那么久?不行、不行,这样,咱们来个折中,我明天再住一天,后天检查没有事后必须出院。” 院长说:“您呀,不能要工作不要命。” 薛家良说:“这么多的事,我在这里哪躺得住啊,就照我说的办,后天我必须出院。” 大夫说:“那要看伤口的愈合情况,如果愈合不好,天气这么热,会感染的。” 薛家良说:“给我口服药,另外我可以来医院输液,输完液就走。” 院长很有耐心地说:“我看你们俩就别争了,后天看伤口愈合情况再定,好吧?” 薛家良点点头。 院长说:“我们去隔壁看看那位记者。” 薛家良点点头,让刘三跟着他们过去了。 马晓波从外面回来了。 薛家良问道:“祝书记和林市长走了?” “走了,您还不知道吧,茅书记来咱们这了。” “哦,什么时候来的?” 马晓波说:“三点多来的,他直接去了渠水大坝。” 薛家良计算着时间,跟龚法成说得时间吻合,也就是说,茅书记从省城出来直接就来青州了,而且直奔渠水,有可能侯明第二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茅书记已经到了渠水。 “市里都有谁陪着?” 马晓波说::“目前就侯书记和白市长在渠水。” “祝书记和林市长没去?” “侯书记没说让他们去。” 通过这十多天的观察,侯明似乎对祝建生和林金水有些隔阂,按说,省委第一书记来视察,怎么也应该叫上副书记,但是他一个人去了,副市长白桦从昨天就一直在渠水,因为他是包片干部。 马晓波这时掏出一个新手机,说道:“这是给您配的工作手机,新卡还是那个号,我已经将咱们市领导和各县市一二把手的电话输入进去了。” 868、柔情蜜意 薛家良接了过来,看了看,这是一款最新型的智能手机,他说:“谢谢你,想这么周到。” 马晓波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护士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马晓波和护士将薛家良扶起来,又将床头摇起。薛家良接过护士递给的消毒纸巾,仔细擦着手,这才拿起筷子,刚要吃,又放下了,他问道:“有六床的晚餐吗?” 护士说:“有,已经有其她护士去送了。” 薛家良说:“晓波,你过去看看,如果院长和大夫走了,就让那位记者过来跟我一块用餐。” “好的。” 马晓波出去,来到公然病房,院长和大夫已经走了,刘三正在将餐桌推到她的床边,他说道:“刘师傅,市长让龚记者去他屋里吃。” 公然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去。” 刘三搀着公然,马晓波推着餐车就来到薛家良的病房。 他看见公然进来了,便将身子往一边挪。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是不是领导没人陪就吃不下呀?” 薛家良说:“一个人本来吃饭就没意思,还在医院吃就更没意思了,反正咱俩是两个天涯落水人,一块被冲走,一块被救起,在一块吃个饭无妨。” 公然看着他,说道:“你真是没的吃有的说呀!” 马晓波一听,偷偷笑了。 薛家良看着马晓波和刘三,说道:“你们两个也出去吃点饭吧,就都别回来了,我跟记者女士互相照顾就行了。” 刘三说:“我不回去,我横竖一个人,在哪儿都是睡,要回,就让马秘书回去吧。” 马晓波跟刘三说:“你也熬了两天一夜了,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今天夜里我在这里。” 刘三说:“我都说了,我在哪儿都是睡,横竖一个人,还是你回去吧,你家有小孩需要照顾。” 薛家良说:“晓波回去吧,让三儿在医院吧,你明天上班过来,有事要做。” 马晓波只好说道:“那好吧,明天我一早过来。” 他们两个人走了出去。 公然看着两个大花篮和两篮水果,说道:“这花真香!” 薛家良说:“这花和水果都有你一份,我怕他们打扰你休息,就没让他们送过去,替你代收了。对了,你的相机找到了。” “真的?在哪儿?” 薛家良从旁边拎过一个纸袋,说道:“在这里,不过你先别看,先吃饭。” 公然说:“吃饭不急,我先看看。” 薛家良说:“这个相机肯定是废了,我可以赔你一个,你别想不开啊?” 公然笑了,说道:“你都说赔我一个了,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薛家良将袋子递给她。 公然接过来一看,说道:“比我想象的要干净很多,我以为是他们从泥浆里找到的。” 薛家良说:“是挂在了树上,水下去后,武警战士找到的,你看看是你的吗?” 公然拿出来说:“没错,我的相机底座我用小刀刻了两个字母g和r。” 薛家良说:“还有救吗?” 公然说:“里面布满了泥沙,即便有救,修理费也顶上一个相机了。” “那就不修了,回头咱再买一个。先吃饭吧。” 公然说:“我先把存储卡弄下来,说不定还能恢复一些。” 公然卸下存储卡,用纸巾包上,小心地放在一边,说道:“洗手,吃饭。” 她挨着薛家良坐下,看了看自己的那份,又看了看薛家良的那份,她不由地笑了,说道:“估计咱俩在这吃上两天,就都变成素食主义者了。” 薛家良看着她的那份,说道:“好歹你还有鸡蛋羹吃,我只是鸡蛋汤。” 公然笑着将自己的那份鸡蛋羹放在他的面前,想了想又端了回来,说:“这是一对一的营养配餐,估计你只能喝这一小碗汤了,不过你发现没有,你那汤可不是单纯的鸡蛋汤,里面还有许多内容。我不能犯规,回头再把你吃坏了。” 薛家良用小勺喝了一口汤,说道:“唉,什么味道都没有,现在特想吃个扣肉,我回来的第一天,侯明要陪我吃中午饭,我没让,我就寻思着一定要自己去吃回国的第一顿饭。” “为什么?”公然好奇地问道。 “你说为什么,如果旁边有侯明,我好意思甩开腮帮子吗?哎呀,那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爽,痛快!” 薛家良说完,用勺搅拌碗里的清汤。 公然笑了,说道:“估计明天就该给咱们解饱的东西吃了,人家也我为咱们的健康着想,毕竟咱们那么长时间都没进食,如果马上大鱼大肉的吃,肠胃受不了,恐怕出危险,你呀,凑合着吧。”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你昏睡后,我又去坡边捞了几根玉米,这次连秸秆一块捞回来的,庄稼的青秸秆也是有汁水的,对了,我还发现了一包方便面,可惜,我冒死打捞上的食物,你都没吃上,这个班得,肯定没把这些东西给我拿回来。” 公然说:“是,应该拿回来让我看看,最好我们应该保存、收藏。” 薛家良憧憬着说:“好想那包方便面,哪怕现在泡碗面吃也行啊。” 公然笑了,用勺舀起一点鸡蛋羹,递到他嘴边,说道:“吃一口。” 薛家良闻了闻,推开他的手,说道:“你知道老爷子进来看我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什么?” “他说,怎么把自己弄得跟刚从渣滓洞出来的一样?既然他提到了那个魔窟,我就要坚强一点,能忍受皮肉之苦,还要能忍饥挨饿,这才是我。” 公然捏住他的嘴角,一用力,迫使他张开嘴,将一勺鸡蛋羹强行塞进他的嘴里,说道:“怎么样?” 薛家良咂着滋味,说道:“好吃,就是淡了点,应该再添加一勺酱油、一勺香油,那才叫香。” 公然又喂了他一口,说道:“你要一点往下咽,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你就能吃硬点的东西了。” 两个人在一起很快就将这顿柔情蜜意的晚餐吃完。 869、浪漫被破坏 护士进来给他们收拾好后,说道:“吃完别立刻躺下。” 薛家良说:“就你们给那一口吃的,还没到胃里就消化干净了。” 这时,刘三出现在门口,他看见里面有护士,就赶忙溜到一边躲起来了。 直到护士们走了出去,他手里才拎着东西进来了。 他扬着手里的饭盒,说道:“猜猜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薛家良说:“肉包子。” 公然噗嗤笑出声。 刘三说:“想买肉包子着,没敢,怕你们吃出毛病,我让饭店特给您煮了两碗面汤,那叫一个糟、软、烂,入口激化,就是婴儿吃都没有问题。” 刘三打开饭盒,立刻,那种汤面特有的香气散发出来。 薛家良立刻来了食欲,但他忍住了,说道:“公然,你先吃。” 公然说:“我们吃外面的食物被大夫知道了合适吗?” 薛家良说:“我不用嘴坚定,就知道没有事,就像三儿说得那样,糟、软、烂,咱们吃了没事,你先尝尝,你比我进食早。” 公然尝了两口,说道:“真香,好吃,入口即化。” 薛家良说:“那就接着吃一半。” “我可吃不了,我已经饱了。”说着,她还是忍不住又吃了两口口,这才将饭盒推到他面前,说道:“你饿,你吃吧。” 薛家良说:“你确定你饱了?” 公然点点头。 “真的不吃了?” 公然笑了,说道:“不吃了,该你了。” 薛家良从公然手里接过筷子,刚要吃,又说道:“要不,你吃两口。” 公然推开他的手,摇摇头。 薛家良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他张开大嘴,刚要吃,公然却说道:“小口吃。” 薛家良停顿了一下,先喝了一小口汤,很快,就将一饭盒面汤连吃带喝扒拉干净。 喝完最后一口汤,薛家良抬起头,说道:“就是下一刻撑死也值喽——”说完,上身直挺挺地向后躺去。 刘三赶忙撤走小桌子,公然伏到他耳边,说道:“面汤和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相比哪个更吸引你?” 薛家良睁开眼睛,坏坏地说道:“刚才是面汤,现在是你。” 公然瞪起大眼,用手捏着他的嘴角,说道:“再说一遍?” 薛家良说:“刚才是面汤和你,现在是你和面汤。” 公然手上用着力,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让你的嘴角转个圈?” 薛家良委屈地说:“是你让我做得的选择题,怎么和惹您生气了?” “我是说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没说跟我比。” 薛家良说:“这你就是欺负人了,我眼前只有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没有别人。快松手,你看三儿都不好意思看我们了,出去了。” 公然松开手,薛家良就势将她搂在怀里,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胸口,轻轻拍着她,说道:“要是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多好,没有烦心事,用不着琢磨别人……” 公然闭上了眼睛,她很享受心上人的宠溺,但只是轻轻地挨着他身上的夹板,就起来了。 薛家良按住她,说道:“再躺会,听着彼此的心跳,陶醉啊——” 公然说:“对不起,我听不到你的心跳。” “为什么?” “因为隔着夹板。” 薛家良捧起她的脸,说道:“你不许破坏我的心情。” 公然说:“你以为这里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吗,一会别医护人员看见,人家会笑话你的。” 正说着,走廊传来脚步声,门开了,郭寿山和娄朝晖匆匆忙忙进来了,刘三跟在他们后面。 公然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 薛家良看着两个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干嘛来了,难得这么一点浪漫时间,还让你们破坏了。” 郭寿山和娄朝晖都笑了。 公然怪嗔地看着他。 郭寿山说:“我们不知你到底怎么样了,三儿越说不让来,我们这心越是沉不住气。” 薛家良说道:“有什么沉不住气的,这不好好的吗?” 娄朝晖说:“您这还好好的?夹板也上上了,还在输液,好好的干嘛不回家躺着去?” 郭寿山看着公然,说道:“公然,你怎么样?” 公然说:“我没事,他伤得重。” 郭寿山又说:“在水里这个人也这么贫吗?” 公然想起薛家良说的话,就说道:“在水里他倒没有,不过在土城上他说自己是贫下中农下的蛋。” “怎么讲?” “简称——”公然没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 明白过来的郭寿山和娄朝晖“哈哈”大笑。 这时,侯明从外面进来了,他进门就说:“老远就听见你们大声喧哗,这里是医院。” 娄朝晖和郭寿山赶忙跟侯明打招呼。 侯明不认识郭寿山,薛家良便给他们做了介绍。 侯明坐在沙发上,看着公然问道:“然子,你那相机是不是毁了。” 公然点点头,说道:“是的,不知存储卡还能不能恢复。” 侯明赞许地说道:“倒是职业摄影师,我关心的是相机,你关心的却是照片,境界不同啊。” 公然笑了一下没说话。 侯明说:“尽管你不关心相机,我已经让人按照你这个型号赔你一个。” “不用,我还有好几个呢。” “你用不用是你的事,为了青州,差点没把命搭上,我们赔你个相机算什么。” 薛家良说:“书记,这样不合适吧?人是我接来的,还是我赔她吧。” 侯明说:“然子是为了记录下青州军民抗洪救灾跌水里的,在这件事上,跟你没关系。” 薛家良问道:“损失统计上来了吗?” 侯明生气地说道:“统计?谁统计,是渠水吗?他们有过这么高的工作效率吗?” 薛家良明知道侯明这次气得不轻,但还是耐不住问了一句:“有伤亡吗?” 侯明说:“你路过的那几个村子没有,下游几个村子都有伤亡。” “为什么?咱们不是下发转移村民的通知了吗?” 侯明叹了一口气。 薛家良迫不及待地又问道:“伤亡数目……” 侯明伸出四根手指。 “四人?” 870、我们都干了什么? 侯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其中有一对老夫妇,耳聋,根本就没听到广播,村干部也没有挨家挨户查看。” 薛家良眉头紧皱在一起,说:“我当时在大坝上,明确告诉他们,组织人员挨家挨户清查。” “这个白桦上午就已经告诉我了,咱们把问题都想到前面了,但在执行的过程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个问题下午我已经跟茅书记汇报了。” “茅书记来了?” 侯明说:“来了,他从医院出来后就接到他秘书的电话,直接去了大坝,本来他想来医院看看你和然子,但家里来电话,女儿给他生了个大外孙,他一高兴直接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让我务必替他来看看你们,让你们安心养伤,还嘱咐你,不要急于上班,必须养利落了。” 薛家良惊喜地看了公然一眼,说:“班得当爸爸了!等忙完这段咱们得去哄哄他。” 公然冲他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侯明看了看公然,又看了看薛家良,说道:“你们俩个也要抓紧,我在你们这个岁数的时候,我闺女都十多岁了,小然啊,要抓紧。” 公然的脸有些红,她本来就不善于跟人开玩笑,何况又是这种玩笑,她就更不知什么好了。 侯明也许觉出公然的窘态,就岔开话题,问娄朝晖:“平水今年水大吗?” 娄朝晖说:“今年水比往年都大,但是没有一处遭灾,大家都说前几年修建的枫树湾二坝修好了。”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给老百姓留给念性是一辈子的荣誉。” 薛家良说:“明天开班子会吗?” “开,明天上午就开,今天茅书记来也做了重要指示,结合当前的工作,我要传达出去。” 薛家良说:“明天几点开?” 侯明看着他,说道:“几点你也不要去了,好好养伤吧。” 薛家良说:“明天我要去,我是责任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个态度哪行啊,我这伤没事,不耽误吃不耽误喝,唯一的就是不能做剧烈运动,您放心。” 侯明说:“恐怕我让你去大夫也不会同意的。” “我明天跟大夫请假,开完会再回来输液。” 侯明看着他坚决的样子,说道:“如果你明天真能参加的话,我就将开会时间往后延长,九点怎么样?或者九点半?” 薛家良想了想说:“九点吧,我准时到。” “好。”侯明又将会议的主要议题跟他沟通了一下,还是当前的防汛形势。 侯明露出了疲态,薛家良让他回去休息去了。 送走侯明后,郭寿山和娄朝晖互相看了一眼,娄朝晖说:“薛哥,您好好养着,过两天我们再来看您。” 薛家良说:“眼下都忙,别来回跑了,我没事,肋骨骨折好痊愈,放心吧,回去后别惊动其他人。” 娄朝晖说:“明白。” 送走娄朝晖和郭寿山,刘三进来后掏出一叠钞票,说道:“他们俩个给的,说让我给你们买营养品。” 刘三说着,就把钱放到薛家良的枕头下。 薛家良笑了,说道:“给你就收下吧,别往我这塞了,这几天的伙食就冲你说了。” 公然看着刘三说:“三儿,你会做饭吗?” 刘三说:“会了,跟庄姨学了几招,又跟何嫂学了几招,薛叔去了美国后,我就没什么事了,主要任务就是哄阳阳,我们俩没事光琢磨吃的了。” 公然满意地笑了,说道:“那好,如果你不忙,我这几天就品尝品尝你的手艺。” 刘三听公然的意思要在这里待几天,就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我刚才回去给你们拿衣服,就买了一只老母鸡回去,准备明天给你们熬鸡汤。” 薛家良一听,咧着嘴说:“天哪,这么热的天,你给我们喝鸡汤,别把我们补过了!” 刘三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喝原汤的,一只老母鸡,怎么也要让你们喝上十天半个月的。” 公然笑了:“那我们还是喝水吧。” 第二天,薛家良在秘书马晓波的搀扶下,准时出现在常委会议室。 大家一看薛家良带伤来开会,更加意识到这次会议的严重性。 会议室先到的人赶忙过来,围住薛家良纷纷询问伤情,林金水更是对一个离开座位,给薛家良拉出椅子,用很贴心地给他的后背处垫上一个垫子。 大家围过来,嘘寒问暖,薛家良冲他们拱着手,他嘴里不停地说着感动的话:“谢谢大家挂念,谢谢,谢谢了!” 侯明进来了。 大家立刻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侯明坐下,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你怎么样?” 薛家良说:“我没事。” 侯明点点头,说道:“那开始?” 薛家良也冲他点点头。 侯明的目光扫了一下全场,说道:“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个短会,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大家都有包县任务,中心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做好当前防汛抗洪工作。渠水大坝决了口子,四个乡镇二十多个村子不同程度遭灾。这次决口,是天灾更是人灾,防汛指挥部早就下了通知,可就是有的基层领导不重视,麻痹大意、掉以轻心,在薛市长赶往大坝的途中,我们通了一次电话,才知道有的村子根本就没行动,大喇叭广播了一次就再也没广播,薛市长觉出问题严重,撬开常委会大门,强行闯进广播室,反复广播,让群众撤离,乡亲们这才信以为真。可想而知,我们的干部麻痹到了什么地步!” “本来时间就很紧张,水库只给了我们两个小时转移群众的时间,是咱们硬生生地多要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什么概念,就是万一水库撑不住,就有可能决口更有可能提前放水,真正属于我们的其实就是两个小时,但这两个小时我们的干部们都干什么了?” 说到这里,侯明用力地敲着桌子。 “我现在说这话的目的是想提醒咱们在座的各位,要时刻绷紧防大汛这根弦,绝不能自己糊弄自己,不能麻痹大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871、挨着我躺 侯明神情严肃,口气严厉,他继续说道:“散会后,各包片领导要下去,再次检查你所包的片区有没有险段险情,要备足抢险物资,绝不能再出现渠水抢险物资不足的现象!要时刻都有放大讯的准备。另外,白县长你督促监督渠水做好受灾的统计工作,死亡人数绝不能瞒报漏报,不许任意夸大受灾面积。” “昨天下午,茅书记来了,他直接去了渠水大坝现场,临走的时候指示我们,一定要吸取这次教训,做好全市抗洪工作,这样的情况再也不允许发生了,另外,他让我们针对这次事故拿出一个处理意见,我们就这个处理意见发表一下个人意见,然后汇报所包片区的情况,发言要求言简意赅,禁止官话套话。在大家发言前,先请薛市长介绍一下他那天的所见所闻,白桦市长作补充。” 薛家良将那天上午和下午在渠水大坝现场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副市长白桦做了补充。 白桦补充发言后,薛家良说:“作为市防汛指挥部的总指挥,对于渠水大坝决口,我有责任,我上午就去了现场,对险情估计不足,只是听他们汇报了,没有实地对防汛工作的各个环节进行仔细核算和检查,犯了主管错误,对此,我做出检讨……” 首先发言的是副书记祝建生,他说:“大坝决口,尽管薛市长自己做出检讨,我认为这事跟薛市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况,他不但身体力行,既当村里的广播员,又当抗洪抢险的战斗员,我听司机讲,他们半路上还帮老乡捉猪仔,敦促老乡快点收拾东西转移,就更不用说他亲临抗洪第一线,被洪水冲走的事了,如果他不在最前头,洪水怎么把他冲走了,而县里的干部一个都没走?我看责任在县里,县里主要领导要负主要责任。这是一,再有,我包的是市区,市区各个重要机关、隘口,都备足了沙袋,所有居民楼的地下室门口也都堆满了沙袋,档案馆、博物馆等一些部门,也都备足了物资,并且严阵以待,做好了放大讯抗大汛的准备工作……” 祝建生发言完毕后,紧接着就是林金水发言,关于责任处理意见,林金水说得比较含糊,他认为在洪水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洪水来了,没人能挡住,不该处理任何人,如果非要处理人的,也该处理负责物资准备工作的乡镇领导,县里的领导不该负领导责任,市里的领导就更负不着责任了。 对于追究责任,大家议论纷纷,最后,是纪委书记唐剑说:“我看,还是等最终统计结果出来再定责吧。” 其实,侯明召开这个会,旨在传达茅书记来青州视察的指示,给大家打预防针,让大家提高警惕,做好放大讯的准备,另外,他还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 常委会结束后,又召开了全市防汛工作电视会议,侯明问薛家良,能否继续坚持。 薛家良表示没有问题。 电视会议结束后,薛家良明显有些筋疲力尽了,他回到医院后,公然已经输完液,正在焦急地等他,担心他坐半天身体受不了。 薛家良回来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护士给他扎上针后,他仍然一动不动。 公然凑到他跟前,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 薛家良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没有啊。” 公然说:“是不是会议进行得不顺利?” 薛家良知道她是不不关心政治的人,之所以这样问她,是出于对她的担心。他就摸着她的脸蛋,说道:“我有点累。” 公然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单,说道:“闭上眼,休息一会。” 薛家良拉住她的手,说道:“挨着我躺会。” 公然笑了,说道:“这里是医院,要注意影响。” 薛家良硬是拉她过来,将她抱住,说道:“温存一会。” 公然知道他有伤,便不再挣扎,轻轻的将头枕在的他的肩膀上,身体并没完全在床上,一只脚仍然在地上。 薛家良这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养神。 公然总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开心,知道他是为工作的事,他不说,她便不问,就这样静静地挨着他躺了一会,直到薛家良传出轻微的鼾声,她才轻轻抬起头,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在一边,这才直起身,活动着腰肢,因为刚才她躺在他怀里的姿势并不舒服。 这时,护士推着餐车来给他们送午饭,公然冲她们摆摆手,小声说道:“一会再来吧,刚睡着。” 护士推着餐车刚要往出走,就听薛家良说道:“不用,吃吧,吃完再睡,早晨一碗稀粥我早就饿了。” 公然笑了,说道:“从昨天到现在,饿,似乎成了你的常态。” 薛家良说:“明天说什么我也要出院,不在这受罪了,天天扎我,还不让我吃饱,谁受得了!” 两名护士一听,嗤嗤地笑着,将饭菜摆在他的面前,说道:“这次有您说的硬食。” 薛家良一看,是两个肉松小花卷,薛家良说:“就两个,还这么小,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公然拿起一个小花卷,在他面前比划这说:“你牙缝有这么大吗?有这么大牙缝的是什么?河马?” 旁边的护士噗嗤笑出声,但是她们不好说什么,推着空车就走了出去。 公然用消毒纸巾给薛家良擦完手,自己也擦干净,这才将筷子递给他。 薛家良一口咬下半个小花卷,一边吃一边说:“德子喜得贵子,我昨天都忘了祝贺他了。吃完饭想着提醒我,给他发个信息。” 公然说:“这事,早就有人给你做了。” “谁?你吗?” “不是我,我跟你一样,手机也掉水里了,是三儿,昨天三儿用你的私人手机,给德子发了信息,那家伙,高兴得并不上嘴,说等你好了,一定要来省城,认识一下他的大帅儿子,还说要请你喝喜酒。” “我什么都不干,去省城就是认识他儿子?美得他!” 公然笑了。 “你没祝贺他们?” “祝贺了,也是用你的手机发的信息。” “好,等忙过这几天,去拜见他儿子。” 872、没有家门钥匙的女主人 第二天输完液,在薛家良一再坚持下,他和公然出院了。因为自从昨天下午开始,来医院探视的人不断,为了影响,也为了不让公然看着烦,他提前出院。 回到家里,他让秘书马晓波告诉武警把守的门岗,凡是来找薛市长的一律不让进。关于这条禁令,薛家良在安平的时候就下达过,尽管在安平他是常务副市长,不是一二把手,但他沿用了龚法成和曾耕田的做法,不在家会客。 不在家会客,被当时许多有思想的领导践行着,省委茅书记也是这样做的。不在家会客,好处多多,一是不给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二是跟家人享受安静的家庭生活,不把办公室挪到家里。虽然薛家良是单身,但他也一直奉行这个原则。 他刚回到家,电话就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安平市委书记全兆的电话。 “家良,我刚才给侯书记打电话,才知道你遭了点小灾,现在身体怎么样?” 薛家良说:“没事了,肋骨骨折不算病,再恢复几天就能去掉夹板了,全书记,咱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全书记说:“咱们这今年也很紧张,但没有发生大的洪灾,就是有两个平原县连降暴雨,发生了内涝,不算严重。” “您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很好,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去看你,本来想这一两天去,我刚才给侯明打电话才知道你的事。” 自从薛家良进修回来,一天班都没上就来青州上任了,对此,薛家良一直心存愧疚,他说:“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我虽然有点轻伤,但不耽误喝酒。” “哈哈。”全兆笑了,说道:“还是过几天你硬朗硬朗再说吧,我不担心你,我是替未来的弟妹着想,你万一因为喝酒养不好,将来遭罪的是你,麻烦的却是弟妹。” 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全兆很少跟属下开玩笑,离开了,他倒开起薛家良的玩笑了。 薛家良说:“那好,您说话要算数,打今天起,我可就盼着你们了——” 全书记说:“你先养好伤,把伤养好了,不耽误喝酒我们自然而然就去了。” 挂了全书记的电话,躺在床上的薛家良眼望着天花板,在心里回忆着在安平工作的点点滴滴。 全书记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好人,据说他很少处理干部,就像上次他跟邢伟岩说的那样,对干部一直都是保护、挽救,但对于犯罪事实确凿的干部,也不偏袒,而是依法对待。不过他又是出名的政治高手,聂凤强在他的手底下服服帖帖,甘心做绿叶,安平市委一班人都很团结和睦,很少听到杂音,这也是当初龚法成和曾耕田将他薛家良派去锻炼的主要原因,如果冷不丁就把薛家良扔到一个勾心斗角的班子里去,薛家良未必能这么快就出人头地,坐上市级政府的头把交椅,当然,薛家良兼任博阳县委书记期间,表现不俗,也是有目共睹。 这时,传来门铃声。 刘三跟公然去买菜去了,难道他们没带钥匙。 他迟疑了一下,走到门口,从猫眼处看见公然拎着东西站在门外。 他打开门,问道:“没带钥匙?” 公然说:“三儿在拿东西,我先上来了。” “你没钥匙吗?” 公然进了门,甩掉脚上的鞋,说道:“薛大人,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给我家门的钥匙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没给你吗?我以为三儿给你了。” “他没有你的旨意,能私自把家门钥匙给我?”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就亏心吧。” 公然白了他一眼:“事实胜于雄辩。” 薛家良说:“我马上、立刻、巴不得给你家门钥匙,这样,我先把我的摘给你,我都不等三儿给你找了。” 公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薛家良跟了过去,说道:“买这么多排骨!吃得了吗?” 公然说:“未来几天以吃排骨为主,俗话说,吃哪儿补哪儿。” “哈哈哈,从现在起,我就是天天吃排骨,就是吃到死,这猪排骨也长不到我的身上。” “讨厌,就你说话难听,如果你身上能长出猪排骨,我就不给你吃排骨了,先给你吃猪鼻子,然后吃猪耳朵……” “你呀,再给我吃个铁耙子,这样我的装备就齐全了。” “贫——” 薛家良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公然将买回的排骨倒进盆里,用水冲洗,然后开始拉开柜门找东西,嘴里说道:“老薛,煮锅在哪里?” 薛家良说:“不瞒你说,这个房子满打满算我才住了18天,还有三天在医院,厨房里有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几乎没进来过,喝水都不在厨房烧。一会问刘三吧。” “刘三说什么都有,全套美式装备。” “哈哈,那你就慢慢找吧。” 公然将所有的柜子打开后,终于说道:“找到了,天哪,锅碗瓢盆还真是很齐全,可是,我没有用过新锅,老薛,你知道新锅怎么用吗?算了,问你也不知道,我还是问问小卜同志吧。” 薛家良说:“这么弱智的问题你还问小卜?我告诉你,新锅煮开水,用开水反复洗就能用了。” “用洗涤灵洗不行吗?” “开水消毒,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问小卜,是不是将来跟我……那个啥也要问小卜?” “讨厌!”公然的脸腾地就红了,她连忙转过身。 薛家良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说道:“怎么,害羞了?” 公然刚要用肘顶他,猛然想起他身上有伤,就掰开他的手,用手指点着他的脑门小声说道:“不许耍流氓!”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道:“在自家这不叫耍流氓,充其量也就是跟夫人打情骂俏。” 公然娇嗔地说:“谁是你的夫人?” 薛家良一伸手把她揽到怀里,看着她说道:“你呀——你是夫人,是这个家的主人,暂时没有家门钥匙的女主人。” 公然噗嗤笑了,说道:“你可真贫啊——” 这时,刘三又拎着东西进来了。 873、幸福就这么简单 薛家良说:“三儿,把咱家的钥匙给你姨一把。” 刘三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道:“姨?哪个姨?” “你公然阿姨呀,装什么糊涂,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刘三一听笑了,说道:“好好好,就在电视柜的抽屉里。” 他说着,就跑到客厅,很快就拿着一把钥匙进来了。 刘三想了想,他没有直接将钥匙给公然,而是递到薛家良的手里。 薛家良看着这把崭新的钥匙,说道:“不行,不能这么给出去,要举行一个隆重的授匙仪式。” 公然回头看着薛家良,说道:“你去准备授匙仪式去吧,我先做饭,三儿,来,给姐打下手,把所有的锅碗瓢盆统统用开水煮一遍。” 刘三好奇地凑到跟前,说道:“姐,你真的会做饭呀?” 公然说:“怎么,不信呀?” 刘三说:“我信,我信。” 看着公然和刘三忙碌的身影,薛家良感到很满足,这才是他希望过的家庭生活。 薛家良来到书房,从里面的书橱里拿出一瓶好酒,摆在桌子上,他就走了出来,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将频道转换到青州电视台,还没有到无间新闻节目时间,他放下遥控器,挨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里只添了一些必备的东西,离居家过日子还有距离。 他再次回到书房,公然的三只大箱子放在书房的地板上,她仍然没打开,目前,她的身上还穿着刘三洗干净的他的衬衣。 即便是他的衬衣,穿在公然身上,也是别有一番英气和帅气。 他从厨房的一只纸盒子里,拿出三只高脚白酒杯,放在餐桌上。 刘三凑到公然耳边,说道:“往后看。” 公然停止切菜,往后看了看,刚好看见薛家良走出餐厅。 她不明白刘三让她看什么,问道:“怎么了?” 刘三说:“往餐桌上看。” 公然这次看见了餐桌上的酒瓶和三只酒杯,她笑了,说道:“就知道喝。” 刘三说:“还不知道咱们做什么饭吃呢,他倒好,提前把酒拿出来了。” 公然笑了。 这顿饭,用时一个多小时,当公然将四道菜端上桌的时候,薛家良眼睛都瞪大了,他说:“公然,不错啊!色香味俱佳,你真的会做饭啊?” 公然说:“研究民俗美食的记者,能没有两下子吗?” 她说完,又端出一汤盆排骨冬瓜汤,薛家良低头看了看,说道:“这汤好,有点你家小卜的特色,清澈、透明,不错,不错。” 公然说:“就是跟我家小卜学的。” 公然说着,又从厨房拿出一个小碟,将里面的香葱碎和香菜碎,各捏了一点撒在汤里,更平添了几分清香和点点碧绿。 薛家良给三只碗里盛上汤,晾着,他就坐在餐桌旁,打开酒瓶,给三只小酒杯里都倒满了白酒。 薛家良端起酒杯,看着公然和刘三,说道:“来,今天咱们一家人基本全了,共同喝一杯。” 公然说:“为什么是基本全了?” 刘三说:“还差阳阳。” 公然恍然明白,端起酒杯,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三儿说得对,算上阳阳,我也是四口之家了,不过目前这个家庭是松散型的,即便是松散型的,我也高兴,第一次在我自己家里的厨房飘出饭菜的香味,也可能是我老了,真的很依赖这种感觉……谢谢你们俩个人让我吃上自家做的饭菜,感激的话不说了,再说有人就该起鸡皮疙瘩了,来,咱们全家共同干一杯。” 薛家良率先干杯。 公然看着杯里的酒,一闭眼,就喝干了。 刘三没有立刻干,他有顾虑。 薛家良拿着酒杯,看着刘三,说道:“你怎么不干?” 刘三说:“我……” 薛家良说:“干掉,我这个伤病员没事你们就都没事。” 刘三不等他说完就喝干了酒。 薛家良又给每人的杯里满上酒,说道:“第一杯酒我喝得不痛快,步调不一致,来,这第二杯我希望能步调一致,我们一起干,一二、干。” 三个人同时举报喝干杯里的酒。 公然呛得连着咳嗽了几声,薛家良赶紧将她面前的排骨汤端起来,说道:“喝口汤,已经凉了,正好喝。” 公然喝了一口汤,嗓子舒服了许多。 薛家良也喝了几口汤,说道:“这是迄今为止,我喝过的最鲜、最美、最漂亮的排骨汤,哎呀呀,原来所谓的幸福就是这么的简单呀!” 公然看着他,他今天的话的确是发自肺腑,她的心里也有点激动,但她不善于用言语表达,就说:“尝尝排骨。” 薛家良笑了,说道:“对呀,我怎么把排骨忘了,还指望着汤里的排骨长排骨呢。” 刘三一听,差点没将嘴里的菜喷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大笑起来。 薛家良将一小块排骨放进嘴里,很轻易就把骨头吐出来,一边嚼着肉一边说:“除去肉香,没有任何佐料的香味,是那种天然的纯粹的肉香,公然啊,这道排骨汤可以当做咱们家的传家宝,以后一代一代往下传。” “谁给你传?”公然怪嗔地说道。 薛家良说:“你传,当然是你传了。对了,然子,我给你个任务,如果你身体没事的话,吃完饭,你看看咱家各个房间需要添置什么,怎么布置,你拉个单子,让三儿去买,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 不等公然说话,刘三就说:“太好了,公然姐,我还给你打下手,当你的搬运工。” 公然不再扭捏,她想了想说道:“上午我看了个大概,我是个极简主义者,目前来说什么东西都不要添置,就这样清清爽爽就很好,东西越多收拾起来越麻烦,何况我没有小卜同志对家务活儿那么有耐心。” 薛家良说:“这一点跟我很投缘,我也不喜欢家里摆一堆华而不实没用的东西,但总是要添置一些东西的,比如床上用品,目前这两卧室用的东西都是我以前用过的,怎么也要买几套换洗的,还有被褥,你呀,你别羞羞答答的,你就按照咱们结婚新房的标准布置,另外,那间大点的次卧给你当做工作间,那个床碍事的话搬到另一个房间,再买几个结实的保险柜,放你那些宝贝。” 874、激动地直说糊话 公然看着他,小声说:“柜子不用买,把爸爸家里的拉来就行了。” 薛家良笑了,说:“你就不怕老爷子骂你吃里扒外。” 公然说:“我要是不在家,那么多柜子他们也用不着。” 薛家良说:“那也不行,第一,运费可能比你那几个柜子都贵,另外,你不怕挨骂我怕。” 公然没再坚持。 薛家良又说:“对于家里的布置,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所有的墙壁一律不要挂那些伪名人的字画,只挂你拍摄的照片。还有,趁我这两天以养伤为名还能帮你们出出主意,抓紧时间布置,然后我跟你一起回去,履行姑爷上门所有的程序。” 刘三一听,高兴地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杯里倒满酒,高兴地一饮而尽。 薛家良和公然看着他都笑了。 下午,公然和刘三就开始着手布置新家。 说到底,没有什么好布置的,这套房子本来就是新房,家里必备的家具和厨具、洁具齐全,只需要添置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另外公然定购了四组上等的保险柜,两组透明两组全封闭。 两组透明的保险柜都是防爆玻璃做的,专门放置她收藏的古董相机和日常使用的工具。 除去保险柜,公然另外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餐具和杯子。 餐具的用途薛家良懂,可是那么多的杯子薛家良有点不明白,他望着各种材质的杯子,问道:“这些杯子都是喝水用的?” 公然笑着说:“当然,喝茶水的,喝凉白开的,喝咖啡的……我一样买了两个。” 薛家良说:“你还极简主义者?我那才叫极简,就一个不锈钢杯子,齐活。” 公然说:“你那个是工作用杯,这些是咱们的家庭用杯,这也是我唯二奢侈的地方。” “唯二?唯一是什么?” “当然是我的工具了。” 她说得确实如此,公然的开销用在衣服和化妆品方面几乎很少,尽管她很有衣品,但多余的衣服几乎没有。 晚上,侯明打电话,他明天要去省里开会,问公然有事吗? 薛家良将电话递给了公然,公然正在擦拭着保险柜,她放下抹布,接过电话,叫了一声:“侯明叔叔,有事吗?” 侯明说:“我明天去省里开会,是你爸召开的,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公然说:“没有,他要是问你,你就说我过两天就回去。” “好的,你把电话给家良。” 薛家良接过电话,不等侯明说话他就说道:“您放心去开会吧,我明天准时上班。” 侯明说:“你上班不用着急,养伤要紧。” 薛家良说:“我在家养也是养,在单位养也是养,不妨碍。” “那好吧,那我就不拦你了,没事的话我挂了。” 从侯明通话的声音环境中分析,他有可能已经在回省城的路上了。 公然从房间探出头,说道:“挂了?” “挂了,你还有事呀?” “挂了就算了,没事了。” 薛家良走进来,就见公然和刘三两个人将几组保险柜擦得一尘不染,每层隔板上还铺上了天鹅绒布,用乳胶固定住。 公然重新洗过手,戴上雪白的手套,打开她那三只宝贝箱子,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出拿,其谨慎小心的程度,不亚于对待手里的婴儿。 刘三见自己帮不上任何的忙,就将公然塞在箱子里的废纸拿出来,装在垃圾袋里,将家里所有的垃圾全部清运出去。 他没有再上楼,而是将今晚的时间留给了自己的两位恩人,他便回到了后排的宿舍楼。 薛家良见刘三迟迟不上来,知道他回宿舍了,他几次劝公然明天再收拾,但公然停不下来,这些东西不放好,她不甘心。 薛家良锁好房门和窗户后,他便回到卧室,这一天他也不清闲,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他佩服公然干劲十足,感叹年轻几岁精力就充沛几分。 等公然收拾清自己的物品,将三只箱子腾空后,放到了保险柜顶上。将柜子设定好密码,锁好,最后一次将整间屋子擦拭一遍,直到一尘不染,她才抹了一把汗,关闭灯,悄悄来到薛家良卧室门口,听了听,没动静,估计他睡着了,她这才走进浴室,反锁上浴室门,才开始洗澡。 她洗完澡后,拉开外间盛放浴巾的小柜子,里面空无一物,她只好将白天穿的薛家良的衬衣围在身上,刚走出门,冷不丁就被吓了一跳。 就见薛家良手里拿着一块雪白色的浴巾靠在门边等着她。 公然一见他,赶紧将衬衣往上拉。 薛家良笑了,说道:“别拉了,下边露出来了,就知道你没有遮羞之物,我就等在这里了。” 公然听他这么说,赶紧低头看,自己的下边没有露出来。知道他在捉弄自己,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浴巾,连同衬衣一起围在身上。 薛家良拥着她走进卧室,说道:“你穿我的睡衣吧。”说着,就打开衣柜,要给她拿睡衣。 公然说:“不用,我有衣服,在我的包里。我的包呢?”她说着,就要往出走找她的那个双肩包。 薛家良拉住她,说道:“别找了,直接入瓮吧。” 公然脸红了,羞涩地说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们就要成为夫妻了。” “现在还不是,不行。” 薛家良抱住她,说道:“我又没说怎么着你,只是让你躺下来睡觉。” 公然说:“我去小卧室睡,下午我已经铺上新的床单和被褥了。” 薛家良见她要走,急忙挡在门口,说道:“我向最伟大的领袖保证,你跟我睡,我保证不轻举妄动,你看,我现在本来就是个伤病员,怎么可能做那些你想象的跌宕起伏的动作?” 公然听他这么说,脸更红了,说道:“那是你想象的好不好?我没有!” 看她瞬间娇羞的模样,薛家良更加喜爱,他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对对对,不是你想象,是我想象的,看我,激动得都说糊话。” 875、市政府大门被堵 公然看着他,脸上荡漾起柔情,说道:“你激动什么呀?” 薛家良一听,赶紧说道:“我能不激动吗,我的女神今晚要跟我……跟我……” 公然瞪大眼睛,追问:“跟你什么?” “要跟我同床共枕,我的小心脏一直跳个不停,不信你摸摸,摸摸,是不是在跳?” 他抓过公然的手,按在没有夹板的这侧胸脯上。 公然忍住笑,说道:“你的心脏的确与众不同,我们的都在左边,你的在右边。” 薛家良一听,赶紧用手摸着自己的右边,这才知道让她按错地方了,他说:“我的现在转移到右边来了,因为左边有夹板,你摸不到。” 公然轻轻揪住他的耳朵,说道:“我爸说过,反常就是妖,看来你就是一个妖怪,千年妖怪。” 薛家良故意垂头丧气地说:“我一直还梦想着取代他老人家的位置,看来我错了,这么睿智的话都跟你说过,我这一套不灵了。” 公然笑了,说道:“你可以取代他,我批准。” “真的?” “真的,但是你不能把我这话告诉他,乖,去睡觉……” 公然说完,趁薛家良没注意,借机从他的腋下溜了出来,紧跑几步,跑进小卧室,关上门,反锁上。 薛家良敲着门,说道:“公然,开门,咱俩一起睡,你顺便还能检验一下我到底能不能做到守身如玉、坐怀不乱。” 公然笑了,说道:“以后我再检验,今天不行,咱们都累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不是还去上班吗?” 公然说完,就把耳朵贴在门缝处。 就听薛家良一边往回走一边唉声叹气地说道:“唉,半夜白等了……” 一大早,刘三手里拎着早点就赶来了,他掏出钥匙刚要开门,薛家良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他看见了刘三拎着早点,就说:“想到你要打饭,就什么都没准备。” 刘三说:“我去的晚,只买到了小米粥和油条,豆浆没有了,不知公然姐喜不喜欢喝小米粥。” 薛家良说:“她还在睡觉,昨天晚上太晚了。” 薛家良一边吃一边说:“哪天不忙,晚上回趟老家,早上起来忽然想阳阳了。” 刘三说:“周六日都上班,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还是过几天再回吧。” 他们吃完后,刘三将用过的碗洗干净,说道:“叔,还是公然姐来了好,不但有家的样子了,你看哪儿哪儿都干净利落了。” 薛家良说:“咱们以前更干净,连饭都不在家里吃。” 刘三说:“不一样,那种干净叫冷清,这种干净叫温馨。” “呦呵,都会说这文明话了?” 刘三笑了。 临走的时候,薛家良写了一个便条,塞在公然睡的卧室门口。 刘三一看公然独自睡在一个屋,就偷偷笑了。 刚出了电梯,薛家良就接到林金水的电话,他说:“薛市长,今天上午有个外商要来,侯书记没在家,您看怎么安排一下?” 薛家良说:“几点?” “九点半,本来定好侯书记接待,可是他去省里开会去了。” 薛家良说:“让藏秘书长做准备,你跟我接待外商。” “您能来吗?” “我已经在半路了。” “好的,我们等您。” 薛家良合上电话。 尽管侯明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谈论过班子成员,但通过这十多天的观察,薛家良隐约感到,副市长林金水和副书记祝建生,似乎跟侯明不是一码事,青州的前任市长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两年,就调到一个人口和土地面积小的市当市委书记去了。 按规矩,祝建生在青州已经当了七八年的副书记了,年龄相当,本科学历,不知为什么,他却没能够上位,省委到把薛家良调来青州任市长,无论是祝建生还是林金水,他们除去学历不如自己,其它各个方面似乎都比自己有资历,这两个在跟他相处过程中,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但明显有些阴阳怪气,有时在背后对侯明也有明显不敬。 所以,薛家良明白为什么侯明三番五次去省里要自己的原因了,有些工作,无论是党委口还是政府口,一边一个拦路虎,有时真的很难推行下去,如果薛家良不来,侯明完全有被架空的可能。 不过,按照目前省委班子来说,是不可能让侯明被架空的,但青州班子也不好过于频繁地更替,所以才有了薛家良来青州任市长。 这是他自己理解的意思,薛家良还听到过坊间另外的一种说法,那就是他在博阳打黑打得太狠,之所以让他去美国进修中途又调走他,实际上级是保护他,防止他遭到报复。 对于后一种说法薛家良一笑了之,他天生就是一个不怕报复的人,他不信光脚的能斗过穿鞋的。他情愿相信是侯明的确需要他,这一点,龚法成也流露过这个意思。 刘三突然说道:“叔,你看,马秘书。” 薛家良就看到秘书马晓波站在离市政府大门不远的路上,看见他们的车过来了,他就急忙往路中心跑了过来,拦在了车前头。 薛家良感觉有事,如果他想搭车,不会拦在车前头。 刘三停住了车,马晓波冲刘三比划着手势,意思让他掉头。 刘三不明白怎么回事。 马晓波一看,就来到刘三这边,着急地说道:“掉头、掉头。”他一边说着,就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来。 薛家良说:“怎么了?” 马晓波顾不上回答,见刘三没有大方向,就大声地喊道:“刘师傅,听见没有,掉头!” 刘三下意识地就要打方向盘。 薛家良说道:“先把车靠边,什么事这么慌张。” 马晓波说:“市政府大门被人堵了,他们在拦车告状,我给您打电话,您的电话一直占线,我就跑出来了。” “什么人堵的?”薛家良皱眉问道。 “前铺村的老百姓,咱们从后门走,我慢慢跟您说。” 刘三明白马晓波是怕薛家良被群众拦住,便掉头往回驶去。 876、拆迁引发的命案 刘三明白马晓波是怕薛家良被群众拦住,便掉头往回驶去。 市政府后门距离前门有几分钟的路程,马晓波抓紧时间介绍:“前铺村属西营区,市区通往高速路引线的那条路从他们村穿过,前几年市区搞形象工程建设,拆除了路两侧的民房,统一建成两层仿古小楼,打造城市名片,这样既能改变路两侧脏乱差的局面,又有美化环境,还能刺激当地的经济繁荣。谁知在推行过程中进行得不太顺利,拆迁中死了一位老大爷,老大爷的儿子闹了两年多了,今天不知又喝错了什么药,又闹来了。” “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直没给人家解决?”薛家良问道。 马晓波说:“不是不解决,是他们的条件太苛刻,他们索赔30万,按照两年前有关规定,顶多20万元,那个开发商也很讨厌,只给了他们八万元,第一次闹的时候给了五万,第二次闹的时候给了三万,今年年初又给了一万,那家人急了,说我们又不是要小钱,你们打发叫花子呐。” 薛家良算了算,那个工程实施的时候,应该还是侯明当市长、安康当书记的时候。 他说:“区政府不管吗?这么简单的事怎么闹得市里来了?区里完全可以协调好的?” 面对市长一连三个问题,有些话马晓波也不好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模棱两可地答道:“区政府协调过吧,谁知怎么没起作用。” 薛家良知道,这项工程目前还没有完全收尾。 按说像青州这样内陆地区不太发达的地级城市,要修建这样的仿古商业一条街,资金是最大的问题,当初就是采取区里补助一点、乡里补助一点、老百姓自己掏一点的办法进行拆迁改造的。 由于薛家良刚上任,又赶上防汛,对这个工程只是听侯明简单介绍过,还没来得及深入调研。 快到市政府后门的时候,薛家良突然说道:“掉头,回去,走正门。” 刘三没有立刻掉头,他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 马晓波说:“咱们这时候回去门口的人散不了,再说……再说林市长站在窗户看了半天西洋镜了他都不出来。” 薛家良理解马晓波,他是怕自己陷在这件事中,说道:“群众有难,乡里解决不了,区里解决不了,他们才来市里闹,如果都躲着不见,那他们还会来,甚至会天天来,林市长可以不出来,祝书记也可以不出来,但我是市长,我如果再躲着不见最后就只有侯书记亲自解决这个问题了,再说,老百姓都找到市政府来了,我们怎么能不见呢,天气又这么热,我于心不忍?问题能不能解决先不说,但一定要见他们,让他们把冤屈诉出来,我相信他们也是本着解决问题来的,而不是闹事激化矛盾来的。” “可是……您不是一会还有接待任务吗……再说,藏秘书长已经给信访办主任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让信访办去接待好了,何必……您去趟这浑水,再说这个工程……”马晓波不往下说了。 薛家良明白他想说什么,他一定是想说当初这个工程是侯明主张修建的,别人都不管,你薛家良管了会不会得罪市委书记。 薛家良说:“不管怎么都要见他们,要及时疏散他们,不然让客人看见更不好,而且这个客人还是外商,对于这种事,我刚才说了,都不管咱也要管,绝不能绕道走。” 马晓波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这件事已经移交给林市长管了,可是他……”马晓波欲言又止。 薛家良知道秘书是在有意提醒自己,不要插手这件事,尤其是这种群众上仿的事,可前不好可后也不好,事情解决得好,是林市长的功劳,解决的不好是薛家良的事, 薛家良不是见了困难绕着走的人,他更不想给秘书留下这样的印象,另外,他也不忍心大热天将老百姓置于门口而不管,自己本身就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难处他懂,更何况这个工程是侯明当初批准兴建的,更不能躲着。 他意已决,说道:“好了,不要说了,回去,走前门,如果这里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处理不清,等会客人来了让林市长和招商局的同志先接待着。” 马晓波见市长执意要回去,就不再说话。 刘三有些犹豫,他听了马晓波的话也不愿市长回去,他见马晓波不说话,就问道:“马秘书,回去吗?” 薛家良从后视镜里瞪着刘三。 马晓波沮丧地说:“听市长的,回吧。” 马晓波不再劝市长了,通过十多天的接触,他感觉薛家良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市长,更不是一个阴损坏的市长,虽然还没有见到他真正的锋芒,但从人们背后的议论中,他知道薛家良是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也知道他跟侯明的关系,作为秘书,他起到了提醒的作用,怎么做还是要听市长的。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薛家良让刘三停车,他步行走了过去,马晓波紧跟在他的后面。 刘三不放心,知道薛家良身上带着伤,将车停在边上后锁好,紧跑了几步追上他们,护在薛家良的另一边,陪着他一起往里走。 来到人群中,就听几个披麻戴孝的人隔着大门口嚷嚷:“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这里还是不是人民的政府?” “我们是正当反应问题,不是来闹事的,你们怕什么?” 门里面是政府办的同志们,为首的是秘书长藏信,他也隔着栅栏门喊道:“这里是人民政府不假,你们反映问题也应该,但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你们这样做扰乱了正常办公秩序,上仿也要讲究程序,有问题,你们逐级反应,先去你们乡里,乡里解决不了再到区里,区里解决不了才能来市里,也没必要来这么多披麻戴孝的,你们堵在这里像什么话?” 一个披麻戴孝的人说:“如果乡里、区里给我们解决了,我们还到这里干嘛来?暑伏天我们不知道热吗?我老爹都死了两年多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考虑过我们小百姓的感受吗?今天如果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还不走了呐!” 877、索要赔偿 那个人说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都纷纷坐在地上。 尽管此时还不是正午时分,但太阳却很毒辣,水泥地的温度肯定不低,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此时,薛家良来到门口,里面的警卫人员和政府办的几名工作人员看到薛家良后,没敢叫出声,怕暴露他市长的身份。 保安将小门打开,刚要喊他从这里进来,哪知,薛家良根本就没有从小门进去的意思,他大声说道:“把大门打开,我相信群众是来正当反应问题,而不是闹事来的。” 以秘书长为首的几名市府办的人一看市长说话了,有领导出头了,都松了一口气,藏秘书长冲着保安说道:“开门,快开门。” 坐在地上的人一听有人让开大门,知道来了个大官,立刻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刘三和马晓波怕薛家良被这些人冲撞造成二次受伤,他们便护在他的一左一右。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薛家良,说道:“薛市长,他就是新来的薛市长!” 薛家良说:“没错,我就是薛家良,你们有什么问题,派代表来跟我谈。不要堵在门口,影响车辆出入。” 随着大门打开,这些人没有像他们之前那样冲撞大门,他们看着薛家良,反而没有立刻进去。 薛家良看着他们说:“进来吧?你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没用,派代表来就行了,其余的人回去吧,不愿意回去的,找个阴凉地方,别在这晒着。” 不知为什么,这些人感觉薛家良身上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对于他说的话,居然没有人反驳的,半天,才有一个人说:“今天不给我们解决清我们就不回去!” 薛家良回过头,眉头紧皱,两道犀利的目光盯着那个人,问道:“你是干嘛来了?是解决问题来的吗?如果想解决问题,就说解决问题的话,不给说法就不回去,那你就呆在这好了!” 瞬间的威严,一下子镇住了众人,刚才那个披麻戴孝的人说:“薛市长,我知道你是薛青天,为了抗洪抢险,差点没连自己的命搭进去,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的。我是死者的儿子,我叫李大宝,刚才说话的那个是我弟弟,他不懂事,你别生气,我爹都死了两年多了,到现在我们都没拿到相应的赔偿金,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去过乡里、区里无数次,一直都给我们正经解决这事,前几天,为了工程收尾,开发商强行进入我们家,把我老妈住的窝棚拆了,水电更是早就给断了,你说,这不是逼着我们反吗?” 说完,这个李大宝嗡嗡哭开了,他这一哭不要紧,身后几十口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起跟着哭,真哭的假哭的,借机嚷嚷的,都有。 薛家良严肃地说:“李大宝,如果你信得过我,让你的人都回去,你们弟兄俩跟我进去,如果你信不过我,我只能给你两个字:请便,你选择哪一种?” 李大宝扑通就给薛家良跪下了,他痛哭流涕地说道:“我信得过,信得过,我们今天就是找你来的。” 薛家良说:“那好,请把孝服脱了,跟我进来。” 后面有个女人说道:“你们会不会把我男人抓起来?” 薛家良没理她,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李大宝一边脱下孝服塞给那个女人,一边大声说:“放心,既然薛市长说了,我们就信他,如果他们把我老二抓起来,你们就直接去省里告!”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阴沉着脸走进临时信访接待室,坐好。 藏秘书长也进来了,薛家良说:“信访办来人了吗?” 藏秘书长说:“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正往这赶。” 考虑到信访的特殊性,信访办没有在市政府大楼办公,而是设立在了别的地方,开车到市里,平常也就是七八分钟,这么半天还不到,可想而知效率有多低下。 也可能不是效率的问题,如果发奖金,保证连五分钟都用不了就到了,想到这里,薛家良冷笑了一声。 李大宝和李二宝兄弟俩进来了,他们果然脱去了孝服。 薛家良满意地点点头,冲他们笑笑,伸手让他们坐在一排桌子的对面,示意藏秘书长给他们俩兄弟倒了两杯水,说道:“先喝口水,我第一次接触你们这件事,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两位兄弟也许没见过这么和蔼可亲的市长,还给他们倒水喝,两个人的眼圈就红了。 李大宝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双手哆嗦着递给薛家良,说道:“经过都写在这里了,您看看。” 薛家良接过这份皱皱巴巴的材料,低下头,耐心地看了起来。 就在他看材料的过程中,进来两个人,他没有抬头看,从藏秘书长的耳语中,他判定是信访办的同志来了。 事情经过在这份材料里写得很详细,大致过程跟马晓波介绍得差不多,这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件,粗心大意的施工,导致推土机将熟睡的八十多岁的老人埋入家中,照规定赔偿,就是死者家属提出额外条件,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乡里、区里居然协调了两年都没协调好,是政府办事效率低下,还是另有隐情? 薛家良看完后,抬起头,看着俩兄弟,说道:“我看了看你们要求的赔偿数额,这个30万你们有依据吗?” 李大宝说:“我们查了当时因为工伤事故死亡赔偿的标准,这里加上了我们的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还有这几年我们讨要说法的费用,30万元一点都不多。” 薛家良说:“看来你们已经把政策研究透了。” “那是,跟政府打交道,我们的要求不能偏差太大,但也不能没有偏差。”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们能接受一个什么价格?” 哪知,薛家良的话音刚一落地,李二宝居然趴在桌上嗡嗡哭了起来。李大宝的眼泪也掉下来了,他说:“市长,人命,是用钱来衡量的吗,这样,我出50万,开着推土车把他(开发商)爸爸活埋了,行吗?” 878、形象工程是必需的工程 薛家良严肃地说:“人的命,是不能用价钱来衡量,但既然已经出了人命,责任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钱来补偿,至于你说的出50万活埋别人的老人,那是犯罪,和这个是两码事,跟我反映问题,要客观真实,有事说事,要讲理,懂吗?” 李大宝怔了一下,看着薛家良严肃的神态,说道:“好吧,既然您这么问,我再让五万,25万,一点都不能少了,这几年我们家的人包括我老母亲受的精神折磨,不是用钱能弥补的。” 薛家良心想他们要30万还真不太离谱,就说道:“我之所以这样问你,目的是让你给我一个最低价,让我心里有个底,你心里也要有个底,不代表我跟你讨价还价。最终的赔偿金额也许比30万多,也许比25万还少,你说的25万,只是给我一个参考依据而已,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我听明白了,您是为我们好。”李大宝点点头。 薛家良抬头看着藏秘书长,他的目光始终没看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 “藏秘书长,马上给区里、乡里、村里打电话,还有那个开发商,让他们火速赶到这里。” 藏秘书长说:“刚才办公室已经给西营区政府打电话了,让他们来领人。” 薛家良铁青着脸说:“我要能做主的人来,不是来领人,是当场能拍板做主的人来。” 能当场拍板做主的只有区政府和乡政府一把手,还有开发商本人,薛家良没点名道姓,意思已经非常明了。 藏秘书长说:“好,我马上打电话。” 他说着,就到外面去打电话去了。 这时,一直在进门处站着的两个人走到跟前,为首的这个人说:“薛市长,我是信访局的老陈,对不起,单位也来了一拨人,非要我亲自接待,我就耽搁了。” 薛家良点点头,将李大宝的这份材料递给他,说道:“你看看这个吧?” 老陈接过材料说:“我知道这件事,也几次给区里打电话协调这事,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解决。” 这时,马晓波进来了,他说:“薛市长,林市长来电话,快到会见外商的时间了。” 薛家良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让他们做好准备,外商来的话他们先谈着,我这边处理完了就上去。” 李大宝兄弟俩对马晓波的话不以为然,通过这几年的告状经历,他们太了解政府这些人的伎俩了,有时候真能堵住当官的,但即便你堵住了,那些秘书什么的人,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让领导开溜。 但今天薛市长却没有开溜意思,反而开始跟他们聊起天,询问这个仿古一条街的事情。 其实,秘书马晓波的确是在放烟雾弹,想让薛家良借机开溜,但薛家良似乎只有一根筋,他不但不开溜,还真真实实要等区干部和开发商来。 据说那个开发商就是个土包子、暴发户,唯利是图的家伙,当初侯市长制定出这个方案后,具体实施都是区里的事,跟市里没有多大关系,跟侯书记更没有多大关系,可是薛家良偏偏要管这个烂事。 唉—— 马晓波叹了一口气。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说:“薛市长,我给西营区区长打电话了,让他亲自到这来。” “开发商呢?” “我跟开发商不认识,让他们通知他一块来。” 薛家良看了看表,点点头。 薛家良开始跟李大宝了解这个仿古一条街的事情。 李大宝很客观地跟薛家良介绍了群众对这仿古一条街的看法。 在跟李大宝兄弟俩的闲聊中,薛家良对这项工程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时任青州市政府市长的侯明,一次下乡调研中发现,西营区的前铺村,被高速路引路一分两半,两侧拆迁的民房破破烂烂,许多农民在拆了一半的民房处,建起一溜破破烂烂的平房出租当商铺门脸房,跟宽敞平坦的公路和不远处现代化的高速路形成鲜明对比,极为不协调。 市政府多次召开区、乡镇、村做工作,多次协商乱证,最后做出决定,市政府拿出一笔钱,用于支持这个改造鲜明,区政府和乡政府也各拿出一笔钱,用于对农民建房的补贴,即便三级政府补贴,农民也需要自筹十万元左右。这对于老百姓来说,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时老百姓抵触情绪很大,但随着多次的开会座谈,绝大多数村民都签订了协议。 李大宝一家是属于不签协议的几户农民中的一户,后来开发商使坏,趁他家没人的时候,强行拆了他们家一间半的平房,那一间半早在修路的时候就拆了。 没想到的是,李大宝老父亲当时正在屋子里睡觉,就这样,拆迁拆出人命案。 李大宝说:“当初如果不是政府急于搞形象工程,急于拆迁出效果,当官的急于要政绩,我爸爸不至于死得这么惨。” 薛家良看着李大宝说:“我希望你这种说法今天到我这里是最后一次说。形象工程也好,当官的要政绩也好,和你爸爸死没有直接关系。形象工程是每个城市必须要搞的工程,不符合城市规划、影响市容市貌的建筑必须拆,不单单咱们青州这样搞,其它地方也是这样搞的,这和当官要政绩扯不上任何关系,全世界哪个漂亮的城市不是改造出来的?建设出来的?” “一个姑娘如果脸蛋都擦洗不干净,你还想多看她一眼吗?一个城市也是这样,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家门口破破烂烂。至于说你爸爸在这次拆迁中遇到不幸,那是作业者的疏忽大意,是他们工作不细致造成的,跟政府的初衷没有关系,哪个当官的都愿意自己任职的城市变好、变漂亮,没有一个愿意看见死人的。你现在骂政府骂当官的,等五年后,你就不会再骂了,因为那个时候你们早就得到实惠了,其它大道理我就不跟你讲了,听你说话也是个读书看报之人,许多道理你最会明白。” 879、遇到旧相识 李大宝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尴尬地说道:“是,您说得对,我刚才也是嘴里跑火车了。” 薛家良就这样整整等了四十多分种,西营区长郭建斌才急急忙忙赶来了,他进门跟薛家良又是让烟又是道歉。 薛家良拦住他,说道:“我不吸烟,就你一个人来了?” 郭建斌说:“镇长不在家,镇党委书记下乡了,他没有两个小时赶不过来。” “开发商呢?” “开发商也不在家,我跟他通电话了,他说让我全权做主,薛市长怎么说就怎么办。” “那好,你看过这份材料吗?” 薛家良示意信访局长将李大宝的写的材料递给他。 郭建斌接过来,看了看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我知道。” 薛家良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解决?” “这个……要和开发商协商,咱们不好行政干预……” 薛家良一下子就火了,但当着李大宝哥俩他不好跟属下发脾气,说道:“李大宝你们先出去一下。” 李大宝兄弟俩出去了。 薛家良说:“郭区长,这是行政干预吗?拆房子拆出人命,人家三番五次找到政府要求解决问题未果,才闹到了市里,如果人家走法律程序的话,你和开发商都要坐被告席的!” “是,我明白,我明白。”郭建斌一看薛家良发火了,汗就下来了。 薛家良说:“既然开发商全权委托你了,这件事你做主吧,说,怎么解决?” 郭建斌将材料翻到最后,说道:“据我所知,他们就赔偿款的问题一直没达成一致意见。” 薛家良说:“看了最近外省矿难死人的赔偿报道了吗?” 郭建斌一怔,点点头。 “30万多吗?” “但这和矿难不能比。” 薛家良说:“怎么不能比,他们是人命,咱们这个就不是人了?” 郭建斌把头歪到一边,薛家良知道他不服气,又说道:“一条人命,一家子人的精神打击,两个壮劳力两年多的时间什么都没干,光跑这事了,你说,30万还多吗?” 郭建斌这才支吾着说:“要这样说就不多了。” 薛家良说:“说吧,几天能把这事解决清?” “这个,要等开发商回来,他不在家,别人做不了主。” 薛家良镇静地说道:“他不是委托给你了吗?” “我也拿不出他们的钱啊!” “我没跟你要不动地方的钱,这哥俩也没有,你回去立刻着手办这事,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解决不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薛家良说完站起身就往出走。 郭建斌慌了,赶忙说道:“请薛市长放心,我尽力……去办。” 薛家良走了出来,对李大宝哥俩说:“你们回去吧,三天后,你们去区政府找郭区长,他会给你们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再来找我,你们看这样行吗?” 李大宝知道说:“谢谢,太感谢您了,我们终于看到头了……” 哥俩的眼圈都红了。 马晓波在陪着薛家良往大楼里走的时候说道:“我刚才也打听了一下,开发商其实希望这哥俩将事情闹大,他们好借机跟区政府要出被扣留的违约金。” 薛家良一听,立刻转身叫住刚要上车的郭建斌。 郭建斌跑了过来,薛家良说:“这个工程要求开发商多长时间完工?” “两年半。” “他们上交的违约金还在吗?” “在,从去年就开始跟区政府要这笔钱,要不就不给工人发工资,闹得工人不是堵建设局就是堵区政府。” 薛家良说:“堂堂的区政府,怎么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郭建斌擦了一把汗,说道:“唉,您不了解情况,下来我跟您单独汇报。” 薛家良说:“我不管这个开发商有什么背景,请你给我听好,三天必须把剩余的赔偿款给李大宝结清!我还是那句话,堂堂的区政府,就甘心让开发商牵着鼻子走?真是做倒行情了!” 薛家良说完,背着手就走开了。 郭建斌站在原地,恨恨地咬了一下牙,暗暗骂了一句,也赌气离开了市政府。 当薛家良出了电梯,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正站在电梯门口,他一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外事办主任孔思莹。 这个女人越发的成熟,一身合体的职业装打扮,身材婀娜多姿。不等薛家良开口,她就主动伸过手说道:“薛市长,还认识我吗?” 薛家良握着她的手,说道:“怎么能不认识,孔部长,不,孔主任,久违了。” 薛家良回到青州后,尽管没有见过孔思莹,但是从各个部门一览表中,他已经知道孔思莹也调到青州来了,在一个不太显然但非常滋润的部门——外事办任主任。 想必是侯明把她调过来的,她曾经追随侯明到了平水,任县委宣传部部长,侯明调到青州两年后,她又跟着调来了,那个时候是外事办副主任。很早,薛家良就有一种预感,感觉这个孔思莹跟侯明的关系不一般,但从平水到现在,他从未听说过他们有什么绯闻,倒是当年的韩君极力做出过跟侯明关系不一般的表现。 此时见这个孔思莹比当年更具成熟和干练,着装得体,仪态大方,而且更具风韵。他不由地说道:“没想到几年不见,孔主任依然美丽大方啊。” 在孔思莹的印象中,薛家良似乎很少恭维人的,尤其是刚一见面就恭维,看来他还是会说好听的话的。 孔思莹笑着说:“见面就恭维,这好像不是你放风格?” 薛家良说:“那就说明我说的的话是真实的,金水市长给我打电话,说是侯书记让我接待一位外商,我只顾着往这边赶,在门口还遇到了麻烦事,你说我居然就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 孔思莹娇嗔地说:“说明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薛家良赶紧说道:“哪敢?外商在哪个房间,让人家等这么半天,太不礼貌了?” 孔思莹说:“没事,我们已经跟外商解释了。” “解释?这么解释的?该不会说有老百姓堵政府大门口吧?” 880、无限爱意 孔思莹见薛家良这样问,就笑着说道:“当然不会了!我连这点政治头脑难道都没有吗?” “那你怎么跟外商解释的?”薛家良仍然不放心地问道。 孔思莹说:“眼下不是正在防汛吗?我们说你赶去现场给领导汇报工作去了。” 薛家良忽然笑了,指着她的鼻子说:“我忘了你是干宣传的出身了。” “干宣传的出身怎么了?”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薛家良说:“响当当的宣传部长,编个瞎话还不是张嘴就来?” “去你的!我还以为这几年你变厚道了,没想到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孔思莹愠怒地说道。 “哈哈,在你这位老故知面前,我有必要装腔作势吗?谁不了解谁呀?”薛家良紧接着说道:“算了,还是有空再跟你练贫吧,今天到底是什么议题,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孔思莹:“目前没有明确议题,他们就是回来祭祖,顺便看看家乡有什么项目,如果感兴趣,他有可能就会投资。” “哦——还是个爱国华侨。” “得了吧,你还认为当今有爱国的华侨吗?” 薛家良一听,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孔思莹,盯着她那美丽的脸庞说道:“怎么说话呢,这可不是你这个外事办主任说的话啊?” 孔思莹倒好不见外,小声说:“跟你这个老朋友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对了,你女朋友走了吗?” 薛家良就是一怔,看着她,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说道:“连这么绝密的情报你都知道?” 孔思莹脸一红,说道:“渠水大坝决口,市长和一名女记者被洪水冲走,这个新闻谁不知道?” 薛家良心说:别人知道被冲走的只是记者,只有侯明知道这个记者跟他薛家良的关系,看来,侯明跟孔思莹还真是关系不一般。 他不置可否,便向里面走去。 孔思莹说:“你着什么急?” 薛家良回过身,说道:“不急吗?让外商久等不合适。” 孔思莹说:“等就等呗,咱们青州市,一年要接待几十起这样投石问路的外商,如果真当回事的接待,我们还不得忙死。” 听她这么说,看着她不以为是的表情,薛家良有些奇怪,说道:“投石问路也要接待呀,万一是块肥肉呢?” 孔思莹笑了,说道:“是不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莫不如咱俩到旁边屋子叙叙旧。” “那还行,太不礼貌了,回头让侯书记知道,还不吃了咱俩?” 薛家良这句恰似玩笑的话,让孔思莹立刻感到不好意思,她很快恢复正常,说道:“好吧,那就请吧。” 说着,她头前带路,身上的职业裙装合体大方,尤其是黑色的包臀裙,恰到好处地裹住她的臀部,是那么性感、迷人,引发人的想象力。 会见完客商,薛家良没有参加中午的接待宴席,正如孔思莹所说,他并没有明确的投资倾向,而且目前的政府工作林金水比自己熟悉多了,介绍情况都是以林金水为主,薛家良只是一个旁听者,何况,他感到有些累,有点力不从心。 在观看青州电视宣传片的时候,孔思莹迅速在一张字条上写了几个字,塞给薛家良。 薛家良不动声色地打开,见上面写道:怎么了,没精神? 薛家良在下面回道:有点冒虚汗,体力不支。 孔思莹接过字条又写道:那中午接待宴? 薛家良看了看,写道:我不参加了,借口你编。 孔思莹:看在你有伤的份上,放你一马。 薛家良一看,双手抱拳,在下面暗暗冲她作了作了一揖。 孔思莹冲他挤挤眼。 会谈结束后,薛家庄主动走到张先生身边,跟他握手道:“张先生,中午我就不陪您了。” 张先生点点头,指指他衬衣透出的夹板,说道:“我已经知晓您的情况了,感谢,感谢。” 薛家良说:“下午,让林市长和孔主任陪您转转,希望有机会跟您合作。” 张先生说:“这也是我的心愿。” 薛家良走出后,林金水追了出来,说道:“薛市长,您没事吧?” 薛家良说:“还是有点虚弱,中午就辛苦你了。” 林金水说:“您放心吧,那就早点回医院多养几天吧。” 薛家良没跟他解释,冲他挥挥手。 马晓波和刘三将薛家良送到家门口,刘三用钥匙给他打开门,等他进去后,就跟马晓波两个人返身回去了。 薛家良见他们没进来,也没让,返身关上房门后,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餐厅,餐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他咧嘴笑了,俯下身闻了闻了,心说:“这待遇,太特磨幸福了!”伸手捏了一口菜,挺香。 他往厨房里看了看,没有公然,以为在她在工作间工作,就蹑手蹑脚推开她昨晚收拾的那间屋子,也没有,难道她在书房,他刚转身,就看到对面他大卧室的门缝里,看到了公然的脚。 他轻轻推开半敞开的门,就看见公然已经换上了她自己的一件家居穿的长裙,趴在他的大床上睡着了。 一定是她做熟饭在等他们下班的时候,她睡了。 薛家良看着她光着的两只脚丫,嘟嚷着说道:“傻丫头,睡觉不关空调,不怕着凉啊。”说着,他将中央空调关到最低档。 他也累了,脱下衣服,换上背心和短裤,将一床单展开,轻轻盖在她的身上,随后自己也轻轻躺下。 他不敢挨她太近,怕吵醒她。隔着五六十公分的距离,他打量着,就见她饱满的额头,闭着的大眼睛,眉毛漆黑自然,还有两三根长在她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睛下,挺括的鼻子,轻轻闭着的双唇,嘴角永远都是微微上扬,有一种特有的娇媚。 她无论是飘逸的长发还是灵动的短发,都有把她身上那种洒脱、飘逸,诠释得淋漓尽致。 公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孩子,她精神独立,心灵自由,这种独特的气质,反应在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中。 这个一直在他心中神一样存在的姑娘,如今就躺在她的床上,像大多数家庭妇女那样,给男人做好了饭菜,等着男人下班回家。 想到薛家良,薛家良的气息突然变粗,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用指肚摩擦着她的脸蛋,心中荡漾起无限爱意…… 881、红颜误人 公然被他弄醒了,她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回来了——”话没说完,就将头歪向了另一侧。 薛家良说:“不能趴着睡,更不能像你这样睡,小心颈椎。”他说着,就爱昵地抚着她的头发。 “累……呀——”公然嘟嘟懒懒地说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也要先吃饭,吃完再睡。” 公然仍然趴着没动,说:“你和三儿先吃,我起来再去吃。” 薛家良说:“刘三没进来。” 公然怔了一下,忽得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他怎么不进来吃饭?” 薛家良坏笑着说:“他不好意思来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怕他吗?” 公然说着就坐了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座机就要给刘三打电话。 薛家良说:“你别打了,咱们俩吃吧。” 公然说:“我做的就是三个人的饭菜,他不回来吃,就会浪费。” “浪费就浪费吧。” 公然回头看着薛家良,薛家良也微笑着看着公然。两个人忽然出现了瞬间的沉默。 还是薛家良老道,他打破窘局,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来,你不是累吗,哥陪你躺会。” 公然挣开他的手,捏着他的鼻子说:“是不是你故意支走了他?” 薛家良一听,立刻双手捂住脸,不说话。 公然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让人不好意思,就凑到跟前,俯视着薛家良,说道:“怎么,还害羞了?” 薛家良捂着脸说:“我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被你说害臊了,可想而知……” “可想而知什么?” 公然拿开他的手。 薛家良看着她坚定地说:“下面的话我就不说!”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 公然一根手指点着他的肚子说:“你肚子里的这点坏水我还不知道,无非就是你那个‘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理论的破灭。” “呦呵,公然,你行啊,这么多年还记着呐?” “当然,你是最坏的。” “可是你爱上了,说明我的理论就是真理,是经的住实践检验的真理。” “你就吹吧,这根本就是两回事。爸爸说得对,你将来什么都没有了,连吃的都没有了都会有的说。” “哈哈。”薛家良大笑:“你们父女俩算是把我看透了。” 公然不准备跟他斗嘴,知道斗不过他,就伸手拉他,说道:“起来吧,吃饭。” 薛家良说:“我累了,你陪我先睡会。” 公然说:“那怎么行?” 薛家良说:“我刚才怎么说着?” “说什么?” “我说哥陪你躺会。” “哥?咯咯,真俗。” “俗?” “俗,太俗,好像到了江湖一样。” “哈哈。”薛家良一把拉过她,就抱住了她。 公然赶紧抬起身,说道:“压着你了。 ” 薛家良再次抱紧她。 公然眨巴着眼,拉过薛家良的手指,闻了闻说道:“你是不是用手拿菜吃了?” 薛家良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你手指上有菜味。” 薛家良连忙抽出手,放在自己鼻子下闻了闻,说道:“你鼻子可是真灵敏,看到你做得的美味,我是情不自禁用手捏了一点尝了尝。” 公然起身,站在地上,说道:“我鼻子只比黑背的鼻子稍逊了那么一点点。” 薛家良看着她伸出手指头比划着模样,着实可爱调皮,但此刻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起来,说道:“好,起床,洗手,吃饭,哎呀,家里有老婆真好,像是在天堂。” 公然笑了,拉着他的手走出卧室,两个人洗好手后坐在餐桌边。 公然看着他。 他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这搞艺术的人就是不一样,普普通通的饭菜,放在不同风格的器皿里,立刻就有了食欲,不像食堂,什么菜都放在一个大白盘子里,多好吃都没有食欲。” 公然说:“喝点酒吗?” “太想喝了,不瞒你说,今天中午差点回不来,来了个外商不说,还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公然起身给他拿出昨天晚上剩下的那半瓶酒,倒了一小杯,放在他的面前。 薛家良说:“你不喝?” 公然说:“我昨天是不想拂了你的面子,才勉强喝了两口,已经到了极限,你自己喝吧,不能超过三小杯,小卜同志说你有伤怕刺激,必须少喝甚至不喝。” 薛家良说:“小卜同志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上午,她给我打电话了。” “我今天忙得都忘给你买电话了,你有电话了?” 公然说:“我的电话没丢到洪水里,一直在包里,没电了。对了,你说碰到老熟人了,谁?” “哦,原来平水县委宣传部长,今天冷不丁见到她,目前担任政府外事办主任。” 公然对政界上的人事不感兴趣,就给盛了一碗汤。 薛家良边吃边说:“不知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然一怔,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些话题,还跟自己说,兴许他就是为了论证那种不好的预感,就问道:“什么预感?” 薛家良放下筷子,说道:“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我第一眼看上去,直觉就是她很春风得意,但随之而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怕她红颜误人。” “误谁?侯明叔叔吗?” 薛家良立刻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果真大气!” 听着这句熟悉的夸奖,公然笑了,说道:“你果真牛气,刚一见别人春风得意,你立刻就想到未来,一如既往得牛。” 薛家良说:“我别损我,我这个感觉是真的,为什么跟你说,就是希望这种感觉不要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希望留下这种感觉。” “为什么?” 薛家良说:“我最先看到的就是她的春风得意,随后听到的居然是对外商到来的那种漫不经心,因为我在楼下处理了一件上仿事件,会见客商的时间就耽误了,等我匆匆上楼,见到这个孔思莹的时候,她居然跟我说,不急,这种投石问路的外商一年不知要接待多少起,我本来就迟到了,可她居然还说不急,那意思好像是说见不见都行。” 882、巴不得 公然说:“也许她说得对。” 薛家良说:“她说得对这没错,但我不知为什么就有这种不好的感觉,很奇怪,回来的路上想想还是这种感觉。” “误人的感觉吗?” “嗯。算了,不说了,来,咱们两口子喝一口。” 公然喝了一口水后问道:“哪儿的客商?” 薛家良说:“是新加坡籍的华人,名叫张孝先,六十多岁,气质谦逊儒雅,在那个特殊年代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去年侯明参加了省里举办的东南亚三国考察团,认识了这位华人代表,两人相谈甚欢,才知道他的祖籍就是青州,侯明诚挚地邀请他回国发展。这次他是回家祭祖的,提前没有打扰侯明,是今天早上才告诉他的,他去省里开会了。副市长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事。” 公然说:“那你为什么不陪这位外商还回来?” 薛家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公然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薛家良说:“因为之前的那种不好的感觉,就不想参加了,另外,你在家里,能推的饭局我肯定要推。” 公然握着他的手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只要你不被‘误’就行了。” 薛家良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薛家良伸出长臂,摸着她的脸,说道:“我只被你误。” 他说着,手就从她的脸摸到了她的脖子。 公然的脸就红了,她拿开他的手,想起身离开。 薛家良一下子按住她的肩膀。 公然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睛,说道:“好好吃饭。” “我就不想好好吃饭怎么着?” 公然笑了,夹起一块排骨,说道:“排骨,别忘了排骨的作用。”说着,就塞到他的嘴里。 薛家良无奈地低下头,说道:“我伤得真不是时候。” “就因为你有伤,我才敢与狼共舞。” “不然呢?” 公然又给他夹了一点菜塞到他嘴里,说道:“没有不然,只有公然!” 吃完饭,公然跟薛家良说:“跟你商量个事,我想今天回家。” “为什么?等我伤好了,我跟你一块回去,咱们的事也该办了。” 公然说:“我先回去,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再商量咱们的事。” 薛家良想了想说:“行,那我就以养伤为名,下午跟你一起回去。” 公然摇摇头,说道:“那可不行,我可不敢烦劳你了,我打车去车站,坐火车回去就行。” “亏你想得出,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能让你坐车回去?有了这次落水经历,我可再也不能让你逃出我的手心了。” 公然捏着他的鼻子,说道:“你想怎么办?” “这个……我要先跟老爷子商量后再说。” “好吧,我不问了,那说好了,我下午就自己走了。” “不行,我就晚上不睡觉,也要亲自把你送走,你现在比不得从前,懂不懂?” 公然点点头,说道:“只要你吃得消,我巴不得。” 下午,薛家良主持召开了市长办公会,听取了各地的汛情汇报,还好,其它地方没有再发生渠水这样的事故。 散会后,他到医院换药,大夫连声夸赞他的伤口愈合得好,再次嘱咐饮食注意。 他惦记着公然回家的事,从医院出来后就没去单位,直接回家。快到家时,他给公然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准备好没有。 哪知,公然在电话里告诉他,爸爸要去北戴河开会,她带卜月梅一起去,周末才能回来,今天下午报道,她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半路上了。 听着电话那头公然传来的沮丧口气,这边的薛家良是“哈哈”大笑。 听着他幸灾乐祸的笑声,公然赌气挂了电话。 薛家良进了家后,就看见公然已经将要带回家的行李提前摆在了门口,他将行李给她拎回来,放回她的书房,他就看到,那些器材公然似乎并没有带走的意思,公然打算将这些东西留在家里,即便回省城,也不准备回去很长时间。 薛家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欣慰。 公然正在房间用自己的电脑笔记本看照片。 见薛家良把她行李拎进来,立刻起身接了过来,说道:“你不要拎,小心肋骨错位。” 薛家良说:“我有那么娇气吗?” 公然说:“你没有,但是肋骨有。” 薛家良看着他笔记本上的照片,惊喜地说道:“那个卡没有废?” 公然说:“这是另外一台机子里的,你看怎么样?” 薛家良坐在她的旁边,一张一张地看着,越快,神色越凝重。 公然小声问道:“怎么了?” “不看了。”薛家良铁青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公然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那么多解放军官兵驻守坝口,最后却因为没有堵坝口的材料,而眼睁睁地看着大坝被冲开…… 她紧随薛家良出来,从背后抱住他,说道:“还在生气?” 薛家良转过身,也伸手抱着她,说道:“没有,以后,我工作上所有的不快,随着我回家,都会被拦在家门外的。” 公然抱着他的脖子,说道:“那倒不必,你不回家说,跟谁说去?” 薛家良看着她那明丽、清澈的目光,说道:“看见你,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公然一听,脸就渐渐红了,她松开他,刚要转身,就被薛家良抱住,四目相对,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彼此。 公然已经意识到薛家良要吻她,她的脸更红了。 果然,薛家良将头微微歪向一侧,看着她的唇,低头吻住了她。 自从第一次被他吻过之后,公然就一直期盼着那种惊心动魄的吻,是那么得突然、狂热,又是那么的难忘。 这次,好像第一次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并且身体还在往上提,他的力度好大,好像要将她镶嵌在他的身体里。他的唇更是温热无比,舌头强劲有力。面对他的强势,她没有反抗,而是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看着她好看的大眼睛闭上,睫毛却不停地颤抖,薛家良一阵激动,双臂一用力,就将她抱离地面。 883、我是完整的 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刚要说话,就听薛家良命令道:“抱住我的脖子!” 她照做了,她不敢反抗他,怕他二次受伤。 就这样被他抱着放在床上,为了防止她起来,薛家良再次去亲吻她。 公然只好闭上了眼睛,搂着他的脖子。 他反反复复亲吻着她,两手也没闲着,几下甩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身子就覆在她的上面,但是他带的夹板实在太碍事,他不得不让自己的上半身抬起,看着她。 “睁开眼睛!”他说道。 她睁开了眼睛,就发现他身上的衬衣已经不见了,夹板也不见了,只有一块纱布勒在左胸处,他的样子让人心疼。 “我要要你!” 不等公然回答,他狂热就落在她的眼睛上,额头上,最后堵在她的嘴上,吻得她喘不过气。同时,感到他的大手覆上自己的身前,尽管还隔着衣物,但足以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楚,但这种痛楚又是那么的美好。 显然,他不满足她身上的衣物,将她身上的长裙从下往上褪到,直褪到脖颈,头被他抬起,裙子就这样被他扔开。 她本能地想阻止他,但他的力气太大,随着身上衣物被他弄掉,他随后赶到一座山压了下来,她这时才感到什么叫小女子,什么叫柔弱的小女子,在他沉重的压迫下,她的挣扎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她彻底迷茫了,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感到自己身前从未被人摸过的地方,从尖顶处传来阵阵的、足以让她迷失的颤动,那是他的大手,他在抚弄着她们,她感到自下而上有一股热热的感觉袭上心头,她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让她意识有些凌乱、模糊,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 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手越来越放肆,几乎没有任何顾忌在她的身上抚来摸去,尽管她在心理是那样的抗拒,但却无法反抗,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横行霸道,直到他的唇取代了他的手,将头埋在她的身前的时候,来自心灵深处的那种震撼彻底让她放弃了抵抗。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痛苦得想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深陷进去,但无论是意识还是力气,都不听他的指挥,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连声叫道:“老薛,老薛。” 薛家良知道她动情了,不停地点着头,但唇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公然继续说:“我是完整的,……你要……温柔点……” 她这句细若游丝、婉转嘤咛的话,等于在给薛家良下了通行令,薛家良一阵激动,浑身热血沸腾,他施展着浑身解数,力求给她最美好、最难忘的体验,直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才将她瓷瓷实实地压在身下…… 尽管她有心理准备,但那种裂痛来到的时候,还是疼得她咬住了他的手臂…… 薛家良紧张得汗都下来了,已经有过经验的他,知道风雨过后就是女人的彩虹,他忍住自己,直到公然松开嘴,他才低下头,吻住她眼角淌出的泪水,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好了……” 总算等到她慢慢放松,他才喘着粗气,在她身上开始了第一次有节凑地跃动…… 难以忍受的痛楚过后,就是阵阵电流袭来,首次的疼痛,似乎随着他的跃动在不断地升华、升华,幻化成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小船,被海浪一会推到浪尖,一会又被抛入狼底,那种被抛下来的感觉,似乎从云端直接跌落谷底,没着没落,令她全身紧张、恐惧,她的双手死命抱着他,失声喊道:“老薛,救我——” 随着尾音的陨落,她如一汪水化在了爱人的怀里。此时的薛家良,听到她梦呓一般的叫声,也随即爆裂在云端…… 等公然挣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小脚灯,窗帘拉上了,看不到外面。 床上没有了薛家良,她的衣服放在床尾的长凳上。她刚要起身,就感到浑身的关节都是疼的,更为明显的是身体某处传来隐隐的疼痛,她知道,她已经完全脱变成女人了,确切地说是薛家良的女人。 该死的薛家良,他居然不够身上的伤,强悍的就像一头豹子,而她居然没有反抗过他。她一直认为自己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就是跟薛家良在美国也没有让他得逞,只想将自己最纯真的一部分保留在最美好的时刻,谁想…… 这时,门轻轻打开,公然闭上眼睛,不理他。 脸上感到有股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冷不丁睁开大眼睛瞪着他。 这一招果然奏效,薛家良吓了一跳,赶忙抬高脑袋,说道:“装睡?该起床了,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果然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她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老薛,这次你有麻烦了。” 薛家良一怔,问道:“什么麻烦?” “你把我变成了女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缠上你了。” 薛家良低头亲了一下她,柔声说道:“谢谢,能被你缠上,于神仙来说都是万幸的,何况我这凡夫俗子,老薛有福。” 眼泪,从公然的眼角淌出,她说:“我长大后妈妈就告诉我,女孩子的第一次,必须留给要嫁的那个人,我听了妈妈的话。” 薛家良将她流出眼角的泪水吻干,深情地看着她,嗓音有些低哑,说道:“我也等了你好多年、好多年……” 公然搂着他的脖子,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唇,摸着他线条硬朗、相貌端正的脸,说道:“老薛,我其实……其实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坚强,我很软弱,也很没有安全感,妈妈去世后,我感觉我的世界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我用这种冰冷包裹了自己……现在想想,那是我人生最冰冷、最冰冷的阶段……” 薛家良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公然低低抽泣了两声,哽咽着说道:“你要一辈子疼我……” 884、生为我妻死为我鬼 薛家良理解公然此时此刻的心情,她虽然出生在高干家庭,但在她的青春岁月,她没有享受到任何的特殊待遇,因为家庭的变故,她甚至憎恨过权力憎恨过家庭,难能可贵的是,她受到过良好的家庭教育,没有让自己在叛逆期自暴自弃,她有自己的活法,有自己的坚持,正是这样的信念,她在无数人的眼中,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薛家良抱着她,说道:“宝贝,放心,一辈子太短,我们续上下辈子吧。” 公然噗嗤笑了,她挣开薛家良的手,擦了擦眼泪,说道:“下辈子先留着,我要看看你的表现,如果表现好,我就连下辈子续上,如果表现不好就算了。” 薛家良霸气地说道:“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我薛家良的人,生为我妻,死为我鬼!” 公然再次亲了他一下,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我们这算海誓山盟吗?” “算!” 公然笑了,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吃饭,结婚、过日子。”。 “好,我们开始过日子。” 薛家良从床头柜拿过一把房门钥匙递给她,说道:“接着,这个家就是你的了。” 公然接过来看了看,说道:“你不是说要举行隆重的授匙仪式吗?” 薛家良低头轻声说道:“傻丫头,这还不够隆重吗?”说完,他打开床头灯,指了指公然的身下的床单。 “哎呀,关灯、关灯……” 开灯的一霎那,公然不但看清了床单上面的血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只裹着一个被单,她立刻用被单蒙住自己的脸。 薛家良说:“灯下观美人,朦朦胧胧如仙子,我可舍不得关灯。” 公然一听,掀开被单,找到开关,一下子就把床头灯关闭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着坐在床边看着她。 公然挥起手臂就就要打他,见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就收回拳头,说道:“不战伤兵。” 薛家良握住她的手腕,说道:“你别忘了,刚才你还和伤兵大战了一个回合呢。” 公然一听,抽出手就打了他一巴掌,小声说道:“硫氓。” “哈哈。”薛家良又是一阵大笑。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公然突然问道:“对了,假如我不是期待的那个样子,你就不给我授匙了吗?” “我期待什么样子?” 公然挪开身体,露出下面的痕迹。 薛家良笑了,靠在床头,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没有回答。 公然抬头看着他,说道:“我问你话呢?” 薛家良说:“不好意思回答。” 公然说:“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了。”公然说到这里,大眼睛一转,捏着薛家良的鼻子说:“你别忘了,我可是在美国呆了一年。” 薛家良看着她,反问道:“在美国呆了一年怎么了?” “美国的医疗技术可是世界一流。”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你别逗了,美国的医疗技术世界一流不假,但西方人不讲究这些,这个技术我相信不是普及的。再有,你是谁呀,打死你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公然,我老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另外,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公然瞪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你都知道感觉不一样?你到底经历过多少感觉?” 薛家良拍着她的手,说道:“我的故事你知道,在省纪委培训班学习的时候,我已经跟别人谈婚论嫁了……” 公然听他这么说,就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不要说了,我没有调查你的意思。” 薛家良拿开她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看见也想发生点什么,但是不敢,有贼心没贼胆。” 公然笑了,说道:“以后贼心贼胆都不能有。” “是,夫人,遵命!” “不说这些了,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薛家良说:“我让三儿给咱们要了饺子,刚送来,你就醒了。” 公然说:“好,你出去,我穿衣服,先去洗个澡。” 薛家良下了床,一下子扯开公然身上盖着的被单,说道:“费那事干嘛……”话没说完,抱起公然就往出走。 公然大叫:“危险,让人看见!” 薛家良说:“我的家谁能看见?” “窗户……”这话说出口,公然就发现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 她不再挣扎,只好任由他把自己抱进浴室,让她坐在旁边的高登上,给她穿上拖鞋,刚直起身,就被一阵水流冲湿了衣服。 “我让你冒坏……”薛家良说着,拿过喷头照着公然就是一阵喷淋。 浴室传出一阵嬉笑声,突然,嬉笑声停止了,两个不着寸衣的身子抱在了一起…… 两天后,在全市召开的防汛工作会议上,市纪委公布了对渠水县防洪大坝决口事件中对13人处理意见,其中,决口险段所在地的乡党委书记和乡长被撤职,负责防汛物资监管的副乡长被立案查处,交与司法机关调查处理;渠水县委书记和现在分别受到党内警告处分和记过处分、主管副县长被停职;市政府负责包片的副市长白桦受到通报批评。 随后,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青州代市长薛家良,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全社会作出诚恳道歉,他承认准备不力、各级干部对抗大洪、抢大险、救大灾的应急能力不足,向遇难、失踪者的家属和受灾群众诚挚道歉!并向坚守在抗洪第一线的广大干部、群众、解放军指战员致以崇高的敬礼! 薛家良很少是感慨侯明处理干部的速度,前后也就是一周的时间,市委就做出了处分决定,薛家良猜测,他一定是得到了上级的支持。 大会第二天,不等薛家良过问,西营区委区政府两位一把手一早就来到薛家良办公室,向他报告已经妥善解决了拆迁死人案件的全部赔偿工作。 一个积压扯皮了两年的没有任何悬念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看来,渠水县干部多人受到党纪、政纪、法纪的处分,在政治上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以儆效尤、杀一儆百,到什么时候都是一种管理者必备的雷霆手段之一。 885、拒收锦旗 第二天一大早,市政府门口来了一对敲锣打鼓的人,为首的就是李大宝和李二宝兄弟俩,他们手擎锦旗,站在大门口。 这面锦旗连同一封感谢信,是送给政府市长薛家良的,上面写道:人民政府为人民,人民市长爱人民! 藏秘书长在第一时间给薛家良打电话。 薛家良得到这一消息后,就是一皱眉头,心想,这李大宝是发自肺腑给自己送锦旗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不管是什么原因,薛家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接这面锦旗。李大宝如数拿到了赔偿,可以告慰九泉之下冤死的老爹,想想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居然能拖两年多,问题出在哪儿? 是开发商真的不愿意出这个钱吗?还是他们为了平息这个事已经出了许多不明的钱?这种事司空见惯,一点都不新鲜。 那些大款们有个习惯,就是路上发生个简单的车祸,哪怕把人撞伤撞死也不愿如数出钱赔偿受害者,却喜欢花更多的钱去打点、疏通各种权力关系,还美其名曰这个钱宁愿这样花,也不愿那样花。意思很明显,他们办任何事都是要核算成本的,如果同样的钱给了受害者,他们得不到任何回报,但如果这些钱打点了权力人物和权力部门,不但可以少赔,还为以后好办事埋下伏笔。 薛家良将这种现象称作最无耻的交易!他在安平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就处理了一起这样的上仿案件,共处理了5名责任人。 今天李大宝哥俩敲锣打鼓给他送锦旗,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的,鬼知道是什么人想看他出洋相?他刚来半个多月时间,就显他能吗?要知道,那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悬念的案子,为什么两年多时间都解决不清?这背后一定有着某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既然见不得光,就会有利益往来,利益,在当今商业活动、政务活动中无处不在,所以,他这次解决的问题,肯定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仗着他新来乍到,不管是谁的利益,动了就动了,一切以“不知情”为借口。 所以,他在电话里指示藏秘书长,尽快将送锦旗的人打发走,锦旗绝对不能收。 藏秘书长说:“这样不好吧?老百姓大老远的赶来了,会不会伤了他们的感情?” 薛家良说:“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做了应该做的事,不需要老百姓感谢,更不需要送锦旗,请他们多多监督政府工作,多提意见,你就这样跟他们解释。” “那他们还不走怎么办?”藏秘书长问道。 薛家良说:“你就说政府有规定,不得收受群众送来的任何东西包括锦旗表扬信,耐心劝说,相信他们哥俩会理解的,再不走你就别问了。” 薛家良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时,侯明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薛家良放下电话,来到侯明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那就是副书记祝建生。 见薛家良进来,祝建生赶忙站起来跟薛家良握手。 薛家良很不习惯他这份热情,上班时间,有必要这么热情吗?搞得跟初次见面似的。 祝建生说:“薛市长,恢复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说:“我这臭皮囊皮实,好恢复,下午再去医院做最后一次检查,把夹板还给他们,就齐活了。” 侯明听了他这话暗笑了一下,说道:“家良,刚才我听建生书记说,政府那边有人给你送锦旗了,可是你却不收,为什么?” 薛家良看了看祝建生,祝建生正看着他微笑。 “收什么呀,这本来就是咱们的日常工作,有什么必要?” 侯明说:“建生书记认为,你应该收下来,这样有利于日后政府形象,另外,也给那些懒政干部、不作为干部树立一个榜样。”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侯书记,允许我说句官话行吗?” 侯明笑了,说道:“就你那张嘴,什么时候有过顾忌,你随便说。” 薛家良说:“如果非要说榜样,我认为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榜样了,不然上级凭什么让咱们坐在今天的位置,全市有那么多干部呢?所以,这个锦旗我不会收的,如果你们党委口真想树立什么榜样的话,就请去基层找吧,有许多任劳任怨的干部在默默无闻地履行着本职工作。歌星明星们可以炒作,我们要是炒作的话就该让老百姓笑话了。侯书记,祝书记,这是官话套话,也是我的真心话。” 侯明笑了,他看着祝建生,说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祝建生显然不死心,说道:“是这样,正因为上级有这样的榜样,下边还好按照这个标准树立榜样,什么事都得有个标杆不是?薛市长三天解决了两年多都没解决的积案,而且还站在抗洪抢险最前沿,险些丧命,我认为,就该弘扬正气,大张旗鼓地宣传,不能因为你是市长就不宣传。实不相瞒,省报的记者就在宣传部等着呢,部长不敢做主,请示我,我就来请示书记了。” 薛家良一听,笑了一下,说道:“对于新闻记者来说,的确是个好素材,而且偏偏又这么巧,正好赶上给我送锦旗,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那个意见,我的名字绝不能单独出现在这种稿件中,同志们的心意我领了,是想往我脸上擦点粉,但不合适,真的不合适,如果这样宣传,唯恐群众会笑掉大牙的,因为那本来就是我们该干的事。” 薛家良这话说得很坚决,也很得体。 “侯书记您看……这……”祝建生为难地看着侯明。 侯明笑了,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说道:“祝书记啊,听家良的吧,以后凡是涉及到我们领导本人事迹的报道,必须经过本人同意和组织同意,不能随意见报。” 祝建生说:“我……我这不是想以正视听吗?另外……” 侯明冲他一挥手,说道:“老祝,就这样吧,家良的脾气我了解,照他的意思去做吧。” 886、舆情复杂 祝建生本来还想坚持,听侯明这样说无可奈何地笑了,就走了。 薛家良起身关好房门,转身看着侯明,手指着门外说道:“什么意思?想把我架火上烤?” 侯明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说话呢?人家也是一片苦心,想让你积累点政绩,到年底转正的时候票数高一些。” 薛家良心说,如果没有人搞小动作,票数不会低。但这话他不便说出口,毕竟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市委书记,关系再好这点分寸还是要讲究的。 “谢谢他了。” 侯明见薛家良似乎有点情绪,就说:“家良,我从来都没给你介绍过班子成员的情况,就是想让你凭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今天我跟你说几句私房话,老安在的这几年,根本就没有真正抓过干部队伍建设工作,十天有一半时间不在青州,当然,上级派他下来的意图我也明白,无非就是增加基层履历,丰富基层工作经验,追求政局稳定,所以,青州的问题很多,班子里的问题也很多,这就是我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去省里要你的根本原因。至于你的能力和咱弟兄间的感情就不必说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老兄的意思家良心里明白。” “所以你以后说话办事跟从前的身份不一样了,不要老母猪过门槛——直拱直,凡是多动脑子。” “我今天有吗?” “今天我要是不给你打圆场,说不定你嘴里会吐出什么来。” 薛家良委屈地说道:“眼下工作这么多,可宣传报道的素材也很多,要说报道我抗洪还说得过去,毕竟这对于新闻记者来说,采写到这样的内容,上稿率肯定会高,但干嘛要盯着送锦旗这件破事?” 侯明冷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这件事,我不给你答案,你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慢慢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 薛家良看着他。 侯明重新坐回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说道:“家良,看看这个?” 薛家良起身接了过来,这是一份内部刊物,题目是《锐视角》,主办单位是青州师范学生会。他粗粗看了一遍,神色平静,说道:“您怎么看?” 侯明说:“这是老祝刚才拿给我看的,最早是青州师范几名学生会干部搞的,立足于本校的学术研究,谁知道你薛家良的大名居然被刊登在这里。然后老祝又让我浏览了一下这个学校的贴吧,这个贴吧跟这个内部刊物一样,也是这个学生会搞的,平时传播的东西比较正能量,最初也是面对校内的学术研究的,后来逐渐发展到了社会上,所以也增加了一些社会消息。但他们当初注册的却是‘青州贴吧’几个字,所以,这个网站就成了‘青’字头的贴吧了。” “哦?”薛家良吃了一惊,他来到青州后,就被各种各样的事务缠上了,还真没注意过这个贴吧。没想到他薛家良居然忽视了网上关于青州市的信息。 侯明抓过鼠标,点了一下,说道:“你来看看,我也是刚看了几眼,据说自从出现你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消息后,这个贴吧的点击量立刻飙升,超过了历史最高纪录,老祝说,就是看到这些帖子才下来采访的。” 薛家良凑了过来,侯明起身离开座位,坐到薛家良的座位上。 薛家良发现,有个叫“百舸争流”的楼主,将《锐视角》上有关薛家良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消息发到了网上,立刻跟帖无数。 有个叫“渠水新闻”的网友,还将本地电视台播出的几帧新闻图片复制到吧里,图片里,是薛家良穿着时尚的白衣黑裤和雨鞋,叉腰站在大堤上,时而挥舞着手臂,时而帮助陪伴的战士拽沙袋,薛家良的旁边,是一位猫腰取景的女记者,所不同的是,这位女记者穿着宽大的雨衣,看不出面容。还好,渠水电视台记者的注意力没在公然身上。 应下面网友的纷纷要求,这位“渠水新闻”的网友,将当天渠水电视台播出的新闻传到了往上, 按说,这条新闻在薛家良的眼里报道得很客观、真实。 下面的网友纷纷跟帖: 怎么县领导的画面比市长的画面还多? 我看要是市长不到现场,县领导才不会到这里来呢。 有个叫“渠水村民”的吧友说:我证明,是市长第一到的现场,随后半个多小时才见到县领导。 也有人说:怎么看着市长的装束不像是来抢险的,到像是刚从咖啡屋出来? 下面立刻有个回道:据说那个拿照相机的女的,就是他的女朋友,他刚从机场把女朋友接来。 “渠水村民”说:薛市长上午就来渠水防洪大坝了,他当时穿的不是这身衣服,是一件短袖t恤衫。 又有吧友说:看来接女朋友一说成立。 有一个吧友说:这叫工作恋爱两不误。 下面有吧友说:应该叫抢险恋爱两不误了。 又有吧友说:据说最后这个女的和市长一起被洪水冲走,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昏迷不醒,但紧紧抱在一起。 有帖立刻说道:哇呀,好感动!我也想要这样的爱情! 薛家良在网上快速翻看着,看到最新消息就是讨论处理责任人的内容,对这个内容,吧友们大部分都是叫好,也有人为那几个被处理的干部鸣不平。 总的来说,除去议论薛家良抢险恋爱两不误和他的穿着外,还算不伤大雅,里面就有个明显是女吧友说:我喜欢这样的市长,时尚,帅气,不喜欢那些衣着老气横秋的干部。 也有完全不同的声音,有的就说:新来的市长在捞政绩吗?在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 立刻就有人顺杆爬:又来了个镀金的,干部了两年又往高处爬了。 …… 因为吧贴数目比较多,他没有继续看下去。 离开办公桌,坐在侯明的对面。 侯明见他不说话,问道:“怎么样?” 薛家良说:“青州的网民比博阳的活跃。” 侯明说:“现在工作不好做,舆情复杂,稍有不慎,就有人给你传到了网上。” 887、有人想死 薛家良问道:“青州网络覆盖率达到了多少?” 侯明说:“市区全覆盖,发达县城也基本能全覆盖。偏远农村特别是山区还没普及。” 薛家良说:“看来我没接这个锦旗、没接受采访是对的,免得被一些人诟病。” 侯明点点头,说道:“你考虑得非常周到,是该注意。家良,我给你介绍一下西营区那条仿古商业街吧……” 侯明前前后后给薛家良介绍了那条街开发时的初衷。 据侯明介绍,三年前,时任省政府一把手的沈省长来青州视察工作,发现整平坦的道路两侧被拆得破破烂烂,就跟当时的安康和侯明说:“这两侧太有碍观瞻了,和市区的环境大相径庭,你们要好好规划改造一下,这里是通往市区的门面,是城市的名片,要擦亮这张名片。” 安康急忙说:“我们已经把这个地方规划成商业一条街了,明年开春就准备着手改造。” 沈省长说:“既然改造,就要当做名片那样去改造,青州是历史古城,如果建成仿古一条街,应该能给来这里的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于是,仿古一条街的立意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后来,在沈省长的家里,侯明认识了一位来自北方某个大城市的建筑商,这个建筑商具有一级古建资质,于是,市政府便将这位建筑商介绍给了西营区委和区政府。年底,方案就被敲定下来,经过审查各项资质后,这个建筑商在第二年就进场作业了。 当时,村民抵触情绪的确很大,即便是市、区、乡三级政府补贴,轮到老百姓自己还是要拿出七万块钱左右,有的的确是拿不出这个钱,就千方百计阻扰,致使拆迁遇到了麻烦,李大宝的父亲在明明知道推土机要来的情况下,提前钻进半截土墙内,据邻居反映,李父本来就是肝癌晚期病人了,两个兄弟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看不起这个病,据邻居们推测,老头可能和两个儿子商量后才做出的这个举动,这样说谁也没有证据,反正人死了。 “啊?怎么是这样?”薛家良目瞪口呆。 侯明说:“据群众反映情况就是这样。” “我被人耍了——”薛家良有点咬牙切齿。 侯明说:“也不算是被耍,无论李大宝的爹出于什么目的,不管他是不是肝癌患者,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施工方把人砸死了,这个在赔偿上是没有区别的。另外,这个建筑商也的确过分,据西营区的同志们讲,区委和区政府多次做工作,就是不出钱,另外,他们不出钱也有他们自己的目的,一方面希望李大宝他们把事闹大,这样,他就可以以没钱的名义将押在政府这边的违约金要回去。” “大城市来到建筑商,连这点钱都没有吗?” “他们资金链也断了,老板做期货赔了钱,这件事你还要过问一下,让他们尽快收尾完工。” “好的。”薛家良又说:“我当时还纳闷呢,怎么这么一件小事,居然拖着了这么久都没有解决……我幸亏刚才没去接锦旗,不然还不得让人家笑掉大牙?真蠢!”薛家良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 侯明说:“这个不怪你,你当时看到堵了大门口,肯定担心被外商看见影响不好,急于打发走他们。”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说:我哪是怕被外商看见影响不好呀,是心疼他们大热天被太阳晒着才动了恻隐之心,老百姓如果没有冤屈,谁愿意来告状? 侯明说道:“算了,无论如何,事情解决了,这是好事。还有家良,你看看这份材料。” 侯明说着,又拿起一份材料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接过来翻看着。 侯明说:“这是老安在的时候,搞了一个西部山区给水工程,是当时最大的民心工程,上了省报头版头条消息,计划五年完成,这项工程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为什么?” “有许多客观困难当时没有考虑进去,造成后期难以实施,我很担心这项工程成为烂尾工程。” 薛家良粗略了看了一下这个工程的介绍材料,说道:“好,等忙过这几天,我去调研一下这个工程。” “回来咱们商量。”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说:“小然子还在这吗?” 薛家良立刻不好意思,说道:“在呢,我下午下班送她回去。” “老龚和卜月梅好像去北戴河开会去了。” “是的,所以她才没回去,不然连家都进不去。” 侯明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办事?” 薛家良说:“等这段防汛过去。” “要好好摆几桌酒席。” 薛家良说:“她的性格您是了解的,不可能摆酒席的,顶多就是家人一起吃顿饭。” “那还行?你这么大岁数才当新郎,怎么也要请几个不错的在一起闹闹。” “看情况再说吧。” 侯明说:“好,你这个钻石王老五终于要花落人家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人家才是花,我充其量是草。” “谦虚,谦虚!”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顺便把马晓波叫过来,他对马晓波说:“你把有关西部给水工程的情况整理出一份,我看看……”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马晓波兜里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看,又看了看薛家良。 薛家良温和地说道:“你先接电话。” 马晓波犹豫了一下,背过身,低低地说道:“我正在有事。” 哪知,对方没有顾忌他正在有事,而是娇滴滴地说道:“马晓波,我又想死了……” 由于办公室很安静,他电话里的声音完全被薛家良听到了,薛家良就是一怔。 马晓波低声说道:“别闹了,我先挂了,一会给你打。” 马晓波挂了电话,回过身,看见市长正瞪大眼睛注视着他,他的脸就红了。 薛家良仍然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马晓波尴尬地笑了一下,赶忙岔开话茬,说:“没事,没事,您……您要的山区给水工程材料我马上就去找。”他说着就要往出走。 888、最不缺的就是干部 “等一下。”薛家良叫住了他,说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慌什么?” 马晓波紧张地看着薛家良,大气都不敢出。 薛家良看着他,问道:“你真没事?” “没……没事,闹着玩儿呢。”马晓波支支吾吾地说道。 薛家良拉下脸:“有这么闹的吗?吓死人了,去吧。”薛家良说着向马晓波挥了一下手。 马晓波走了出去。 望着秘书的背影,薛家良皱起眉头,他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公然跟他第一次时,在高朝的时候,情难自禁时的那句惊呼:老薛,救我! 薛家良陶醉般地闭上了眼睛,想着那美妙的一刻,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突然,他睁开眼,不对,马晓波三十多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他妻子的市一中附属小学教师,这个点她应该在课堂上呀?难道? 回想刚才那个娇娇滴滴、甜腻腻的声音,薛家良断定不是马晓波的的老婆,难道这个小子有了外遇? 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抓过电话,来电显示的是“卜月梅”三个字。接通电话,一时竟不知该怎样称呼她:“卜……主任……” “哈哈!”卜月梅在电话里不由地大笑:“家良啊,怎么称呼官衔了,是不是我也应该叫你薛市长?哈哈。” 薛家良也笑了,这还真是个难题:“我太激动了!不知该怎么称呼你了?” 卜月梅笑着说:“我就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个难题,这样,咱们俩约定一下,你私下还叫我卜姐,这样我听着亲切,当这家人的面你在非叫不可的情况下,随着小然叫我卜姨,其它场合随意就行了。” “我倒不是怕自己降辈儿,实在是因为你太年轻了。” 卜月梅说:“没办法,小萝卜长在大畦背上了,你就将就着吧。”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有什么指示?” 卜月梅说:“刚才小然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晚上要回家,还说你要以姑爷的名义上门求婚,问我需要带什么礼物?我说这个随意,没有定式。” 薛家良一听,没想到公然如此心细,他高兴地问道:“那当年龚书记上门的时候带什么礼物了?” 卜月梅说:“我记得带的就是烟酒什么的,家良啊,我也不跟你客气,既然你是以求婚的名义上门,就要给你未来的老丈人带礼物,尽管你平时也给他带礼物,但这次不一样。” 薛家良说:“我明白。” 卜月梅又说:“我今天主要想跟你说的是,还有一份礼物你必须带,那就是送给白瑞德儿子的礼物,现在曾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闭着嘴出来的人,都是咧着嘴乐,尤其是老曾,脸上的褶子都开花了。” “哈哈,谢谢卜姐提醒,我还真忘了他这个茬儿了。” “回来后你们两个一块去曾家看看,有些事不说自明了。” “明白,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没了,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 挂了卜月梅的电话,薛家良就给公然打电话。 公然接通电话后说道:“有什么事呀——” 他忽然想起马晓波电话里的声音,刚想说“我想救你”,这个时候马晓波进来了,他说道:“有事,一会再给你打。” 他自觉有些尴尬,放下了电话,马晓波将一份材料递给他,说道:“藏秘书长说这是半年工作总结的时候,里面有涉及到西部山区给水工程的情况,您先看看,更详细的我再整理。” 薛家良翻了两页。 马晓波说:“有事您再叫我。” 薛家良点点头。 马晓波出去后,他便拿着手机来到里间的休息室,又给公然拨了过去。 公然接通后说道:“薛市长有什么指示?” 薛家良笑了,小声说道:“调皮!如果我说我想隔空救你,怎么办?” 公然明白了他说的话的意思,就故作愠怒地说道:“硫氓,找打!”随后她就捂着嘴嗤嗤地笑出声。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你在做什么?” 公然说:“在整理照片,有事吗?” “是这样,小卜同志刚才给我打电话,提醒了我一件事,那就是咱们要给班得儿的儿子买点礼物,据说他们全家人的嘴都合不上了。” “哦——好的。” 薛家良又说:“你要是没空,就等咱们走的时候再去买吧。” 公然想了想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商场买。” 薛家良也想了想说:“好,你先忙你的。” 放下电话,薛家良笑了。 通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他感到公然现在很依赖他,而且,两个人的世界里,她尽显小儿女的柔弱和娇羞,这一点跟她平时给人的印象正相反。不过,作为男人,他更喜欢这样的公然。 下午,薛家良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他来到侯明的办公室,刚要敲门,里面的门开了,市纪委书记老邵从手里拿着本和笔从里面出来。 他跟老邵点了一下头,算作招呼,便推门进去了。 就见侯明脸色铁青,在屋里正在踱步。 看见薛家良进来,他说道:“家良,渠水还是出事了。” 薛家良知道他指的是县领导违纪违法的事,就说:“严重吗?” “你看看,材料在桌上呢。” 薛家良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材料看了看,说道:“您是什么意思?” 侯明说:“证据确凿,没的说,该咋办就咋办,关键是范围太大了,渠水整套班子几乎全部烂掉。” 薛家良说:“现在反观渠水大坝决口,倒不是什么坏事了。” 侯明站住,看着他,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薛家良说道:“没有,长痛不如短痛。” “是的,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调哪些人去那里任职,冷不丁缺口好几个。” 薛家良说:“我记得当年怀东市的案子,也是窝案,牵出了好几个市领导,当时有人担心难以一下子配齐这么多干部,曾书记就说过,我们的队伍最不缺的就是干部,后面排队等着的有的是!” 侯明苦笑了一下,说道:“是这个道理,可是……唉——你来找我有事吗?” 889、秘书的秘密 薛家良说:“没事,我一会跟小然回省城,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早走一会。” 侯明笑了,说道:“什么事能比得上你登门拜见老丈人重要?去吧去吧,抽空琢磨琢磨渠水干部人选问题。” 薛家良说:“人事问题归您管,堵大坝的事归我管。”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咱哥俩就别分那么清了。” 薛家良说:“关键是我刚来,不了解干部们的情况,给不了您好的建议啊!” 侯明说:“好好好,回来再说,不早了,你赶紧去吧。对了,我这里有好酒好烟,给他带去,省得买了。” 薛家良赶忙摆手,说道:“千万别,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能嫁也不让姑娘嫁我了。” “为什么?” “该说我连瓶酒都舍不得给他买了,一气之下,再跟我要百八十万彩礼钱我可就真的是完了。” “哈哈哈。”侯明大笑,说道:“你就寒碜你老丈人吧,那好,那就自己掏钱买去吧。” 侯明回到办公室,叫过马晓波,说:“你盯会,我早走一会,有事打电话。” 马晓波说:“好的。那个给水工程材料我让他们去整出一份详细的报告来,周一能给您。” “好的。” 薛家良下了楼,走出电梯。 坐上车后,他感觉车里很凉快,说道:“你出去着?” “没有,我知道咱们要出门,所以提前发动着车,开开冷气。” “你怎么知道?” “中午咱们头上班的时候,公然姐告诉我了,说如果您没事的话,让我提醒您早点回来。” 他们出了常委办公楼大院,来到了街上,可出乎意料的是,刘三居然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薛家良以为他有事,就没有问他为什么向右走。 驶出二百多米远后,刘三将车停在一个银行前。 薛家良问道:“你要取钱?” 刘三笑了,说道:“我不取钱。” “那你停在银行门口干嘛?” 刘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咱们在这待一会再走。” “待一会?你什么意思?” 刘三嘿嘿笑了两声,头就看着后面对过的方向,说道:“也没有其它意思,我就是想跟自己赌一把。” “赌什么赌?你在搞什么鬼?咱们还得赶路呢?” 刘三仍然扭着头向对面看着,说道:“您放心,我知道,不会耽误太久,至于赌什么,一会我告诉您,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我保证向您坦白。” 既然刘三这样说,薛家良也就不问了。 刘三拧开了音响,说道:“这个唱片是公然姐从美国带回来的,让您累的时候听听。” 薛家良听出来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披头四的歌曲,他闭上眼睛,听着自己钟爱的歌曲。 忽然,就听刘三说道:“妈得,果然出来了,还真让老子猜着了。” 薛家良听见他骂人,刚想教训他两句,就听刘三说道:“叔,您扭扭头,看对面。” 薛家良扭过头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就见马晓波跑了出来,他跑到马路中间的斑马线边,等车子都过去了,才向着对面跑过去。 “什么意思?”薛家良问道。 刘三说:“如果我没猜错的,他应该去那个晓晓复印部。” “这不很正常吗?” “别着急,您看着。” 薛家良料定这里有文章,就定定地看着。 果然,马晓波跑进了那个复印部,门口早就有一位穿着花吊带裙的姑娘给他拉开门,然后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 薛家良明白了,刘三是想让他看马晓波偷情,他转过头,问刘三:“你怎么发现的?” 刘三放下手刹,脚踩着油门,一边驾着车子往前走,一边说道:“刚才我跟他去了一趟水务局,回来的时候,我故意没熄火,开开冷气。他就问我,市长呆会要出去?我就点点头,说了一声是。我们俩人就进来了,我在值班室看报纸,他就上去了。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就说明了您前脚走,他后脚就出来了,目标就是对面的晓晓复印部。他跟那个晓晓是情人关系,我听说,那个晓晓复印部最大的客户就是市政府。” “咱们有自己的打印室啊。” 刘三说:“他会以各种借口把材料拿出来打。” “你刚来没几天,你怎么知道的?” 刘三说:“我跟他去那里玩过,还有,也听其他司机说过,说对面复印部那个小老板是他的情儿。” 薛家良想起上午马晓波那个电话,他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绕到前面红绿灯处掉头,又驶了回来。 薛家良就看见晓晓复印部的落地玻璃窗被拉上了窗帘。 刘三完成“告密”任务后,就不再说话了。 再说,晓晓复印部,马晓波被晓晓缠住后,便拉上窗帘,反锁上门,躲进里面一张小床。 马晓波挣开她的手,说道:“你到底要干嘛?” 晓晓委屈地说:“人家都三天没看见你了,上午给你打电话叫你也不来。” 马晓波说:“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上班的时候不能给我打电话,我就是领导跟班的,没有自己的行动自由。” 晓晓委屈的眼泪出来了,她撅着小嘴说:“上班时间不能打,下班时间更不能打,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说着,就坐在一张小床上,哭了起来。 马晓波不忍心看她受委屈,看着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就赶忙哄她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有时间我肯定就会来找你了,如果我不来,那就是我不方便,不方便懂吧?” “那你中午下班怎么也没来?” “我的小姑奶奶,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中午要接孩子,孩子上午有舞蹈课,她妈妈去在给补习班授课。你难道忘了?” “没忘。” “没忘你还打电话捣乱!你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市长就在我跟前,他都听见了,弄不好我就要被他开除了,我真要被开除了,别说关照你的生意,恐怕咱俩都得一刀两断,谁也不认识谁了。” 晓晓对他的危言耸听不闻不问,一下子抱着他的脖子,说道:“人家上午就是想你了,那时就是突然想死了吗……” 890、老丈人的下马威 马晓波一看晓晓俊俏模样,又是眼泪又是撒娇还外带着不想活了,他忽然就是一阵冲动,一下子抱起她,说道:“不想活是吧,好,我马上就弄死你。”说完,使劲将她摔在床上…… 弄死你,是这对男女的暗号,是源于马晓波快到极致时的呓语,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晓晓都能得到最好、最狂烈的冲击,接下来她就真的能到达要死的境地。 这也是马晓波迷恋晓晓的原因所在,她总是能跟他一起到达那个标志性的状态,这一点,是他那个当六年级班主任的妻子所没有的。 短暂的欢愉过后,马晓波疲惫地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后便开始起来穿衣服。 晓晓拉住他,说道:“哥,在陪我一会。” 马晓波说:“不行啊,市长交给我一个材料,我跟他说周一给他,但必须提前完成。” 晓晓摸着他的头发,说道:“你头发都希了,天天写材料太费脑筋了,这劳神的差事,不干不行吗?” 马晓波冷笑了一下,说道:“我不干这个干什么去?” “跟我一起做买卖。” “你拉倒吧。” 马晓波说着,已将衣服完全穿好,他看着仍然躺在床上的晓晓说:“从今往后,你不许在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 “那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等你下班回家打吗?” “不行,我会抽空给你打的,记住。” 晓晓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马晓波弯下身,摸着她的脸说:“放心,哥不会忘了你,我走了,记住,想我可以给我发信息,绝对不能再打电话了,如果我不接,就是不方便,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打。” 晓晓含着眼泪点点头。 马晓波将花裙子递给她,说道:“快起来,我要走了。” “你走就走呗。” “我走了,门就开了,进来人怎么办?” 晓晓撅着嘴,起来穿好衣服。 马晓波这才走出晓晓复印部。 半年前,当他和班主任老婆大吵一顿后,来到这个复印部,与这个漂亮可爱的晓晓就抱在了一起,从此,他的生活就多了一个女人。 身为办公室副主任的他,也的确没少帮这个女人,许多无关紧要的文字材料,能到她这里打印就到她这里打印,市政府附近有许多打印部,哪个打印部都跟里面的部门有关系。 马晓波有个原则,不是所有文字资料都拿到外边复印,那些有保密性质的他绝不会拿到外面来打,都是用电脑自己打印。 只是,他今天万万没有想到,他私会晓晓,落入市长薛家良的眼睛里了,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省城,省委家属院。 薛家良和公然出现在龚家大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龚法成准时回家。 公然看见爸爸下班这么准时,就知道他是回来迎接他们的,她就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等着爸爸。 还没等车停稳,龚法成就推开后面的车门,下了车,向女儿大步走来。 爸爸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矫健,气度不凡,神采奕奕,而且面色红润,也许,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才是自己心中男人的标杆,好在她终于找到了。 这样想着,看着爸爸的目光就更加的深情,痴迷。 龚法成走到女儿跟前,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冲着自己微笑,就说道:“怎不进去,站在这傻笑?” 公然仍然看着爸爸,她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张开双臂,给了爸爸一个拥抱。 龚法成一怔,随即就势抱住了女儿。 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女儿了?他的鼻子就有些酸。 公然将脸贴在爸爸宽广结实的怀里,有些哽咽,说道:“爸,想我着吗?” 龚法成双臂用了一下力,随后松开,看着女儿说:“我想不想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我。” 公然看着爸爸,刚要说话,就被龚法成用手指挡在嘴上,说道:“别跟我狡辩,反正你回来第一个见的不是我。” 公然含着眼泪笑了,说道:“想不到堂堂的省委副书记,还有了个日本名字,小、心、眼、子。” “哈哈哈。”龚法成大笑,拥着女儿往里走去。 走到屋门口,龚法成大声喊道:“薛家良来了吗?” 公然小声说:“他敢不来吗?” “呦呵,刚三天半就闲着他说话了,你别忘了,你的户口本可是还跟我的在一起呢。”他说着就去给女儿开门。 看到这对父女亲热的样子,薛家良和卜月梅站在屋里故意不吭声。 龚法成看着他俩,说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嫉妒了?” 薛家良赶紧说:“不敢。” 卜月梅也附和了一句:“不敢。” 龚法成哈哈大笑。 他看了看薛家良,又看了看女儿,说道:“小梅呀,我不知道你是否仔细看过这两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像刚留洋回来?” 卜月梅说:“怎么不像?” 龚法成说:“不像,看起来西方的汉堡可乐不养人啊,小梅,你给他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 卜月梅说:“然子想吃中国人包的正宗的饺子,于是,我下午没上班,就包了五种馅料的饺子。” “五种?”公然和龚法成同时惊呼出声。 龚法成说:“你真不嫌费事。” 卜月梅看着薛家良和公然,说:“我不嫌费事,在家吃一顿少一顿的人了,我还嫌费什么事呀?” 公然一听卜月梅这样说,眼圈一红,就蹭到她的跟前,拉着她的胳膊说:“小阿姨,看你都说了什么……” 卜月梅这句话说得龚法成眼圈也红了,他紧并着嘴唇,走到薛家良跟前,冲着薛家良的肩膀重重给了他一拳。 薛家良知道他这一拳说好听一点是见面礼,说不好听的就是下马威,只有他,才明白龚法成这一拳的全部含义。 他故意疼得呲牙咧嘴,手捂着左胸弯下了腰。 “爸,你干嘛,他的伤还没好呐!”公然说着,急忙扶住薛家良。 卜月梅也埋怨道:“你呀,下手这么重。” 龚法成看着自己的拳头,说道:“重吗?一点都不重,他又不是纸糊的。”说到这,他又看着薛家良问道:“薛家良,重吗?” 891、他今天是贵客 薛家良直起身,说道:“不重,一点都不重,您要是觉得不解气,再来一下。” “你敢跟我挑衅!”龚法成还真的握紧拳头,冲薛家良砸去。 公然的脸都白了,她赶紧护住薛家良,喊道:“爸——” 卜月梅也拉住了龚法成。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看把你们急的,我只是想让这小子感受一下我拳头的力度,让他以后小心行事。薛家良,我服你了,咱家统共四个人,两个人向着你,你小子有福。” 薛家良笑着说:“我知道您这是高兴得表现,打是亲,骂是爱吗。” “爱?”龚法成瞪着他,说道:“你可真会抬举自己。”说完,走进一楼衣帽间,去换衣服去了。 薛家良看了看公然,就见公然担心地看着他,他就笑笑,冲公然挤挤眼。 卜月梅一看这两个人要开腻,就低下头赶忙躲开,说道:“你们去楼上洗洗,马上开饭!” 薛家良说:“不用上楼,我就在这里洗手,帮你包饺子。” 卜月梅说:“你是伤病员,我哪敢用,有人还不得跟我急。”说到这里,卜月梅看了一眼公然。 公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来到衣帽间门口,敲敲门,就听龚法成在里面喊道:“进来。” 龚法成见女儿进来了,套上一件宽松的老头背心,说道:“你怎么不去陪客人?” 公然笑了,看着爸爸:“您从来都没拿他当客人,怎么今天忽然拿他当客人了。” 龚法成低声说道:“今天他是贵客,是我即将过门的女婿。” “原来您这么高兴我早点出嫁呀?” 龚法成听女儿这么所,就用手点着她的脑门,说道:“没良心!走吧,出去吧。” “爸,等等。”公然叫住爸爸,说道:“您刚才在外面抱我的感觉很好,我还想让您再抱一下。” 龚法成高兴地说道:“好,好,来。” 龚法成张开有力的双臂,将女儿抱入怀中。 公然陶醉地闭上眼睛,说道:“爸爸,小时候是不是这样抱我?” 龚法成笑了,说道:“不是,小时候是把你抱起来,你现在大了,我也老了,抱不动了。” 公然抬起头,说道:“不老,一点都不老,薛家良看上去一点都比你年轻。” “哈哈哈。”龚法成松开女儿大笑:“你是不是怕我说你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就一再讨好我?” 公然也松开爸爸,说道:“唉,我就这么一点小心眼,何必要戳穿人家呀。” “哈哈哈。” 龚法成笑着走出来,他开始沏水。 薛家良正好洗完手出来,他歪头往客厅里看了看,就进了厨房,就见卜月梅正在往出赶公然。 “这里,没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快去跟你爸爸待吧,他尽管嘴上不说,内心里早就盼着你们回来哪——” 薛家良说:“小然去陪老同志,我来包饺子,包饺子是我的拿手好活。” 卜月梅说:“我下午没上班,早就把饺子包出来了,谁也不用,去吧,跟老同志聊会去吧。” 龚法成端着几杯倒好的茶水进来了,说:“你们都不愿出来,我索性进来,来家良,喝杯水,听说你这段时间很辛苦,喝水去去火。” 公然接过父亲手里的茶盘,放在餐桌上,给他们一人递过一杯水,她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说道:“我最爱喝爸爸泡的龙井了,还是家乡的水甜啊!” 薛家良坐下,端起一杯水,说道:“别说,我还真是渴了,要不是水烫,这一杯早就下肚了。” 公然说:“我上去换衣服,你们最好别谈工作。” 龚法成说:“不谈工作谈什么?” “谈……谈咱们的家务事。” “家务事?你一去就是一年,薛家良比你提前半个月回来,这一回来就走马上任,除去给我打个电话,我连他人影也没见着过,有什么家务事需要谈的?” 公然说:“需要谈的太多了,我换衣服下来跟你们谈。” 卜月梅说:“马上开饭,什么都别谈了,先谈吃饭。” 公然一听马上开饭,就又下来了,说道:“那我不换衣服了,饭前有个仪式要进行。” 龚法成和卜月梅一听,都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仪式?” 公然说:“礼品开启仪式。”她说着,就将客厅一只箱子拉了过来。 薛家良帮助她打开箱子,她就一件一件往外掏礼物,她手捧着一件衬衣说道:“爸爸,我本应该想给你买小棉袄,但是夏天送棉袄太热了,这个就当棉袄了,正经国际大牌。只不过我把包装盒扔掉了,不然太占地方了。” 龚法成接过衬衫,看了看,摸了摸,说道:“一摸这面料就是好货,只是这棉袄也太薄了,难怪回国不先奔家,却去了别处了,怎么说也当不了棉袄,没热度喽——” 公然笑了,说道:“冬天给您买厚的。” 她说着,又拿出一件衣服,嘴里嘟嚷道:“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然后展开,递到卜月梅面前。 卜月梅一看,就一件非常华贵的礼服,天青色,斜肩,另一肩膀上是一朵同质面料的花朵,恰到好处地遮住肩膀。 卜月梅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道:“给我的?” “嗯哼。”公然微笑着看着她。 “这、这,我能穿出去?”卜月梅担心地说道。 公然说:“当然不是让您上班穿了,爸爸经常有外事活动,当他需要携夫人前往的话,您就穿这个,完全可以穿出去。” 卜月梅接过来,往身上比划了一下,看着龚法成,问道:“能穿吗?” 龚法成看着,说道:“能穿,酒会的时候就可以穿,颜色非常适合你,典雅,大方。” 卜月梅的脸不由得红了,说道:“我还没穿过这么露肩的衣服呢。” 公然说:“一会吃完饭,试穿一下,保证你有明星般的感觉。” 卜月梅说:“我估计,一年也轮不到穿两回。” 公然说:“两年穿一回就够本了,保证与众不同。” “好,下次我就穿!谁不愿穿漂亮衣服呀!” 892、龚法成的两个条件 公然说:“不用那么咬牙切齿,爸爸都说你可以穿。”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出掏出许多东西,最后是一大包咖啡豆,她递给爸爸,说道:“这个是孝敬您的。” 龚法成说:“你是真怕我觉多呀?” “哈哈。”卜月梅和薛家良都笑了。 薛家良说:“然子,你的宝献完了吗,献完了该我了。” 公然说:“主要内容的献完了,还有一些小玩意和保健品,然后就没了,你来吧。” 薛家良转身,从背后拿出两瓶高级窖藏国酒和两条高级国烟,他摆在餐桌上,看着龚法成,后退了两步,规规矩矩站好,然后冲他鞠了一躬,说道:“我这礼物不白送,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龚法成问道。 “请求您将公然嫁给我,我保证,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对您和卜姨好!我薛家良无父无母,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的父母。”说完,又鞠了一躬。 大家谁也没料到,薛家良这就求上婚了。 龚法成收住笑,严肃地说道:“其实,刚才给你的那一拳,就包涵了我所要对你说的一切,凭你的聪明,你应该参出我的深意。” “是的,我参出了,您刚才那一拳,就是一个下马威,是想告诉我,好好对小然,否则就揍死我。” 龚法成说:“算你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家的情况和小然的情况你都了解,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对你就两个要求,第一,对她好;第二,你在这条路上好好走!小然的性格我了解,她就是跟着你吃糠咽菜也不会指望你借职务之便往家捞什么好吃,这一点你切记。多余的我就不说了,你在纪委工作多年,该见识的和不该见识的你都见识过了,对权力保有一份畏惧之心,我不图你当多大的官,只求你干干净净、平平安安。不用问,小然也肯定是这个愿望。” 公然在一边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 薛家良脸上表情认真、严肃,他说:“您放心,官做到这步,早已超出我的预期,我非常知足。您对我的两条要求,我铭记在心,坚决照办!” 龚法成有了笑纹,说道:“好了,礼物收下了,以后,别买这么好的酒了,不贪不占的养个孩子也不富裕。” 薛家良忽然被他这话提醒,说道:“孩子的问题你们也都知道,我而已不过多解释了,我在美国就听说了,张钊由于制止了狱中一场殴斗,被第二次减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元旦左右他就能出来。即便他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准备多养这个孩子一年半载的” 龚法成看着女儿,说道:“养个孩子不成问题,你养不起还有我们,我相信小然也不会计较这个孩子的,这是积德的事。” 公然听后冲爸爸和薛家良一个劲地点头。 龚法成见薛家良还站在那儿,伸手示意他坐下。 薛家良眨巴着眼,说道:“您刚才说了两层意思,孩子……还有什么来着……对了,是酒的问题。我再此保证,无论我将来多么贫困潦倒,给您喝的酒不会低于今天这个标准,省得您说我把闺女骗到手后就舍不得给您买好酒喝了。”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张嘴啊,二五眼的人还真对付不了你。” “您能对付,因为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薛家良这话明显就是冲着龚法成在专案组问讯他时说的。 “哈哈,不打不成交,这话是真理啊!好了,开饭,今天咱们一家人要好好喝几杯!” 龚法成有种掩饰不住的高兴。 等菜摆上座,酒倒满后,龚法成问道:“小然,去叫刘三进来吃饭。” 薛家良说:“他有事出去了。” “为什么?”龚法成看着薛家良说:“咱家向来没有冷落过工作人员的习惯。” 公然说:“他半路就跟我们说好了,今天这顿饭不跟咱们掺和。” 龚法成说:“这还差不多,这个孩子让你们俩调教得不错。好吧,由他去吧。今天高兴,共同举杯,干!” 除去公然外,三个人都干了杯。 卜月梅放下酒杯,说道:“我去煮饺子。” 席间,龚法成跟薛家良说道:“家良,这个家以后也是你的家,你们想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不嫌弃我们老俩,就在家里住,想过两个人的世界小然那里有房子,对了,你们准备把家建在哪儿?” 薛家良说:“这个,我还没征求小然的意见,一切由她,如果以省城为主,我就来回跑,如果以青州为主,小然就得搬过去住。小然的工作特殊,她那些宝贝跟着她搬来搬去的不方便,所以,我还是希望她去青州住,离京城她的单位也近。” 龚法成看着女儿,问道:“你什么意见?” 公然低下头,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怎么都行吧——” 公然不是一个说话吞吞吐吐的性格,她之所以没有明确表态,就说明她已经有态度了。 龚法成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他不会让女儿为难的,就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家良希望你去青州,你就去青州吧,隔三差五的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他说完,谁也不让,端起杯就喝了一口酒。 公然低下头,她的眼圈红了,起身进了厨房,呆呆地看着卜月梅煮饺子。 卜月梅看着眼泪汪汪的公然,故意逗她:“要出嫁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眼泪汪汪的了?” “你才高兴呢!” 卜月梅被她噎得“噗嗤”笑了。 薛家良已经看到公然眼睛里的伤感,无论多么洒脱的女子,在出嫁这个关口,也是洒脱不起来的。 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双手恭恭敬敬端着杯,看着龚法成,说道:“爸,感谢这么多年您对我的栽培,感谢您培养了小然,漂亮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了。” 龚法成凝视着他,说道:“记住我那一拳。” “一辈子都不敢忘。” 893、别坏了讲究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厨房里的公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卜月梅端出两盘饺子,说道:“我说,你们爷俩就别煽情了好不好,小然都成泪人了。” 龚法成赶紧说道:“好好好,不说了,说正经的,什么时候领证结婚?” 薛家良说:“您如果没有意见,我们随时都可以去领证,省城、青州哪儿都可以。” 龚法成问道:“那你们头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在青州领证?现在领证不用带户口本了。” 薛家良说:“不敢,没有您发话,打死我们也不敢。” 龚法成说:“唉,做父母的,都有点老观念,领了证了才算夫妻,既然你们没在青州领证,这次回来就在省城把事办了吧。鉴于咱们这个家庭的情况,就不要摆酒席了,领证那天,咱们全家到外面饭店庆祝一下,你看怎么样?” “一切听您的,那我们周一就在省城领证,这两天也好做些准备。” “有什么准备的?” 薛家良说:“酒席可以省,我们两个怎样也要有个私下仪式吧,有些必要的环节不能简化。” “私下仪式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按说我不该掺和,但你目前的身份,我还是想提醒你,低调,必须低调。” 薛家良说:“我明白,只是委屈了她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小然是个不一般的丫头,她会理解的。” 一家人吃完饭后,卜月梅拿出一个大礼包,说道:“你们两个应该去前院看看,德子今天还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晚上看小孩好吗?” 龚法成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晚上看的。” 公然接过卜月梅手里的大礼包,说道:“你是给我们买的?” 卜月梅故意开玩笑说:“给你们买的早点,是让你们去看茅苗。” 公然脸红了,娇嗔地说道:“没大没小。不过我要感谢你想得周到,我们还真没买礼物,不是忘记了,是怕耽误回家吃饭,我们包了一个红包。有这个大礼包当敲门砖太好了。” 公然是手里玩耍着婴儿大礼包。 薛家良问道:“茅苗在哪儿坐月子?” 卜月梅说:“当然是婆家了,老曾那个人你还不了解,把爷爷的风范演绎到了淋漓尽致,唯恐人家跟他抢孙子。” 龚法成说:“我看他是抢着当孙子!”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 薛家良掏出电话,说:“我先给德子打个电话,贸然去别坏了讲究。” 卜月梅说:“这里不像咱们老家,什么讲究都没有。” “那我也打个电话吧,免得碰上熟人。” 卜月梅说:“除去院里这几家人,他们闭门谢客,连郑清和小冯给的红包德子都不要,不过我估计他会要你们的。” 薛家良说:“早就说好了,我要当孩子的干爹,他不敢不要。” 卜月梅说:“当干爹是要有仪式的,凭空当不了干爹,另外,按照咱们老家的习俗,是要给孩子挂银锁的。” 薛家良说:“这个,我已经准备出来了。” “准备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看看。” 薛家良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首饰盒,说道:“我也是前几天路过珠宝店买的银锁,忘了向你汇报了。” 公然的大眼睛看着他,没说话,低头打量着手心里那个小巧可爱的小银锁。 薛家良知道公然洞悉了自己的用心,就摸摸脸,说道:“这个,是我和德子早就说好的,所以你……” 公然将小银锁重新装进首饰盒,说道:“你们俩人的事我不掺和。” 薛家良见公然没有生气,就给德子打了一个电话。 白瑞德接通电话说道:“老薛,你们是不是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不看看我儿子来吗?” 薛家良说:“是想看啊,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忌讳没有。” “什么忌讳都没有,现在来正好,孩子的姥爷和姥姥刚走。” “那好,我和公然马上过去。” “好,我去给你们开门。” 薛家良将首饰盒装在兜里,公然拎着卜月梅给买的大礼包就来到前院白瑞德家。 白瑞德早就等在院墙外。 看见他们俩人过来了,老远就冲他们张开双臂,一下子就将他们两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两个人都知道他这个拥抱的含义,也就任由他这样抱着。 半天,白瑞德才松开他们,说道:“真好!真好!” 薛家良这才调侃着说道:“怎么你比我们刚从西方回来的还西化,见面就拥抱,而且一抱还抱了我们两个。” “去你的。”白瑞德狠狠给了他一拳。 公然急了,说道:“你小点劲,他刚撤了夹板。” 白瑞德一听也被她这话吓住了,举着拳头不知所措地问道:“啊?我怎么忘了这茬了,怎么样老薛,我没打坏你吧。” 薛家良揉着肩膀说道:“唉,命苦,你们怎么都跟我这个肩膀过不去呀?” 白瑞德笑了,说道:“是不是龚叔叔也捶你着?” “打死我也不说。” “哈哈哈。” 白瑞德两只手分别搭在公然和薛家良的肩上,拥着他们往里走。 白兰听到动静后下了楼,看见公然后,就拉着公然的手,说道:“孩子,你伤得不重吧?” 公然说:“阿姨,我就是受了点皮肉伤,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听到消息后都吓死了!” 白兰说完,就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恭恭敬敬地说道:“阿姨好!” 白兰看看薛家良,又看看公然,嘴里机械地说道:“好,好,好,你们去看看孩子吧。” 公然说:“不忙,阿姨,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一件礼服,跟叔叔出席重要场合穿,不知您喜欢不。” 薛家良这才发现,公然给白兰带的礼物没有去掉包装盒,看来,她还是具备一定的情商的。 白兰高兴地说:“喜欢,你送我的所有礼物我都喜欢!” 不知为什么,白兰看薛家良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就没话找话说:“阿姨,大晚上的,我能上去看孩子吗?” 894、干爹的权力 不等白兰说话,白瑞德说:“谁不能看你都能看,你是孩子的干爹,对了老薛,这个茬儿你没忘吧。” 薛家良说:“当然没忘,长命锁我都带来了。” “啊?长命锁?干什么用的”白瑞德问道。 薛家良笑笑,说:“你太年轻了不懂这些,阿姨懂的。” 白兰笑着说道:“是啊,民间认干亲,干爹干妈是要给孩子佩戴长命锁的。” 薛家良说:“还是阿姨见多识广。在我们老家,认干亲是很隆重的事情,有一套很繁琐的仪式,不但要给孩子佩戴长命锁,还要送孩子一双筷子和一只碗,外加小衣服、兜肚和兜嘴什么的,碗和筷子讲究太深,而且小孩子容易摔破,家有老人的很忌讳这些,所以在我们老家也都不送碗筷了,就等着将来孩子结婚的时候再送。” “那我们送你什么?”白瑞德问道。 薛家良想了想说:“按老理儿讲究多了去了,咱们呀,新事新办,我这一锁定干亲,将来结婚的时候我再来开锁。” 白瑞德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白兰说:“论老理儿可是没这么简单,你们要送给干爹帽子干妈鞋子,一年三节两寿,礼都要到的。” 白瑞德高兴地说:“行啊,明天我就给你们买帽子和鞋,三节两寿以后就免了,太麻烦。” 薛家良说:“帽子和鞋你也不要买,我倒不是心疼你花钱,太麻烦,你说你买了我是戴还是不戴,弄丢了戴旧了都不好,跟我不给孩子买碗筷的道理一样,省得心里膈应,等孩子出满月,你请我们吃顿饭就行了。” 白瑞德说:“那没问题。” 他们换上鞋,上了楼,在头上楼时,薛家良跟公然说道:“跺跺脚,三下。” 尽管公然不知为何要跺脚,但薛家良这样说,她就学他的样子,跺了三下,然后跟在白瑞德后面上了楼。 来到二楼一间大卧室,还没进门,就闻到一种独特的奶香味。 茅苗穿着家居服,早就等在门口,她亲热地叫了一声“薛大哥”后,就拉住公然的手,热情地说道:“公然姐,可把你盼回来呢!” 公然打量着茅苗,她胖了,但人却显得非常水灵,有一种自然的母性之韵,她说道:“盼我回来干嘛?” 茅苗说:“盼着你回来给我儿子拍照。” 公然笑了,说道:“没问题。” 公然将大礼包递到茅苗手里,说道:“不知是否用得上。” 茅苗说:“太用得上了,这些东西,有多少就用多少,我们家现在没别的,到处都是孩子的衣服和尿片。” 薛家良这才掏出首饰盒,说道:“公然,你靠边站,我要宣布干爹的权力了。” 他说着,就取出那枚银质的长命锁,举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冲着床上闭着眼睛的粉乎乎的小孩子说道:“儿子,这是干爹干妈给你的长命锁,本应该给你戴上,但我怕凉着你的小脖子,就不戴了,我比划一下就行了。” 他说着,郑重其事将小银锁放在孩子的旁边。 白瑞德在旁边说:“苗苗,把儿子弄醒,看看干爹干妈。” 苗苗迟疑了一下,有些舍不得弄醒孩子, 公然说:“不要弄醒他,看人家睡得多好。” 薛家良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孩子,就见他长得五官端正,非常好看,像极了白瑞德。 小家伙可能感到了什么,放在脑袋旁边的小手握着小拳头,动了动,小嘴嘟了嘟,做了一个吸吮的动作,可爱极了。 公然惊喜地说道:“他是不是想吃奶了?是不是饿了?” 茅苗说:“这是孩子的本能,醒着吃睡着也吃,而他又属于特别能吃的,他现在就两项任务,除去睡觉就是吃,他爷爷说,不能饿着他孙子,只要一睁眼,就要让他吃,将来能长大个子。” 公然笑了,说:“我听说叔叔脸上的褶子都开了。” 茅苗笑着说:“可不是吗,以前看着德子习惯动作就是皱眉,孙子出生后,他再看德子都顺眼了好多。” “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公然又问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茅苗凑到公然耳边说道:“叫曾世耀。” “曾世耀?” 茅苗点点头,说:“他爷爷给起的,有点老土。” 公然说:“土是土了点,不过挺符合老人家的审美的。” 茅苗说:“是啊,当初是我们硬要爷爷给孙子起名字的,老人家当时就说,如果他给孩子起名字,就是狗蛋也得叫,要不就不给起,我当时一听就有些犹豫,好在没让叫狗蛋,名字就是老道了点,我们年轻人都不喜欢,但是孩子姥爷却说这个名字起得好,有文化底蕴,寓意深刻,还说比什么‘超’呀‘勇’的强多了。” 薛家良说:“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土,只能说中规中矩一些,没毛病。” 茅苗说:“我早就让德子给孩子起名字,他说他可以生孩子,起名字的事就交给爷爷或者姥爷吧。” 薛家良一听,拍了一下白瑞德的肩膀,说道:“不错,练精明了。” 白瑞德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胡说,怎么会是跟我学的,我连儿子的毛都没见着呢!” 白瑞德说:“我还不会举一反三吗?再说了,曾老爷子早就让秘书给他找来康熙大字典,拿着放大镜琢磨字意,你说我儿子的名字还能我起吗?” 公然忽然问道:“怎么没见曾叔叔?” 白瑞德说:“人大一位副主任离休,今天班子成员设宴欢送他。” “糟了!”公然忽然看着薛家良说道:“我给曾叔叔的礼物忘了带了,你们等我一会,我马上去取。” 公然说着就往出跑。 薛家良说:“我跟你一块回去取吧。” “不用,就这两步远,还能遇上打劫的?” 茅苗说:“有打劫的你也不怕。” “那是。” 公然说着就噔噔下了楼。 薛家良见公然走了,再在这个房间呆着就有点不自然了,他也往出走。 895、真狡猾 白瑞德就请他坐在二楼的客厅,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你和小然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薛家良说:“就这一两天吧。” “这一两天?在哪儿办?” 薛家良说:“不办事,就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我那边父母都不在了,省了许多礼节。” 茅苗也出来了,说道:“那还行,怎么也要请几个不错的朋友参加。”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来不及,这段时间单位事情太多,好多基本情况我都没来得及熟悉呢,等忙过这段再说吧。” 这时,就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白瑞德起身,来到阳台,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看,说道:“老爹跟小然回来了。” 薛家良一听,就起身下楼去了。 公然跟曾耕田一起进的屋。 薛家良恭恭敬敬站在旁边,说道:“曾书记,您回来了?” 曾耕田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啊,都不是外人,你以后就别称呼我官衔了,再说我现在不是副书记了,你就直接叫叔叔吧,从哪儿论你都应该叫叔叔,我这个叔叔是官称了,小然这样叫我,茅岩也这样叫我,其实,我都比他们的爸爸大,应该叫伯伯,他们都却都跟我叫叔叔,叔叔就叔叔吧,你也就随着他们叫吧。” “是,曾叔叔。” 薛家良感到曾耕田精神状态饱满,气色红润,声若洪钟,有一种返老还童的感觉,话也多了,语气也和气了不少。 曾耕田坐在沙发上,白兰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水后就上楼看孙子去了。 曾耕田看着薛家良问道:“伤养好了吗?” 薛家良说:“基本好了,没大碍了,那天让您跟着担惊受怕了。” “只要你们还活着,我担惊受怕算什么?在我有生之年,那天晚上我是真的着大急了,把侯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事后想想我骂他有什么用?这种事他也不愿发生……不说了、不说了。 曾耕田看着公然和薛家良,又说道:“法成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呀?” 薛家良说:“周一我们去领证,然后一家人吃顿饭就行了。单位还有好多事,吃完饭后我就得回去。” 曾耕田说:“这是不是法成的主意?他难道连我都不请吗?” “这个……”薛家良没敢说。 “这个跟你们没关系,我倒时找他算账就是了,小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出嫁我们不到哪行?” 公然赶紧将一个盒子递到曾耕田面前,说道:“叔叔,换个话题,这是我孝敬您的。” 曾耕田问道:“什么东西?” “照相机。” “照相机?带着盒子还这么小?你爸用的那个可比这个大多了!” 公然说:“就知道您会矫情。这个比他那个傻大粗的相机好,您拿着便捷,而且清晰度比他那个也高,他用的是我淘汰下来的,您跟新产品比吗?” 曾耕田接过来,说道:“这么说,比他那个好?” “当然,而且能联网,您以后照了照片,可以直接发到网上。” “哦,这个好,他那个没有这个功能。”曾耕田一听,立刻如获至宝。 “当然。” 曾耕田简单询问了一下薛家良到青州后的工作情况,例行公事地嘱咐了他几句,薛家良一看时间不早了,就和公然告辞。 回到家后,龚法成和卜月梅都没在,公然知道他们可能去散步去了,两个人就上了楼,来到公然的卧室。 公然说道:“我去给你找爸爸的睡衣穿。” 她刚要往出走,薛家良一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抱在怀里,说道:“傻丫头,我不能跟你一个屋子睡。” 公然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换换衣服,放松放松,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个屋子睡?” “明知故问,你没听老爷子头吃饭的时候说吗?做老人的,都是老观念,只有领了结婚证,才能说是夫妻,言外之意就是告诫我,不许在婚前欺负他女儿。” 公然脸红了,说道:“我怎么没留意这句话?” “你当然不会留意了,但是我必须要留意老丈人的每一句话。” “真狡猾!” “不是狡诈,哪个做父亲不疼自己的女儿?将来我有了女儿也会这样。” “你干嘛要有女儿?为什么不能有儿子?” 薛家良抱住公然,说道:“当然能啊?儿子女儿都行,希望你尽早给我生一个,不管女儿还是儿子,什么都行。” 说完,他低头吻了她。 公然也抱住他脖子,跟他吻到一起,两个人刚要进入状态,就听到了楼下开门声。薛家良一惊,说道:“警察回来了。” 公然说:“不怕。” “我怕,我可不能让他笑话我。” 薛家良说着,就往出走,公然也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龚法成见他们下楼,就问道:“回来了?” “回来了。” “看见老曾了?” “看见了,他也刚回来。” “是的,他晚上有事,还想拉着我参加,我说我闺女他们回来,就没参加他举办的欢送晚宴。” 卜月梅见薛家良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就到一楼卧室给他找出了一身龚法成的一套运动短裤和运动背心,说道:“家良,一会洗澡换上这身衣服吧。” 薛家良接了过来,说道:“我能穿吗?” 龚法成说:“将就着穿吧,我只比你宽点,高矮咱俩差不多。” 薛家良拿着衣服很自觉地走进一楼的客房。 卜月梅说:“家良,你睡那儿呀?” 薛家良说:“是啊,我以前不就经常睡在这个房间吗?” 卜月梅看看龚法成,又看看公然。 公然笑而不答。 龚法成说:“既然如此,你去看看他那个房间缺什么东西就给他添什么东西,早点洗洗休息吧。”说完,龚法成就上楼了。 卜月梅跟在薛家良后头,来到这间客房,她说:“这些被单都是新换上的,你如果开着空调睡的话,就要盖个厚一点,柜里有薄被,都是新洗的。” 薛家良接过来,闻了闻,说道:“我这鼻子一闻就知道是你新洗的。” 卜月梅说:“既然如此,我也上去了,你休息吧。” 896、舍不得你一人睡 卜月梅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公然,公然上楼洗澡去了。 等公然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睡裙下来的时候,薛家良也正好刚刚洗完,他换上了龚法成的衣服,刚从外面回来。 公然问道:“你干嘛去了?” 薛家良说:“我出去检查一下院门关好了没有。” “关好了吗?” “关好了。” 公然说:“这是爸爸的习惯,他每次都是关好院门和窗门才上楼睡觉的。” “好习惯。”薛家良转身将屋门反锁好,拉上窗帘,又检查了一下门窗,这才看着她问道:“你不休息,怎么又下来了?” 公然说:“你在下面我能睡得踏实吗?” 公然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的睡裙,两根带子在一侧被打成一个蝴蝶结。他忽然发现公然对白色的衣服情有独钟,假如她此时穿一件花裙子会是什么样子? 公然见他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心儿就是一跳,娇嗔地说道:“看什么看,没看够?” 薛家良赶紧冲她做了一个噤声动作,然后把她拉进房间,说道:“你深夜调逗大老爷们,该当何罪?” 公然看着他说:“我没有。” “没有?那你穿成这样下来是何意?” “我穿成什么样了?哪儿都没露着呀,不说你龌龊……” 薛家良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就不老实了,捏住她身前的突物,说道:“这里比露着还露着……” “讨厌——我下来是看看你,让你一个人睡有点舍不得。” “是离不开我吧?”薛家良坏坏地说道。 的确有那么一点,这几天的耳鬓厮磨,公然还真有点离不开他了,可是,他的手如果继续这样不老实,那她…… 眼见她的身子越来越软,呼吸有些异样,薛家良就住了手,说道:“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的话我就管不住自己了,你也别想走出这个屋子了。” “那就不走了。” “别。”薛家良说:“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再说,我也不能让老人家笑话我呀。” 公然知道薛家良是在意父亲说得的哪句“老观念”的话,就嗤嗤笑着说:“你这样也不能说明问题呀?” 薛家良吻了她一下,说道:“你非要让我有点问题是吗?” 公然看着他,大眼睛温柔含媚,说道:“不是。” “不是?姑奶奶,求你不要调逗我了行吗?我要受不了了……” 公然见薛家良的眼神有些异样,就急忙挣开他的怀抱,说道:“好了,我也该上楼了……” 她的话没说完,再次被薛家良抱住,身子紧贴着她的身子,来回磨蹭着自己,说:“宝贝,你来得走不得……” 公然也不行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做违背“老观念”的事,就故意吓唬他:“不行啊,一会警察下来了。”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吓得薛家良立刻泄了劲儿,他说:“好吧,我认输了。” 公然勾起嘴角笑了。 薛家良松开她,说道:“去吧,别熬太晚,女孩子熬夜不好,以后慢慢把这个习惯调整过来,改为白天创作。” 公然说:“这么多年养成是习惯不好改。” 薛家良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深情地看着她说道:“必须改,以后你晚上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公然没有反驳的理由,笑笑,突然问道:“对了,为什么去班得儿家上楼的时候要跺三下脚?” 薛家良说:“这是我们老家的讲究,晚上去有小孩的人家串门,必须要跺跺脚,这样就不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进家门了。”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是迷信,传说小孩什么都能看见,所以受不得惊吓。” 公然抱住肩膀,说道:“我怎么听你说得怪恐怖的?” 薛家良说:“都是老人讲究这些,年轻人没人讲究,现在生孩子都在医院,医院里什么没有?另外我之所以要跺脚,是因为德子妈妈在家,万以他妈妈在意咱们呢?” “我懂了。” 薛家良看着她说:“这些可不是民俗,是迷信,你千万别写到文章里去。” “我懂。” 薛家良说:“去吧,早点上楼休息,别让警察担心你。” 公然笑了,她亲了薛家良一下就走出门,上楼了。薛家良等她上楼后才关闭客厅的灯,这才回到房间休息。 他躺在床上,思忖着眼前的这些事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也很沉,一觉就到了凌晨。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悄悄起床后,就看见手机的指示灯在闪烁。他一看,是白瑞德给他发来信息,他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打开,白瑞德说道:新郎官,快起来,我在门口等你呐。 他立刻回道:出了什么事? 白瑞德:没事,今天早上的空气太清爽了,出来跑跑步吧。 薛家良一骨碌就起来了,穿上鞋,就出了门。 天刚刚蒙蒙亮,草坪和甬路上的灯光还没有熄灭,白瑞德穿着一身黑白条纹的背心和短裤,在门口外面蹦蹦跳跳地等着他。 薛家良出来后问道:“你不陪老婆孩子,这么早出来干嘛?” 白瑞德说:“别跟我提孩子了,这个家伙夜里说不定醒几次呐,白天睡晚上不睡,晚上睡了后半夜不睡。” “你就是为这躲出来的?” “那倒不是,我妈早就起来了,我出来透透气,在家不能开空调。” “你以为爸爸是那么好当的?” 薛家良说着和他慢慢往西走。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看了看表,神秘地说道:“从我叫你到你出来的这个时间判断,我料定你是一个人住在一楼了,没跟小然在一个房间睡。” 薛家良扭头看着他,说道:“你有病吧,我们还没有结婚,当然不能在一起睡了,那成什么了?” 白瑞德撇着嘴说道:“就你?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真能做到柳下惠?” 薛家良说:“我说你是不是变态呀?一个大男人,关心我们这事干嘛?” 白瑞德笑着说:“女人在一起谈论的都是男人,男人到一起,也要谈论女人。” 897、有事商量 薛家良说:“你给我打住!我可没这么无聊!” 薛家良知道白瑞德对他跟公然之间的关系达到何种程度很好奇,也知道他好奇的原因,无非就是当年他没从公然这里得到想得到的,就警告他说:“谈论谁都行,就是不许谈论我女人。” 白瑞德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看看,自己都说走嘴了,还怨不如,既然她已经成了你的女人,谈论谈论怎么了?” “那茅苗还成了你媳妇了呢,要不谈论谈论她?”薛家良坏坏地在凑到他跟前说道。 白瑞德骂道:“看你这臭德行,矫情。” 薛家良说:“以后,你对我的女人好奇心不要那么强好吗?”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白瑞德站住看着他。 薛家良说:“我没把你想成什么人,我知道你是好奇我当初给你出的那个坏主意,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有过小坏的时候,现在在这样就不叫坏了,叫硫氓。” 白瑞德说:“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对你没有一丝的好奇,你早就是过来人了,我是对她……好奇,好奇她跟你相处是不是也那么刀枪不入。” 薛家良说:“这个,你就不要好奇了,你现在婚也结了,孩儿也有了,再好奇那些有什么用?只能是两个字,无聊。” 白瑞德说:“我才懒得好奇你呐,我把你叫出来有事跟你商量。” 薛家良说:“什么事,说吧。” “不说了,没劲。” 薛家良笑了,说道:“除去我女人,任何事你都可以说。” 白瑞德扭头瞪了他一眼,突然向前跑去,不理他了。 薛家良也迈开大步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从后面绕到前面,跑了几圈后,白瑞德坐在后面的健身器上,有些心事重重地说道:“老薛啊,我可能要调走。” “调走?什么时候,往哪儿调?” “什么时候还没定,可能要调北京去。” “哦?” 白瑞德看着远处,说道:“茅苗他爸想让我去北京工作,这样就省得茅苗来回跑了,方便照顾孩子,也利于孩子的成长,因为将来孩子肯定是要在北京上学的。” 薛家良说:“曾老爷子是什么意见?” 白瑞德说:“我原以为他会跳着脚地反对,没想到,我跟他说了这个意思后,他居然当场同意。” 薛家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你什么态度?” 白瑞德说:“我当然不想调走了,你说,就我这个人,在咱们这里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更别说大部委工作了,我估计连尘埃都不如。” 白瑞德神情有些沮丧。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茅书记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绝不单单是为了茅苗和孩子的将来。” 白瑞德说:“我也是这么想,但他只说了这一个原因。”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你爸怎么说?” 白瑞德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同意。” 薛家良说:“如果你爸爸同意你去,我估计你就应该去了。” 白瑞德说:“我不想去的原因就是父母年纪大了,如果我离开他们一是我不放心这老俩,二是不让他们看见孩子他们肯定受不了。” 薛家良拔下一根草棍,衔在嘴里,想了想说道:“我感觉茅书记和曾书记应该对你今后的安排达成了一致意见。” 白瑞德说:“他们应该提前没有沟通过,这个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所以,你才不好猜出他们的深意。” 白瑞德说:“所以,我才跟你磨叨这事,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能刨根问底,尤其是对茅苗她爸,更不能问。” 薛家良说:“让我说,你就听从他们的安排吧,准保没错,而且绝对对你有利。” 白瑞德说:“这个我知道,但我也想弄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调我离开省城?我资质不如你薛家良,换句话说不是当官的料,京城人才济济,背景资深的人有的是,我……我到那里真的还不如尘埃,所以我有点自卑。” 薛家良说:“如果我的猜测不离谱的话,我感觉茅书记是在处理后事,所以你应该无条件服从。” 白瑞德一惊:“后事?你的意思是他要调走?” “有可能。”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调走就调走呗?” 薛家良感觉有些话的确不好明说:“这个……” “哎呀,这个什么,你有话就直说,我把你约出来就是想跟你探讨这事的!”白瑞德急了。 薛家良为难地说:“问题是我也不敢肯定,也是在心里瞎猜,瞎猜的话怎么能说。” “瞎猜你也说,说错了我不怪!” 薛家良说:“圣心难测,瞎猜就不能说。” “哎呀老薛,我叫你出来为了什么?你就别跟我讲究了,既然你是瞎猜就瞎说好了,让我参考一下,别让我着急了好不好?” 薛家良一见他还真着急了,就思忖了一下说:“德子,咱俩亲如兄弟,互相欣赏,这次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和公然就没命了,还别说咱们之前的并肩作战产生的深厚友谊。你对我和公然能够做到不放弃,坚持寻找,这一点,我从来都没对你表示过感谢,我觉得挂在嘴上的感谢不值钱,你也不需要,我也不想说这些俗话,咱俩这种关系,如果我参出了两位老爷子的深意而不说,那是我的德性问题,我今天跟你说正经的,我的确不敢确定,即便你非让我说,我也只能是瞎说,对与不对,你做参考。” 白瑞德急了,说道:“老薛呀,你就别啰哩啰嗦的了,兄弟我求你了,快说吧——” 薛家良说:“你为人善良,正直,某些时候没有我这么多的心眼,某些时候也没有我心狠,所以我断定,两位老人是怕他们势头过了,将来你吃亏。” 白瑞德不解地说:“我从来都没打算占便宜,吃亏不吃亏又能怎么样?挣工资吃饭就是了。” 薛家良说:“那是你天真幼稚的想法,相信无论是你爸还是你爸的对立面,可能都不会这样想。” 白瑞德说:“我爸的对立面目前都形不成气候。” 898、未雨绸缪 薛家良看着他说:“不对,你想想,曾书记在省内是有名的包青天,当了那么多年的纪委书记,他摘了多少人的官帽子?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升任省委副书记后,也是力主反腐,高扛着反腐大旗,在公然爸爸的密切配合下,又摘了多少人的官帽子?恐怕还数不清。大到政法委书记,小到处级干部,可以这么说,有多少人恨他恨得牙根疼?有多少人甚至做梦都想要他的命!可是他命好,跟省委书记做了姻亲,有些人能动他也不敢动了,别说找不出他的毛病,就是能找出来,又奈何于他?茅书记在这里任职这么多年了,不会再呆多长时间了,所以,他也要提前处理一些事情,无论是你父亲还是茅苗的父亲,目前,他们最大的心病就是你,担心你会成为某些人报复的对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我去美国进修期间提的正处吧?” 白瑞德点点头:“是的。” 薛家良继续说:“你现在的身份是省纪委秘书长兼审理室主任,如果说到私心,这可能就是老人家们唯一的一点私心了。” 白瑞德说:“你这样说我想起我爸辞任副书记之前,他说要提个条件,就是由龚叔叔接替他,谢叔叔接替龚叔叔,他只有这么一个条件,现在想来,这也是老爷子这辈子唯一跟组织提条件的一次。” 薛家良说:“这不能算条件,也不是私心,如果换做你、我,为了保证工作的持续性,也会选择自己中意的接班人的,每个离任的领导都有着向组织举荐干部的义务,上级也会尊重离任者的意见,何况曾书记是因为避嫌主动辞任省委副书记的,从这一点来说,中央对他的意见也是尊重的。” 白瑞德说:“我的意思就是想说,是不是有了这个举荐,才有了我这个正处级秘书长?” 薛家良说:“不能这样生拉硬拽往所谓的私心上靠,你这几年进步很快,独立办过几起案子,如果说曾书记有私心,私心不在你身上,他只是提了想提也应该提的人,何况这几年全省反腐倡廉工作成绩斐然,如果想巩固住这一成果,必须、也只能用这两个人。” “中央就是征求茅书记的意见他也不会反对,但是,越是铁板一块,这种政治格局越不会长久,无论是茅书记还是曾书记,他们想到了这一点,想到了以后,你,是他们的软肋,他们不想让你受到任何影响,承担他们铁腕反腐的后果,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白瑞德默默地点点头,说道:“我懂了,他们这是未雨绸缪。” “对!”薛家良说:“你终于悟出他们这样做的深意了。” 白瑞德说:“我之前也想到了,只是不敢肯定,因为我感觉我不需要,我不是一个有官瘾的人,也不是指望着当官能得到好处的人,别人报复我没有用。” 薛家良说:“你还是太一帆风顺了,有些时候,你承受的可能不是报复,还有委屈,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刚才说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敢肯定,就是茅书记不这样做,你爸也会这样做的,调走,是你最好的选择。新的工作环境,新的人事关系,一切从头开始,干干净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白瑞德说:“你说的这个我懂,但问题是,以现在这个政治格局,即便是茅苗爸爸调走,我爸退休,我只要不犯错误,谁会跟我过不去?” 薛家良说:“我刚才说,有些委屈也不是好受的,即便你清清白白,关键是你善良,你的性格决定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换做是我,他们可能就不会考虑这些了。” “你的意思是我能力不强?” “你就不要抠字眼了,你能力不强当年干放下铁饭碗下海?你能力不强能做到今天这地步?即便你是曾耕田的儿子,但如果你是阿斗也会扶不起来的。” “嗯。”白瑞德表示对他的认可。 薛家良又说:“作为两个老牌政客,如果想不到厚两步甚至三步五步的事情,那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高级领导了,有些事不未雨绸缪是不行的。” 白瑞德突然说:“那你呐?你怎么办?别忘了,你也是这条线上的人?龚叔叔迟早也有退的那一天。”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跟你不一样。” “本质上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不一样,这和别人无关,和咱俩周遭的关系也无关。而且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好不好?” “这就是你难以说出口的原因?”白瑞德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再次重申:“这是我瞎猜、瞎说的,你非要我给你提个醒,我只好信口开河了,对我刚才说的话,我不负任何责任,特此声明!” 白瑞德笑了,说道:“一个想调我走,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同意,尽管我还是不太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理由,但经你这样分析,我有点明白了,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服从?” 薛家良说:“从你和未来的角度来看,你必须服从,现在省里是政通人和,将来未必如此,你的性格也未必能适应将来的形势,所以,尽早离开,早点打开新环境,开拓新局面,说不定哪一天我混不下去了,还要去投奔你呐。” “你是我儿子的干爹,说投奔这话虚伪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问道:“茅书记想让你去哪个部门工作?” “老本行,他说最高纪委准备从基层选拔一批有实战经验的年轻干部,充实到反腐倡廉工作中,就想借这个机会让我调走。” 薛家良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想到了。” “为什么?” 薛家良一笑,故意神秘地说:“这个,你就是打死我,我都不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对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那番话,你绝对不能跟你老爹和茅书记说,甚至不能跟茅苗说,听见没有?” 899、在我面前没有机密 白瑞德说:“我不会说的,我估计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跟我解释的。” 薛家良又说:“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我毕竟是个小人,怎敢度领导之腹?要不是咱俩这种关系,我才不会跟你胡说八道呢!所以,你千万不能将咱俩胡说八道的话告诉他们,那样我就是妄自揣摩领导的意思,妄议形势,这是有悖于党性原则的事,无异于铤而走险,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出卖我!” 白瑞德看着薛家良无比严肃认真的神态,问道:“有这么严重?” “非常有!” “好吧,你放心,我保证不说。” 薛家良冲他伸出小拇指,要跟他拉勾。 白瑞德笑了,说道:“你一面是老谋深算,一面是天真幼稚,如果我真想出卖你,拉勾算什么?” 薛家良说:“我是你儿子的干爹,你出卖我就是欺师灭祖。” 白瑞德踢了他一脚,说道:“去你的,敢占我便宜!” 这时,散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天也蒙蒙亮了。 薛家良站起身,伸出手拉他,说:“回去吧。” 白瑞德被薛家良拉起来。 回去的路上,薛家良小声说:“准备什么时候走?” 白瑞德说:“去哪儿?” 薛家良说:“你也学会装蒜了,刚才咱们俩谈论什么来着?” “哦,你是说调走那事啊,八字还没一撇呢,茅苗他爸只是刚征求我意见。” 薛家良说:“那就赶早不赶晚。” 白瑞德说:“如果你的分析正确的话,还真是赶早不赶晚。怎么弄得我像逃跑一样?” 薛家良说:“这可不是逃跑,只是换了一个打法,你要想明白。” “打法?” “对。” “打谁?”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命运。” 白瑞德笑了,说道:“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深奥。” “唉,你呀,朽木不折啊,我都替曾、毛两位老人家着急——”薛家良摇晃着脑袋说道。 走到门口,要分手的时候,薛家良小声指着白瑞德鼻子说:“我再重申一遍,咱俩刚才的谈话你要是跟第三人说了,我就跟你断交!” 白瑞德挠着头说:“你这家伙要是再提醒我,我就真备不住告你的密了,退一万步讲,我也不会出卖你的,你想,他们俩算是我最亲的人了,我却参不透他们的深意,是不是显得我太窝囊了?我给你告密的同时,就等于告诉他们我的无能,冲这,我也不会说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薛家良一听,赶紧冲他施拱手礼。 薛家良进了院门,他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抄起墙角的笤帚开始扫院子,以往他来这里,只要得空,也是要扫这个院子的。他很热爱这项工作,在他的记忆中,他家的土院子每次都是这么干干净净,虽然家里贫穷,但妈妈是个爱干净勤劳的人,记得街坊邻居都说他家是个“三光”家庭,院子里光乎乎,屋里光乎乎,口袋光乎乎。 据说父亲在世的时候,有个邻居大叔,每次来家里串门,回到家就会把老婆揍一顿,说他老婆邋遢,不如薛家老婆干净,这几乎成了笑谈。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日子更加紧巴,但薛家良上学带出去的被褥,哪怕是补丁摞补丁,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一点当时让薛家良在同学中特有面子。 薛家良将这个小院犄角旮旯扫的干干净净后,他才进屋。 拉开窗帘,开窗通风,做好这一切后,龚法成下楼了。 薛家良说:“您醒了。” 龚法成说:“早就醒了,我在楼顶都走了三趟拳了,你怎么这么早?” 薛家良料定他在楼上肯定看到了自己和白瑞德,就说:“德子捣乱,老早就给我发信息,让我陪他去跑步。” “他跑步?我一年到头就没见他早晨跑过几次步。”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这是偏见,他跑步您能看见?” “我往露台一站,只要我想看,我什么都能看见。” 薛家良说:“难怪您每天早上都要去露台锻炼,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不许曲解我的话,我去露台是为了锻炼,有时候坐会抽回烟是为了思考当天的工作。” “那是那是,我知道。” “他不单单是叫你起床锻炼吧?” 薛家良佩服地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他的确是有事跟我商量。” “是调走的事?” “啊,这么机密的事您都知道?” 龚法成说:“在我面前没有机密,当初还是我给他爹出的主意呢。” “但这次想调走他的不是他爹,是茅书记。” 龚法成说:“没有区别。” 薛家良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要让他调走?” “他们小夫妻两地分居,没有孩子的时候还好说,现在有了孩子就产生了实际困难,在这么两头跑就不现实了。再说,我估摸着茅书记不会超过一年就有可能调走,如果茅书记调走,无论是现任的徐省长接班还是中央派新书记来,政治生态环境肯定会有变化,这是常态,老曾去人大,没有几年就会退休,之前得罪了那么多人,能不想到儿子的安排吗?就连我都一样,今后也是要面临这个问题,这也是当初老曾跟我提到你,我也犯了私心,当即就同意把你调到离省城比较近的青州来,一来是跟侯明搭班子我比较放心,二来是在仕途上能进一步,人啊,如果赶上点,就步步能赶上,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即便你跟小然将来不能成为夫妻,你也是我竭尽全力培养的干部,具备干部应该具备的一切素质,能进一步就进一步,仕途这条路上,冤魂野鬼多了去了,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薛家良说:“我也感觉出茅书记是在为女婿的事未雨绸缪。” 龚法成说:“领导做到省部大员,目光就不会这么短浅了,考虑问题也不单单是为自家人,而考虑更多的还是一个地方长远的政治生态环境。德子的资质比你差一些,留在这里,谁能保证他万无一失?谁能保证他不被人算计?未雨绸缪不是自家的私事,是和全省的生态环境密切相连的。” 薛家良听他这样说,尽管能够意会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却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他相信龚法成栽培他也不完全是出于私心,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领导,考虑更多的还是责任。 900、知人善用 记得龚法成早就跟薛家良说过,他说茅书记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官,做到了我们这一级,是非常不轻松的,上对中央负责,下对百姓负责,当官,早就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更不是为了改变命运,如果你的认识上升不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就是犯罪。 所以,薛家良是完全相信这话发自肺腑,而不是唱高调。 的确,官做到了一定程度,胸怀自然就会宽阔,着眼点就不只是个人得失了。 吃过早饭,龚法成问薛家良这两天怎么安排,薛家良说:“我去拜见一下谢书记。” 龚法成说:“小然去吗?” 公然一边吃着,一边懒懒地说道:“我就不要去了,我得补补觉。” 龚法成说:“你昨天又熬夜了?” “是啊,我下周要回杂志社述职,有些资料要整理一下。” 卜月梅说:“我看到上期地理杂志你拍的照片了,是一组海底照片。” “哦?哪期的?” “就是最近一期,你头回来的时候,我下午刚要上班,正好邮递员来了,我看上面标注的是弗罗里达州的西棕榈滩。到单位后,我和德子还查看地图着呢。” 公然说:“我昨天晚上熬夜白熬了。” “为什么白熬?” 公然说:“我这几天正在整理一组海底森林的照片,总不能连续发有关海洋的照片吧。” 薛家良说:“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公然说:“有啊,连着发海洋的照片,读者就会有一种审美疲劳,这个时候就要变换了花样,就跟咱们这早餐一样,今天吃油条了,明天就不能再吃油条了,腻了,就要换小笼包或者是煎饼。过两天再吃油条又会有一种新鲜感了。” 薛家良说:“那你在家睡会,谢书记都是5加1工作法,他周六一般都会在单位加班,我去单位找他。” 龚法成说:“他的办公室早就搬到常委楼办公了,但每周六仍然会去单位处理一些案子,为此,我说过他多少次了,让他悠着点,毕竟不年轻了。可每次他都说,他不是一个资质和能力都很强的人,要想工作不出差错,就要比别人多付出些功夫,自从他当上部门一把手那天起,十多年一直如此,如今,像他这样兢兢业业、脚踏实地、任劳任怨的干部真是不多了。” 薛家良说:“我听说曾书记当时想保举老安?” 龚法成说:“是啊,当时茅书记分别征求我们两个人的意见,他提的是安康,我提的是谢敏,最后,上级批下来的人选是谢敏。论工作态度,别说是安康,恐怕省内没有比谢敏更敬业的干部了。” “老安是不是也舍不得放弃省会城市市委书记的职务?” 龚法成说:“他舍不得放弃现有的职务完全可能,但省纪委书记这个职务,他还真不如谢敏合适,我估计最后中央也是征求了茅书记的意见后,才决定任用谢敏。” “是啊,老谢可能当市委书记不如安康合适,但当省纪委书记应该比他适合。” “上级领导都不是傻瓜,知人善用这四个字,有时真的运用到了极致,这点不服不行。” 他们说着话,卜月梅拎出两瓶酒和一盒茶叶,说道:“家良,把这个给老谢带去吧,你也很长时间不见他了。” 薛家良说:“不用,我从美国给他带了个小礼品。” 龚法成说:“你有小礼品也把这些带着吧,毕竟是你的老领导,也跟我共事多年。” 听龚法成这么说,薛家良就接过了茶叶和酒, 刘三来后,薛家良就带着礼物出发了。 他们的车经过登记门岗登记后,驶进院里,他便看见了龚法成原来坐的那辆奥迪车停在一侧,旁边还有一辆车,是原来副书记现在是第一副书记的刘恒的车,他们的司机都在车里听音乐。 薛家良笑了,看来,谢敏5加1的工作习惯,传给了继任者。 他让刘三将车停在另一则,他便下了车,没有拎着礼物上楼。来到原来龚法成在纪委的办公室,刚要敲门,从旁边的办公室出来一个人,是谢敏的秘书,薛家良认识。 谢敏的秘书一看是薛家良,就咧嘴笑了,热情地说道:“薛哥,你回来了?” 薛家良点点头,小声说:“我来看看领导,在吗?” “在,不过现在刘书记在里面,要不,您先在我屋坐会?” 薛家良点点头,就来到秘书办公室,坐下。 秘书给他沏了一杯水,说道:“要不这样,我进去告诉他一声?” 薛家良说:“不急,我没有急事。” 秘书对薛家良去美国进修学习的事很好奇,问了他许多美国学院的情况,最后说:“薛哥,您可是咱们单位的人才,是我们的楷模啊!”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拉倒吧,我可不是什么人才,更谈不上楷模,要说楷模,谢书记才是咱们大家的楷模,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坚持每周六加一天班,十多年如一日,我能做到吗?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说是楷模。” 秘书说:“您这样说我服气,他加班,从来都不让我们加班,时常是一个人来单位翻阅审理案宗,很难有人做到他这一步。” 薛家良说:“你有幸跟了这么一位领导,能学到良好的做人品德,还能锻炼自己。” 正说着,就听到了开门声,旁边的门开了,谢敏的秘书走到门口,就看到副书记刘恒走了出去。 他回头跟薛家良说:“刘书记走了。” 薛家良起身,跟在他后面,进了谢敏的办公室。 秘书进来后说道:“谢书记,薛市长来了。” 谢敏抬起头,看见薛家良后,站起来,跟他握手,说道:“家良,你回来了?听说你受伤了,好了吗?” 薛家良说:“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今天能找到您。” 谢敏从桌后走出来,请薛家良坐在沙发上,说道:“怎么样,去美国学习收获很大吧?” 薛家良说:“收获不小,您身体还好吧?胃病又犯着吗?” 谢敏说:“我除去胃不好之外,其它身体各个部件没毛病。对了,你看见刘恒了吗?他刚走,省纪委委托省委党校,下个月举办第四期全省青年纪检干部培训班,家良啊,到时你抽出时间来给你的师弟师妹们讲讲课。” (暂一更,下午继续) 901、秘密是从高层泄露的 自从龚法成任省纪委书记的第一年,省纪委就每两年举办一次纪检干部培训班,这个已经形成了惯例。 薛家良听谢敏让他讲课,他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您说的是我?让我讲课?” 谢敏见他的眼睛瞪得贼大,就说:“对呀,就是你,有什么困难吗?你可别忘了,你是从纪委口出去的干部,如今你的娘家需要你帮忙,你不许推三推四的!” 薛家良说:“纪委是我娘家不假,这个我走到哪儿都不会忘记,可是您别让我讲啊,咱们纪委口出去了那么多优秀的干部,还是让他们来讲吧。” 谢敏笑了,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明白,咱们纪委自从耕田书记任纪委书记开始,就特别注重培养、推荐优秀的干部出去任职,前些日子,省委组织部做了一个统计,原来都是两个办公厅和省委组织部出去任职的干部多,近几年,咱们省纪委是后起之秀,无论出去任职干部的数量还是质量,纪委都排到了第三位,省政府办公厅都被咱们挤到后面去了,为此,在上次全省纪检工作会议上,还得到了茅书记的表扬。” 薛家良说道:“哦,那真是不错!” 谢敏继续说:“茅书记在会上说了,咱们纪委的主要工作不光是反腐、打击职务犯罪,还要注重培养青年干部,在纪委这个大熔炉里出来的干部,我相信各方面素质都是过硬的,因为,看惯了形形色色的职务犯罪,就应该对权力有更加切身的敬畏感,而不是得到权力就得到了一切。所以,咱们纪委这几年走出去了几位响当当的优秀干部,上至省委副书记,下到县级干部,的确不错,我已经让他们去写总结材料去了,打击腐败预防犯罪,就应该从跟上抓起,从干部接受的教育开始。而不是天天对着一帮这个书记那个长的喊反腐,要从干部起步时的思想根源抓起。” 薛家良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跟着您这样的领导,想不敬业都难。但是讲课的事您还是让别人来吧,比如安书记、侯书记等。” 谢敏说:“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忘了这个茬儿,我跟你把话说到家吧,这堂课你讲也得讲,不讲也得讲,没谁都代替你,这次讲习班专门增设了一个内容,就是公共服务与管理,正好是你进修公共政策学院学习的主要内容,咱们还特地邀请了国内著名院校的教授来讲课,你是咱们省送出去的第一个进修公共政策的青年干部,又是咱们纪委出去的干部,你说,你不讲谁讲?” 薛家良发现,一贯处事低调、沉稳、内敛的谢敏,此刻有了某种霸气,这种霸气薛家良在曾耕田和龚法成身上都见识过。 他笑了,说道:“那我就尊敬不如从命吧。” 谢敏笑着说:“这就对了,刘恒还怕请不来你,我说交给我吧。你说你如果要是驳了我,我这老脸往哪儿放。” 薛家良赶忙欠着身子说道:“我哪敢,别说不会驳您,就是刀山,有您的命令我也敢上。” 谢敏笑了笑,说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是不是想请我喝喜酒?” “喜酒?什么喜酒?” “装傻,你说什么喜酒,是你和小然的喜酒,非得让我点出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薛家良惊讶地说:“您怎么连这么秘密的事都知道?” 谢敏说:“秘密?分对什么人说,对于我,你们的事根本就不是秘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说:“哦,我明白了,秘密是从高层泄露的,呵呵,只是我们还没领证呢,结什么婚?” 谢敏问道:“怎么还没领证?” 薛家良说:“本来是想回来领证,结果被告知周六日休息,要等到周一。” 谢敏说:“你是不是等不及?” 薛家良说:“那倒不是,就是单位的事很多,千头万绪,我还没完全熟悉工作呢。等不及也得等,老爷子发话了,这证必须要领。” 谢敏说:“废话,人家那么一个大姑娘跟了你,你还想不领证?美得你!” “我哪敢呀!这不是惦记工作吗?” 谢敏说:“工作再忙,也要先把这事定了。要不,我给你找找关系,今天把证领了?” “不用了,事不大,就是多等两天,别因为这个找关系,不值当的。” 谢敏说:“我要找的这个人还真不用求他,不是别人,是我妹夫。” “妹夫?” “是的,我就一个妹妹,十多年前,妹夫转业后留在省城,成为宝安区民政局一名普通干部,前几年,当上了婚姻登记处的主任。这样,我马上给他打电话,看能不能办?” 谢敏抓起电话,就给妹夫打了过去。 这个电话还真凑巧了,妹夫说:“那就让这位朋友过来吧,正好我们在单位加班呢。” “你们加什么班?” 妹夫说:“省民政厅下周要来检查,我们迎接检查,全员都在加班。” “好,我让他们过去。” 放下电话,谢敏说:“真是巧了,他们正好在加班整理内务,应付下周检查,你快回去带上小然去吧。” “好,对了,我给您带了个小礼物,还有龚书记让我带给您的茶叶和酒,在车里,我下去后放在您车里行吗?” “好,那就谢谢你了。” 薛家良下去后,让刘三打开后备箱,拎起给谢敏带的礼物,来到谢敏车前。敲了敲窗户,那个闭眼养神的司机立刻坐正身体,他一看,敲窗的这个人认识,他赶忙打开车门,说道:“薛哥,是您啊!” 薛家良说:“是啊,睡得着吗?来,打开后备箱,这是我带给咱领导的礼物,他回家下车的时候你想着提醒他,让他别忘了,里面还有几盒保健品,吃了对胃有好处。” 司机打开后备箱,薛家良将东西放进去后,跟他挥手再见,然后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省纪委。 薛家良坐在车里就给公然打电话,公然关机,估计她在补觉。 902、请叫我郎君 他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是龚法成接的,薛家良说道:“爸,然子是不是在睡觉?您把她叫醒吧,我们去登记,今天登记处不休息,我马上回去接她。” 龚法成放下电话后,就上楼去叫女儿去了。 等公然被父亲叫醒,告知薛家良回来接她去登记,她揉着眼睛说道:“不是周一吗?” 龚法成说:“既然今天能办,就今天去吧,他现在还没完全熟悉工作,周一就让他回去吧。” 公然娇嗔地看着爸爸,说道:“就知道为他着想。”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为他着想,不就是为你着想吗?傻丫头!” 公然笑了,起床后,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化了淡妆,穿好衣服,依然是白衬衣、牛仔裤,白色平底运动鞋。 她拿着包下楼的时候,薛家良正好刚进门。 卜月梅得知他们马上去婚姻登记处去领证,就说道:“那我们等你们回来?” 公然想了想,说道:“还是晚上吧,我眼睛还没睁开呢。” 卜月梅说:“好,听你们的,晚上就晚上。” 两个人来到宝安区婚姻登记处,很快就办完了结婚登记手续。 告别谢敏的妹夫,两个人回到了车上。 刘三兴奋地说道:“我看看你们的结婚证。” 薛家良将自己的那个递给他。刘三端详着上面两个人的照片,说道:“公然姐,这是我唯一看到你照相笑的照片。” 公然也低头看着手里结婚证上的两个人的合影,她笑着说:“那是,今天不笑,还哪天笑呀?” “哈哈。”薛家良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划着自己的脸蛋,羞着她。 公然忽然扭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见她看自己,两只大眼睛明亮清澈,就说:“看什么看?” 公然说:“难道你真的成了我……男人……” “也可以称呼丈夫、先生,别叫爱人,也别叫老公,最好称呼我为‘郎君’。” “为什么不能叫爱人、老公,而要称呼郎君?” 薛家良说:“你去美国一年时间,没跟他们探讨“爱人”的含义吗?” 公然摇摇头,说道:“因为我从来不涉及这个话题。” 薛家良说:“我也是偶然一个机会,参加了华人聚会,他们说起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一个朋友说,如果你沿用国内的习惯跟朋友介绍妻子说这是我爱人,人家就觉得很怪异,因为在他们的词典里,爱人就是情人,直译lover就是情人的意思,在日语中也是情人的意思,所以现在的年轻人已很少再用这个词了。” 公然笑了,说道:“那我日常该怎么称呼你,郎君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就直呼其名,薛家良,家良,要不你就还叫我老薛,谁让我比你大好几岁。郎君,是我认为最文雅、最风情、最能体现夫妻间关系而且充满柔情蜜意的称呼。” “哦,是吗?没想到你对称谓还这么有研究,既然你喜欢,我就叫你郎君吧。薛郎君,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没等公然说完,前头开车的刘三就“噗嗤”乐出声,他说:“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呀——” 薛家良说:“又不是让你听,你别扭什么?” 公然说:“如果不是让外人听,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称呼对方,直接就‘嘿,那个你开饭了,睡觉了。” 薛家良说:“我看行,我叫你的时候也是‘嘿,给我盛碗粥,我们就这样嘿来嘿去。” “哈哈。”刘三再次笑出声,说道:“天底下就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不就是一个称呼吗,还至于研究这么半天,真是喝的墨水不知往哪儿用了,还是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公然问道。 刘三支吾了一下,扭扭捏捏地说道:“就是……喝喜酒,庆祝的事呗。”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别说,你还真提醒我了,三儿,找个大商场或者珠宝店,我还缺着礼呐。” 公然看着他,不解地问道:“缺什么礼?” 薛家良举起她的手,说道:“这个。” “戒指?” “对呀,我婚礼钱省了,轿子钱省了,迎亲送亲省了,婚纱照也省了,不能都省啊!” “谁说结婚照省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你真想去照啊?” “当然!我本身就是搞摄影的,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下最美的结婚纪念照,不然以后老了都没得回忆。” 薛家良赶紧说:“我们可以自己照,不一定非要婚纱,被摄影师摆弄来摆弄去的,跟个木偶似的,出来都是一个姿势,僵尸姿势你认为这样好吗?” “我没说要去影楼照,我是说我就是搞摄影的。” 薛家良听出她的意思了,说道:“好,你只要不让我去影楼照,你怎么我都配合,而且是随叫随到,怎么样?” 公然看着他,然后偎在他身上,嘴里不停地默念着:“随叫随到,随叫随到……” 薛家良不知她何意,就解释说:“对呀,我随叫随到,只要你一个电话,我马上就赶过来。” “赶哪?” “省……省城啊,当然,你也可以赶过来。” 公然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到了商场的珠宝柜台,望着琳琅满目、价格不菲的各样珠宝,公然有些犹豫,她专捡便宜的问价,薛家良就伏在她耳边说:“别心疼你的郎君,他买珠宝的钱还是有的。” 公然也凑到他耳边说:“你这是误导。” “我怎么是误导了?” “好像你说了这话我就舍不得花钱似的。”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公然,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不要这么睿智,你尽管选,尽管看,看中就买,你郎君有的是钞票。” 公然斜着眼瞪着他,问道:“我跟谁不一样了?老实交代,你买过几次戒指了?” 薛家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说道:“你知道。” 公然一听薛家良不老实,就悄悄用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薛家良倒吸一口凉气,还不敢喊出来,因为旁边都是一对对甜蜜的情侣在挑挑拣拣着。 903、买戒指的遭遇 公然看中了一款,普通而简约的样式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就跟服务员要了这款,在手上试戴着。 别说,这款戒指真的很适合她,戴在她皙白的手上后,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和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有的气质是那么的协调。 公然将戴有戒指的手很优雅地拄在柜台上,几根纤美的的手指轻轻托腮,做了一个模特动作,调皮地看着薛家良,没想到却惊艳了围观的人。 薛家良也被她惊艳到了,他眼睛就是一亮,难怪女人天生爱首饰,那枚小小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和她身体的比例是几十万分之一,却很好地中和了她身上的英气和帅气,真是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将她整个人衬得无比灿烂,加上她调皮的微笑,还多了几分婉约、妩媚。 薛家良情不自禁地拍手道:“就是它了!服务员,开票!” 公然一看薛家良要买,怪嗔地看了他一眼,扭头问服务员:“多少钱?” 服务员要看她手上的吊牌才能知道价格。 “我自己看。”公然转过戒指上的小吊牌,一看价格,不由得一惊,这恐怕要花上薛家良两年的工资。 她没有让服务员看价格,反正服务员看不到价格是不会给薛家良开票的。 旁边一个年轻姑娘突然说道:“服务员,我也要这款。” 服务员面带歉意地解释道:“这里所有的戒指款式都不相同,每只戒指都是独一无二的。” 姑娘一听立刻急了:“怎么可能?每天卖出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重样的,你们是不是搞饥渴销售,故意诱导消费者上钩。” 旁边有人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你到后台去看看,我也要一只。” 服务员说:“的确是没有了,几位看看别的款式,跟这款大同小异的有好几个呢。” 那位姑娘看了看公然手上的戒指,目光里就有了不舍,态度很坚决地说道:“我在这里都挑了快一个小时了,好不容易看中这款,我就要这个了,你去找吧。” 公然见姑娘的态度很坚决,口气还有点蛮横,就故意将吊牌举给她看。 哪知,那位姑娘一瞪眼,看着她说道:“六万多怎么了?不就是六万多块钱吗?一辈子不就这么一次吗?怕花钱就不上这来了,你要是嫌贵的话,摘下好了,老公,刷卡。” 说心里话,公然的确嫌贵,她只对有特色的民族风格的首饰感兴趣,向来对这些昂贵的珠宝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例行公事,打死她都不会来这里选钻石戒指戴。 但在这一瞬间,她看出了那位姑娘眼里对自己鄙夷和轻视,就微微昂起头,站直身体,这才感觉这个姑娘尽管穿着恨天高,还是比穿平底鞋的她矮了那么一点,但她的确是个苗条漂亮的美人坯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戴的珠宝一样都不缺,光手上的戒指就有两三枚。 于是,她用自己标志性的目光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我没说要把这枚戒指让给你!” 服务员一看要吵起来,赶忙将手里的另一款戒指放在托盘里,递给那位姑娘,说道:“您看看这一款,跟这位女士手上的几乎没有区别。” 那位姑娘没有理会服务员的话,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公然,见她穿着很普通,普通的白衬衣,牛仔裤,脚上是普通的平底运动鞋,就嘲笑地说道:“既然你嫌贵就摘下来好了,别耽误其它人买,也别影响商家做买卖。” 公然听了这话,目光立刻变得凛然和冷峻,她刚要说话,那位姑娘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秃顶且胖乎乎的男人拉住那位姑娘说:“好了,她愿戴就让她戴着吧,你再跳跳,这边还有比那个更贵的呢,咱不嫌贵。” “不,我就要那只,看了看半天就喜欢那款吗——”姑娘撒娇地说道。 秃头男人无论在岁数和长相,和眼前这位姑娘都有很大的差距,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结婚,他见女朋友不听劝,就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她不肯让。” 那位姑娘生气地冲公然嚷道:“你到底要不要?要的话就让你老公交费,不要的话就赶快摘下来给我!” 旁边的薛家良微笑着揽住公然的肩膀,看着那对恋人,不说话。 公然从薛家良手上的力道就知道他在暗示自己,意思是他随时准备去交费。 哪知,公然看着那个姑娘却说:“怎么,我来买东西还要受你的胁迫吗?我要与不要是我的权力,你来了一个多小时都没选中合适的,凭什么我刚来几分钟就胁迫我买?你是托儿还是什么?” “托儿?真是好笑,你也不看看我的打扮,我能是托儿,我身上任何意见一件首饰都比这个戒指贵,你信不信?” 公然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信。” 那个男人这时也冲公然嚷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赶快让出来,我们买!别戴着过瘾了,赶快让你老公去交钱。” 公然刚要说话,薛家良的手臂用力抱了一下她,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是他老公。” 薛家良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过来围观。 那个姑娘立刻冲公然撇着嘴,鄙夷地说道:“难怪舍不得花钱。” 薛家良没有理会那个姑娘的话,而是直接叫板那个男人,说道:“我是她郎君,我们不称呼老公,老公的意思在咱们北方就是太监、无用男人的代称,都是男人,你懂的。”说到这里,薛家良居然冲他挤了挤眼。 那个男人尴尬地怔在那里,无话应答。 那个姑娘却尖着嗓子嚷道:“什么人啊,连大伙儿都骂了,这里都是这么称呼的,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没有人响应,想必谁也不愿公开承认自己是“老公”。 这时,那个售货员趁机跟公然说道:“那个……您到底要不要?” 公然一看售货员势利眼的样子,就摘下戒指,却不急于还给她,举着戒指打量着说道:“就是一粒石头而已,之所以昂贵,是消费教育的结果,它的存在,只能说明这个世界的荒谬,戴上它,爱情真的就恒久远了?” 公然说到这里,就把戒指举到那个男人面前,说道:“去吧,给你这位不知是第几任的太太交费去吧。” 904、恶心的记忆 公然说完,两根好看手指优雅地一松,那枚戒指眼看就要落入那个男人的手里,谁知,一直死盯着戒指的售货员抢先接过那枚戒指,牢牢攥在在自己的手里,尽管场面有点乱,但这位售货员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枚戒指。 那对男女听了公然的话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还是那位姑娘的斗志好,她气得脸发红了,冲着公然的背影说道:“你管我是第几任,我看你是嫉妒我,买不起就说买不起,找什么说辞?贱货!” 公然已经拉着薛家良离开柜台,听这个人在骂她“贱货”,脸立刻就白了,扭头就要回来找她算账。 薛家良立刻拉住她,说道:“姑奶奶,你刚才那几句话比这还厉害,跟刀子一样,还不兴人家骂两句出出气?” 公然一听,笑了,说道:“郎君,你的话也够厉害的。”说着,她挽着薛家良的胳膊就往出走。 薛家良不死心,说道:“别走呐,咱们还没完成任务呢!” 公然说:“心情被破坏了。” 薛家良说:“好,咱们去其它商场买。” “不买了,免得以后看到戒指,就会想起这么一段恶心的记忆。” 薛家良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道:“个色。” 公然冲他撅了一下嘴,他们就走出了商场。 刘三从车里下来给他们开车门,说道:“戒指买了?” 薛家良说:“没买,钱不够。” 刘三一瞪眼,说道:“不可能!”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有合适的,去下一个商场。” 刘三说:“对面就有个珠宝首饰店。” 薛家良扭头一看,果然是一家品牌店,他就回头跟已经上车的公然说道:“下车,咱们去对面。” 公然看着他,哭丧着脸说道:“没心情了,以后再说吧。” 薛家良看得出,之前她脸上的高兴和欢愉荡然无存了,他知道她的性格,就不再勉强,坐进车里。 公然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结婚,一定要戴戒指吗?” 薛家良说:“那到不一定,但是你说咱们什么仪式都没有,太没有意思了?” 公然想了想说:“仪式,我对这个看得很淡,仪式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即便你不是薛家良,我也不喜欢举行仪式……” 薛家良说:“要不等过几天,我请几天假,咱俩出去旅行。” 公然立刻直起身,说道:“这个主意好,就那么定了!” “但戒指还是要买,不然你空着手回去,家里那两位老同志该说我抠了,连戒指都舍不得买。” 公然说:“以后再说吧,今天真的没心情了。” “好。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公然说:“去绿野小区,回家看看,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的家?都照看不过来了。” 薛家良说:“是啊,改天咱们一块回平水看看,咱家的老房子重新加固装修了,后面又盖了三间房,就是院子小了点,是为老爷子预备的,让他度假用。” “给他盖的?他知道吗?” “没盖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个意思,盖好后还没跟他说过呢。” “那要花不少钱吧?” 薛家良说:“你以为是城里盖房吗?乡下盖房花不了多少钱,就是备料准备的时间长。” “那老同志可是高兴了,他一直都有退休后归隐山林的想法。” “是的,现在枫树湾在搞农村生态建设,不是你以前看到的那样了,村子道路硬化了,也干净了,别说他有归隐山林的感觉,我早就是那么打算的,那块老宅子村里许多人想买,大姐都劝我卖了,我就是不卖,人啊,就是活到一百岁,也要留后手。” 公然看着他,说道:“我们的家太多了,不能再建家了。” “只有枫树湾的家才是我的家。” 公然听他这么说,就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我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你在哪儿,也是我的家,是不是?” 薛家良笑着点点头。 到了公然住的高层,薛家良下了车,仰头望着几栋高高的楼房,说道:“你住几层?” 公然比划道:“16层。” “一共几层?” “22。” “那么高,以后要考虑添置降落伞的问题。” 公然笑着给了他一拳。 她忽然看见刘三没有下车,就喊道:“三儿,下车呀?” 刘三降下车窗,说道:“我不当你们的跟屁虫了,我在楼下等你们。” 公然想了想,说道:“你把车开到树林去,车窗留条缝儿,我们上去看看就下来。” 两个人上了电梯,公然将双手搭在薛家良的肩膀上,看着他说道:“要跟我回家了,有什么感想?” 薛家良说:“太高。” 公然说:“不高,如果不是爸爸干预,我就买最高层了,还赠露台,你想,当星光布满夜空的时候,我在露台上架一个高倍望远镜,看星星,多惬意!” 薛家良扭头看着她,公然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和她平时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进了家门,薛家良转了一圈,揭开盖在沙发上的布单,说道:“一年没人住,怎么这么干净?” 公然正在开窗通风,说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小卜同志经常过来搞卫生,不然这绿植早就旱死了。” 薛家良抹了一下桌子,没有一丝尘埃,他说:“最起码他们一周过来一次。” 公然说:“小卜这一点非常让我崇拜,干净。” 薛家良来到北边的窗子,极目远眺,视线范围内没有障碍物,视野开阔,感觉非常舒畅。 薛家良说:“别说,的确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心情都舒畅了,东北方向的山就是宝山吧?” 公然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说道:“是的,有一年冬天咱们还去过呢。” “是的。”薛家良双手握住公然放在他身前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公然。 公然好不躲避他的目光,含情脉脉地说:“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小家。” 薛家良点点头,捧住她的面庞,深情地看着那对明媚的大眼睛,低下头,吻住了她红润的嘴唇,然后慢慢拥着她向她身后的卧室走去…… 905、风也缠绵 公然知道他的企图,没有反抗,而是依偎在他怀里,慢慢向后退着,直退到她身后的卧室。 薛家良长臂一伸,就将床上罩着的大被单掀开,和公然一起,倒在了干净整洁的床上。 他低头看着身下的公然,那对平时淡泊、疏冷的大眼睛,此刻却是脉脉含情、楚楚含羞,不好意思直视他,目光有所躲闪,又有所期盼,脸上笑靥如花。 “宝贝。”他轻声叫了一声,低下头,无情柔情地吻了她。 公然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他的吻,让她有种心神俱醉的感觉,一如最初。 她喃喃地说道:“老薛,我已经是你的了。” 薛家良听到这话后,抬起头,俯视着她,嘴唇一勾,说道:“是的。” 公然的脸红了,她抬起上身,努力贴在他的身下,亲了他一下,说道:“你要好好对我。” 薛家良也亲了她一下,说道:“马上。” 他低下头再次吻着她。 公然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感到脸红的低柔的声音。 薛家良抬起头,低哑着声音说道:“可以了吗?” 公然用手轻柔地抚着他受伤的地方,说道:“小心身上的伤。” 薛家良坏笑着问道:“谁的伤?我的还是你的?” 公然怪嗔地说道:“你的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几天啊!” 薛家良说:“我的伤没事了,倒是你的伤不知如何?” 公然脸又红了,闭上眼不理他了。 薛家良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新娘子不好意思了?” 公然的手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薛家良笑了,说道:“如果你的劲足够大的话,正好帮我省去了力气。” 公然开始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等她琢磨过来后,羞得满脸通红:“老薛,你真坏,闭上嘴!” 薛家良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想表达的东西落实到行动上,我之所以不停地说话,就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还不是怕你紧张,怕你那个……” “还会……那个吗……” “可能还会有一点,试试就知道了……” 薛家良俯下身,温柔地吻着她,用力沉下去,立刻,就如同沐浴在一片汪洋中了。 她还是感到了一丝痛苦,只是,在他爱的包围下,这丝痛苦很快就被淹没了,淹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随后,又被一波波海浪托举出水面,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就像一只漂浮在海上的小舟,随波逐流、跌宕起伏着…… 爱如狼涌,就连那偷偷从窗缝间吹进来的风,也沾上了爱的气息,裹上了这份浓烈的缠绵…… 薛家良就像一个优秀的驯手,再一次完成了完美的教程。 小栖片刻,薛家良忽然说道:“几点了,家里是不是还在等咱们?” 公然这才想起自己的电话拉在车里了。 “我的手机拉车上了。” 薛家良说:“我的手机也放车里了。” 薛家良说着,就歪头看着床头柜上的座机,他伸手就要去拿话筒,公然说:“在我头去美国的时候就停机了,现在恢复意义也就不大了。” 薛家良说:“还是恢复了方便。” 公然伸出手指,感受着他脸部明朗的线条,说:“以后,我还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住吗?” “怎么不能?”薛家良反问道。 公然说:“我的那些照相器材一部分在青州,一部分在爸爸那里,这里一件不剩,我还有时间在这里住吗?” “也是,那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世外桃源,想换心情的时候就来这里住,保证没人能找到咱们。”薛家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是在你不关机的情况下没人能找到,你一旦开机,哪怕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找到你。” 薛家良突然睁开眼,说道:“我是不是没把手机拿上来?” 公然说:“是的,我也没拿,在车里呢。别管那些了,打个盹儿吧。” 她说完,就依偎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就这样饿着肚子午睡了一觉。 等他们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刘三手里拿着两个人的手机,冲他们迎了过来。 “你们要是再不下来,我就去楼上找你们了。” 薛家良接过两部手机,问道:“有电话?” “当然有了,我是来来回回给你们接电话,接了这个接那个。” 公然说:“那你怎么不上楼去找我们?” 刘三为难地说:“我不是不知道是哪层吗?” 公然看了看手机,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她一琢磨,不对,就问道:“你不知道是哪层,家里来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顺便问问?” 刘三嘻嘻笑着说:“实话实说,我不想问,就是问了我敢上去吗?某些人还不我把脖子拧断?” “为什么要拧你脖子?” “打扰你们呗,嘿嘿——” “臭小子——”薛家良一听,就故意抬起脚要踢刘三,刘三赶忙钻进车里了。 薛家良和公然也坐进车。 薛家良低头查看来电显示,除龚法成家的电话刘三接了外,白瑞德和郑清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接。他问刘三:“你接电话时怎么跟家里说的?” 刘三说:“我跟卜姨说,说你们上楼去了,其他人的电话我没接。” 薛家良一听,看了公然一眼,公然的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 公然说道:“老薛,咱们还没吃午饭呢。” 薛家良点点头,还在低头翻看电话。 公然说:“我饿了,三儿,你吃了吗?” 刘三低头笑着,说道:“我出去吃的。” 薛家良说:“啊,你吃了,怎么没叫我们?” 刘三偷偷笑着不说话。 薛家良还想问,公然就碰了他一下,不让他问了。 刘三驶出小区大门口,又驶了一段路,才看见饭店,他说:“我就在这家店里吃的面。” 公然一看,不等车停稳,推开车门就下去了,进了饭馆。 薛家良随后跟了进来,他将手机递给她,说:“再饿也要记着随身带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公然说:“咱们先商量一下接下来做什么?” (暂一更) 906、父女心相通 薛家良环视着店里的环境,故意说道:“接下来等着老板上面。” 公然知道他说话喜欢钻空子,就抓住他的胳膊,用了一下力,追问道:“吃完面呢?” 薛家良从她盯视自己的目光和她手上的力度知道她是认真的,就不再跟她绕弯子,说:“接下来的时间由你支配,你放心,这两天侯明保证不会打扰我,就是有事也不会叫我回去。” 公然松开了手,笑着说:“这还差不多,那我就不客气了,等吃完饭你跟我去趟宝山寺吧。” 薛家良问道:“去那儿干嘛?” 公然低下头,掰弄着手指,低声说道:“今天咱们领证,就是结婚的日子,我想……去那里看看妈妈……” 薛家良这才知道公然的妈妈葬在宝山寺的陵园,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说道:“没问题!” 两个人吃过面后,公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卜月梅接的,她告诉她,她和薛家良在外疯会,暂时不回家。 卜月梅问她晚饭怎么安排。 公然说:“晚饭也不要等我们了。” 卜月梅说:“那咱们全家什么时候庆祝一下?” 公然脱口说道:“明天中午吧。” 卜月梅说:“你们有什么事还需要晚上都不回来吃?” 公然说:“我们俩个转转省城的大好风光,你们老俩自己玩吧,咱们谁都别管谁了,拜。” 卜月梅撂下电话,旁边的龚法成问道:“怎么说的?” 卜月梅说:“让咱们老俩自己玩,别管他们了。” 龚法成不满地嘟嚷道:“真是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卜月梅说:“这两个人都不是爱玩儿的,他们肯定是有事要办。”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然子是个心重的孩子,说不定带薛家良去看她妈妈……” 真是父女心相同,龚法成居然猜到女儿去干什么! 通往宝山寺的公路上,刘三开着车,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前方,他的神情很悲痛。 薛家良忽然发现,刘三跟公然都不出声了,车内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他意识到,公然选择登记结婚这天带着薛家良来看妈妈,是对妈妈的告慰,而刘三是被动来到这里,想起宝山寺大门前,自己的弟弟在这里死于非命,他心情能不沉重吗? 薛家良后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此时已经快到宝山寺,一切都无法补救了。 薛家良记得那片陵园应该在宝山寺的西南方向,也就是说,他们是绕不过山门那片空场地的。 前方就是宝山寺了,刘三已经开始在唏嘘了。 薛家良将手搭在刘三的肩膀上,说道:“三儿,靠边,我来开。” 刘三没有反对,而是缓缓地将车停靠在宽处。 薛家良下车,他没有立刻去换刘三,而是来到副驾驶这边,给刘三拉开车门,看着刘三坐进去后,他才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上。系上了安全带,看了刘三一眼,说道:“系上安全带。” 刘三撇着嘴,忍住哭泣,为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公然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刘三忽然悲伤起来。她用手拍着前面刘三的肩膀,说道:“三儿,对不起,我光顾着自己的事,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 公然话还没说完,刘三忽然埋头嗡嗡哭开了,他一边哭一边说:“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多亏了你们,要不是你们帮忙,弟弟的仇报不了,我也没有今天……” 刘三不停地哭泣,薛家良伸出手,摸着他的脑袋说:“行了行了,挺大的小伙子了,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哭起没完了。也怪我考虑不周,忽略这事了,叔对不起你……” 听他这么说,刘三哭得更伤心了,他说不出话,半天才说:“再这么说,我就一头撞死了……” 薛家良一听,厉着眼睛说道:“你个兔崽子,还敢威胁我!别哭了,一会你给他烧点纸钱就行了。” 刘三说:“我们老家有规矩,不能随便什么日子给送纸钱……” “那就别哭了,哭得我这心都难受了。” 薛家良说着,递给他纸巾,刘三接过来,擦着眼泪,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刘三的泪,把公然也招上了,她的情绪也很低落。 薛家良说:“你们这样,哪像我今天的大喜的日子?” 他这话一出,刘三赶紧把眼泪擦掉,公然默默地将头扭向窗外。 来到墓地,薛家良紧牵着公然的手,公然将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敬献在石墓前,默默地站立着。 薛家良默默地注视着墓碑,这个墓碑跟周围的没有任何区别,墓碑上没有照片,落款是:女儿公然敬立。在看立碑时间,应该是公然刚刚大学毕业。 薛家良在想,这个时间正好是公然跟父亲对立的时间,所以她擅自做主将母亲藏在这里,并且那个时候她就用“公然”而不是“龚然”。 公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她默默地看着墓碑,在心里跟妈妈诉说着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薛家良,冲着墓碑鞠了三躬,他低声说道:“虽然没见过您,但我知道你是位伟大的妈妈,抚育了这么优秀的女儿,您可以安息了,从今天往后,我,薛家良,接班照顾公然,我向您保证,一辈子对她好,不离不弃,相伴到老。” 说完,他又弯下腰,鞠了一躬。 此时的公然,终于按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低声啜泣着。 薛家良转身,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给她擦着眼泪,搂着她,他们默默走出墓地。 晚上,他们回到家,龚法成没有问他们去了哪里,晚饭吃得有些沉闷,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吃过饭后,龚法成和卜月梅要出去,说是去看一位老战友,薛家良让刘三给他们开车。 家里就剩下公然和薛家良两个人。 他们来到三楼的露台上,公然仰头望着星空,说道:“老薛,看过动画片《宝莲灯》吗?” 薛家良说:“看过老版的,小时候看的,新版的我没看过。” 907、熟悉的背影 公然说:“我只看过新版的,反复看了好几遍……” 薛家良说:“这么喜欢?” 公然依偎在他的怀里,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说:“是的,喜欢这个故事,喜欢片子里满天的星星……” 薛家良说:“今天你运气不错,天上还真有星星?” “当然,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晚上工作吗?” 薛家良说:“因为有星星?” 公然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答对了。” “那要是没有星星的夜晚你就不工作了吗?” 公然说:“那倒不是,有星星陪伴我,我会更加精神,状态会更好,累了就可以出来看看星空。” 薛家良拥着她,说道:“想不到你还这么天真、浪漫?” 公然说:“我可不是天真,更不是浪漫。” “那是什么?” “喜欢。”公然伸出手指,指着天空说道:“能看,那个饼状的银河系是不是中间厚两边薄?” 薛家良笑着说:“没错。” 公然说:“知道为什么夏季星星比冬季多吗?” “求解。” 公然说:“这个是太阳系距离银河系中心大约3万光年的位置上,夏季,我们望向的是银河的中心,那里是恒星的密集处,冬季我们看到的是银河系的边缘,那里的恒星比较少。夏天地球正转到银河中心与太阳之间,此时银河系是最宽、最密、最亮的中心部分正好在夜晚,因而夏天看到的星星特别多;冬天,地球转到银河边缘与太阳之间,白天才能看到银河的中心部分,但由于白天里阳光强烈,我们看不见星星,晚上我们看到的是银河薄薄的边缘,那里的星星就特别少了。所以冬天夜空里的星星比夏天稀少。” 薛家良说:“没想到你对天文还有研究?” 公然说:“没有研究,我是因为喜欢星星,这些知识都是书本上普及来的。南半球和北半球看到的星空有很大的区别,北方天空的北斗七星南半球就看不到,而南半球的十字星座在北半球也看不到。”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想到我找到一位喜爱看星星的小女孩。” 公然说:“听过宝莲灯里的那首歌吗,天地在我心。” 薛家良说:“也许听过,但没有记忆,你唱两句。” 公然依偎在薛家良的怀里,看着天空,轻轻唱道:“天上的星星多么美丽,可是没有你,一切都没生机,每一个孤独的深夜里,你是否知道我默默地思念你,我不愿只在梦里见到你,因为爱着你,我不会再哭泣……” “这首歌呀,我听过,但不知道是宝莲灯里面的。” 公然幽幽地说道:“我非常崇拜沉香,他历尽千辛万苦,不断让自己强大,最后劈山救母,终于与母亲团聚,而我……” 薛家良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喜爱星星,喜爱宝莲灯这个神话故事。 “妈妈出事后,她出于对爸爸的怨恨,是不开口交代问题,当时就跟爸爸说,我说我能救妈妈,让我去见妈妈,可是爸爸不同意,理由是妈妈的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是不能见家属的,我那个时候根本就不信爸爸的话,认为他就是不想救妈妈,恨他,非常恨。恨他为什么不去保护妈妈,为什么不去救妈妈,他能救妈妈……后来,直到妈妈被正式判刑,我才按照规定见了妈妈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眼泪,无声地从公然眼里流出,薛家良搂紧了她。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妈妈不交代问题是有条件的,她的条件就是跟爸爸离婚,后来,爸爸跟妈妈离了婚……而我天真地认为,是爸爸想断绝跟妈妈的关系,他是怕妈妈连累他,我对他就更加恨了,不理他,搬到学校宿舍去住,即便学校放假我也不回家。也就是那段无聊寂寞的时间里,我爱上了摄影。” “那次见妈妈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让我好好学习,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要好好好学习,掌握一技之长……还让我千万记住,长大后永远都不要当官,也不要找当官的对象,她说,妈妈和白阿姨就是下场……那是妈妈对我说的最后的话……” 说到这里,公然头靠在薛家良的怀里,低泣起来…… 薛家良双臂抱住她,他不去劝说她,只是轻轻拍着肩膀,这是自打认识公然以来,她第一次跟自己说起妈妈,而且还这么动感情。 公然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恨爸爸,现在也还有那么一点,感觉他就是那个把母亲压在山下的二郎神,我没有劈山救母的神力,但是我有能力恨他,他让我失去了妈妈……那个时候,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多亏了德子,我们相同的地方太多了,就连恨父亲的方式都是相同的……” “可是后来你遇到了我,他遇见了茅苗。”薛家良说道。 公然点点头,又望向了天空:“是啊,人在宇宙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好在上天眷顾我,我最喜爱的人依然在等我……” 说到这里,公然转过身,抱住薛家良的脖子,吻着他…… 薛家良没有在省城耽搁,他周一准时赶到单位上班。公然没有跟他回来。 上班后,马晓波将这两天加班整理出的西部山区给水工程的情况报告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薛家良翻看了几页后说道:“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马晓波赶忙翻开手里的日志本,说道:“上午十点市卫生系统在会议中心有个动员会,是向西部山区派遣医疗队的动员会,侯书记让您参加,时间不长,估计一小时就能结束,下午是常委会,市教育局长和主管白市长跟您汇报这次全市学校危房检查情况,晚上有个大学生暑期调研报告会……明天……” 不等马晓波说完,薛家良就说:“明天去西部山区调研给水工程情况,同志相关部门一把手参加。” 马晓波迟疑了一下,说道:“市文物管理局和建设局两位局长说明天上午找你来汇报工作。” 薛家良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往后推,先去山区看看给水工程。” “好。” 十点差五分,薛家良在马晓波和市卫生局领导班子的陪同下,走向市会议中心门口的台阶,在刚要进门的时候,忽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子从另一侧匆匆跑进会场,边跑边正着头上的护士帽。 那个小巧的背影是那么熟悉,以至于薛家良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那是谁…… 908、淡然处之 薛家良盯着那个身影,一时心中很不是滋味。 卫生局局长见市长盯着那个进去的身影看,就说:“离开会还有三分钟,不算晚。” 薛家良这才知道局长会错意了,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会上,薛家良端坐在主席台上,他的心思没在会上,目光在全场搜寻着。密密麻麻的白大褂,几乎坐满了若大的会场,要想从这么多相似的人中找出宋鸽的影子,那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还是情不自禁这样做了,他的目光转看那些戴护士帽的人,非常遗憾,他不知她坐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她成心不让他找到自己,太容易了,全场盯一个人好盯,一个人盯这么多人就难了,假如他的目光就要掠过的时候,她只需要低低头,或者弯下腰就能轻易躲过他的目光。 这个丫头单纯是单纯,但她很聪明。 薛家良暗笑了一下,决定不再找她,就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材料。 眼前这些医护工作者,不仅让她想到了宋鸽,还让他想到了曾经的市卫生局办公室主任尤辛,还有后来调到市卫生局又调回去的李克群…… 物是人非,自从自己离开平水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太多的事,有些岁月,的确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还是淡然处之的好,何必非要看一眼那个熟悉的脸庞呢?见了,又能怎么样? 台上,进行着授旗仪式,几个医疗队的队长上台,从薛家良和市卫生系统领导的手中接过医疗队的红十字旗帜,其中一个队长在台上代表全体医疗队宣誓。 宣誓结束后,就是薛家良代表市委、市政府讲话,他对卫生局这次响应国家号召,往青州老少边穷地区派驻医疗队的做法给予了高度肯定,对这次所有参加医疗队下乡的广大医护工作中进行鼓励。 会议结束,薛家良跟着局领导从主席台的小侧门走了出去。 他谢绝了他们的热情挽留,坚持回机关。 局领导无奈,只好送薛家良上车。 望着往出走的与会者,他没有在搜寻宋鸽,倒是意外看到了刘英,也就是宋鸽的二姨,这本来就是个全市大会,刘英参加不足为奇。据说刘英已经提拔为平水县医院的副院长。 侯明正在等他。 他来到侯明的办公室,侯明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家良,我今天去宝山市找老安说点事,回来的晚,到单位后你就开会去了,整整两天没打扰你,怎么样,事情都办完了?” 侯明笑着说:“领证了,全家在一起吃了个便饭。” “这就结婚了?” “是啊,那还能怎么样?就是我想花钱,您知道,他老人家也不让办的。” “那还行?哪有不声不响结婚的?老首长肯定不会让你们办事,但小范围也要庆祝一下!” 薛家良赶紧冲他抱拳,说道:“千万别,我初来乍到,工作还没完全熟悉,万万不可这么高调,结婚本来就是个人的私事,让别人知道没用,您知道我结婚了就行了。” “可是老安今天也问起你的事,同事你可以不办,咱们这些老交情怎么也要喝上一杯你的喜酒啊!” 薛家良说:“老交情随时都可以,但要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明天打算去趟西部,看看给水工程的进展情况。” 侯明知道见薛家良谈开工作了,他知道薛家良的脾气,就不好再纠缠这事,说道:“好,我跟老藏说,让他安排好行程。” 中午,薛家良跟侯明一起去招待所吃的饭,他们两人对当前的工作进行了沟通,统一了思想。 晚上,薛家良参加完大学生暑期调研活动报告会,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由于第二天要去西部山区调研,刘三就回他宿舍去做准备,薛家良也开始准备日常用品等物。 既然侯明如此重视山区的给水工程,他对这次调研也非常重视,不准备听汇报,也不准备走马观花,而是深入到每个县了解这个工程的情况,这样算来,没有三天回不来。 准备好行李后,薛家良忽然觉得这个屋子冷冷清清了,他走进公然的书房,才发现公然只带走了几件东西,她的大部分器材都留在了这个家,衣柜里只有简单的两间家居服,看着空空的衣柜,他感觉就这样结婚太慢待妻子了,他拿过电话,给公然拨了过去。 “然子,休息了吗?” 公然说:“没有,我在跟卜主任学做被子。” “做被子?大热天的做什么被子?” 公然说:“他们说,不能让我这样出嫁,就是再穷,也要陪送女儿双铺双盖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都是老讲究了,我都没出彩礼钱,如果非要陪送被褥,买现成的就是了,没必要亲自做呀,这么热的天再中暑。” 公然说:“卜主任说了,商场卖的棉花不好,还是家里存的老棉花好,环保,干净,卫生。” “那是,我就喜欢老棉花的被褥。” 公然戏谑地说道:“知道枫树湾的人喜欢,她才不辞辛苦一针一线地缝。” 薛家良说:“那太辛苦她了!” 这时,话筒里传来卜月梅的声音:“家良,别说便宜话了,只要你好好对我们然子,再辛苦也值。” 薛家良说:“怎么成了你们然子了,难道不是我的?再说,您老人家可是双重身份啊!不兴偏向。”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这张嘴,我说不过你,我赶紧干活,你跟然子说吧。” 公然接过电话,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薛家良说:“我明天下乡,侯书记让我去看看青州西部山区给水工程情况,估计要去三天。” “哦,你去吧,我后天进京,去单位述职,卜姨之所以这么赶着做被子,就是希望我这次去能把被子带过去。” 薛家良说:“不用这么赶,等我去省城时再带不晚。” “我也是这么说了,她说新房不能空着。” 薛家良说:“没有空着,这不是夏天吗?” 909、山区调研 公然说:“这些话我都说了,没用,做就做吧,我也说服不了她,你晚上吃饭了吗?” 薛家良回答:“吃了。” “又是饭店?”公然在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有些担忧。 薛家良说:“是啊,你不在家,我只能饭店或者食堂。” “怎么,现在不习惯家里空落了?” “当然,就好比这人一旦穿上鞋,你再让他光脚就非常不适应了,而且还会很痛苦。” “呵呵,你就贫吧。” 薛家良小声说:“卜同志还在你身边吗?” 公然小声说道:“我回三楼自己卧室了,不过说话也要注意,爸爸在露台抽烟呢。” “好,那就不说了,你半夜要是想我再给我打电话。” “好,你下乡注意安全。” “我安全没问题,倒是你进京要注意安全,别自己开车了,被褥等我回去带。” “你不用管了,安心忙你的事吧,先挂了。” “等等——”薛家良急忙说道。 公然问:“还有事?” 薛家良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我就在家里呢,还回什么……家?” 薛家良故意加重口气说道:“我说的是咱们两人的家,你不是说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吗?” 公然笑着说:“呵呵,不好意思,你冷不丁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我安排安排就回去了,反正你要下三天乡。” 薛家良说:“是啊,我没有太大奢望,一周你回来一次就行。” 公然想了想说:“你也太小气了,一周才让我回去一次?” “那我怎么样?总不能把你绑到这里吧。” “你敢!” “我肯定不敢,只求你经常回家看看受苦受难的郎君。” 公然小声笑了,说道:“我跟你说,我回去了你才叫真正的受苦受难呢!” “我愿意。” “哈哈,好,你早点休息,我要去帮小卜同志,让她赶快做完好睡觉。她缝不完被子,就腾不出床,爸爸都没地方睡觉。” “好,挂了,吻你。” 话筒里就响起“啵”的一声。 第二天,薛家良马晓波和刘三的随从下,坐上了一辆武警牌照的考斯特中巴改装车,便向西部几个县的山区出发了。 山区经济状态,从沿途风光就能推断出一二。 对于久居大都市的人来说,雨后的山村,空气清新,满目,翠绿,湛蓝的天空,淳朴的民风,都是新鲜而宝贝的,可是在薛家良的眼里,原生态的生活环境是和贫困相伴相生的。 同车的有市报和市电视台的记者,其中一个女记者不停地冲着窗外的风光惊呼:“快看,云彩,我们在云彩上面了,刚才还在下面,绕过这座山就到了上面了!” 刘三和马晓波坐在薛家良的后面,他头一次由司机变成乘客,悠闲地浏览着山里的风光,他也随身带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数码录像机和数码相机,还掏出公然送给他的小数码相机,不停对着窗外的风光拍照。 他使用的设备,不禁吸引了同行的电视台记者的目光。 其中一个小伙子凑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中的摄像机说道:“这机子从哪儿买的?” 刘三说:“是我姐从美国带回来的。” 那个人接过来看了看说:“你姐很专业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轻便的数码摄像机!” 刘三听记者夸他姐有眼光,就自豪地说:“那是当然了,我姐就是搞……” 他想起了薛家良和公然平时对他的教育,言多语失,便咽下了后面的话。” 那个记者的注意力显然在摄像机上,没在他的话上,他低头摆弄着摄像机,说道:“真不错,像素比我们的高两档,如果我们的笨家伙换成这种的,就轻巧多了,不过稳定性也会差好多,必须时时带上三脚架了。” 刘三不忘低调和谦虚,说道:“这个就是玩具,你们那些家伙一看就是专业的,我这一看就是非专业的。” 前排的薛家良听到后暗暗笑了。 这时,农工委主任王主任凑到薛家良跟前,指着窗外说道:“薛市长,您看那个管道了吗,这个就是输水管道。” 其实,一直看向窗外的薛家良已经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就说:“哦,下车看看。” 秘书长藏信立刻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马晓波首先下车,他在下面护住薛家良下了车。薛家良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蹲下身查看着锈迹斑斑的输水管道。 他问:“都是这样在外面暴露着吗?雨水侵蚀不生锈吗?” 农工委王主任说:“是的,这种管道都是防锈的,没有问题。” “铺设多少年了?” 王主任说:“这个应该是去年年初的时候铺设的。由于这里的海拔相对比较低,所以这个地方的山区已经解决了供水问题,在往里走的天水县就不行了。” “为什么?” “天水县比交水县海拔还高,而且全部都是山区,是青州海拔最高的地方,崇山峻岭,施工难度大,送水难度也大,工程造价非常高,远远超出我们的预算。所以,那个县的承建商宁愿赔付违约金,也不愿再施工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开始工程没有预算吗?” 王主任说:“这个工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是第一次做,他们预算不足。” 薛家良没有表态,他沿着输水管道走了一段,前后看了看,便上车继续前行。 出了前面的隧道,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没有了高山阻挡,他们甚至看到了高楼和冒着白烟的烟囱。无疑,这里应该是县城了,就是刚才下车所在地的交水县。 果然,在前面路边一处停车带上,有两辆车停靠在路边。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车边张望。看到薛家良他们的车过来了,纷纷招手,并且让中巴车停在早已空出来的空地上。 藏秘书长说:“这是交水县的干部,他们听说后就提前来接咱们了。” 薛家良微微皱了一下眉,尽管他不喜欢这么隆重的欢迎方式,但不忍拂了山区干部们的热情,就点点头,跟在藏信的后面下了车。 910、不是滋味 下边县里的干部们都认识薛家良,薛家良对他们印象不深。经过一番介绍客套后,交水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就上了中巴车,刘三被迫和报社那位女记者坐在了一排。 车上,交水县委书记将全县的基本情况跟薛家良做了一个全面介绍,他介绍完毕后,便看着县长说:“老张,你把给水工程给咱们市长介绍一下吧。” 张县长说:“前面就到龙水村了,先请县长到村里看看吧。” 说话间,前面带路的车便进了村,几个人正站在村头张望。 薛家良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次有准备的被调研的活动,要想摸到实际情况不可能了,好在只是个给水工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个造不了假,他索性不去计较他们的造势,反而很乐意他们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就面带微笑下了车。 又是一番握手、握手再握手,从县委书记的介绍中,他知道这里有乡党委书记、乡长、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和包村干部。 他嘴里不停地说道:“辛苦了”、“你们辛苦了”。 就这样,他们一行在县领导、乡领导和村干部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朝村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隐约传来锣鼓声音。 薛家良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藏信问道:“怎么回事?” 乡党委书记说:“群众知道领导要来视察,就自发组织起来扭秧歌,小地方的人,见市领导不容易,他们听说后,连夜准备,连夜排练,就是想让领导们看看他们的表演。” 藏信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薛市长……” 薛家良抬起两根手指,没让他说话,他看了看墙边站着的几位村民,走到他们跟前,问道:“老乡,家里的自来水通了吗?” 其中一位老汉笑着说:“通了通了。” “我能到你们家去看看吗?” “能、能。”老汉非常高兴,小跑着就往家走。 薛家良等人就跟在他的后面,老汉老远就嚷:“老婆子,开门,市长来了!” 老汉推开一扇木板门,薛家良弯腰走了进去,正好看见打扫干净的小院里,有一个自来水的龙头正在往外喷着水花,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正在接水。 电视台的记者立刻将镜头对准了这一幕。刘三也跟记者的身后,对着流水的水龙头录像。 无需质疑,这就是给水工程的结果,薛家良面带微笑,他无需问如何问题,水龙头有水,就是证明。 这时,他一下子就看这户人家的屋门口站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子,一个六七岁,一个两三岁,他问刚才的好汉:“这是您家的孩子?” 老汉说:“是的,大孙子是大儿子的,小的是小儿子的,儿子和媳妇们都外出打工去了。两娃就放家里了。” 薛家良又问:“您这么大年纪能照顾他们吗?” 老汉说:“照顾不了也得照顾,俺老婆子腿脚不好,俺也常年吃药,前年俺得了肾癌,早就切掉一个肾了,他们不出去挣钱,怎么能养活我们?” 老汉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县委书记一听赶忙凑上来说道:“薛市长,咱们到别处去看看?” 薛家良看了一眼倚着门框站着的两个孩子,他转过身,被人们簇拥着走了出去。 在一处高坡的平地上,一群身着艳丽服装的村民正在转着圈扭秧歌。等薛家良他们走进一看,才看清里面是一口被石头风起的井。 乡党委书记介绍说:“自从村里通了自来水,这口上辈子留下来的水井就没用了,但是村民对水井的感情非常亲,每当村里有活动,还都喜欢在这里聚会。” “还有水吗?” 乡党委书记说:“几年前就没了,村民吃水,都到山下一口泉眼去拉水,现在不用了,家家通上了自来水,轻轻一拧就来水,太方便了!” 薛家良又问道:“全天候给水吗?” “这个……”乡党委书记看了一眼县委书记,说道:“不是全天,每天早中晚给水。” “水从哪儿来?”他再次问道。 张县长说道:“是这样,交水县这两年最大的工程就是这个山区给水工程,水源来自上游的小水库,原水输水管输送至水处理厂,再经一系列的物理处理和消毒后进入高位水池,由配水管网输送至用水户。目前我们这里已经解决了7个乡镇265户3400多人的吃水问题,占比80%,剩下的那20%用水户,预计在头上冻之前通上自来水,目前工程已经进入扫尾阶段。” 薛家良点点头,表示比较满意,但是他并未说什么。 望了一眼这些扭秧歌的笑容满面的村民,他转过身,居然看到山坡下一个小院里,一个老奶奶坐在自家的磨盘上,旁边的木桩子上,居然拴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正在跟一只黄狗打闹,老奶奶无视身边的孩子和黄狗,而是抬头向上张望着他们这边。 薛家良的心一动,他呆呆地看着下边院子里的祖孙俩,心里很不是滋味。 县委书记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问身边的乡干部:“这是怎么回事?” 乡干部找来村干部,一番低语后,县委书记来到薛家良的面前,说道:“市长,这个孩子的父母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这个老奶奶,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老奶奶腿脚不好,追不上孩子,怕孩子出意外,有时候就将孩子拴在家里。” 薛家良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他边走边问身边的藏信:“接下来怎么安排?” 藏信看了看表,说道:“已经一点多了,先吃饭,下午听汇报。” 薛家良点点头。 头出发的时候,他就给自己这次的视察也好调研也好定了调子,多看、少说,改变他在安平下乡时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惯。 他们来到招待所,当向招待所餐厅走去的时候,薛家良意外发现几名医护人员嘻嘻哈哈地从餐厅里出来,显然是他们也在这里就餐。 这时,就听一个人大声喊道:“小宋,快点!” 911、另有关注 “来了!” 随着喊声,宋鸽手里捧着两个白色的餐盒从里面跑了出来,她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就和薛家良的碰上了,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薛家良刚要冲她点头,宋鸽就被刚才叫她的那个人拉走了,她们上了一辆标有“下乡医疗队”的依维柯面包车。 陪同薛家良这才下乡的副市长白桦说道:“这是咱们下乡医疗队的人。她们这几个人应该是赶往下一站,天水。”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留下的几名医护人员再冲走的同事招手再见。 薛家良没想到的是,宋鸽也参加了医疗队,而且跟他行进的路线相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宋鸽的消息了,这个当初傻傻爱着自己的女孩子,如今她过得怎么样? 此时的薛家良,看到宋鸽后,心里难免不起波澜,只是善于不露声色的他,听了白桦的介绍后,点点头,便走进了餐厅。 由于薛家良提前让藏信跟此次视察的各县下达了严格的接待纪律,中午饭很简单,没有那些新奇特的内容,也没有海鲜,都是当地的特色饭菜,唯一略显奢侈的就是当地的侉炖野生河鱼,尽管饭菜平常,但做法却是不寻常,一点都不次于市里的大饭店。 由于是工作餐,没有酒,他们吃完后,薛家良一行略微休息后,就在县招待所的会议室听取当地县委和县政府的工作汇报。 由于主题是视察给水工程,县领导的汇报也紧紧围绕这项工作展开。 在来的路上,主管这项工作的副市长白桦和政府秘书长藏信已经给薛家良介绍过,交水县是这项工程完成最好的县,所以薛家良没有针对这项工作提出过多问题,他问了全县经济情况和人均收入情况,最后问道:“这里外出务工人员多吗?” 县委书记说:“靠近县城附近的村子情况好点,其它离县城远的村子多,有的村子几乎见不到青壮劳力,原来春播和大秋的时候这些人还能回来照顾家里的几分薄地,这两年春播和大秋都很少有人回来了,都是给家里寄钱,让家里的老人雇人干活,现在有钱都难雇到干活的人了,这些老人也就是对付对付而已,能种就种,能收就收。” 薛家良突然问道:“对待村里的留守儿童有什么特别政策和措施吗?” 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这次的主题,书记和县长对视了一下目光后,县长说:“这个……我们倒是有想法,就是目前考虑得不成熟。” 薛家良双手叠加放在会议桌上,感兴趣地说道:“哦?说说看,不成熟没关系,咱们互相探讨。” 县长看了看书记,书记说道:“最近,我们准备做下统计,统计全县共有多少留守儿童,准备……建立留守儿童中心,先搞试点,将这些缺乏家庭照顾的学龄前的孩子……集中起来,由专人看护……目前想法还不成熟,具体怎么办容我们再研究。” 县长这时补充道:“我们以前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有许多实际困难。” “什么困难?”薛家良问道。 县长感觉到市长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关心,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困难有两种,即便县里出资建立起来留守儿童中心,会不会增加农民家庭负担?老辈人愿意不愿意将他们的孙辈儿送到这里来?如果建起来没有几个孩子,这个中心也是形同虚设。” 薛家良看着他问道:“那咱们为什么不换个角度考虑?比如,增加就业岗位,吸引外出务工人员回乡务农?” 县长刚想说话,薛家良就冲他挥下手,继续说:“当然,这个问题需要探讨和论证,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听了你们刚才的汇报和路上白市长的介绍,给水工程你们是做得最好的一个县,对于这个工程,我对你们没有更高的要求,你们按计划进行就是了。但是关于留守儿童问题,我希望你们认真琢磨琢磨,近期拿出一个方案,如果可行,就作为试点向全市广大农村推广,怎么样?有信心吗?” 书记一听,立刻挺直身板说道:“没问题,我们坚决按照您的指示,尽快讨论出一个方案。” 薛家良点点头,他把目光投向了副市长白桦。 白桦明白市长的意思,说道:“那就按照市长的意思,你们尽快拿出一个方案,还有,市里医疗队的来了,你们安排一下,别让他们围着县城转悠,糊弄一圈就回去了,要让他们去边远的农村,切实给老百姓送去医疗服务,这个,你们跟县里卫生局强调一下。” 书记和县长都纷纷点头称是。 薛家良他们要赶往下一站天水县,越往里走,海拔越高,道路越陡,行进速度肯定越慢。汇报会结束后,他们没敢耽误,就向着天水进发了,他们必须在天黑前到达天水县城。 一路上的颠簸,许多人都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瞌睡。薛家良没有瞌睡,他的脑子里在思考着给交水县留下的课题,这个课题,他也是临时动意的,想到倚在门口目光迷茫的孩子尤其是用铁链拴着的跟狗一块玩耍的那个孩子,他就是一阵揪心。 如今,不光是山区,全国大部分农村的青壮劳力都外出打工了,大多数的父母都将孩子撂给自己年迈的父母,不得不说,这些父母为改变家庭条件付出了巨大的辛苦,有的事业有成,成为老板,在城市办公司买房子,将老人和孩子接出村庄。 但大部分打工者都没有这个能力,他们一年只在春节回家一次,春节过后,留下一笔钱后又像老燕那样飞出巢穴,飞到打工的城市,跟孩子很少沟通,孩子在成长阶段父母们是欠缺的,只有遵循老辈儿的方式成长。 这是全国普遍存在的现象,早在安平的时候,薛家良就想在这方面做一番探索和尝试,但没容他将想法付诸实践,他就被派往国外进修公共政策去了,回来后又直接来到青州任职。 所以,当看到那几个孩子的现状后,他的心思,就没法完全放在给水工程上了。 912、夜宿天水县 上山的盘山路越来越陡,刘三几次都瞌睡得闭上了眼睛,但当他看见薛家良仍然望着窗外,没有丝毫的时候,就悄悄凑到他旁边,说道:“您睡会,有我呢。” 薛家良看了看前面聚精会神开车的武警战士,旁边副驾驶也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路,就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刘三见自己的话好使,就双手搓搓脸,又拍打了几下脸蛋子,立刻精神了许多,他便装作活动身子,来到前面,双手握着上面的栏杆,跟前面两位司机说道:“哥们,如果累的话我可以替替你们。” 副驾驶座上的武警战士说:“谢谢,不用。” 刘三站了一会,见两位战士都很聚精会神,就不好再搭讪了,又退回原来的座位。 他们终于在天黑之际,赶到了天水县境内。 一如交水那样,县领导一班人等在入境处。 天已经黑了,薛家良下车跟县领导见面后,藏信没有让县领导上中巴车,而是让他们头前带路,他知道薛家良很累,怕他们上车跟他汇报工作。 县政府招待所最好的房间已经全部腾了出来,并且按照姓名已经提前分好房间。 薛家良自然是住在最好的一层和最好的一个套间,他这层还是另外两个普通的标准间,一个是秘书马晓波和刘三,一个是政府秘书长藏信。 副市长白桦则住在薛家良楼下的另一个套间里。 薛家良在房间洗完脸,白桦和藏信就陪着天水县委书记和县长就进来了。 县委书记老曹说:“薛市长,我们这个地方条件有限,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薛家良打量了一下房间说:“很不错了,比我想象得好多了,麻烦你们了。” 曹书记说:“哪里,您这么远来视察工作,太辛苦了。” 薛家良这个人本来就不擅长那些所谓的客套,况且都是为了工作,他就更不屑于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 他请他们坐下,他看着藏信说道:“接下来怎么安排?” 藏信说:“今天晚上任何工作都不安排了,吃完晚饭就快半夜了,曹书记你们也不要跟市长汇报了,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曾书记说:“好的好的。我们听从市里的安排。” 就这样,他们在县领导的陪伴下,走进餐厅,由于晚上没有安排汇报内容,开饭时间又很晚了,所以各个餐桌上都摆放了两瓶本地白酒。 薛家良只喝了很少的一点酒,在酒桌上跟县领导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谈话内容并不涉及这次的工作。 由于路途劳顿,抑或薛家良在场大家放不开,他吃饱后,就率先离开了。 县领导将他送到楼梯口时,薛家良转过身,举着双手说道:“好了,不要送了,你们也赶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县领导跟他握手道别。 薛家良看着他们往出走了,他才转身上楼。一看白桦和藏信也跟在他的身后,就说道:“晚上没事,你们跟大家闹闹吧,我回房间打几个电话。” 听他这么说,白桦和藏信就笑着点点头,他们看着薛家良上了楼,这才重新返回餐厅。 刘三和马晓波跟着薛家良一同返回房间,马晓波替他打开房间的门,他拿起遥控器就要开空调。 薛家良说:“不用,山区凉快,打开窗子就行了。” 马晓波一同打开一扇窗户。 然后站在旁边。 薛家良一看,看着两个人那种期盼的眼神,就说道:“该干嘛干嘛去,我这里不需要你们了,有事再叫你们。” 刘三一听非常高兴,刚要说话,就听马晓波说:“那……” “那什么那?明明心里长着草,还啰嗦什么?去吧,跟他们玩去吧。” 马晓波一听,高兴地笑了,他拉着刘三就要往出走。刘三故意迟疑了一下,说道:“那我……” 薛家良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滚!” 刘三嘻嘻哈哈地和马晓波走出门。 薛家良反锁上门,在车上,他就看出刘三的心思了,总往那个女记者跟前凑。刘三也不小了,也是该给他张罗对象了。 薛家良走进浴室,他洗了个澡,裹上浴巾,将窗子关好,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给公然打了个电话。 许是公然一直在等自己的电话,还没容第一声铃声结束,她就接通了电话。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电话?” 公然说:“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快就接通电话了,可想而知是想郎君了。” 公然笑了,说道:“我刚将咱们的屋子收拾一遍,刚坐下,正要开电脑,你的电话就来了,我听到了响声,何必要等它响完。” “你……在哪儿?” “我在咱们家?” “咱们家,青州吗?” “当然,我说你怎么对咱们家这么没自信?我现在可跟你是一家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话可是你说的。” 薛家良不解地说:“不是……你怎么跑回来了,你不是明天要回单位述职吗?” “是啊,没错,我提前出来了,在家歇歇脚,明天一早从青州出发,怎么,不可以吗?” 薛家良连忙说:“怎么会不可以?我是说你这样太浪费资源了,我下乡了,你却回来了,咱俩什么都干不了,连面都见不着,有这时间你不如在省城多陪陪老爷子。” “讨厌,总说这话,我之所以回来,是回来拿些东西,以后我要弄个备忘录了,我这些东西哪儿都有,我快弄不清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有何难,回头我给你弄。” 公然说:“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到哪儿了?” 薛家良说:“我今天晚上住在天水了。” “哦,那个地方应该不热,晚上不用开空调。” “你怎么知道?” “前几年我去过那里采风,好了,没事没浪费时间了,我要开始工作了。” 薛家良一听就说道:“别熬太晚,冰箱里还有面包和牛奶,半夜饿了可以垫补点。” 公然笑着说:“薛市长,知道了。照顾好你自己吧。” 913、相遇 挂了公然的电话,薛家良看了看表,就给侯明发了一条信息:交水情况不错,给水工程已经完成80%,预计上冻前全部完成给水工程。我们夜宿天水。 侯明很快回道:知道了,注意饮食安全。 薛家良拉开南面的窗帘,隔着玻璃向外望去,就见满天的星斗,熠熠生辉,前面县城马路两侧,灯火通明,还有门店没有打烊,薛家良忽然有去看看山城夜晚景色的冲动。 他换好衣服,将房卡揣进兜里,走出房门,悄悄下了楼。 就在他转到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他用余光发现有个人要上楼,看见他下来了,边退到一边。 他只顾低头下楼,没太注意旁边的那个人,等到下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个人已经转过身背过脸,要往一边走去。 他健步走开,但是走了两三步后,感觉不对劲,便止住脚步,慢慢回过头,这才发现刚才那个人并未离开,而是在背后呆呆地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那个人惊慌地低下头,刚要低头上楼,就听薛家良轻轻唤了声:“鸽子?” 既然被他认出来了,就不能再跑了,本来在她刚要上楼的时候,就听到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抬头看着上面,果然是他,他顺着楼梯下来了,情急之中,她收回迈上楼梯的脚,默默地转过身。 她在交水县吃饭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来下乡了,而且是跟他们医疗队同一天下乡。 昨天,在开动员会的时候,她看到了主席台上的他,她不敢直视他,他依然还是身材高挺,相貌英俊,而且有着年龄增长特有的沉稳、镇静…… 她极力避免他认出自己,始终猫着腰,躲在前排人的后面。 其实,她早就是知道他回青州任政府代理市长,最先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还是她丈夫。后来,她也从电视上看到了他,打那以后,她不再看青州的电视新闻。 此时,望着自己曾经以身相许的爱人,她有些心潮起伏,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极力平复着自己,冲他尴尬一笑,说道:“薛……市长,你好。” 薛家良笑了一下,唯恐吓着她,走到她跟前,轻声说道:“我很好,你好吗?” 宋鸽抬起头,她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诚,勉强笑笑,说道:“好。” 薛家良看出她的尴尬和紧张,说道:“参加医疗队了?” 宋鸽点点头。 薛家良说:“如果你不急着回房间,来,我们到外边走走,正好我想看看这个全市海拔最高县城的夜晚。” 宋鸽看着他点点头,却在原地没动。 薛家良笑了,说道:“请吧——” 宋鸽这才迈开双脚,快速地走出大门。她走得很快,努力把薛家良拉在后面,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认识市长,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市长认识她。 她得很轻、很快,而且身体还能保持一个不变的姿势。 薛家良还真追不上她,若论快走,且保持上身平稳,他还真走不过她,毕竟她的职业就是轻走。 但是薛家良很快就知道了她的用意,便顺从了她的意愿,不再刻意去追她。 就这样,两人前后间隔十多米远的距离走出招待所大门,顺着招待所外墙的人行横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偏离了主街道,沿招待所西墙根一直向北走,就发现前边居然是广场。广场上空闪烁着霓虹灯牌:天水文化广场。 广场上,有几处人群在跳舞,音乐此起彼伏,很热闹。 薛家良没想到,在远离繁华城市的天水,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还很丰富。 宋鸽停下脚步等他。 显然,她认为此处安全了,可以和他并肩走了。 薛家良说:“走那么快干嘛?” 宋鸽说:“免得让人看出大市长和一个小护士散步。” “那有什么,我们是老乡。” 薛家良这话说得很轻松自然,反而让宋鸽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她在心里暗暗叹口气,是啊,我们是老乡,老乡的关系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 她无法断定薛家良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说的,不管怎样,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向广场走去,尽管这个广场面积不大,一看就是执政者强行辟出的公园,供居民业余时间消遣。 他们在广场外围的长条椅上坐了下来。 宋鸽有意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薛家良还是老样子,尤其是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膝的样子,是多么的熟悉! “你还在师院诊所吗?”薛家良问道。 “三年前就离开了,二姨托她同学的关系,把我调到妇幼保健院当了一名儿科护士。” “哦?”薛家良回头望了她一眼,说道:“你保证能胜任。” 宋鸽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薛家良笑了一下,看着不远处跳舞的人群,说道:“你有足够的爱心。” 宋鸽也笑了,说:“二姨也这么说我。” “你小孩是不是该上幼儿园了?” 宋鸽一怔,说道:“我小孩暑假开学都该上三年级了。” “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 “你爱人怎么样?” “他还好,自从你那年帮忙让他当上副主任后,他后来就不教学了,现在是主任。” “哦——那不错,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在宋鸽听来,却是那么亲切,自然。她扭头看着他问道:“网上说的那个女记者是你对象吗?” “是的。” 薛家良回答得很干脆:“你也关注到了这条消息?” “那个贴吧是师院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建的。” 薛家良点点头,侯明当时让他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宋鸽又说:“你……老大不小的了,赶紧结婚吧?” 薛家良说:“前两天刚把证领了。” “你可能创造了青州最晚结婚记录。”宋鸽调侃道。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唉——没办法,我也想象你一样,早点有孩子,命,人啊,不能跟命争……” 听了她这话,宋鸽的鼻子一酸,她也赶紧将头扭向一侧,那里有一队玩轮滑的人,排着队沿着广场滑驰。 914、被基层干部糊弄 薛家良又问道:“你出来了谁给看孩子?” 宋鸽回过头,说道:“我妈妈退休后,就搬来和爸爸住了,他们买了校职工一个小平米的家属楼,我们只隔一栋楼,孩子大部分由他们帮我照看。” “你哥……还在县卫生局?” “他前几年中风,后来又栓了一次,好在没有落下后遗症,单位照顾他,让他在办公室管报纸收发。” 薛家良点点头,他没再往下问,他不想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宋鸽显然是了解他的,她也没有多说。 短暂的沉默。 宋鸽打破沉默,忽然问道:“你们到交水的时候,看到那几个重伤的孩子了吗?” “重伤?什么重伤?” 宋鸽说:“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当地干部肯定不会跟你汇报这事的,是这样,几个半大孩子放假没人管,去上坡上挖防空洞,塌方了,将他们埋里了,后来一个孩子爬出来了,叫来家长,救出三个,另外三个重伤,一个没抢救过来,正好赶上我们刚下车,现场就实施了抢救,然后将伤者送往县医院。” “哦?在哪儿?” “就是扭秧歌的那个村。对了,你们是不是来检查给水工程的?”宋鸽问道。 “是啊。” “你们是不是看到水龙头都通水?” “是啊!” “都是假的,是糊弄你这个大官的。” 薛家良一皱眉,说道:“假的?但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却是真的?你听谁说的?” 宋鸽笑了,说道:“我们听老百姓说的,每当上边一有领导要来检查,村里的水龙头保证有水。等领导一走,水龙头就成了旱龙头。” “真的?” 宋鸽说:“我能骗你吗?” “有水为什么不供?” 宋鸽说:“发电成本高,除去过节过年偶尔给会儿水,其它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水。所以,你别让他们糊弄了。” 薛家良点点头,眉头紧皱,他的内心有些恼羞成怒,但又不好发作,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时,宋鸽的电话响了,是一条信息,她看完后说道:“我同事的信息,她们在找我,我先回去。” 薛家良闷闷地说道:“一块回。” 宋鸽见薛家良并不避讳跟自己在一起,心里就很高兴,但随之就叹了一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宋鸽不再刻意避开他,而是跟他并肩走着。只要他不怕,自己又怕什么?他现在不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干部了,他是强大的市长了,就是别人知道他俩当初的事,又能怎样?他们是正经搞对象,那条法律规定他们不能搞对象了?家人总说自己做得最愚蠢的事就是保全薛家良而嫁人。 但是她并不后悔,只能说自己爱得愚昧,加之当时年轻社会经验不足,被尤辛和阮晓丹欺骗了,现在看到薛家良步步高升、事业有成,她内心比谁都高兴,当初自己牺牲了爱情,不就是为了他日后能飞黄腾达吗?所以她不后悔。 想到这里,她忽然半开玩笑地问道:“我……以后有事,可以找你帮忙吗?” 薛家良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一握她单薄的小肩膀,说道:“有事尽管找我,我一定会帮忙,以前是,以后也是,我薛家良可以不管任何人的事,但你的事,我管!” 薛家良这话说得很庄重,也很认真。 宋鸽停住脚步,打量着自己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她的内心一阵汹涌澎湃,但是奈何眼下两人的情况,她才没有让自己冲动,含着眼泪,低下了头,默默往前走去。 回到招待所,马晓波和刘三正在房间外面的走廊转悠,不用说,他们找不到他了。 薛家良掏出房卡,马晓波接了过来,打开房门。 刘三问道:“您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拿?” 薛家良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拿起来,才知道这两个人给他打过电话。 他没有解释,而是跟马晓波说道:“叫白市长上来。” 马晓波见市长神情严肃,没敢说话,转头就跑了出去。 刘三从他的房间里拎过一壶开水,问道:“您喝什么水?” 薛家良想了想说:“白开。” 刘三偷偷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上,就悄悄退了出去。 薛家良的脸色的确很难看,想起被交水的干部们欺骗,想起老百姓天天望着家里的水龙头而没有水用,他能不生气吗? 他下来调研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解决问题来了吗?你不供水,是成本高也好,还是电力无法满足也好,都可以查找问题解决问题,而不应该糊弄人,更不应该糊弄领导! 如果不是宋鸽告诉他内幕,他还蒙在鼓里呢?想想晚上给侯明发的那条信息,真是被人耍了还要帮人数钱!他能不气愤吗? 副市长白桦已经脱衣躺下了,得知薛家良找他,便一骨碌起来,套上裤子,披着衬衣就进来了。 “市长,有事?” 薛家良此时已经有了主意,他给白桦倒了一杯白开水,笑着说:“晚上喝白开吧,坐。” 白桦见薛家良似乎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放下心,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 薛家良也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说道:“山区的电短缺吗?” 白桦说:“咱们这里,早就满足山区供电需求了,不存在短缺的问题。” 薛家良靠在沙发上,说道:“你说,咱们这个给水工程,存在电力供应的问题吗?” 白桦说:“不可能有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交水县不能满足群众自来水的需求?” “需……求?”白桦部不明就里。 薛家良镇静地说道:“是的,据我了解到的内情,交水县就是咱们参观的那个村庄,是第一批自来水受益的村子,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正常用过自来水,据说,只有过节过年供应几天。” 白桦一听就瞪大了眼珠子,他吃惊得张开了嘴:“这……这是真的?” 薛家良不慌不忙地说道:“真假很快就能知道,明天派人回去暗访,只要见着一个老百姓,一问便知。” 915、留有情面 白桦一脸迷蒙,他仍然不相信这是事实,他说:“本来,我和老藏提前商量好,根据咱们行进的路线,让您先看一个给水工程完成得最好的县,看一个最差的县,然后再看一个不好不差的县,这样您就能心里有数了,交水是全市这项工作完成得最好的县,也是全市的试点县,可是……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薛家良看着他微笑。 白桦说:“上次安书记带人来参观,也是看的这个村子。” 薛家良说:“你别急,交水这样做,也可能有难言之隐,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让老百姓看着水管没水吃!” “咱们用不着派人回去暗访,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敢欺骗我,哼!” 白桦说着,就去掏手机,一摸兜,才知道没带,他嘟嘟囔囔地说:“我一听您这么晚了叫我,一定是发生了事情,一慌神,忘了带手机了。让小马去给我拿一趟吧。” 白桦说着,就起身开开门,喊道:“小马。” 马晓波出来走到他面前。 “去我房间把我手机拿来,这是房卡。” 马晓波接过房卡就跑了出去。 很快,他就给白桦拿来手机。 白桦不由分说就给交水县县长打了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白桦按下了免提,气囔囔地说道:“张河,你给我听好,咱们参观的那个村子里的老百姓吃的水是从哪儿来的?” 张河结巴了着说:“是……是自来水呀?怎……怎么了?” “是真的吗?你给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不是天天供水?我要实话!” 听白桦这样说,张河彻底哑巴了。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是这样,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 “这个不是一两个字能说清楚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对方的声音也高了。 白桦看了看薛家良,薛家良冲他点点头,白桦说:“好吧,你说吧,我听。” “这个……要不我给您写一份书面报告吧。” “不用,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我不看你们经过研究、润色后的报告内容,我可跟你说清楚,我手机用的是免提,我现在就在薛市长的房间里,他也听着呢。” “这……” 显然,对方没有料到这个情况。 薛家良考虑到自己第一次下县,不想把他们逼到死角,给对方留有迂回的空间,某种程度上也是给自己留下迂回的空间。想到这里,他就冲白桦摆了摆手,示意关掉手机。 白桦说:“好吧,你们要尽快将这个情况如实上报。”说完,不等对方说话,他就挂了电话。 白桦说道:“您让我挂电话干嘛?明天他给咱们的报告肯定又有虚假成分。” 薛家良反而不那么严肃了,他面带微笑说道:“他要是想糊弄咱们,怎么都能糊弄,但是这次他不好糊弄了,因为他已经变相承认了欺上瞒下的事实了。” “气死我了。”白桦生气地将手机扔在茶几上。 薛家良看得出,副市长白桦应该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这他就放心了,如果白桦要是和基层串通一气欺上瞒下,工作就不好做了。 薛家良站起来,说道:“好了,你也消消气,我们静候他们的解释,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桦抓过手机,嘴里嘟嘟囔囔地走了。 躺在床上,薛家良眼望着天花板,想到交水县领导即将呈现给他的情况说明,他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讥笑,他在心里已经为这个报告罗列了几条看上去非常客观的理由了,他忽然对这个报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不出意料,交水县领导给出的解释将是非常动人的,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对这个即将到来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十分感兴趣了。 跟薛家良共事多年且在一起办个无数个案子的白瑞德就曾经说过:薛家良跟猴子比就差一身毛,一旦他身上长出毛,就不是猴子了,一定是猴精! 薛家良在这方面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某件事一旦被他盯上,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糊弄他! 其实认真想想,薛家良不是猴精,其他官员也不是傻子,关键一点就是责任心和担当问题。薛家良最厌恶的就是基层弄虚作假,不怕你有困难,有困难上级帮着你解决,怕就怕弄虚作假,好大喜功,虚张声势,报喜不报忧。到头来受益的是这些假大空的干部,苦的却是老百姓。 老百姓没有得到该得到的实惠,就会骂娘,就会当做笑话传播,这次如果不是宋鸽透漏给他这个消息,他就会蒙在鼓里,甚至还会在会上表彰交水,更甚至,市政府了解不到给水工程最真实的困难,就会乐观地大面积推广,还会引来各地的参观者、取经者,最后就会贻笑大方,即便现在的官员有各种瞒天过海掩饰的办法,但这跟皇帝的新衣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一大早,天水县委书记曹厚和县长阚斌就来到招待所,准备陪市领导共进早餐,他们刚在候客区的沙发上坐下,就看见薛家良身着一套深色运动短装,脚蹬旅游鞋,意气风发地从外面跑步回来。 两个人连忙迎上去,曹书记望着薛家良强健的身体,由衷地说道:“薛市长好身材!” 薛家良看到两位基层领导这么早就来了,有些有些不忍,说道:“老曹,你们太客气了,没必要起这么大早!太辛苦了,咱们八点准时开始就行了。” 曹厚说:“我们不辛苦,倒是您来到山区,不知是否习惯?”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他说着,就冲他们招手,说道:“上来吧。” 两位县领导跟在薛家良后头就上了三楼。 县长阚斌说:“咱们这个招待所设施老旧,我们准备今年改造一下,装部电梯,以后领导再来就省劲了。” 薛家良说:“单单为了这个原因,意义不大,如果游客多,还是考虑装电梯合适。” 916、我讨厌瞒真报假 阚斌说:“这两年不知为什么,游客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以前路上很难看到外地车辆,现在一到节假日,外地的车、甚至北京的车都跑来了。” 曹书记说:“如果连接大西南的高速路通车,我估计我们这里外地车会更多。” 薛家良忽然问道:“你们说的那条高速路,是不是途径安平的那条?” 曹书记说:“是的,现在山里正在架桥。” 薛家良掏出房卡,请两位县领导进了门。 曹书记进来后,从敞开的房门中,看见卧室的被褥已经铺好,里里外外都很整洁。他不禁赞叹道:“阚县长啊,咱们真应该好好向薛市长学习,尽管有服务员,你看人家都把床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你在看看咱们那些干部,一到开两会的时候,招待所就如同遭灾一样,别说叠被子铺床,不把被褥扔地上就不错了。” 阚县长说:“是啊是啊,这就是差距。”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们别忽悠我了,我比不了你们,你们可以起床就走,有嫂子伺候在后面给你们收拾,我不行啊,我不叠被回来还是这样,所以为了回到家对得起自己的眼睛,每次离开家门前,必须把内务整理好,这样晚上回来才能心情舒畅,不然乱糟糟的影响心情。你们坐,喝水自己倒,我去洗洗。” 薛家良走进浴室,洗完澡,换好衣服,穿好皮鞋,走了出来,这才看见藏信和白桦也等在客厅。 他坐下后,听取了天水县安排的视察计划,点点头,说道:“好吧,就按你们安排的进行吧,我只想看到最真实的情况,不管你们这项工作做得好歹,只要真实,我就看。” 曹书记说:“由于地质问题和一些实际困难,实事求是地讲,这项工作我们的确拖了全市的后腿。” 薛家良说:“有困难不要紧,我们共同想办法解决,不要报喜不报忧,更不要跟我瞒真报假,我讨厌这样,我这次下来就是要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曹书记哭丧着脸说:“不瞒薛市长说,我们想造假,都没有造假的条件啊——” 通过多半天的视察,正如白桦所说,天水县要是想完成这个给水工程,的确是困难重重,且不说工程造价远远超出当初的预算,就是明摆着的地势困难都难以逾越。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们才回到天水招待所,准备听县委县政府关于这项工程的具体汇报。 刚回到天水招待所房间,薛家良准备方便一下就去会议室,这时,白桦领着交水县委书记和县长就进来了。 白桦说:“薛市长,老贾和老张上午就来了,一直等到这个时候。” 薛家良看着惶惶不安的两个人,看着白桦说道:“你说怎么办?” 白桦听了这话有些蒙,他心想市长不会现在就要处理干部吧,就说:“什……什么怎么办?” 薛家良知道他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是先听他们的还是先听他们的。” 白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薛家良看着说:“不是说送个文字情况说明吗?大老远的你们两个怎么还都来了?” 交水县委书记贾育擦着脑门的汗说:“我们想当面跟薛市长汇报。”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既然来了,就不差一会,要不你们跟我们去会议室,一同听汇报?” 白桦一看薛家良没有立刻听他们汇报的意思,就对两个人说:“我同意薛市长的意见,反正也不差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你们不妨也听听天水这项工程的进展情况。” 两个人一听,就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们非常清楚,事情败露,是没有任何讲条件的余地的,只好跟在市领导的后面,进了天水县招待所会议室。 天水县的同志看见兄弟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也来了,以为是让他们做榜样介绍经验的,就热情地请他俩前排就坐。 两个人说什么也不敢在前排就坐,只好跟工作人员坐在了后排。 无论是白桦还是薛家良,对两个不速之客不予介绍,而是直奔主题,直接冷落了这两个人。 还好,听取完天水的汇报后,薛家良跟听交水县的汇报时的表现一样,大部分时间再听,在汇报过程中,几乎不打断对方,一旦对方汇报完后,他的问题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地提出来,直指问题的实质。 最后,薛家良针对天水这项工程出现的问题和困难,做了一个简短的概括,并且逐条跟县领导进行探讨和解决的途径及办法。 在座的县领导们感到很解渴,也都敞开心扉,献计献策,气氛非常融洽。他们没有因为工作落后而受到市长的批评和责难,反而从市长那里讨到许多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这些办法不是纸上谈兵,而是非常切合实际、切实可行。 天水县几位县领导听后大呼“过瘾”! 的确过瘾,整个汇报会变成了解决问题的会议,薛家良并没有流于走马观花听听汇报的的这种形式,而是耐心地跟他们探讨解决问题的办法,帮他们出主意,想点子,并且责成副市长白桦出面协调省里有关部门,解决施工技术难题。 这个汇报会整整开了四个多小时,交水县的两位父母官也跟着坐了四个小时。他们也被会场气氛感染了,一看市长下来,并不是走马观花,并不是为了表彰先进鞭策落后,而是切切实实抓工作来了,所以,他们心里的小算盘还真拿不到桌面上来。 散会后,白桦跟薛家良耳语道:“薛市长,老曹他俩……” 薛家良大声说:“这么晚了,他们也很辛苦,吃了晚饭再说吧。” 两个人自然不敢反驳,况且大家肚子都饿了,无论如何也不敢拉着市长汇报的。 他们俩个就这样灰溜溜地跟在众人屁股后面进了餐厅,两个人很是知趣,没有往主桌跟前凑,而是跟记者们坐在了一桌。 曹书记和阚县长过来请他们去主桌坐,张河赶忙摆手,小声说:“我们是负荆请罪来的,哪敢往领导跟前凑呀?” 917、负荆请罪 曹书记说:“我不管你们是干嘛来了,到了天水,就是我们的贵客,何况你们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尤其是在这项工程上,你们有许多宝贵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不等曹书记说完,交水县委书记贾育赶忙制止住他,小声说:“老曹,求求你,这种话千万别当着市长说,你不是成心打我脸吗?” 哪知,曹书记好像有意跟这两位同僚过不去,大声说道:“老贾,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一直拿交水当我们的老大哥,向老大哥学习,是我们全体干部共同的心声。” 贾书记听了这话,看了看薛家良,连忙拽过曹书记的胳膊,说道:“兄弟,哥求你少说两句行不?我们今天来真的是向领导负荆请罪来的,你就行行好,别给哥哥我添油加醋了行不行?” 这时,就听白桦拍着桌子说道:“老曹,你们那里怎么回事,别磨叽了,大家都饿了,赶紧回来开饭。” 听白桦这么说,曹书记和阚县长不再劝他们俩人了,就回到薛家良这一桌。 薛家良始终没有发话让交水的两位领导来跟他一桌吃饭,既不想让,也不给他们脸色看,而是视他们如空气,这就让两个人心里更加没底。 尽管薛家良比他们年岁都小,但薛家良耷拉脸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糊弄他,就等于是找死。 其实,他们也不是成心要糊弄他,因为他们已经按最初的惯式一路糊弄,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不继续糊弄,许多问题就不好解释了。 这也是昨天张河不好在电话里跟白桦解释的原因所在。 薛家良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小杯酒,中途他接到侯明的一条信息,询问他天水情况怎么样?他没有回,等他吃饱后,悄悄跟右手边的副市长白桦说:“我回房间了。” 白桦一看市长要撤,就说:“那交水县的老贾他们……” 薛家良说:“你跟他们谈吧。” 薛家良说完,就跟天水县委书记曹厚说:“曹书记,我先撤,你们放开了喝,只要不耽误我们明天赶路就行。” 曹厚刚要说话,薛家良说:“别声张,也不要起来,我回房间还有事。” 他说完,举起双手往下压了一下,意思是不让他们起来,然后转身就走了。 马晓波看见市长起身走了,就放下筷子也跟了出去。 “市长,您吃饱了吗?” 薛家良回过头,说道:“我先回屋,你们继续。” “我去给您开门。” 一般大领导带队下乡,都会跟薛家良一样,奔波一天了,领导又不好和大家推杯换盏,为了让大家晚上尽兴,都会提前离席,他昨天晚上在交水县招待所也是这么做的。 但显然今天他这么做意义更深远,要知道,还有两个等着向他“负荆请罪”的县干部。 看到薛家良离去,交水的两名干部走到副市长白桦跟前,说道:“白市长,薛市长他……” 白桦看着他俩,说道:“侯书记有事找薛市长,他回房间打电话去了,一会吃完,你们跟我回我房间。” 曹书记见市长走了,就让工作人员搬来一把椅子,让兄弟县的两位领导坐下,就开始敬他们的酒。 他们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哪敢喝酒! 曹书记和阚县长才不管那些呢,死乞白赖让他俩一人喝了三杯酒。 当天水县副县长再来敬酒的时候,白桦拦住了,说道:“礼数到了就行了,别让他们俩喝了,这还不知是爷爷奶奶呐,喝得醉醺醺一会怎么做检查。” 曹书记一见白桦将话说透,就说:“白市长说得对,一会指不定怎么着呢,各位兄弟的盛情我和老张领了,酒就不喝了,见谅,见谅!” 天水的同志这才不再敬他俩的酒。 马晓波跟着薛家良回到房间,在他开门的时候,薛家良问道:“你吃饱了?” 马晓波说:“早就吃饱了。” “那好,除去咱们的人和天水的人,其他人我一律不见。” 马晓波从市长这话中已经明白了,“其他人”无非指的就是交水县委书记和县长两个人。 “那……如果是白市长带着外人来怎么办?” 薛家良说:“他不会这么没脑子吧。” “我明白了。”马晓波说完,给薛家良倒了一杯白开水,说道:“您有事就喊我。” 薛家良点点头。 马晓波走了出去,关好房门。 薛家良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没给侯明打电话,而是回了一条短信:“您方便吗?” 侯明没有立刻回短信,薛家良便走进浴室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 他感到有点凉,天水是全市海拔最高的县,这里的温度跟市区比相差五六度。他换上自己带来的睡衣,关上窗子。躺在沙发上,让自己放松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这时,手里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侯明,就闭着眼睛将电话放到耳边,说道:“侯书记,还没休息?” 哪知,里面传来嗤嗤地笑声:“我不是侯书记,我是龚书记。” 薛家良一听,睡意全无,说道:“捣什么乱?” 公然说:“我没捣乱,是你龚、侯不分好不好?” 薛家良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吃饭的时候侯书记给我发了个信息,我回到房间后给他回信息,问他是否方便,我在等他电话,谁知道你的电话先到了。你还在杂志社吗?” 公然说:“是的。” “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例行一下公事。” “例行什么公事?” 公然调皮地说道:“夫人查岗。”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敢查我,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公然小声说道:“我不怕收拾,对付你这把老骨头还是没有问题的。”她知道薛家良在等侯明电话,不好占线,说完后就挂了。 薛家良刚想反击,听她挂了电话,心想,这个死丫头,越来越敢说话了! 如果不是为了等侯明电话,他就给她打过去了,寂静的山区夜晚,怎么也要跟她打会嘴仗。 918、心病 不一会,侯明的电话就到了:“家良,刚才洗澡没看见你的信息,你还在天水吗?” 薛家良坐了起来,说道:“是的,今天结束得晚,开会开到了八点多,所以我们就原地过夜,没能动身赶往下一站。” 侯明说:“这么晚了,千万不要跑山路。” “是的,所以我们没动身。” 侯明又问:“天水的情况怎么样?” “天水的情况就跟您掌握的一样,是最困难的一个县。但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经过分析查找原因后,我们也研究出了几条解决的办法……” 薛家良就将情况跟侯明做了一个简要汇报。 侯明听完他的汇报说:“天水县干部有没有信心?” 薛家良说:“从会上的气氛和结果看,他们现在很有信心,今年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在上冻前,至少能完成两个乡的给水工程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明年再进行。” 侯明想了想说,说道:“家良,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这项工程还是能继续往下进行的?” 薛家良知道侯明的担心,说:“市县两级财政前期投入了那么多钱了,怎么也要往下进行,现在如果终止显然是不科学的,山区给水工程也是一个趋势,早晚都要进行,只不过我们走得早点了,许多困难没有考虑充足,前期工作做得也不细致,工程用料、图纸设计都存在缺陷,设计人员对山区地质状况了解不够……等等原因吧,致使这项工作没有在预期内完成。” 侯明说:“他们天天跟我哭诉没钱没钱,怎么你跟我汇报半天都没有涉及到钱的问题?” 薛家良笑了,说道:“资金也的确存在问题,但现在不单纯是资金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这个工程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唯恐落个劳民伤财被人贻笑大方的结果,那你就安心调研吧,好好帮助他们查找问题,制定解决问题方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个工程还不能完工,甚至差点成为半拉子烂尾工程!” “家良明白。” “明天是不是去夹峪县?” “是的,夹峪县考察完后,我会召集有改水任务的西部山区六县就地开个会,好好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通知其它县开会的时间和地点了吗?” “老藏应该安排了。” “你问问,如果没有通知,我让办公室去通知。” “好,如果没有安排好我再跟您说。另外,明天时间会很紧张,如果太晚的话,走山道不安全,我们有可能会多停留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往回赶。” 侯明说:“以你调研为主,什么事往后推。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您也早点休息。” “我刚从宾馆回来,省财政局来人了,来追踪扶贫款的使用情况,没往回叫你,林金水我们俩个接待的,他熟悉情况。” 薛家良说:“好吧,需要我提供什么情况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 薛家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可能是海拔比较高的原因,他感觉夜空很低,就连平时看到的星星都比平原的亮,他向外边的停车场看了看,没有发现医疗队的那辆车,也许,宋鸽他们深入到乡村去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马晓波在外面喊道:“薛市长,藏秘书长找您。” 薛家良打开房门,藏信从外面进来。 他跟薛家良汇报了明天的行程。 薛家良说:“咱们明天可不可以直接去现场?提前通知县里,到哪儿集合。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藏信说:“咱们明天只能先参观,夹峪县的人会在半路等咱们。明天六点吃早饭,争取早上七点出发,这样到夹峪县也要十点多。所以还是先到现场,然后在到招待所就餐。” 薛家良点点头,说:“明天时间很紧,如果不是因为山路,咱们夜里出发合适。” 藏信说:“那样的话太赶了,司机夜跑山路太危险。” 薛家良说:“明天进行不完,就得后天回去,你要提前安排,其它三个县通知了吗?明天下午在夹峪县开总结会。” 藏信说:“晚上通知的,咱们头出发前,我已经通知他们一遍了,内容就是明天下午召开山区六县改水工作会议。” 青州,一共有16个县市区,山区半山区县一共有六个,交水和天水还有夹峪县是完全山区,也是扶贫任务艰巨的县,其它三个县是属于半山区县,情况要好些。 这次下来重点调研这三个完全山区县,任务完成后,要在最后一站也就是夹峪县召开西部六县工作会议。 薛家良感觉藏信做事很稳重,他来的这段时间尽管不长,但这个秘书长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交水的同志走了吗?” 藏信一听,“噗嗤”笑了,说道:“还说呢,这两个人吓坏了,在老白哪儿又是检讨又是作揖,就差磕头了。”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作揖检讨就能解决问题了?” 藏信说:“他们也有苦衷,好像是因为给水造价高,自来水公司无力承担高额的电费?” “电费?” “是啊,电费过高,自来水公司是自负盈亏单位,如果不是政治任务,他们平时根本就不往山里供水,我就听到了这么几句话,具体还是白市长跟您汇报吧。” 薛家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藏信又说:“他们两个人明天跟咱们一起去夹峪县,也就省了回去了,天水的两位领导也表示跟咱们一起走。” 薛家良点点头,没有说话。 藏信说:“市长,我感觉得出,您这次下来,对这项工作是个极大的促进,从目前咱们走的两个县的情况来看,县干部们的热情起来了,尤其是天水县的干部,以前一说起这个改水工程,无论是县委书记还是县长,脑门立马给你皱个大疙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回到了旧社会,通过今天下午的会,他们的干劲起来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实际困难的确也不小。” 919、对女记者不再感兴趣 其实,薛家良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当时就是一个好大喜功工程,但是前期投入了那么多,这个工程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即便是一个美丽的泡沫,他也要争取让这个泡沫落在实处,绝不能在他手里挤破,就是困难再大也要把这个“好大喜功”的工程进行到底,这不光是惠民的需要,也是政治的需要! 但是他这话,除去能跟龚法成讲,跟任何人都不能讲的。 第二天,他们一早就出发了,翻过崇山峻岭,来到了夹峪县。 缓慢地行驶在山路上,偶尔还能碰到正在施工的人员。 薛家良看到前面一处宽阔地带,便让停车,他要去看看后面正在施工的人。 车刚一停稳,刘三率先跳下了车,他站在旁边,看着薛家良的脚安全落地后,才看向了车厢里面。 他的目光正好和报社那位年轻的女记者碰上了。刘三下意识地低下头,冲着下车的人说:“小心。” 大家都下来了,唯独那个女记者没下车。 等大家都下车了,刘三跳上车,站在门口处问道:“你怎么不下车?” “我累了,不想下去了。” 刘三说:“你是记者,不下车怎么知道领导都说了什么,做了哪些指示?” 年轻的女记者不屑地说道:“我是报社记者,跟电视台记者不一样,我不下车照样能写出稿子,电视台记者却不行,必需要身临其境。” “那领导说什么你能知道吗?”刘三继续问道。 “闭着眼堵上耳朵都知道。” “哦?这么神,那你闭着眼猜猜?”刘三来了兴趣。 年轻的女记者闭上眼睛,说道:“代市长薛家良看到路边有工人正在施工,他便下车查看,详细询问了工人师傅施工情况,离开的时候握着工人师傅的手,亲切地道了声:你们辛苦了。” 刘三一听,赶紧跑下车,挤到薛家良跟前,果然,薛家良正在认真询问工人师傅这里的施工情况,问得很详细,然后又沿着铺设好的管线查看了一番,最后跟师傅们握手,说道:“你们辛苦了,注意防暑。” 刘三一听,赶紧跑上车,冲着那个女记者竖起大拇指,说道:“你果真神!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但那也应该下车,这是对待工作的态度问题。” 女记者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体有点小状况,况且,我们领导下去了。” “你们领导?” “是啊,我们报社主编。” 刘三笑了,说道:“你真能,领导下车你都不下车。” “我请假了好不好?”女记者冲着他撅着嘴说道。 刘三赶忙冲她摆手,小声说:“我多管闲事,算我没说。” 大家都上车了,刘三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这时,就听藏信说:“有谁去坐下面的轿车?这里要腾出几个位置让给县里的同志。” 刘三一听,就知道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交水和天水两个县领导要上这台车,他拿起自己的背包,说道:“我下去。” 随着他的喊声,水利局和农工委的两名同志也下了车。 那名女记者一看,举起手,也下去了。 刘三一听女记者来了,就赶忙冲他招手,那名女记者就上了他的车。 两辆小车便跟在考斯特的后面向前驶去。 车里,刘三说道:“你终于肯下车了。” 女记者说:“就我们这些小兵在车上坐着没用,不主动腾地方还等着领导点名啊?反正有主编在。” 刘三说:“您难道让主编写新闻稿?” 女记者说:“主编是我师父,就是我写出来,也是要经过他审核修改的。” 刘三说:“记者也有师傅呀?” “当然,我自打调到报社那天起,就是师傅带我,那时候他还是要闻版的主任,现在变成主编了。” 刘三说:“那你这徒弟当得可是不怎么样,哪有你在车上坐着,让师傅下去干活的?” 女记者有气无力地说:“我……有点不舒服。” 刘三听她再次说起身体不舒服,就说:“那你闭眼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女记者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看着刘三问道:“你是新调来的?” 刘三“嗯”了一声。 “哪个部门?” “政府办。” “我知道你是政府办的,具体负责哪一块?” 刘三看着前面的司机说:“我呀,跟这位师傅一样,车把式。” 女记者眼里露出惊喜目光:“你是给领导开车的?”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就算是吧。” 女记者说:“什么就算吧,到底是不是?” 前面的司机一听刘三也是司机,这才开口说话:“市政府办的司机,不是给领导开车还是咋的。” 女记者歪头看着刘三,说道:“你给哪个领导开车?” 刘三很反感她刨根问底,就说:“领导让我开哪个车就开哪个车,没有固定。” 女记者显然对刘三的身份来了兴趣,她说:“听说给领导开车的都很实惠?领导有什么司机就有什么?” 刘三听她这么说,就看了看前面的司机,说道:“这个……你还是问问这位师傅吧。” 女记者显然对前面的司机没兴趣,还是冲着他说:“有人说,政府机关最滋润的职业就是小车司机,尤其是领导的司机,特实惠!领导有什么好处他就有,即便是吃拿卡要了都追究不到他的责任,出事有领导在前面顶着呢。” 刘三有些看不起这个女记者了,按说凭她记者的身份,经常接触领导干部,不应该表现得这么俗里俗气的,本想反驳她两句,这时就听前面那个司机说道: “我们得的那点实惠都是别人赏赐的,根本就不是个事,即便别人捎带着给条烟什么的,那也是吃别人的下水。” 女记者说:“下水?机关那么多人,可能有人连下水是什么样都见不着呢,更别说吃了。外边的人都说,要想拍领导的马屁,得先拍他的秘书和司机。” 刘三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就不再做声,而是掏出自己的小数码相机,翻看着他拍的照片。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女记者忽然没了兴趣。 920、得到安慰 正在低头翻看照片的刘三感到车速慢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前面的考斯特又停车了。他不等车子停稳,就推开门,背着摄录包,手拿着相机,就跑了过去。 跑到前面他这才发现,前面的路口,停着两辆车,有三四个人快步走了过来,不用说,这一定是夹峪县的主要领导前来迎接市领导的。 果然,他们跟下车的市领导逐个握手寒暄。 薛家良跟他们握完手后,也借机活动一下四肢,他来到路边,双手叉腰,向远处望着,问身边当地的同志:“夹峪县都是山区吗?” 夹峪县委王书记说:“是的,跟您视察过的交水和天水一样,百分之百山区县。” “有多少人口?” 其实,薛家良头下来视察的时候,已经将这三个线的基本情况全部掌握了。 王书记在旁边向他介绍着全县的基本情况。然后直奔主题,说道:“薛市长,我们县的给水工程进行得不理想,目前只有两个乡能供水。” “哦?” 薛家良转过脸看着他,其实,如果真的解决了两个乡的老百姓吃水问题,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个王书记说道:“这两个乡是全县海拔最高的乡,也是工程最难的两个乡,我们就将这两个乡作为试点来抓的。咱们现在这个位置就是其中一个乡,高峪乡,这个乡是全县最高的乡。我们也是先从最难的入手。” 薛家良一下子来了兴趣。 王书记说:“要不咱们先看看山头上的储水罐?就在这个山上。” 薛家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去绿葱葱的高山,什么都看不见。 王书记说:“咱们这个位置看不见,当时建储水罐的时候,也不想让外人轻易看到。” 薛家良说:“好,咱们先去看看。” 可这位王书记并没有挪动脚步,他说:“藏秘书长给我打电话,说上午先听汇报,下午您再视察。” 薛家良说:“都到这里了,先看看,咱们边走边聊。” “那好吧,咱们要从旁边的小路上山。” 于是,薛家良一行人在当地领导的带领下,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拐上了山坡的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路。 他们沿着这条小路盘旋而上,这才来到另一座山头的山顶,别说,只有到了山顶,才能看见山坡上伫立着两个巨大的储水罐。这是夹峪县自己的土办法。将水抽到储水罐,经过净化消毒处理后,再利用压差输送到用水户。 王书记继续介绍说:“我是当地的本土干部,我们过去祖祖辈辈都是靠肩挑背驮解决吃水问题的,遇到天旱,常常要跑几里路。那个时候家里的男娃首要任务就是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取水。现在有了自来水,就连养殖业都兴旺了,您看,下面那个山坡就是一个土猪养殖场,存栏50多头。” 薛家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个养猪场。 王书记又说:“像这样的规模的坡地养殖场,全县已经有了好几个了。” 薛家良说:“山里搞养殖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病菌少。” “是的,空气流通,外界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所以,几乎没有外来细菌。” “其它养猪场都是养猪吗?”薛家良又四下望了望,远处还有一个类似养殖场的地方,那里的狗在冲着他们狂吠。 王书记说:“养什么的都有,土鸡、山鸡,还有野猪。” “野猪破坏植被的能力很强的。” 王书记说:“我们有规定,野猪禁止散养,都集中在一处山沟里圈养,当然,那个区域内的树木就没有树皮了。”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都笑了。 薛家良也笑了,三天来,他的心有算得到点安慰。 王书记说:“咱们到前边的村子看看吧,村子不大,有60多户,目前,这60多户家家户户都通上了自来水,您看,那就是主管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薛家良看到了横跨两个山之间架设的渡槽,无疑,里面就是输水管线。 薛家良点点头,一看,这个就是实实在在的工程:“下本钱了。” 王书记说:“这样架设管线,的确是下本钱了,但却是一劳永逸,如果沿着山铺设管线,也省不了多少钱,而且阻力大,电费成本上去了,到头算总账比这样一点都不省钱,还费了钱。” 薛家良转过脸,喊道:“曹书记呢?天水的曹书记和阚县长往前站站。” “来了。”一直跟在参观队伍后面的天水县委书记和县长听到市长叫他们,就挤到人群前。 薛家良说:“你们也可以这样做。” 曹书记说:“开始是这样设计的,但前期投入太高,施工队不给干了。” 薛家良说:“尽管前期投入高,王书记不是说了吗?一劳永逸,绕弯走管线,压力大,阻力大,电费更高。” 曹书记看着王书记说:“老王,下来咱们探讨探讨,我们也取取经,你可别藏着呀。”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不由得大声笑了。 回到车上,他们在夹峪县前面车子的带领下,继续往山下走。 这时藏秘书长接到电话,他凑到薛家良跟前,问道:“市长,老王说让咱们进前面的村子看看村民的自来水。” 薛家良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看了,进行下一项,吃饭。” 他这话一出口,车里立刻有人鼓掌。他不说吃饭还好,一提吃饭,所有的人肚子都感到了饿。他们一早就出发了,早晨吃的食物,早就被肠胃系统消化殆尽了,又过了中午饭点,饿是肯定的。 藏信将薛家良的话告诉了王书记,王书记还在电话里坚持,说道:“顺路的事,耽误不了几分钟。” 藏信说:“先吃饭,你赶紧通知招待所,提前饭上桌,这车里的人都饿坏了。” 无奈,王书记只好挂了电话。 吃过午饭,大家稍微到房间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便在会议室听取了夹峪县的情况汇报。 汇报会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接下来就是总结会议,来自青州西部山区六县的干部已经全部到会了。 白桦看了一眼薛家良,薛家良冲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白桦做了一个开场白,然后将这三天视察的情况做了逐一做了总结和问题的分析。他的话讲完后,就是薛家良讲话。 921、惶恐不安 会场鸦雀无声,六个县12名党政一把手们,都屏住呼吸。薛家良视察过的三个县的领导,更是大气不敢出,他们仅从一天的视察中甚至从薛家良的表情中,是猜不出他对本县这项工作的态度,所以,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薛家良的脸上。 这三天的视察,薛家良的确感触很深,他不同于其他领导,就是针对交水的瞒真报假,他也没发表过一句评价,哪怕交水县的同志惶恐不安,哪怕他们连续跟了两天时间,他都没有对他们的行为做出哪怕一个字的评价。 越是这样,交水的县委书记和县长越是惶恐不安。 但此时他们感到,在这个会议上,薛家良不会放过他们,他们早就从其它渠道听说过薛家良这个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得理不饶人,只要被他抓着小辫子,没你的好! 薛家良用手压了一下笔记本,深邃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全场,说道:“这三天看了三个县,感触很多。先说第一个感触,交水动得最早,覆盖面积最大;天水最实在,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虚报也没有瞒报,让我们知道了这项工程卡在了哪几个问题上;夹峪是最地道,试点先行,捡最困难、施工难度最高的两个乡进行,而且工程做得地道。在来的半路上,王书记再三请我们去村里看看,我们没有去看,为什么,同志们肚子饿只是一个借口,试想,周围都建起养殖场了,我还担心你的水龙头没有水吗?” 他这句话,有人听了心放下来了,有人听了心却提了起来。 “这项工程算来有三年多的时间了,工程不算大,投资不算多,施工难度也不是太大,为什么迟迟收不了尾?也可能你们会说是资金的问题,别跟我提资金,如果真想把这事干成,资金是问题吗?怎么搞的那些面子工程没钱也能干起来呀?老百姓吃水的工程就硬生生拖了三年多?甚至工程做完了却不供水?这和把馅饼贴在乞丐的脑门上有什么区别!” 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用手指敲着桌子说出的。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 交水县委书记和县长不敢抬头。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他说道:“你们放心,就是你们当中这项工作做得好的,也别指望我表扬你们,因为,拖得太久了,我没心情表扬你们,我今天不讲成绩,只讲问题。” 薛家良低头翻了一下本子,说道:“有句话,想必在基层很流传,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听到没有:下级骗上级,全党骗中央。这句话平时听到的不多,但听到了,几乎没人反驳,为什么,就是因为骗、蒙、瞒,早已经被一些干部驾轻就熟,见怪不怪。今天来开会的都是县里的党政一把手,我只想说,当你们这样做的时候,考虑过那些乡干部们?他们到时候会怎么对付你们,他们会上行下效的!” “当然,我理解你们这样做的苦衷,因为我们中国人有个习惯,叫报喜不报忧,报了喜,歌舞升平,皆大欢喜,但是有一点请你们注意,我们这一车人车马劳顿、舍家撇业出来三天干嘛来了,是想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是诚心诚意来共同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让你们给个甜枣哄着玩儿的!” “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我们被你蒙住了,但是你蒙不了老百姓,最终还是自己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砸疼了,你也就懂得什么叫尊重了。” “今天是三十晚上吃饺子,没外人,所以我说话也必要藏着掖着,更没必要给你们戴高帽子,讨你们欢心,我是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派来了解情况的,是真实的情况,所以才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怕你们摆困难,也不怕你们哭穷,我就怕被你们糊弄,怕我们的惠民工程最后变成民笑工程,给老百姓平添笑资!” “咱们都是爹生父母养的,都是农民的儿子,也都知道农民的不易,所以,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半点事,哪怕是最小的事,老百姓也会念你的好的,不怕事小,就怕不为。我刚来,可能大家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别人怎么当的市长我不管,我当这个职,就是要从你们嘴里给我汇报出最真实的情况。报喜不报忧,糊弄上级,仔细想想,这样是不是太傻了?不懂得去借助上级的力量来完成这项工作,你不是傻是什么?当然,但我也坚决反对一味等靠思想。” “下面,请你们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制定出这项工作最后的完工时间,我不逼你们,定半年也好,五年十年也好,只要说到哪儿做到哪儿我就不反对。按照我调研的顺序,交水县先来。” 交水县长张河连忙说:“通过昨天和今天的参观学习,我们也定了一个小目标,回去后,检查所有管线,不计成本,月底就全部供上自来水。” 薛家良说:“为什么说是不计成本?” “这个……昨天我们跟白市长汇报过了,在给市政府的情况说明也详细提到了,由于县自来水公司人浮于事,且又是自收自支单位,早就开不出工资了,供水成本太高,但请市领导放心,这个困难我们想办法克服。” “自收自支的单位一般都是人浮于事,那是塞进的人太多了,不行就改制,推向市场,既避免了人浮于事,又解决了出路问题。” 张河说:“是的,到时我们会拿出一个成熟的方案报给市政府。” 其实,从始至终,薛家良在会上都没点名批评交水县,但又句句在含沙射影,实在是刺激了两位县领导。 薛家良检查的这三县都立下口头军令状,制定了给水工程最后完工期限。这个期限薛家良没有强行要求,就如同他说得的那样,期限你们定,哪怕五年十年,只要兑现诺言就行。 话是这样说,谁敢定五年,两年都不敢定。交水县是今天完成扫尾工程,天水县是明年上冻前,贾育因为最难的两个乡实现了供水,今年已经全面铺开,明年五一前全部完工。 922、吃小灶 其它三县也制定出给水工程具体实施时间表和完工表。 薛家良说:“请你们注意,尽管咱们没有立纸质军令状,但是你们承诺的时间都记录在案,藏秘书长,记住,今天这个会出一个会议记录,要下发。我这样做不是逼你们,是这个工程拖得太久了。第二批改水的县要注意了,你们回去后,要认真设计,向这三个县取经学习,这样就少走弯路。” 会议最后,薛家良给六个县又留下一道作业题,那就是如何吸引外出务工人员回乡创业,如果帮扶留守儿童,让他们健康快乐成长。 薛家良说:“这只是一道课外作业题,目前不算作任务,请你们在工作之余好好想想,咱们当做一个课题共同探讨研究。” 散会后,天已大黑,薛家良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会议室,他们直接来到了餐厅。 刘三这时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叔,给公然姐回个电话吧。” 薛家良掏出手机,才看到不但有公然的的未接电话,还有她发来的一条信息:结束了吗?几点到家? 薛家良没有给她回,而是在大家的谦让下,坐在了主桌的正座上。 今天是本次下乡的最后一天,夹峪县领导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不但有酒水,还腾出一大间歌舞团。 吃完饭,夹峪县的领导请薛家良和几位兄弟县的领导去歌舞团放松,薛家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说道:“你们去玩吧,我要回几个电话。” 天水县委书记和县长跟薛家良告别,他们路途近,连夜返回了。 跟天水的同志告别后,薛家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刘三和马晓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这几天住宿和饮食,虽然的各县招待,但伙食标准和菜品都是藏信严格把关,杜绝基层过度接待,这也是薛家良头来的时候跟藏信强调的。 回到给他安排的单独的套间,薛家良掏出电话给公然打了过去。 “喂——”电话里传出公然慵懒的声音。 薛家良知道她已经睡着了,就说:“你休息了,我今天晚上回不去了,散会后太晚了,夜里走山路不安全。” “哦,三儿跟我说了,我已经睡了,不等你了。” 薛家良一听,心里就是一动,说道:“你怎么安排的?” “什么怎么安排的?” 薛家良说:“我的意思是能待几天?” “几天?你什么意思?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的是的,我以为你路过看看我就回省城。” 公然说:“没门,我已经是被泼出的水了,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家,我只能流露街头了。” “哈哈。” 薛家良被她的话逗得大笑,他现在越发感到,公然性格开朗多了。两个人逗了一会嘴,薛家良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说:“好了,我这里有人来了,你早点休息吧。” 薛家良挂了电话,就打开门,一看是白桦和藏信领着孟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 白桦说:“薛市长,这是孟县的两位同志,他们有两句话想单独跟您说,时间不会长,您现在有时间吗?” 薛家良心想,什么话啊,你都把人领了,我能没有时间?但他嘴上却说:“可以可以,请进请进。”他说着,就将孟县的两位同志让进屋里,并且主动找水杯,要给他们倒水。 白桦一见,接过薛家良手里的水杯,他就要去倒水。 马晓波进来了,又从白桦手里接过水杯,倒了两杯水,放在孟县的两位干部跟前,他又给白桦倒了一杯。最后,才拿起薛家良的水杯倒满,放在薛家良面前,就退了出去。 关于倒水的礼节,薛家良曾经跟马晓波特别强调过。凡是来办公室找薛家良的人,尤其是基层的同志,必须要给他们沏茶倒水。倒水的礼节是有讲究的,必须先给客人倒,最后才能给他倒。以前,马晓波都是反着来的。 薛家良微笑着看着孟县的两位干部。 孟县县委书记说:“薛市长,是这样,明天您回市里,正好路过我们孟县,我和县长商量了一下,想请您下车到孟县看看,不会耽误您时间太长。” 孟县,没有在第一批改水名单之列,明天下车看什么? 薛家良想了想说:“侯书记给我的名单好像第一批改水的名单没有你们?” 县委书记说:“第一批的确没有我们,但马上就要有我们了,另外,我们想跟您汇报一下我们县目前的工作。” 薛家良说:“汇报工作现在就可以啊,不一定非要我人去啊?” 白桦说道:“他们两位是想让您明天下车转转,顺便吃完中午饭在走。”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这次下来是看三个有改水任务的县,你们三个县还有下一个主题,还是下次一起看吧,你们放心,我肯定会来,而且时间不会太长。我是山里娃,对山区有感情,山区六县,我是必看的,而且还要逐个走到,这个已经在计划之列,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孟县县委书记说:“我们能否提前吃您的小灶,想知道您下一个主题是什么?” 白桦说:“干嘛,你们想提前作弊呀?” 看得出,白桦跟孟县的同志很熟。 白桦这话一说,孟县的两位同志都笑了,县长说:“工作干不好是我们的能力问题,这么多年,孟县一次瞒真报假的行为,各项工作都是实打实的,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薛家良说:“工作有困难,可以找上级帮助协调解决,我这个人最讨厌的行为就是欺上瞒下,我们下来一趟不容易,如果了解到的都是不真实的情况,我们还下来干嘛,把你们这些同志召集到市里,听你们汇报就是了,何苦还整这么大动静?” 孟县的同志连连点头称是。 薛家良又说:“我下次去你们这三个县调研的主题就是山区教育,我完全可以将我的想法告诉你们,山区教育现状,存在的问题,已经本单位在这方面进行的有益探索和尝试,加上我下午在会上给你们留的作业,如何给那些留守儿童以关怀和帮助的事。还是那句话,不怕事小,一定要实实在在……” (实在抱歉,昨天一早来南方出差,为期三天,实在没时间更新,明天是归途,可能更没时间更新,特此请假一天,后天继续更新。) 923、深夜会见 为了今后更好地工作,薛家良并不掩饰自己的好恶倾向,他跟孟县的两位同志交谈了一会后,马晓波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流坊县的同志想跟跟您聊聊。” 薛家良一听,说道:“好啊,请他们进来吧。” 马晓波下意识地看了看孟县的两位同志,薛家良说:“没关系,我都是第一次单独跟同志们见面,正好可以增强了解,加深印象,请他们进来吧。” 孟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一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就站了起来,说道:“薛市长,那我们先告辞。” 薛家良说:“流坊县跟你们县是邻居,你们应该很熟,一起聊吧。” 孟县委书记说:“我们还是把时间让给兄弟县的同志们吧,您的时间太宝贵,基层的同志,哪个不想单独向您汇报工作?我们还是前起让后起吧。” 薛家良觉得他很幽默,就说:“好吧。” 他将他们送到门口,就看见流坊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已经等候在门口。 薛家良前半夜都是接待基层同志中度过的,后三县的同志轮班来跟他见面,当送走最后一个县的党政两位干部后,已经是第二天一点多了。 马晓波走了进来,他和刘三捧着一袋子零食进来了。 薛家良一看,立刻吸着鼻子说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马晓波高兴地说:“是夹峪县的干部让招待所给咱们准备的宵夜。” 薛家良说:“哦?还有这待遇?” 马晓波说:“是啊,他们见您这么晚了还在接见基层的同志,就临时通知招待所,让给您准备一点宵夜,跑来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两个就直接到了后厨,您猜怎么着,居然有腌制好的鸡柳,是明天给马拉松运动员准备的,可把我们高兴坏了,就让他们炸了两种口味的鸡柳。” 就在马晓波兴致勃勃说话的时候,刘三用竹签扎起一条鸡柳,递到薛家良的嘴边,薛家良张嘴吃下,他连连说:“不错不错,我大学创业的时候,没少跟我的合作同学去省城的旋转餐厅吃炸鸡柳,就是这个味道。” 他说完,便从刘三手里拿过那袋鸡柳,边吃边说:“好了,你们可以去睡觉了。” 刘三一听,看着被他抢去的鸡柳,说道:“您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薛家良指着马晓波手里的那一袋说:“你们俩个有那一袋就够了。” 刘三说:“他那袋里的是辣的,这个是孜然的,我爱吃孜然的。” 薛家良又用竹签扎起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那你说怎么办?” 刘三眼看着那袋鸡柳,说道:“咱们一起吃,您看,我还给您搞到了这个。”刘三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瓶酒。 薛家良一看,哈哈大笑,说道:“好,小马,去把白市长和老藏叫起来。” 白桦本来是跟他一起接待县里的同志的,后来他困得不行,提前告辞了。 马晓波一听,这已经一点多了,他们两位刚回去时间不长,可能已经睡下了。 薛家良见他不动,就说:“去呀,就说我说的,叫他们起来喝夜酒。” 马晓波只好去了。 薛家良看着一旁的刘三说道:“三儿,把茶几收拾一下,找四个杯子。” 刘三便将四只茶杯洗净,放到茶几上,问道:“四只杯子都倒上?” “倒,把那瓶酒匀了。” 刘三将四只杯子倒得一半多,说道:“只有酒和鸡柳,要不我再去找点菜?” 薛家良说:“不,就这样,挺好的。” 正说着,马晓波和藏信进来了。 薛家良一看就问道:“老白呢?” 不容他俩回答,就听白桦在后面答道:“老白在后头。” 藏信看着四只茶杯里的酒,说道:“这是……” 白桦说:“藏秘,您这还不清楚,这是薛市长要请咱们喝夜酒。” 藏信弯腰,用竹签挑起一块鸡柳说:“哪里搞到的,挺好吃。” 薛家良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白桦说:“半夜起来喝酒,我还是第一次。” 薛家良说:“小马和三儿他们俩人搞到点炸鸡柳,我这个人没有独自品尝美食的习惯,所以让他们把你们叫来,共同品尝。” 藏信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深更半夜的有什么紧急的事呢。” “你就不往好处想。” 藏信说:“跟领导下来,深更半夜的被叫起来,谁敢想好事啊?” 白桦一听,说道:“不,我不这样认为,肯定是市长有什么任务要下达。” 薛家良坐下,说道:“我哪有这么多的事啊,来,坐下,喝酒。” 说是没有事,在喝酒的时候,薛家良还是将下次调研的任务跟他们俩人说了一遍,他说:“老白,今天也很凑巧,给水工程在你分管范围,教育工作也是你分管,我准备给他们一段时间的思考和准备时间,在这个月底就召开一次有关这方面的工作会议,你去教育局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全市到底有多少留守儿童,这些儿童受教育程度是什么样,失学儿童有多少,比例是多大,尽管咱们这次是给山区六县留下了作业,其它市县肯定也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我想接下来咱们为这些留守儿童做点事情,老藏你想着这事,到时跟老白你们拟定一个文件,下发到全市基层各个单位……” 薛家良又说:“老白,你来青州工作时间比我长,经验比我丰富,你分管的这几块工作其实并不轻松,农林水电文教卫生,哪一块的工作量都很大,而且都有可能出现一些突发事故,而且有些是防不胜防的,比如洪水、比如医患关系,等等,各项工作都要脚踏实地,常检查勤督促,现在离年底满打满算也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只要时间过半后,心里就开始不踏实了,唯恐拖了,唯恐拖了后腿……” 白桦说:“您放心,我分管的这块工作有个大致思路,等咱们回去后,抽空我再向您汇报。” 924、政治的需要也是生存的需要 通过这一个多月跟白桦打交道,薛家良感觉这个副市长还是比较负责任的,虽然说在防汛期间由于渠水大坝坍塌,他背了一个通报批评,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试想,哪个地方受灾,没有人为的因素?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你背个通报批评又算什么? 当然,白桦从未也不敢抱怨什么,从当上副市长的那天起,他没少背“锅”了,山区学校教室坍塌造成学生伤亡,他被了一个处分的锅,今年渠水大坝坍塌,他又背了一个锅。 他感觉薛家良说的话很贴心,自己分管的这项工作的确涉及面广,无论是农林水电、还是文教卫生,都涉及到千家万户,有人家的地方就有电灯,就有土地,就有孩子,甚至就有患者,试想,人这一辈子,谁又能离得开电、学校、医院? 侯明当市长的时候的,把他从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上提拔上来任副市长,他一直有种知遇之恩,不图功名利禄,只想踏踏实实干好本职工作,不愧对侯明的提拔。其实,他在市政府是被孤立的对象,常务副市长林金水明里暗里没少排挤他,甚至有些事还让他顶包,但为了大局,本着不给侯明找事的原则,有些事他都忍了。 通过抗洪抢险和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他对薛家良也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感觉他对工作的要求比侯明更细致、严格,他庆幸自己有了这样一位领导,可以全面提升自己的执政水平。相比林金水、祝建生之流玩的那一套,不知要光明磊落多少倍。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白桦无疑是侯明和薛家良阵营里的人,但作为薛家良,仍然要寻找同盟者,同盟者是政治的需要,更是生存的需要。 虽然他贵为政府市长,前有侯明,后有龚法成、曾耕田甚至是茅玉成这样的靠山,但他仍需小心谨慎,用心经营,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小阴沟里翻船,真到船翻了那一天,恐怕没人能救自己,第一个和你撇清关系的往往都是近人,这样的例子在官场上太多了。 回到市政府,薛家良没顾上回家,侯明在招待所等着他们,利用午餐时间,薛家良、白桦和藏信,共同向侯明汇报了这次考察的所见所闻。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必须将这个半拉子工程进行到底,而且要在山区六县全部铺开。 因为下午就安排了常委会,薛家良没有回家,他只给公然发了一条短信后,顾不上休息,直接参加下午的常委会,会上,薛家良代表考察团向大会做了汇报,他对山区这项给水工程给予了很高评价,尽管有些不尽人意,但从老百姓角度考虑,这是一件深得民心的工程,所以特向常委会提出申请,要在两年之内,西部山区全部完成给水计划,让山区的老百姓,也用上自来水。 尽管平水县也属于半山区,但却不在这个计划之内,因为平水县只有枫树湾两个乡属于山区,早在三年前,占用枫树湾土地建山地高尔夫的龙熙集团,将自来水引上了山,不但解决了高尔夫用水问题,也将自来水向山区村民有偿供应。 薛家良代表市政府提出的申请,在会上得到一致通过。 第二天上班,薛家良按照习惯提前到了办公室,秘书马晓波手里拿着一份《青州日报》来到他的办公室。 “薛市长,今天的报纸您看了吗?” 薛家良说:“我刚来,还没来得及看,有什么消息吗?” 马晓波说:“报社的动作太迅速了,您看,头版头条。” 薛家良从马晓波手里接过报纸,就看到头版头条的位置上是一行黑粗体的标题。“科学调研,真心办事,利国利民”,副标题是“山区给水工程见闻。” 他粗粗了看了几眼,文章对他这次山区调研评价很高,最后还配发了评论员的文章。 薛家良一看作者是肖锋、记者何晓玲。 评论员文章写得水平很高,很客观,也很中肯,对他这次山区之行没有夸大其词,这让他看来很舒服。 他笑着说:“肖锋是不是跟随咱们采访的那位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那个人?” 马晓波说:“是的,何晓玲就是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我没有印象。说实在的,我对这个肖锋也没有印象,就是最后敬酒的时候,还是老藏介绍了一下。” “是的,这个肖锋可是不简单,凡是他的文章,鲜有这么积极的,即便是跟领导出去采访,在客观报道的同时,也要捅出那么一两句堵你心窝子的话,我通读了两遍,包括评论员的文章,还真没找到堵心闹心的话。” “哦?他这么厉害?我还真没注意到他。” “正因为他厉害,他才当了个主编,正因为他厉害,他才在今年考核中获得满分的情况下没竞选上总编。” “哦?为什么?总编不是市委组织部推荐吗?” “正因为是市委组织部推荐,他才没当上。” 马晓波介绍,在今年年初,报社总编和电视台台长的职位,均实行组织考察、推荐和群众打分相结合的方式选举产生。正因为肖锋的犀利,他才在组织考察、群众打分满分的情况下,没竞选上总编的职位。 薛家良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晚上,薛家良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公然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 他一见餐桌上有一道鸡汤,闻了闻,笑着说:“大热天你给我炖鸡汤,这不是成心吗?” 公然不解,问道:“我怎么成心了?” 薛家良坏坏地看着她,挤眉弄眼地说道:“鸡汤是补品,我这身板,老当益壮不说,而且还身强力壮,你说,我喝了这鸡汤,你今天晚上还能消停吗?” 公然一听,脸微微一红,上前就给了他一拳,怪嗔地说道:“人家觉得你下乡好几天,吃不好休息不好,想给你补补,哪知你却往歪了想问题,坏蛋!”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还有一个词,你这次没说。” 925、小别胜新婚 “还有什么词?” 尽管公然知道他没有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 薛家良再次大笑,他走上前,抱住公然,双臂一用力,在她耳边说:“是硫氓啊。” 这是公然经常对他的用词。 公然也不由地笑了,又轻声说道:“硫氓!” 薛家良双手抱住她,看着她,说道:“那你说,我是先耍硫氓呢还是先吃饭?” “讨厌!”公然挣开他的怀抱,说道:“去洗手,吃饭!” “是,夫人!” 说是洗手,薛家良进了浴室,洗完澡才出来。 公然正在往出拿一瓶红酒,看见薛家良从浴室光着身子出来了,她立刻背转过身,惊呼道:“讨厌,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薛家良本意不是要光着身子,他双手拿着浴巾背在后面正在往前围,听公然这样说,索性扯掉浴巾,还故意光着凑到她跟前,说道:“衣服脱后放洗衣机里了,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浴室没有浴巾吗?”公然的脸通红,没有回头看他,而是把头扭到一边。 “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用浴巾包上。” 薛家良知道是自己让她害羞了,毕竟,她还不习惯,就将手里的浴巾再次裹在腰间,但是嘴里却故意问道:“我包哪儿?” 公然捂着脸说:“包在腰里,把那个家伙包上。” “我在自己家里,而且马上就回卧室穿衣服,干嘛要把那个家伙包上?” “你、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 “那也不行,我不习惯。” “不习惯也得习惯,我只是从浴室走到卧室,这么几步的距离,又在自己的家里,你干嘛还让我穷讲究,我偏不,不但偏不,我还就要让你看。” 他说着,就强行扳过公然的身子,让她和自己面对。 公然的脸更红了,她不敢低头看他,仍然歪着头。 薛家良笑了,他成心想捉弄她,说道:“扭过头。” “不!” “我命令你扭过头!”薛家良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公然扭过头,看着他。 “低头!” 公然坚决地说道:“打死都不低!” 薛家良说:“低不低?” “不低。” 薛家良一听,就松开她的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公然一见他早已经围上浴巾,羞得更是面红耳赤,气得她捶了他一拳,说道:“薛家良,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坏蛋——”说完,红着脸跑进了卧室,趴在了床上。 薛家良“哈哈”大笑,他跟进来,坐在公然的旁边,说道:“你害什么骚呀?别忘了,你的封印还是我给你那个的呢,你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我没看过的,我身上也是没有一处你没有看过,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这家里就咱们两个人,我又不是天生有暴露癖,你干嘛反应这么过激?” “讨厌了你——”公然受到他的捉弄,背过身,捂着脸。 薛家良握住她的手,便放在自己的家伙上,公然一机灵,噌地抽出手,就要起床。 薛家良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扑上去,将她压在了身下。 俗话说:大别赛初恋,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都不假。 两个人极尽缠绵,将这几天对彼此的想念,倾注到了无尽的缠绵中了…… 第一个回合结束后,薛家良并没有休战,他又发起了第二个回合,直到最后他筋疲力尽瘫倒在床上,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余波过后,公然侧头看着他,就见他喘着粗气,脸上和脖子上都是汗。 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扯过几张纸巾,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终于老实了——” 听到这话,薛家良立刻睁开眼睛,也侧头看着她,说道:“谁说我老实?我告诉你小家伙,你这是在挑衅,信不信我还能再来一回……”话还没说完,薛家良又起身,就要上来。 公然赶紧将身体挪开,连连告饶:“好好好,算我挑衅,我输了。”她说着,急忙坐起来,围上衣服,就跑进了浴室。 薛家良看着她只顾前面不顾后面,就嚷道:“你耍硫氓,有个部位露着呢——” 公然才不理他这一套,冲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公然洗完澡,穿戴整齐走进卧室的时候,薛家良居然睡着了,还传来轻微的鼾声。 公然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就将空调的冷气调到微小,给他盖上一个棉布单子,刚要起身离开,手就被薛家良抓住。 公然笑了,说道:“你这个家伙,怎么总是偷袭?” 薛家良闭着眼笑了,说道:“对付你这样的人就得不能按常理出牌。” 公然又将盖在他身上的单子扯开,拉住他的胳膊说道:“既然没睡着,就起来去洗洗吃饭吧,吃完饭再睡。” 薛家良耍赖,不肯起来。 如果论力气,公然肯定不敌薛家良,她急中生智,就将手伸向他的胳肢窝,这下薛家良急了,噌地起来。 公然将他扔在地上的浴巾给他围在腰间。 吃饭的时候,薛家良突然回忆起这次下乡遇到宋鸽的情景,得知她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如果当年他跟宋鸽顺利结婚的话,是不是他的孩子也该上小学了,想到这里,他有了片刻的走神。 他的走神没能逃过公然的眼睛,她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呐?” 薛家良怔了一下,看着公然,说道:“哦,没……没想什么……对了,你、没采取措施吧?” 公然莫名其妙,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什么……措施?” 薛家良说:“就是咱俩之间的措施。” 公然明白了,她娇羞地白了他一眼,给他盛了一碗菌汤,说道:“小卜同志已经告诫我了,不让我采取任何措施,说你、我岁数不小了,该要孩子了,我的原则是顺其自然,就看你的能力了……” 薛家良一听,眼里立刻露出兴奋的光芒,他惊喜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来,娘子,这碗汤你先喝,补补,今天晚上,我要继续努力。” “对了!”公然忽然严肃地说道:“你必须戒酒,否则,即便怀孕,也有可能不健康。这一点小卜同志特别告诫我了。” 926、不能乱了规矩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好好好,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不喝酒的理由了!那……小卜同志还向你传授什么秘籍了?” 公然脸一红,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脚,说道:“坏!” “你跟我说说,也让我长长见识。” “你不需要再长这方面的见识了,再长的话你就成精了。” 薛家良一听,得意地“哈哈”大笑。 第二天是周六,薛家良带着公然和刘三,兴致勃勃地回老家了,他要将公然正式介绍给家人和阳阳。 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到服务区的时候,薛家良说:“三儿,你坐车,我来给你当司机。” 刘三不好意思,说道:“还是我来开吧,您和……”刘三忽然不知该怎么称呼公然了。 公然笑了,说道:“三儿,不是说了好了,咱们单论,你还跟我叫姐。” 不等刘三说话,薛家良就说道:“不行,叫姨,不能乱了规矩。” 刘三冲公然做了一个鬼脸,叫了一声:“姨——” 公然也笑了,说道:“别说,听见这声姨,想起当初遇到你的情景了,那个时候你就跟我叫姨。” 薛家良说:“重新恢复称呼,可是不能白叫,三儿的对象你要负责给张罗。” 公然本想说,我哪有那本事啊,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而是说道:“三儿自己会搞,不用别人介绍。” 刘三抓耳挠腮,不好意思地说:“我哪会搞呀……” 薛家良想起在博阳的时候,刘三曾经对姐妹羊汤饭店的那个服务员有过好感,就说道:“这搞对象是天生的本领,从娘胎里带来的,不用人教,只要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搞对象的本事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公然说:“就是,你有现成的师傅,哪能不会搞对象,不是给你师傅丢人吗?” 薛家良听出公然话里的意味,他并不在意,他的那点历史公然早就清楚。他仍然对刘三说道:“我看这次下乡,你跟报社那个女记者倒是很谈得来,有事没事总往人家跟前凑。” 刘三听薛家良这么说,立刻尴尬地脸红了,他支吾半天才说:“那个……人……不行。” “怎么不行?”公然抢先问道。 刘三说:“她对当官的不感兴趣,却对我这个司机感兴趣。” 公然有些不解,问道:“怎么讲?” 刘三支支吾吾说:“他一听我是司机,眼睛都亮了,说司机好,司机实惠领导有什么司机就有什么之类的话,我不喜欢,还有,她有点好吃懒做,让主编下去采访,她却坐在车上享福,还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我说你不下车到时怎么写报道?你们猜她怎么说,她居然闭着眼说,市长薛家良下车查看了施工现场,详细询问了工作人员施工情况,最后和工人师傅握手道别……我当时一听,立马跳下车,挤到叔跟前,果然发生的事情跟她闭着眼蒙的一模一样。” “然后呢?”公然继续问。 “然后我就不再理她了。” “为什么?” 刘三说:“她不下车都能知道市长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哪有她那么聪明。” “就这个原因吗?”公然继续追问,她希望能从刘三嘴里听到满意的回答。 刘三扭捏了半天说:“还有,就是她对我职业感兴趣,好像在政府办开小车会有多大的实惠,眼皮子浅,我不喜欢。” 公然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三儿,你的表现令我非常满意,尤其是你说的后一种理由,这样的人,跟咱们家的人绝对不能走到一起,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也不行。” 刘三说:“我知道,当时车里就我们两个人年轻一些,另外她对我的设备也很感兴趣,就这样多聊了几句。” 公然说:“我对你放心了,您能这样认识问题,说明你出师了。” 刘三被公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转移了话题,说道:“不过我很佩服她,她不下车就能猜到市长说了什么干了什么,说明她也是个聪明人。” 公然笑了,说道:“这不是她有多聪明,这是新闻八股文,也是当领导的八股,领导如何贴近百姓,惯用的都是这个模式,问寒问暖,到老百姓家掀掀锅盖看看生活得怎么样?” 刘三不解地问道:“掀锅盖就能知道老百姓家生活得怎么样了?” 公然止住笑,看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开车的薛家良,说道:“是啊?他们自认为能知道,这个问题,你要请教薛市长。” 刘三从公然的话里听出有点讥讽的意味,他就歪头看着薛家良,但是不敢问。 薛家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从不掀老百姓家的锅盖,我就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户人家过得怎么样,就是干部建彩电、冰箱、洗衣机摆到要视察的人家,我也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公然对他的话产生兴趣,问道:“介绍一下经验。” “这还用介绍?你是搞摄影的,摄影师的眼睛都毒,如果这些先进的电器是这户人家的,那么它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这个家的环境是协调的,相融的,如果是刚从外面搬来硬放在这个家的,它和这个家的周围环境是不匹配的,一看就能看出来。我在安平的时候下乡调研,农民家里明明摆着彩电,可是房前屋后居然没有天线,你还能说这台彩电是这户人家的吗?” 公然一听,对薛家良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对的,我也是想这么说,假的永远真不了。”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响了,刘三拿过来一看,说道:“是大姑的。” 薛家良说:“你接。” 刘三接通了电话,刚叫了一声“大姑”,里面就传出阳阳稚嫩的声音:“刘三叔叔,我是阳阳,大姑让我给你们打电话,问你们到哪儿了?” 刘三笑着说:“我们到半路了,再有一个小时就到家了,阳阳,大姑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大姑给公然阿姨做了糖蒸山药和藕。” 刘三问道:“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927、瞬间紧张 阳阳说:“我去问问。” 刘三赶忙说道:“别问了……” 刘三的话没说完,就听阳阳在电话里问道:“大姑,你给刘三叔叔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就听大姑说道:“都是他们爱吃的。” 阳阳这才对着电话说:“大姑说都是你们爱吃的。” 刘三笑了,刚要说话,阳阳又问:“刘三叔叔,你没有开车吗?” 刘三一听,说道:“你真聪明,我没有开车,你干爹在开车,我今天高级了,坐车。” 阳阳说:“好吧,那我就不说了,挂了……” 刘三赶忙说:“你想说什么?” 阳阳又“喂”了一声,说:“等见到干爹再说吧,先挂了,大姑又该说浪费她电话费了。” 刘三笑着说:“好,挂了吧。” 快到平水县城的时候,刘三说:“叔,您说我是先去看师傅还是先跟您回家?” 薛家良问道:“你师傅知道你回来?” “知道,他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可能明天回。” 薛家良又问:“你给师傅买礼物了吗?” 刘三说:“没买,我说在半路上再买。” 薛家良笑着说:“你有钱吗?” 刘三说:“有。” 薛家良想了想说:“后备箱是不是还有酒?” 刘三说:“那都是好酒,给了师傅也会被大家喝了,上次您让我送他的酒,他就说数落我,说,以后不许拿这么好的酒了,都便宜这帮干苦力的了。” “呵呵。”薛家良笑了,刘三的师傅手下有好几个徒弟,早年间带出的徒弟都自己出去单干了,走了一个,老板总还会给他安排新的徒弟。 公然问道:“你师傅家在平水吗?” 刘三说:“不在,他老家就在青州西营区的前铺村,上次我去看他,他就说不想在这里干了,想回家,开个门脸,家里人也都让他回去。” 薛家良说:“前铺村?就是咱们过来过去的那个仿古一条街?” 刘三说:“是的,他家在街上就有三层门脸。” “那他怎么不回去?在那里做点买卖也不错吗,自己又有手艺。” 刘三说:“我师傅一提要回家,老板就给他涨工资,他不好意思再说回去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师傅是个实诚人,技术又好,搁谁也舍不得放他走。” “是啊,我师傅的家拆迁后,贷款盖了三层门脸,他家开了一家汽车美容装饰店,家里人就想让他回去帮助看店。我估计这次老板该放他走了,毕竟他家里更需要他。” 公然说:“你师傅家里还有什么人?” 刘三说:“都有什么人还我真不知道,他想回家还是上次跟我说的呢。” 公然说:“亏你还是他徒弟,他家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 刘三摸摸脖子说:“我师傅那个人,你跟他干半天活儿他兴许不说一句话,他家的事就更说不着了。” 薛家良说:“你自己决定吧,你要是不愿现在跟我们回去,你就等着跟郭寿山一块回,这小子知道我回去,肯定会来找我。” 刘三说:“好吧,那您等快到的时候,找个买东西的商店把我放下,我给师傅买酒。” 公然也问道:“你有钱吗?” “有好多呢。”刘三咧着嘴说道。 公然说:“我再给你点钱吧,别光买酒,买点师傅喜欢吃的东西。” 公然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钱包,刘三一见,赶紧从裤兜里掏出钱夹,说道:“您不用给我,我是市长的司机,什么都可以断,就是钱不能断。” 公然一听他说得有道理,就不再坚持给他钱,嘱咐道:“把钱包收好,别一喝酒就忘乎所以。” 刘三说:“每次师傅都不让我喝酒,也不让其他人劝我喝,知道我是把方向盘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薛家良就将刘三放在一个超市的门口,说道:“想着晚上回来,如果郭寿山他们不来的话,你就坐公共汽车回。” “好的。” 告别刘三,薛家良开着车继续前行。 公然说:“三儿这几年跟着你没少见世面,我看他很成熟了,该给他张罗对象了。” 薛家良说:“上次回来,庄洁给他介绍了一个,是他们学校的一个教师,你猜怎么着,他倒没相中人家。” “哦?为什么没相中人家?教师工作稳定,这样他没有后顾之忧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他说女方一见面就要求他做上门女婿,他不乐意,另外说对方长得比较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哈哈,真的?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公然笑着问道。 薛家良说:“他喜欢贤妻良母型的,会做饭,会做针线活。” 公然一听,说道:“别说,他这个诉求,是大多数男人共同的诉求。” “我就不是。” 公然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会做饭,不会做针线活,不是贤妻良母型的?” 薛家良说:“谁把你归类,谁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你恰恰是不能归类的那一类。” “什么类?” “当然是人类。” “你——”公然说着,就从后面拧住薛家良的耳朵。 薛家良说:“冲你这样,将来我也要让科学家提前给我克隆出两只耳朵来,省得被你拧掉后还找不到合适的耳源。” 公然其实不会用力拧他的,听他这么说,本来已经松开手了,又伸了出来。 “得得得,我认输,省省你的力气吧,把嘴抹上蜜,到家后叫人叫得甜一些。” 公然说:“家里不就是大姐、大姐夫吗?还有别人吗?” “说不好,难免大姐会通知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来看你。我们乡下人实诚,判断你好坏的标准就看你会不会说话,只要你肯多多微笑,多多说好听的,嘴甜一些,他们就说你是好人,就会喜欢你,反之就会说你大了巴唧、不是好媳妇,他们还会在背地里给我告你的状。” 公然一听,立刻愁苦着脸说:“你说得我瞬间就紧张了。” “不用紧张,到时有老夫我给你圆场。”薛家良说着,就慢慢减速:“我在前面停车,你坐前头来吧,不然我总感觉我是拉客的司机。” 928、你怕过谁? 薛家良说着,便开始减速,停车。 公然跳下车,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薛家良放下手刹,继续前进。 姐姐薛家荣使出了浑身解数、拿出最高的标准来接待这位高干家庭出身的弟媳妇。 姐夫老早就起来打扫庭院,前后三个院子从昨天就开始打扫,不知扫了多少遍了,阳阳也拿个小笤帚跟在他屁股后面扫地。 每当春暖花开一直到十月底,是枫树湾一带最热闹的季节,这里,早就是远近闻名的旅游区了,是城市里的人踏青、旅游、观光的好去处。 最开始只是本县城的人来这里观光、采风,随着枫树湾山地高尔夫球场的投入使用,这几年,来这里旅游观光的外地游客逐渐多了起来,薛家荣家的房子又是临街而建,条件得天独厚,她也是这一带经营农家院最早的人家,加上她为人爽朗、厚道,生意一直不错,每当双休日或者节假日,都会有老主顾提前跟她预定房间。 由于她提前三天知道弟弟两口子要回家认亲,她老早就将今天歇业的牌子挂了出去, 这两天,家里不接待任何人,专心致志接待弟弟两口子。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公然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薛家良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就问道:“怎么了?” 公然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说道:“什……么怎么了?” 薛家良说:“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公然说:“老薛,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大姐一家你又不是不认识?” 公然说:“我紧张的不是大姐和姐夫,我是怕你家……那些……”她欲言又止。 “你到底怕我家什么?” “怕你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我不懂得农村礼仪,怕给你丢人。” “哈哈。”薛家良那一刻感觉公然真的很可爱,他笑着说:“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信,从你龚大侠的嘴里说出来我就不信了,谁不知道你的厉害,你怕过谁呀?”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心话。”公然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薛家良笑着握过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这是真心话。” “知道就快点教教我。” “教你什么?” “教我见了他们都该怎么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有七大姑八大姨?”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你说大姐难免会通知七大姑八大姨的来认亲?” 薛家良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公然,笑着说:“我是说难免,不过,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家的亲戚大部分都跟我们断交了,别说别人,就是我亲姑都不跟我们来往了,因为我家太穷了。后来,我回到县城工作,我亲姑来找我妈,那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登我家的门,来求我给她儿子安排工作,我老娘直接就答复她,说我不是官不是灶,安排不了。” 公然看着他,说道:“想不到老娘还很耿直,不给你找事。” 薛家良说:“我老娘的确是个耿直的人,但这次她不是怕给我找事,她是记仇。” “记仇?” “是的。我考上高中的那一年,没钱交学费,我老娘舍不得花钱坐车,让姐夫套上牲口,坐着马车去她家找她借钱,她不但没借一分钱,连口水都没管他们娘俩,直接给驳儿回来了,那年暑假,我跟妈妈我们俩,采了一暑假草药,加上姐姐的帮助,才给凑齐了学费……” 公然抚着他的脸,说道:“别怨他们,那个时候都穷。”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他家不穷,我姑父在百货公司当经理,用妈妈的话说,是我们太穷,怕我们沾上她家。他们那天去他家借钱,正赶上他们吃饭,据姐夫回来说,当时表弟在啃猪肘子,上面还有好多肉,啃了两口就不啃了放在饭桌上,姑父随手就扔给了门口的狗,就跟扔个烂咸菜一样。” “我后来问妈妈,是不是有这回事。我记得妈妈当时笑着说:有这回事,他宁愿把带肉的骨头扔给狗,也不留我们吃饭,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断绝来往,儿呀,好好上学,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不为别的,就为给娘争口气!” 公然侧过身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太不容易了!” 薛家良说:“我没有什么不容易的,我长这么大,都是喝老娘的血长大的……我老娘才是真的不容易,三十多岁没了丈夫,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后来姐姐过继给大伯,姐姐还不理解,为这好多年都不叫妈,总埋怨妈妈为什么不把我过继出去,后来我懂事后跟她说,你是丫头,就要把你过继出去。气得她没少揍我。” “咯咯。”公然含着眼泪笑了。 薛家良紧皱着眉头说道:“有时候,亲人对你的伤害,就如果饭里的一粒石子,吐不出来,只能咽下去,那种伤害,有时是不可重建的。母亲其实是个很厚道的人,父亲去世后,我们孤儿寡母的,没少挨村里的人欺负,我家有块耕地,由最初的七分,慢慢减少到了四分,其它都被邻居强占了,妈妈一忍再忍,我后来知道后,坚决不干,不但揍了他家的孩子,还把他家的房子点着了,然后将他家强行种在我家地里的红薯连根拔起,那几天,手里一直拿着一柄铁镐守在地里,只有他家有人敢来,我就跟他拼命!誓死保卫我家的耕地。” 公然看着他,眼里泛着泪花:“后来呢?” “我都敢点他家的房子,就是要拼命,后来,妈妈我们俩在夺回的地里种上了庄稼,他家再也不敢侵占我家一寸耕地了。” 公然自豪地说:“如果妈妈看到你现在,她老人家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薛家良说:“这个,她在活着的时候就不担心了,去世的时候,我已经是县府办副主任了,县长跟前的红人,在她眼里,他的儿子顶天立地,非常了不起,用她的话说,我不欺负别人就是别人的万幸了!” 929、欢迎回家 “呵呵,骄傲的老太太!”公然仰着脸看着他,说道:“这次,带我去拜见一下她老人家吧。” 薛家良没有说话,而是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 就在他们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炮竹的声音。 就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穿白色体恤衫和牛仔裤的年轻人,背对着他们,他的怀里护住一个孩子,以免孩子被炮竹伤到。 等鞭炮响过之后,那个被他护在怀里的孩子钻了出来,直奔薛家良的车跑来。 是阳阳,那个年轻人是薛家良的外甥。 公然始终没见过薛家荣的孩子们,她问:“那个大男孩是你家的亲戚?” 薛家良知道她担心“七大姑八大姨”,说道:“那是大姐家的老二,名叫薛孟,因为大姐夫姓孟,他是倒插门,大姐过继给大伯,按照农村的讲究,倒插门生下的孩子不能随男方,我觉得不公平,就给外甥起名叫薛孟。” “那大姐的女儿叫什么?” 薛家良说:“丫头片子我没管,是他们自己胡乱起的……” “干爹,干爹——我们放炮欢迎你回家。”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阳阳就跑了过来。 薛孟追过来,把阳阳抱到一边,等薛家良的车靠边停稳后,阳阳一下子就出溜下来,直奔薛家良跑去。 薛家良开开车门,抱起阳阳,说道:“儿子,想爸爸着吗?” “想——”阳阳嘴上应着,两只小眼睛就打量着从车里出来的公然。 薛家良说:“这个人你不认识了?” 阳阳不好意思地笑了:“认识,龚阿姨。” “不对,以后要叫干妈。” 阳阳点点头,冲着走过来的公然叫道:“干妈。” 公然答应了一声,伸手就要抱他。 哪知,阳阳懂事地说道:“我长大了,你抱不动。”说着,就死死抱住薛家良不放。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你这是向着我吗?” 这时,薛孟走到跟前,叫了声“舅。” 薛家良一看,这才说:“孟孟,来,舅给你介绍,这位是你舅妈……”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薛家荣从门口走出来,她大声嚷道:“赶紧回家吧,别在马路中间站着了。” 公然看见薛家荣过来,就恭恭敬敬叫道:“大姐。” 薛家荣笑着走到公然面前,拉过公然的手,大声应道:“哎——我就知道,我早晚都得成了你的亲姐!” 薛家良将钥匙递给外甥,说道:“你负责将后备箱的东西拎下来。” 公然一听,就要去帮薛孟拎东西,大姐说道:“进屋吧,让小孟自己拎。”说完,就拉着公然的手进了院子。 公然一看院子变小了,东边新盖起几间小平房。 薛家荣说:“你上次来还没有这几间小平房,不瞒你说,我在这一带做出了名,每当到了节假日,预定爆满,今年我们就又盖了这几间小平房。” 公然说:“后院不是还有几间房吗?” 薛家荣一听这话,撇着嘴说道:“我是想用后院那几间房,可是你男人不让。” 公然一听,脸微微一红,说道:“为什么?” 他说:“不许把他的家变成旅店,他讨厌他的家留下别人的气味,怕别人在他家吐唾沫、咳痰、抽烟……还有比这难听的我就不跟你学了。” 公然一听,这的确是薛家良的性格,就笑了问:“还有难听的?” 薛家荣说:“是啊,难听的很,我说给他房租他都不干,我说你一年在家住不了两天,那个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他说,房子闲着发霉的味道都比别人的杂味好闻,我就是给你出钱盖房,也不许占我的房子,当然,我盖房的时候没有要他出钱。” 薛孟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进来了,他问道:“妈,这些东西放哪儿?” 薛家荣说:“问你舅,他事儿多,别到时你费力不讨好。” 公然听得出,大姐对薛家良似乎有意见。 前面的薛家良放下阳阳,回头说道:“放我家,这么点小事还用问你妈,多大了?” 外甥笑笑,拎着东西就往后院跑去,阳阳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薛家良望着大姐新建起的一排小东方,说道:“花了多少钱?” 大姐说:“没花多少,都是我跟你姐夫我们业余时间干的。” 薛家良说:“给我个数,我给你出一半,还是那句话,不许往我家房子安排游客。” 薛家荣立刻笑了,说道:“别当着弟妹说这个好不好?” 薛家良说:“我不当着她说给你的钱从哪儿来,她现在是财政一支笔。” 他们姐弟俩说的话他无法搭腔,公然无法搭腔,她知道薛家良是在拿她说事,但她不会掺和他们的家务事的。 这时,站在一边只顾张嘴笑的大姐夫说话了:“不用你掏钱,你上次给我的钱结完账,还剩下一万多还没给你呐,算我们借你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薛家荣立刻变了脸色冲他嚷道:“我们说话你掺和什么?” 大姐夫有点下不来台,生气地说:“家良盖房的钱是给我的,我当然要给他报账了。” 薛家荣说:“现在没到报账的时候呢,我们在说小房子。” 薛家良很反对大姐当着人数落姐夫,说真的,如果没有姐夫,凭薛家荣的本事过不到现在。 “姐夫,那笔钱还剩多少?” 姐夫见薛家良问起,就说:“还剩一万五千多,眼下我给不了你,要多一段时间。”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钱,你不用给我了,如果我说是给你的辛苦钱显得太生分,就当我给你们盖房的补助的。” 姐夫看了看公然,说道:“那还行,那还行。” 薛家良心里明白,剩下的钱远不止这么多,就说:“姐夫,我给你的钱肯定不会再往回拿,别跟我争了。” 来到后院薛家良的家,公然看到在堂屋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长条木板桌子,上面摆着一排大小不一的小铜锤,还有瓷器的碎片,她很好奇,弯腰打量着。 薛家良凑到她跟前说道:“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公然摇摇头。 薛家良说:“姐夫有一个传世的手艺,锔瓷。” “锔瓷?” 930、带花纹的银手镯 “是的,就是修补瓷器。” 公然说:“那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薛家良说:“没错,这门手艺快失传了,但是姐夫会。” 公然惊喜地看着姐夫,说:“姐夫,你太了不起了!今天,你怎么也要让我见识一下这门传奇的手艺!” 姐夫不好意思地说:“什么传奇手艺啊,以前就跟要饭差不多,前面的房子都改成农家旅店了,我是临时占了你们这间房子,有活儿就在这里干,这里清静。” 薛家良说:“姐夫,这间堂屋就归你当工作间了。你干这活儿,是得找个清静的地方。” 公然说:“姐夫,你还什么时候干,我要给你拍下来!” 不容姐夫回答,薛家良就说:“姐夫,你要好好跟公然合作,她不但能让你在全国出名,还能让你在全世界出名。” 这时,一旁的外甥薛孟说道:“我见过舅妈的获奖照片,两个字,震撼!” 薛家良扭头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臭小子,还挺会拍马屁。姐夫,你不是歇业两天吗,这两天你别干别的了,就让公然给你拍照吧。” 公然看着姐夫。 姐夫不习惯当众人的焦点,憨厚地笑了笑,说:“到新房子去看看吧。” 一大家子人就来到了新房。 由于面积限制,这个新房只能盖三间,而且面积还不太大。根据薛家良的意思,哪怕房子跨度小一点,也不要让院子窄。 薛家良也是第一次看这个房子,他里里外外看后说:“姐夫,这房子的跨度比我想象的要宽,院子也不显窄。” 薛家荣说:“是你姐夫跟前面菜园的人家说了,給了他们一千块钱,这样就让给咱们一米,不然房子都不够一丈三。” “现在房子跨度是多少?” 姐夫说:“整够一丈三,太窄的话就不像房的样子了。” 薛家良知道,农村盖房有讲究,就说:“姐夫,我一会要好好奖励你,这件事你办得好!” 公然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她也不懂,她的目光却盯着西面山坡上长着的榆树桩,枝繁叶茂,成为小院一把天然的遮阳伞。 薛家良见她抬头打量那棵榆树桩,就说:“这个怎么样?” 公然说:“浑然天成。” 薛家良说:“你们真是父女,审美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爸爸来过?”公然问道。 薛家良点点头说:“一会告诉你,进去看看新房子。” 公然就进了屋子,她一见,只是个空房子,房顶是白松木结构,白墙、米色地砖,前面是农村常见的那种玻璃窗户。 薛家荣说:“家具没给你们买,家良说你们自己买。” 公然不解,看着薛家良问道:“这是咱们的房子?” 薛家良说:“是的。” 公然说:“要那么多房子干嘛?” 薛家良说:“将来老了退休回来住,这个给老龚同志住,咱们还住老院子。” 公然说:“我喜欢这样的环境,原生态。” 薛家良说:“我这个人对家乡有感情,什么市里的家、省城的家,对于我来说都不是家,只有这里,才是家。” 头吃饭的时候,公然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最后,她拿出一个圆形首饰盒,走到大姐跟前,说道:“大姐,这是个手镯,不知道您是否喜欢。” 薛家荣打开,一看是一个沉甸甸、金灿灿的手镯,是在北京一家有名的珠宝店买的,商品标号和发票都在里面,价值一万多元钱。 她惊呼:“这太贵重了!你们干嘛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我?” 公然说:“多么贵的东西,都抵不上大姐付出的辛苦。” 薛家荣乐得合不上嘴,说:“对了,我还有一样东西转交给你。” 她说着,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蓝布包,打开,是一个银手镯。 “这是你没见过面的婆婆留给你的礼物,是一对,她生前交代,一个留给我,一个留给未来的儿媳妇。” 薛家良凑到跟前,说道:“这是不是我刚参加工作那年给妈买的那对手镯?” 大姐说:“是的,咱家那么穷,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亲闺女都送人了,要不是你给买的这对银手镯,她什么都留不下。” 薛家良一听,就生气地说:“谁说她什么都没留下,留下了你,留下了我!” “好好好,我又说错话了,算我什么都没说。” 薛家良从公然手里拿过这个镯子,说道:“我还记得,给妈买手镯的时候,她说喜欢银的,喜欢带花纹的,还说过去的地主婆都戴有花纹的银镯子……妈妈比我想得周到,我没给她儿媳买件首饰……” 说到这里,薛家良双眼有些酸胀,他使劲闭着嘴唇,给公然戴上。 吃过饭,薛家良带着公然,来到后山妈妈和爸爸的墓地,他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妈,爸,我把儿媳和给你们带来了,都是儿子不孝,没让您见到儿媳过门的这一天……” 公然也学着他的样子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妈妈,您给我的礼物我戴上了。请您安歇吧。” 公然的一句“安歇”,让薛家良不禁泪崩,他想到了妈妈艰苦的一生…… 天快黑的时候,刘三一个人坐公交车回来了。 薛家良一看,问道:“就你一人?” 刘三说:“郭叔叔出差办案去了,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每次薛家良回来,第一个知道的就是郭寿山。最近他调回青州,跟平水的干部见面机会多了起来,娄朝晖已经转任常务副县长,这不能不说跟薛家良有关系。他经常到市里开会,每次都会找借口跟薛家良单独见面。 倒是郭寿山不常见,侯明前些日子跟他说,要在人代会召开之前,着手进行人事调整工作,薛家良有意想把郭寿山调到市里来,就想单独跟他谈谈。 薛家良有个习惯,就是每次他回家,从不告诉任何人,不想麻烦大家,但是郭寿山和娄朝晖每次都能知道他回家的消息,原因就是刘三。刘三的老板的郭寿山的老丈人,只要刘三一露面,郭寿山必然会知道。 这次谁都不来也好,省得打扰公然,她一直在专心致志给姐夫拍照,记录下姐夫这门传统的手艺,从回来当天的下午,一直拍到大半夜,第二天上午又继续拍,薛孟成了公然的临时助手。 自打昨天晚上刘三回来后,薛家良就发现他的话很少,似乎有什么心事。 931、刘三暗恋的姑娘 在公然给姐夫拍照的时候,薛家良领着阳阳和刘三出来到后山散步。 他问道:“三儿,见着你师傅和老板了?” “见到了。我昨天中午请师傅和老板吃的饭,下午陪师傅去了趟商场,给他买了两件背心,花了16块钱。” “这么便宜?” “他死活不要贵的,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衫,叔……我有件事……呵呵,想跟您商量。” 薛家良就知道他心里有事:“什么事,尽管说。” 刘三挠着脑袋说:“是……是我师傅……他……他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事?”薛家良扭过看他了一眼。 刘三显然有些难为情,不敢看他,脸也红了。 薛家良猜到了几分,说道:“是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 “嗯。”刘三应了一声。 “这是好事啊!昨天晚上我和公然还说起你的婚事来着呢,该张罗了。” “松鼠,干爸,快看,小松鼠!” 阳阳指着正在往树上爬的一只小松鼠,惊喜地喊道。 薛家良拉过他的手,说道:“小心脚底的石头,别绊个跟头。来,咱们坐在阴凉地方这歇会。” 薛家良说着,就坐在山坡上,立刻,阳阳和刘三坐在他的一左一右两侧。 薛家良说:“三儿,你可以踏踏实实跟我说了,别吞吞吐吐,女方是个什么情况?她干什么工作的?” 刘三挠着脑袋,半天才说:“她……她是我师傅的闺女……” 薛家良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刘三。 刘三的脸又是一红,便把头扭到一边。 薛家良笑了,说道:“哈哈,三儿,你行啊,老丈人找女婿,你不简单呀?” 刘三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了两下,说道:“您别笑话我了。” “我这怎么是笑话你?给你提亲的是你师傅,又是未来的老丈人,这就说明他看上你了,是你自己了不起,要不然人家干嘛要把自己亲闺女给你?” 刘三说:“可是我还不知道他闺女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她脾气秉性如何?我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薛家良看着刘三:“嗯,这倒真是个难题,你给我仔细说说,你师傅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我考虑考虑,没有强求我。” “你师傅是走南闯北的手艺人,别看他平时话不多,他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半辈子经历的人和事,够你学一辈子的,人家当然不会强求你了。他总该把他闺女的情况跟你介绍了吧,怎么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啊?” 薛家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刘三说:“我心里很乱,虽然师傅说成不成的是我们俩人的事,不会影响师徒关系,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担心万一我没相中他闺女,他肯定会 不高兴,我在这里除去您,跟我最亲的人恐怕就是师傅了,要是为这个把师傅得罪了,唉……” 薛家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刚才说了,你师傅是手艺人,天天更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他经历的事,比你走的路都多,即便你不同意,他也不会跟你断绝关系的。” 薛家良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尽管刘三只是一个司机,但要看他给谁开车,他从来都不发愁刘三对象的事,在安平,就有好几个人要给刘三介绍对象,只是安平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在安平找对象不现实。 薛家良一直有个心愿,想让刘三在平水安家,为此,他有一次在电话里还跟庄洁说起过这事,庄洁也苦于周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另外,平水的人都知道刘三的身世,这个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刘三今后的生活。 刘三的师傅肯定知道刘三的情况,他当初对待刘三就跟对待其他徒弟的待遇不一样,不但真心交给他技术,还传授给他许多做人的道理,有这样一位不嫌弃他的老丈人当然是好事。 只是刘三现在眼光高了,担心女方的长相。 想到这里,他看着刘三。 刘三知道薛家良最想知道的是师傅的家庭情况,他就说道:“师傅这次跟我介绍了他家的情况。他家有一儿一女,儿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天天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欠下一大笔赌债,刚结婚的媳妇也跟人跑了,师傅这十多年挣的钱,都帮着儿子还债了,后来,三年前,他儿子跟老板出差,路上发生车祸,当场死亡,老板也死了。他女儿大专毕业后,就一直做小本生意,师傅今年端午节回家,给了女儿一笔钱,让她开汽车美容装饰,外带洗车,现在生意不错,师傅说他年纪大了,想回去帮女儿,还说,如果我愿意,就做他们家的上门女婿,将来有了孩子无论跟谁都姓,我师傅也姓刘。” 薛家良问道:“他儿子留下孩子了吗?” “没有,他结婚没多长时间媳妇就跑了,后来回来办的离婚手续。” 薛家良想了想说:“以你的情况,倒适合找像你师傅这样人家的闺女,他没了儿子,你又是他徒弟,肯定会拿你当亲儿子疼的,就是不知你们两个人是否合得来。” “我就是担心她女儿长得不好。” “呦呵,你小子还挺不好伺候?你还想找个潘金莲呀?” 刘三说:“可以像潘金莲那么好看,但人不能像潘金莲那么坏。” 薛家良忽然说:“你跟叔说实话,这么多年了,你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刘三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有。” “谁?” “我说了您别骂我。” 薛家良心忽然一动,说道:“谁都有心里偷偷喜欢的人,我怎么能骂你?快说,是谁。” “是芳芳。” “芳芳?”薛家良放心了,他以为刘三会说出另外一个姑娘的名字:“你跟芳芳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啊?” 刘三尴尬地说:“就见过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见一次就够了。” 薛家良笑了:“哈哈,你小子行啊,还敢喜欢芳芳!不过芳芳的确是好姑娘,既然你喜欢他,怎么不去追求她?你要去追求她,说不定就没小冯什么事了。” 932、不是读书的料 刘三一听就赶紧说道:“我可没资格追求她呀?您别寒碜我了,这不明摆着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就是她现在不嫁人,我也不会去追求她的,人要有自知之明。您今天要是不问我,我一辈子都不说,千万要替我保密,不能跟龚阿姨说,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薛家良正色地说道:“三儿,你不要有自卑心理,你现在是个堂堂正正的国家工作人员,是给市长开车的司机,而且,在我去美国进修的这段时间,你还在成人学校进修了半年,等我这段忙过之后,踏踏实实给你找个学校,你继续进修、读书,将来等你长了本事,我就把你派下去,弄个乡镇长当当,这个不是没有可能。” 刘三一听,立刻起身跪在薛家良的面前,垂着头说道:“我哪儿都不去,我不去读书,也不离开您,我只要活着,只要不缺胳膊不断腿,我就给您开车,伺候您一辈子,您千万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呜呜——” 薛家良没想到,刘三反应这么激烈,不但给他下跪,还哭开了。 其实,他说这一番话也是在试探刘三,想了解刘三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刘三现在是个三十来岁的成年人了,而且面临成家立业,他不能让刘三给自己开一辈子的车。 “起来起来,怎么说着说着还哭开了,阳阳,去,把哥哥搀起来。” 阳阳说:“我叫叔叔。” “从今天起,改叫哥哥。” “好,哥哥,起来,起来吧。”阳阳说着就去拉刘三的手。 刘三不起来,他依然低着头说:“你还没答应我呢?” “我答应你什么?” “别赶我走。” 薛家良说:“我说的是将来,前提是你要读书,要用知识武装自己,长了本事的情况下。” 刘三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不去读什么书了,我不是读书的料,您头去美国时给我报的那个班,老师讲得东西我根本就听不懂,不怕您生气,那个班我就没怎么去听课,到了班上不是除去瞌睡还是瞌睡,我就跟听天书一样,郁闷死了,一点都不快乐,倒是下了课去接阳阳然后我们买菜做饭这件事让我感到很快乐,我也想好了,我这一辈子就干一件事,就是给你开车,让我报答您。” 听了刘三的话,薛家良也很感动,他说:“三儿,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提报答两个字。我们两个是互相成就,想想你这几年,帮我承担了多少事?不说别的,就说阳阳吧,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照顾不了阳阳,正因为我知道你跟我贴心,我才敢承担照顾阳阳的任务,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说报答,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就给我滚!” 刘三立刻在地上实实在在磕了个头,说道:“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 刘三从地上起来,抱着阳阳坐下。 薛家良说:“三儿啊,人,还是要读书的……” 刘三不等薛家良说完,就打断他,说道:“我现在正在读,是龚阿姨给我买的几本书,有推销的、创业的,还有怎么当上总统的。这些书我爱看,别上课老师讲得好多了!” 薛家良知道公然也很注重对刘三文化水平的提高,开始给他买一些有益他成长的电影光碟,后来就是一些开阔视野的书籍,这些书籍包罗万象,涉及到社会各个领域和行业,看似很杂,却都是公然有意为刘三挑选的。 刘三又说道:“有时候,老师也讲我看过的书,比如,老师讲怎么去推销自己,他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松下幸之助求职的例子,这个就是我从书上看到了,您说,我还有必要参加课题学习吗?” 薛家良也知道,让刘三读书,比杀他还难,就说:“反正你现在要是不读书,等成家立业就更读不下去了。” 刘三说:“我对生活要求不高,跟着您,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就行了,我现在享的这些福,是我弟弟从来没见过的……” 薛家良一听,就急忙拦住他说道:“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提伤心事了,既然你不喜欢读书,我也不硬逼着你去,还是说说眼下你的事吧,你师傅没说往下怎么进行吗?” 刘三说:“他让我回来跟您商量,如果您没意见,就让我们正式见面交往。” 薛家良说:“我没有意见,一切随你,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刘三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我,你也不用自卑,堂堂正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个,我懂,自从我跟了您,再回来老板看见我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响了,是大姐打来了,说他家来客人了,让他回去。 等薛家良带着刘三和阳阳回到家一看,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是娄朝晖和老鲁。 薛家良首先和老鲁握手,说道:“老鲁,就自己来了?” 老鲁说:“小洁和孩子去老家看他爷爷和奶奶去了。” 薛家良问道:“怎么才回去?再十多天都该开学了。” 老鲁说:“唉,是孩子没时间,一暑假上了三个班。” 薛家良知道庄洁注重祺祺的学习和全面素质的打造,暑假孩子没时间在他们家来说是常态。 娄朝晖说:“薛哥,怎么带着嫂子回来也不说声啊?” 薛家良说:“要是以前我可能会告诉你们,那是我想你,现在我差不多三天两头看见你,就不想了。” 娄朝晖一听,松开他的手跟老鲁说道:“老鲁,我没说错吧,他肯定是这话。” “猴子呢?”薛家良问道。 娄朝晖说:“猴子晚上才能到家,他昨天下午给我打的电话,我寻思这新媳妇第一次登门,还是不打扰你们好,所以才今天来,我一个人来又发孤,你又发对我通知好多人,所以就叫老鲁一起来了。” 薛家良知道公然还在后院给姐夫拍照,就让大姐在院子的葫芦架下支了一个圆桌,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娄朝晖说:“老鲁,把咱们的工作计划跟市长汇报一下。” 薛家良问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他跟我汇报不着,应该跟你汇报才对。” 娄朝晖说:“我们今天来可是公私兼备,这个工作计划必须要跟你汇报。” “这么重要?”薛家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问道。 933、约见报社主编 原来,薛家良视察山区六县的讲话精神早已经传达到了基层,庄洁目前被提拔为副校长,关于关爱农村留守儿童的事她很感兴趣,就想跟民政局合作,搞一个留守儿童关爱中心。 老鲁将这个想法汇报给娄朝晖,娄朝晖非常感兴趣,他说:“尽管薛市长没来咱们县视察工作,但咱们要积极响应他的号召,提前行动起来。” 就这样,以县教育局和民政局的名义共同起草了一个方案,准备下周正式上报到县委县政府。 薛家良说:“好,不错,如果你们这个关爱中心搞得好,我就把试点放在这里,前提是,必须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去做,不要贪大求洋,好大喜功,哪怕你们一年就给一个儿童和他的家庭带起实实在在的关爱,也是值得推广和表扬的。我的脾气你们都了解,不怕事小,就怕欺骗,这件事你不做我都说不上你什么来,但是,我却憎恶瞒真报假的行为,这种行为太可恶,往往混淆我们对真实情况的判断……” 娄朝晖说:“我们先闷头做,也不声张,等摸索出一套成熟办法后再声张不晚。” “我支持,越是我的家乡,做什么事就越要实在,这也是给我长脸。不过我想不应该叫留守儿童关爱中心,这个站位有点高高在上,政府甚至是站在了施舍者的立场上了,按理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虽然目前上级没有这方面的指标和任务,但我们是政府,政府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解决问题的吗?” 娄朝晖说道:“有道理,你说得太是这么回事了?” 老鲁想了想,一拍桌子,说道:“那就改个称呼,叫儿童欢乐中心。” 薛家良说:“这个称呼可以,具体名称,还是由出主意的人想吧。” 老鲁说:“行,我晚上就给小洁打电话,把您的意思告诉她。” 如果不是其它原因,薛家良还是蛮欣赏老鲁的性格的,尽管他每次见到老鲁,内心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别扭,但老鲁的实在和开朗,还是感染了他,中午这顿酒他们喝得都很开心。 市政府会议室。市长办公会正在召开。 参加这次办公会的有教育局、水利局、农工部等几个相关单位的一把手。 薛家良将这次山区之行了解到的情况在会上做了通报,他着重汇报了给水工程目前的进展情况和存在的问题。他特别指出有的县所用的材料存在问题,如,输水管生锈问题。 当说到这个问题时,常务副市长林金水表情有些不自然。 好在薛家良没有过多涉及到材料不合格这个问题,只是点到为止。 由于会议内容比较多,今天这个会整整进行了半天,快下班的时候才散会。 等薛家良回到办公室,才发现他让马晓波约的日报主编肖锋已经等候多时了。 薛家良上前跟他握手,说道:“原本两个半小时的会,居然开了三个半小时,让主编大人多等了,抱歉,抱歉!” 肖锋一语双关地说道:“没关系,我的时间不值钱。” 薛家良可不是一个对别人的讽刺无动于衷的人,他笑着说:“你这是变相批评我,该批,该批。” 肖锋一见市长如此爽朗真诚,就不好意思地说笑了。 薛家良给他的杯里续上水,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打量着这个《青州日报》社的主编。 肖锋,三十六七岁,个子不高,戴着深度近视镜,典型的文人气质,但很快薛家良就发现了他性格中的另一面,那就是他直立于脑顶上的头发,非常有个性,都是向前冲刺的态势,这从他那几句编者按中就能看出来他的笔锋犀利、深刻,不会一味讨好什么,跟他的头发的性格是一样的。 薛家良太知道怎么跟这种人对话了,因为当年他也是这样性格的人,敢爱敢恨,绝不会为了某种目的出卖灵魂。 “下乡这几天,没顾上跟你们沟通,白天忙着检查,晚上还要单独听汇报,回来的第二天,看到你发在报纸上的文章,我就有了一种想认识你的冲动,所以今天上班我就让秘书约你。” 肖锋往上推了推眼镜,说道:“一般领导都是周一忙,我一看你在上班第一天找我,一定有重要指示,所以就把我们每周的选题会推到了下午。” 薛家良说:“重要指示没有,我从这篇报道中看出你很有思想,我有些讲话,当时讲的时候,都没想那么深刻,而你,却一针见血,令我叹服。” 肖锋说:“这个……还得说是您启发了我,一篇好的新闻稿件,不是就事论事,还要能挖掘出问题,跟您下乡的这三四天,总能让我深度思索一些问题,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薛家良点点头,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媒体的影响很大,作用也很强,我下去三次,可能都达不到你一篇文章的作用,所以今天找你来,就是想拜托你们一件事,那就是在版面许可的情况下,多报道一些这个工程,对实施这项工程的基层单位,是鼓励也是促进。我的时候领导表扬都抵不上你们报纸上一个小豆腐块啊。” 肖锋说:“不瞒您说,我原定上午召开的报道选题会议,其中就有山区给水工程这个选题。这是惠民工程,受益的老百姓,这几年各级政府累积投资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但这项工作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开始是雷声大雨点小,慢慢销声匿迹,各种工作会议都不再提了,眼看就要成为烂尾工程,没想到您来时间不长,就主动抓这个擦屁股的工程,看得出,您是真心为工作,为百姓。” “哈哈,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不管这个工作以前是谁抓的,都是政府该干的事,干不完就是欠账,既然是账,就要有人还,这个人是谁呢,就是继任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肖锋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他说:“所以,我才多了一份感慨,也没有浪费自己的感慨,才有了那篇评论员的文章。” 934、刘三相亲 薛家良突然说:“你说到这,我对你们提个要求,我不管别人以前是怎么做的,有一点请你们媒体注意,那就是不要宣传我个人,有关我个人色彩的话、词,都不要渲染,你比如我记得这篇文章里有这样一句话,市长薛家良冒着酷暑,深入到施工现场……等等这类用词,以后一定要杜绝,酷暑是大面积的,是季节使然,我下乡冒着酷暑不假,所有的人都冒着酷暑,工人上班、解放军站岗执勤……同样是冒着酷暑,怎么当官的就有权渲染这个词?” 肖锋一听,脸就红了,说道:“这……开始没有这个词,是最后校审的时候……临……时加上去的,我知道这个词媚俗,但……有些时候我们也不能脱俗。”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管这个词是谁临时加上的,这个词没有毛病,而且大小媒体都是这样的语境,我是在说我,以后涉及到对我的报道,你要严格把关,这些词不许出现,不许渲染,我冒着酷暑是应该的,政府没把事做好,别说酷暑,就是追责都应该,难道官员就该坐在空调房里办公吗?” “惭愧。”肖锋低下头,尴尬地说:“一直都在探索新闻改革,我看,最该改革的就是新闻从业者的媚俗倾向,您今天也给我上了一课。” “你言重了, 媒体,是连接民众和政府的纽带,一旦媒体媚俗或者是媚官,就会加大政府和民众间的距离,其实道理很简单,你说我冒着酷暑,那人家现场干活的工人师傅说了,我们天天都冒着酷暑。官员,不是高高在上,媒体也不是,一定要把身段放低,不要自恋,更不要媚官,说到这,我跟你表个态,欢迎你们报纸对政府工作进行监督,可以增加批评稿件的数量。” “真的?”肖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家良说:“真的,但要客观、实事求是。” 以往,报纸偶尔刊登一些负面报道的稿件,哪怕是最基层的稿件,都会招来一系列的责备,没想到薛家良主动要求报纸监督。 “薛市长,我从业十多年来,头一次遇到像您这样主动要求媒体增加负面报道的领导……” 薛家良没等肖锋说完,就重申道:“我说的是批评稿件,不是负面报道,尽管意思差不多,但你如果把负面报道这四个字挂在嘴边的话,我相信你们到哪儿都不会受欢迎的。” 肖锋一怔,半天没说出话。 薛家良进一步解释道:“我所说的批评稿件,是发挥你们记者的优势,发挥媒体监督的优势,是为了促进工作,稳定社会,而不是为了负面而负面,这是辩证的,可不是对立的,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肖锋,这个新闻专业院校毕业的研究生,此刻,居然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曾仔细研究过市长薛家良的履历,无论是上学读的本科专业还是攻读研究生包括到美国进修公共政策专业,都没有学习过新闻专业,但他几句话就将新闻领域里的奥秘说得如此透彻,不能不令这位骄傲的年轻主编佩服! 要知道,让他内心折服的官员几乎没有。看来,他不得不对薛家良另眼相看。 新生入学前夕,在马晓波的协调下,阳阳在即将入学的师院附属小学,参加了一个为期十天的学前班学习。 这十天,薛家良几乎没管阳阳,都是公然开车接送阳阳,为了当一名合格的小学生家长,公然在开始的几天里,都是跟着阳阳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她自己的工作反而安排在了晚上和业余时间去做。 十几天的朝夕相处,阳阳很快就黏上公然了,“干妈”这个称呼不离口。薛家良和刘三见阳阳黏上公然,都在心里暗自庆幸。 就这样,阳阳比新生规定的入学年龄提前九个月上学了。 上学这天,仍然是公然送他,由于之前阳阳熟悉了师院附属小学校的校园环境和一些小朋友,他表现得很轻松,也很快乐。 当阳阳松开公然的手,背着小书包,跟其他小伙伴一起跑进教室的时候,公然松了一口气,尽管阳阳比同龄的孩子小,但身体发育很健康,个子比其他孩子一点都不矮,接受知识的能力丝毫不逊色比他大的孩子,甚至超过他们。 虽然不是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但是薛家良和刘三包括历任保姆,都没让这个孩子受委屈,尤其是在教养、心智和性格的培养方面,薛家良更是功不可没。阳阳聪明、开朗、懂事,有礼貌,做事认真,与人相处融洽度很高,这可能得益于平时众人对他的关爱和亲近。 直到学校自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公然才往回走。 她刚坐进自己的汽车,就接到了刘三的电话。 “姨,您真的不跟我去呀?” 上次从平水老家回来的时候,薛家良就提议让刘三顺便去看看他师傅的女儿,刘三不好意思,执意要等师傅回来再见面。 昨天,刘三的师傅正式辞职回家,给刘三打电话,让他今天中午来家里吃饭,正式介绍两个年轻人互相认识。 今天早上,刘三就磨公然,想让公然跟他一起去。 公然说要接阳阳,如果他执意让她跟他去,也只能将刘三送去,她不会在刘师傅家吃饭的。再说,相亲是自己的事,别人不好拿主意。 其实公然心里非常明白,她的性格不善于应付这样的社交场合,如果自己跟刘三去相亲,可能表现得比当事人还要不自然,她不善言辞,又不会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唯恐因为自己的不佳表现,给刘三减分,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三儿,我不是不帮你,是这种事你不需要别人帮忙,你和你师傅多年的交情,即便你没有相中她的女儿,也不会影响你们师徒间的感情,你就自己的去吧,别人不好出面。” 刘三说:“你说得我都懂,我就是心里……没底……” 935、善意提醒 “有什么没底的,人家不会让你当场表态的,先认识、交往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双方感觉不错,再正式谈恋爱。再说了,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他也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不会强迫你们的。” 刘三嘟嚷了一句:“那好吧,我先去他家,回来再跟你们商量。” 公然笑了,说道:“男子汉,要积极主动,去吧,等你好消息。” 刘三挂了电话,他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心里就像长着草一样,东转转西转转,最后上了楼。 正好赶上马晓波手里拿着一叠材料出来,他看见刘三过来,就说道:“刘师傅,有事吗?” 刘三嘻嘻地笑着说:“没事,你要出去?” 马晓波说:“市长去侯书记那儿了,我出去印份材料,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在我办公室帮我听电话吧。” “没问题。”刘三说着,就进了马晓波的办公室,他忽然感觉到什么,就赶紧走到门口,叫住了马晓波:“马秘书。” 马晓波回过头看着他。 刘三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回来。 马晓波见刘三有些神秘,就走了回来。 刘三关上门,说道:“你去印材料啊?” 马晓波看着他,点点头。 “我去给你印,办公室还是你自己看着吧。” 马晓波说:“不用你,我可能还要修改。” “那你坐在这先改,改好后我去。” 马晓波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说:“你……” 刘三拉他坐下,说道:“别你你你的了,赶紧改稿吧。” 马晓波接过刘三递过来的笔,仍然不解其意。 刘三说:“以后这种事你用不着亲自跑,交给我办就是了,省得你离岗。” 马晓波见刘三一反常态,就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三见马晓波变了脸,就明白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就认真地说:“马哥,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听说了你跟晓晓复印部的事,别去找她了,影响不好。” 马晓波的脸就红了,想争辩,但却没说出口,他转身关上门,问道:“你听谁说的?” “机关的司机,具体是谁你就不要问了。” 马晓波:“市长知道吗?” 刘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从刘三的表情中,马晓波断定薛家良已经知道这事,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双手抱住脑袋,低下头…… 半天,他才抬起头,说道:“刘师傅,请你别跟市长说。” 刘三觉得马晓波人还是很诚实,他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就说:“马哥,我不说,但是一旦有一天市长知道问起你,你怎么说?” 马晓波说:“我家庭情况特殊……” 刘三说:“你再怎么特殊,也是有老婆有孩子,跟我不一样,我跟谁好,那是搞对象,谁都说不出什么。” 马晓波看着他,刚要说话,门就被人推开,薛家良站在门口,他看着他们,怔了一下说:“你们俩谈什么机密事,还关着门?” 马晓波和刘三赶紧起身。 薛家良说:“小马,你过来一下。” 马晓波就跟着薛家良走了。 刘三回到一楼值班室,他拿起报纸,却无心看下去,脑海里是马晓波那愁苦的神态。 这时,就听马晓波开门进来,说道:“刘师傅,没事的话跟我出去一趟。” 刘三看了看表,走到他跟前,说道:“多大会回来?” 马晓波说:“去规划设计院,拿份材料,我跟市长说了。” 刘三又看了看表,说:“好,快去快回。” “你还有事?” “中午有事,这会没事。” 坐上车,马晓波又不放心地跟刘三说:“刘师傅,刚才在我办公室咱俩说的那事,我还是那句话,别跟市长说,我会处理好的。” 刘三说:“尽快处理吧,咱们都是吃领导的饭,别给领导找事就行。” 马晓波看了一眼刘三,感觉自己以前还真是低估了他,尽管他没把话说明白,但是马晓波听得出来,刘三的话里有话。 “说出大天来,这也是我的私事,我好歹自己背着,怎么会给领导找事。” 哪知,刘三却说:“你别忘了,市长目前还只是个代市长,这能不能当上市长,还要代表们同意才行,我就是一个小司机,你比我经多见广,道理应该比我懂得多。” 刘三这话说出来后,马晓波半天说不出话来,刘三的意思很明显,别因为他这点男女破事,影响到市长转正。 马晓波不再说话了。 到了规划设计院,马晓波进去有半个小时了,刘三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他唯恐师傅等他着急,就给师傅打了个,告诉师傅,他出来办事,可能要晚到会儿。 师傅说:“你安心忙公家的事,咱们在家吃饭,早点晚点都行。”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马晓波才抱着一大卷图纸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马晓波说:“兄弟,今天中午市长跟侯书记有应酬,我请你到外边吃点饭再回去?” 刘三说:“不行啊,我还有事。” 马晓波说:“你是瞧不起我?刚才还说没事,这会又说有事?” 刘三说:“我刚才没事,但中午我跟人约好了要吃饭。” 马晓波说:“你约人吃饭?除去市长,我没发现你在市里还有朋友?” 刘三说:“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我真是有事。” “如果是见女朋友,我就不说什么了。” “就是见女朋友。” “哦,我说你藏得够深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你有女朋友?” 刘三说:“现在还不能算是女朋友,今天见面,是别人介绍的。” “哦——”马晓波这才相信,问道:“女孩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还不太清楚,先见面,有感觉以后再问她的情况不晚。” 马晓波感觉刘三嘴很严,平时话很少,这个无论是长相还是个头都不起眼的司机,之所以能跟薛家良这么长时间,说明他的确有心眼,并且是深藏不露。他今天跟自己的谈话内容就可见一斑。 936、这丫头行吗? 马晓波说:“好吧,希望你找对象的时候把眼睁大点,别跟我一样只看表面。” 刘三笑着说:“你是喜新厌旧,我见过嫂子,知书达理,又是教师,人长得也漂亮,一点都不委屈你。” 马晓波说:“唉——等你有时间,哥好好给你介绍介绍经验。” 回到机关,马晓波下了车,刘三将车停好后,给薛家良打了电话:“叔,我去师傅家了。” 薛家良一听,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刚跟马秘书回来。” “你你开车去吧,时间不早了,记住,不卑不亢,别见了大姑娘眼就直了。” 薛家良说完就挂了。 刘三不由得笑了,心说,我什么时候见了大姑娘眼直过?他将车停好后,锁好车门,没有开车去。 而是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西国道驶去。 刘三按照师傅之前告诉他的地址,老远就看见了爱车美容装饰店,他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到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两样水果和两瓶酒。拎着东西就走进了这家汽车没容装饰公司。 师傅早就在店里等他,见他进来了,立刻放下心,接过他手上的东西,说道:“打车来的?” “是。您等着急了吧?” “急什么,你忙的是正事,走,我带去上楼。” 他们刚要走,店一侧的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头上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她看了一眼刘三,脸下意识地一红,就跟刘师傅说道:“爸,你过来帮下忙,这个顾客的挡风玻璃太宽,贴膜有点不好贴。” 刘师傅一见,就赶紧给他们做介绍:“小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爸爸的徒弟,小刘。” 姑娘一听,冲刘三点点头,说道:“你好。” 刘三也脸红了,他也说道:“你好。” 姑娘见刘三腼腆,就说:“你们俩谁会贴膜,过来帮我一下,我一个人不行。” 刘三没想到姑娘很大方,就说:“我贴过。” 于是就跟在姑娘的后面,来到了隔壁一个房间,就见这个房间有一辆新款轿车,如小云所说,这款车的前挡风玻璃的确很宽大,现有规格的车膜没有能覆盖它的。 刘三看了看说道:“你跟车主讲好了吗?” 小云问道:“讲什么?” 刘三说:“这款车型是新的,目前规格的车膜没有这么宽的,前挡风玻璃就要拼接,你不跟顾客讲好,人家同意拼接吗?” 小云笑了,说道:“没想到你考虑得还挺仔细,这个车主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我就跟他讲明白了,我说要拼接,目前没有这种规格的车膜,他不信,开着车跑了两三家,最后还是来找我来了,你要是不着急吃饭,就先帮我把前边贴上。” 刘三心说,我哪那么没见过饭?今天就是饿着肚子也要帮你贴上。 后面的刘师傅看见两个年轻人很快就消除了陌生感,他心里就是高兴,如果女儿没相中刘三,她就是不会让刘三帮他干活的。 他说道:“小云,你给三儿找件大褂穿上,他下午还要上班呢。” 小云转过头看了看刘三,就见他打扮的很整洁,蓝裤子白体恤,很大方,也很得体,一看就是机关上班的装束。她就从旁边扯过一件跟她身上一样的工作服上衣,递给他。 刘三看了看,说道:“不用穿了。” 小云说道:“穿上吧,这件衣服就你师傅穿过一次,不脏。” 刘三这几年跟着薛家良,一些生活习惯也跟薛家良一样,他不大喜欢穿别人的衣服,但此时听小云这样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接过衣服套在外面。 刘师傅说:“我上楼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薛家良说:“今天,我要请两位小同志跟我汇报思想,首先,请阳阳同学汇报,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阳阳坐在餐桌边,摆弄着筷子,说道:“感觉挺好的,我们分了组,老师让我们自己报名当组长,我也举了手,最后老师挑了几个年纪比我的大当组长了,老师说,组长是轮着当,下一次就会轮到我们。” 薛家良高兴地问道:“哦?不错,勇气可嘉。下一个,刘三同学,请你汇报相亲的结果。” 刘三扭捏着说:“我不是在路上跟您汇报了吗?” 薛家良说:“跟我一个人汇报不行,你要跟全家人汇报。” 公然一边给阳阳碗里盛米饭一边说:“必须汇报,我还不知道呢。” 刘三仰头想了想说:“她叫小云,我不知道是大名还是小名,身高一米六左右,穿平底鞋比我矮不了多少,要是穿高跟鞋估计比我还高……” 公然一听“噗嗤”就笑了。 薛家良说:“严肃点,听他说。” 公然立刻止住笑,一本正经地看着刘三。 刘三说:“她今年26岁,人长得不算好看,也不难看,性格还行,说话很痛快,也很能干,上下四间店,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人打理,她说刚开张不知道买卖如何,就没顾人,我师傅回来了就有帮手了,以后赚了钱再雇店员。” 公然说:“有照片吗?” 刘三说:“我帮她干完活儿,她说谢谢我,我说你要真是想感谢我,就让我给你拍张照片,我要给我叔和姨看。” 薛家良说:“人家姑娘让你拍吗?” 刘三笑着说:“让,她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 “照片呢,快点找出来。”公然说道。 刘三掏出手机,调出照片,递给公然。 公然一看,就见一个穿着蓝布工作服、梳着马尾辫的姑娘,端端正正地看着镜头微笑。 薛家良不等公然看完,就来到她身后打量着这个姑娘。 两个人看完后,谁都没说话,公然将手机递给刘三。 薛家良坐回座位上,说道:“开饭。” 刘三一见他们俩谁都没表态,心里就没底了,说道:“我也汇报了,人你们也看了,给个意见吧?” 公然看了一眼薛家良,忍住笑,说道:“问你叔。” 刘三就看着薛家良,可怜兮兮地叫道:“叔,这丫头……行吗?” 937、伟大的干妈 薛家良没有看他,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是你找对象,不是我找对象,行不行的看你自己?” 刘三说:“我不是也刚接触吗?” 薛家良看了公然一眼,公然说:“说说你的意见吧,别让三儿着急了。” 薛家良放下筷子,说道:“从面相看,这个姑娘不错,听你介绍,她也是个自立自强的姑娘,这一点我喜欢,不管干什么,只要知道奔日子,奔生活就行。再有,她家的情况也适合你,她爸又是你师傅,想必你的情况这个姑娘也都了解,而且她不排斥你,如果排斥你,你师傅就不会让你们见面了,以后就是你们俩互相了解,培养感情,你呐,不卑不亢地跟她交往,记住,你谈的是对象,一定要顺应自己的内心,其它的因素不要考虑。” 刘三听了半天,有点迷糊,说道:“那……您的意思我是谈还是不谈……” 薛家良说了一个字:“笨!” 阳阳呵呵笑着说:“笨!” 刘三冲阳阳举起巴掌,阳阳故意缩了缩脖子。 公然说:“他不是告诉你了,按照你自己的心气交往,其它不要考虑。” “其它是什么?” “其它就是一切外界的因素,因为你选的是媳妇,不要考虑我和你师傅,怎么非要让我把话说明白?” 刘三挠着脑袋,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公然知道他是心里没底,哪怕对方姑娘是个天仙,如果薛家良和她不表态,刘三也不敢交往。 她就故意说:“你平时那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 “我平时可以聪明,但是轮到自己的蒙了……”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同不同意小云,要看你自己的心气,你觉得她好,就跟她交往,你觉得她合你心气,那师傅是师傅,小云是小云,同样道理,你喜不喜欢别管我们的意见,你喜欢,我们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们就是再喜欢能把你跟他绑在一起成亲吗?” 刘三说:“那我也要知道你们的态度才好往下走啊?”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指着他说:“越说越没出息。” 刘三还要说什么,被公然拦住,说道:“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再探讨。” 吃完饭,刘三帮公然洗碗,他关上厨房的门,小声说:“姨,我没听明白,我叔到底是什么态度呀?” 公然一听,刘三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就用手拍了一下他脑门,说道:“你脑子还真不好使了?你叔的意思就是,只要你满意就去谈,你不满意就别谈,不要顾忌其它,这是一辈子的事。” 刘三说:“可是他不发话,我不敢谈呀?” “是你搞对象,不是他。” “那你们看小云怎么样?” 公然说:“就凭你拍的一张照片我们就能给人家下定语?幼稚。”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也是,难怪我叔不表态。” 公然问:“你喜欢她吗?” 刘三说:“还行吧,我就是感觉她很能干,不扭扭捏捏,穿衣打扮也很朴素。” “她喜欢你吗?” 刘三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她应该不讨厌我,如果讨厌我的话,就不让我帮她干活了。” “你帮她干活了?” “是的,帮他贴车膜着。” 这和公然估计的不差,她说:“那就先交往着,互相了解一段再说。” “嗯。” 晚上,公然安顿阳阳躺下后,便走出阳阳的房间。她坐在自己的书房,揉着太阳穴,闭着眼养神。 薛家良走进来,给她按摩着肩膀,说道:“老婆大人辛苦了!” 公然有些疲惫,说道:“我现在真佩服那些过来的家长,一天要接送孩子四趟,还要洗衣做饭监督写作业,母亲啊,太伟大了!” 薛家良弯下了身,伏在她耳边,说道:“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的,还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干妈。” 公然笑了,尽管知道薛家良是在忽悠他,她还是说道:“你这个干爹也够伟大的,我接手阳阳这段时间,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良习惯,我开始还担心他不服我管呢,没想到他还行,而且在上学前班这几天他表现得也很大气,虽然年龄比别人小些,但性格很大气,跟小同学们相处得很融洽,还能主动帮助别人。” 听了公然的话,薛家良就骄傲地说:“那是,给他找保姆我都是极力找那些性格开朗、不斤斤计较的女性,就是怕对他成长不利,我有信心交给张钊一个优秀的儿子。” 公然不再说话,她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按摩。 薛家良见她闭目享受,就暧昧地说:“今天晚上别工作了,我要加班努力让你早日成为伟大的母亲。” 公然怪嗔地看了他一眼。 薛家良周身忽然就是一热,他悄悄走到门口,看了看旁边那个房间的卧室,听了听,没动静,就蹑手蹑脚地返回。双臂一用力,就把公然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公然刚要喊叫,薛家良赶紧示意她别嚷。 公然急了,说道:“你的肋骨……” 薛家良说:“早就没事了,这两根破肋骨,耽误了我好多事……” 公然说:“放下我,我跟你回屋就是了……” “不放!”薛家良用脚勾开门,抱着公然来到卧室,把心爱的女人放到床上,自己也覆了上去…… 公然双手抚着他的肋骨部位,说道:“好了也要注意,大夫出院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 “听大夫的,我好多高难度的动作都不能做,你说我们会耽误多少乐趣?” “你……还有高难动作?” “有了,太多了,我一天教你一样都不带重的。” 公然不屑地说道:“那学来的那么多花样?” 薛家良一怔,说道:“无师自通,接招吧你……” 两个人便缠绵到了一起,室内,立刻呈现出一派迤逦风光…… 教师节前夕,青州出了一档子事,那就是青州师范学院被京城某部队后勤处起诉,理由是部队工程处承建的师院逸夫教学楼拖欠尾款。(注:那个时候部队还都有三产存在)。 938、又是擦屁股的烂事 当薛家良被侯明叫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坐着的有常务副市长林金水,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男人。 侯明给薛家良作介绍:“薛市长,这位是青州师院院长邵东。” 薛家良走过去跟他握手。 说起青州师院,薛家良并不陌生,当年他在省纪委工作期间,曾随谢敏来青州办案,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白天在市政府招待所办公,晚上秘密入住师内部院招待所。当时的老院长是谢敏曾经上学时的班主任,现在肯定退休了。 另外,宋鸽的父亲也在师院任教,是一名音乐教师,宋鸽在尤辛、阮晓丹和大姐薛家荣的逼迫下,宋鸽嫁给了他父亲的学生,一个有过婚史的师院教师。宋鸽还曾因为这个丈夫竞选教务处副主任的事来找过他。 看在宋鸽的份上,他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给人跑官,在他的帮助下,宋鸽的丈夫顺利当上了学院教务处副主任,后来,薛家良想去师院诊所看宋鸽,意外撞见了她丈夫,当时他们还寒暄了几句。 那天晚上在天水县见到宋鸽,得知她已经调出学校诊所,到市妇幼保健院工作了,她的丈夫通过这几年的努力,也当上了教务处的一把手。 薛家良坐稳后,侯明说:“薛市长,邵院长今天来,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想得到市委市政府的帮助。” 薛家良专注地看着侯明。 “你先看看这个?” 薛家良接过一看,居然是一张法院传票,签发人是师院法人邵东。 侯明说:“师院现在那个现代化的教学楼群,当初是北京某部队后勤工程处承建的,资金来源有一部分是学校自筹,有一部分是市财政拨款,一半的资金是工程方垫资的,现在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还资也不顺利,以前还凑合能还点工程款,最近有三年没还钱了,这样,人家就把咱们告了。” 这类情况薛家良在安平任副市长的时候也出现过。 学校当被告,法院执行都有难度,因为学校属于社会公益团队,如果不还钱,也是不允许查封的。 他知道,这又是一件给别人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的事,就笑着说:“学校还怕当被告吗?” 邵东说:“问题是现在……” 侯明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学校不怕当被告,法院执行起来也有难度,总不能封了教室不让学生上课吧?但问题是现在有个难点,就是当初跟咱们搞关系的这位主任,因为这笔欠款的原因,这次都晋不了级,而且总处领导明确表示,这笔账如果追不回来,他不但晋不了级,还要调查他。所以,他为了表示自己清白,只好将咱们告上法庭了。” 侯明又说:“家良,你先跟邵院长了解情况,我马上要出发去学校慰问,你们商量出个办法后,差不多也该安排走访慰问了。” 薛家良知道,只要他这个市长一介入这件事,侯明的协调任务就算完成了。他说:“好吧,我先了解情况,有办法后再跟您汇报。” 侯明出去后,林金水看了看表,说道:“薛市长,我上午也有慰问任务。” 薛家良知道他想溜,就说:“我也有,往后退吧,咱们先把这件事理清。” 听薛家良这样说,林金水就不好说什么了,他说:“那好,我去通知秘书,让他给学校打电话,往后退。” 林金水说着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一看,会议室只有他和邵东两个人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栋教学楼是哪年建的?侯市长当副市长的那一年,也是教师节他来我们学院慰问,转了一圈后,他说,师院是市属唯一的一所大学,不能连像样的教学楼都没有,他给院领导下达了任务,在下一个教师节前,新的教学楼必须动工。我记得,那一年我还是副院长,上半年我几乎没干别的,光跑规划和设计了,几易规划设计方案,按照市政府的指示,要建就建成全省一流的教学楼,最后定稿时,就是现在这个教学楼的样子,只是造价超出我们最先规划的一倍还多,由此才欠了这么多的债。” 薛家良问:“当时怎么联系的部队建筑公司?” “嗨,别提了,那段时间可把老院长愁坏了,面向社会招标,广告做了两个月愣是没人来,谁一听说要垫资都不敢接这个工程,没人愿意跟学校打交道,没办法,老院长就带着我,去北京找到他这个学生,这个学生也是从师院毕业的,当时负责部队后勤的一名主任,有实权,老院长用亲情感化了他,他请示上级后,才决定前期垫资建这个教学楼,在合同里,明确规定了分期还款细则,但是哪一年也没按要求给人家还款。这几年学校的日子不好过,银行利息就是一笔庞大的资金,政府每年拨款也只是维持学校办公和教职员工的工资,老院长退休那年,就没再还部队的债,老院长虽然退休了,但市教育局仍然让他兼着院党委书记,就为了部队这笔欠款,他在,人情就在,可是不巧的是,去年,老院长脑出血,身体落下后遗症,无法继续兼职了,他给教育局打报告,才全身而退,哪知,他退后的第二年,人家就把咱们起诉了,唉——” 邵东叹了口气,继续说:“也不能怪人家无情无义,人家相当给咱们面子了,因为这笔债务,肖主任不但不能晋级,还有可能受到处分,老院长跟我说,总不能因为人家当初帮了咱们,咱们就卸磨杀驴毁了人家的大好前程吧?所以没办法,我才找侯书记来了,本来这事应该找您,可是老院长不让我找您,说您刚来,不了解情况。” 薛家良点点头,我理解老院长的苦心,他知道薛家良跟谢敏的关系,所以才不让邵东直接来找他。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说道:“找谁都一样,问题总该解决,据我了解,法院一般的步骤就是先调解,不会直接开庭,所以,我们有时间思考对策。” 939、滑得像泥鳅 邵东一听,眼里就是一阵惊喜,随后又黯淡下来,说道:“调解也是欠债还钱,问题是,学校就是劫道,都劫不到这么多钱。” 薛家良说:“市财政也做不到啊——这样,你先回去,我了解一下情况,下午去你们学校慰问,另外安排一下,我要单独见见老院长,他身体怎么样?” 邵东说:“腿脚不太利索,说话也有一点不利索,但是能正常交流。” “好吧。” 邵东走了后,薛家良没有立刻离开会议室,他在看邵东带来的那份情况说明。 这时,林金水进来了,他一看邵东走了,就站在门口说道:“谈完了?” 薛家良说:“我让他回去了。” 林金水就坡下驴,说道:“那就没事了,我还接着安排慰问吧?” 薛家良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说道:“老林,我让他回去,不是问题解决了,而是我们应该坐下来仔细商量怎么解决问题,这件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回避,必须要给人家部队一个说法。” 林金水听薛家良这样说,便走了进来,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说道:“说法?现在不还钱,说什么都没用,人家就是要要钱。” 薛家良说:“我倒是没你那么悲观,要钱,是他们正当的权益,而且这么多年了,别说欠人家的钱,就是利息都不少了,这么多年,他们才开始走法律程序,按说人家也是仁至义尽了,所以,我们不能跟人家撕破脸,不但要领人家的情,还要继续打感情牌。” 林金水看着薛家良,他在心里说,薛家良你特妈的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这是就是侯明的事,你干起这擦屁股的活儿还挺乐此不疲?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将心里想的说出来的,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说道:“我估摸着,这感情牌再怎么打也不顶用了,不还钱一切白搭。” 薛家良不傻,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感到林金水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排斥和疏远,说他对自己有敌意有点过,没有敌意又总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薛家良有心抓住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但林金水滑得就跟个泥鳅一样,在他面前不但话少,而且尽量少地跟他接触,甚至能躲就躲,完全一副敬而远之的架势。 逮不着你是时间短! 薛家良暗暗咬了一下后槽牙,他微笑着看着政府班子这位二把手,说道:“老林,你来青州时间比我早,资格比我老,全市的财政的情况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说,该怎么还这笔钱?” 林金水没想到,薛家良居然把球踢给了他,他在心里说道,怎么还钱是你的事,我才懒得管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但是他的脸上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市……市长,怎……怎么让我拿主意啊?我要是有主意,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薛家良根本就没指望他能出什么好主意,只要不拉倒车就知足了。 “你放心,主意总会有的,伟大领袖早就教导我们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样,你下午跟我一起去师院慰问,顺便再了解一下情况。” “我……我今天原定是去市三中的……” 薛家良眉毛一挑说道:“你刚才不是推了吗?” 林金水看着他,半天才说:“好吧。” 下午,薛家良和林金水在市教育局党组书记的陪同下,前往青州第一师范学院慰问。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薛家良示意刘三靠边停车,他下了车,望了一眼这个大门口,想到曾经在这里工作的几夜,就跟马晓波说:“让领导们下车,走着进去。” 市教育局党组书记跑了过来,他说:“薛市长,大门口离办公楼还有一段距离,还是上车吧。” 薛家良说:“没关系,正好参观一下校园,看看逸夫楼。” 党组书记一听,急忙掏出电话给校领导打电话。 薛家良说:“你让他们在逸夫楼等咱们。” 薛家良一行边走边看,当他们转到逸夫教学楼的时候,门口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市领导莅临我院视察指导工作。 邵东带来师院领导一班人,等在教学楼前面的草坪空地上。薛家良跟院领导一一握手。 最后,他握住了一个人的手,邵东介绍说:“这是我们师院教务处主任卢拓。” 薛家良一听,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他就多看了他一眼,没错,这个人就是宋鸽的丈夫,只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快认不出了,身材明显胖了不少。 卢拓满脸堆笑,说道:“市长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我身材变样了。” 他这话摆明了自己跟薛家良的关系。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家良。 薛家良内心就有些反感,他冲他微微点点头,就转身问邵东:“这个教学楼当初是不是也得到逸夫教育基金的帮助?” 邵东看了一眼教育局党组书记,说道:“这个……应该是有点。” “怎么可能是有点?据我所知,有邵氏基金出资助教的项目都有命名上的要求,即便这个项目不是邵氏基金全额出资,而是邵氏基金和教育行政单位共同出资的,而且,他们有套严格的项目监管和出资比例规定的,如果真是他们参与建设了这个教学楼,资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旁边教育局党组书记说:“薛市长说得没错,逸夫助教的确有严格的项目资金监管,他们助教是以政府配套作为条件,迫使财政投资教育,最后达到学子受益、提高全民教育程度的目的。但咱们这个教学楼,当时并不在省教育厅规划项目之列,咱们还想搞,这样,省里为了得到邵氏的资助,当时就给这座教学楼命名为‘逸夫楼’,如果真是逸夫资助的项目,在命名上是很有讲究的,比如,如果超出预算,那么‘逸夫’的逸字则会少一点,不过,到了下边,好多事就变得不那么严谨了。” 薛家良点点头,又问道:“他们出的这笔钱是怎样一个比例?” 940、不愧为市委书记 党组书记笑了一下没说话。 邵东说:“一会您看看账本就知道了,不过这不怪逸夫基金,当时咱们这个项目并没有纳入资助项目,因为按照人家的要求,咱们恐怕到现在都盖不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例入他们资助的计划,估计也没有后来账目扯皮这一说……” 教育局党组书记不让邵东往下说了。 薛家良非常明白邵东话里的意思,他围着教学楼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邵东想让他到楼上去看看,薛家良摆摆手,说道:“开始座谈吧,别让大家等太久。” 他们来到行政办公楼的一个圆形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教职员工和年纪比较大的老教师。 薛家良进来后,会场响起掌声,薛家良冲他们深深鞠躬。 邵东将一位行动不便、满头白发、气质儒雅的人介绍给薛家良,原来,这就是已经退休的老院长。 薛家良双手握住他的手,弯着腰向他问好,并且将他搀扶在正中的座位上坐下。 这个座谈会很简单,毕竟,这些教师还都有教学任务。只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就散会了。 散会后,薛家良并没有走,而是跟老院长聊起了教学楼欠军方债务的事。 老院长流出了眼泪,他嘴唇哆嗦着说:“市长啊,你怎么也要帮助学校度过难关,我那学生因为这笔欠款,连正常晋级都没晋上,是我害了他……” 薛家良握着他的手,说道:“您放心,咱们一同想办法。” 那天下午,薛家良从师院回来后,跟侯明汇报了此事。 侯明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事,我今天也一直在琢磨,这是咱俩私下说,部队有的是钱,他们不会死盯着地方这几百欠款的,老院长的学生晋级受到影响也只是其中一个因素,他们要账要了好几年这不假,但从未说过要起诉学校,谁都知道跟学校打官司的结果,所以我分析,起诉这个办法,应该是老样子的学生主张的,他是想洗清自己,也是做给领导看的,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他们。” 薛家良一听就笑了,说:“您是想耍赖?” 侯明说:“不是耍赖,你看,他们是跟咱们青州法院递交的诉状,这说明了什么?” 薛家良一听,立刻如醍醐灌顶,不愧是市委书记。 侯明继续说:“所以,老院长这个学生未必真想跟他的母校打官司,但还必须要这样做,所以我想,现在需要动脑筋的不是筹钱还账,而是要继续公关。” 于是,两个人就这事一直商量到很晚才回家。 第二天刚一上班,马晓波给邵东打电话,让他来一趟,薛市长找他。 学校上班时间都早,邵东早上接到电话后,没有迟疑,立刻来到薛家良办公室。 薛家良看着表说:“我一会要去市二中,咱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说,你听……” 薛家良说了三条,邵东听完后,立刻呆了,他一看市长说的这三条,没有一条是涉及筹款的,都是跟应诉无关的内容,他面带哭相说:“这……能成吗?” 薛家良似乎信心十足,说道:“成不成的另说,你先按照我说的办。” “可是,您不知道,老院长这个人性格耿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都带含糊的,我怕被他骂出来。” 薛家良神秘地说:“你就看你的了。” “这……” “好了,你回去琢磨琢磨,别忘了,他们部队拔一根汗毛,都比咱们地方腰粗。” “那……如果最后达不到目的呢?” 薛家良说:“咱们再想办法,我刚才说的那个方案,也不是一分钱不给他们。” 邵东看了看本子上记的那几条,说道:“好吧,我回去就找老院长谈。” 下午,薛家良正在侯明办公室,他忽然接到公然的电话。 公然从来都没在上班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这两天,公然身体有些不舒服,他以为是冷不丁接送阳阳上下学累的,他接通电话立刻问道:“然子,怎么了?” 公然有气无力地说:“老薛,你让三儿去接下阳阳,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我……有点累,浑身酸懒,不想动,挂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等他说完,公然就挂了电话,看来,她的确是不想动,连话都懒得说。 侯明在一边问道:“然子怎么了?” 薛家良低头找刘三的电话,说道:“不知道,可能是感冒了,这几天她太累了,白天接送孩子,晚上还要干自己的工作。” 他说完,就给刘三打电话,让他去接阳阳。 刘三问道:“我把阳阳带到班上还是送他回家?” 薛家良说:“送回家,这还用问。” 等薛家良挂了电话,侯明说道:“家良,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薛家良一听,脸就红了,说道:“结婚多长时间就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你那么敏感干嘛?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女人,如果好好的突然说浑身没劲、不想动,十有八九就是怀孕了!” 薛家良一怔,问道:“真的?” 侯明又笑了,用手指着他说:“真假要问你自己,我哪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薛家良不好意思摸了摸脸,说道:“我哪懂啊?” 侯明说:“对了,你是不懂,你虽然年岁不小了,毕竟没生过孩子。这样,你赶紧回家看看,不管是感冒还是怀孕,你都应该带她去医院看看,要是想省事,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药店买那个检孕棒,先自己试试。” 薛家良点点头,说:“好吧,那件事就这样,等有了消息我再向您汇报。” “咱哥俩别动不动就汇报汇报的,有事勤沟通。” “好。” 薛家良出了侯明的办公室,就给刘三打通电话,让他接完阳阳直接回家,不必来单位了,他马上打出租车回去。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跟马晓波交代了几句话,拿起手包就急匆匆地走了。 他步行出了大门口,警卫都感到奇怪,但是不敢问,跟他招呼了一声就给他打开门。 941、密谋 薛家良步行出去的身影,被楼上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副书记祝建生和副市长林金水。 林金水看着薛家良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块料在搞什么鬼,司机空车出去了,他却用11路?(注:11路,意为双腿步行。)” 祝建生说:“这块料来的时间不长,上上下下对他反应都不错。” 林金水“呸”了一声说道:“他朝里有人,凡是说他好的人,都是拍他马屁的人,包括你祝大书记。” 祝建生说:“我怎么拍他马屁了?你可别忘了,他落水的时候,就连你都急急忙忙去渠水了,我可是一直在家按兵不动。” 林金水说道:“你是奉了侯明的指示在家坐镇的,我行吗,我是他的副手,他生死不明,我怎么也应该去装装样子吧,但是 我敢保证,我那条船,来来回回经过土城四五趟,我根本就没往那个土城看一眼,我找的都是大面,犄角旮旯我根本就没找,因为我断定他活不成了。谁知,他命大,被省城来的人找到了。” 他说到这里,冲祝建生撇了撇嘴,说道:“你还说我拍马屁,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开会的时候,你不是公开嚷嚷要给他压惊吗?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祝建生说:“我跟你一样,你找的是大面儿,我说话也都是大面儿的话,场面上的话,你也当真?” 林金水说:“我就从来不说这种讨人喜的蛋话。” 祝建生说:“那是你性子直,根子硬……” “老祝,你笑话我,你明明知道我的根子都烂了,还这样说。” 祝建生赶忙冲他拱手,说道:“我是无意的,你性子直,敢说真话,这跟你以前强大的政治背景不无关系,我为什么不敢说,还不是因为没有背景?” 林金水说:“我现在算是看透了,你当初谁都没靠着,成为班子三把手,我有背景结局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在副市长的位置上不死不活的?我都当了多少年的副市长,快把那间办公室坐穿了。” 祝建生说:“你当副市长的时候,薛家良还只是个副处,如今,一跃成为你的上级了,上级也是,这么安排干部,欠妥、欠妥。” 林金水看了一眼祝建生,就见他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这么多年来,他深知这位书记没少拿他当枪使,有时候明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但他却拒绝不了当枪的命运,因为在班子内部,也只有祝建生发现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其他人恨不得躲自己远远的,当年,他已经是市长的候选人了,上级考察后反响也不错,如果王令不倒台,如今江帆的位置甚至侯明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祝建生也没好到哪儿去,也快把副书记的椅子坐穿了。 但是这些年林金水和祝建生都没闲着,养精蓄锐,谨小慎微,也只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敢发发牢骚,无论如何,安康和侯明没把他们踢出去,他们有时还能“抱团取暖”。 祝建生见林金水不说话,就摇摇头说:“算了,不说那些伤感的事了,好在我们弟兄还在,如今这个位置,也是千万人仰慕的,还是忍着吧,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我们的时来运转了。” 林金水说:“我们还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你看现在的江帆和侯明,死抱着曾耕田和龚法成的大腿,等他们倒霉腾位置的那天,我们就都到站了。” “我说老林啊,你太狭隘,干嘛一定要盼着他们俩人倒霉呢?他们不倒霉也照样腾位置,比如,他们干出了辉煌的成绩,我们坐轿子把他们抬出去不是照样腾位置吗?这两个人,都是曾耕田、龚法成精心培育的种子选手,不好倒霉。” “是啊,安康也是曾耕田和龚法成培育的种子选手,要想让他们倒霉,的确难。” 祝建生说:“什么事也不是绝对的,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未必能在小阴沟里不翻船……” “你又有什么损点子?” 祝建生说:“老林,怎么说话呢?如果没有咱们精诚合作,我估计,咱们俩早就有一个人被踢出去了,他们压制一个人好压制,如果压制两个人就不好压制了,还别说你我是党政班子里的二把手,所以,咱俩到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团结,步调一致。” 林金水说:“有话你就直说吧?” 祝建生问道:“今天去师院都座谈什么了?” 林金水坐回座位,说道:“教师座谈会就开了半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老院长座谈,薛家良主要是在了解情况。” “薛家良想怎么还这笔钱?” 林金水说:“我看他的意思还是不想打官司,他想让老院长去公关,打感情牌。” “好啊,你就推波助澜,只要不还钱,咱们就有文章可做,你别忘了,部队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林金水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祝建生起身将房门反锁上,跟林金水小声嘀咕起来…… 林金水迷茫地看着他,说道:“这样有什么意义吗?” 祝建生说:“当然有意义了?” “我看没有什么意义,也就是给薛家良增加点工作难度,大不了这笔钱市财政出,扳不倒他的。” 祝建生说:“你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老想着一下子扳倒他们,制造麻烦、产生不好的影响,日积月累,他就会漏洞百出,顾此失彼,指不定栽在哪个坑里死了呢,你别忘了,车辙沟里有时也能淹死人。” “我明白了,咱们的目的就是不图抓鱼,为的是把水搅浑。”林金水的眼睛里冒出奸诈的光。 祝建生绷着脸纠正道:“咱们这是为了工作,别把话说那么明白。” “那是、那是。”他连忙附和道。 祝建生说:“好了,你赶紧去忙吧,咱们呆的时间不短了,以后要注意这方面的影响,有事到外面去说,或者打电话,不能聊这么长时间。” 942、担心被人认出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被管制对象?”林金水愣着眼睛说道。 祝建生说:“那也要注意,侯明费尽心思把薛家良调来,目的明摆着,让薛家良帮他巩固权力,另外,保不准要大开杀戒,清除异己,这个时间不会长,两会前就要调整人事,这个已经在书记会上说了。” 林金水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说到这,我想起一件事,还要拜托你帮忙,请你费费心。” 祝建生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有事就说,别假模假样的还拜托?” 林金水笑了,说道:“我也听说要在两会前调整人事,所以有个人到时还请你多多关照。” “说?” “我那个老乡,想当广电局一把手,你是主管宣传的副书记,到时帮说句话。” “你哪个老乡?该不是那个康来吧?”祝建生看着林金水问道。 “对,就是他。” “靠。”祝建生居然爆出粗话,他不耐烦地说:“我说老林啊,你怎么还管他的破事!他惹得麻烦还少啊?” 林金水说:“康来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他那点男女事还叫麻烦?谁没有?” “你还替他开脱,都让人家老公打到电视台了!要不是我出面说话,别说他台长、副局长都保不住,局班子民主测评两年倒数第一,还想当局长?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林金水不高兴地说:“老祝,你看你什么话?他有毛病不假,但是他懂管理,会经营,而且方方面面关系搞得都不错,如果按照老局长的思路办台,早就破产了!再说,娱乐圈的人,谁没有一点风流史?” 祝建生敲着桌子说道:“电视台不是娱乐圈,你听清楚好不好?老林啊,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别说他当不上局长,就是台长我都想撤了他,给他保留个副局长挂个闲职就不错了。” “那可不行,老祝,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不能……过河……拆桥。” 祝建生也急了,严肃地说:“拆什么桥?你少拿他那点小恩小惠说事!” “我……我哪是那意思?我、我哪敢有那意思?你……你不能冤枉我!别忘了,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林金水赶紧申辩。 祝建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材料,“啪”地拍在桌子上,说道:“你看看,这些都是反映他问题的材料,你还想让他当局长,不是春秋大梦是什么?” 林金水一看,走过去拿起那些,想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 祝建生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来,塞进抽屉,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我还有事,你也去忙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林金水悻悻不乐地走了出来,回到办公室,就给康来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通后,他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怎么搞的!怎么那么多人举报你?你少给我啰嗦,马上给我滚过来!算了,你别来了,晚上老地方见!” 再说薛家良,他戴着大墨镜,走出大门口比较远的地方站住,他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市政府家属院。” 司机笑着说:“一看您的打扮就知道是个当官的。” 薛家良看了看自己,深色西裤,样式简单的皮鞋,白衬衣,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当官的,我的打扮没有特别的地方呀?” 司机说:“正因为没有特别的地方,简单、大方,你又是从办公楼里出来的,还戴着墨镜,少说也得是个班子成员。”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真能抬举我。师傅,找个药店停一下,我买点药。” “好嘞,前边就有一个康健大药房。” 可是,当司机将车停在康健大药房门口的时候,薛家良却迟疑了,他心想,出租车司机都能从穿着打扮判断出自己是当官的,一旦被药店服务员认出,买的又是检孕工具,这传出去不好听,还是少制造一些没必要的新闻吧。 想到这里,他说:“算了,不去了。” 司机说:“怕被人认出来?” 薛家良说:“认出认不出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不是当官的,就是当官的,买点药吃还能成为新闻不成?我要是明星成了,狗仔就有料可爆了,说白了,我就是一个挣工资吃饭的老百姓。”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笑笑,没再说说什么。 薛家良没在机关家属院下车,他提前在超市下车了,省得让那个贼眉鼠眼的司机看见,如今,什么人都得防。 他戴着大墨镜,买了公然爱吃的几样蔬菜和食品就回家了,他忽然发现,尽管自己不是明星,但同样怕被人认出,毕竟,眼下是上班时间,自己堂堂一个大市长,不上班跑来超市买菜。看来,以后出门真是要注意了。 听到开门声,公然在里面问道:“是哪一位呀?阳阳同学吗?” 薛家良笑了,一边换鞋一边说:“不是,是家良同学。” “家良?你不上班怎么回家了?” 薛家良见东西放进厨房,走进卧室,就见公然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他说道:“你不舒服,我还能安心上班吗?” 公然笑着说:“薛家良同学,这你可闭上你的偶像,你的偶像从来都没因为家务事耽误上班,甚至放下工作赶回来。” “我的……偶像,哈哈,你说得是不是龚大书记?” “不是他还能是谁?”公然娇嗔地说道,坐起来,薛家良连忙给她后背垫上一个软枕头。 “到底哪儿不舒服?” 公然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都是浑身没劲,今天实在是不想动了,感觉身上的筋骨像被人抽走一样,具体多难受也说不上,反正是从来都没有过,你说,我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就没往另一个方向想想?比如,怀孕?” 公然一惊,立刻瞪大眼睛:“怀……孕?” “是啊,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侯明那儿,他一听你说的症状,立马就说你十有八九是怀孕了,还让我半路上买个检孕棒,我着急回来也忘了买了。” 943、我薛家良有后了 “你打车回来的?”公然问道。 “是的,三儿去接阳阳了,我给三儿打电话,让他顺便买个那个回来,咱们检测一下到底是不是。” 公然伸出手指,算了算说:“我没这么快就中枪吧?” 薛家良坐在她旁边,说道:“这个不在快慢,在缘分。” “缘分?”公然看着他。 “是的,这个缘分是孩子跟父母的缘分,缘分到了,他就来了。” 公然抓住薛家良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可是老薛,我还没准备好呐?” 薛家良摸着她的脸蛋说:“对不起,我准备好了,你不需要准备。” “我怎么不需要准备?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 “宝贝,你就是准备到八十岁,也会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先给刘三打电话,一会再跟你说。” 薛家良说着,就走出卧室,拿过手机,给刘三打通电话:“三儿,你们到哪儿了?” 刘三说:“再有五分钟就到家了,您有事?” “是的,你先别回家,找个药店,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停车记一下。” 薛家良说:“去药店买检孕棒。” “检孕棒?是不是检测怀孕的那种?” “是。” “哎呀,怎么又让我买呀?” “又让你买?你都给谁买过?”薛家良问道。 刘三说:“上次我就给卜姨买过,是龚姨让我买的,她不好意思出去买。” 薛家良想起来了,上次卜月梅怀孕,就是公然让他去买的早早孕检验棒,他笑着说:“这就对了,目前只有你买这个没人笑话,我们一把年纪的人了,出去买这个会让人笑话的。” “我总买这东西,人家还以为是我……” “哈哈,人家以为是你又怎么了?你正当年,总比我一个小老头去买这个好吧?” 刘三想了想也对,薛家良总是在电视上露面,他这张脸万一被人认出不好,就说:“您给谁用?” “混蛋,我还能给谁用?是你龚姨。” “啊?太好了,我马上就去买!”刘三高兴地说着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放下电话,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说:“这小子,支使他干点活儿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公然笑了,说道:“我上次就是让她给小卜同志买的,当时我没跟他说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只给他写了个纸条,等他买回来后脸都红了。” “哈哈,是啊,刚才还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这事呢,估计将来媳妇再让他买就轻车熟路了。”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道:“你还笑的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笑,我薛家良要有后了,我能不笑吗?” “我要是没……怀孕呢?”公然小心地问道。 薛家良大手一挥,说:“没怀孕我就继续努力,我就不信我薛家良给你种不上!” “讨厌,粗俗。”公然娇嗔地捶了他一下。 这时,传来开门声。 薛家良忙起身走出去。 阳阳和刘三进来了。 阳阳进门就说:“爸,干妈病了吗?” 薛家良说:“你怎么知道干妈病了?” “是他说的,他说让我今后乖,妈妈病了,还说让我自己的事自己干。” 薛家良从刘三手里接过两个纸包,说道:“是啊,以后我们都要自己的事自己干,尤其是你的家庭作业,不要让妈妈操心。” “好。” 阳阳弯腰换上拖鞋,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往里探着头,看着公然。 公然冲他招招手:“过来。” 阳阳犹豫了一下,说:“干妈,你病了是不是就不能接我放学了?” 这段时间,都是薛家良上班的时候顺路送阳阳,由于阳阳刚入学,放学时间早,接阳阳的任务就归公然了。 公然摸着他的脑袋说:“我过两天就好了。” 薛家良进来了,说:“儿子,去洗脸洗手写作业去。” 阳阳跑了出去。 公然看着薛家良手里的东西,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薛家良说:“你笑什么?反正你也帮小卜同志测过,程序都懂,我扶你去卫生间。” 公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了看,说道:“我不用你扶,能不能晚上再测?” “不行,早测早知道。”说着,就强行把公然拉起来,拥着她进了这间卧室里侧的小卫生间。 公然将薛家良推出来,插上门。 薛家良嚷道:“这个卫生间是你专用,你插什么门呀?” 公然在里面说道:“稍安勿躁。” 薛家良一听,不由地笑了,就躺在床上等着公然。 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薛家良故意闭着眼,结果他非常想知道结果,却故作镇静。 公然走到他跟前,默默地躺在他身边,说道:“老薛,我真的中枪了。” 薛家良伸出胳膊,抱住公然,吻了她一下,说道:“太好了,我薛家良有后了!谢谢夫人,以后你可就辛苦了。” “可是我……” 薛家良侧过身,抬起头,看着公然,说道:“没有可是,从今往后,你的中心工作就是这个……”他摸着她的肚子说道。 公然看着他,她知道,薛家良盼着做父亲,他是不允许她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的,但她是个自然地理的摄影师,怀孕后,就不能再跑跑颠颠的了,为了孩子,她必须要做出牺牲。 “怎么不说话?”薛家良问道。 公然眨巴了眨巴眼睛,说道:“我……好像没话说,我好像没得选择,只能听你的……” “真乖!”薛家良理着她额前的头发,说道:“你需要做的就是重新安排你的工作计划,远离电脑,阳阳上学不用你接了,我让刘三去接。” 公然说:“不影响我接阳阳,你别把这事想得这么严重,我们杂志社那些女同事,他们天天大着肚子挤地铁,到外边采访。” “你不能跟她们比,另外,怀孕前期很关键。” “你又没怀过孕,你怎么知道?” “那你也没怀过孕,你怎么知道?” 公然说:“我当然知道了,小卜同志那次意外,我全程陪同的。” “哈哈,这么说,那次你还长了知识了?”薛家良笑着看着她。 944、报喜! “当然,老薛——”公然握着他的手说:“你别给我规定那么多的限制好吗?让我顺其自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会学习一些知识,保护好孩子,但你要是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我肯定做不到……” 薛家良听了这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样,咱们再去医院进一步化验一下,确定的确怀孕了,再说怎么办。” 公然说:“我今天的确不想动,浑身没劲,这样,我明天送阳阳,然后自己去医院,你不用管了。” 薛家良知道公然有主见,他想了想说:“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许做伤害我孩子的事,这是纪律。” 公然看着他,不满地说道:“那我算什么?” “你算妈,不过目前我对你这个当妈的有点不放心,这样,我马上给老同志报喜。” 薛家良说着,拿过电话,就要打。 公然制止住他,说道:“你别报喜呢,万一到医院检查不是呢?”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你刚才不是试验过了吗?要不,在试一次。” “不用,这个东西很准的。” 薛家良高兴地一拍巴掌,马上就拿起电话。 公然赶紧说:“爸爸正在上班……”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家良已经拨了出去,他这才意识到今天自己是早退,眼下的确还是上班的时间。他下意识地又挂了电话。 公然埋怨道:“你挂也没用,保证一会就给你打过来。” 果然,两三分钟后,龚法成就打了回来。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拨通电话又挂?” 薛家良嘿嘿笑着说:“拨通后,才意识到您这个时间应该正在工作,就挂了。” “难道你没工作吗?”龚法成没好气地问道。 “我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个事想……想告诉您。” “说,我在开教师座谈会。” 薛家良了解龚法成的脾气,他开会的时候,一般是不接电话的,更别说出来打电话了,就赶忙说道:“爸,恭喜您贺喜您,您要当外公了!” “真的?”龚法成的声音都提高了。 “是的,刚刚检验完毕,第一时间给您报喜。” “好、好、好,我先开会,晚上再说,那个,让小然注点意。” “明白。” 挂了电话,薛家良合不拢嘴。 公然见他这个样子,就故意撅着嘴说:“我嫉妒了。” “你嫉妒什么?” “嫉妒这个孩子,看把你高兴的。”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我还以为薛家真的在我这里绝后了呢,没想到……哈哈哈。” “要是女孩呢?” “女孩也是后,生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比男孩还强。” “我可不能让我的孩子像我,我会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也要求你守在她身边,绝不能让她感到爱的缺失,更不能让她感到孤独……” 薛家良一听,感觉岔开她,说道:“放心,咱们的孩子不会的,你劳苦功高,今天我去做饭,说,想吃什么?” 公然说:“家里有什么我就想吃什么。” 薛家良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他出门就喊:“三儿,阳阳,今天晚上我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刘三从阳阳房间里出来,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阳阳在抹眼泪。” “为什么?” 刘三将薛家良拉到餐厅,说道:“刚才您打电话,我们在外面都听见了,我就跟阳阳说,你公然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他眼圈立马就红了,问我,公然妈妈有了宝宝,还疼我吗?我说疼,公然妈妈会一直疼你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个小人精子,阳阳,阳阳。” 薛家良走进阳阳的房间,他正在一笔一划的写拼音。 “写完作业了吗?” 阳阳冲他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还差三遍。” 薛家良摸着他的脑袋说:“阳阳,公然妈妈有了小宝宝,我们仍然会爱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大宝宝。” 阳阳笑着冲他点点头。 薛家良又说:“你是宝宝的哥哥,你要好好学习,给宝宝做个榜样,好不好?” 阳阳点着头说:“今天老师还表扬我作业写得工整。” “好,今晚我去给你们做饭,你想吃什么?” “炸鸡柳,干妈买了鸡柳,说晚上给我炸。” “好,你写完作业让干妈去看看合不合格。” 就在薛家良一家人欢欢喜喜吃晚饭的时候,在市区金碧辉煌的玫瑰大酒店,副市长林金水走进一个豪华包间。 里面早就等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金水向祝建生提到的那个人,广电局副局长兼电视台台长康来。 康来一见林金水进来了,忙从座位上站起,点头哈腰地叫了声:“林市长。” 林金水放下手包,康开来十分讨好地给他拉出正中间的椅子,说道:“我刚泡上一壶您最爱喝的大红袍。” 林金水面色严肃地说:“我说顺子,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单位那么多人告你。” 康来说:“这不很正常吗?我是台里一把手,无论是干部还是普通职工,想发个关系稿件上个节目什么的,我公事公办肯定就会得罪人,局里有些人就是嫉妒我,电视台不是有点活钱吗?谁都想攥着一沓发票找我报销,我这次给他报了他高兴,下次不给报就得罪他了,可是我不能每次都满足他们呀?台里还有二百多人的吃喝拉撒、节目奖励,等等,我们现在严格执行收支两条线的规定,我手里能支配的那点活钱少得可怜!” 林金水说:“你托我的事,我今天跟祝书记讲了,他第一个就反对,还给我拿出一沓举报你的材料,这事,你要好好想想对策才是。” 康来林金水跟前凑了凑,说道:“这事,我完全靠给您了,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金水说:“你就那么想当那个局长?另外,当上局长,你这个台长势必就会让出,这个你想过没有?” 康来说:“我想过,让就让呗,不能都让你合适了。” “让给谁?”林金水问道。 945、当官不打送礼的 康来说:“这个我最近也在琢磨,如果可能的话,就让给程程。” “程程?康来,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以为广电局、电视台是你们家的吗?” 康来看着他说:“不拘一格降人才,程程业务过硬,著名主持人,通过她的努力,从去年到现在,咱们在中央台发了好几篇稿子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用?” 林金水气得一时说不出话,他指着康来,好半天才说:“电视台的台长,那是由副局长兼任的,她算什么?连个科级都不是?” 康来说:“那可以让她当副的,副台长用不着组织部任命,再说了,她干,总比让别人干强吧。” 林金水说:“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住了心窍!还是先说你吧,你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康来连忙凑到他跟前,谄笑着说:“市长,我这不是找您来出主意吗?” 林金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没有主意,路是你自己走的,我说老康啊,有时,这眼睛不能只往上看,平行的、下行的,都要照顾到,你跟班子成员搞不好关系,跟群众也搞不好关系,是,对你的任命是上边的事,和局里和群众都没关系,但是你别忘了,还有组织考察这一说呐?我看你呀,如果真想扶正,在组织部考察过程中,你必须要把班子成员互评和职工测评这一关过了,如果这一关过不去,当一把手的梦就别做了!” 康来说:“好,您的嘱咐我记住了,那祝书记那……” “他呀,老办法对付一下就行了……” “那……别人呢?” “别人吗——”林金水摸着下巴问道:“侯书记那儿你敢去吗?” “这个……我没试过,要不我去试试薛市长?” “薛市长……薛家良……”林金水嘴里嘀咕着,忽然他眼珠子转了转,抬眼看着林金水,说道:“薛家良刚来,脾气秉性我还摸不清,你找个借口,去他家认认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注意说话分寸。” 康来说:“要不,我等他不在家的时候再去他家,这样是不是好点?” “为什么?” “呵呵,家属好对付一些。”林金水笑着说道。 “家属?我还真不知道他家属长什么样呢?前两天你嫂子看见一个女的开着车,把他领养的那个孩子接回来了,根据她的描述,十有八九是跟他一块落水的那个女的。” “你们在一栋楼里住还不知情?” “在一栋楼里住不假,我跟他不是一个单元,他住的那套房子,还是原来安康住过的那套,另外我们下班几乎不串门,有事到办公室说,我和老祝关系那么近,还住对门都很少走动,更别说其他人家了。” 林金水这话说得不错,晚上下班时间,都是领导的私人时间,他们从来不互相串门,如果康来去薛家良家趟趟道也好。 林金水说:“那薛家良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他刚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前几天我听老祝说他结婚了,他们张罗要给他祝贺新婚之喜,被他婉言拒绝了,人家不像咱们,家里有点事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可不是这样,把自己的那点私事捂得严严实实,工作以外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根据你嫂子看到的情况,他现在应该不是一个人住。” 康来给林金水点上一支烟,说:“那您说我什么时候去合适?是现在还是在调整班子前?” 林金水吐出一口烟雾,说:“要去就现在去,以汇报工作为名,据我观察,薛家良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你怎么去,去了怎么说,要多动动脑筋。” 康来说:“您放心,送礼这门学问我精通,目前,还没有吃过闭门羹,还没有被我拿不下的堡垒,俗话说得没错,人不打笑脸的,当官不打送礼的……” 说到这里,康来忽然发现林金水有点不高兴,就赶忙陪着笑脸纠正自己刚才的话:“当然,您是例外,不属于这个范围内的人。即便他不收礼,我是初次,也不会把我怎么着的,他初来乍到,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我这个小人吧……” 林金水没跟他计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康来又说:“如果你认为可以,我明天晚上就去。” 林金水说:“明天下午有个外资企业座谈会,晚上政府设宴招待这些企业领导,你明天去肯定见不到薛家良。” “那正好我攻他家属的关。对了,您说,迈过老祝直接去拜薛家良合适吗?” 林金水一听康来要打退堂鼓,就说道:“你去了谁家难道还要告诉他不成吗?” 康来说:“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是怕万一将来他知道后不合适。” 林金水不高兴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老祝那个人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太贪!你求他办事,就要一事一清,你以前答谢他多少都不算,再找他办事仍然要再按规矩办。也怪我今天多嘴,按说我也是常委,也有举荐权,我说话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考虑到你的事是他给办的,觉着还是跟他说声好,哪知,今天一提你,他的反应特别强烈。对了,你小子是不是办了什么过河拆桥的事让他生气了?还是这段时间你没跟他联系?” 康来一听,就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必要总是跟他保持联系,我是您的人!他的确帮过我的忙不假,不过我也没亏待了他,这叫等价交换,我这样说您别不高兴,他跟咱们的关系不一样,为了您,我可以掉脑袋,但是他不行。” 林金水说:“你是我的人不假,但他是分管你们的领导,你也要截长补短去他那儿汇报工作才对呀。” 康来知道林金水是在试探他,就说:“我客观地跟您说,我就是汇报工作都很难汇报到他那儿去,有局领导,还有宣传部领导,如果不是特意去找他,真跟他汇报不着。” (暂一更) 946、家规 林金水说:“你呀,该特意的时候就要特意,老祝说话在班子里还是很有分量的,你上次的事,就是我找了他,他也帮忙说了话才管用的,我因为站队问题,这么多年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你的事当时我不会找他。” 康来说:“都是我让您费心了,好听的我就不多说了,这是我特意给您带的好酒,咱们今天晚上痛痛快快地喝。” 康来说着,就从旁边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一瓶顶级好酒。 林金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就咱俩大老爷们喝酒有啥意思?” 康来一听就明白了,说道:“我马上叫两个美女过来。” 林金水看了看表,说道:“这个点人家是不是早就安排出去了?” 康来神秘地一笑,说道:“您放心,只要说您在,我叫谁谁来!她们连愣都不来打的。” 林金水的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两天,公然的确感到浑身无力,她今天上午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了进一步化验,确认怀孕无疑,刚走出医院上了车,就接到卜月梅的电话。 “小然,你说去医院化验去了吗?” 公然说:“我刚坐上车,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定无疑。” “太好了,恭喜你要当妈妈了,你先挂电话,我先告诉你爸爸,他刚才就给我打电话让我问你。” 公然笑了,说道:“明天周六,我们回去看你们。” “别别别,你这几天懒得动,别回来了,如果没事,我们去看你们,就当我们郊游了。” 公然笑笑,说道:“也行,但是恐怕要你自己做饭了,这两天很奇怪,自从知道怀孕那天起,我忽然就闻不了油烟味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跟我上次的症状一样,反应早。” 公然忽然说:“你不要再努力一把吗?” “我已经放弃努力了,就等着将来给你看孩子了,怕了,好了,先挂了。” 不等公然回话,卜月梅就挂了电话。 公然笑笑,知道爸爸不好意思问自己,才让卜月梅问她。 回到家,阳阳已经被刘三送回来了,正在看动画片,看见她进门后就说:“哥哥说他和干爹晚上不回家吃饭。” 公然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说道:“知道了——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 公然一听,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两下。 她知道这是阳阳最喜欢吃的菜,硬着头皮,戴上口罩,给阳阳做了红烧排骨,做完后,闻着自己身上和头发上的味道,她吐得一塌糊涂…… 阳阳吃完饭,公然就不许他看电视了,写完老师留的一部分家庭作业后,又给阳阳玩了加减数学的游戏,这才允许他继续看动画片。 良好的学习习惯,都是从最初培养来的,公然深知这个道理,从学前班开始,她就一直陪着阳阳,注重培养他的学习习惯,从不迁就。 这时,她家的对讲门铃响了,她就知道是有外人来了,因为薛家良和刘三从不用这个对讲门铃。 她犹豫了一下,不想接,怎奈这个门铃响了一起又一起。 阳阳看着她,说道:“干妈,有人来了,要不我去接?” 公然问道:“你接说什么?” “我就说我家大人不在,让他明天再来。” 公然想了想,还是拿起话筒,说道:“喂,哪位?” “我是康开来,来找薛市长有点事。” “他不在家。” 公然说完刚要挂上话筒,就听那个人说:“我找他有点要紧事,这样,您开门,让我进去,我带来一份材料,给他放下我就走。” 公然想了想说:“好吧,你到门口接待室去等我,我马上下去。” 门口接待室,是侯明上任后,特地辟出的一间办公室,目的就是方便领导拒绝一些拜访者。薛家良曾经给她介绍过这个接待室的功能。 那个人一听就连忙说道:“我还是去您家……” 公然没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就挂了电话,回头跟阳阳:“我到门口去见一位客人,你等我。” “好的,你要小心坏人。” 公然听了这话,就笑着说:“我就不怕坏人,都是坏人怕我。” 阳阳咧嘴乐了。 公然换上衣服,就下楼了。 在靠墙边有一辆车,看见她出来后,一个人从车里出来,他上前说道:“您是薛市长的夫人吧,我是广电局的康来。” 公然点点头,说:“把材料给我吧,等他回来我给你转交。” 康来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材料,他说:“这黑灯瞎火的我怎么给您,要不,您屈尊上车,我先跟您磨叨两句。” 公然怎么会上他的车,就说:“你跟我到门口接待室吧。” 公然说完,扭头就向门口走去。 康来碰了个软钉子,他抬头望了望楼上,看来,薛家良的家门他今天晚上是进不去了,但是他不能就这样算了,来都来了,怎么也要继续往下进行。 他就钻进自己的车,跟着公然来到门口的接待室。 公然打开接待室的门,开开瞪后就走了进去。 康来看了看,这个接待室连窗帘都没有,好在现在还有树叶能挡住一部分视线,不然外面的人会看得清清楚楚。 他将车停好,也走进来。 公然冲他一伸手,说道:“请坐,原谅我没让您进家,家良给我制定了严格的家规,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许我在家里接待单位上来的同志,望理解。” 康来坐下,他打量着面前这位长相不俗、目光冷静、表情庄重的女子,他敢说,在美女如云的电视台,还没有哪个女人的气质如她这般高贵、冷峻。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之前的自信荡然无存,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冒昧了,打扰您了,我……我不知道市长不在家,所以……” “没关系,您带来的材料呢。”公然的大眼睛看着他。 在康来看来,这个女人的目光很冷淡,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无法靠近,甚至他来前想好的话一句都用不上了,他只能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非常不自信地交到她手上。 947、心理不平衡 公然以为材料在信封里,就接了过来,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信封里面的东西有些异样,她用手一捏,居然是一张硬卡片,她立刻明白了,就将信封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是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她没有去碰桌上那张卡,将手里的空信封放在桌子上,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让我转交的材料?” 不知为什么,看到公然凌厉的眼神,康来有些心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我第一次来……来拜访您,一点小意思,还请您……您能收下。” 公然站起身,说道:“看来,你的忙我帮不上了,再见。”说完,她转身就往出走。 康来一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公然,一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公然没有立刻挣脱,她低头看了看那只肥腻的手,淡淡地说道:“请你放开。” 她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力。 康来立刻松了手。 公然这才走了出去。 康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公然走出去了,灯光下,那个女人的背影是那么的矫健、潇洒。 他的眼睛都看直了,事后他感到,公然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尤其是那一对大眼睛,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一个小时后,在玫瑰酒店的包间,康来跟林金水汇报了去薛家良家的情景。 林金水听完,奚落他道:“你不是号称送礼高手吗?怎么连人家的家门都没进去。” 康来来说:“您不知道,那个女人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但就是有一种力量,让你无法反驳,她的眼睛很大,很黑,一眼就能看穿你。” 林金水说:“所以你就回来了?” 康来说:“不回来能怎么样,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我进过那么多领导的家门,从来没碰到像她那样的家属,连那张卡碰都没碰一下,转身就走了。” “卡里有多少钱?” 林金水迟疑着先伸出两根手指,随后又伸出五根手指。 “二十五万?” 康来点点头。 林金水一听就心里不平衡了,心说你个王八蛋,我给你办了那么多事,把你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职员,一步一步提携到副局长,你一没学历、二没业绩,除去搞女人拉关系什么特长都没有,凭什么你当上台长,统领着美女如云的电视台?这一切还不都是我给你的,可是你小子从来都没拿过二十五万酬谢过我,为了当上局长,还真敢下本钱! 他看了看他上衣口袋,可能,那张就在他的口袋里。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看来薛家良你是指望不上了,算了,你谁也别去拜访了,我豁出这张老脸了,等到研究人事问题的时候,我直接提出来就是了,好歹我也是班子成员、政府二把手,我想,侯明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如果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就跟他们闹,他们提谁我都反对。” “太感谢您了!我康来如果真能当上局长,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林金水看了看他,刚要说话,他的电话就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说道:“是老祝。”随后接通了电话。 祝建生问道:“老林,你在哪儿?” 林金水说:“我在玫瑰饭店喝茶呢,你过来吧。” “你跑得可真够快的,转眼就没影儿了。” 林金水说:“我把我负责陪的那桌客人送走后,回头就看见你和书记、市长还在门口跟几位大老总寒暄,我就没过去,直接上车走了。” “你说的是齐总吧,他喝高了,一手拉着侯书记,一手拉着薛市长,就是不上车,车轱辘话来回说,我们送他就送了有二十分钟。你那就一个人吗?” 林金水说:“是的,我也刚到,你要是没事就过来,我等你。” “好吧,现在醉熏熏也不想回家,正好去找你喝杯茶,十分钟到。” 林金水放下电话。 康来说:“祝书记要来,我还是走吧,免得他看见我不高兴。” 林金水没好气地说道:“走什么,正好跟他解释一下你那几封举报信的事,另外,你走了,茶钱谁出。” 康来知道林金水不希望自己走,就说:“我就是走了茶钱也会照样出。” 林金水看了看他的上衣口袋,说道:“老祝也不是外人,他是对你恨铁不成钢着急生气才发了脾气。” 康来讨好地说道:“我在他眼里无足轻重,他你是看着您的面子才恨铁不成钢的。” 林金水说道:“你小子知道远近我就知足了。”林金水不好把话说太明白,就说:“等会还是把嘴皮子上的功夫用在祝建生身上吧,去,给他选一壶上好的岩茶吧,他喜欢喝岩茶。” “好嘞。”康来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他刚出去,祝建生就来了。 祝建生进来就冲林金水嚷嚷:“你跑得倒快,脚底是不是抹油了?也不张罗着过来帮我们解解围?” 林金水说:“齐总和那几位中直单位的老总,那都是重量级的,当然要由你们这些大领导陪呀,我分量太轻,不好往前凑。” 祝建生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说道:“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谁是大领导?别忘了,你、我都是二把手、是陪衬。” 林金水阴阳怪气地说:“尽管是陪衬,但你这个陪衬比我分量重啊。” 祝建生坐下,看着林金水,说着:“老林,你该不是还在为我骂来子生气吧?” 林金水刚要反驳他,康来推门进来了。 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祝书记,知道您要来,林市长特地纷纷我去给您要了一壶上好的岩茶,马上就到。” 祝建生看看康来,又看了看林金水,这才说道:“哦,你也在。” 林金水说:“来子知道祝书记要过来,吓得他就想走,我没让他走,我说你走了,我们这茶怎么喝,谁来给我们跑腿?” 祝建生笑了,其实,他应该想到,来这个玫瑰饭店,肯定会有林金水在,怪他今晚喝糊涂了,他说:“来子呀,林市长跟你可是真心真意啊,你将来谁都可以对不起,唯独不能对不起林市长,我就在背后表示了一下对你恨铁不成钢,说了几句气话,你看,到现在他还给我脸子看呢!” 948、隐藏够深 林金水点头哈腰地说:“您和林市长都是来子的恩人,我就是连我亲爹亲妈忘了,都不能忘了您两位对我的大恩大德。” 祝建生指着康来说道:“老林啊,看看你培养的干部,多会说话!” 林金水说:“我培养的,你的提拔的,刚才来子不是说了吗,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祝建生凑到林金水旁边,小声说道:“老林啊,不能这么护犊子,要惯坏他的。” 林金水听后“哈哈”大笑,从这话当中,林金水知道康来的事祝建生会帮忙的,下来再让康来去他家串个门,事情就会妥了。 想到这里他说道:“不能惯你就教育教育他,别忘了,来子可是党口的干部,属大书记你直接管辖,他变好变坏都是你的责任。” 祝建生坐直身子,说道:“老林,怎么说着说着你就来劲了,责任都推到我这了?” 这时,一名身穿旗袍的年轻女服务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她冲三位客人鞠了一躬,就坐下开始给他们泡茶。 看着女服务员纤细白嫩的手指,林金水的眼就直了。 祝建生知道他的毛病又犯了,等服务员给他们泡好茶后,他说:“丫头你出去吧,我们自己来。” 女服务员起身,冲他们再次鞠了一躬,轻轻地走了出去。 林金水望着女服务员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埋怨道:“老祝,你干嘛让那丫头走?咱们三个大老爷们有什么意思?” 祝建生将一小盅递给他,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外人在不方便。” “什……什么话?” 祝建生知道说:“我今天晚上刚知道薛家良的妻子是谁?” 林金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说道:“他妻子是谁他知道就行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祝建生说:“和咱们是没关系,但是你知道她妻子是谁的女儿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林金水的意识终于回归到话题的本身,他问道:“谁的女儿?” “龚法成。” 旁边的康来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后,立刻就呛住了,他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觉着公然眼熟了。 林金水惊讶地说道:“龚法成?难道就是几年前,和薛家良一起偷大鸟的那个丫头?” 祝建生说:“没错。” 林金水扭头看着康来。 康来的脸都白了。 康来自言自语地说:“难怪我看着她这么眼熟呢?” “你见过她?”祝建生问道。 康来一怔,他是万万不能说出去薛家良家的事的,他支吾着说:“那年,我奉命扛着摄像机去野生动物救助站录像,正好看见……” 康来看了看,不往下说了。 林金水看着他,说道:“你是说那个女的,就是……薛家良的……” 康来冲他点点头。 林金水长出了一口水。 祝建生说:“你们师徒俩在打什么哑谜。” 林金水说:“老祝,你能确定薛家良的媳妇是龚法成的女儿?” 祝建生说:“那还有错,今天被齐总证实了,齐总是他们石油系统出名的摄影爱好者,全球都有他们的工作站,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全球,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说起了龚法成的女儿,才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摄影家,曾经得过全球摄影大奖,后来侯明就说是薛市长的夫人,我这才知道,原来薛家良娶了龚法成的女儿,还是一名非常出名的摄影艺术家。薛家良去美国进修的时候,龚法成的女儿早就在全球顶级的地理杂志进修了。难怪薛家良能去美国,原来是有人给他制造机会。” 林金水说:“不带偏见地说,薛家良当年去美国进修,我听说省委组织部在全省范围内精挑细选出了20多名符合条件的干部,经过各种各样的考试后,就剩下他们5人,在总决赛中,薛家良的英语成绩几乎是满分,他考了个第一名,所以,他当之无愧就成了第一个出去进修的人了。” 祝建生说:“不得不说,他还是有实力的。” “特妈的,好事都让他摊上了!”林金水忿忿地说道。 祝建生说:“物极必反,他不是也差点命丧黄泉吗?” 林金水说:“难怪这么大岁数了不结婚,原来在等省委副书记的女儿,心机太深了!” 祝建生说:“他幸运,也是最近几年的事,他在平水工作的时候,够倒霉的,伺候第一个领导就是赵志华,结果赵志华倒霉后,他混不下去了,被挤出了县城,那个时候,也是相当落魄的,要不是巴结上龚法成,说必定会什么样呢?” “我上次去省里开会,也听人说起过他的这段历史,只能这小子太聪明了,善于抓住机遇,每一步机遇都抓得很好,不得不服。不过他藏得也太深了吧,我估计,他可能连一场像样的结婚仪式都没搞。” 祝建生说:“的确如此,他结婚了,我还是听侯明说的,侯明让他请客,我也跟着起哄,他就是不捡茬儿,原来是怕暴露目标,怕大家说他是攀高枝?” 林金水说:“娶了高官的女儿,干嘛还怕暴露?” 祝建生说:“说明你太不了解龚法成了,他带出来的徒弟,跟他一样,什么事都是不动声色,然后瞄准了下嘴,所以啊,我们以后跟他打交道要小心了,他可是有座实实在在的靠山啊,跟他一比,我们之前那些靠山都是假的,不可靠的,甚至一靠就倒的。” 林金水听了祝建生的话,就不无嘲讽地说道:“那前两天咱们说的那些还算数吗?” “这个,要看你最终抱着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如果就图把水搅浑,也未尝不可,让他知道我们是谁,如果想撼动他,那就堪比蜀道了……” 祝建生和林金水在感慨地交谈着,一边的康来却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此时,青州师院教职工的家属楼一处面积不大的房子里,也有人在暗暗地打着薛家良的算盘,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鸽的丈夫卢拓。 949、宋鸽一家人 这是一处摆设简单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三居室的房子。 今天,卢拓下班就回家了,他退掉了晚上同事的宴请,买了羊肉片等火锅食材,准备给老婆和孩子做一顿他们最爱吃的刷羊肉。 他还特地买了宋鸽最爱吃的蒿子秆、油麦菜,买了儿子爱吃的大虾。 今天是周五,儿子卢梓平下午两节课,没当周五下午,就是妻子宋鸽雷打不动送孩子学跆拳道的时间,即便赶上医院她当班,都会想方设法和同事倒班,从不让孩子拉下一节课。 宋鸽比他好几岁,但是对孩子的培养却相当器重,自打他能自主支配手脚的时候,就经常抱着他坐在孩子姥爷的钢琴旁,让姥爷叫他练琴,节假日更是将孩子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五花八门的补习班上了不计其数,除去钢琴、英语和跆拳道是必修科目之外,还上过绘画书法班、文化课提升班、乒乓球班、游泳班……只有没有的班,没有卢梓平上不到的班,为这,他没少劝宋鸽,那么小的孩子,不要给他增加那么重的负担,但劝归劝,宋鸽依然故我,只要她认为这个班对孩子将来的成长有帮助,必定会去给他报名。 几年来,夫妻俩的工资几乎全部用在孩子的身上了。 说来也怪,妻子从不跟他要大房子要首饰要好衣服,在对孩子的培养上却一点不含糊,为这,没少花冤枉钱。 孩子刚入学的时候,宋鸽给孩子报了一个英语班,哪知,两千六百块钱也交了,等开班的那天带着孩子去上课的时候,那个英语培训基地早已人去楼空,为此,原来是骗子干的,为此,宋鸽整整病了三天。病好后,她继续为孩子寻觅高质量的英语班。他戏谑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一直认为,妻子对孩子的培养有点急功近利、拔苗助长,别说她的业余时间全用在了孩子的身上,就是她父母的时间也都用在了对孩子的接力上了。 妻子在家娇生惯养,但是结婚后,表现出了极强的自立能力,尽管他们生活得不富裕,但是也能说得过去,还时常得到岳父的资助的,几年来,他们日子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过得波澜不惊,平安顺利。 电火锅里的清汤已经开了,他计算着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他打量着丰盛的一桌菜肴,似乎还少了点什么,对,是酒。他又拿出一瓶酒,用起子打开瓶塞,又轻轻塞上,就等妻儿到家开饭。 这时,门铃响了,他知道他们回来了。 打开门,就见儿子卢梓平站在门外喘着气。 他接过孩子身上的书包,说道:“平平,你妈呢?” “在后边。”平平没好气地说道。 “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卢梓平进了屋,说道:“我妈。” “你妈怎么惹着你了?” “你问她吧,我快被她逼疯了。” 平平说完,甩掉脚上的鞋,一头倒在沙发上了。 宋鸽上来了。 她一进屋,就围到了空气里的味道,说道:“你做饭了?” “是的,今天我回来得早,咱们吃火锅。” 沙发上的平平一听要吃火锅,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太好了!” 卢拓说道:“去洗手,马上开饭。” 平平跑进洗手间去洗手了。 宋鸽说:“一说吃你就来精神了,一说学习你就蔫了。” 卢拓小声说:“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快把孩子逼疯了?” 宋鸽笑了,说道:“这么快就给我告状了?是这样,我在拳馆等他下课的空儿,听家长说,旁边有个计算机班不错,我就想给他报名让他学计算机,哪知,刚一跟他商量,立刻就跟我咆哮起来了,连车都不上了,还威胁我说,如果再让他上课外班,就离家出走,永远都不回来,他倒长脾气了,我为了谁呀!” 这时,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他不满地看了妈妈一眼,就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卢拓一听,又是他家老生常谈的话题,就说:“算了算了,这个问题吃完饭再讨论。” 宋鸽看了看丰盛的餐桌,说道:“把爸爸叫来了,妈妈回平水了,就他一个人在家。” 卢拓说:“好啊,平平,给姥爷打电话,让姥爷过来吃火锅。” 平平一听,就高兴地离开座位,去客厅给姥爷打电话。 卢拓又拿出一只酒杯,倒满了三杯酒。 宋鸽说:“别让爸爸喝酒,他最近睡眠不太好。” 卢拓说:“睡眠不好才喝酒呢。” 宋鸽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喝了酒就睡得死死的?” 平平进来了,说道:“姥爷已经到饭店了,是他学生请客。” 卢拓一听,立刻不再往杯里倒酒了,说道:“那咱们就开刷。” 一家三口围着电火锅坐下。 宋鸽知道儿子喜欢吃大虾,就给他煮了两只大虾,给他剥好后,放进他的小料里。 平平说:“我自己剥。” 宋鸽说:“你明天下午要跟姥爷练琴,虾身上有刺,扎坏了手练不了琴了。” 卢拓说:“你不能把他的生活包办了。” 平平不等宋鸽说话,就说:“就是,今天下课的时候,同学们还说我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上那么多的班,他们听着就累。” 宋鸽说:“别听他们的,将来等你长大了,你和他们的差距就拉开了。” “我现在就跟他们有差距,但没有因为这差距而高兴。” 宋鸽听了儿子这话,一时半会找不到驳倒他的理由。 平平继续说:“妈妈,我现在特别想去一个地方,就是回到您的肚子里。” 宋鸽一听,内心就是一阵百感交集,她看着儿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听了孩子这句话,不但宋鸽怔住了,就是卢拓也怔住了,他看着平平,伸手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儿子,你放心,在学计算机这个问题上,爸爸坚决支持你,不学!” “谢谢爸爸。”平平满意地看着爸爸笑了。 “你……不许跟我唱对台戏,说过你多少次了?”宋鸽生气地看着卢拓。 950、她的不安 卢拓放下筷子说道:“以前,你只要有想法我就支持你,今天你想让孩子去什么计算机,我坚决反对。且不说他现在报了那么多的课外班,就说他这个年纪,有关计算机的许多相关知识没掌握,你是图他报了计算机班的名声,还是图什么?” 宋鸽反驳道:“我图什么名声?我图他能尽早掌握计算机技术。” 卢拓耐心开导说:“这你就不懂了,关于计算机,他目前什么技术都掌握不了,他这个年纪需要掌握的是如何使用计算机,我看他使用得很不错吗?” 卢拓说到这里,端起酒杯,冲平平挤挤眼,其中的含义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那他会编程吗?”宋鸽突然问道。 卢拓一听,差点没把喝进的酒喷出来:“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想让他学计算机编程?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如果街上有原子弹班,你是不是也要给他报?” 宋鸽噗嗤笑了。 卢拓说:“现实一点好吗?一步一步地来,他还小,你要是把他逼急了,他真钻回你肚子怎么办?” “就是。”平平不满地附和道。 宋鸽一筷子打在他的头上,说道:“就是什么?吃你的饭。” 平平摸着脑袋看着妈妈,眼圈就红了。 卢拓感觉当和事佬,说道:“打是疼,骂是爱,妈妈是太爱你了,恨不得你立刻成为世界闻名的牛人、高人!” 平平说:“我才不当什么牛人高人呢,我当一个平凡的人就行了。” “没志气!”宋鸽冲着孩子喝道。 卢拓一见,这娘俩又要吵起来,就赶紧往分别给他们的碗里各夹了一个大虾,说道:“吃饭吃饭,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快乐地吃下去,不能带着气吃,对不对平平?” 平平点点头,红着眼圈又偷偷看了妈妈一眼,低头吃饭。 卢拓难得这么早回家给他们娘俩做火锅,宋鸽也不想破坏一家人的兴致,便不再跟儿子生气了。 今天是周五,按照规定,宋鸽允许平平可以不写作业,先看电视。 平平吃饱后,就去客厅看他喜欢的节目去了。 卢拓举起酒杯,说道:“来,我敬夫人。” 宋鸽也端起酒杯,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还跟我们做了火锅,我都有些不习惯。” 卢拓说:“今天是周末,开完教务会我就回来了,一看时间还早,就想今天吃火锅,出了校门我就直接进了超市。” “辛苦了——”宋鸽跟卢拓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 卢拓自从当上教务处主任成为学院的中层干部后,他的工作明显忙了,加上社会交际、人情往来,平时几乎顾不上家,但是他有个好习惯,就是每月的工资全部上交,他手里的私房钱,就是学校发的那点奖金和出差补助。 尽管当时自己在那样一种情况嫁给他,通过婚后几年的生活,卢拓还算是个不错的丈夫,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有点“官迷”。 当年,她按照卢拓教给的办法,找到薛家良,让他当上了教务处的副主任,不到三年的时间,他成功坐上主任的宝座,最近,学院一位副院长面临退休,卢拓又盯上了副院长这个位置。 他已经明里暗里跟自己渗透过想当副院长的想法,希望她还去找薛家良帮忙。 宋鸽没有捡他这个茬。 自从上次在天水意外遇到薛家良后,宋鸽就不打算再去跟薛家良给他要官了,这于宋鸽来说,的确的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有绑架薛家良的嫌疑。 她深知薛家良的脾气,也知道薛家良最初之所以帮她办事,完全是觉得对不起她。尽管那天晚上,薛家良再次强调有事找他,但她知道,薛家良是个讲义气的人,只要她有事,只要她肯张开,薛家良会无条件帮她的。 她有这份自信,只是,不能因为当初自己做出的牺牲,就要让薛家良偿还自己一辈子,再说了,当年是她自愿离开他的,她一点都不后悔,她太爱他了,现在仍然爱,如果当年的事再重新上演一遍,为了他的前程,她仍然会选择离开他。 如果非要怪谁的话,就怪自己的命,命里没有的不能强求,强求来的不一定幸福。 卢拓给妻子夹了她最爱吃的蒿子秆,说道:“鸽儿,今天老校长单独跟我谈话了,他希望我能努努力,进院班子。” 宋鸽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当个主任都这么忙这么累,要是当了副院长,会更忙更累的。维持现状不是很好吗?” 卢拓说:“你不懂,在仕途这条路,不进则退,你知道我这个主任位置有多少人盯着呢,挖空心思想把我挤下去好取而代之,一旦你被挤到一边去了,这些人连生存的机会都不给你。” 宋鸽放下筷子,说道:“你把人得罪这么苦?他们要置你于死地?” 卢拓无可奈何地说道:“不是我得罪他们的问题,是生存法则决定的,有些事,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别看这些人经常请我吃饭喝酒,那都是假的,什么朋友意气,都靠不住,唯一能靠住的就是我管着他们,就是手里的权力,尽管权力不大,也是权力,有些人和事离了我他们办不了。可是一旦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就像对待死狗一样对我不屑一顾甚至还会踏上几只脚。” 宋鸽很少听卢拓说这些话,不知为什么,她听后,有一种不安:“你……没犯错误吧?” “我犯什么错误,我能犯什么错误?你瞎说什么?” 宋鸽说:“如果你没犯错误,干嘛那么怕丢掉主任这个小官?” 卢拓一怔,随后争辩道:“我不是跟你讲了,这是生存法则决定的,不是我犯了什么错误决定的。” 宋鸽说:“那照你这么说,每年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他们不当官后,就会遭遇到死狗的待遇吗?” 卢拓这次是彻底没话说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妻子,半天才说:“我就是打了一个比方,如果一点条件都没有,我也不会有想当副院长想法的,咱们……不是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吗?” 951、夫妻意见不一致 宋鸽知道他指的是薛家良,就问道:“咱们有什么条件?” “咱们认识薛市长啊!” 宋鸽知道他又要打薛家良的主意,就说:“你该不会又让我去给你出头吧?我告诉你,我可是再也不去舍脸扒皮地去跟他给你要官了,一次我就够了,难道你就这么想当这个官?” 卢拓看了看平平,说道:“先吃饭,这个问题咱不当着孩子讨论行不?” 宋鸽看了看平平,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的时候,卢拓跟宋鸽死磨硬泡,说:“鸽儿,不是我非想当这个官,如果我不争取,我的对手就会去争取,到时就会收拾我,咱俩通过几年打拼下来的这份家业,就会受到影响……” 宋鸽扭头看着他,问道:“你今天说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好像你当不上这个副院长,就会倒霉似的?” 卢拓说:“你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你想,我当上主任,肯定会妨碍别人升官发财,那如果别人当上副院长,我能有好果子吃?” “那就当上副院长,是不是别人也没好果子吃?” 卢拓一时语塞,他有些不满地说:“这个你倒是反应得快。” 宋鸽说:“你工作上的事,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问过,但既然你今天说到这了,我想说,无论你能不能当上这个副院长,我都不希望你和别人作对,再说,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了,我真不希望你出什么差错。” 卢拓一听,生气地撩开被子,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妇人之见!” 宋鸽一见他生气了,就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上头。眼泪,暗暗地流了出来…… 这一夜,卢拓没有回卧室睡。 宋鸽早上起来的时候,她撇了一下书房,就见书房床上什么都没有,说明他也没睡在书房,宋鸽推开儿子平平的小卧室,这才发现卢拓昨天晚上跟儿子挤在一个床上了。 今天周六,上午是平平跟姥爷学琴的时间,她看了看表,不忍心现在叫醒他,让他多睡会吧。 厨房里,卢拓正在忙活,他在给一家人准备早餐。 宋鸽洗漱完毕后,坐在餐桌边,卢拓端上豆浆和烤面包片等餐点,说道:“你先吃,我去给平平热牛奶。” 宋鸽看着卢拓忙碌的背影,她的内心不由得变软了。 卢拓,虽然不是她想嫁的那种男人,但还算是顾家的好男人,这么多年来,他对宋鸽母子俩也算是关怀备至。 当初,父亲给她和卢拓牵线的时候就曾经跟她说过:卢拓这个人,尽管结过一次婚,但他在生活上没有不良爱好,比较守规矩,思想有点保守。可自从宋鸽跟他结了婚后发现了卢拓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官瘾大,他不满足于教一辈子书,在教学期间,挖空心思发表学术论文,为自己积攒政治资本,跟宋鸽结婚后,通过薛家良的关系,卢拓当上了教务处副主任,三四年后,老主任退休,卢拓通过自己的努力,又成为师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务处主任。 若论资排辈,卢拓他不如别人,若论才干,卢拓不次于任何人,所以,他才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竞争副院长,成为领导班子一员。 丈夫积极要求进步,作为妻子,是应该支持的,但如果前提是让她去找薛家良帮忙,宋鸽就别扭了。 没错,薛家良曾经跟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有难事找他,如果是别的事还好说,为自己的丈夫要官这事,她实在开不了口了。 趁着孩子没醒,宋鸽在动筷前,说:“你昨天晚上跟我说的那事,我考虑了一夜,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但是我不反对你自己去找他。” 卢拓还以为经过一夜的思考,妻子想明白了呢,听她这么说,他有些生气:“如果我自己能找他说这事,就不麻烦你了。” 宋鸽拿起一片面包,说道:“我都找过他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这没个头,你当上师院的副院长,还想当院长,当了院子还想当教育局的领导,我……说不出口。” 尽管不满妻子的态度,但卢拓此时知道,他不能跟妻子硬来,就坐在她旁边,耐心地说道:“鸽儿,据我所知,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他们四处托关系,你说,咱们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是不是太傻了?另外,如果我什么都不是,我也不想这个事,我当教务处主任三四年了,如果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恐怕就会跟老主任一样,当一辈子教务处主任。” “当一辈子主任又怎么了?” “是不怎么,但是你别忘了我刚多大岁数,如果从现在开始我一直在主任这个位置上干到退休,还不如杀了我呢。” 宋鸽不说话了,默默地吃着东西。 卢拓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说:“那天开座谈会,薛市长来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跟我握手,半天都没松开,所以我敢说,凭咱们跟他的关系,只要你说一句话,他肯定能帮忙,而且他现在有这个能力和权力,完全不用去求别人了,你说,纵观整个师院,有谁有这样硬的关系?现在的人,都挖空心思琢磨关系,你说我们放摆眼前的关系不用,还舍近求远去找别人吗?” 宋鸽慢慢地吃着,没有说话。 卢拓说:“一会,我送平平去爸爸家学琴。” 宋鸽说:“我去吧,今天我下午我连班。” “那好吧,我呆会要去单位。” “你们不休息?” “周一开庭,这几天领导们都是忙活这件事,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若论工作态度,卢拓绝对是最积极的那个人,对于学院大大小小的事,他从来都没有袖手旁观过,就这一点,他深得院领导的赏识。 平平按时起床吃饭,虽然是跟自己家人学琴,宋鸽对平平也有严格的时间规定。所以,他们每次都差不多准时到父亲家。 父亲开门,平平照例冲姥爷鞠了一躬,说道:“姥爷好。” 952、男人有野心正常 宋父非常喜欢这个聪明漂亮的外甥,他摸着平平的头,说道:“平平同学好,几天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这个暑假没少长啊!去,脱了鞋,跟阳台上那个标尺比比去。” 平平说:“不用比,还是那样。” 姥爷固执地说道:“不可能还是那样,去比比,就是长一公分你也长了。” 平平脱了鞋,不情愿地走向阳台 姥爷也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 平平靠在阳台上贴着的标尺前,姥爷用手比划着,说:“怎么样,又长了一公分半!照这样长下去,能进国家篮球队了。” 平平说:“我可不想长那么高。” 姥爷看着这个长相漂亮的外甥,高兴地说:“男子汉,哪有不希望自己长大个的?” 平平说:“我就不希望,自打上学,我就没坐过前排的位置,总是在最后一排,我现在就快追上爸爸的身高了。” 姥爷说道:“你就应该超过你爸爸的身高。” “为什么?” 姥爷看了女儿一眼,说道:“你爸爸当年吃的什么,你现在吃得又是什么?你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天天一杯牛奶,要是超不过你爸爸的身高,你都对不起那些奶牛。” “哈哈哈,姥爷你太有意思了!”平平不由得大笑。 “去,先把上次学的曲子复习一遍。”姥爷教练发布了今天第一个指令。 “遵命!”平平嘴里应着,就走到钢琴边,打开钢琴盖,说道:“姥爷,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我如果长太高了,就不适合弹琴了。” “为什么?” “我发现,弹琴的人都不是太高。” 宋鸽走到儿子跟前,望着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她幸福地说道:“你是不是给自己不想学琴找借口?” 平平看了妈妈一眼,说道:“那么敏感干嘛,你不信去看看台上那些弹钢琴的男人。” 姥爷摸着下巴说:“别说,你提的这个问题,我还真从来没注意到,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就是长到两米,也有你能弹的钢琴,我控制不了你的身高,我还不会给你坐的凳子长个子吗,包括钢琴。” “钢琴怎么长个?”平平天真的问道。 “我给钢琴的腿垫砖头,一块不行垫两块。” 平平瞪大了眼睛说道:“那也太不雅了吧?” 妈妈说:“可以用高雅的包装纸,把砖头包起来。” 平平说:“姥爷,妈妈长得不高, 你怎么没教她学钢琴?” 姥爷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大人的事你不懂,赶快弹吧。” “我懂,是不是妈妈出生就一直在平水,你没时间教她?” 姥爷摸着外甥圆圆的脑袋,说道:“答对了一半。” 宋鸽岔开了话题,说:“好了,十分钟都过去了,你赶快做你的事吧。” 平平撅着嘴,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宋鸽刚要训斥他,就被父亲拉到了一边,她坐了下来。 见女儿没急着走,父亲就问道:“你今天不上班?” 宋鸽说:“下午连班。” “卢拓在家?” “他一会儿去单位。” “最近他工作很积极!” “您听到什么了?” “我听说,他想竞争副院长。” “是,他昨天晚上正式跟我谈了,让我去找薛家良。” 父亲看着女儿,说道:“我想到了。” 宋鸽看着爸爸满头的白发,说道:“爸,我觉得卢拓的野心一天比一天大,当了副主任想当主任,当了主任又想当副院长,您说,他官瘾怎么这么大呀?” 父亲说:“男人有野心正常。” “那您怎么没有?” 父亲笑了,说道:“人各有志,我的瘾都在音乐上了。你打算帮他吗?” “我不想再为这事去找薛家良了,人家当初已经帮过我们一次了,不能总是去找人家呀。” “薛家良来青州工作,你见过他吗?” 宋鸽脸一红,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我跟医疗队下乡,在天水县见过他一面,聊了几句,他倒是跟我说,有困难尽管去找她,但我也不能凭这就总去麻烦人家呀?” 父亲见女儿红了脸,知道她忘不掉薛家良,这个也难怪,她离开薛家良,不是他们不相爱,是女儿对薛家良的愚爱造成他们两人天各一方。 女儿单纯无邪,爱薛家良也是爱得这般坚贞、纯粹,为了爱,她没有了自我,甚至可以不要生命。 女儿从出生就跟着她妈妈长大,做父亲的是有愧她的,所以事情出来之后,他只能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给女儿找了他的学生卢拓——一个离婚的、他认为是最老实的男人。 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最起码她不会受到歧视,另外,卢拓为人本分,加上师生这层关系,他待女儿不会差,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听女儿这样说,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卢拓这个人我了解,你说他有野心我不反对,其实,在你嫁给他之前,我就看出,他的心思已经不在教学上了,自打当了教务处的领导后,他的交际面广了,见识也多了,视野开阔了,有野心正常,何况,还有薛家良这层关系。” 宋鸽说:“是的,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别人都挖空心思找关系找门路,我们放着这个硬关系不用就是傻了。” 父亲说:“有追求是好事,说明他要求进步,不甘于现状,但是,我最近也听到一些对他不利的说法,如果他真想竞争这个副院长,你告诉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屁股底下擦干净,别回头抓鸡不成丢把米。” “爸爸,这话你怎么不跟他说?” “唉,我要是能跟他说,就不会跟你说了,有些话,我们爷俩早就说不到一块儿了。” “那您都听到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了?” 父亲说:“没有具体所指,我退休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我不关心政治,我听到的非常有限。” 宋鸽点点头,她是了解父亲的,如果什么话让他听到了,说明已经有一定的影响力了。 想到这里,她看着父亲问道:“那您说我该不该帮他?” 953、我谁都不怪 父亲意味深长地说:“鸽儿呀,你和卢拓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别人,但再怎么放不下别人也是别人,这辈子都成不了你的人——” “爸,”听了父亲的话,宋鸽低下头说道:“您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自从我做出决定离开他的那一天起,就想清了我们今后搞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我不后悔,这辈子也不会有其它念想,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把平平培养成人,我没有多高的学历,我一定要让他有,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追求,什么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儿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父亲看着她,心疼地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不这样还能怎样?路是自己选择的,我谁不怪,卢拓这个人就是有点官瘾,其它都还好,我很知足,所以您千万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处理好自己的事的。” 父亲欲言又止。 宋鸽笑了,说道:“您想说什么?” 父亲说:“卢拓的事,我知道你为难,但是考虑到你们夫妻关系,能帮就帮吧,何况薛家良也是个大气的人,你有事找他,他能帮忙,这也是老乡间该有的正常交往,你也别想那么多。” 宋鸽惆怅地叹口气,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周一,师院附小门口。 宋鸽看着平平背着书包,和同学跑进校园后,她刚要转身去上班,冷不丁就看见薛家良领着一个小男孩过来了。 宋鸽就是一怔。 与此同时,薛家良也看见了宋鸽,他说:“等我先把孩子送到门口。” 宋鸽一见薛家良没有回避自己的意思,也不避讳认识自己,她就有意站在人群外面等他,看着他把那个小男孩送到门口,小男孩跟他摆手再见,他一直注视着小男孩走向老师后才转过身。 “你小孩也在这里上学?” 宋鸽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薛家良说:“我忘了,这里是师院附小,你们的孩子理所当然要来这里上学。” 宋鸽的心就是一动,半天才说:“你送的是谁的孩子?” “我的。”薛家良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不是刚刚……结婚吗?” 薛家良见她还是那样单纯可爱,就笑了,小声说道:“谁规定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了?” 宋鸽迷惑地看着他。 薛家良说:“你上班吗?我送你一程吧。” 宋鸽这才摇摇头说:“不用,我有自行车。” 薛家良说:“那好,我走了,有事找我。” 薛家良说着,冲她挥下手,转身就走了。 宋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注视着薛家良那高大的背影走向远处停放的一辆奥迪车。 来到单位后,宋鸽换上工作服,没想到今天意外碰到薛家良,她还是那样潇洒,看到她没有丝毫的生疏感,明显露出亲切。 是的,他们曾经是一对谈婚论嫁的恋人,而且她是为了他的仕途不受到影响主动放弃爱情他分手的,没有利益的因素,并且,薛家良一直对她心存愧疚和怜悯,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向他开口,他必定会全力帮忙,上次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但是她还能因同样一件事去求他帮忙吗?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在利用他?利用他对她仅存的那点愧疚和好感来交换既得利益? 薛家良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他这一辈子最厌恶就是别人利用他达到目的,如果她开口,他肯定会帮这个忙,也肯定能让卢拓达到目的,但自此自己在他心里美好的印象就有可能荡然无存。 市长办公室。薛家良到办公室,副市长白桦就敲门进来。 薛家良看着白桦,笑着说:“怎么样白市长,都准备好了吗?” 白桦说:“咱们只是旁听,坐在被告席上的是师院的邵院长。”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也是打咱们的脸啊,什么时候开庭?” “九点。”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你说今天他老院长的那个学生会来吗?” “您是说周强?” “是的。” “我估计他不会来,一切有律师呢。” “老院长不是邀请他了吗?” 白桦笑了,说道:“要是我,邀请也不来,明明知道是鸿门宴,干嘛来?”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是鸿门宴了?你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白桦说:“市长,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今天如果判决,其结果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也没希望判决结果逆转啊。” 这时,林金水也进来了,他看见白桦也在,就说:“老白,我马上要去高开区参加一个会议,师院案子开庭的事还请你多费心啊!” 白桦苦笑了一下,说:“你能躲,我是躲不掉的。” 林金水说:“我怎么是躲?开发区这个会上周就定好了,这事薛市长知道的呀?” 薛家良看着林金水说:“那你怎么还不走?” 林金水说:“我不是关心开庭的事,过来跟您说声。” 薛家良说:“快到点了,别让大家开会等领导,影响不好。” “那我走了,有事您及时吩咐。” 望着林金水走出的背影,白桦不屑地说了一声:“滑头。”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也该走了,时间不早了。” “好吧,有情况我再跟您联系。” 白桦刚走,侯明的电话就到了:“家良,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按咱们计划的进行。” “好,保持联系。” 薛家良看了看表,他在等一个人的电话。 天空晴朗,师院教学楼前,两台升降机正在紧张作业中,工人们正在拆除“逸夫教学楼”这几个锈迹斑驳的钢铁大字。 下面,不时有好奇的学生经过,他们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看样子要改名称了,不知这次叫什么名?” “叫什么名也是教学楼,难不成还能改成某某集中营?” “集中营不可能,有可能改成某某军事基地,或者军民共建教学楼,毕竟是部队出钱建的。” 954、宋鸽发来的试探信息 这时,一个同学终于发现立在墙根的几个大字:军民共建教学楼。 其中一个同学说道:“果然被咱们猜中了!” 另一个同学又说:“这个名字感觉有点怪怪的。” 就在几名学生调侃着他们教学楼名称的时候,在师院体育场露天跑道上,并肩走着两个人,一个是拄着拐杖的老院长,一位是身着中华立领衫的四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院长的学生北京某部队后勤处副主任肖强。 按照薛家良的授意,老院长大打感情牌,好说歹说将自己的得意门生邀来,跟学生在校园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庭外谈话…… 正如侯明和薛家良分析的那样,肖强起诉母校也是迫不得已,有着他自己难以难说的苦衷。 与此同时,法院按照程序,在庭上做了反复调解,双方就还款事宜达成了一致意见。 当白桦将这个消息告诉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说:“按既定方针办,中午你们就安排在招待所,中途我和侯书记去敬杯酒。” 薛家良放下电话后,就给侯明打电话,侯明办公室没人接,秘书告诉他在侯书记在接待室。 薛家良放下电话,感觉自己跟侯明还有很大的距离。刚开始得知师院被起诉这件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筹款还账,而侯明跟自己的想法正相反,这充分体现了一个市委书记统领全局的韬略和智慧。 侯明来电话了,薛家良赶快接通。 “家良,你找我?” “是的,法院那边进行得很顺利,果然如您所说,没有为难我们。” 一切似乎都在侯明预料之中,他说:“家良,你中午别安排了,咱们陪省财政厅的刘副厅长。” 刘副厅长,省财政厅常务副厅长,实权人物。邀请他来视察工作,内容只有一个,就是青州境内大小河流的清淤工程,希望能争取到省财政厅更多资金的支持。 这项工作,省水利局已经将有关内容的报告递交到省财政厅,侯明得到消息后,决定充分发挥熟人效应,打感情牌,以视察工作为名,邀请到财政厅常务刘副厅长。昨天晚上侯明已经嘱咐薛家良,让他今天中午不要安排其它宴请活动。 财神爷来,薛家良当然高兴,他摩拳擦掌地说:“没问题,我刚才跟白桦说了,让他们也安排到招待所,到时我过去敬杯酒就是了。” “一会咱们去招待所,汇报就安排在招待所会议室。” “好的,还让谁陪同,我去通知。” “白桦陪合适,他主管,还是让他忙师院的事吧,咱俩先接待。” “好的。” 薛家良挂了电话。 跟侯明合作的这段时间里,薛家良明显感觉到,侯明对他的副手明显不信任,一些重要事情很少让祝建生参与,甚至不让他知晓,往往在会议上公布的时候,也就是形成决议的时候,祝建生才知道。 侯明如此,薛家良也应该引以为戒。他来的这段时间里,没发现林金水做了哪些明显工作,倒是主管农历文教卫生工作的白桦,实实在在做了不少事。 这时,他的电话震动了一下,有信息进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打开信息,居然是宋鸽发来的:你好,我是小宋。 小宋,应该是宋鸽无疑。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给自己打过电话,应该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用老号码,才给他发了这样一条求证信息。 他只回了三个字:薛家良。 很快,宋鸽又发来一条信息: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薛家良感到宋鸽有事,他看了看表,马上就该动身去招待所了,但他还是给宋鸽打了过去。 宋鸽很快接通了:“我没想到还是用的老号码……”她的声音里有着以往说话的率性,但仍不难听出,她很惊喜。 薛家良说道:“私人号码一直没换。有事吗?” 宋鸽说:“嗯……有点事。” “请讲。” “我……”宋鸽一时开不了口,她支支吾吾说:“你如果有时间,见面说最好。” 薛家良说:“有事就说吧,我马上要出去到招待所等省里来的领导。” 宋鸽一听,就说道:“那你先去忙,有时间我再给你打电话。”说完,不等薛家良回答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看着电话,感觉宋鸽找他肯定有事,只是在电话里不好开口罢了。 正如薛家良猜测的那样,宋鸽发的那条短信,只是想确定薛家良到底用的还是不是这个号码,面对薛家良的询问,她居然不知怎么跟薛家良说了。 她的确紧张了,不是因为薛家良,是为即将求薛家良办事而紧张。 薛家良提前来到招待所,市委和政府的两位秘书长早就等在招待所的候客区,能让两位秘书长如此重视的接待工作,不乱范围大小,肯定规格不低。 市委秘书长让薛家良去接待室等,薛家良想了想说:“估计也快到了,侯书记还出不来,咱们在下面一起等吧。” 正说着,薛家良意外看到了宋鸽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他一怔,该不是宋鸽追到这里来找他吧。 他没有起身跟她打招呼。 宋鸽没看见他,她坐在另一侧的候客区,掏出电话在打电话,就听她说:“护士长,我已经到了招待所,你们来了吗?好,我去房间等你们。” 听她这样说,薛家良松了一口气,才知道她另外有事,刚才自己险些冤枉了她。 宋鸽挂了电话后就要上楼。 薛家良这时站了起来,冲她招呼一声:“小宋。” 宋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站住,这才发现了薛家良和另外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她不好意思过去跟他打招呼,就冲他微笑了一下。 薛家良站了起来,说道:“你有应酬?” 宋鸽这才往前迈了两步,说道:“同事中午在这过生日……” 这时,旁边的两位秘书长站起身,藏信说:“市长,我们到门口去等,他们露头后我就给您打电话。” 显然,这两个人是给市长腾地方。 955、丑话说在前头 当他们经过宋鸽身边的时候,市委秘书长冲宋鸽点头微笑着说:“过去坐吧。” 宋鸽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请坐,你上午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事?” 宋鸽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就在这说呀?” 薛家良见她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就笑着说:“说吧,眼下又没别人。” 宋鸽一想,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她跟薛家良之间,不可能单独找个时间找个地点从从容容地见面,就狠了狠心,说道:“是这样,卢……拓,他想……想当副校长,想请你帮忙。” 尽管她的脸红了,但话说得很直接。 薛家良不由地笑了,说道:“这个……要容我考虑一下,副校长也就是师院的副院长,是市管干部,提拔是有一系列组织程序的,首先要经过市委组织部考察,学院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有一样特殊的地方,就是师院的人事调整可以单独进行,这样吧,回头我跟组织部说下,让他们安排一下去师院考察,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组织考察这道关他如果通不过的话,我是不能为他说话的,这一点希望你理解。” 组织考察通不过就是不合格,这个宋鸽明白,她点点头说:“理解理解。” 薛家良说:“就这事吗?” 宋鸽心说,只有这事能求到你,其它任何事求不到你,她说:“就这事,我先上去了。” 她站起来,就逃似的离开了。 薛家良望着她娇小的背影笑了,看得出,她刚才紧张极了,不好意思极了,如果不是卢拓给她施加压力,凭他对宋鸽的了解,她一辈子都想不到要给丈夫跑官的。 正因为她的单纯、本真,薛家良才没像对待他人那样对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敷衍她,而是跟她说了最真的话。 中午,在陪省财政厅领导的间隙中,薛家良和侯明两个人来到了招待肖强的房间,一看里面坐了一大桌子人,不但有新老院领导,卢拓也在其中。 薛家良没有特别表现出跟卢拓的关系,他们陪着侯明坐在肖强的身边。 侯明看着肖强说:“肖主任,知道你为了教学楼的事没少受别人的气,也没少受委屈,安慰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今天过来就想向你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什么时候想转业了,就回青州,青州无论是市县还是市直单位,永远都给你留着一个一把手的位置。” 肖强听了这话也很受感动,加之已经喝了不少酒,就激动地说:“侯书记薛市长请理解,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许多话不方便说,只要你们能理解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上午也跟老爷子探讨了,也表明了我的意思,师院在校舍非常紧张的情况下,还将教学楼一楼腾出,作为我们部队国防教育基地,而且还将教学楼重新命名,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这就给我以后说服领导有了理由,本来前任领导已经答应不追究了,谁知来了新领导,还请你们多多理解。” 侯明说:“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们资金紧张,让肖主任受了不白之冤,我还是那句话,钱,我们还。” 肖主任说:“其实,部队也没少为各地的建设做贡献,不在乎青州的这一点,说来说去,还是我没有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这才给别人攻击我找到了一条理由,所以,今天的事实属万般无奈,容我回去将学校的情况跟领导汇报,我相信领导会做出让双方都过得去的决定。” 侯明故意大大咧咧地说:“肖主任你就别为难了,只要你们容时间,账我们慢慢还。” 薛家良听说了侯明的话外音,慢慢还,到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部队跟学校打交道,其结果不言而喻。 下午,送走两拨客人后,侯明和薛家良都感到了疲惫,他们来到招待所的康体中心,洗了个澡后,两个人身着宽松的浴袍,来到一个单间,藏信早就让人给他们备好了茶。 两位领导都有个习惯,就是从不要按摩,顶多就是刮个脸。 薛家良给侯明倒上一杯水,端到侯明跟前。 侯明喝了一口,说道:“家良,看情况,省里的清淤补助款问题不大。” 薛家良说:“您都动用老关系了,还能有问题?” 侯明说:“关系是关系,有些工作必须要坐实的。水利厅为这事就来了两次了吧?” “是的,最后这一次我没在家,去山区考察了。”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我平时连想都不愿想的工作,你来了后,都透出亮光了,这一点,我对你非常满意。这段时间也真是难为你了,总是在干擦屁股的活儿,自己的施政主张一点都没得发挥出来。” 薛家良一听,就赶紧说道:“您这话说哪儿去了?什么是擦屁股的事?我看只要是事,都是我这个代市长应该做的事,哪怕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或者的拖了许久的事,都是咱们这届应该干的事,于公于私,您都不该跟家良说这些见外的话。” 侯明很满意薛家良这样说:“我知道你是有自己想法的……” 薛家良不等侯明说完就打断了他:“我有自己想法不假,但有一点,我所有的想法都必须要跟市委保持一致的情况下,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哈哈。”侯明笑了,说道:“你急什么,等我把话说完呀。我不知道你翻看了以前的政府工作报告和总体规划没有,还是我当市长时候,就看着市区内的大街小巷的违章建筑不顺眼,就像一块块狗皮膏药贴在美女的脸蛋上的感觉一样,实在是闹心得很。那个时候,政府就把拆违当做了一项主要工作来抓,第一年搞得声势很浩大,而且成效显著,后来老安调走,我转任到市委,尽管也年年强调,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当做大事要事之一,但连续两三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第一年拆除的那些违章建筑又恢复了原样,老百姓说什么的都有,一个官一个令,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胆小拆了谁吃大亏了……等等。我想,既然你来主持政府工作,那么我们就还要继续抓治理整顿违章建筑,将这一块工作进行到底……” 956、又是个硬仗 薛家良听到这里,刚要表态,侯明不等他说话就又说道:“这个问题,你先不要急于做出决定,咱们仔细研究一个方案,成立一个专门的领导小组,一年拆不干净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这时看着他说:“我不知你仔细看过没有,就拿老电影院当例子,本来这个老电影院也是咱们市标志性的文物之一了,上级文物部门年年都拨专款维修,可是你看看,老电影院周围都是些什么?小旅馆、小吃店,早点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这个问题上次省文物部门就专门给咱们市委市政府发过函,建议清理周围的违建摊点,早日露出老电影院该有的姿容。”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近期安排专项调研。” “你调研的时候,要拉人大和政协,关于这个问题,代表和委员们年年都有提案,这是硬性工作,我们要善于借力为之。” 薛家良点点头,他知道,这可是个硬性任务,是摸老虎屁股、狮子屁股等各种利益方的工作,搞不好,就会丢失选票,毕竟,他才只是个代市长。 也可能是侯明看出他的为难,说道:“这个事情不急于谋划,更不急开展,等明年开春再实施,那个时候就过了两会选举工作了。我之所以现在跟你说,就是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提前谋划好,争取开篇就打个硬仗!” 薛家良说:“好,我记住了。” 侯明给薛家良倒了一杯水,说道:“你知道吗家良,如果你不来,这项工作我还真不准备做了,稳稳当当在青州再干两年,然后摔耙子走人,你来了,我就知道这项工作可以做了。” 薛家良试探着问道:“别人就做不了吗?” “目前班子里无人能做,你就是让他做,他也是拨拨转转,不拨就不转,如今,谁都怕得罪人,老林和老祝那是什么人?都是老青州了,滑得像个泥鳅,树叶掉了怕砸脑袋的主儿,得罪人的事,一样都别指望他们,但每年的人事红利他们可是不少沾呀——” 薛家良心想,谁愿意得罪人啊,谁知道这些“屁股”都坐在哪个山头上? 侯明说:“不瞒你说,当初我跟茅书记去要你的时候,茅书记说,省委班子内部有人提过林金水,也有人提过祝建生,觉得这两位同志在副职的位置上干了多年,论资历也说得过去,我当时就说了,我说青州现在不缺有资历的人当市长,缺有魄力勇于开拓工作的市长,这个市长哪怕资历不够都没关系,只要肯干事能干事就好。果真,最后省委还是同意了我的意见,当然,你资历、能力和学历在那儿摆着呢,据说当时在研究青州市长人选的时候,你是全票通过。”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大家抬举了。” 侯明看着他,认真地说:“那可不是抬举的问题,你的实力是响当当的,在博阳打黑那是有目共睹,如果我们的干部都怕得罪人,都不敢摸老虎屁股,那工作就没法干了。” 薛家良低头笑了,他知道侯明这是在给他“大气”,是在“鼓励”他,无论如何,不卖把子力气,也对不起侯明三番五次去省委要自己。 自从走上仕途的那天起,薛家良也没想着自己做一个太平官,他也不是那样的性格。青州市区的违建问题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安康在的时候,就整顿过,不过那次整顿无关痛痒。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您放心,只要这件事被我盯上了,我就一定要干好。” 侯明忽然摸着肚子说:“怎么感觉心里有点空?” 薛家良说:“中午灌了一肚子酒,泡了个澡,又喝了半天茶,心能不空吗?这样,我让老藏弄点干果点心啥的来。” “行,快去!” 薛家良知道侯明有低血糖的毛病,他就打开房门,喊过老藏,跟他交代了一番。 很快,两个服务员分别端着两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有刚出炉的精致糕点,还搭配着两份咸味糕点。 藏信说:“如果这些不过瘾的话,我还要了两份泡面,不过要等会。” 侯明一听,立刻捂着肚子说:“我坚持一会,等泡面。” 薛家良说:“您等,我先来个春卷。”他用手拿起一个,一口咬下一半,边吃边说:“嗯,不错,又香又脆。” 侯明说:“甜的还是咸的?” 薛家良说:“咸的。” “那我也吃。” 很快,他们各自面前的小盘里,几乎都光了。 泡面端来了,两个人又是一阵风卷残云。 看着两位领导狼吞虎咽就像三天不吃饭一样,藏信心疼地叹了一口气,给他们轻轻关上房门。 吃饱喝足之后,侯明松了一口气,说道:“从来都没觉得方便面居然这么好吃。”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那是您饿了?” 侯明看着薛家良也将方便面吃得一干二净,说道:“难道你不饿?” “饿是会被传染的,您饿,我就饿。” 侯明站起来,说道:“家良,今年底明年初,咱们的任务会很重,工作很多,不瞒你说,好多都是欠账,比如机构改革,这项工作省里要求明年底必须完成,还有,眼下最要紧的是人事调整工作。你呀,赶紧熟悉干部情况,这项工作必须在元旦左右完成。” 薛家良说:“人事工作我不了解情况,具体怎么调整我听您的。” “你就没发现可塑之才?”侯明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想了想说:“人才倒是也发现了两个。” “说说看?” 薛家良见侯明很诚意地询问,他就说:“一个是报社主编肖锋,一个是师院教导处主任。”说到这里,薛家良为了掩饰什么,低下头喝水。 侯明笑了,他何尝不知这个教导处主任是谁?当年,就是薛家良跟他说了这个人的情况后,他找到老院长,跟他提到这个人,不久,这个人就由一名普通教师升任教导处副主任,老院长头退休前一年,又把他扶正当了教导处主任。 957、孕妇的奇异表现 看来,薛家良还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侯明看出他的不好意思,就故意不记得这个人了,说道:“既然你认为他们是人才,那就先让组织部去考察吧,给他们找个合适的位置,人尽其才。” 薛家良说:“可以先考察,至于安排在什么位置上,还要照顾到全局。” 侯明说:“肖锋这个人我知道,业务能力很强,也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他和总编一直合作不太理想,找个适当的位置把他们分开也合适。” 薛家良听后就有些懊恼,想不到自己提到的两个人,有一个还是为别人做嫁衣。他说:“我只是欣赏他发现问题、思考问题的能力,至于他其它方面的能力我还真不了解,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在政研室工作更能发挥他的才干。” “当然可以!”侯明答应得很干脆,他巴不得将肖锋调出报社,总编为此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这个人经常发表一些让你看后额头冒汗的文章。 侯明没再问他打算将那个教导处主任安排在什么位置,显而易见,有着多年教导处工作经验的主任,如果进一步提拔,只能是进校班子。 “还有吗?”侯明问道。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想让马晓波出去。” “哦?”侯明听后怔了一下:“他跟你要求过吗?” “没有。” “那我明白了。” 马晓波是前任市长的秘书,当时让他继续任新市长薛家良的秘书,还是侯明的秘书提出来的,他们俩人是同学。 既然马晓波没有主动要求出去任职,就说明他有让薛家良不满意的地方,这个无需细问,市长不满意自己的秘书,随时更换。 侯明又说:“你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调整干部问题上有想法随时跟我沟通。” 薛家良料到侯明心中早就有一套比较成熟的方案,他问道:“这次调整范围大吗?” 侯明说:“我准备在全市上上下下来一次大范围的调整,青州,太需要这样的调整了,老安在的时候,他几乎不动干部,这就容易造成有点干部产生惰性心理。老安走后的这两年,考虑到班子内部稳定问题,我也只是小范围的无关痛痒地调整了一次,也怕动乱了,你来了我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薛家良完全明白侯明的意思,在调整干部问题上,班子内部肯定不是一个心,在没有充足的把握下,他肯定不能大刀阔斧地动干部,这也是一个执政者必须持有的谨慎态度,这一点他应该向侯明学习。 侯明接着说:“前两天组织部给了我一个方案,在我办公室,今天咱们都累了,就不研究这么累心的工作了,明天下午如果你没安排其它工作,咱们俩找个地方再仔细研究。” “好的。” 侯明和薛家良开始换衣服。 侯明问道:“小然怎么样?” 薛家良说:“吐惨了!我就纳闷了,怎么怀个孩子那么大的反应,心肝肺都快让她吐出来了,几乎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看我们老家那些女人,前晌还下地干活,后晌孩子就出生了,也没见她这样的。” “哈哈。”侯明指着他大笑:“你怎么能拿小然跟你们村那些女人比呀?这话要是让她听见,肯定跟你急。另外,你要给她增加营养。” “没法增加营养,吃什么吐什么。” “那不对,她总会有心血来潮突然就想吃的东西,这个时候你必须要满足她。” “我是这样做的,有一天头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想吃清蒸带鱼,没的说,我立刻带她出门,到饭店要了清蒸带鱼吃,还别说,那天晚上她还真没吐,不过第二天一提带鱼她就恶心,再也不想吃了。” “哈哈,孕妇的口味就是专家都研究不明白,折腾你的时候还在后头呢。”侯明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家良,宣传部老曹跟我说,文联想举办一个金秋艺术展,有书法、摄影等,不知文联从哪儿得知公然是国际大奖获得者,想邀请她参展,还说文联准备给她单独辟出一块展区,他让我征求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薛家良说:“我跟小然商量一下,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小然的脾气您比我更了解,除去公益展出,她几乎不参加省内的任何展览活动。” 侯明说:“是啊,这个丫头的脾气我知道,唯恐让别人在她和龚法成之间划上等号,这一点她倔得很。” 薛家良问道:“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夫人是谁了?” 侯明笑了,说道:“尽管你对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加以保护,还是有人会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真实情况的,你可别忘了,有些人专门靠打听别人的隐私活着。”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 侯明拍着薛家良的肩膀说:“家良,把你的聪明才智贡献给青州吧,别藏拙啊。”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是藏拙的那个人吗?别人不了解我您还不了解我吗?” 侯明哈哈大笑。 他们从招待所出来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薛家良坐上车,给公然打电话:“今天怎么样?” 公然有气无力地说:“快饿死我了——” “啊!那可不行,说,想吃什么?” “果丹皮、麻辣烫、酸辣汤、麻婆豆腐……” “好,马上就接你,咱们到饭店吃。” “不行,你给我买回来,我要立刻吃上!” “好,三儿,掉头。” 刘三见薛家良挂了电话,就说:“叔,我去买,先把您送回去。” 薛家良说:“不行,你没听见要立刻吃上吗?另外,她已经把我和果丹皮、麻辣烫、酸辣汤、麻婆豆腐了,我空着手回去没用。” 刘三说:“我姨挺可怜的,她昨天就想吃麻辣烫着。” “哦,我怎么不知道?” “她也没跟我说,她就是问我,咱家附近有没有卖麻辣烫的。” “嗯,她问,就是想吃。我还真不知道哪儿有卖麻辣烫的。” “一般学校门口有卖的,不过那是垃圾食品,不卫生,还是少吃的好。” 958、市长,出事了! 【1】 薛家良说:“回头我研究研究,咱们在家做,吃着卫生。” 他们俩人分头行动,一个去超市一个去附近饭店,等刘三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进门的时候,公然的眼都直了,她盯着刘三手里的东西说:“都买了?” 薛家良唯恐刘三实话实说,赶紧说道:“都买了。”其实,他们没买到麻辣烫。 他们拎着东西来到餐厅,就发现餐桌上早就摆好了餐具,原来她就等着吃呢。 薛家良忽然说:“没买主食!” 公然说:“我焖米饭了,马上就好。” 饭菜摆好后,刘三说道:“叔,姨,你们慢慢吃,我不在家吃。” “你有约会?” 刘三不好意思地说:“我师傅让我去他家吃饺子。” 公然一听,说道:“给我带回几个。” 刘三说:“好的。” 薛家良说:“你开车去吧,别打出租了,我晚上不用车。” 刘三说:“我师傅嘱咐过我,不让我开公家的车去他家。” “为什么?” “怕影响不好。” “怕谁的影响不好?” “当然是怕您的影响不好了。” 薛家良感觉刘三的师傅的确是个本分的人,就说:“好吧,你去吧,不开车自由。” 刘三走了出去。 公然一边往碗里盛汤一边问道:“三儿和那个女孩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还是问他吧。” 薛家良换上家居衣服,从洗手间出来后,一见公然两眼瞪着桌上的饭菜却没动筷,就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在等你。”她说着吞下一口唾沫。 薛家良一听,怜爱地抚着她的肩膀,说道:“傻丫头,你那么想吃这些东西,居然能按捺住食欲还等我?太让我心疼了,快吃快吃,以后可别那么多讲究,把我儿子饿坏我可要找你算账。” 公然怪嗔地看着他,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儿子?我可是喜欢女儿。” 薛家良说:“说习惯了,来,快吃吧。” 薛家良端起公然给他盛好的汤,喝了一口,说道:“然子,有一种我们不知道去哪儿买,麻辣烫。” 公然边吃边说:“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回头我在家给你学着做。” 公然用小勺舀了一块麻婆豆腐,说道:“我不怀疑你说话的真实程度,恐怕你是有心没有时间。” 薛家良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就在内心祈祷,祈祷她不要吃完就吐。 “然子,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侯明今天跟我说,文联想邀请你参加摄影艺术展,我说这事我要征求她本人的意见,他们还说专门给你辟出一块地方,专门展出你的作品。” 公然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吃,米饭搭配麻婆豆腐和酸辣汤,让她吃得很津津有味。 薛家良提前跟侯明吃了一碗泡面,不太饿,就看着她吃。 半晌,公然才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不吃看我干什么?” 薛家良说:“我在等你回答。” “回答什么?” “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公然摇摇头,继续吃,看来,她今天晚上的胃口不错,一小碗米饭已经吃光,外搭一碗汤。 薛家良见她能吃,很是高兴:“来,我再给你盛碗米饭。” 公然把碗给他,说:“我会不会吃多?” 薛家良说:“不会,你亏得太多了,明天说什么我也要学做麻婆豆腐和酸辣汤。” 等第二碗米饭摆到公然面前时,她的食欲不那么强烈了,她这才说道:“老薛,你说一旦有一天打开电视,前头是你视察指导工作,后头是我参加摄影展的新闻,有意思吗?” 公然不等薛家良回答,又说:“除去我是你妻子之外,我和青州没有任何关系,我参加人家的摄影展,势必会挤占别人作品的位置,我参加这样的活动于我于主办方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我参加了青州的活动,那么省城有活动我参加不参加?” 薛家良说:“是啊,像你这么大的艺术家,参加地级市的活动的确掉价。” 公然怪嗔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薛家良知道激将法在公然面前不起作用,就说:“那好吧,我明天告诉侯书记。” 晚上,薛家良陪公然散步,公然挽着他的胳膊说:“我没有答应文联的邀请,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就是万一我展出的作品连个奖都拿不到,不是给你丢人吗?” 薛家良一听,梗着脖子说:“你不参加摄影展,就等于让出个一等奖!再有了,我老婆的作品哪是他们能评头品足的?” “去你的!”公然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就松开挽着他的手,自己向前走去。 薛家良笑了,赶紧追上去,说道:“其实,我是支持你的,你不参展,作为父母官来说我失落,你要是真的参展了,我会不自在的。” “原来你在考我?”公然的大眼睛瞪着他。 薛家良说:“那倒不是。” 第二天薛家良刚一上班,白桦就来到他办公室,说道:“这么早?” 白桦说:“自从您每天都早来后,也带动起政府班子成员自觉 不自觉地早来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又问道:“师院的事解决清了?” “是的,昨天中午我和师院两位院长陪他在校园内部招待所喝茶,他表示,只要这两年能按时还一部分款,他就有办法能让单位不再追究剩下的欠款,再有,如果他真的转业离开部队,他们还没办法追究了,因为大家都忙前程的事,谁还会顾忌这几百万?他们有好几笔跟地方扯不清的业务,陈账新账都有,比咱们这数目大的也有。” 薛家良说:“看来,这次他的确是有难言之隐。” 白桦说:“是的,他再三强调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不说,我们谁都不方便问。他这次将军教楼拍了照片,说,不但不能跟学校要钱了,里面展厅的设施和展览内容还要部队出钱办。” 薛家良笑了,说道:“别逮着蛤蟆攥出尿。” 白桦收住笑,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市长,出事了!” 959、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薛家良一惊:“出什么事了?” “交水昨天下午全面给水,不知是压力过大还是输水管线质量不合格,全部漏水。” “漏水?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低级的情况?”薛家良皱着眉不解地看着白桦。 白桦说:“是的,昨天交水县长给我打电话,我已经让水利局的领导通知工程方供料方今天去现场,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全线漏水。” “以前没发现漏水吗?” “以前他们从来都没有大面积给过水,就是给,时间也不长,压力也没那么大。” 薛家良又问道:“据他们现场观察,应该是什么原因?” 白桦支吾着说:“有……有可能是管线……管线的质量问题吧。” “供货方是哪里的?” 白桦低下头,他为难地说:“这个……是水利局指定的供货商,是……是林市长的关系……” 薛家良说:“这么说,其它县也有可能出现质量不合格的情况?” 白桦说:“我昨天接到电话后,给天水也给夹峪县打了电话,天水还没全面供水,有没有问题不知道,夹峪县的两个乡没有这种情况发现。” 薛家良攥着手里的铅笔,一用力,铅笔居然被他折断,他咬着牙说:“我不管这个供货方是谁、什么关系,敢发这种黑心财,绝不轻饶!你,给我听好了,火速下命令,所有施工的县立刻停工,派工程技术人员到各个县检查,发现问题,立即解决,另外,通知司法部门,立刻控制住供货方,防止外逃,查封账号!” “这……能行吗?问题还没调查清,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有什么不行的,你一个堂堂的政府副市长,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薛家良发了脾气。 白桦一听,赶紧站起来,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话没说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薛家良余怒未消,将手中断了两截的铅笔狠劲扔到地上,也开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侯明办公室,想了想,没有立刻敲门进去,而是转身想去找侯明的秘书,这时,就看见侯明的秘书在他身后。 “薛市长,祝书记在里面。”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一会给我打电话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薛家良有点焦躁不安,他几次想给交水县打电话,几次都住了手。 既然他已经全权让副市长白桦去做了,就不要插手了,他也想检验一下白桦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说:“市长,交水的事……”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昨天下午就发生了?” 藏信说:“咱们接到的报告是今天早上。” 薛家良说:“老藏,我记得在交水境内,咱们下车的时候还都看了看输水管线,我看那些管线挺新的,怎么能抗不住压力崩了?” 藏信说:“我刚才也给交水的同志打了个电话,据说,咱们看到的那些管线,的确是新的,出问题的是咱们看不到的那些,另外,沿路上也有爆管的现象,最开始发现的是路政工作人员,现在山区晚上就结冰了,水跑了半天,路政局已经夜晚已经在冰冻的路面采取了措施,并且派出专人警示过往车辆注意。省交通厅刚才给市政府办打了电话,要求咱们输水管线改道,不要借助公路铺设,以防酿成重大交通事故。”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输水管线不是靠山根走的吗?外面就是排水沟,怎么会流到路面上了?” 藏信说:“这个问题我也解释了,目前还不知是什么原因流到了路面上。” 薛家良说:“你给交水县打电话,问清这个情况。” “好的。”藏信说着就走了出去。 侯明打来电话,薛家良向他汇报了交水输水管线跑水的情况。侯明已经知道了,他要求一定查清是施工原因还是材料质量问题,无论是哪种问题,都必须严肃处理。 侯明在电话里跟他说:“家良,你昨天说的那两个人,我刚才已经跟组织部打招呼了,让他们尽快去考察。” 薛家良没想到侯明对他说的人这么重视,就说:“好的。” 藏信很快就回来了,他进门就说:“薛市长,我问清了,咱们的管线,的确都是靠三根走的,而且是在排水沟的里侧,严格按照设计图纸施工的,跑水的那段路是排水沟堵塞了,堵塞的原因是白天路政工人清理的杂草没能及时清运干净,堆放在路边,堵塞了排水沟,致使水管漏的水溢出排水沟漫上了公路,造成夜晚公路结冰。” 薛家良说:“原来是两个低级错误犯在了一起。” 下午,按照约定,侯明和薛家良来到了招待所一个高级套间,两人在这里开始秘密研究下一步青州的人事布局。 侯明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上级有关部门的领导跟他打招呼的干部名单,他翻了翻说:“有些关系也要照顾到,但不能一味地照顾,这就是我这次调整干部的原则之一。” 薛家良没有去看他的小本子,他不用看,关于这次干部调整,他昨天下午已经跟侯明表态了,完全尊重市委的意见。 两个人在招待所一直研究到夜里十点,侯明累得开始活动腰身,他说:“家良,通过咱们今天对各县市和市直各单位班子逐一审视过滤,你应该对全市干部状况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了吧。” 薛家良说:“是的。” 侯明见他盯着平水县班子成员名单,就说道:“平水班子我就不费心了,是保持现状也好,调整也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薛家良说:“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还想由您统一考虑吧,但是个别人我想提提……” “朝晖吗?”侯明问道。 薛家良说:“朝晖归您管,是您的事,郭寿山这两年进步很快,警官大学毕业,业务能力很强,我原想把他提到市局来,他不干,死活不愿离开家。” “就是县公安局你那个同学?” “是的,他现在公安局政委。” 960、眼睛里的含义 侯明说:“我想起来了,你提到的人,我还是比较关注的,据说干得不错。” 薛家良说:“这个人和娄朝晖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某种程度也可以为他们打包票。” 侯明说:“我尽管在平水时间不长,对那里的人还是很有感情的。”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各自回家。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有一个侯明没有动,那就是外事办主任孔思莹。种种迹象表明,这次人事调整,孔思莹一定会再进一步,但却没有,侯明甚至都没提到她的名字,这让薛家良有些不解。 因为薛家良还不了解全市干部情况,所以他也不好卖巧。 回到家,薛家良就闻到一股酸辣汤的味道,难道公然又吃酸辣汤了? 原来,是公然照本宣科,正在厨房学做酸辣汤。 薛家良说:“你刚吃晚饭?” 公然笑了,说道:“我忽然想喝酸辣汤了,心血来潮,就按照菜谱学着做了,不过很失败,没饭店做得好吃。” 薛家良被她一说,也来了食欲,说道:“是吗,我尝尝。” 公然给他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薛家良尝了尝,说道:“各有千秋,饭店的浓郁,各种调料足,你这个味道清冽,单纯,酸是酸,辣是辣,一清二楚,好不含糊。” 公然“咯咯”笑了,说道:“爸爸打电话来着,问起你。” “哦,问我什么?” “问我你在忙什么?我说他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和侯书记单独商量点事,会晚些时候回来。” 薛家良忽然想到侯明那个小本子,他有些失落,怎么没人跟自己招呼?可能是自己来青州时间比较短,也可能因为自己目前还是代市长,人事工作不方便找自己吧。 他掏出电话,说:“我给老人家回个电话。” “这么晚?”公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表。 薛家良说:“他从来都没问过我忙什么,冷不丁问我忙什么,估计有事。” 公然说:“他主要是不放心我,顺便问到你。” 薛家良想到眼前青州要进行人事调整,龚法成是主管组织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侯明肯定事先跟他打招呼了。 想到这里,他说:“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薛家良说着,就来到客厅,拨通了龚法成家的电话,他想好了,只让铃声响两下,如果没人接,就说明他们睡了,绝不能响三下。 哪知,一声过后,龚法成就接通了电话。 “怎么这么晚?” “我刚回来,跟老侯研究人事着。” “嗯,我知道,上周他来省里,特地跟我汇报了这事,范围是不是很大。” “是的。” “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人事工作本来就是书记的事,我不拿意见,何况我到任时间短,只是提到两三个外围人员。” “嗯,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没事,小卜问起小然,我就打了电话。” 薛家良感觉到龚法成话里的意思,他说:“您放心,我会摆正位置的。您还好吧,这周我们回去一趟。” 龚法成说:“忙就别回了,小然身体不方便。” 薛家良说:“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我们再商量吧,她不想在本地做检查,想回家。” “你们自己决定。没事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龚法成说完就挂了。 自从龚法成和薛家良成为翁婿关系后,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少了点趣味,多了些一本正经,尤其是薛家良,没有了先前的随意和轻松。 薛家良还是很怀念以前跟龚法成的关系,有时候尽管有时被他骂,但那是一种很轻松的关系,不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 公然喝了碗自己做得酸辣汤,她来了精神,表示工作一会再睡。 薛家良不允许她再熬夜了,一来是身体要紧,二来是总坐在电脑前边有辐射危害,可是公然的工作又离不开电脑,无论是她审片还是创作,都是跟电脑打交道,尽管她穿着防辐射的衣服,薛家良仍然不放心。 薛家良走到她的工作间,给她揉着双肩说道:“你就没考虑过换一种工作吗?” 公然一怔,问道:“我除去摄影、给杂志当编辑,我什么都不会呀?” 薛家良说:“我记得你说过,当年曾书记让你在全省范围内挑个单位,他想把你调回来,现在,我忽然有了跟他一样的想法。” 公然说:“那不行,我现在已经准备将重点转移到编辑上了,出去拍照的机会肯定减少了,另外,如果我转行做专职编辑,就要坐班,所以我还不能丢掉摄影,不能做专职编辑。” “省内就没有一家杂志你看得上的吗?” 公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应该说青州市,省里和北京没有区别是不是?” 薛家良说:“我越来越不喜欢你的工作了,将来还是找个稳妥一点、安逸一点的工作吧。” 公然说:“我目前这个工作就是最安逸的,不用坐班,除去这个,我不知还有哪个职业比这个更安逸的。” 薛家良看着她,一时找不到说服她的理由,就说:“我只是一个建议,我相信会有一个比你眼下这个工作更安逸的工作,只要我用心,肯定能找到。” 公然抬起手,拉住薛家良的耳朵,说道:“你什么意思?” 薛家良拨开她的手,说:“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今天太晚了,你不要熬夜了,休息!” 薛家良不由分说,把她从转椅上抱起来就向卧室走去。 其实,公然也不是就要晚上工作,自从知道怀孕后,她查阅了大量资料,深知前期夫妻在一起的危害,她不想让薛家良夜晚受煎熬,就有意将自己的工作安排在夜里。 薛家良将妻子放在床上后,刚要给她拉被子盖,冷不丁看见她在看着自己,他就坏笑着说:“大眼珠子扑棱扑棱看着我干嘛?” 公然说:“你知道。” 薛家良双手拄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她说:“如果怀孕前你这样看我,我会理解成召唤,现在你这样看我,我会理解成其它意思。” 961、谁在背后搞鬼 公然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啥意思?” 薛家良说:“很复杂,不是一两个词汇能概括的。” 公然轻轻摇下头:“不解。” 薛家良凑近她,说:“我知道你,故意在晚上加班工作,我不是粗人,我知道该怎么做,同时我也不是圣人,我忍不了那么长时间,所以,我就想到一个既能保护咱们的孩子又有解咱俩相思之苦的办法。” “什么办法?” “卫生的办法,稳妥的办法,我今天就演示给你看。” 他说着,直起身,走出卧室,一会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盒就进来了。他扬着手里的小纸盒,说道:“这个,加上我高超的技术控制力度的能力,保证能做到既安全又卫生。” 当公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红了脸…… 两天以后,白桦向薛家良报告,交水的输水管供货商是另一家公司,他是被分包的公司,由于采取的法律手段得当,这家公司老板无条件答应退货换货,损失公司自负,另外,保留起诉这家公司的权力。 薛家良说:“这么一个工程还分包出去了?” 白桦说:“说起来这里太复杂了,可能到今天侯书记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刚知道。水务设备公司中了标,可能是为了利益均沾,这家公司将交水的工程分包给了另外一家公司。” “当时谁主持的这项工作?” 白桦说:“名义上是我,可是……水利设备公司是老林的关系,这次听说出事了,他也急了,这两天跟着我一直在跑这事,都知道您是从省纪委出来的干部,怕您。” “怕我干嘛?”薛家良问道。 “明摆着的,怕您追究责任。” “侯书记也是从省纪委出来的干部,他们就不怕他吗?” “这个……可能是侯书记出来的早,另外,侯书记对待干部向来比较温和,所以别人不是太怕。” “哼,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啊!” 白桦说:“的确有那么一点,现在只要大家听说这件事是您介入并过问的事,都有几分忌惮。” 薛家良忽然问道:“不对呀,水务设备公司是老林的关系,通过老林这么硬的关系拿到的项目,还用得着给别人分一杯羹吗?” “唉,本来老林不让我跟您说,既然您问,我还是实话实说吧。老林实则的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还是他主管农林水利的时候开始的,开始创业的时候,公司的老板是老林的表兄弟,二老板是老林的亲弟弟,老林的弟媳妇一直是这家公司的主管会计,后来,他们表兄弟闹掰,老林就给他们分了家,但老林的弟弟不如他的表兄弟会经营,如果他弟弟来参加竞标,肯定中不了,这样,就由他表兄弟出面竞标,然后分得一杯羹给他弟弟公司。” 薛家良终于听明白了,他严肃地说:“不管是谁的关系,保留追究他们法律责任的权力!” 白桦说:“我是这样说的,所以老林这次也胆小了。” 这时,侯明打来电话:“家良,你看看青州吧,里面有关于给水工程材料以次充好的帖子……” 薛家良一惊,立刻打开电脑,很快,就弹出了青州吧的一篇文章,醒目的大标题:民心工程变成黑心工程——供水管材以次充好不法商家挣昧心钱。作者是“青州之剑”。 里面言词犀利,直指政府为了形象工程,顾脸不顾屁股,在工程招标上徇私舞弊,大搞权和钱交易,肥了个人,坑了百姓,致使几年都不能完工,老百姓都吃不上自来水,险些成为烂尾工程、成为官员涂脂抹粉的工程……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居然一口气将这篇文章看完,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甚至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这就是他接触到给水工程最初的印象,都被这篇文章的作者写出来了。 这样的文章,也只能在网上发表。 忽然,他觉得这篇文章的气息很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他? 凭多年的纪委工作经验,薛家良敏感地觉出,这里有针对当初这项工程的决策者的,抑或还针对陷入这次事件的林金水。 白桦站在薛家良的身后,也将这篇文章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解地说道:“本来事情已经有了解决方案,而且正在积极补救,是谁还在偏偏抓住小辫子不放? ” 薛家良注意到,这篇帖子是凌晨五点多发的,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跟帖数量就达到了几百条。 这时,侯明推门进来了。 他阴沉着脸,说道:“看到了?” 薛家良赶忙起身,说道:“刚看完。” 侯明看着白桦,说道:“你们怎么解决的?” 白桦就将处理结果跟侯明又汇报了一遍。 侯明紧皱眉头,说:“我已经下令将这个帖子删除了。” “哦?”薛家良在页面刷新了一下,果真,那篇文章不见了。 很快就有网民出来说话了:“为什么删除,政府还怕听到真实情况吗?” 随后,这篇文章又被一名昵称为:“忠言逆耳”的网民重新贴了出来。 薛家良说:“又贴出来了。” 侯明站在薛家良的身后,看到又贴出的帖子,说道:“那就继续删,封号。” 薛家良说:“不要删了,封号也不管用,这么多人,将帖子复制下来后,可以经许多人的手重新贴出来。” “那就把这个贴吧封了!”侯明气急败坏地说道。 薛家良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您消消气,网上的事不能急。” 侯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能不急吗?这不是添乱吗?这篇文章给咱们政府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坏了,另外,这消息在网上扩散得也快了,很快就会被省里知道,咱们市舆情办公室的人都是饭桶,可省里的人不饭桶。” 薛家良将水递到他手中,若有所思地说:“您再把这篇文章看一遍,然后闭着眼想想,包括那些跟贴的,似乎不想让我们放过供货方,还说要揪出幕后交易的黑手……” 林金水突然说:“难道是当年没中标的那几家公司搞的鬼?” 962、事出有因 薛家良说:“你说的可能吗?” 白桦说:“怎么不可能?同行是冤家。” 侯明想了想说:“如果是同行,怎么连政府也捎上了?而且站位还很高?” 薛家良说:“您是说有人借机捣乱?” “不排除这个可能。这样,我让舆情办的人回击。”侯明说着就要往出走。 薛家良赶紧说道:“我看还是别回击的好,网上这些东西,你越在乎,它就越疯狂,增加点击量,吸引眼球。” “那你说该怎么办?”侯明站住看着他。 薛家良说:“我说随它去,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切实解决问题,让老百姓真正喝上自来水,用实际行动回击这些帖子。” 侯明说:“那好吧,咱们就用正经渠道宣传吧。” 侯明说完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白桦,说道:“你跟老藏说一声,让他联系报社和电视台,正面报道这件事,突出一点就是发现问题积极解决,至于咱们对水务设备公司采取的那些强制措施就不要提了。” 白桦点点头,说道:“我明白,马上去。” 薛家良看着白桦走出去后,再次浏览了一下那个贴吧,他关掉电脑,就来到侯明办公室。 侯明正在打电话,薛家良听着好像是在跟省里的人通话,果然,他最后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家良进来了,你跟他有事吗?好的,挂了。” 薛家良问道:“老爷子吗?” “小卜,她说一天上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帖子,当时让人给咱们这边打电话了,让密切关注,可直到现在也不见有人跟我说这事!” 侯明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薛家良说:“省里是什么意思?” “小卜说,这种帖子不要删,人们有个发泄怨气的地方不错,总比到时憋个大疙瘩强,如今网络上的东西就是这样,只要咱们抓住主流媒体,以正视听就行,她还说,这两三年,网上这种事突然多了起来,其它地区更甚,有人告状一手拎着汽油桶一手拿着打火机,旁边就有人给现场直播。你越在意事情就越发酵升温,到时全员都来关注,说什么的都有,你那句话说对了,不理他,自生自灭。” 薛家良点点头,问道:“我上次跟您提的那两个人组织部去考察了吗?” “应该安排了,我第二天上班就跟他们说了。怎么,又有变化?” 薛家良说:“我不想让他们去考察报社那个肖锋了。”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道:“你怀疑他?” “目前只是怀疑,感觉这篇文章跟他很相似。” 侯明一听,立刻拿起桌上红色电话机:“郑部长吗,报社的肖锋推迟考察。什么,已经去了?好吧。” 放下电话,侯明说:“今天上班去的,去就去吧,决定权在咱们手里。”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又说:“既然来了,如果没事的话,咱们来再斟酌一下这个人事方案,对了,你准备让马晓波去哪儿?” 薛家良说:“等我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再定吧,您……准备现在就定吗?” 侯明说:“家良,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动了,只是外部条件不成熟,在外人眼里,我是市委书记,想提拔谁就提拔谁,想撤谁就撤谁,实际情况是,我想提的人不一定能提起来,想撤的人他官当得好好的,难啊——” 薛家良点点头,他也当过党委一把手,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侯明说:“方案咱俩定了后,就上会。” 薛家良笑了,说:“您是不是气糊涂了,不要那么急吧?怎么也要等到12月份呀?” 侯明说:“不一定,只要方案成熟,随时都可以,现在感觉周围的人,除去你,没一个顺手的。” 薛家良故意笑了几声,缓解侯明的情绪,说道:“老祝他们都不行吗?” “老祝,你少给我提他。昨天找他,他到下午才冒头,今天找他,又不知他去哪儿了。” “打他私人电话。” “私人电话不在服务区,不知他给电话做了什么手脚了。” 薛家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他能做手脚?” “能,你不知道,咱们这种电话,只要直接将电池抠下,就是不在服务区的声音。” 薛家良更加笑了,说道:“您对这个还有研究?” “不是我研究的,是开会时听他们说的。” “那他何必要这样做?” “何必?时间长了就知道老祝这个人了,我不跟你说,免得误导你。” 薛家良感觉这是他跟侯明两个人的私房话,就进一步问道:“难道……他不尊重您?” 尽管薛家良目前还没跟祝建生交过手,但他来了这段时间后,他没发现这位副书记做了什么工作,还不如林金水,林金水好歹也往开发区跑了好几趟,在积极做招商引资的工作。 侯明说:“尊重?家良,什么叫尊重?见了我点头哈腰那不是尊重,尊重是互相配合工作,是积极补台,互相托举!” 薛家良说:“我来这么长时间,您还是第一次跟我说起这话,看来,您今天的确气得不清。” “舆情这块,就是他负责分管的,到现在都不见他给你反馈什么消息,连人都找不到,我给舆情办公室打电话,让他们设法用技术手段调查出这篇帖子出自何人之手,你猜那个主任说什么,他居然说等跟祝书记汇报后再说。家良,你说我是谁?他们拿我当谁了?” 薛家良说:“舆情办不是在市委办公室管辖范围之内吗?您犯不上亲自给他们打电话。” “舆情办原来的确隶属市委办公室管,从去年开始,老祝坚持让分离出来了,直接受他管理。”侯明说到这,气鼓鼓地说道:“我准备给省委打报告,祝建生和林金水两个人必须调走一个,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有时很顺利的事,常委会上就是无法形成决议,一唱一和,有时很嚣张,眼里谁都没有,我顾忌的东西太多,有些问题也没跟上级反映过,某种程度上就助长了这种风气。” 963、也曾摇摆过 看得出,说这话的时候侯明的情绪很激动,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和镇定。 薛家良参加的这几次常委会,还没看出祝建生跟林金水怎么“狼狈为奸”,当然,他来的这段时间出现最大的问题就是渠水大坝决口以及处理相关责任人,加之这是个不需争论的事,会上没有出现任何不同意见。 侯明又说:“还有,肖剑在部队被举报,也很可疑。” 薛家良一怔:“您是怀疑咱们内部……” 不管是咱们内部还是部队内部,这件事我前前后后都想过,有这个可能。 “那……他们图什么?” “图把水搅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来青州,有人非常不高兴,明里暗里没少说风凉话,所以,你也要绷紧脑子里这根弦。” 薛家良说:“您这样一说,让我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咱们研究人事的前两三天,电视台的康来到我家着。” “他?他去你家干嘛?” 薛家良说:“您还猜不出来吗?” “邀请公然做节目?” 薛家良一笑,说:“给我送礼来了。” “送礼?什么意思?” “他不知听谁说,要调整班子,广电局老局长到站,他想进一步,就来我家了……” 侯明听到这里,打断薛家良的话,说道:“你别说了,让我猜猜,然后,被小然轰了出去?” 薛家良笑着说:“小然没有轰他。” “没轰?不对呀,小然不是这个性格,难道是她收下康来的礼物,准备让你交到纪检委?算了,我不打断你了,还是你说吧,我这脑袋已经不好使了。” 薛家良说:“小然没让您失望,她根本就没让康来进我家的门,别说我是家,就是我家的楼洞他都没进来,她将康来约到了警卫室旁边的接待室,康来以为干部家属是最薄弱的环节,没想到遇到了公然,可想而知,他能得到怎样的待遇。” 侯明仍然对康来送的东西好奇,他问道:“他送了什么礼物?” “一张银行卡,据说二十五万。” 侯明惊得张开了嘴,说道:“这小子,真舍得下本钱。他去年春节我来过我家,但是你嫂子借口不方便没给他开门,告诉小然,以后这种情况不开门就是了,谈工作去办公室。” “康来说有一份重要文件让我看,这样小然才下来接文件。” 侯明笑了,说道:“没想到,我弄的这间接待室,被小然用上了,从开始到现在,我用了两次,还没见别人用过呢。不过没到节和年前,我都给门口的武警下命令,外单位车辆一律不准入内。尽管我知道这只是形式,人家该怎么送还怎么送,最起码在我住的家属楼看不到那么多的社会车辆来来往往我就心净了。” 薛家良知道,尽管以前侯明也摇摆不定过,但他跟大部分官员比起来,还算是个好官、清官,一时的摇摆,对于他这样的官员来说也算正常表现,别说是他,那个时候全省都在传言,说茅玉成要调走,沈省长接替茅玉成主政全省,所以,侯明那个时候跟省长来往得比较密切,以至于卜月梅说看见他来省委大院了,都没来家里看看她和龚法成。 扳倒王令,的确让上层的某些人对茅玉成有了看法,甚至有人一度想置茅玉成于死地,好在茅玉成是个清官,上层主要领导对茅玉成的工作是肯定的,对反腐倡廉工作也是肯定的,这样,茅玉成才没有在王令被捕后离开。 也许是基于多方原因考虑,在白瑞德和茅苗成婚这件事上,茅玉成主动向上级递交辞职信并说明情况,没想到,曾耕田也向上级递交了辞职信。本以为上级会留下曾耕田,调走茅玉成,没想到居然没动茅玉成,而是将曾耕田调到省人大任副主任,不久后任主任,成为正部级领导干部。 不得不说,茅玉成在上层还是有些根基的,但再有根基,他也不可能在省委书记的位置上待一辈子,最近,高层就曾找他进京谈话,很有可能,今年他就会调走。 薛家良回到自己办公室,秘书马晓波进来了,他说:“薛市长,万兴县的何县长来了,说是有事要跟您汇报。” 万兴县是青州有名的平原大县,是全市重要的粮食主产区,距离市区比较远,经济不很发达。 薛家良问道:“他在哪儿?” “他在外面,等我电话。” 薛家良说:“下面的同志远道而来,怎么也不能让他在外面等,快打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 马晓波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给这位何县长打了电话。 五分钟后,何县长便急匆匆地敲开了薛家良的门。 薛家良从座位上起来,跟他握手,说道:“让你久等了,我刚才去侯书记办公室商量点事。” 何县长憨厚地笑着说:“我没进来,怕您没时间。” 这时,马晓波一边给何县长沏水一边说道:“薛市长刚批评了我,埋怨我让您在外面等了,说您大老远的来了,怎么也不能在外面等。” 何县长人得敦敦实实,很老实,他听了马晓波的话后赶紧说道:“是我要求在外面等的。” 薛家良请他坐在沙发上,给他拿出烟,请他抽烟。 何县长知道薛家良不吸烟,摆手说道:“谢谢市长,我这两天嗓子疼,不想吸烟。” 薛家良说:“那就喝水,喝口水再说事,不急。” 何县长端起水杯。 对于这位何县长,薛家良还是了解一点的,每次开会他都是最后一个汇报工作,人很朴实,说话没有花架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老实、本分,任劳任怨,是出名的实干县长。 如今,如果说谁老实、本分,肯定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懦弱、窝囊。确实如此,就拿着何县长来说吧,跟他合作过的两位县委书记对他的反应都不错,从不会争名夺利,更不会投机钻营、跑官卖官,但就是这样老实本分的人,在万兴县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 964、老实县长的觉醒 见薛家良打量自己,何县长有些不好意思,他放下水杯,说道:“市长,我找您来,是有点困难想请您帮帮忙。” 薛家良温和地看着他,说道:“请讲。” 何县长说:“您是从省里下来的干部,省里熟人多,关系也多,大家不是都说熟人好办事吗?我去省里谁都不认识,两眼一抹黑,所以才想起来要找您。” 薛家良笑着说:“老何,到底什么事,你尽管说吗。” 何县长搓着手说:“是这样,上边不是在我们那里征地建了个电厂吗,征的地有我们县和新市五登县的土地,其中,还有我们两个县一个共同的集贸市场,这个集贸是我们两个县的交界处,市场的南面就是五登县的,北面就是我们县的,存在几十年了,但是在这次赔偿的评估报价中,我们报了一千一百万,批了,但是我昨天下午突然听人说五登县报了两千五百万,也批了,整整比我们多了一倍还多,这么一比较,咱们就吃亏吃大了。 “你确定?”薛家良问道。 “确定。” 薛家良说:“如果上级批了咱们再跑还管什么用?是不是太晚了?” 何县长连忙说:“听说快批了,但还没有形成正式的文件,所以我着急,就找您来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土地、门店、集市的评估赔偿国家都是有标准的?” “是有标准,但是如果跟评估公司有关系,就能多评。” “评估的结果报上去了吗?” “报上去了,写的就是一千一百万。薛市长,我们那的人都叫我来找您,说您是从省里下来的干部,一定有不少关系,能否把我们上报的数字改改,哪怕不跟五登县一样,也要差不多了,不然我这县长无颜见江东父老,太窝囊了,老百姓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寒碜我呢!” 看着老实巴交、一脸愁相的何县长,薛家良一点都不觉得他说的话离谱,想起在博阳县他跟邢伟岩两个人唱的双簧戏,不但算计了韩君和戴总,连占地方也一块算计了。最后他们赔款的数目是一河之隔的茨阳县的十多倍,茨阳的老百姓就骂他们的县领导无能、窝囊,说他们平时就会跟老百姓耍威风,在关键时刻当缩头乌龟,不给老百姓争利益,一群饭桶。 现在的事就是这样,你多长几个心眼,为老百姓能多争取一点利益就尽量多争取一点,那些大财团拿了百姓的地之后,赚得钵满盆满,如果地方干部不出面,光靠老百姓是做不到的,他们有的是阴损招术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再有,即便是正当的工作,有时候也是要讲究关系的,他当年就是通过王晶的关系,最大限度地为博阳百姓争取到了利益。 老实巴交的何县长,最终觉醒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问道:“老何,我出头跑这事不太方便,这样,我说一个人,你去省里找他,问问能不能重新申请赔偿款项的报告,如果能,你再征求他具体怎么做,我说个电话,你记一下。” 何县长一听,高兴地掏出笔,记下薛家良说的电话和要找的人的姓名。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快中午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你现在就去省城,找这个李局长,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 何县长站起来,说道:“好的,我马上就去,谢谢薛市长。” 薛家良说:“快点去赶路吧,今天是周末,明天不上班,晚了就要等下周了。” 何县长一听,顾不上跟薛家良握手,开开门就小跑了出去。 马晓波进来了,说道:“何县长真老实。” 薛家良说:“是啊,老实人神都帮。”说到这里,薛家良看着马晓波,说道“晓波,别收拾了,来,咱们聊聊。” 马晓波一听市长要跟他聊聊,立刻就有些心慌:“市……市长,您要跟我聊……聊什么?” 薛家良见他紧张了,就说:“什么都可以聊啊,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断找人谈话、调研,唯独咱们之间没有好好聊聊,来,坐。” 薛家良坐在沙发上,冲他一伸手,示意他坐下。 马晓波在机关好几年了,机关工作经验还算丰富,算上薛家良,也伺候过两任市长了,他清楚,每当你伺候的领导要跟你正经八本坐下谈话的时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秘书工作做到头了。跟领导关系好的有可能混个一官半职,关系不好的就是哪里来回哪里去。 被领导淘汰的秘书,在仕途上难有起色。因为领导一般都会干上几年,这几年没人会用一个被领导废弃的秘书,被废的秘书就会流于一般工作人员,甚至还不如一般工作人员,一般工作人员还有出头之日,被废秘书几乎没有出头之日了。仕途生涯,就那么几年,如果错过这几年,基本就定型了,默默无闻终老退休。 马晓波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的边沿,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市长,想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什么。 但见薛家良始终是看着他微笑,直到他坐好后,他才说:“晓波,咱俩公事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我想听听你对我工作有什么看法。” “我……”马晓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我的职责就是服务领导,没……没想过这个……这个问题。” 薛家良说:“你紧张什么,如果让你给我提意见,我估计你支吾半天也不会说出一句话的,好吧,那我说说我对你的看法,行吗?” “行行行,请领导批评指正。”马晓波的汗就下来了。 薛家良说:“你很敬业,工作认真,交给你的事都有来有回,这很好,显示出你机关工作扎实的基本素养,但是……” 听到这里,马晓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薛家良接着说:“在领导身边工作,光有过硬的工作能力和本领还不够,还需要各方面都过硬,包括个人生活作风。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马晓波能不明白吗,肯定是他跟晓晓的事被市长知道了。 965、好心帮倒忙 作为他这样一位政治前途光明远大的人,是十分爱惜自己的政治羽毛的,他怎么能允许秘书有污点!这个污点,极有可能成为对手攻击他的武器。所以,也就注定了马晓波的命运。 马晓波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红,他低下头,尴尬极了。 “你……怎么不说话?”薛家良问道。 当马晓波抬头看他的时候,薛家良脸上温和的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淡的严肃。 “市……市长,对不起,我……我给您脸上抹黑了……但是我……”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说:“晓波,我无权干涉你的私生活,也不想知道原因,但有一样,你不适合在我身边工作了。” 果然被自己猜中,马晓波心灰意冷,感觉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头,他沉默着,逐渐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最后他决定接受这个事实,他抬头看着市长,说道:“好吧。” 薛家良见他同意就了,就进一步说道:“我想让你下去锻炼锻炼。” 听薛家良说到让他“锻炼锻炼”,马晓波疑惑地看着他,大凡领导说让你锻炼锻炼,就意味要对你委以重任,此时此刻,薛家良说这话到底是何意?马晓波不敢有乐观心理,他按捺住好奇,故作平静地看着市长。 果然,薛家良说:“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很看好的,到基层去,多为老百姓做点事,也能尽快成长,你就是再跟我几年,还是这个路数,与其早晚都是要下去,不如早点下去,积累工作经验,这样对你有好处。” 马晓波一听,心就是一跳,他激动地看着市长,眼睛露出希望之光:“市长,我……我转不过弯儿了——” 马晓波说着,就挠了挠脑袋。 薛家良知道此时他的心有一种做过山车的感觉,上上下下的荡悠,他说:“最近要调整干部,我已经跟侯书记说了,让你下到县锻炼,具体是哪个县还没定,职务也没定,看看你有什么要求?” 马晓波的眼睛又是一亮,看来,自己因祸得福,就如同市长说的那样,你就是跟着领导干一辈子都还是秘书,早晚都是要下去的,早下去比晚下去要强。 “我……我没有要求,只要您……您不抛弃我,我就阿弥陀佛了!”马晓波说着,就双手并在一起,冲薛家良鞠躬。 薛家良突然严肃地说:“我不抛弃你不等于我纵容你!” 马晓波心又是一惊,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继续说:“处理好自己的事,你也有多年的的机关工作经验了,论知识和水平也都不低,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一个人不能带着污点起飞,那样飞得越高,污点就会被别人放大,你是明白人,该怎样做不用我教你。” 马晓波低下头,他声音哽咽着说道:“市长,谢谢您……您就是晓波的再生父母……” 薛家良说:“别这样说,我希望你能引以为戒,稳步高飞,不希望你被绊住手脚。这件事你暂时先不要跟别人说。” “我懂。”马晓波抬起头看着薛家良。 下午,薛家良刚送走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侯明就给他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薛家良便上了楼,他没走电梯,从步行梯上了楼。刚转过身,就看见组织部长的背影,他刚从侯明办公室出来,回自己的办公室。 薛家良心就是一动,他知道,这两天组织部在考察卢拓和肖锋,不用说,侯明找他来,一定是跟他谈这两个人的考察情况。 他敲门进去。 侯明正在低头看几页纸,见他进来了,就说:“家良,坐。” 薛家良坐在沙发上,侯明也拿着这几页纸过来坐下。 “上午,组织部结束了对卢拓和肖锋的考察,你先看看考察结果。”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有了一份担心,他担心的不是肖锋,而是卢拓。 他接过来考察报告,果然,对卢拓的考察结果不但不满意,而且卢拓还存在着很严重的经济问题,相反肖锋的考察结果还算不错。 侯明看着他,说道:“怎么样?” 薛家良皱着眉说:“怎么是这样?没想到啊——” 侯明说:“是啊,老郭也很惊讶,一般领导让考察的人即便不出色,也差不到哪儿去,但是他没想到领导和群众反映卢拓的问题还很严重,购买教具拿回扣,私设小金库等等,老郭不放心,又派人去师院座谈,尽管不能由此判定卢拓有问题,但目前这个人不适宜提拔。家良,你要有所心理准备,他不但这次提拔不了,还要针对他的问题展开调查,如果证据确凿,他恐怕……” 说到这里,侯明不往下说了,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多年从事纪委工作,他能听不出来侯明后面话的意思吗? 他抬起头,说:“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您放心,我全力支持组织的决定,如果需要我配合,我也会权力配合。” 侯明说:“这事你还是躲远点吧,开始让组织部去考察的时候,我也没跟郭万林说是你的关系,只是将他和肖锋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名单交给他,所以,你就当没这回事。” 薛家良点点头。他又看了看肖锋的考察结果,苦笑了一声,说:“喜忧参半。” 侯明说:“肖锋……” 薛家良放下那两页纸,说道:“有个问题,等我弄明白跟他没关系后再说吧。” “你是不是怀疑他跟那个帖子有关?” 薛家良说:“睿智,我的确有点怀疑。” 侯明说:“好吧。” 薛家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没想到对卢拓的考察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有心想为可怜的宋鸽做件好事,不想最后却连累了她? 鸽子啊鸽子,你丈夫是个什么人,你真的不清楚吗? 他思忖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给宋鸽打个电话,想委婉地告诉她对卢拓的考察结果。 当她拿起电话要拨号码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有很多年没给宋鸽打过电话了,他不记得她的号码了。 966、难掩激动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找出通讯录,打通了市妇幼保健院的电话,问清了宋鸽科室的电话,便给宋鸽打了过去。 说来也巧,接电话的人正是宋鸽。 当宋鸽听出是他的声音后,就激动地说道:“天哪!怎么是你?” 薛家良笑了,她永远都是那么单纯、率真,就连接电话都不会掩饰她的喜悦。 薛家良说:“我没有你的手机号了,通过查号台,找到你的科室。” 宋鸽说:“我都换了两个手机号码了,你找我有事吗?” 薛家良忽然犯难了,不知怎么跟她开口,半天才说:“你有空吗?” 宋鸽说:“现在没空,我六点下班。” 薛家良说:“好,你先上班,下班我再给你打电话。” “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见面再谈。” “好的。” 宋鸽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最终没在电话里跟她说卢拓的事,一来打电话会占用时间影响她工作,二来她工作性质特殊,他不想让她分心。 放下电话,问题来了,那就是他怎么跟宋鸽见面,去哪儿见面? 尽管他这张脸在青州辨识度还不是太高,但也要注意影响,尤其是要给宋鸽注意影响,他可不能再给她惹什么麻烦了。 头下班时,刘三进来了,他一见薛家良正在低头看文件,就说道:“您晚上回家吗?” 薛家良连头没抬,说道:“是不是又有人请你去家里吃饭?” 刘三笑着说:“不是去家里。” “那是去饭店了?还高级起来了。” 刘三说:“也不是去饭店。” 薛家良抬起头,说道:“那是去那儿?” “是……是小云想看电影。” 薛家良看着刘三,问道:“怎么是小云想看电影,你不想看吗?” 刘三靠在桌边,他的手摸着桌上的一个摆件,说道:“主要是她想看,我随着。” 薛家良说:“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很被动的样子?你就不能主动邀请人家姑娘看场电影吗?” “我……我不是忙吗?” “你忙吗?”薛家良看着他问道。 “我……”刘三扭扭捏捏地笑了。 薛家良说:“无论多忙,只要是你搞对象,我都会开绿灯,在这件事上,男人必须要主动,这主动权不能让女人握了去,如果一开始你就被动,将来结婚你就会被动一辈子。” 刘三问道:“您跟我龚姨也是这样吗?” “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们早就认识,你是经人介绍才认识的,是从一张白纸开始的,所以这个时候也是立规矩的最佳时候。” “什么规矩?” “规矩就是……”薛家良忽然说道:“你都这么大人了还用我教你呀?我前脚教你,你后脚就告诉她了,我不就变成坏蛋了吗?” 刘三说:“我岁数是不小了,但是这方面的经验我没有啊,您不教我谁教我?” “嘿,你还有理了,好,那我就教教你,是这样,这女人啊,从一开始你就要掌握主动,你眼下做不到经济上的主动,也要在思想和意志上做到主动,要让她佩服你,崇拜你,让她感觉离了你不行,你就是他们家的顶梁大柱,是她的主心骨,你完全有能力挑起这个家,完全有能力在你师傅的基础上,将这个家带上幸福美好的小康生活。你师傅的意思也很明显,找你,就是让你将来主持这个家,继承他的家业……” 刘三说:“他们的家业不是太富裕,之前有个败家的儿子,儿子车祸去世后,师傅积攒的那点家底也被儿子败得差不多了,现在盖的这几间门脸房,还借了将近十万的债,师傅说,如果我成了他们家的人,家里的一切包括债务也都是我的。”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你师傅不光是给女儿找个女婿,还给自己找个晚年依靠,他了解你,知道你为人,十万元的债务不算什么,别说你师傅还有手艺,还能干上个十年八年的,我看就小云你们两个也能很快还清的。” “小云倒是很能干,之前她找过工作,觉得上班挣钱太少,所以就决定自己做生意,我师傅正在做准备,过段时间他要重操旧业,在他家的后院弄个小规模的修理厂,前提就是还要投资。” “那你投点吧。” “我……” “你什么?你不是有点积蓄吗?拿出来,无论跟小云成与不成,你都该帮他们一把,成了更好,不成就算借给你师傅,或者是入股。” “这……” 薛家良说:“你听我的,眼下你出钱是参与家庭建设,将来你在这个家说话就会跟更有分量。不在乎你出钱多少,重要的是参与,让你师傅和小云感到,有你的加入,生活会更有希望。” “叔,您说小云……行吗?” 薛家良说:“你小子,怎么又问这个问题?这是我说行的事吗?” 刘三不高兴地说:“让您帮我拿个主意就这么难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不是难不难的事,我只能说你师傅家庭条件不错,他就这一个女儿了,又有一片家业,他看中了你,一是因为你无牵无挂,二是看中了你这个人,所以才肯将女儿和整个家业交到你手上,至于小云,我不了解,也没见过,我只能凭着你师傅的为人和他的家庭条件认为不错,到底怎么样,还要看你自己的心气。另外,你要多跟她接触,人啊,只要一接触多,自然而然就了解她了,即便她刻意隐瞒的事,只要接触多了,你都能识破。” 刘三说:“小云倒是一个心计重的人,她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本色出演,我也一样,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几斤几两师傅都知道,想瞒也瞒不住。” “那我问你,你跟小云接触这么长时间了,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我统共跟她就见了两次面,加上今天晚上这次算三次。” “感情这东西可不是论次数决定的,有些人你见了第一面,就感觉像是一家人,有些人你就是见了一百次,也感觉不是一家人。” 967、大市长给小民倒水 刘三笑了,说道:“这个……不怕您笑话我,我第一次去就有回家的感觉,也可能是跟师傅有感情。” “这不结了?你还用问我小云行不行干嘛?” 刘三争辩说:“我刚才就说了,可能是因为师傅的原因,不能跟小云混淆。” “那你就单说小云,你讨厌她吗?” “不讨厌,她很能干,没有女孩子的娇滴滴,也很朴实,关键是比我有文化。” “那我问你,你见了她这面,还想跟她见第二面第三面吗?” “想,就是我没时间。” “那就好了,这门亲事我敢打包票,成了。” “真的?” “真的,你放心大胆地跟小云交往吧,以后只要是跟她约会,我这里一路绿灯。可是小子,还有一样,小云喜欢你吗?” 刘三摸着脑袋说:“目前来看,她还是蛮喜欢我的,她说我聪明,不油嘴滑舌,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比村里那些半瓶子醋强多了,还说我有眼力见,会过日子。” 薛家良笑了:“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跟她约会去吧,别管我!” 刘三一听,转身就要走,薛家良说:“等等,记住我开始跟你说的那句话,不、卑、不、亢,这是男子汉自尊自爱的表现。” “我是这样的,我刘三现在也不是一般人了。” “哈哈,快滚吧。” 刘三嬉皮笑脸地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薛家良又开始为在哪儿跟宋鸽见面而犯愁,他想到了在车里,将她接到车上,然后跟她说卢拓的事,这样做于宋鸽和他来说是最安全的一种见面方式,但太过私密,也显得对对她不够尊重,毕竟,她当时是为了自己才做出巨大牺牲。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个档次高点的饭店,郑重其事请她吃顿饭,一来是让自己心里得到平安,二来显示对她托付的事情的重视。 想到这里,他就给藏信打了电话,让他在光明饭店给自己定一个包间。 他之所以选在光明饭店,一是因为这里是宋鸽回家的必经之路,她不用为了赴自己的约而骑着自行车东跑西跑;二是光明酒店是市区很有名的商务酒店,不会碰到熟人。 想到她那单薄的身影,薛家良的确有些心疼,只是这种心疼与爱无关。 薛家良提前五分钟到了光明酒店,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藏信定的218房间。 薛家良这是第二次来这家酒店,第一次是他刚调回青州,平水县全体班子成员来看他。 坐在豪华的包间里,女服务员双手捧给他菜谱,让他点菜,他翻着菜谱,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着宋鸽喜欢吃的东西,但是很模糊,想半天也想不起来,他就跟女服务员说:“我今天请一位女士,你帮我安排几道简单精致的菜。” 女服务员很专业地问道:“请问,她有什么忌口的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薛家良还真不记得宋鸽有什么不吃的饭菜,以前每次吃饭都是随他,他点什么她就吃什么,不喜欢吃的不吃或者少吃,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 “那大概价位……” 薛家良说:“不用管价钱,只要好吃就行。” “那好,我帮您选几道。” 于是,服务员就点了几样菜,新鲜的螃蟹、大虾,清蒸石斑鱼,蒜香小排骨、精致甜品、绿色蔬菜,外加一道海鲜汤。 薛家良很满意,他看了看表,说道:“过五分走菜。” “好的,喝什么酒水?” 薛家良不想让宋鸽喝酒,就说:“给我来一瓶啤酒,一杯果汁。” “好的。”女服务员说着,给薛家良倒了一杯茶水后就走了出去。 如薛家良估算的那样,宋鸽五分钟后进来了。 她一见薛家良已经在等自己,就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晚吧?踩着点出来的。” 薛家良笑了,说:“你没晚,是我提前到了几分钟。” 宋鸽将身上一件短风衣挂在衣架上,摘下口罩,坐在薛家良的对面。 薛家良倒了一杯水,起身给她端了过去。 宋鸽一见急忙站起身,说道:“大市长给我这个小民倒水,这要是被别人看见,还得以为我的官更大呢。” 听着她这样率真的话,薛家良不由得笑了,他打量着她,就见她仍然如从前那样,一张永远也长不大的娃娃脸,肤色白皙细致,一成不变的马尾辫,衣着也很简单,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淳朴、自然。 宋鸽端起那杯子,几口就喝干了。 “慢点喝,烫。”薛家良提醒着她。 她说:“不瞒你说,还真渴了。” 薛家良又要给她倒水,她急忙说:“我自己来。” 她站起身,没先给自己倒,而是给薛家良的杯子里倒满,这才给自己倒上水。 这一杯她不那么急着喝了,看着薛家良,说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忽然不忍说出口了,他微微一笑,说道:“不急,先吃饭。我给你要了一杯果汁。” 宋鸽点点头,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忽然有点心虚,说道:“这里的工作是不是比校办诊所要忙?” 宋鸽说:“是的,但是挣的多,我在校办诊所不在编,在妇幼保健院是在编的。” 薛家良还想问什么,不等他说出口,宋鸽就快人快语地说道:“对了,我咨询你一个问题,不然一会就忘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请讲。” 宋鸽喝了一口水说:“你说,我儿子现在学计算机有用吗?” 薛家良想了想说:“那要看你想让他达到一个什么目的。” “我想让他成为计算机人才,卢拓说现在太小,学不到什么东西,可是我听到这样一句话,说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就想让他尽早成才。” 宋鸽说完,就看着薛家良,等着他答复。 薛家良说:“当做业务爱好未尝不可,但有一点卢拓说得对,现在让他学计算机,只是启蒙,不会学到真东西。” “真是这样啊?” “是的。他还小,有些知识不具备。请问,是不是你身边有这样的计算机人才?” 968、他对宋鸽不客气 宋鸽听到薛家良这句话不由得“咯咯”笑出声,她说:“我身边哪有什么计算机方面的人才啊,要说人才,你应该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也是计算机奇才!” 宋鸽一边笑,一边用桌上的纸巾擦着眼泪,她怕薛家良看透自己的泪水,忙说道:“哎呀,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好长时间都没这么笑过了。” 薛家良看着她毫无设防的神态,也笑了:“没想到你还学会恭维人了?” 宋鸽擦完眼泪,一本正经地说道:“告诉你,这些年我长了不少的本事,恭维人那是小菜一碟。” “哦?说说你还学了什么本事?”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觉得过去跟宋鸽在一起时,那种轻松、愉快感又回来了,他开始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感兴趣。 “我……”宋鸽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本事多了去了,还是别说这些了……” “那咱们说什么?”薛家良很有耐心地问道。 宋鸽看着他,其实她很想跟他说,她开始不敢看儿子打针到现在儿子生病她拿起注射器撩起衣服照着他屁股就打;她慢慢学会放弃对他的思念夜晚不再哭醒;她还想说现在听到薛家良这三个字的时候,不再撕心裂肺,她更想更想说的是,当儿子开口喊爸爸妈妈时,她的心,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想说的话很多很多,但是,能跟他说吗?不能!当初,自己之所以选择另嫁他人,不就是为他好吗?他能有今天,也算没辜负她对他的希望,这一点,是目前宋鸽心底深处最欣慰的事了,自从知道他回青州当市长,她比全市一千多万人都高兴,那几天,她感觉自己走路都能飞起来…… 只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她现在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卢拓没有其他毛病,也算顾家,顾她、顾孩子,她非常知足,只要薛家良一天比一天好,官一天比一天做得大,她就高兴,就不后悔。 宋鸽回过神,脸上立刻堆起笑意,以至于眉毛都夸张地弯曲了,她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对了,你还没说我儿子到底该不该报班学计算机?” 薛家良说:“卢拓说让他学计算机只是启蒙,他这话是不想打击你培养孩子的热情,我要说的话可没他这么好听。” 宋鸽笑了,她太了解他了,说道:“没关系,你尽管说。”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学计算机,别的本事长不了,可以乱七八糟的本事就长了,比如,玩网上游戏,到时候恐怕你儿子又多了一项技能,玩游戏。” “我记得你说过祺祺,小孩子可以适当玩游戏?” “那是适当,你别忘了,祺祺是电脑上学的玩游戏,你儿子有可能是在计算机班上学的玩游戏,这不一样……” 宋鸽一听说道:“那可不行,我儿子可是没那么多的时间玩游戏,他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 “哦?一个刚入学三年级的孩子,时间就排得满满的了?”薛家良忽然对宋鸽说的话来了兴趣。 “是啊,你看……”宋鸽掰着手指说道:“他一周两节课的跆拳道,一节课的书法,每天一个小时的练琴时间,如果加上计算机还别说是玩游戏……” “等等等等。”薛家良打断了她的话,问道:“这个孩子是你亲儿子吗?” 宋鸽眼睛一瞪,说道:“当然是我亲儿子了,别人的儿子我也管不着啊!” “是亲儿子你怎么给他的小学课外生活安排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算算他还有自己的时间吗?别忘了,孩子自由玩乐的时间,恰恰是有助于他自然开发智力的时间,你把这个时间人为地剥夺了,你是要耽误孩子的一辈子的,是拔苗助长!按照你培养孩子的方式,他将来有可能成为傻子、呆子!生活上的弱智儿!你会废了孩子的一生!愚蠢!” 宋鸽一听,惊恐地看着她。 薛家良显然意犹未尽,严肃地说道:“想想你刚才兴高采烈向我展示你这个母亲有多能有多本事让孩子学这么多东西的时候,你再想想我说的话,你就知道你自己有多愚蠢和荒唐了!” 宋鸽惊得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家良感觉自己的话重了,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你这样做,你男人就没反对过你吗?你蠢,他也蠢吗?” 宋鸽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听我的……” “那么你父亲呢?他可是老知识分子。” 宋鸽眼圈红了,半天才说:“在孩子的问题上,他们都听我的,真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 薛家良见宋鸽还是愚钝不开窍,就说:“你又不是睁眼瞎,报纸上好多这样的例子,你不看报呀?”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宋鸽顾不上擦眼泪,继续问道:“那现在……还能改吗?” “你必须悬崖勒马,立刻住手,那些乱七八糟的班赶紧退,学费都别要了,再也不能让孩子学了,还有一点,他是男孩,男孩跟女孩子天性不一样。” 宋鸽对薛家良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她说:“如果孩子喜欢的课外班我能让他上吗?” “他喜欢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他不喜欢喜欢什么,千万别强按着他的头让他学。” “那好,我仔细跟你说说他现在的课外班都有什么,也请你好人做到底,帮我参谋参谋……” 宋鸽如数家珍,将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学的班跟他说了一通,还没说完,薛家良就赶紧摆手,说道:“打住打住,我不听了,越听越觉得你这是对孩子变相虐待,算了,指责你的话我就不说了,因为你向来做事就不动脑子,如果你肯听我的建议,我就说,不肯听,我就省省。” “肯听,你快说。” “你说过,孩子喜欢跆拳道,这个给他保留,对男孩子强筋健骨有好处,尤其对你这个快成呆子的孩子更有好处,让他发泄发泄血气,钢琴吗,他已经坚持好几年了,你不是说刚能坐住凳子就开始弹吗,这个也是你们家的优势,投资少,而且老师还是一对一地教,如果他不反感,可以继续,其它的都退了吧。” “天,那他会空出很多时间?”宋鸽有些不甘地说道。 969、把话挑明 薛家良听出她的心不甘,就耐心地开导她:“把时间还给他,让他多跟小伙伴玩耍,你也可以多带他出去,认识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让他感觉你这个妈才是亲妈。” “噗嗤”一声,宋鸽笑了,说道:“你这话就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他的确有些反感我,自己也说是不是亲生的。” 这时,女服务员进来,弯腰伏在薛家良的耳边,轻声问道:“先生,可以上菜了吗?” 薛家良一听,看了看表,说道:“可以,我不是跟你们说五分钟吗?” 女服务员说:“见你们聊得正在兴头上,我特意叮嘱后厨,迟几分钟走菜。” 薛家良说:“好,谢谢。” 很快,几样做工精致、食材新鲜、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端了上来。 一只斩碎的如盘大的螃蟹原样端了上来,宋鸽暗暗一惊,说道:“这也太奢侈了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螃蟹呢?你是不是天天这样山珍海味地吃?” 薛家良说:“别不知好歹,我是为了请你,是沾你的光。” 宋鸽笑了,她伸手就用筷子夹了一块螃蟹,服务员将小蝶的蘸料放到薛家良和宋鸽的面前。 宋鸽抬头看着女服务员,说道:“谢谢你啊,你服务这样周到,让我都不好往下咽了。” 薛家良冲女服务员说:“既然如此,就不劳烦你了,谢谢。”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女服务员笑着走了出去。 宋鸽看着她关上门,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把她支走吗?” “为的是多吃点。”薛家良答道。 “加十分,还是你聪明。” 薛家良静静地喝着啤酒,看着她吃。 宋鸽吃了一会,见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就问道:“你怎么不吃?” 薛家良说:“这些菜都是给你点的,大部分都不对我的口味。” “啊?那为什么不点你爱吃的?” “跟你开玩笑你还真信啊,我有着两瓶啤酒就够了。” “那你也要吃菜呀?” “你不要管我,我一直在吃,只是看着你吃更过瘾。” “哈哈。”宋鸽笑了,说道:“我不管你,我要吃了,不吃就太浪费了。” 薛家良说:“也要注意里带。” “噗——”宋鸽急忙捂住嘴,才没让吃进的东西喷出来,她赶忙喝了一口果汁,说道:“你到底让我吃不吃?” 薛家良冲她一伸手,说道:“您请。” 宋鸽又是一阵开心的笑。 看得出,宋鸽今天很开心,薛家良倒显得忧心忡忡。 宋鸽不管他,而是低头大快朵颐,末了,她将那杯鲜果汁喝完,擦擦嘴,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报告,我吃完,下面,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吧,不会影响到我的食欲了。” “开口?开什么口?”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宋鸽认真地说:“你打电话叫我出来,不会是闲得没事就为了请我吃顿饭吧?你有事,而且还是不好开口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上次我求你的事,对不对?” 薛家良看着宋鸽严肃认真的表情,他忽然笑了,说道:“没想到老鹰让鸡玩了,我约出来的确是有事,想跟你吃顿饭也是发自内心的。看不出,一顿饭的功夫,你居然变聪明了,而且还猜出我的来意,看来,你长大成人了。” 宋鸽没再跟他打趣,说道:“是不是卢拓不合格?前几天我听他到家说市委组织部专门下来人考察他。” 薛家良点点头:“没错,你跟我说了以后,我就跟书记通了气,第二天就派人去师院考察去了。结果很不好。” “很不好?”宋鸽显然没料到,她吃惊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是的,他私立小金库,私发奖金,另外,经济上还有说不清的问题。” “经济还有问题?什么问题?” “这个……”薛家良下决心告诉宋鸽,说道:“按照组织纪律,我不该告诉,而且问题还没进一步核实,据说是收受回扣、挪用公款、私设小金库。” 宋鸽惊讶极了:“怎么可能啊?他口袋里从来都没几个钱。” “难道他没给你比较大数目的钱吗?” “没有,我只拿着他的工资卡,开始每个月还给他零花钱,后来他不要了,说他每个月有点奖金,数目也不大,就不给我了,就当他的零花钱。”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他的零花钱应该比工资还要多。” “啊?”宋鸽吃惊不小。 薛家良说:“也许,他怕吓着你,才没给你大笔的钱。” 宋鸽低头,仔细想了想说:“我看不出来他像有钱的样子呀?” “这就更说明他是有意瞒着你,不过你不知道也好,将来……不至于牵扯到你。” 听到这里,宋鸽脸“刷”地白了,她哆哆嗦嗦地说:“他会有事吗?” “组织上肯定会调查。这也是我不好开口跟你说的主要原因,本来我是想帮他,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如果他还在教导处,兴许事情暴露不了,组织部也考察不到他,可是……” 宋鸽点点头:“我懂了,来的路上我就想,如果你是跟我说卢拓的事,在电话里说就行了,何必还要跟我见面说,我就想可能卢拓这次升官没戏,你想见面跟我解释一下,但没想到……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是的,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说了吗?副院长是市管干部,必须要经过市委组织部考察合格后才能任命。” 宋鸽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我知道,这事......不怪你,要怪就他自己……” 薛家良看着她,有些担心地说:“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宋鸽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薛家良,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薛家良说:“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主动向组织坦白交代,可能在量刑上会有照顾。” “量刑?还要判刑吗?” 薛家良不忍心刺激她,就说:“具体还要看他问题严重的程度,如果他没贪污、也没拿回扣,只是小金库这一个问题,不至于进监狱,怕就怕他有上述的经济问题。” 970、那孩子是你亲生的吗 宋鸽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卢拓的问题如此严重:“那我和孩子该怎么办呀——”她带着哭腔说道。 薛家良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说道:“想听我的建议吗?” 宋鸽含泪使劲点头。 “回家,劝他自首。” “这……能行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这是唯一挽救他的办法。” “自首后他就能从轻处理是吗?” “对。” “你能帮我们吗?” “能,前提是他必须自首,否则的话我不好帮也帮不了他。” 宋鸽低下头,几滴泪珠掉在腿上。 薛家良松开握住她的,说道:“你要冷静,必须冷静,要坦然好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冷静不了,想想我们家,哥哥被处理过,现在……”宋鸽伤心地哭了。 薛家良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你不能这样想问题,我还可以这样说,你家出了个钢琴教授,平均下来,全市至少一百万人才能出一个钢琴教授,可是你家就几口人就出来一个。” 宋鸽带着泪“噗嗤”笑了,说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思维,何至于……”她突然意识到这话不该说,就闭了嘴。 薛家良岂不明白她下面话的意思,就说道:“听话,无论你想得开还是想不开,事情都会发生,你都要面对现实,你要坚强,要将家庭成员精神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这是你必须要完成的,懂吗?” 宋鸽点点头,她忽然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卢拓要是贪污了,是不是还要退赔?” “这个......要司法部门说了算。” 宋鸽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可是我没有见到他的钱也要退赔吗?” 薛家良说:“法律只承认你们是夫妻,不管你花没花他贪污的钱,不过目前只是有人这样举报他,所有的问题还没进入调查阶段,他到底有没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目前一概不知,也许是被人陷害的……” “对,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如果他有钱,不会不给我们娘俩花的,我听他说过,还有另外一个人跟他竞争副院长,这个人之前就干掉了另外一个竞争者,这次,是不是他又对卢拓下手了?其实,卢拓早就有竞争的意思,他一直没暴露自己,怕自己跟那个竞争者一样的下场。” “那个人是谁?” “是哪个系的什么主任吧,具体我忘了。” “听着,你要正确对待这件事情,就算真有人使坏,还得说卢拓有这样的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别人再怎么使坏也不顶用。再有,咱们今天的谈话你不要告诉他。” “我不告诉他怎么劝他去自首?” “我估计,邵东很快就会找他单独谈话的,到那个时候你再劝他。” “你怎么知道邵院长会单独找他谈话?如果不找他会不会误事?” “放心,其它的你不要管,你只需记住,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今天见面的事。” “为什么?他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这两次都是他让我找的你,不然我怎么能想到让你为我们办事。”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别管那么多,只需按我说的去做,我难道会害你吗?” 宋鸽这才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不告诉他,今天我让我爸爸接的孩子,我跟爸爸说晚上一个病患儿家长请客。” 薛家良感到宋鸽还是有点心眼的,就说:“你做得对,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宋鸽抬头望着他,说道:“我的事你永远都会帮忙吗?” “当然,我责无旁贷。” “你……那天送的孩子真是你亲生儿子吗?” “不是,我代养的,我跟他爸爸是好朋友,他爸爸这几年情况特殊,顾不上他,我就接管了。” “那你妻子还真是大度,允许你养别人的孩子。” 薛家良看着她,笑了,说:“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宋鸽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如果我开会不方便接,我会挂掉,一旦情况允许,我会给你打回去。” “我懂。” 宋鸽起身穿好衣服,系好脖子上的丝巾,她重新戴上口罩,回头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市长,再见。” 听她称呼自己为“薛市长”,薛家良有点心疼他,说道:“我也走。” 两个人一同出了宾馆,分别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薛家良有意让自己慢了半拍,看着她骑着一个漂亮的女士单车出了大门后,他才发动车子,向家驶去。 今天,刘三去跟小云看电影,家里只剩下公然和阳阳两个人。 到了家门口,他没有掏钥匙开门,而是故意按了,门铃,就听阳阳说道:“薛爸爸,是你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开门。” 进了家门,薛家良笑着说:“ 阳阳,有人按门铃你要先问是谁,哪能上来就是薛爸爸?要是坏人立刻就知道了你有爸爸姓薛。” 公然说:“这个,不怪他,是我听到门铃响后告诉他的。”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那你是不是上来就会说:老公,是你吗?” 听着薛家良女生女气的声音,阳阳笑得倒在沙发上。 薛家良看着他说:“有那么好笑吗?” “太好笑了,老公,是你吗——哎呦,笑死我了。”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薛家良哈下腰,两只大手就伸向了阳阳的咯吱窝。 阳阳笑得翻滚,接不上气来。 公然过来制止住薛家良,说道:“都接不上气来,没正行。” 薛家良把阳阳拉起,说道:“你们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阳阳说:“公然妈妈带我去腐败去了。” “腐败?你知道什么叫腐败?” “就是下饭店吃好的。” “哈哈,你听谁说的这就是腐败?” 阳阳靠在薛家良的怀里,偷偷指了指公然。 薛家良知道最近公然反应很厉害,她几乎闻不了厨房的油烟味,就说:“今天吃什么了?” 阳阳一听这话,连忙捂住嘴,呲牙咧嘴地说道:“水煮鱼,那个辣呀,都辣死我了——” “哦,辣死你了?我看你活得不是好好的吗?” 971、儿子的琴声 薛家良说完,看着公然,说道:“我今天碰见一个小学生家长,这个暑假开学刚上三年级,你猜怎么样,她给孩子报了各种各样的课外班,我问她,那孩子是你亲生的吗?她说是,我说是你干嘛这么逼他?” 公然说:“我还正想跟你商量这个问题,你看现在阳阳刚入学,每天下午一两节课,老早就放学了,我也想给他报个课外班。” 薛家良一听,急忙说道:“我刚批评了人家,回到家我自己的老婆就要这样做,这什么事呀?” 公然笑了,说道:“你听我说,只是兴趣班,他喜欢就上,不喜欢就不上。” “我不同意,阳阳本来就比一般孩子上小学早,你还让他上课外班,太小。儿子,你同意吗?” 阳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躲在薛家良身后面,趴在沙发上说道:“我不知道……” “嘿,好小子,学会不得罪人了,坐好,不要回避问题,我们在征求你的意见。” 阳阳从薛家良后面出来,坐好,说道:“ 怎么都行。”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那好,我问你,除去上学,你还想学什么?” 阳阳小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英语,我想学英语。” 薛家良看了公然一眼,说道:“为什么想学英语?” 阳阳说:“你和公然妈妈都会英语,想让我听的时候,就说中国话,不想让我听见的时候就说外国话,所以我想学英语,想听懂你们的话。” “哈哈。”薛家良和公然一听都笑了。 薛家良摸着他的脑袋说:“好,那就学英语,这是交给你龚妈妈了。” 公然说:“学英语是不是太小了?再说,学英语不用去报班,我就可以教他。” 薛家良说:“你当然可以教他,问题是跟你学的话,学着学着兴趣就没有了,跟小朋友在一起学,有兴趣还有乐趣,再说,也牵扯你的精力。” 公然说:“行,我再接他的时候,问问老师,有没有好点的儿童英语班。” 薛家良说:“一周一节课就行,他这么小学英语,就是培养兴趣。” 说到这里,薛家良转头看着阳阳说:“小子,咱们可说好了,是你自己要求去学的,一周上一节课,你可要坚持,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哪知,阳阳仰着头说道:“太轻松了。” 薛家良说:“好,击掌。” 三只手掌击在了一起。 俗话说,几家欢乐几家愁,此时,对于宋鸽来说,却是愁肠百转。 她告别薛家良,机械地骑着单车往家走。 一路上,思绪万千。 薛家良说让她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她懂这话的意思,她要做最坏的打算,要按照薛家良说的那样去做,劝卢拓自首。 卢拓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倔强,他能听她的话去自首吗? 她这样想着,径直就去了爸爸家。卢拓晚上也有应酬,最近他的应酬突然增多,她知道卢拓是在为自己竞争副院长做铺垫、搞关系。 在楼下,她就听到了儿子的琴声,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靠在楼下的树上,闭着眼听着,她觉得儿子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薛家良批评他不顾孩子的天性,强加给孩子的负担过多,还说她不是亲妈。 她接受,他认为薛家良说得对,她宋鸽这辈子没有什么梦想了,唯一的梦想就是想把孩子培养成才,她决定一会好好跟孩子谈谈,征求他的意见,他愿意学的班就保留,不愿学的班就退掉。 仔细想想,的确难为孩子了,如果真的因为学了好多无关紧要的知识而耽误了孩子天性的发挥,还真是得不偿失了。 她向来听薛家良的话,所以她庆幸这次跟薛家良的谈话。但是,她还将面临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如何劝卢拓自首。想到这里,她上了楼,她要先听听爸爸的意见。 儿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弹着琴,爸爸坐在旁边,一边喝水一边听着,看得出,爸爸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看见她进来了,儿子叫了一声“妈”,继续弹。 爸爸见她进来,说道:“刚才卢拓来电话,问你回来了吗?他说今天回来早不了,让你跟孩子不要等他。” 宋鸽点点头,说道:“吃完饭可能又去歌厅了?” 爸爸盯着她,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宋鸽摸了摸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爸明显看出女儿有心事,就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爸爸不问还好,这一问,就把宋鸽的眼泪问出来了。 爸爸一见女儿流眼泪,就慌了,赶忙说道:“出什么事了?” 宋鸽擦去眼泪,说道:“没有,就是突然想妈妈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哥孩子病了,她要帮着照看几天。你是不是有事?孩子,如果有事就跟爸爸说。” 看着爸爸急切的目光,宋鸽低下头,说道:“爸,卢拓可能要出事。”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见着薛家良了,是他跟我说的。” “你晚上不是跟病患家长吃饭去了吗?” “我是骗你们的,我其实去见薛家良了,是他约的我,说有事跟我说……” 于是,宋鸽就将薛家良跟他谈的内容跟爸爸说了一遍。 爸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半天才说道:“薛家良能跟你说这话,证明他是重情义的人,他说得对,劝卢拓去自首,这样他才有可能帮到他,如果不去自首,那就要走法律程序了。” “爸,你说卢拓会进监狱吗?” “十有八九。” “那……我怎么办?” 爸爸停住脚步,说道:“没有其它办法,按薛家良说的办,积极做他的工作,另外,只能悉听尊便。” “可是……我命好苦……”宋鸽的眼泪下来了。 爸爸坐在女儿身边,说道:“孩子,无论命苦还是命甜,你都必须面对现实, 卢拓的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你的任务就带好孩子,挑起家庭担子。” 宋鸽擦着眼泪说:“如果他真的挪用公款或者吃回扣的话,是要退赔的,可是家里没钱退赔呀?” 972、心乱极了 爸爸劝她说:“现在想这些没用,一是不知他到底有多重的罪,二是薛家良说得对,问题还没有最后查清,即便他的问题存在,真要退赔,就是卖房子也要陪,这是法律。你的确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宋鸽哭着说道:“我的心乱极了——” “孩子,你必须要坚强去面对,按薛家良说的去做,没错。” 宋鸽擦着眼泪,点点头。 “妈妈,你怎么了?” 这时,儿子卢子平进来了,她看着儿子,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时,就希望儿子能健康平安地成长,另外,平,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纪念平水的意思, “子”,顾名思义。 她拉过平平的的手,问道:“练完了?” 平平点点头,他的身高,早就超过了妈妈,以至于裤脚离脚面又有一段距离了。 宋鸽说:“裤子又短了,明天妈妈给你把裤脚放出来一点。” 宋父说:“费那事干嘛,买条新的也没有几个钱。” 宋鸽默默地摇摇头,也许,从明天开始,一切开销都要节俭,薛家良和爸爸都说让她早做准备,她是该好好打算一下了。 半夜,卢拓才醉醺醺、跌跌撞撞地回来,嘴里的酒气,立刻弥漫整个屋子。 宋鸽没有睡,她在等他。 卢拓一见她还没睡,就说:“你……你怎么还不睡?” 宋鸽说:“我在等你。” “我给爸打电话了,让你不要等我,我请了几个实权人物喝……喝酒、唱歌去了,这是感情投资的……” 宋鸽捂着鼻子,说道:“怎么唱了一晚上的歌,这酒气也没挥发出去呀?” 卢拓笑了,说道:“挥发什……什么呀,到歌厅又接着喝……喝了。” 宋鸽皱着眉头,感觉今天晚上不可能跟他谈了,就说:“快去洗澡吧。” “平平呢,我去看看平平睡了没。” “你别去了,他早就睡着,别把他熏醒。” 卢拓笑了,说道:“我就看一眼。” 卢拓轻轻推开平平房间的门,就看见儿子的大长腿露在被子的外面,他轻轻将他的腿塞进被子里,重新关上灯,将门留了一条缝隙,然后洗澡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宋鸽和卢拓都还没起床,平平就敲门进来了,他揉着眼说道:“你们怎么还睡呀?该送我去拳馆了。” 宋鸽睁开眼,看了看表,说道:“儿子,你还想学跆拳道吗?” 儿子说:“既然学,就接着学下去呗。” 宋鸽拉过儿子的手,温和地说:“妈妈征求你的意见,你想学咱们就接着学,你不想学咱就不学了,把琴坚持下来就行了。” “我想想……”平平仰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还是学吧,我挺喜欢这一项运动,总坐着弹琴没意思。” 宋鸽一听,这跟薛家良的建议不谋而合,就高兴地说:“好,妈妈马上起床,你去洗脸,咱们去外面吃早点。” 宋鸽立刻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带着儿子走出家门,他们在一个早餐馆坐下,儿子很能吃,一屉小笼包,外加一碗混沌,儿子的食欲永远那么好,但儿子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喜欢吃零食,所以,宋鸽就格外重视这一天三顿饭。 看着英俊帅气的儿子,宋鸽心里一阵欣慰,想起昨天薛家良说的那些话,她又问说道:“平平,妈跟你商量个事,咱们把那个书法班退了吧?” “为什么?”平平一边吃一边问道。 宋鸽说:“妈妈给你报的班太多了,你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了,我应该把属于你的时间还给你。” 平平说:“我要自己的时间干嘛?” 宋鸽心就是一紧,说道:“你是不是对妈妈有意见?” 平平看了一眼妈妈,说道:“没有意见。” 宋鸽真诚地说:“我知道你有意见,那个时候妈妈走进了误区,认为你学的越多,越容易成才,现在妈妈认识到错了,你现在正是天性养成和开发智力阶段,上的课外班越多,就越会阻碍你天性的发挥,所以妈妈决定知错就改,完全尊重你的意见,你不喜欢的班咱们就不上了。” 平平看着妈妈,眼里露出惊喜,说道:“真的?” “真的。” “那咱们交的钱还能退回来吗?” 宋鸽疼爱地摸着儿子的头,说道:“真懂事。退不退都没关系,不退咱不要了,要紧的事,不能禁锢你的天性,要给你自由,是思想的自由,是智力发挥的自由,去做你喜欢做的事。” “妈妈,我没听错吧?” “没有,妈妈以后坚决不强迫你去学这学那了,不过妈妈建议,琴还是要练的,因为咱们学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多少孩子投资一两万都要学琴,而且风雨无阻,但是你看你多好的条件,守着一个钢琴老教授,而且是一对一地教你,这个性价比太高了,我希望你能把琴坚持下来,将来当做一项业余爱好挺不错的。” 平平听妈妈说的话比往日民主多了,不再是强硬性的口气,就说:“那如果我说我最不想学的就是钢琴,你会尊重我的意见吗?” 宋鸽一怔,显然没料到平平会这样说,她支吾了半天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说话不算数。” “算数!”宋鸽咬着牙说:“我尊重你,如果你不想跟姥爷学琴,就……不学了。” “真的?”儿子欣喜地问道。 “真的!”宋鸽坚决地说道。 儿子笑了,小大人似的说道:“还是学吧,今天姥爷说我弹得相当不错了,已经学了好几年了,我也不想荒废了,。” 宋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回来,在楼下听到你弹琴,我居然听入迷了,半天才上去,你刚才说不想学了,我还真是遗憾了一会。” 儿子表现出了跟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他想了想说:“我还跟姥爷学吧,每周学一节课的跆拳道,其它我就不学了,你以后也别给我报那些乱七八糟的班了,我集中精力学琴,跆拳道就当我跟小伙伴在一起玩就行了,老师说,三年级的文化课也很重要,是小转折。” 973、东窗事发 宋鸽非常高兴,她没想到儿子的选择居然跟薛家良的建议完全吻合。 “好,妈妈听你的,今天我就给其它的课外班打电话,咱不上了,学费能退就退,不退就不要了,比起我儿子远大的未来,那几个钱不算回事。” 送孩子回到家,卢拓刚从卧室出来,他睡眼惺忪地说:“昨天喝得太多了,都起不来了——” 宋鸽说:“昨天的酒气今天还有呢。”说着,就开窗通气,然后系上围裙戴上套袖走进厨房,去做他们两个人的早饭。 卢拓洗漱完毕,坐在餐桌上刚要吃,他的电话就响了。 他一看来电显示就激动地说道:“是邵院长。”立刻接通:“邵院长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有时间,您说吧。钓鱼?好啊好啊,半小时,半小时我准时在门口等您。” 放下电话,卢拓高兴地说:“是邵院长,他特意邀请我去跟他钓鱼,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谈,我似乎看到了曙光。如果我能如愿以偿,鸽子,咱们要好好请薛家良撮一顿。” 不知为什么,看着卢拓兴高采烈的样子,宋鸽却高兴不起来,她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这可能就是薛家良昨天再三强调不让宋鸽告诉卢拓有人举报他的事,也就是说,薛家良不想让卢拓从宋鸽嘴里知道这件事的实质,其实也是在保护她。 卢拓赶紧大口吃完早饭,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说:“鸽,我走了,你慢慢吃吧,中午别等我吃饭。” 卢拓以前不喜欢钓鱼,最近才开始学习钓鱼,只有宋鸽知道,卢拓学习钓鱼,完全是为了接近邵东,因为邵东业余时间酷爱钓鱼。 今天邵东主动邀请他去钓鱼,这对于卢拓来说,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如果不兴高采烈那就不是他了。 看着卢拓背着刚用了两三次的钓具走出门,宋鸽叹了一口气,面对着早饭,她没了胃口。 这个上午,宋鸽无心干家务,她打开抽屉,找出两张工资卡和两张数额不大的存单,家里没有什么积蓄,这几年他们两人的工资都用在培养孩子的身上了。如果卢拓真的利用职务之便吃回扣、挪用公款、私设小金库等,罪名一旦确立,随之而来的就是退赔。 她除去卢拓的工资,没有见到他往家里拿过大额金钱,上个月爸爸过生日,他硬塞给爸爸两千块钱的红包,在宋鸽眼里,两千块钱是笔数目不小的钱。除此之外,她从再见他有过花大钱的时候,那么他吃的那些回扣和贪污的钱都去哪儿了? 薛家良说得对,尽管他没把钱拿进家,将来退赔的时候,她也是有责任和义务的。 想到这里,她环视着这个家,她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年。就跟小鸟衔窝一样,慢慢搭建起这个家,尽管家比较简陋,但能为她和孩子挡风遮雨,卢拓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到了接平平的时候了,宋鸽锁上房门下了楼。 平平今天在拳馆练得不错,发挥很好,教练说他的动作做得很到位。 在回家的路上,宋鸽问儿子想吃什么,平平说:“想吃姥姥做的面条。” 宋鸽说:“姥姥回老家还没回来,咱们去姥爷家,妈妈给你做。” 来到爸爸家,爸爸刚送走两名前来学琴的孩子,见女儿带着孩子进来了,就问道:“卢拓没在家?” 宋鸽说:“被院长叫走钓鱼去了。” 爸爸听了就是一愣,没说什么。 他们祖孙三人吃过中午饭后,宋鸽和孩子回到自己的家,她刚打开门,就见进门的墙上靠着卢拓的钓具箱,她就是一愣,随后就看到了两卢拓的鞋子。 “爸爸是不是钓鱼去了?”平平问道。 宋鸽说:“是的,去问问爸爸吃饭了没有。” 平平换上拖鞋,就跑进了卧室。 一会,平平就从卧室出来了,他走到宋鸽面前,悄悄说:“爸爸在床上躺着,他不跟我说话。” 宋鸽知道,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一定是院长利用钓鱼机会,代表学院跟他提前谈话了。 她摸着平平的脑袋说:“回你屋吧。” “我想看电视。” “小点声。” 宋鸽走进卧室,就见卢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绝望地瞪着天花板。 见他这个样子,宋鸽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走到他身边,问道:“吃午饭了吗?” 卢拓没有说话,两只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瞪着天花板。 宋鸽坐在他身边,将他一只手臂折回来,说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卢拓眼睛眨了眨,说道:“鸽,我完了,我这次彻底地完了……”说完,他扯过一个枕头,盖在脸上,嗡嗡地哭开了…… 宋鸽怕外面的儿子听到他的哭声,起身关严房门,又坐回他的身边,把他脸上的枕头拿开,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 卢拓双手捂着脸,说道:“我没脸见你,没脸见平平,我……”他说不下去了。 宋鸽拿开他捂脸的手,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有脸没脸的,一个有了难,另一个也跑不了,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拓听宋鸽这么说,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握过宋鸽的手,说道:“鸽,求你,再去找躺薛家良,现在只有他能救我。” 宋鸽知道,薛家良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告诉卢拓她事先知道了他的事,就说道:“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去找他,找他又该说什么?” 卢拓说:“我……我被人告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邵院长请我钓鱼是假,实则是代表院领导跟我谈话,有人告我吃回扣,私设小金库,还挪用公款,还有其它的事,不过都不重要。” “那……这些事你到底做过没有?” 卢拓说:“唉,一言难尽。” 宋鸽说:“你只说做过还是没做过?” 卢拓看着镇静的宋鸽,说道:“有的做过,有得做得不严重,反正哪条罪名都沾点边。” 宋鸽认真地说:“那好,我问你,你真的拿了回扣?” 974、收多退少 “这个……”卢拓支吾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 宋鸽将他拉起来,让他在床上坐好,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喝口水镇静一下,然后拉过一个小凳子,她坐在卢拓的对面,握着他的手,说道:“卢拓,我首先表个态,不管你遇到什么问题,只有你没有做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我宋鸽都会跟着共同面对。” 卢拓听着平时一贯柔弱的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他激动得眼圈又红了,他放下水杯,紧握着她的手,说道:“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是被人算计了,原来是有人早就给我挖好一个坑,一旦我有一天跳出来威胁到他,他立刻就挥锹填土将我埋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说到这里,卢拓松开她的手,捧住自己的脑袋,哈下腰,低下头。 宋鸽看到他双手有些颤抖,知道他的内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就说:“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卢拓摇摇头:“不想吃,我现在脑袋乱成一锅粥了,鸽儿,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他抬起头,看着宋鸽,眼里充满了乞求,似乎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能救他命的活菩萨。 说真的,宋鸽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有点困难就被打倒,跟哥哥李立群一样,哪像当年的薛家良,三道免职的金牌都没将他变成这样萎靡。 想到这里,她咒骂了自己一声,看着卢拓,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刚才都说了,只要你没杀人放火、伤天害理,我就不会离开你,前提是,你必须承认错误,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人,哪有不犯错误的,犯了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 要是以往,像这种老套的话从宋鸽嘴里说出来,一定会遭到卢拓的嘲笑的,但是今天,在卢拓听来,就如同罪犯听到皇帝的赦免令一样感人。 他抓住宋鸽的手,说道:“我的错我知道,没有多大问题,是别人有意陷害的我,这事,薛家良完全能给我平了……” 宋鸽来气了,甩开他的手,说道:“你不说你自己的问题,先说要去找谁平,你根本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别人怎么帮你平?” 卢拓看着她,见她目光坚定、沉着,就问道:“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宋鸽就是一怔:“我知道什么?” “知道我的事。” “你什么事,直到现在你也没说,光说让我找薛家良找薛家良,找到薛家良,我跟人家说什么?我总不能说你救救吧卢拓吧,他有难了,人家问我,他到底怎么了,我说什么?” 卢拓耷拉下脑袋,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全告诉你……” 原来,暑假前期,学校购置一批教具和设备,当卢拓将清单报给主管副院长刘仁的时候,刘仁看了看,说道:“你有目标采购商了吗?” 卢拓心说,每次都是你指定的采购商,我哪有?但他嘴上却说:“没有。” 刘仁说:“以后这种事不要报给我了,你们看着采购就是,要保证货真价实。” 卢拓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不知道,这是块肥肉,刘仁仁从来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儿,怎么舍得把肉留给他们? 见卢拓不相信地看着自己,刘仁又说:“是这样,上边现在提倡简政放权,咱们学院也一样,上次开班子会时就学习了文件,这种事,本来就是你们教务处的事,我不再管了,最后我签个字就是了。” 卢拓说:“这事,我看还是您来主持吧,我跟外界尤其是这些商家没什么联系。” 刘仁说:“还走公开招标吧,这样办事透明,也避嫌。” “好吧。” 就这样,三天时间里,前来应标的采购商就多达七八家。 还跟往年一样,招投标工作由卢拓主持,但这次主持他有了底气,知道自己可以做主,问题也恰恰出在自己可以做主的环节中,他暗中收了一家名为“金帝”公司五十万元的好处费,等金帝公司夺标后,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北戴河度假的刘仁,刘仁没说什么。 当晚,金帝公司老板宴请卢拓,卢拓事先在口袋里装下录音笔,自作聪明地导演了一出退还好处费的戏。他将二十万元现金装在一只布袋子里,见周围没有别人,就将布袋子放在桌上,说道:“曹老板,祝贺你夺标,但您给我的这20万元的好处费我不能收,我之所以选择在您中标后归还这笔好处费,就是不想让您心里不踏实。您只要给我们提供货真价实的东西,别给我一座金三我还高兴。” 这位曹老板一听,心里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卢拓收多退少的把戏,在久经沙场的老板面前,还看不透他那点小心思?他就假模假样地当场对卢拓进行的赞扬,说:“像您这样的清官,社会上太少了,您放心,我供的货,经得住质量检验!” 这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就此结束。 设备到后,立刻就有人指出,在别的高校,这些设备和教具的价格远低于本校的,有人就质疑卢拓吃了回扣,只是这种言论几天就过去了,因为,大凡学校添置设备,都会有人站出来说这种风凉话,所以,卢拓暗自紧张了几天后就平静下来了。 他甚至庆幸自己吃了回扣,就是一分回扣都不吃,别人也会这样议论的,如果你买来的设备价格比其它学校的便宜,还会有人会说风凉话,他们会说,你不但吃了回扣,还买了以次充好的商品,总之,别人的嘴你堵不住。 宋鸽听到这里,惊得张大嘴,说道:“那你的钱呢?” 卢拓看着她,说道:“这……请允许我先不告诉你钱去了哪里,那是另外一回事,先说眼前的事……” 不知为什么,宋鸽感觉卢拓有重大事情瞒着自己,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卢拓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不信任,就说:“鸽,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向你坦白一切的,只是眼下咱们先说要紧的事好吗?” 宋鸽点点头。 975、鼓励他去自首 卢拓说道:“关于小金库,哪个科室没有?教务处的小金库又不是在我这一任上才有的,由来已久,而且,领导私下的许多事办不了,都是我这个小金库兜的底,还有挪用公款一项,根本就称不上罪名,那是临时拆借,并且,我也很快就归还上了,鸽,这在平时都不是问题,是有人想整我。” 宋鸽说:“谁想整你?你做了什么事把别人得罪了?” “我能做什么事?自从当上这个主任,我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之所以出了这种事,说白了,就是有人想整我,这个想整我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副院长刘仁。” “他?他不是第一副院长吗?即便你当上副院长,也威胁不到他,他整你干嘛?” “你问到点子上了,他整我,实则是给他的学生打败一个竞争者。” “你是说那个什么系的系主任?” 卢拓激动地说:“对,就是他,他是刘仁的学生,而且两家关系非常好,刘仁许多报不了的发票都在他那里报的,这么多年,我主动跟他说过多次,他一张发票都没来找我报,这就说明他不想在我这里落下什么把柄,更不会抬我,能做的只有踩我,给他弟子扫清障碍!” 宋鸽见他不在自己身上找毛病,总是指责别人对他的不公,就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即便是他们真的算计你,问题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没有毛病,他们就是想算计你都算计不倒你。” 卢拓听她这么说,就低下头,又用双手抱住脑袋。 宋鸽又说:“卢拓,既然你现在不想跟我说那三十万去了何处,我也不逼你,但你将来必须告诉我。” 卢拓点点头。 宋鸽想了想说,拿开他的手,说道:“事情发生了,你也不用唉声叹气,我刚才跟你说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拿了公家多少钱,我们还,我们没有多少积蓄,但我们还有房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偿还。” 卢拓抬起头,看着她,说道:“你不怪我?” “怪,我非常生气,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我开始就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怪你有什么用。” “谢谢。”卢拓握住她的手。 “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听我的,纸包不住火,你要主动承认错误,向组织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坦白?你疯了吗?”卢拓松开她的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宋鸽:“你知不知道,坦白从严、抗拒从宽的道理,我如果坦白,说不定就会判我十年八年。” “你就是不坦白,组织上也会查清你的问题的,蒙混不过去。” “蒙混不过去再说,邵东找我谈话的时候,我都跟他说了,我说我是经得住检验的优秀的共产党的党员,我愿意接受组织审查。你这会让我坦白,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现在,咱们的脸算什么,争取宽大是最好的结果。” 卢拓腾地站起来,胳膊一挥,红着眼睛说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去自首的,让他们来查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我也不是傻瓜,我手里也有别人的把柄。” 宋鸽一时语塞,看着卢拓,在脑子里想着薛家良的话,以寻求对策,想了半天,她才说道:“你不坦白,怎么让薛家良帮你?” 卢拓一怔,说道:“你见着他了?” “我上哪儿去见他,不是你刚才说让薛家良救你吗?你不主动坦白他怎么救你?难道,等司法部门认定你的罪是板上钉钉的时候再让他去救你吗?在证据确凿面前,别说是你,就是他亲娘老子他也没有办法。” “可是……”卢拓的口气不再那么强硬了。 宋鸽说:“没有可是,这件事你应该听我的,我难道会害你吗?如今,你被别人盯上就逃不掉的,难道你这几年真的没有问题?如果你认为经得住调查,你可以不去自首,如果你认为自己经不住调查,我还是那句话,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你容我想想……”卢拓拍着脑门,在卧室转了两圈后,颓废地坐在床上,抱着头说:“我如果自首,一切都完了——” “你不自首一切也都完了。” 卢拓冲她摆摆手,说道:“让我静静……” “好,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认为目前自首是最好的选择。” 卢拓忽然看着她问道:“我想,这事薛家良应该知道了,是他让组织部来考察我的,组织部能不跟他汇报。” “这个肯定瞒不过他,但今天是周六,他也许还不知道,我们如果想得到薛家良的帮助,只有自首。” “自首自首,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宋鸽看着他,摇摇头,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走出卧室,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儿子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平平凑到妈妈跟前,问道:“和我爸爸吵架了?” 宋鸽慢慢将脸转向儿子这边,看着儿子那稚气和英俊的面孔,她笑着摇摇头,说道:“没吵架,我们刚才在讨论问题。” “为什么你们大声嚷嚷就是讨论问题,大舅和大舅妈大声嚷嚷就是吵架?” 宋鸽被儿子问得哑口无言。 儿子看着妈妈笑了,继续看电视。 宋鸽忽然发现,凭她的智商,她快领导不了儿子了。 下午,省城家属院附近一座清雅的茶楼,白瑞德和薛家良两人面对面地喝茶。 薛家良带着全家回到省城,吃完午饭后,白瑞德将薛家良约了出来。 白瑞德已经知道公然怀孕的消息,他刚才已经向公然表达了贺意。 薛家良见白瑞德只顾闷头喝酒不说话,料定这位好朋友有什么事,就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顺利吧?” 白瑞德给他杯里续上水,说道:“你说我工作能不顺利吗?在爸爸、龚老爷子和谢叔叔他们的圈子里工作,能让我犯难吗?” “呦呵,听你的话,好像你又有想法了?” 976、对仕途没有野心的人 白瑞德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不正为这事发愁呢。” “发什么愁?” 白瑞德说:“老薛,我这次是真的该走了。” 薛家良说:“我估摸你也快了。确定去最高纪委了?” 白瑞德点点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你如果不回来,我也想去青州找你。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帮我拿拿主意。” 薛家良说:“你守着这么多的高参,还用我给你拿主意?” 白瑞德摇摇头,说:“我高参的确不少,但他们都太高,都是出主意决定我命运的人,不是帮我拿主意的人,你说,这几个人,我扭得过谁?又惹得起谁?” 薛家良笑了,他说得还真是实情:“我就想让人帮我决定命运,我只需低着脑壳闷头干就行了。” 白瑞德说:“你别没良心,龚老爷子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尽管你的能力别我强,但你走的哪一步不是先经老爷子审视一番?” 薛家良说:“你看,这不是说你吗?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我怕你亏心。”白瑞德不满地说道。 薛家良“哈哈”笑了,说道:“我什么都可以亏,唯独心不会亏,这不是说到你,顺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吗,还遭到你的批评。” 白瑞德说:“那当然,龚叔叔一家人就跟我的家人一样,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你也不行,别看你现在跟然子是一家人了,你要是敢对她对他们一家人不是那么回事,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我。” 薛家良知道白瑞德跟龚家人的感情,即便他跟公然没能结为姻缘,但友谊还在:“行了行了,说你的事吧,什么时候离开?” 白瑞德说:“大概下个月初吧。” “关系都办好了?” 白瑞德叹了一口气,说道:“差不多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生快事,怎么看不出你的快乐?” 白瑞德说:“离开我出生、成长的环境,离开我得心应手的工作岗位,冷不丁到了一个新环境,而且还是最高纪委机关,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所以就想跟你说说,让你帮助我排解排解。” “有什么没底的?到哪儿都一样,好好工作,坚守原则,这是通律。再有,我听说,越往高处走,工作越好干。” “那是你,你现在是市政府一把手,动动嘴就行了,用不着亲自干,对于我来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薛家良说:“你真是矫情,即便你不调走,也不可能总是在一个单位,说不定哪天组织就把你派到别处去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只要走上仕途这条路,你的一切就不是你的了,你就是一块砖,组织想把你往哪儿搬就往哪儿搬,基本没有你个人的意志。” 白瑞德说:“这个,我还是能想得开的,就是可怜我父母,昨天下午我去组织部办手续,部长说,我爸提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就是一酸,非常不好受,一直以为,我认为爸爸对我不太关注,除去他严厉管教外,我体会不到他的关爱,通过这件小事,我觉得他还是很在意我的,提前跟组织部打招呼,为的就是我能顺利办手续……”说到这里,白瑞德眼圈红了。 薛家良说:“这就叫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以前父亲对你的关爱肯定不仅仅表现在这样的小事上,只是你那个时候叛逆,跟然子一样,认为父亲就是冷血,所以体会不到。天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儿女的?” 白瑞德揉揉眼,说道:“是啊,我这几天办手续的过程,内心时时刻刻经受着煎熬,一方面舍不得老婆孩子,一方面,舍不得我年迈的父母……不敢想象,我们三口走后,这个家该会怎样的冷冷清清,更不敢想象他们想孙子而不得相见……” 白瑞德说不下去了,他将脸扭到了一边。 薛家良给他倒了一杯水。白瑞德端起来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薛家良宽慰他说:“人都疼隔辈人,他们肯定会想孙子,过几年曾叔叔离休后,就可以去北京跟你们团聚。” 白瑞德说:“是的,这个我们有规划。” 薛家良试探着问道:“茅书记是不是也要调走?” 白瑞德说:“调走是肯定的,我估计两会前就有可能。” “知道去什么部门吗?” “这个目前还不太明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再主持地方工作了,年岁不小了,颠簸流离半辈子了,怎么也该找个机关部委养到退休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好官,真不希望他离开。” “再不离开他就干两届了,目前看不太可能让他连任。他即便调走,对目前的政治格局也会影响不大。” “为什么?”薛家良有意问道。 “他调走了,我爸、龚叔叔、谢敏他们还在,甚至向安康这样的中流砥柱也成长起来了,五年之内,应该还是稳定的。再往远处就不敢说了。” 薛家良突然感到,通过这几年的历练,特别是跟茅苗结婚后,白瑞德的政治素养成熟了很多,以前,由于他对父亲的叛逆,某种程度,他甚至拒绝成熟,现在,他完全成长了。 “到了新单位,有什么打算吗?”薛家良问道。 白瑞德说:“我对仕途没有多大追求,当初同意在纪委工作,有你一半的因素是因为你,另外,我觉得抓贪官很过瘾,也很好玩,一来二去的,就喜欢上这个工作了,我是个对仕途没有野心也没有想法的人,埋头工作,不争名不争利,本分做人,是我一贯的宗旨,把孩子培养成人,我估计我也就到了我爸这个年龄了。” 薛家良说:“茅书记不会希望你安于现状的。” 薛家良说:“你怎么就知道你下一个工作岗位不是纪委?” “没关系,他女儿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安于现状,过一家人朝夕相处的平淡日子。她说她最不忍回忆的童年就是看着爸爸来去匆匆的脚步和妈妈一个人带他们兄妹俩艰难度日的情景。我也不希望我儿子在成长阶段缺失父爱,既然我调动工作是为了解决两地分居,我将来肯定不会因为升官而再次两地分居。” 977、给儿子抢亲 薛家良点点头,他相信这是德子的真心话,问道:“你走后,谁接替你的位置?” 白瑞德说“目前还没有明确的人选,老谢的意思是想等省里调整完了再说。”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响了,是郑清。 郑清问他在哪儿,他告诉郑清在跟老薛在一起,郑清立刻高兴地说他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白瑞德说:“一想到要调走,就特别怀念咱们仨在一起的时光,我跟你们俩腻在宿舍,有家都不回。”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忽然有些伤感,他看着白瑞德,说道:“德子,千万别说这种离愁别绪的话,我听了嗓子眼堵得慌……想起我这条老命还是你和小郑抢回来的,为此,还耽误了见证儿子出生……” 白瑞德一听,眼圈立刻红了,他知道薛家良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就说:“你不让我说离愁别绪的话,怎么你自己倒说开了。” 薛家良双手搓着脸说:“我可以说,你不能说。” “为什么?” 薛家良双手离开脸,说道:“因为是你要离开我们,所以你不能说。” 白瑞德笑了,他揉揉眼睛,说道:“你还是这么霸道!不过老薛,尽管你这么霸道,我跟你怎么还这么投缘呢?” “你那是贱气!” “的确贱气。”白瑞德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小然怀孕了,真为你们高兴,但愿你们能生个女儿。” 薛家良说:“敢情你有儿子了,你就希望我生女儿。” 白瑞德说:“是的,我那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回家就跟茅苗说,茅苗也希望你们生个女儿,将来咱们做亲家。” 薛家良说:“你做美梦去吧,即便生女儿,我也不跟你做亲家,你几颗牙齿我都知道长在哪儿,跟你做亲家多没意思。” 白瑞德不服气地说道:“就因为彼此了解还要做亲家呢,省得你女儿嫁到别的家庭受气。” “哼,我薛家良的女儿谁敢给气受,除非他们家的锅不想要了。” 白瑞德指着他说:“你看你这水平,怎么跟土匪似的。” 薛家良眼一瞪,说道:“废话,给我女儿气受,我能坐视不管吗?” 这时,郑清推门进来,他看着这两位又在互相瞪眼珠子,就说:“你们俩怎么又杠上了?” 薛家良说:“他要给他儿子抢亲!” “抢亲?”郑清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他想让我女儿嫁给他儿子,我不同意。” “哈哈哈。”郑清大笑,说道:“薛哥,难道你都知道要生什么了?” 白瑞德说:“他要是现在就知道,我马上就给他烧香磕头当半仙供着他。” 薛家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让郑清坐下,给郑清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和你白哥抬不了几回了,人家要高就首都了,以后想跟他抬杠,还得去首都找他,其实是不舍啊——” 白瑞德一听,立刻伸手握住了薛家良的手,他红这眼圈说:“老薛,你又犯规了,是谁不让说离愁别绪的话的?你呀,就是这一点不好,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烟。” 郑清知道这两人的感情,就说:“你们这是干嘛,白哥要下个月初才能走,还有好几天时间呢,这么早就说这些,我怎么受?” 薛家良一看,郑清的眼圈也红,他赶紧眨巴着眼,说道:“算了算了,说点别的,小郑,听说你恋爱了?” 郑清惊讶地问道:“哥,你这消息也太快了!是谁透漏给你的?” 薛家良说:“谁都应该,你再恋爱结婚,我们三个人基本就算功德圆满了。说说,姑娘是哪个单位的?” 听他这么说,郑清咧嘴笑了,说道:“看来,给你通风报信的人,没全告诉你。” 白瑞德说:“我们只知道你在谈恋爱,对你女朋友的情况一概不知,你把她保护得那么严实,我们就是想帮你打听打听都做不到。” 郑清挠了挠了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忙你们恐怕帮不上,因为我是在天上认识的她,她具体情况我目前也不太清楚。” “什么?天上?”白瑞德问道。 郑清说:“是啊,就是上个月我去西安那次,在飞机上认识的。”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行啊,坐趟飞机就能捞个女朋友?” 郑清说:“当时也是事出有因,在飞机上,一位乘客想升舱,就跟商量,但他不符合升舱的规定,就跟空姐吵了起来,这位空姐不但人长得漂亮,也非常有涵养,对这名乘客的大喊大叫无理取闹,始终是面带微笑,最后,这名乘客扬言要投诉这名空姐,并且记下了空姐的工号,后来,这名乘客果真将这名空姐投诉了。乘务长带着一名乘务员来到旅店中间悄悄做调查,我感觉那名男乘客很过分,就替这位空姐打抱不平了几句。” 白瑞德听到这里,睁大眼睛说:“是不是好戏开始了?” 郑清笑着说:“的确是这样,我后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才知道是那名空姐打来的,她向我表示感谢,说如果不是我和另外两名旅客给她作证的话,她这个月的奖金就要泡汤,而是,竞选乘务长也就没戏了。” “她怎么知道你的电话?”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当时我们都在事件说明书上签字,为了便于航空公司核实情况,我们都写上了电话号码和机舱座位号。” 白瑞德说:“是不是从此就开始交往了?” 郑清说:“差不多,我们在西安办完案子后,带着当事人,必须当天返回,但是我们买不到当日的机票了,后来,我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了她,就按照她的来电号码给她打了过去,还好,正赶上有两张退票和一张剩票,她便帮我们定了票,我们带着当事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飞机,就这样,我们在彼此有空的情况下,有时就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我给她打,她给我打的时候很少。” “她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我没说过,她也没问过。” 978、临别礼物 “一场美丽的邂逅,但愿你们能结为连理。”白瑞德说道。 郑清说:“我是有这心,就是不知人家姑娘有没有意?薛哥,你看,目前我往下继续进行吗?” “这个,要看你……”薛家良刚要往下说,忽然盯着郑清问道:“这个问题干嘛问你?应该问你自己。” 白瑞德一听,捂着嘴笑了。 郑清看着白瑞德的坏样,也不客气,说道:“是有人让我问你的,说你是恋爱专家。” 薛家良说:“我、是、恋爱专家?我恋爱专家快四十岁了还结婚?你见过这样的恋爱专家吗?” 郑清说:“你也没到四十,再说,你竟顾奔事业了,就是想结,不是也没时间结吗?” “结婚这事还能没时间?我看你是偏听偏信,跟你说这话的人,才称得上恋爱专家,他年岁比我小,孩子都有了,你说,我们俩到底谁是恋爱专家?” 白瑞德忙插话道:“恋爱专家不能以结婚早晚、有没有孩子而定,要以恋爱智慧、恋爱技巧而定。”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这么说,说这话的人就是你了?” 白瑞德说:“这的确是我的真实心理。” “horseshit!” 薛家良一急,说出一句粗话。 白瑞德一听,抬起脚就要踢他。 薛家良早就有防备,一下子跳到了一边。 郑清在一边哈哈大笑,他拍着巴掌说道:“好,太好了! 仿佛时光又回到从前了。” 他这句话,说得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 薛家良重新坐下,端起水杯,闷头喝了一口,白瑞德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郑清的眼圈忽然一热,哽咽着说道:“你们这当老兄的,一个两个地都出去了,就剩下我给你们守着老家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听了这话,就各自将脸扭到了一边,两个人都很伤感。 郑清从口袋里掏出折叠的纸,递到薛家良跟前,说道:“薛哥,这是有人送你的礼物。”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郑清。 “是临别礼物。”郑清一边说着,一边冲白瑞德的后脑勺努努嘴。 薛家良明白了,这个“礼物”是白瑞德通过郑清的手送给他的。 他接了过来,刚看了一眼,立刻脸部的肌肉就紧张起来,他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最后才抬头看着他俩,问道:“这个,从哪儿搞到的?” 白瑞德看了他一眼,揉着红红的鼻头,说道:“我去趟卫生间。”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清白瑞德有点伤感,但眼下这纸上的信息让他顾不上白瑞德的伤感了。 郑清看着白瑞德的背影,说道:“是白哥,白哥说,反正他也该走了,临走前就犯一次纪律,帮你查清了青州吧那个‘青州之剑’发帖的位置。他不想亲自给你,让我交给你。” 薛家良内心就是一热,按常规,白瑞德这是违法纪律的,所以他才不能亲手给他,所以他才走了出去。 这张纸上记录着“青州之剑”先后在三个不同的位置发帖,首次发帖是在青州市政府招待所602房间,第二次发帖是在市委常委办公楼,第三个发帖地址是在市委家属院。显然,这个人是青州市委或者政府班子成员,最后,薛家良在脑海里将这个人锁定在祝建生的身上。 因为市政府招待所602房间,大部分时候是祝建生私密办公地点,市委几个主要领导,差不多在市政府都有单独房间,这也是工作的需要。 薛家良头皮就是一阵发麻,他紧锁眉头,闭上眼睛,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开始的时候,他根据文风和语言,还以为是报社主编肖锋,看来,是有人模仿他的风格和语严写了这个帖子。 但祝建生目的何在?难道仅仅是给他和侯明添堵吗?还是想引到一场舆论风波? 郑清说:“薛哥,这件事不要让卜主任知道,更不能让谢书记和首长知道……” 薛家良挥挥手,说道:“我懂,谢谢兄弟们。” 薛家良说完这话,不知为什么,眼圈忽然一热,白瑞德在临走时,给他做了这事,虽说网上这个帖子引起的风波已渐渐平息了,但薛家良仍然感到风雨欲来。祝建生躲在黑暗中,为什么要发了这样一个帖子? 看来,青州于薛家良来讲,还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时,郑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是一条信息,他一看,不由得读出声:“账已结,我先撤。薛哥,他走了——” 薛家良知道白瑞德的性格,他不愿跟他们久坐,就是怕离别伤感,所以提前离开了。他看着郑清说:“这两天,咱们抓紧时间请请他,给他践行,你操办,我买单。” 郑清说:“我也是想跟你说这事,什么范围?” “你们定,你要是拿不准就征求一下德子的意见。” “好的。也就是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两个时间了,你明天下午是不是就该回青州了?” 薛家良说:“不用管我,对你们的时间,即便这两天不行都没关系,只要你们安排好,随时可以通知我,我一定会到。” “薛哥够哥们!” 薛家良说:“你有什么打算?” 郑清说:“我没有打算,当初你和龚书记把我领进纪委的大门,除去安分守己、踏实工作,我什么奢望都没有。如今,你们都走了,我只想给你们看住最后这个家。” 薛家良赞赏地说道:“你这个想法很好,能在一个地方踏实工作,也是一种境界,就没有想过出去任职?” “没有,从来都没有。自从白哥调到审理室后,网络信息这块工作就归我负责了,卜姨教给我许多业务知识和为人处世的道理,只要纪委要我一天,我就在纪委工作一天,我个人没有任何要求,我很满足我目前的工作。” “那就好,好好工作,就是我们最初的本钱,要珍惜。” “年轻人都以你和白哥为榜样呢,这几年,咱们纪委出去的干部还真不少呢!你还不知道吧,张兵也出去了?” 979、热土难离 张兵,怀东市委一名普通的纪检干部,当然薛家良参加的第一个专案组就是怀东市那个案子,他跟龚法成曾经去和举报人张兵接头,当时张兵为了摆脱跟踪,避人耳目,乔装成一个拄拐的老大爷,后来,龚法成欣赏他的原则性,就把他调到了省纪委工作。 “张兵去哪儿了?” 郑清说:“他回怀东市去任职了,副书记。”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你头回国之前。” 薛家良点点头,这个情况他还真没听说。 郑清又说:“你调安平市政府的那一年,也就是去博阳兼职的那年,郄副部长的公子郄松和公安厅董健的女儿董新月也调进了省纪委,今年,估计郄松也想出去任职。” “他刚来这么两三年就出去了?” “是的,他哭着喊着想出去。” “为什么?” “唉,是情殇。” 薛家良笑了,说道:“情,还殇了?” “是的,他喜欢董新月,但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追了半天没追上,可能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尴尬,所以就要求出去。” 薛家良说:“那太可惜了,现在出去就跟白板一样。” “是的,不过他爸爸不同意,他就哪儿也去不了。” “是啊,他爸爸是主管组织工作的副部长,要先经过他爸爸这一关。把他跟董新月拆开不就行了。” “我听领导的意思是想把他们拆开。” 薛家良没有见过董新月,据说也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姑娘。 薛家良说:“小郑,我们都从纪委出来了,以后有事要勤沟通。” 郑清说:“薛哥,这话不用嘱咐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薛家良便走出来。 他来到车跟前,看见白瑞德并没走,正在跟刘三聊天。 薛家良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白瑞德说:“你就不想想我怎么来的?我能走着回去吗?” 薛家良笑了,跟郑清说:“你白哥是不是吃枪药了?” 郑清看着他们俩又要开始掐,就给他们拉开车门,说道:“上车吧。” 薛家良刚要迈腿上车,就见白瑞德的腿就伸了过来,他立刻意识到他想冒坏,赶紧哈腰含胸,就势坐进车里,就这,他也被白瑞德绊倒在车座上,两只大脚丫子就翘到了车窗外。 白瑞德和郑清见薛家良滑稽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薛家良从车里钻出来,说道:“你干嘛呀?是不是想跟我过两招。” 白瑞德说:“我从不跟有功夫的人正面过招,顶多也就是给你给你使绊子,以后,你想让我给你使绊子,都没机会了。” 薛家良说:“谁说没机会,我去北京找你,送门服务。” 这时,刘三探出头问道:“白哥,你要调走吗?” “叫叔叔,没大没小的,跟着姓薛的学不着好。” 刘三脸一红,说道:“不是您让我叫哥的吗?” 薛家良说:“就是,你要是真没地方撒气,咱俩就摔你一跤,你敢吗?” 白瑞德一听,就要脱外套,说道:“输给高手,不丢人,摔就摔。” 郑清一看,急忙站在他们俩人中间,说道:“我看你们怎么都不太正常啊,不就是调走一个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青州的距离跟省城差不多,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刘三一听,也急忙下车了。 薛家良知道白瑞德其实是不想离开,他心里憋屈,就走过去,把他推进车里,说道:“别闹了,上车吧,告别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非要跟我摔一跤。” 白瑞德说:“跟你摔一跤才能印象深刻。” “你忽然像个伤感小青年?” “去你的!”白瑞德说着,照着薛家良的肩膀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 薛家良疼得呲牙咧嘴,说道:“出气了吗?不行再给你一个肩膀。” 白瑞德也不客气,攥紧拳头,照着他又要打来。 郑清一把抱住了白瑞德,不让他打。 白瑞德的拳头已经出去了,但却什么都没打到,他有些气急败坏,转身照着郑清就是一拳。 郑清躲闪不及,鼻子立刻淌出了血。 薛家良一见急了,高声喝道:“你有完没完,耍什么酒疯?” 郑清捂着鼻子哈着腰,血就滴答滴答在水泥地上。 刘三赶忙从车里拿出纸巾,帮郑清擦着。 从小到大,白瑞德几乎没跟人打过架,更没把别人打出血过,他一时慌了,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说:“我叫120。” 郑清赶忙摆摆手,一边擦着鼻血一边说道:“不……不用。” 白瑞德惊恐地说道:“我……是不是把你鼻梁打折了?” 薛家良“噗嗤”笑了,说道:“看来,你真是没跟人打过架,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这一拳,不足以把他的鼻梁打折……”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瑞德又握住拳头。 刘三一看,赶忙挡在薛家良前头,说道:“白叔叔,您打我两下吧。” 白瑞德一听刘三改了称呼,叫他“叔叔”,不知为什么,他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扭头上了车。 薛家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由他去了,他说道:“三儿,搀你郑哥去洗手间,用凉水洗洗。” 刘三手里拿着纸巾,扶着郑清就往茶楼里面走去。 薛家良看了郑清他们一眼,这才拉开车门,坐在白瑞德的旁边,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是热土难离,你要是像我这样,今天调这里明天调那里,你还该怎么着?” 白瑞德抹了一下眼睛,说道:“我的确舍不得,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我老爹老妈,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你是高升,又不是去充军发配,别这么没出息,被你老丈人知道,该笑话你了。” “无所谓……我办调动手续的时候,都没想过会舍不得,今天见了你,也不知是怎么了……” 薛家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郑说得对,青州到首都跟到省城的距离差不多,你不方便的话,我去找你。” 白瑞德点点头,他看见郑清和刘三出来了,赶紧下车,迎上去,说道:“兄弟,对不住了。” 980、不是盟友是丧星 郑清一听,就动情地抱住白瑞德,说道:“只要能让白哥心里能好受一点,就算我的鼻梁被你打断了都没什么。” 白瑞德也紧紧地抱住他,说道:“原谅哥哥,我失态了……” 由于白瑞德怕再次勾起他的离别愁绪,所以,他断然拒绝了薛家良和郑清给他践行的好意,薛家良和公然便回到青州。 周一,薛家良照例提前到单位。 奇怪的是,有一个人居然到的比他早,这个人就是副书记祝建生。 祝建生下了车正要往里走,一扭头看见了薛家良的车也到了门口,他便故意放慢脚步,等着薛家良。 薛家良对这位利用“业余”时间发帖“督促”政府工作的副书记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他迈开长腿,故意紧走几步,笑容可掬地说道:“祝书记,早!” 祝建生也笑着打招呼说:“薛市长早,我还以为今天我是最早的,没想到薛市长也早。” 薛家良心说,我每天都比你早,但他嘴上却说:“祝书记,您叫我家良吧,您跟我叫市长,我……有点烧得慌,论年岁,您大。” 不管薛家良是真心还是假意,祝建生听了薛家良的话,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但是他不会被薛家良忽悠的,就说:“薛市长客气了,家良这个称呼可不是上班这种场合叫的,那是咱弟兄私下的称谓。” 薛家良说:“祝兄就是原则,不愧是管党务组织工作的领导。” 祝建生感觉薛家良很执拗,也很不好对付,他说“家良”不是在工作场合叫的,薛家良就给他来了“祝兄”,让你感觉到他身上的刺不是白长的,是刺人的。 对于薛家良,祝建生还是有所耳闻的,最早平水县委书记管春山就曾经说他头上长着反骨,可是也有人说他重情义讲义气,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锻炼,薛家良的脾气改了不少,但有时也难掩起锋芒。 祝建生在青州官场,始终不被重视,从安康开始,但他也不是等闲之辈,闲暇时没少研究官场谋术,是林金水的军师。 就在两个人谈笑风生往里走的时候,常务副市长林金水的车也到了。 他故意拖延了下车的时间,没跟他们一起进入电梯。 林金水这几天可谓是忙得团团转,薛家良有意安排了他许多事,不是接待省里来人,就是到基层检查工作,要么就是参加企业剪彩,凡是薛家良不参加的活动,一律由他代劳。 薛家良的行事风格跟以前两位市长大不相同,以前两位市长包括侯明,对林金水的策略都是搁置,一般的副市长有时都要比他这个常务副市长忙,这就增大了林金水的怨气,同时,他也有的是时间做别的,比如,跟祝建生一起“研究”政局。 但这段时间,薛家良一反常态,给林金水压了很多担子,不但对他主管的这块工作督促得很紧,就连他这个政府一把手参加的活动都有意推给他,当然,这些活动大部分都是华而不实的活动。林金水一时间俨然成了薛家良的某种替身。 由于事务多,林金水现在每天也打破以往的作息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单位,提前安排一天的工作日程。 这不,他这两天根本就没闲着,周六周日薛家良带着老婆回娘家享受家庭温暖的时候,他林金水却陪省经贸委常务副主任来青州考察工作,说是考察工作,实则的借考察之名游玩。 这种事薛家良是最不方便接待的,别人也忌讳他省委副书记姑爷的身份,但有些时候,跟上级领导的“勾兑”又不能没有,所以,上周,他特地指示林金水,邀请这名副主任来考察工作,目的就是争取一笔高新农业技术产业园区的优惠政策,这件事要经过这名副主任上报。 青州打报告已经很长时间了,迟迟不见回复,后来得知报告一直在这名副主任手下压着,于是,薛家良才出此下策让林金水搞公关。 今天早上,他陪这名副主任在宾馆吃完早饭,刚刚把他送走,也到了上班时间,他就直接来单位了。 他进了大门,远远就看见薛家良和祝建生寒暄,一个身材高大矫健,一个身材矮胖肚子圆鼓鼓,他便有意让司机放慢速度,直到这两个人进去了,他的车才慢慢从一侧爬上门口。 最近,林金水非常反感祝建生,他感觉每次听了祝建生的话,自己都会掉进一个坑里,他这几天甚至在想,祝建生不是他的盟友,而是他的丧星。 西部山区给水工程,祝建生将一个做水务器材的经销商介绍给他,由此出现了质量事故;军方起诉师院一事,也是祝建生暗示他要给薛家良摆摆道,暗中写了一封举报信,直接挑起诉讼事件,但是没想到这事轻易被薛家良化险为夷;当青州吧出现那篇直指政府形象工程的帖子后,不知为什么,林金水下意识就和祝建生连在一起,尽管祝建生对这篇文章表示了义愤填膺,越是义愤,越加重林金水对这篇文章的怀疑,只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篇文章居然是堂堂的市委副书记躲在阴暗角落里亲自炮制出来的,他只是怀疑这个“青州之剑”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指示或者暗示。 他上了电梯,这时接到祝建生发来的信息:我看见你了,有空来我办公室。 林金水不耐烦地回道:等我忙完。 一个时期以来,尽管林金水知道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了祝建生马前卒的角色,但有时间他又脱离不了祝建生,因为在班子成员中,也是有“圈子”的,过去人们习惯管这种圈子叫“派系”,或者是小帮派。 林金水一到青州,就加入了祝建生的小圈子中,别的圈子他是很难靠近的,所以,他想脱离祝建生,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况且有些事,祝建生已经将他套牢了,即便他想反水薛家良和侯明,估计他们也很难信任他。 981、意想不到 无论这几天薛家良是否有意让他忙起来,都让林金水感到了被重视的快乐,总比闲得没事让人当枪使强吧。 来到办公室,简单整理了一下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准备一到上班的点,就去向薛家良汇报。 他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这时,秘书进来了,交给一个会议通知,今天上午九点在市政府招待所听取城建工作汇报,下面是薛家良的批示:请林市长参加。 城建工作会议,按说是市政府一个很重要的工作会议,这么重要的会议薛家良不去参加,而是直接推给了他,难道,薛家良真的不计较他在给水工程搞的小动作?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参加这个汇报会,一是薛家良的批示不能违抗,二是好长时间不在这么重要的工作会议上露脸讲话了,他几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他拿过通知,问秘书:“今天还有什么事?” 秘书摇摇头。 他盯着秘书看了两秒钟,垂下头,将通知放在一边,说道:“我先去趟市长办公室,你一会让司机准备好,我出来后咱们就走。” 秘书点点头出去了。 整八点半,林金水拿着本和笔,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市长办公室,他刚要敲门,马晓波从旁边的屋子出来了。 “林市长,薛市长不在。” “哦,去哪儿了?”林金水看着市长秘书问道。 “侯书记把他叫走了,您有事吗?” 林金水想了想说:“没大事,就是想汇报一下他交办的几件事的完成情况。” “哦,那等他回来吧?” 林金水说:“我先去替市长开城建工作会议。”他说着转身就走了。 马晓波看着林金水的背影,就在心里琢磨林金水说的那句话,本来林金水分管工作范围其中就有城市建设工作,怎么他倒是替市长开城建工作会议了?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马晓波笑了一下。 市委书记侯明的办公室。薛家良正在跟侯明汇报青州吧发帖人的一些信息。 侯明听了薛家良的汇报后,他眉头紧锁,说道:“这个人,自从我当上市长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服过气,拉拢林金水,制造政府工作的难度,阳奉阴违,现在,你又当上了市长,他依然存有嫉妒心理,总认为自己能力超群,早就是当市长的料,私下没少抱怨自己站错了队。作为一个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天天散步一些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言论,拉帮结派,搞小动作,实属可恶!依我心气,早就把他踢出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老安就是不向上反映,我知道老安的意思,他本来也不想在青州待长,所以不想动人事,怕适得其反,另外也不想暴露班子内部的一些问题。我当书记这两年,加上省里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也没得腾出手整顿纪律,调整人事结构,就让他又多呆了两年,我上周去省里,已经向省委郑重提出他的问题,跟你说实话,我这话直接跟茅书记说的,为了让你岳父避嫌,我跟他都没说。” 薛家良说:“那咱们该怎么办?” 侯明说:“他出青州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不理他,一会把宣传部长老曹找来,让他找一两个信得过的人,花名在青州吧潜伏,只要这个青州之剑出来大放厥词,就组织吧贴进行反击。”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唉,我之前还错怪了肖锋。” 侯明说:“肖锋的考察结果不错,你打算怎么办?” 薛家良说:“只要他跟那篇文章没有关系,我还是想把他调到政策研究室来。” “我同意。对了家良,你之前说得那个卢拓,他给院党委写了一封信,向院领导坦白了自己的一些问题,是不是你做了他家属的工作?” 薛家良心就是一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是的,我的确做工作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薛家良看着侯明,说道:“这个……” 侯明见薛家良为难,就说:“事情明摆着,如果不做处理也说不过去,先按司法程序走吧,等最后的核定结果出来后再说吧。” 听侯明这样说,薛家良心里有了底。 “家良,下午头下班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们把人事调整方案在最后滤一遍,明天先开书记会碰头,我准备月底之前将这项工作完成。” 薛家良说:“好的。” 薛家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秘书马晓波进来了,他告诉薛家良,林金水来过。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他去开会了吗?” “是的,已经走了。” “好,晓波,坐下,我有句话要问你,关于你未来工作的事,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 马晓波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办公桌的一侧,说道:“我服从市长安排。” 薛家良说:“那也要听听你的想法。” 马晓波说:“要是……征求我个人意见的话,我想留在市里,因为我孩子小。” 薛家良说:“你爱人不能管孩子吗?” “这个……”马晓波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说:“我们分居已经三年多了。” “分……居?为什么?” 马晓波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她是一个某种邪教功练习者。” “什么?”薛家良大吃一惊:“这事组织知道吗?” “他们学校知道,从前年开始,就不让她带毕业班了,而且,也纳入重点监控人员的范畴了。” 薛家良低声问道:“市里有人知道吗?” “有,范围很小,因为她还算理智,不是那么狂热,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所以,她的表现一直不出格,最初,她也是被蒙蔽,不知这个所谓的功是这样的性质,等知道了,也中毒了。”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就说:“她进过学习班没有?” “进过,而且不止一次。”马晓波说道。 薛家良感到有点棘手,他想了想又问道:“她现在在学校做什么工作?” 982、王晶下凡 马晓波说:“没有任课,在教导处做后勤工作,但是她教学能力很强,每年都是带毕业班,她带的毕业班升学率也是全校最高的,许多家长强烈呼吁让她出来任课,鉴于这种情况,学校从今年暑假开学,又让她带毕业班了。” “是这样啊——”薛家良若有所思。 马晓波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不过,我们从三年前就开始分居了,约定等孩子考上初中就离婚。” “孩子今年上几年级?” “三年级。” 薛家良说:“你们分居有人知道吗?” 马晓波摇摇头。 “那你们有什么字面协议吗?” 马晓波又摇摇头。 马晓波说:“我们有口头协议,如果这个很重要的话,我可以补写一份。” 薛家良说:“让我考虑考虑吧。晓波,你想留在市里,有中意的单位吗?” 马晓波说:“如果允许,我就还回学校吧。” “哪个学校?” “青州师范学院。” “你是从那个学校毕业的?” “是的,后来就留校了,教了几年学后,就调到市委办公室了。” 薛家良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你爱人带孩子?” 马晓波说:“我怕孩子受她影响,不放心。不过我们关于这个也有协议,如果她向孩子传播不正确的思想,我就要跟她离婚,进而举报她。” “我没想到你情况这么特殊,让我好好想想吧,另外,这个期间也要注意,我指的是你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别让什么人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去吧,看看白市长有空吗?让他过来一下。” 马晓波点点头出去了。 很快,副市长白桦就进来了。 薛家良问道:“交水的事处理完了?” 白桦说:“嗨,别提了,这两天我都没休息踏实,那个老板想赖账,我直接让交水找了律师跟他谈,最后迫使他按照当初的承诺做这事,另外,又婉转地跟林市长说了这个情况,老林把那个老板臭骂了一通,说他不能出尔反尔,问他还想不想在青州做生意了。” “后来呢?” “后来限他三天之内,必须将所用管线全部运抵交水,至于误工等损失,到最后再算账。”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留守儿童的事这几个县哪个县有动作了?” 白桦说:“孟县、夹峪、天水还交水这几个县都有安排,但是您的老家平水县做得最好,这周末,他们留守儿童活动中心就落成了,我准备将他们当试点宣传,另外下周准备带这几个县去参观。” 薛家良说:“他们条件比较成熟,场地用的是原来老干部干休所,简单粉刷一下,添置一些玩具就基本成型了。所以比其它县走得快些。” 白桦说:“他们是和县民政局合作搞的这个活动中心,我为什么说要领其它几个县参观,就是要他们开动脑筋,不拘于形式,灵活多样。” 薛家良没想到庄洁提议的这个留守儿童关爱中心这么快就落成了,看来,她一定是琢磨很长时间了,不然不会一下子就建成了。 白桦走后,薛家良给平水的娄朝晖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这个留守儿童中心的情况,娄朝晖说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他说问清后再给他打电话。 放下电话,薛家良舒了一口气,尽管工作千头万绪,但他还是感觉到作为政府一把手的好处就是什么工作用不着亲力亲为,只要动动嘴,自然就有人去做了,一把手的工作就是组织协调,知人善用,难怪大家都愿意当一把手,可以在工作中充分体现自己的意志。 这时,门开了,马晓波进来了。 薛家良抬头看着他。 “市长,有个叫王晶的想见您。” “王晶,哪个王晶?” 薛家良的话音刚落,就听背后有人说道:“怎么,薛市长认识几个叫王晶的人?” 薛家良定睛一看,正是他在最高党校学习时的同学、交通部某处年轻的处长王晶。 他连忙起身,走出办公室,握住王晶的手说:“哪阵仙风把您吹下凡了?” 王晶并没有握住薛家良的手,而是将右手往后一背,没好气地说道:“就不跟你握手!一别好几年,光顾着自己发迹,连老同学都不联络一下,等我一打听,敢情是坐着火箭当上市长了!” 王晶的一通话发射完毕后,还是笑着伸出手握住了薛家良的手,说道:“真没良心!” 不知为什么,王晶这话一说,直说得薛家良有些不好意思,他瞥了一下旁边的马晓波,就见马晓波转过身,装没听见,去给王晶沏茶。 薛家良唯恐这话被马晓波误会,就赶紧说道:“王处长批评得对,我的确是没良心,当初你帮了博阳那么大的忙,我都没好好谢谢你,今天,既然你下凡了,就要好好聚聚,我也要好好向你赔罪。” 马晓波将水放到茶几上,说道:“王处长请用茶。” 王晶转身对马晓波说:“不用客气,我跟你们薛市长是老同学了。” 薛家良没有请王晶落座,而是跟马晓波说:“晓波,把接待室打开,办公室总是被打扰,我要好好跟王处长聊聊,正好有很多问题要跟王处长请教。” “好的。”马晓波走了出去。 王晶笑着打量着薛家良,半天才说:“薛同学,你是越来越有魅力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农民的儿子,山里娃,有啥子魅力吗——”他最后这话用家乡的口音说出来的。 王晶笑了,说道:“正因为是大山里跑出来的骏马,才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殊魅力,成熟、稳健、踏实、卓尔不群……” 不等他说完,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就别忽悠我了……” 马晓波这时进来,说道:“市长,准备好了。” 薛家良冲王晶一伸手,说道:“王处,请。” 王晶冲薛家良一笑,往出走去。 薛家良跟马晓波说:“一会你去趟侯书记哪儿,就说我来了个朋友,如果有时间的话,让侯书记来一下,见见这位王处长。” 983、讨债爱情 薛家良给亲自给王晶端着水杯,来到市政府的小接待室。 这个小接待室一般都是一把手接待贵宾或者是进行秘密谈话的地方,副职都很少使用。 “请坐。”薛家良伸手示意王晶坐下。 哪知,王晶不但没坐,反而从背后抱住了薛家良。 她这个举动太突然了,薛家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懵了。 过了三四秒钟后,薛家良才慢慢挣开她的手,笑呵呵地说道:“这个见面礼太隆重……” 薛家良转过身,和王晶面对面,王晶的目光火辣辣地盯着他,他由此判断,她刚才的举动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薛家良笑着说:“坐呀。” 王晶的脸有些微红,她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薛家良不等她开口,问道:“你这是去哪儿视察工作了?” 王晶说:“我哪儿都没去,出了京城直接就奔你这来了。” 王晶的话说得很直接,薛家良一时半会还接不上。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几年过去了,王处长还是那个性格,敢说敢做。” 王晶说:“这是事实,我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薛家良一时竟然无话可说了,他说道:“谢谢。其实你来得正好,我还真有事想找你聊聊,跟你咨询,我们明年要启动山区村村通公路工程,我想了解一下国家有关这方面的具体政策,看看能不能争取到国家政策和项目资金的扶持。” 王晶一直在听他说,直到他说完,她才慢悠悠地说:“还有吗?” “什么?” “你工作上的构想和你想知道的有关方面的政策?” 薛家良心说,除去这些,我跟你还能有什么?但嘴上却说:“上级领导百年不遇下回凡,我当然要抓住机遇赶紧汇报,力争得到领导最大程度的支持。” 王晶垂了垂眼皮,说道:“我不是来向你传授政策来了,我是来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薛家良靠在沙发上问道。 王晶镇静地说:“爱情。” “爱……情?我欠你的吗?”薛家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王晶正视他的目光,说道:“欠,因为自从在党校遇上你之后,我再也没拿正眼看过别的男人……” 薛家良想到她跟那个老男人之间的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笑,但转念一想,这是个严肃问题,必须要严肃对待,就端起杯,喝了一口水,说道:“你真会说笑。” “我没有说笑。”王晶认真地说道。 薛家良说:“我已经结婚了。” 王晶说:“我知道你结婚了,娶了一个摄影艺术界的才女,关键之关键,她还是你恩师加领导的女儿。” 薛家良笑了,说道:“情报很准啊!” 王晶继续说:“在党校那会,你说你有女朋友,是不是就是她。” “对。”薛家良点头说道。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能……” 王晶的话没说完,侯明就推门进来了。 薛家良连忙站起来,说道:“王处,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青州市委侯书记,侯书记,王处是我在党校时的同学,在国家交通部一个重要部门任处长。” 侯明主动向王晶伸出手,说道:“欢迎欢迎,我听家良市长说,他来了一个朋友,原来是位巾帼英雄啊。” 王晶刚才的话被侯明打断,正处在尴尬之处,见侯明这样说,就轻轻跟侯明握了一下手:“侯书记过奖了,我哪是什么巾帼英雄啊,不敢当。” 侯明松开她的手:“王处当之无愧,这么年轻漂亮,不是巾帼英雄也是女中豪杰!王处既然下来视察工作,说什么也要在青州住几天,让家良好好跟你汇报一下工作,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领导来,助力我们的工作。这样,先让家良跟你汇报着,我办公室还坐着人,一会我再过来,中午让家良安排,我陪你好好喝两杯。” 其实,侯明进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王晶神情不自然,薛家良倒是很坦荡,他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所以谎称办公室还坐着人,到这里跟王晶临时见一面。 侯明的话倒是正中王晶下怀,她说:“侯书记有事就先去忙。” 侯明再次跟她握手,冲着薛家良说:“家良,你把咱们的工作计划详细跟王处汇报一下,我先回办公室,完事后就过来。” “好吧。”薛家良嘴上应着,脚步就随侯明走了出去,他故意没有关房门,说道:“明天一早我就从家里去省里开会,就不来单位了。” 侯明一怔,他没听说薛家良明天省里有会呀,他看着薛家良,见薛家良神情严肃认真,就说道:“好的,如果你觉得明天来不及也可以晚上提前报到。” “那倒不必,明天我早点走就是了。对了,孔主任在吗,让她中午一块陪客人吧。” “好的,我一会给她打电话。” 尽管侯明不知薛家良为什么要跟他撒谎,但是他已经感到这个王处有点来者不善。 薛家良回到房间,看见王晶已经起身,正在弯腰去拎自己的背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就不解地问道:“你……是要走吗?” 王晶说:“我不走还等着你往出撵我呀?” 薛家良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撵你了?” “你!” “我怎么撵你了。” 王晶看着薛家良,半天才说:“薛家良,你有必要故意跟他说你明天一早要去省里开会的事吗?” 薛家良说:“当然有必要了!别看我们俩在一栋楼里办公,经常两三天三四天不见面。” 王晶说:“我看你这是故意让我听的,怕我真的留在青州。” 薛家良对王晶的大小姐脾气还真是反感,但毕竟她是客人,在工作上又曾帮助过自己,就耐着性子说:“你太敏感了,来,坐下喝口水,我还没正式跟你汇报我们的工作计划呢。” 薛家良说着,就从她手里扯过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只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一用力,王晶就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时无语,空气有些紧张和尴尬。 984、没想到你这么绝情 还是王晶开头说话:“薛家良,我知道你反感我,我也知道跟你不会有结果,但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我来找你,也经过慎重考虑的,我心里有你,我要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我知道你结婚了,我只想跟你保持一种婚姻之外的关系,并不想破坏你的家庭,你明白吗?” 薛家良看着王晶那姣好的面容,他点点头,说道:“王晶,我谢谢你看得起我,你说的我做不到,我薛家良这辈子跟你的关系只有两种,一种是同学,一种是路人,我除去妻子,不可能跟任何女人有婚姻之外的关系。” 王晶看着他,说道:“我料到你会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要求我?” 王晶的眼神黯淡下来,说道:“薛家良,我没想到你这么绝情。” 薛家良说:“这不是绝情,这是原则,我不能做有损于你有损于妻子的事情。” 王晶看着他,无奈地说道:“薛家良,我不是小女孩,早过了冲动的年龄,我是思忖再三才来找你的,你可能会认为我荒唐,但是没办法,我如果今天不来,可能就会疯掉,疯掉,你懂吗?” 薛家良不知她遇到了什么,也不想知道,王晶今天的行为的确有些唐突、反常,甚至令人不解,但他相信,王晶这样做,一定有她的苦衷。 “你不会疯掉的,你之所以有今天的位置,说明你不是一个荒唐的人,你一定能驾驭自己的感情,并且知道怎样做,任何人都会疯掉、毁掉,你不会。” 不知为什么,王晶听完薛家良的话后,低下头,暗自沉思了一会,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薛家良说:“我不得不说,你真是我的克星,短短两句话,就让我的内心平复下来了,薛家良,我很想认识一下你的妻子,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居然那么幸运地遇到你。” 薛家良听她这样说,稍稍放了心,但仍不敢大意,就说:“不是她幸运,是我幸运,我认识她的时候,好长时间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可能就是缘分吧。别看你现在苦恼,说不定你回一头,就发现了你的真命天子,你再一回头,就会顿悟,哦,薛家良原来不过如此,你甚至会庆幸没跟薛家良怎么着。” 王晶真诚地说道:“薛家良,别笑话我,我是真的过不去这道坎儿了……这,不怪我,怪你。” 薛家良连忙拱手给她作揖,说道:“小的得罪了,在下给您赔礼了。” 王晶脸上的笑纹渐渐舒展开来,说道:“好了,你别担惊受怕了,我不会缠上你了,你说的话让我想开了。” 薛家良小心地说:“佛说,回头是岸,这话一点都不假,人,都有想不开的时候,都有钻牛角尖的时候,这个时候就需要换个角度想想,你就会豁然开朗,就知道原来你执意坚持的意念,也不过如此,原来对你好却被你忽略的人,其实一直陪伴你身边左右,不离不弃。” 王晶笑了,说道:“薛家良,想不到你还很天真的,这个世上,除去父母,谁会肯默默无闻不计回报地陪伴你的身边左右还不离不弃?哈哈,也许你遇到过我,反正我没有,三十多年来都没遇到过一个。” 薛家良沮丧地说道:“看你,我就这么正正经经说回话,还让你把我打击了。” 王晶收住笑绷起脸,说道:“你不知道你正经说话的时候有多虚伪!” 薛家良故意怔了一下,说道:“有这么严重?” 王晶腾地站起来,说道:“卫生间在哪儿?” 薛家良用手指了指里面一个小门。 王晶转身就进了小门。 薛家良看了看表,掏出电话,给侯明拨了过去,侯明接通后,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出去。 “侯书记,中午怎么安排?” 侯明一听,居然哈哈大笑:“我说薛家良,你一个堂堂的政府大市长,安排个老朋友还用请示我呀?你说你是没有权力还是没有胆量?” 薛家良听出侯明是在打趣自己,就直言不讳地说道:“是后者。” “哈哈,我看出来了,人家倒是坦坦荡荡,你倒是跟做了贼一样。” 薛家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小声说道:“您火眼金睛行了吧,要是没事的话就快点下来吧——” “哈哈。”侯明又是大笑:“如果我中午参加不了怎么办?” “不仗义!”薛家良脱口而出。 “哈哈,这个帽子够大的,好,我马上下去。” 薛家良收线,急忙走出办公室,他知道王晶说话不客气,唯恐让她生疑。 回到接待室,王晶正好洗手从里边出来,她看了看表,说道:“什么时候去吃饭?” 薛家良说:“不急,你还没踏踏实实喝杯水呢。” “我倒是不急,恐怕你急,巴不得快点吃饭把我打发了。” 薛家良给她的杯里换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说道:“王晶,你在单位也是这个脾气吗?” 王晶喝了一口水,说道:“恰恰相反,我在单位是另一幅面孔,极尽三寸不烂舌之功能,巧舌如簧,见了谁都说过年的话。但是,我只在家人和真人面前,才褪去伪装,露出真性情和真面目,看来,你不是我的真人。” 薛家良说:“我不同意你这样做,凭什么把善解人意和美好的一面给了外人,而把冷冰冰或者是尖酸刻薄所谓真性情的一面留给最亲最近的人?要知道,亲人,也怕伤害,也需要你好言好语相待。” 王晶看着薛家良,怔了半天才说:“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跟我说这样的话的人,以前,没人敢这么说我。” 薛家良说:“你好好琢磨琢磨我说的话,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在外面做温顺可爱的小绵羊,回到家里面对亲人倒浑身长满了刺,逮谁扎谁,换位思考一下,你受得了这样的人吗?” “薛家良,你让我刮目相看,我一直以为,我们俩是相同的人……” 致我亲爱的读者们:寒来暑往春秋几度,我们朝朝相见,风过,雨过,泪过,笑过,你们给了我最长情的陪伴,是我最丰盈的收获,值此新春佳节,我祝愿你们每一位:健康常在,福寿无边;事业成功,幸福美满! 希望继续支持阿诸! 985、不愿将就 不等王晶说完,薛家良赶忙摆手,说道:“不一样不一样,我才不像你那么二百五呢!” “你才是二百五!”王晶反驳了一句。 薛家良哈哈大笑。 这时,侯明和孔思莹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侯明儒雅,孔思莹漂亮迷人,两个人进来后,薛家良就起身,说道:“王处,我还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市外事办主任孔思莹,也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女士。” 孔思莹外事办主任的角色就是接待各种各样的人,她早就过来握住王晶的手,说道:“刚才侯书记给我打电话,说来了一位巾帼英雄,还说让我多向你学习,我一看,果真是一位年轻漂亮潇洒干练的妹妹,以后还请妹妹多指教。” 王晶握着孔思莹的手,两只眼睛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笑笑回避了她的目光,他知道,王晶显然不太能应对这种赤裸裸的当面夸奖和恭维。 侯明说:“家良,你怎么没把咱们交通局的领导叫来?” 薛家良说:“这个……没得到王处的批准,我不敢叫。” 王晶说:“侯书记,我这次来是路过青州,来看看老同学,关于交通这一块的工作,你们有什么规划,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等我下次来或者是你们派个同志去单位找我都行,能帮忙我一定会尽力帮忙,我看,今天就免了吧。” 侯明一听,连声说道:“好好好,我理解我理解,我的心情跟家良一样,见着上级领导就迈不动步子了,恨不能把工作中所有的困难都搬出来求领导解决,王处长啊,这一点还请你理解我们基层同志的心理。” 王晶说:“侯书记太会说了,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还是那句话,工作上的事我能帮一定帮。” 这时,孔思莹说话了:“你们这些领导就是这样,快不得上级领导立刻显灵,今天不谈工作,处长妹妹已经说了,人家今天是顺路看老同学的,不谈工作。” 侯明说:“家良呀,这年头咱们要听女人的话,不谈工作就不谈工作,接下来这件事必须要谈,那就是吃什么,王处是你同学,她的口味你应该了解。” 薛家良挠挠脑袋看着王晶说:“好像在吃的方面,你没什么特别喜欢和不喜欢的吧?” 孔思莹说:“薛市长,这个问题你还是对着菜谱说吧。” “好,那我们去饭店吧。” 四个人分乘两辆车直奔市政府招待所。 来到豪华包间,孔思莹拿过菜谱,请王晶点菜。 王晶轻轻摆摆手,说道:“我不点,你们安排吧。薛家良说得对,我没有特别吃和不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侯明说:“让领班看着给安排吧。” 孔思莹说:“不行,让饭店安排,保准安排得都是合乎你们领导的口味的,今天我们点女士喜欢吃的。” “好好好,权力交给你,你代表女士点吧。” 孔思莹点菜不外行,她很快就安排了几道精致且价格不菲的菜肴。 席间,王晶知道自己情绪不好没敢喝酒,怕自己失态,只是用水跟他们相碰。 薛家良也不好深劝,他也担心王晶酒犯心事。 由于王晶的情绪始终不高,这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孔思莹要给王晶去开房间,王晶摆摆手,说道:“孔主任,不必了,薛市长明天还要去省里开会,我下午要赶回单位,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也不打扰各位了,我们来日再见。” 侯明说:“王处啊,你就在我们这里多待两日吧,帮助我们规划规划交通工作。” 王晶坦诚地说道:“对于业务我不懂,如果你们有困难可以去部里找我,我帮助你们找有关部门解决。” 侯明说:“有你这句话我们心里就有底了,以后希望王处常来。” 王晶偷眼看了一下薛家良。 薛家良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笑。 侯明和孔思莹送王晶到大厅门口,王晶转身拦住他们,说道:“两位,止步,就送到这里吧。” 侯明说:“那好,家良,你替我们去送送王处吧。” “好。”薛家良说着,便陪王晶走下台阶。 当薛家良快送她到车旁的时候,王晶停住脚步,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 薛家良也握着她的手,看着王晶,说道:“好,多保重,希望你早点找到另一半,别太挑了,差不多就行了,大婚的那一天,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王晶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如果世界上曾经有过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我不愿意将就。薛家良,再见。” “再见。” “别在往前送了,我这个人很软弱,怕分别。” “好,一路保重。” 薛家良站在原地没再往前挪动脚步。她注视着王晶坐进车里,她的司机发动着车,冲他鸣了一下笛后,便驶出门口。 薛家良看着她的车一直消失后才转身往回走。 他在心里回味着王晶临别时说的那句话,无奈地摇摇头。 进了大厅,领班过来跟他说道:“薛市长,侯书记在套间等您。” 薛家良“嗯”了一声,便上了电梯。 他来到套间,就见孔思莹正在泡茶,侯明在旁边看着他。见薛家良进来了,侯明就说道:“家良,坐,今天尝尝咱们孔主任泡的茶。” 孔思莹说:“您就别打趣我了,茶的好坏,不取决于我,取决于茶叶的本身。” 薛家良说:“这个不完全对,茶叶在好,还要看什么泡。” 侯明说:“就是吗,家良可是很少奉承人的。” 孔思莹含笑着将两小盅茶端到两位领导面前,说道:“请领导们批评指正。” “哈哈,怎么都谦虚起来了。家良啊,孔主任不想在外事办干了,我说家良刚来,你不干就是不支持他的工作。” 薛家良说:“侯书记,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孔思莹说:“看你们两位领导一唱一和的,既然给我戴了这么一顶大帽子,我只好原地听命。” 致我亲爱的读者们:寒来暑往春秋几度,我们朝朝相见,风过,雨过,泪过,笑过,你们给了我最长情的陪伴,是我最丰盈的收获,值此新春佳节,我祝愿你们每一位:健康常在,福寿无边;事业成功,幸福美满! 986、书记会议 其实薛家良知道,侯明不希望孔思莹出去任职,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有人说,女人是欲望的野马,一旦放飞,便难以控制。 下午,侯明和薛家良稍事休息后,继续研究那份人事方案,直到他们俩统一意见后,最后基本敲定了第一稿。 为什么说这是第一稿,大凡在正式调整人事之前,市委书记通常都是有个腹稿的,他定了大致方案后,还要拿到书记会和常委会上研究讨论,最后以常委会通过的方案为准。 当然,对于人事工作,市委书记有绝对的话语权。 第二天上班后,薛家良对马晓波说:“晓波,你的工作基本定下来了,根据你的工作能力,我没有按照你要求的那样让你留在市里,甚至回师院,而是将你派到最远的县万兴县去任副县长,你对这个决定有意见吗?” 马晓波简直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半天才说:“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谢谢市长,谢谢市长不弃之恩……” 薛家良说:“不是我要弃你,一是你不可能做一辈子秘书工作,二是为你个人考虑,之所以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是有私心的,就是想让你断了应该断的关系,因为这种关系对一个官员来说是致命的,有可能你的前程就会毁在这方面。这个你切记。另外,万兴县虽然偏远,经济也不发达,但那里适合一个干部的初期成长,民风相对淳朴,竞争不那么明显,你到万兴后,要珍惜这个职务,埋头工作,积累经验,快速成长,为下一步成长打基础。这是我对你的两个要求。” 薛家良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马晓波鼻子一酸,他这才明白,市长之所以让他去万兴县工作,一来是那里偏远,那里的职位竞争不是太激烈,二来是在空间上和青州隔开距离,为的是他便于解决他跟晓晓的感情瓜葛。 马晓波他有些激动地说道:“谢谢市长,我一定照您说的那样去做,绝不能给您丢脸。” 薛家良看着他,点点头:“我相信你!” 两天后,青州市委召开书记碰头会,研究全市人事工作,组织部长郭万林列席参加。 侯明主持会议,他说:“今天把几位书记找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研究人事。在头开会前,我重申一下会议纪律,这次会议内容要严格保密,在常委会定稿之前,不许泄露今天会议的任何消息,大家能做到吗?” 与会者异口同声地说道:“能。” 侯明又说:“早就半年前,万林部长就给了一份名单,上面有今年年龄到站的仍在领导岗位上的干部们的名单。大家知道,我们市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大范围调整干部了,后两年的主要责任在我,一味追求人事工作的稳定,甚至操心政府工作,手伸到了不该伸的领域,却荒了自家的责任田,这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整个干部队伍精神涣散,没有激情,缺乏朝气,同时也抑制了年轻干部们要求上进、积极进取的心态,再此,我在会上郑重做检讨。” 侯明说着就站起来,冲着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坐下,沉了一口气说继续说道:“这次人事调整范围比较大,分两步走,第一步先解决研究那些年龄到站的单位一把手人选的问题。这次提拔干部的宗旨还是万变不离其宗,让那些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走向领导岗位,任人唯贤,具体条件还是要力求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下面,讨论第一个,市广电局局长的人选问题。” 大家没想到书记的开场白既直接又简短,他们的思维还没完全适应,书记就提出人选问题了。 祝建生想起林金水早前跟他打过的招呼,希望康来扶正接班广电局局长的位置,当时他没同意,就因为这个康来太花心,那点男女破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人家老公打到了单位,丢尽了人。 尽管他当时没有答应林金水,实则也是想通过林金水给康来传递一个信号,意思就是难度比较大,既然难度比较大,康来如果执意想上位,必须要出血,甚至出大血。为此,康来前几天特意请了他一顿,悄悄塞给他一张十万元银行卡,并称这只是一半,事成之后还会有另一半。他推脱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 此时,听侯明这样说,他不想第一个发言,他想观望观望再说。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在他迟疑的时候,薛家良却说话了。 “关于各个单位一把手的问题,我想,您应该比我们在座的各位心里更清楚,肯定也有更适合的人选了,我看,关于一把手的人选,您就直接提名,我们大家讨论,没有大的问题就可以通过,如果一个一个讨论商议的话,那么多的单位,恐怕三天咱们这个会也开不完。” 薛家良的话音刚落,纪委书记董立也说:“我同意薛市长的意见。” 政法委书记李功也举手附和道:“我也同意薛市长的意见。” 五位书记有三位书记都表了态,列席参加书记会的组织部长郭万林下意识地看着祝建生。 祝建生装作刚听明白的样子,也赶忙举起手说:“我也同意。” 侯明微笑着说:“老祝,你同意什么?我感觉你好像没听明白就跟着举手同意?” 祝建生说:“我听明白了,就是进行得太快,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刚才薛书记不是提议,关于各个单位一把手的人选问题,由您直接提议,我们大家讨论通过吗?” 侯明说:“看来你还真是听明白了。” 祝建生心说,你装什么蒜,你这是不想让我蒙混过去,是在让我签字画押。 侯明说:“既然这样,为了节省时间,那么我就提议了,广电局局长由日报社主编肖锋担任,下面由郭部长介绍一下肖锋同志的情况。” 987、见风使舵 郭万林简单介绍了一下肖锋的履历。 不光是祝建生,相信在座的人都多多少少感到一点意外,这个肖锋尽管笔杆子很硬,但毕竟是个书呆子,领导一个偌大的广电局是否胜任? 祝建生说:“肖锋一直在报社工作,履历也很简单,报社跟广电局性质完全不一样,还有一个电视台,有点市场化性质,既要懂管理又要懂经营,光有媒体从业经历是不够的。” 薛家良说道:“建生书记说得没错,广电局局长不同于任何其它单位的领导,据我观察和接触,加上组织部的考察结果,我看肖锋完全能够胜任局长一职,他本人思想作风过硬,严于律己,传媒与经济硕士研究生毕业,这样的人才在报社还真被框住了,说到资历,我们谁生出来就是当官的料?不都是在实践中增长的见识和能力吗?” 祝建生不死心,继续说道:“如果是副局长,他可以锻炼成长,可是局长,没有他锻炼成长的过程,拿过来就要发挥作用的。” 侯明说道:“建生书记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不妨提出来讨论。” 按说,这种情况通常是没有翻牌的可能的,为了那后续的十万块,或者是为了自己管辖范围内的领地权力,他想了想说道:“我看副局长康来完全可以扶正。” 哪知,他的话刚一说完,纪委书记董立说道:“任何人都可以,就是康来不可以,他不但不可以扶正,副局长和台长的职务这次都应该撤掉。” “为什么?”祝建生不高兴地看着董立。 董立说:“这两年来,纪委接到过许多次举报他经济问题和生活问题的信件,我上次不是还交给你一份吗?” 祝建生一怔,心说糟了,被董立这个杠头盯上了,康来不会有好了。他眼睛一转,立刻见风使舵,急忙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要是这样说的话,康来的确不合适,我之所以提到他,完全是从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方面考虑的。那好,算我没说。” 侯明说:“在开这个碰头会之前,我将有关拟提拔的人员和名单提交给组织部和纪委考察,这次的宗旨就是决不带病提拔,我们提拔起来的干部,哪怕工作能力弱一些,也要思想和作风都端正的人,绝不能要那些能抓住老鼠的病猫!” 侯明的口气坚决,神情严肃,尽管他没明说,但却明显告诉大家,像康来这样的人不但得不到提拔,有可能还要接受组织审查。 祝建生在心里暗暗打鼓,心想,林金水啊林金水,你给我找的这是什么事呀! 这次,肖锋之所以没有按照薛家良的意愿调到政研室,也是事出有因。侯明考虑到广电局老局长要退休,班子成员内部没有能顶上来的副局长,尽管康来有些呼声,但这个干部群众反响不好,而且有偷鸡摸狗见不得天日的行为,所以他就想到了肖锋。 让肖锋出任广电局局长,薛家良当然没有意见,原本他也是出于爱才,才向侯明推荐了肖锋,直到现在,肖锋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 这个书记碰头会,开成了实实在在的人事工作会议,从下午上班,一直开到了晚上九点,中途他们只简单吃了工作餐。 就这,也只是暂时将市直单位的人事调整基本定了盘子,接下来还涉及到各个县市领导班子的调整。 侯明的腰都坐酸了,他看了看表,他说:“今天就暂且告一段落,明天下午上班接着在这里集合,继续研究下一步的人事方案。鉴于这个方案还只是一个初步方案,还没有提交常委会,所以我再次强调一下保密纪律。如果有谁违反会议纪律,泄露今天会议内容,将被追查到底!散会。” 薛家良回到家,公然在阳阳的卧室,他们正趴在床上玩拼图比赛。 薛家良进屋看到公然趴在床上立刻大声嚷道:“你怎么能趴着,吓闹!起来,赶快起来!” 公然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起来,看着薛家良,不知所措。 阳阳也吓愣了,不知薛家良为什么发脾气。 薛家良看着自己目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知道自己吓着他们了,他看看阳阳,又看看公然,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你怎么能趴着,你不能趴着。” 公然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怕自己压着胎儿。她娇嗔地说道:“大惊小怪的,吓死我们了。” 尽管阳阳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了公然的话后,他也长出了一口气。 薛家良笑了,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干嘛也长出气?你明白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阳阳天真地摇摇头。 薛家良指着公然的肚子说:“你公然妈妈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你说她还趴在床上,是不是会把宝宝压坏了?” 阳阳点点头。 公然埋怨道:“看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薛家良说:“阳阳,我今天跟你说这话,就是让你注意,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公然妈妈和她肚子里的宝宝,你懂吗?” “懂了。”阳阳抬头看着他们。 “还是我儿子怪。写完作业了吗?” “写完了。” “那去洗洗睡吧,不早了。” 阳阳说:“我已经洗完澡了,我们刚才的拼图比赛还没分出胜负呢。” 薛家良听阳阳这样说,就举起阳阳的右手,说道:“我宣布胜利者为张渤阳同学,败者是公然同学。” 阳阳抿着小嘴笑。 公然看着阳阳说道:“他这裁判说的算数吗?” 阳阳说:“算数,虽然我们没拼完,但是我完成得比你多,也算分出胜负来了。” 孩子的话,把薛家良和公然都逗笑了。 阳阳从柜里抱出阳阳的被子,给他铺好床,看着阳阳躺下,给他掖掖被子,将台灯调暗,跟阳阳摆摆手,然后双手扳过薛家良的身子,推着薛家良走出阳阳的房间。 薛家良回到卧室,换了睡衣出来。 公然说:“去洗洗吧。” 988、捡象牙 薛家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道:“不想洗了,太累了,从两点开始开会,一直到现在,中途吃了一份工作餐。” 公然说:“那也要简单洗洗呀。” 薛家良拉过她的手,说道:“我先歇会。” 公然说:“那好,你先歇会,我回屋工作了,对了,杂志社接了一个拍平面模特的活儿,对方是个非常有名的国际模特,点名要我拍,我明天要去单位。” 薛家良说:“你自己开车去吗?” “是的。” “我不放心。” 公然轻轻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薛家良说:“我也不放心我老婆。” “我也会照顾好你老婆的。” 薛家良想了想,拍着沙发说道:“来,先坐会,我忽然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公然坐下,靠在他的身上。 薛家良搂着她,轻轻晃悠着,说道:“然子,你把这单拍完后,是否考虑换个工作。” “为什么又说这个?”公然一下子从他怀里坐起来看着他。 薛家良故意哭丧着脸说:“你……你说你这个职业,工作起来不是撅着腚就是弯着腰,有时还趴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姿势,我就见过你为了让大鸟放松警惕,把你当成一块石头,你就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那对身体是多么大的伤害!幸亏你现在怀孕了,如果不怀孕,绝对跟那次在冰面上趴着有关系。反正……你现在肚子里有宝宝了,工作起来再这么不管不顾是不行的,但我又知道你是个为了角度、为了艺术不要命的人,所以,作为丈夫、你孩子的父亲,我……我无权干涉你的自由,但是有权干涉你的工作,你如果不换工作,等月份大了,你再拍照的时候,连腰都哈不下,我看你怎么办。” 说到最后,薛家良居然冲着她还咬牙切齿。 公然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也知道他有干涉的权力,没有跟他抬杠,就说:“那也用不着辞职呀,不是说好了吗,我可以做后期呀。” “是说好了,可是你为什么明天又去拍摄?” 公然说:“现在他还没长大,就那么一点,不要紧的,我肚子上的脂肪层、肌肉层,都是保护他的,我现在弯腰了撅着了根本挤压不到他的,你放心好了,总不能一怀孕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吧? ” 公然说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薛家良也看着她,说道:“我没说你什么都不能干,但是要注意、注意,我年岁不小了,刚见着后代的影子,你说万一你不留神……” “啪”,不等薛家良说完,公然照着他的肩膀就结结实实拍了他一下。 薛家良揉着肩膀,呲牙咧嘴地说道:“该打,谁让我这嘴里不吐象牙专吐屁话!” “噗嗤”一声,公然笑出声,随后又靠在他的怀里,说道:“孩儿他爹,你不用担心,他也是我的骨肉,我会好好保护他的,你放心。这次工作,我必须要接受,这不光涉及到我个人的收入,还涉及到杂志社的利益,这是个国际级模特,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有过合作,她这次点名要我担任拍摄任务,而且她的经纪人刚刚又跟我沟通过,我没有理由爽约的呀?” 薛家良抱着她,说:“好,那么拍完这一单,咱们就不接活儿了好吗?” 公然说:“室外的可以少去,室内的还是没问题的。” 薛家良一听,松开手,说道:“那我的话不就白说了?” 公然笑了,说道:“你放心,我能够规划好自己和工作和生活和孩子的关系的,这种情况下你说话是有点跟白说一样……” “你!”薛家良看着她,生气地看着。 公然没气,她不但不气,反而将脸贴过来,说道:“生气了?你如果敢打我的左脸,我绝对把右脸也给你打。” 看到公然调皮的模样,薛家良忍俊不住笑了。 公然再次依偎在他的身上,说道:“我的薛大人,你就放心吧,你当你的市长,我干我的苦力,咱们各自管好各自就是了。” 薛家良说:“如果生活像你说这么简单,男女就用不着结婚了,自由结合,随便找个人弄个孩子出来,然后各自管好各自的事,老死不相往来,齐活。” 公然一听,瞪圆大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说:“眼睛瞪那么大干嘛,不服气呀,不服气的话可以辩论吗。” 公然坐直身体,说:“我等你嘴里能吐象牙的时候都不跟你辩论,我怕辩论耽误捡象牙的时间。” 这次轮到薛家良朝她瞪眼睛了。 公然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走进自己的工作间。 薛家良冲着她的背影刚要呲牙,公然就跟有先见之明似的回过头,薛家良立刻扭过脸,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 等公然走进她的工作间,薛家良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女人难养,女摄影家更难养啊——” 在门里的公然听见了,她偷偷地笑了。 此时,刚散会的祝建生并没有回家,他刚上车就听司机说林金水在玫瑰饭店等着他。他心里明明知道林金水等他,无非就是想打听他们下午开书记会议的情况,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侯明在挑着拣着地考察部分单位的领导班子和部分干部,凡是这次被考察到的人,都有可能在这次人事调整中有变动。 今天,突然听说在开书记会议,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侯明布局全市人事工作已经开始了。 在青州历史上,像眼下这种几年未对干部队伍进行大调整的情况的确没有过,所以,人们就更加关注这次的人事调整工作。 林金水跟祝建生两个人貌合神离也好,个打各的算盘也好,但仍难脱离同盟者的关系。林金水惦记着康来的事,也惦记着几个跟他有关系的县级干部的命运,他下了班就没回家,把康来找来,两个人泡了温泉,又喝了几杯,这才一边做保健一边等祝建生散会。 989、他是谁的人 等祝建生来到约定的房间时,里面就剩下林金水一个人,正在自斟自饮喝茶。看见祝建生进来了,跟服务员说道:“把我要的那几样小菜上来。” 服务员点头出去了。 林金水给祝建生倒了一杯水,说道:“开了十来个小时的会议,早就口干舌燥了吧,来,这是上好的福建岩茶,先润润喉咙,一会菜上来,咱们喝两杯,给你解解乏。” 祝建生心说,恐怕你在这里消遣得乏了,但他嘴上却说:“老林,你为什么非要今天见我,你知道今天在会上,侯明强调会议纪律就不下两次。” 林金水抬眼看着他,说道:“我又没问你什么,看把你吓的,至于吗?” 祝建生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 林金水笑了,说道:“既然你知道,那就告诉我,你们今天书记会议是不是研究人事。” 祝建生闭着眼点点头。 “那……都涉及到哪些单位和个人?” 祝建生睁开眼说:“全市各个单位和每一个干部,可以这样说,凡是市管干部,这次几乎都涉及到了。” 林金水有些不高兴了,他说:“老祝,这种话我需要在你这儿听吗?” 祝建生说:“那你想听什么?今天侯明光强调会议纪律就强调了三次,并且明确谁泄露出会议内容,就会追查谁。再者说了,你想知道什么,一两天就会上会,你也是常委,到时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金水说:“你说得没错,关键是我想提前知道,我不但是常委,还是政府二把手,组织纪律我是知道的,你就是跟我透漏一点什么消息的话,我也绝不会往外说的,你要相信我的党性。” 祝建生心说,我太了解你的党性和为人了,但他嘴上却说:“你都想知道什么?” 林金水说:“永顺县谁上位?” 祝建生知道永顺是林金水的老巢,这么多年也一直在他控制之下,就说:“市县班子还没有议,今天议的只是市直单位的班子。” “哦——”林金水看着他,说道:“半天都没讨论完啊?看来这次调整范围不小啊?” “这次是有史以来调整范围最大的一次。”祝建生解释道。 “那广电局谁上位?”林金水问道。 祝建生说:“你猜。” 林金水说:“既然你让我猜,那就说明不是康来。” 祝建生点点头。 林金水的脸色有点变,说道:“你没推荐康来吗?” 祝建生何尝不知道他这问话的意思,就非常生气地说道:“老林啊,你不提我还不生气,你一提这事,我现在还生气。” “你生谁的气?” “生你的气,生康来的气。你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是怎么答复你的?你还记得不?” 林金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举报信的事?” “就是这事,我当时他的事不能管了,你还不理解我,结果前几天这个家伙把我约出来,还给了我一张卡,我怎么推辞也不行,我一想,如果这卡我不收下,恐怕老康连觉都睡不安稳,所以我就收下了,到现在那卡还在我抽屉里放着呢。” 祝建生之所以跟林金水说起康来送他银行卡的事,就是在向林金水表明,既然事情没办成,那卡他是要退还给康来的,而且当时是迫不得已才收康来的卡,是为了让他“睡个安稳觉”,从内心来讲,他无意接受他的贿赂。 林金水心里明镜似的,他能不了解祝建生的为人?即便他口口声声退卡,最后未必全额退还,于是他说道:“老祝啊,这是你们俩人的事,我又不知情,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既然你跟我说,那我也说说我的意思,那张卡你就不要退了,老康给了你,他是不会往回收的,另外,他的屁股还没擦干净,有些事还要指望你帮忙呢……” 祝建生赶忙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可千万别跟说他的事了,侯明拟定的局长人选是另一个人,我立刻在会上明确表态,我说,广电局的局长不但要懂业务,还要懂经营,我当下就提到了康来,结果,有人表示反对,说他群众反映不佳,收到多封反映他问题的信件,侯明听后也明确表态,不带病提拔干部,宁要能力平平的人,也不要能抓老鼠的病猫。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继续坚持推荐他吗?” 林金水问道:“他们定的局长人选是谁?” 祝建生说:“你别问了,是你我完全想不到的一个人。” 林金水不死心,继续追问:“是宣传部的李副部长吗?” “不是,你别猜了,你这辈子都想不到是谁,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没在咱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 林金水说:“是下边市县上来的干部吗?” “不是,你真的别猜了。” 林金水不高兴地说:“你是真的要遵守会议纪律还是不相信我?” 祝建生说:“你知道是谁也没有任何意义……” 看到林金水耷拉下脸不高兴的神态,祝建生心想,在班子成员们中,只有这个林金水能跟自己保持一致,他还有利用价值,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想到这里,祝建生说:“其实,我也是那么一说,那些纪律,都是约束别人的,咱俩谁跟谁呀,我还不相信你吗。” 林金水听了他这话,脸上的肌肉才得到放松,他说:“今天晚上你终于说了一句明白话,去广电局接班的是谁?” 祝建生说:“日报社的主编肖锋。” “肖锋?怎么是他?”林金水果真感到意外。 祝建生说:“我也想不明白他是谁的关系谁的人?” 林金水说:“我想起来了,薛家良下乡的时候,就是肖锋随行报道的,会不会是薛家良的关系?” 祝建生说:“没见薛家良跟他有什么私下来往,另外,薛家良还是很讲究分寸的,你看他刚上任时搞调研,党委口他一个都没去,他只去了政府口的那些单位。” 990、两个二把手的心事 林金水不关心这些,他问道:“那对老康有什么说法吗?” 祝建生断然说道:“这种事不会在今天这样的会上有什么说法的,但是我感觉侯明会拿康来开刀。” 林金水一惊,这几年,康来和他走得太近了,这小子是个有奶就认娘的主儿,如果侯明拿他开刀,势必会对自己不利。他相信祝建生这话不是平白无故说出来的,也是变相在给林金水透漏一个信号。 祝建生的心思果然被林金水猜透了。 这几年,他一直天真地认为,只要不停地给侯明摆道,给侯明制造困难,就有可能把侯明挤走,自己取而代之。从侯明当上市长的那天起,他脑袋里的这根弦就一直绷着,时刻窥视着侯明,一旦发现侯明问题,他就会像饿虎扑食那样扑上去将侯明撕碎。 然而,令他懊恼的是,他不但没挤走侯明,反而侯明的屁股越坐越稳,但是他也明显发现了侯明的弱点,就是侯明性格里的懦弱,有些畏手畏脚,缺少一把手应该有的杀威,这一点,恰恰被他利用,甚至肆无忌惮。 侯明在青州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跟他交锋的结果必然是走一个留一个,哪怕是他走,凭着他祝建生的资历再加上之前跟省长的关系,怎么也能去一个规模小点的市去当政府一把手,谁知,随着前任省长的被调走,他“一把手”的梦就破灭了。 但不得不说,侯明那个时候真的感到了危机,据说他三天两头往省长家里跑,跟省长汇报工作,因为当时省内官场都在盛传茅玉成要调走,省长将接班省内头把交椅。谁知,真是世事难料,调走的是省长,茅玉成继续主政全省工作。 祝建生后来总结自己上不去的原因不是能力问题,而是站队问题。如果追根求源,他和林金水应该是王令那条线上的人,即便后来他及时转舵投靠省长,也是于事无补,在如今政治讲究站队的年代,他只有自认倒霉。 自认倒霉是宽慰自己的良药,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安分守己,思维惯式释然,他还会拉拢林金水,时不时地给侯明制造点小麻烦。 拉拢林金水,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跟他结成强大的联盟,给侯明制造压力,别以为青州你可以一手遮天,你的宝座是否坐稳还两说呢。除了这一点他跟林金水有共同目的之处,他其实是看不起林金水的,林金水只是他要达到目的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官场上就是这样,能力大小都差不多,唯一见真章的地方就是弄权,要想玩弄好权术,必须先玩好人,如今,要想在侯明和薛家良的夹缝中生存,更需要处处谨慎,步步为营,也就更需要林金水这个同盟者。 “以你的观察,侯明真的会对康来下手吗?” 林金水的话打断了副书记的思绪,他放下茶杯,说道:“不得不防,所以,赶紧让康来利用这段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把屁股擦干净,肖锋到任后,要积极配合工作,勤请示勤汇报,为自己争取时间,千万不要跟肖锋对着干,从肖锋的文风中可以看出,这个人也是个倔种,宁折不弯的主儿,必须引起康来的高度重视。” 林金水说:“依你看,到常委会研究的那天,以咱俩的力量,再争取一下宣传部曹运,能把局长的位置给康来争取过来吗?” 祝建生听他这么说,就吃惊地看着他,说道:“老林,你的脑子没进水吧?康来是有问题的,你这不是逼侯明出手吗?” 林金水说:“老祝,我知道康来有问题,但是他那些问题都是可大可小,算不上什么‘病’,你知道,咱们平时没少享受他的孝心,如果他这次上不去,有可能就永远上不去了。” 祝建生说:“老林啊,你千万别犯傻,康来这次百分之二百上不去了,不但上不去,他能保住台长的位置就不错了。我跟你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千万不要犯傻啊我的兄弟!” 林金水感觉祝建生这话不是假的,就说:“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书生坐上广电局局长的宝座?而具备各项能力的康来却屈尊副职?” “他仍然是电视台的一把手。你知道,电视台就是再大,也是广电局的一个二层机构,他只要把肖锋拉下水,他这个台长的宝座还是能坐长的,我们何必较这一时之短长呢?另外兄弟,我劝你一句,以后跟康来也要保持距离。” 林金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说道:“我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我不会落井下石,更不会出卖朋友。”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说让你跟他保持相应的距离,谁说让你出卖朋友了?关系好也要注意距离,不要给别人造成口实。你爱听不听,作为朋友,我起到提醒义务就够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祝建生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两个人今晚明显的话不投机,林金水也没起身相送,而是继续低头喝茶。 祝建生刚走,康来就从旁边的一个房间溜了进来。两只贼亮的眼睛看着林金水,发现林金水面色不好看,就小心地问道:“首长,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林金水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一眼,说道:“你这个兔崽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以前可是没少嘱咐你啊,怎么还惹了这么多事!” 康来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说道:“我……我听不明白您……您的话?”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小子要倒霉了!” “真的,老祝怎么说?” 林金水就将祝建生的话跟他学舌了一遍。 林金水一听,汗就下来了,他哆哆嗦嗦地凑到林金水跟前,抓住他的手说道:“首……首长,您……您可得救我啊——” 林金水皱着眉,有些厌恶地看着他,说道:“有点出息没有,这刚哪儿到哪儿就吓成这样了?是不是纪委的人一请你谈话,你就把什么都招了?” 话说到这里,傻子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991、肖锋出事 康来不是蠢货,他当然明白林金水这话的分量,就梗着脖子说:“我招什么?有什么可招的,我除去那点男女破事,没有毛病,有些事,早就处理了,在这个世上,没有留下一个字。” 林金水知道康来的聪明,一点就通。 康来眨巴着贼亮的小眼睛,又问道:“那……是不是我没戏了?” 林金水耷拉着眼皮点点头。 康来的心立刻失落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问道:“谁来广电局?” 林金水说:“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不管谁来,你都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这是眼下你唯一的万全之策。” 康来知道林金水不好说出这个人是谁,就说:“您放心,我不会跟第二个人说的,我知道眼下的厉害关系。” 林金水说:“是报社的肖锋。” “肖……锋?” 林金水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肖锋! 但随后,他的眼珠子就转动起来。 林金水发现他眼神里的不怀好意,但他却没有点破,给侯明和薛家良一点颜色看看也应该…… 第二天下午,青州市委召开第二次书记会议,继续研究讨论全市人事调整问题,这次主要针对的是县市级班子,几乎没个班子都被过滤了一遍。 第三天上午,秘书马晓波给薛家良送来当天的日报,薛家良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篇署名报道,内容是青州市三湾县一位80岁退伍伤残老兵四年没领到政府的优抚款,原因是被当地有关部门认定“死亡”,随后,这位肢残老兵找到有关部门说明情况,希望自己能走出“被死亡”的阴影,尽管他做了所有的努力,依然无法摆脱“死亡”的身份,于是他开始了长达两年的上仿之路。 文章的后面是肖锋的署名文章,题目是《老兵之“死”考量基层干部的责任与担当》。 这篇文章一贯是典型的肖式风格,笔锋犀利,言辞辛辣,他在文章中写道:也许,我们能原谅最初被认定老兵死亡的那个人,但是无法原谅明知老兵没有死就是不肯担责任不肯摘去老兵头上被死亡帽子的那些人。这件事折射出来的是部分公职人员玩忽职守,办事马虎草率,对待工作不认真,缺乏责任感与使命感,即便说是道德缺失也不过分。孔子云:凡善怕者,必身有所正,言有所归,行有所止。若不知所畏,没有责任心,不肯担当,对待群众马虎懈怠、对待工作玩忽职守,这样的人,久而久之便会堕入违纪违法的深渊,因此作为一名公职人员,对手中的权力心存敬畏、对墙上的法律法规心存敬畏,敬畏人民,敬畏工作,时刻提醒自己是一名人民的干部,时刻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牢固树立法律意识、纪律意思,是当前干部队伍需要迫切解决的根本问题…… 薛家良看完后,直呼道:“过瘾,这些人,就该这样炮轰他们,不作为,乱作为!” 马晓波却说道:“市长,尽管这篇文章水平很高,却存在一个问题。” “哦?”薛家良看着马晓波认真的表情,就皱着眉问道:“什么问题?” “这位老兵被死亡的事我知道,当时我在政府秘书科上班,可是,这位老兵今年上半年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是的。” “你确定?” 马晓波说:“我看到这篇文章后,在第一时间就给三湾县政府打了电话,得到的答复是老兵已经去世,另外,这件事三湾县委已经对有关的四位当事人作出了处理意见,如今,这件事又被公之于众,三湾县的人很不服气,准备状告报社,状告肖锋,让肖锋恢复名义,公开道歉。” 薛家良暗暗吃了一惊,他说:“你立刻给报社打电话,收回这期报纸。” “我打过了,报社已经采取补救措施,边远县市没派发的报纸不再派发,已经派发出的报纸,也跟各个单位联系过了,止于收发室,明确各个单位的收发员不要分发这期报纸。现在,报社已经全员出动,去各个单位追收这期报纸。” 薛家良忽然感觉马晓波成熟了不少,他对他的快速反应流露出赞许的目光:“晓波,你做得对,不错,一个领导者,必须具备这种应变突发事故的能力,我没看错你。” 马晓波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也是对付,碰巧我知道这事,顾不上跟您汇报,就直接联系了报社总编。” “好,好,我去趟侯书记那儿。” 薛家良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马晓波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件普通的新闻事故,居然让市长慌了神。 薛家良来到侯明办公室,他刚要敲门,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这时侯明的秘书出来了,他在背后说道:“薛市长。” 薛家良转过身,问道:“谁在?” 秘书说:“宣传部曹部长和祝书记在。”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好,一会你给我打电话我再上来。” 回到办公室,薛家良拨通了肖锋的电话。 肖锋很快接通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肖锋,哪位?” “薛家良。” 肖锋显然就是一惊,随后说道:“过几分钟我给您打过去。” 显然,肖锋此刻不方便接他的电话。 薛家良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三四圈,他的手机响了,是肖锋。 “肖锋,你在哪儿?” “薛市长,我现在刚从质监局出来。” “是不是在收缴报纸?” “您也知道了?”肖锋的话里明显透出不好意思。 薛家良说:“你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一趟,算了,别来了,你说下你现在的具体位置,我去找你。” 肖锋迟疑了一下,说道:“您……有事吗?” “当然,你看下你附近有没有可以见面的地方,然后打电话告诉我,我马上到。” 肖锋见这事惊动了市长,深感问题严重,他说:“好,这附近有家老街坊茶馆,我在那儿等您。” “一会见。” 992、小人之心 薛家良挂了电话就走出门。 马晓波看见市长出来,也赶忙走出办公室,说道:“您……” 不等马晓波说完,薛家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跟我走。” 马晓波赶忙关上两个办公室的门,一路小跑,跟上薛家良,先他一步按下电梯。 十五分钟后,薛家良和马晓波赶到肖锋说的老街坊茶馆。 薛家良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街道小茶馆,不会碰到熟人的。马晓波嘱咐刘三将车停远点,他首先下车,给薛家良打开车门后,走在薛家良的前头,进了肖锋所说一间茶室。 此时,肖锋正在茶室坐卧不宁,他甚至连茶都没点。 薛家良进来后,看着肖锋,往日那个干练的报社主编,此时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态。 为了让他放松,薛家良笑着说:“肖主编,怎么连壶茶都舍不得请我喝呀?” 肖锋一怔,这才突然想起刚才服务员问他点什么茶,他居然没理会服务员,人家还以为他精神有毛病呢。 肖锋连忙说道:“我马上去点,您喜欢喝什么茶?” “龙井吧,龙井败火。” 肖锋苦笑了一下,就要出去点茶。 马晓波说道:“我去吧。”就先肖锋一步走出茶室。 肖锋有些不知所措。 薛家良摘下眼镜,说道:“坐吧,这么点事就让堂堂的报社主编慌了神乱了阵脚?不至于吧?” 肖锋坐在薛家良对面,说道:“您也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吗?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都是我那笨蛋徒弟……也不能怪她,主要责任怪我,是我没有核对消息,光顾着气愤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来,肖锋的徒弟就是随薛家良下乡调研给水工程的那个女记者,名叫徐楠,她有个同学叫吴娅,是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昨天上午,吴娅给徐楠打电话,说请她喝咖啡。 徐楠就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她们来到玫瑰饭店的酒吧,两个要好的同学便东南西北地聊开了。 中途,吴娅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人向她提供一条报道线索,说三湾县有个退伍老兵,被有关部门认定为死亡,好几年拿不定优抚款了,这个老兵一直在为自己的“被死亡”奔走呼吁,但是没人理他这一套,面对他的种种证明,民正部门仍然不肯恢复他的身份。 吴娅一听,惊喜地说道:“天哪,太好了,这是特大新闻,谢谢!” 她挂了电话后,仍然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说道:“楠楠,太好了,我发现一条重大新闻,这个新闻要是报道出去,保管我能获奖并且今年会被破格评级。” 尽管徐楠新闻天赋差,但还是具备最起码的敏感性的,她一听这条新闻能让吴娅破格晋级,那么对自己也是有帮助的。 报社记者由于电视台记者的地方就是报道的短平快,不用记者扛着摄像机,几笔就能划拉出一篇稿子。 徐楠又详细问了下吴娅情况,便趁吴娅中途去洗手间的功夫,悄悄掏出笔和本,记下了当事人的姓名和一些关键点。 她决定捷足先登。 回到报社后,她直接去了主编办公室,将这一重大新闻线索汇报给师傅肖锋。 肖锋沉思了一下问道:“她接电话的时候你在旁边吗?” “在,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肖锋说:“那好吧,你先把稿子写出来,用笔名,我来配发言论。” 就这样,那篇报道就出炉了。 没想到,三湾县的同志看到这篇报道后,立刻给报社打电话,称这是不实报道,他们保留追究报社法律责任的权益。 听到这里,薛家良问道:“作为从业多年的你,怎么没有核对消息的真实性?” 肖锋叹了口气,说道:“我那个傻徒弟,跟我说得信誓旦旦,我一想她也是老记者了,新闻记者最起码的职业素质还是有的,谁想到……” “谁想到什么?”薛家良似乎从这句话听出了特别含义。 肖锋自嘲地摇摇头,说:“算了,市长,在这件事上,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没有任何怀疑和指责别人的权力。” “你想说什么?”薛家良并没有放过他瞬间的表情。 肖锋仍然摇摇头,表示不想说。 薛家良的嘴角勾起一丝深邃的笑意,他稳稳地靠在椅背上,说道:“肖锋,你知道吗,昨天下午开的书记办公会议,刚在会上研究决定,由你出任广电局局长,没想到你这么不小心,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肖锋一怔,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显然这个消息于他来说是非常意外,既有意外惊喜,也有意外沮丧。 他苦笑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两三秒之后抬起头,红着眼圈说道:“市长,谢谢,从我那次跟你下乡采访,我就感觉你是个好官,我没有什么才华,如果非要说我还写了一两篇有点影响的文章,就是今年跟您下乡那次和今天报纸上刊登的那篇文章,是你们给了我灵感和激情,尤其是跟您下乡的那次,您说的话、做的事,跟我心灵深处某种理想不谋而合,我愿意为您这样的官员讴歌,也好不吝惜词汇抨击那些懒政的不作为的官员……” 薛家良听到这里,就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嘿嘿嘿,现在是在说你,别扯别的。” 肖锋说:“就是因为在说我,就是因为您这知遇之恩,我才想跟您扯扯心里话。求您,别打断我,我知道这件事下来后,我可能连见您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更没有机会再跟您去采访了,所以我想说说心里话。” 薛家良温和地说道:“留着以后说吧,我来找你就是想弄清事件的真相,你刚才说你的错就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怀疑和指责别人的权力,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锋又是一怔,他没想市长反应这么机敏,就支支吾吾说道:“我刚才说那话完全是小人之心,不当真。” 薛家良说:“可是,如果我就想知道你的小人之心怎么办?” 993、制造紧张气氛 肖锋迟疑了一下,说:“这……也只是我的一闪之念。” 薛家良鼓励道:“没关系,别说是你的一闪之念,你就是胡说八道都不要紧,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忌讳。” 肖锋见市长揪住这个问题不放,知道他也想到了别处,就说:“是这样的,我跟康来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们都有一个目标,就是想到报社来工作,我来了,他没来;再后来评级,那个年代指标有限,要求也很严格,新闻口的那年就两个指标,一个给了下边市县,一个给我市里,我们一同参加的考试,我很幸运,那年顺利评上高级记者……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尽管我们不在一个单位,但无形中感觉他时时刻刻都在跟我较量,他追的女朋友最后成为我老婆,这一点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每当市里有重大活动的时候,也是我们两人较量的时候,随着电视台越来越受到公众的喜爱和关注,这种较量就更加明显,甚至影响到上级领导,原来人们嘴里说出的都是报纸、广播、电视,现在顺序整个倒过来了,这很让他扬眉吐气。” 薛家良静静地点点头,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肖锋说:“这件事发生后,我有个直觉,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有意让吴娅将这个不实的消息透露给我那个一心想写出一篇获奖作品的傻徒弟,目的就是黑我。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听了您刚才的话,要提我当广电局局长,那么我现在就更加相信我小人的直觉了。康来不像我,他跟老板和领导的关系混得都很好,方方面面都有朋友,他一定是知道了我要提局长的事,所以才向我提供了这条假新闻,他太了解我的性格了,看不惯不平的事,也知道我喜欢给新闻配发言论,所以,我感觉这件事跟他有关系,但没有证据,只能怪自己,怪不得别人。” 其实,肖锋的感觉跟薛家良一样,薛家良也认为这件事不是偶然的,为什么这么巧,一个从业多年的老手,居然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 如果他们的推测成立的话,那就说明还是有人将常委会上的内容透漏出去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鉴于目前的情况,你有可能去不了广电局了,我原本也没想让你去广电局,我最初想把你调到政研室,临时决定让你去广电局的,因为侯书记对几个单位改制问题有些想法,让你去广电局,也是他的意思。” 肖锋惭愧地低下头,说道:“肖锋愧对市长,愧对侯书记的信任……”他说完,将脸扭到了一边。 薛家良说:“没关系,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肖锋说:“没别的,登报道歉,尽管这件事确有其事,原则上不算假新闻,但拿一件过去发生的事恶心别人,也是很卑劣的,也有悖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我肖锋这辈子没干过这事,公开道歉,挽回别人的影响。” 薛家良点点头,对他这种敢于正视自己的做法很是赞赏,说道:“我刚才说了,广电局估计你是去不成了,政研室主任怎么样,我觉得比较适合你,可以研究一些问题。” 肖锋看着薛家良,说道:“谢谢市长,我跟感激您的知遇之恩,政研室主任是正处级别,对我非常有诱惑力,但我眼下哪儿都不能去。出了这件事,肯定也给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别人会攻击您,说您举荐不力,甚至还会说您收了我的贿赂,所以,我还待在报社吧,如果社领导觉得我有辱了我的职务,随便怎么发落我都能接受,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给您添乱,也请您不要为我争取什么。” 听了肖锋这番话,薛家良更加赞赏,他说:“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肖锋,希望你不要被这次事件打倒,我还想读到你更多痛快淋漓的文章。” 肖锋说:“谢谢您的鼓励。” 薛家良刚回到办公室,他的电话就响了,他以为是侯明的秘书,接通后就听到一个男人说:“是薛市长吗?” “我是,请问你哪位?” 对方说道:“我是哪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您反映一件事,今天报纸刊登了一条假新闻,在我们这里反映极其恶劣,我们全县的人都表示不再订阅今年的报纸,这件事你们要严肃处理。” 薛家良暗自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说今天的报纸吗?” “是的。” “对不起,我刚会办公室,还没来得及看,这样,等我看了今天的报纸咱们再说好吗?” “这……” “可以留下你的单位和姓名吗?我看完后咱们再讨论好不好?” 那个人支吾着说:“那你先看吧,我再给你打电话联系。” 薛家良刚挂了电话,侯明的秘书就敲门进来,他说:“薛市长,侯书记让您上去。” “好。” 薛家良走进侯明的办公室,侯明正在起身倒水,看见他进来了就笑着说:“你找我着?” “是的。” “是不是因为肖锋的那篇报道?” “您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我还没来得及看报纸,老祝就拿着报纸气呼呼地进来了,一会老曹也拿着报纸来了。家良,说说你的看法吧。” 薛家良以为侯明让他对肖锋的事表态,就说:“尽管是新锅炒剩菜,但肖锋没有核对消息的真实性,给有关当事人肯定造成了负面影响,他不能去广电局了。” 侯明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薛家良说:“我的看法就是有人当天晚上就将咱们开会研究的一些内容泄露了出去,尽管您再三强调要保密。” 侯明没有坐下,而是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但再三强调要保密,我还再三强调了那只是个初步方案,还不能算定稿,把不成熟的人事变动消息泄露出去,这不是要在干部队伍中制造紧张气氛吗?” 994、我要的是证据! 薛家良咬牙切齿地说:“不只是紧张气氛,我看是别有用心!” 侯明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薛家良说:“刚才我上来,发现您屋里有人,我没进来,就下去了,我给肖锋打了一个电话,他正在组织人去各单位收发室收缴报纸。他跟他见了个面,据他说,是有人故意将这个旧消息透漏给他的徒弟,这个人就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吴娅,而且他还说,他跟康来是同学,两个人在业务上谁都不服谁,并且暗中较劲,在大学期间还有点过节,我直接将咱们在会上商定的结果告诉他,他由此判断,康来是提前得到这个消息,才导演了这么一出。” “康来?” “是的。” 侯明说:“那样的话就不难摸到狐狸的尾巴了。” 薛家良点点头:“统共就咱们几个人,是谁透露的消息不难猜测。” 侯明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家良,这次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你来了以后才敢动人事吧。” 薛家良说:“该怎么办您就下指示吧。” “通知董立,立刻对康来进行立案查处!” 薛家良一怔,问道:“是立刻眼下吗?” 侯明大手一挥,说道:“对,立刻眼下!如果不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接下来针对市县级班子调整工作,在常委会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阻力呢?” 薛家良点点头,敲山震虎,这是一个领导者管用的工作手段,他走出门,侯明秘书出来了,不等他说话,薛家良就说:“把董书记叫来。” 秘书点点头就快步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薛家良说:“那我们是不是要取消对肖锋的初步任命?” 侯明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要取消,维持原判,绝不能让这篇报道乱了我们的计划,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就更加坚定让肖锋出任广电局局长,让他扮演孙猴子的角色,把广电局给我搅和搅和,我到要看看,广电局、电视台到底都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 薛家良说:“是不是缓一步?” “一步都不缓,直接到位!他们以为我侯明还像以前那么好欺负呢?这次打错算盘了!我一没私二没贪,又不指望往上爬,我怕什么!憋屈好几年了,等的就是今天!” 看得出,侯明很激动。 薛家良隐约感到侯明对安康是有成见的,主要反映在他几年都不动干部上,单纯追求队伍稳定,忽视了干部队伍的管理。 其实,想想安康这样做也没什么过错,最起码他不指望调干部发财,就是想平平稳稳地在青州锻炼两三年,然后跳到更高位置上。 不过这种做法虽然不算什么大毛病,但是对干部队伍建设没有一点好处的,带来的后果就是战斗力涣散,做法疲沓,没有进取心。 安康调到宝山市后,他的做法跟在青州时大相径庭,半年后,对干部队伍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人事改革和调整,范围之大、力度之大,是宝山市前所未有的。当然,他这样做和省委坚决有力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有省委做后盾,还怕调整乱了吗?换句话说,在省委眼皮底下,能乱吗? 所以,侯明一直诟病安康在这点上的自私,给他后来的工作带来相当大的难度,各个常委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各个势力范围又是环环相扣、盘根错节,如果没有支持他的得力搭档,侯明的工作还真不好做,孤掌难鸣的结果有可能就是自生自灭,与其这样,还不如稳稳当当当个太平官。 董立来了,他进门就问道:“侯书记,有事?” “有事,根据你掌握的材料,马上对广电局副局长、电视台台长康来立案。” “现在吗?”显然,董立也感到有点意外,毕竟眼下是调整干部的敏感阶段。 “对,现在,马上!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董立看了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按照书记的指示去办吧,这个关口选得好,就是要给那些高小动作的人以警示。” “好的。那下午还开会吗?” 侯明说:“开,难道下午的会议会影响你办案吗?” 见书记有些不高兴,董立就说:“不会,另外,我还想请示一下,是这对康来一案吗?其它的案子是不是一并捎带上?” 侯明说:“康来康来,就让他先来,先拿他开刀,其他人稍后。老董,从今天开始,你们纪委要给我搞个小高潮出来,抓几个典型,如果你有私心不想抓,我就抓你!” 董立说:“我早就想抓,你们领导总是顾这顾那,舍不得下手,总感觉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有时我也不理解,从安康书记到您,到现在的薛市长,你们这些领导都是抓廉政、抓贪官的行家啊,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顾虑那么多了呢?” 侯明不高兴地说:“少说怪话!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什么顾忌都没有,你给我拿出点正格的来!” 董立说:“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他心里有底了,薛家良心里却没底了,因为这样的话,卢拓也有可能在劫难逃,但党性原则告诉他,他又不能袒护卢拓,何况他的确有问题,只不过是他的问题不是那么敏感,也不是那么有影响力,毕竟,一个大学教务处主任的问题,还摆不到市领导的办公桌上来。 侯明看着董立说道:“那就赶紧去安排吧。” 董立站起就要走,侯明又叫住了他。 “等等,你留点心,暗中调查一下是谁走漏了书记会议内容。” 董立不以为然地说:“不用脑子都知道是谁,还有调查。” 侯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的是证据!” 董立立刻明白了:“好的,您放心,我有办法。” 董立出去后,侯明问道:“师范学院的那个教务处主任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薛家良没想到侯明主动问这个问题,就说:“我只是听您说他自首了,其它情况目前不知。” 995、再遇宋鸽 侯明说:“嗯,既然他已经自首,主动承认错误,我的意思是让学院拿出处理意见,然后逐级上报,你看怎么样?” 薛家良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干扰办案,就说:“按程序办吧。” 两次书记会议研究的人事方案,并没有立刻上会,出了肖锋那档子事后,侯明反而不急了,他故意将人事问题搁浅下来,故意不交与常委会讨论通过。 薛家良当然明白他的用一,他是想看看,到底还能出几个“肖锋”。 公然回杂志社了,薛家良这两天早早起床给阳阳准备早餐。 由于头天他开会回来的很晚,早餐只有面包和牛奶。薛家良便让刘三去外面买早点。 哪知,阳阳看见刘三买的早点后说道:“公然妈妈说,小孩子要尽量少地吃外面的东西。” 薛家良一听,笑着说道:“以前我们在博阳不都是吃外面卖的早餐吗?” “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公然妈妈,我们只能吃早餐。” “呦呵,会提条件了,好,从明天开始,薛爸爸开始给你做早餐。” 自从跟公然结婚后,厨房的事几乎用不着薛家良,公然冷不丁的回去上班,他还真感觉到手忙脚乱,他居然一时找不到阳阳的小碗和筷子。 他计上心来,大声说道:“阳阳,自己拿碗和筷子。” 就见阳阳从椅子上下来,跑到消毒柜前,打开柜门,拿出自己的碗筷和小勺。 刘三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叔,您这招儿还真灵。” 薛家良说:“从今天开始,你记住,要买回一日三餐的饭菜。” 阳阳纠正道:“不是买饭菜,是买回菜自己做饭做菜,公然妈妈说了,不光是小孩子在外面吃不好,大人在外面吃也不好。” 薛家良将一个小笼包放在他的小碗里,说道:“公然妈妈还说什么了?” “公然妈妈还说让我监督你,让你少喝酒,如果你喝多了或者回来晚了,就让我在日历上画个勾,还让我提醒你早睡早起,让我按时完成作业,让你给我签字,还有很多,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薛家良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说道:“你个小没良心,还想监督我?” “不是我要监督你,是公然妈妈给我下达的任务。” “那你说说你完成得怎么样?” 阳阳笑了,说道:“刚给你记下一笔。” “哪一笔?” “你昨天半夜都没回来。” 刘三赶忙说道:“你薛爸爸没回来,不是还有我吗,我昨天可是一直陪着你啊。” 阳阳说:“我知道,但是他回来很晚这是事实。” 薛家良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养了你好几年,居然给自己养了一个奸细。快吃,来不及。” 三个人吃完后,来不及收拾,就匆匆忙忙带好各自的东西下了楼。 公然在家的时候,早上也是薛家良他们顺路送阳阳上学。 到了学校门口,刘三下车,抱出阳阳,领着他往校门口跑去。 薛家良坐在车里,看着他们。 这时,他看到宋鸽送完孩子后推着车过来。 他立刻降下车窗,冲宋鸽招手。 宋鸽来到车窗前,说道:“你也来送孩子?”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把车子放一边,你上车,我有话问你。” 宋鸽犹豫了一下,将自行车停靠在边上,锁好,这才四下看了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薛家良往一边挪了挪,等宋鸽上来后,他问道:“卢拓的事怎么样了?” 宋鸽低下头,说道:“他已经自首了。” “我知道,他自首的问题是什么?” 宋鸽说:“跟你说的差不多,小金库、吃回扣、挪用了一笔公家的钱……” 薛家良问道:“那些钱他干什么用了?” 这时,刘三跑了回来,他上了车,没发现后排位置上坐着的宋鸽,发动着车子就要走。” 薛家良说道:“等等。” 刘三这才从后视镜中发现了宋鸽。 他回过头,冲宋鸽笑笑。 宋鸽也冲他笑了一下。 薛家良又说:“学校是什么意见?” 宋鸽说:“邵院长说让卢拓今天上午再去找他。之前按你教的那样,我跟卢拓说了,不但要自首,还要主动还钱,争取宽大处理。” “他同意了?” “他开始不同意,反反复复说让我去找你,让你救他。我说你只要去自首,然后还钱,别人才能帮你,否则谁也帮不了你。这样,他才去自首。” “你父母是什么态度?” “妈妈听说后从平水回来了,我父母都是明白人,表示借钱也要还给公家。” “卢拓自己承认的有多少钱?” “36万。”宋鸽低声说道。 薛家良又问:“这笔钱你们当时能还上吗?” 宋鸽摇摇头,说道:“我准备一会去找中介,先把我们的房子挂出去,我问他这些钱干什么用了,他不肯告诉我,只是向我保证,他既没挥霍也没享受更没干坏事。” “他准备永远都不告诉你吗?” 宋鸽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我说,即便你不告诉你,有一天你也会向法院坦白交代的。他说他会告诉我的,但不是现在。他还说,关于小金库的问题,有些根本就说不清,那里的钱,不都全都是他花的,大部分都服务领导了,如果这些也有罪的话,估计他的罪过不轻。” 这种情况比较普遍,往往单位的小金库,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是非非,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允许私设小金库,这是纪律。尽管是一人炒豆大家吃,出了事也是负责人承担法律责任,这是铁律。 薛家良说:“好吧,你下去吧,有事随时跟我沟通。” 宋鸽刚要开车门下去,她又回头问道:“像他这种情况能判几年?” 薛家良说:“据我了解,只要他能积极退赔,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宽大处理,具体怎么判刑,还要根据最后核实的问题大小,但不管怎样,只要自身,加上积极退赔,肯定会被从轻处罚的,这一点我敢跟你打包票。” 宋鸽当然相信薛家良了,她“嗯”了一声就下了车。 996、领导打招呼 宋鸽看着薛家良的车开走后,她才骑上自行车向单位驶去。 卢拓自从向校党委自首的那天起就被暂时停职了,他没有去上班,而是在家等候处理。 自从卢拓说以后再告诉他那些钱的去向,宋鸽再也没有逼问过他,她相信卢拓早晚会有一天主动告诉他那些钱去哪儿了,都干了什么,虽然她跟卢拓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结婚,但婚后卢拓对她还是不错的,这几年的共同生活,他们也培养起了夫妻感情。 想到卢拓面临的打击和家庭将遭到的灾难,宋鸽这几天上班都有些心神不宁。 但是她相信薛家良,只要卢拓按照薛家良说的去做,薛家良定会救他。 望着宋鸽单薄娇小的背影,薛家良很是感慨,他既心疼宋鸽又可怜她的丈夫。人,一旦被名利蒙蔽了双眼,就是倒霉的前奏,如果当初卢拓不竞争什么副院长,估计他的问题也不可能浮出水面。他掌管教务处,又有小金库,虽然现在看似小金库是他倒霉的源头,但当初这个小金库肯定也收买了不少的领导,如果不是名利让他漂浮了心,让他成为别人的绊脚石,他还会是那个日子过得安稳、滋润的教务处主任,妻贤子孝,工作顺利。但他偏偏这山望着那山高,即便望着高山也没有错,你倒是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呀! “白痴!” 想到这里,他愤愤说出这两个字。 刘三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薛家良来到单位,进了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又打开了,侯明进来了。 薛家良说:“这么巧?” 侯明说:“我老远就看见你了,小然是不是没在家?” “是的,她回单位了。” “我说这两天没看见她的车,估计是她回单位了。怀着孕还要两头跑,以后会更加的不方便,就没想让她调到离你近点?” 薛家良说:“想过,但是没有合适的单位。” “也是,别说青州,就是省城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档次的杂志,你们将来还真是个问题。” 他们两个人正说着,电梯门又开了,董立进来了,侯明下意识就要往出走,他看了看不对劲,问道:“这是几楼?” 董立说:“一楼啊。” 此时,薛家良也意识到,他们两人进了电梯后,谁都没按楼层键。 侯明不由得笑了,说道:“家良,看咱俩这点出息,电梯根本就没动,还在一楼。” 董立看着两位领导,说道:“肯定是你们进来后就开始谈工作,往了按电梯了。”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以后在电梯相遇,避免谈工作。” 董立说:“两位领导如果有空的话,我占用你们几分钟的时间,汇报一下我的调查结果。” 侯明说:“好,我一会还有事,你们来我我办公室吧。” 出了电梯,董立说:“请稍等我两分钟,我去拿卷宗。” 薛家良就跟在侯明后面来到他的办公室,秘书早就将书记的办公室收拾得一尘不染,看见市长薛家良跟在书记后头,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就给他们两个人倒了水后就出去了。 侯明坐下,说道:“家良,这几天上边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薛家良说:“您是指这次调整班子?” “是的。” 薛家良说:“接到了几个电话,说让关照一下,但都说得很客观。” “哦,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 薛家良说:“有的人的名字已经在您提拔的名单之内,有的是我不了解情况,他们说晚了,我的答复是下一次。” “都是哪些关系?”侯明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薛家良说:“省委班子没人给我打电话,主管农口的王副省长提了一个人,说这个人已经在县长位置干了那么多年,而且任劳任怨,他再三强调只是建议,这个人并没有找他推荐,我说,您说的这个人已经在我们提拔的名单中了,他很高兴。” 侯明说:“我大概猜出是谁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的,就是万兴的何县长,何中葵。” “还有吗?” “有,政协李主席,发改委的张副主任……”薛家良又说出两个对应的名字。 “还有吗?” 薛家良似乎明白侯明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了,他说:“没了,找我的人就这两三个,因为我刚来,大家也都知道我不管人事,所以没什么人找我。” 侯明说:“估计是那些人不敢找你托关系,倒是我的电话被打爆了。” 这个到是有可能,最近省委班子会上,茅书记再三强调,领导者不得插手下边的人事工作,发现好的苗子,通过正当渠道推荐。所以这次青州调整人事工作,尽管晾了很多天,但是打给薛家良的电话少而又少,有忌讳薛家良身份的人,也有因为他刚到青州,不好插手人事工作的原因。 具体到侯明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省领导强调是强调,但私下招呼该打照样打。 出于对侯明的尊重,薛家良并没有像他那样追问都有哪些领导跟他打招呼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书记办公会暂定的干部调整方案为什么迟迟不上会的原因了,侯明就是想看看,他管辖的这些干部们的背后,都连着上边的哪些关系。 薛家良不由得暗暗佩服侯明这一招玩得很高明。他故意留出时间,让这些关系都暴露出来,为的就是将来为我所用。 这就是一个党委书记无法写到纸上的深谋远虑! 他当时还想,既然书记会上定了,就应该赶快上常委会,避免消息扩散出去,上边有人打招呼到时不好摆布,现在看来,侯明等的就是这些。 “那……”薛家良迟疑着说道:“既然上边有人打招呼,我们是不是还要个别调整一下?” 侯明用笔敲着桌子,说道:“有的需要调整,有的不予考虑。” 薛家良当然明白他这话的含义,有些重量级领导的“招呼”当然要考虑,有些无足轻重的关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一味地照顾上边的关系也不可能。 997、有人慌了 薛家良问道:“打算什么时候上会通过?” 侯明说:“在看看,不急。” 这时,董立手里拿着一个卷宗进来了,他坐在薛家良的旁边,面向侯明说道:“我们根据群众反映的问题,有针对性地秘密走访了广电局的个别干部和部分职工,在座谈中,得到一个情况,就是主持人吴娅现在住的房子是康来出名买的,我们找到吴娅小区的物业,调取了最原始的发票,交款人的名字是康来,最初的房产登记也是他,后来变更给吴娅。还有,发现多笔广告费存在收多开少的现象,这个我们已经核对清楚……” “什么叫收多开少?”侯明问道。 “就是实际收的广告费多,开票入账少。” “你们找康来谈了吗?” 董立说:“谈了,他说这个情况他不知道,是谁的责任谁负责,我们又跟电视台的财务核对情况,发现同一个票号的发票,上下联的钱数却不相符,通过技术鉴定,认定发票作假。” 薛家良问道:“女主持人的住房有什么问题吗?” 董立说:“有的,这个房子实际出钱的是康来,他在那一年一共买了两套住房,之前和之后都有过买房的记录,也就是说,在前后三年时间内,他一共买了四套住房,和他家的收入明显不符。” 薛家良又问道:“吴娅提供给报社的消息她当时知道是个旧新闻吗?” 董立说:“我们刚一涉及到这个问题,吴娅就全招了。他是听康来说的,而且康来暗示这条新闻一旦公之于众,就会引起轰动效果,报道此事的记者也会获奖。他有意让吴娅将消息透漏给好朋友,目的是帮助吴娅的朋友填补没有获奖作品的空白。”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侯明说道。 董立想了想说:“在调查走访过程中,还发现康来有贿赂市领导的嫌疑。” 侯明问董立:“你们纪委是什么意见?” 董立说:“康来的问题已经远远超过立案的标准了,我们申请立案。”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薛市长什么意见?” 薛家良说:“我完全支持市委和纪委的工作,同意立案。” 侯明说:“老董,这事交给你了,要立刻、依法办!” 董立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侯明看出他的迟疑,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董立说:“困难倒是没有,就是康来这个人平时跟林市长关系比较密切……” 侯明说:“我相信林市长的觉悟,即便他们来往真的密切,也是康来巴结的结果,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董立说:“好的。” 此时,在楼下林金水的办公室,他倒插着门,正在电话里生气地跟康来讲着话:“老康,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怎么是我让你去贿赂薛家良的?分明是你自己想去,你还跟我说,说送礼这门学问你精通,到目前为止,去哪个领导家还没吃过闭门羹呢,你还是,没有被你拿不下的堡垒,还说人不打笑脸的,当官不打送礼,这些话是不是都是你跟我说的?” 康来说:“是啊,我的确说过这话,我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我只是有点轻微的遗憾,您说您当时要是制止我多好,也不至于薛家良反过来冲我呲牙吧?” 林金水生气地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愿,在你这个送礼高手面前,我说什么你能听进去了?再说了,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去给薛家良送礼,还不至于引起纪委的注意,你是在等于把自己的缺点主动暴露给薛家良,不挨收拾就怪了。” 康来当然有一肚子委屈,但他知道,在领导面前说话要适可为止,尽管林金水是他多年的故交,但维护这个关系他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一点,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今天之所以给林金水打电话,就是听说市纪委在暗中调查他的情况。所以一大早,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就给林金水打来电话,想从林金水这里探听到情况。 林金水还真不知道纪委调查康来的事,其实,他也跟康来的反应一样,首先想到了薛家良。 薛家良完全可以凭借拒绝林金水的糖衣炮弹对自己大肆炒作一番,不然他图个啥? 康来又说:“林市长,要不您问问祝书记,看看他听到什么没有?” “好吧,你挂了吧。” 林金水放下电话,他想了想,就拿起电话,拨了祝建生办公室的电话,刚拨到了几个键,他放弃了,撂下电话,起身走了出去。 他直接来到楼上祝建生的办公室,就见祝建生正在跟秘书交谈着什么,看见林金水进来了,他跟秘书说:“好了,你去准备吧。” 秘书走了出去。 祝建生看着林金水,问道:“不忙?” 林金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要出去吗?” 祝建生说:“省委党校要来咱们市党校调研,上午有个研讨会,我要出席一下,你有事吗?” 林金水看了看表,说道:“还有点时间,简单跟你说两句吧,康来来电话,说市纪委的人在找他们单位个别的人座谈,好像是针对他来的。” 祝建生“哦”了一声,随后问道:“是群众来信反映的那些问题吗?” 林金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祝建生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董立他们在例行公事?” 林金水说:“你这个党委副书记都不知道,别人肯定更不知道。” 祝建生说:“好吧,我下来打听一下,有消息告诉你,我得走了。” 林金水站起身,说道:“你们书记会上定的那个人事方案,怎么还不上会讨论?” 祝建生说:“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侯明有意而为。” “有意而为?为什么?” “你仔细想想吧,这是侯明第一次这么大范围地动人事,尽管他强调书记会议纪律,但他是有意给我们散步消息的时间,看看干部们是什么反应,另外,也看看上级都有哪些人有反应,他可是比老安阴多了,不知不觉我们都被他玩儿了。” 998、不是她的对手 一般来讲,干部调整的事,都先在书记会上定个大概齐,然后再提交市委常委会集体研究讨论,一经表决,就成了具有法律效益的市委的决定,红头文件一下发,就成定局,任谁也不好改变了。 虽然常委会具有法律效益,但是谁都知道,所谓常委会,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各个单位一把手的位置,不是书记的亲信就是市长的亲信,就连二把手三把手也都是有一定的政治背景。 侯明之所以不急于上会,他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书记会后的反应,也给自己留有余地。 林金水被祝建生高深莫测的话弄糊涂了,他想问明白,但见祝建生已经从座位上站起,知道他有事,就出去了,说道:“中午找个地方聊聊?” 祝建生说:“够呛,我中午肯定要陪他们。看情况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 对于祝建生的婉拒,林金水并不吃惊,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每当遇到威胁的时候,他跑得比兔子都快,这个时候他就不是盟友了,恨不得撇清任何关系。 林金水是个直性子,没祝建生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也知道自己在祝建生的眼里就是一个棋子,两三年前,他跟祝建生站到了一起,把攻击的矛头对准侯明,希望能凭他们的力量挤侯明,哪知,侯明的屁股在青州越坐越沉,还一跃成为市委书记,这让他们两个都有很大的挫败感。 撼动侯明有些难,没想到又来了薛家良,开始他们只是以为薛家良和侯明同出一门,没想到薛家良居然是龚法成的女婿,这不得不让两个人瞪目结舌。 薛家良的身份,的确让他们有所忌惮,但他们心中阴暗的想法始终没有消停过。 每当遇到事情需要出谋划策的时候,林金水的脑子自然就不够用了,他就会来找祝建生,明知道他有时靠不住,还不能不找他,毕竟,他们的气味是一样的。 看着林金水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祝建生拉开抽屉,取出康来送他的那张卡,揣进兜里。 其实,他如果想退还那张卡,有的是机会和时间,只是,他从来都没想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他。这小子,仗着他和林金水没少捞公家的便宜,这几年,他给他化解了很多危机,这样的后果就是他更加的肆无忌惮不知收敛。 电视台长是个肥差,不说别的,就是每年搞各种活动拉的赞助就非常可观,这个小子天生就会玩这些,上上下下打点的非常到位,无论是局领导还是具体办事人员,得到好处后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哪个单位都有较真的人,一直有人通过各种途径反映康来的问题,就因为他只是市直单位二层机构的负责人由主管单位负责便一次次地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几年,广电局的个别领导也是没少得他的好处,当然,具体到他祝建生更是如此。 眼下,他掂量着手里的这张银行卡,的确有些不舍,他可以有多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还给他这张卡,但是一想到康来被董立盯上了,他台长就有可能当不成了,就将这张卡揣在兜里,见机行事。 要是以往,他祝建生何时在乎过这点小钱,但最近几年青州调来的几位主要领导都是从省纪委下来的干部,他们的到来,的确给全市干部带了廉政的好头,吃请受贿变得更加小心了。所以,他还有点舍不得这张卡里的那点小钱。 他将卡揣进兜里,走出办公室。 再说林金水回到办公室,他也在为康来的事闷闷不乐。 本来,康来应该安心当广电局副局长和电视台台长,但他却非要竞争局长的位置,为此还去攻薛家良家属的关,薛家良的家属是何许人也,你一个跳梁小丑哪是她的对手! 当然,他也明白康来这样做的用意,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哪一级领导没遇到过给自己送礼的人?收不收是你的事,送不送是别人的事,真正懂官场规矩的人,是从来不把拒收贿赂的事拿出来当众炫耀的,那样得到的是当面的赞扬,背后却是嘲笑。 薛家良是个稳重的人,他是不可能将这事拿出来邀功的。 这几年,林金水的确没少得到康来的好处,儿子出国、结婚,康来都没少表忠心,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道上的规矩他懂。 祝建生可以见死不救,但是他不行,一来跟康来的多年的交情,二来也有必要保住康来。 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给康来拨了过去。 “十分钟后玫瑰酒店见。” 康来惊慌地说道:“首长,什么事?” “见面谈。” “我……” “你怎么了?” “我现在只能呆在单位,离开单位半步都要请示汇报。” “那你就去请示!”林金水气哼哼地说完就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奔玫瑰酒店而去。 他太了解康来了,被“限制”有可能,有可能是指他外出,一般情况下,干部在被调查期间是禁止外出的,但这个外出指离境,康来这样说无非就是想给他这个首长一点压力,背后的潜台词就是我好不了,大家也都难受。 林金水刚出来,就看见政府办一位年轻的秘书快步走了过来,这位秘书手里拿着传阅的文件,看见他后,礼貌地叫了一声:“林市长好。” 林金水矜持地冲他点了一下头,就走了过去。他估计放慢了脚步,他担心薛家良又给他下达了什么工作任务,这几天,薛家良交到他的这里的事情很多,尽管没有什么大事要事,但是很繁杂。 果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听得出来是他秘书的脚步声。 “林市长。” 秘书轻轻招呼了他一声。 他便站住,回过头,就看见他的秘书手里拿着传阅的文件夹,说道:“下午有个会议,薛家良签字让您参加。” “几点?” “两点。” “知道了。” 林金水转身走了。 999、道上的规矩 来到玫瑰酒店的茶室,他推开康来在这里的常定包间,意外地看见康来早就到了,正在泡茶。 他一看,立刻火冒三丈,指着康来的鼻子大声骂道:“你特么的怎么回事?不是说你被限制自由了吗?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康来面对他的大怒有些委屈,说道:“不是您说让我去请示吗?” “你小子少跟我玩花活,我还不知道你那几根肠子,我告诉康来,比以为你平时请我吃吃喝喝你就可以对我不恭不敬,我吃你的喝你的那是给你脸,请我吃吃喝喝的干部排成队!别把眼蒙了灰看错人!” 康来眨巴着眼,莫名其妙地说道:“您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你当然做错什么了,不然我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那……我做错什么让您这样大发脾气,刚一看见我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心里清楚!” 林金水赌气说道,然后一屁股坐下,端起康来刚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说道:“我刚从老祝那儿来,本来他就气得我半死,结果一给你打电话,你小子又跟我玩了那么一出。” 康来委屈的说道:“我怎么惹着您了,到现在我都不明白。” “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康来点头哈腰地说:“行,我晚上争取不睡觉也要想明白。”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林金水满上水。 林金水看着他,问道:“说说你的情况。” 康来说:“上次不是跟您汇报了吗?纪委的人说,有可能随时找我了解情况,让我不要出远门,出远门的话要跟他们请假。” 林金水说:“他刚才去见了一下老祝,他急着去党校,那儿有个会议……” 康来插话道:“是的,这个会我知道,早上刚派了记者去采访。” 林金水说:“我想跟他打听一些情况,他也没说出有价值的东西,估计是肖锋的事引起了侯明和薛家良的怀疑,他们才反过来搞你,不过你也不要怕,反正也不是被调查一次了,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康来是个油子,他岂能不明白林金水这话的含义?就说道:“您放心,为了保存实力,就是真的把我双规了,我也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一气的,反正人生所有的福分我也都享受过了,就是蹲几年也无所谓。” “混账话!什么叫蹲几年?有我和老祝能让你蹲几年吗?” 康来一听,激动得眼圈红了,他说:“我昨天晚上已经跟老婆交代后事了,我告诉他,即便我真的进去了,你谁都不要找谁都不要求,拉扯孩子好好过日子……” 林金水说:“没那么严重,你放心,老祝特意叮嘱我,让我嘱咐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不能坏了道儿上的规矩。你给他的那张银行卡他说要还你,我的意思是你别往回要,不要,他就有短处在你手里,他就会替你卖命,懂吗?” 康来说:“既然我送出去就不会要了,他给我也不要,另外您和他都请放心,该怎么做来子我清楚。”他说完,一仰脖喝干了杯里的水。 林金水看着他,说道:“来子,有些事不是我放心不放心的事,是你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必须按规矩办事!” 康来说:“我懂,您放心吧。我不能出来时间太长,我要先走了。茶钱我已经结了,要不我找个人过来陪您。” “算了吧,我还有事,我先走。”林金水说完,重重看了一眼康来,然后走了出去。 康来没有出去送他,他非常明白林金水这次来见他的目的,无非就是万一他被双规,不要供出别人。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酸,想想自己这几年的奔波劳碌、处心积虑地靠近领导,不就是为了自己能活得舒心些、滋润些吗?当然,你舒心滋润了,也要让领导舒心滋润,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除去父母,每个人对你的付出都会有条件的,有时候明明知道这个条件是不平等条约,但还是要“签订”,因为,你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何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官场就是这样,互相利用,你来我往,只是这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栽在哪里了? 他忽然发现,这两天吴娅似乎有意躲着自己,是不是这个裱子把自己给出卖了? 想到这里,他的后背就冒出冷汗,如果她泄露出假新闻的事,那就糟了,侯明和薛家良非往死了收拾自己不可。 他赶紧掏出电话给吴娅打了过去。 吴娅没接就挂断了电话,很快发过来一条信息:“在配音。” 往日,就是她在录节目自己找她也会中途叫停的,怎么现在就是配个音就不接他电话了?想到这里,他开着车,飞快地赶回台里。 回到台长办公室,他给新闻部打电话找吴娅,接电话的人说吴娅在录音室。 确定吴娅没骗他之后,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录音室,才发现录音室的电话被断闸了,也就是说,吴娅真的在录音。 不知为什么,他此时就跟一只困兽一样,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后开门走了出去,直到来到录音室,推开门,果然见到里面的工作人员戴着耳机,正在聚精会神地录音。 里面的吴娅见他破门而入,微微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毛,继续低头读稿。 他转了一圈后背着手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传来敲门声,听着这温柔的敲门声,他的心就是一动,曾几何时,无论是节假日还是夜晚加班,这个敲门声总会在他期盼中如约响起,他的办公室是里外间,里间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卧室,但是非常隔音和隐蔽,他们在那里没少翻云覆雨。 吴娅无精打采地进来了,她坐在离他稍远一点的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康来一只手放桌上敲着,一只手放在皮椅的扶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道:“怎么了?不接电话,还无精打采的?” 1000、小卧室的秘密 吴娅抬起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康来一见吴娅今天这神态,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说道:“是不是调查组找过你?” 吴娅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调查组?” 康来笑了,说道:“调查我的,是不是找过你?” 吴娅这才点点头。 “怎么没听你说?” “我……”吴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康来站起身,走到门口,插上门,然后来到她跟前,拉过她的手,一用力,就将她拉起来拥在自己怀里,然后就低头吻了她。 他感到吴娅不积极,甚至有些在躲他,他吻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吴娅躲开他,说道:“你会有事吗?” 康来心说,我就是有事都不能跟你说有事,如果那样的话,你这只熟鸭子就会从我的盘中飞走。他说:“我有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 吴娅看着他,说道:“那他们干嘛来调查你?” 康来坐在她坐的位置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一边摸索着吴娅,一边说道:“调查我的次数多了,这不很正常吗?随便什么人往纪委监察写一封信,就有可能来人调查我。” “但是,我看这次他们问的都很专业,而且不像是无中生有。” “都问你什么了?” “广告费的事。” “还有吗?” 吴娅目前还不能跟他说也问过房子的事,因为纪委的人跟她强调过纪律和厉害关系,她说道:“就这些。” 康来看着她,说道:“你怕吗?” 吴娅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怕。” “怕什么?” “怕你有事。” 说到这里,吴娅动了感情,她将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道:“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心神不宁,刚才配音经常出错。” 康来嘬了她脸蛋一下,说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来——” 他用力抱起吴娅,就往里间走去。 吴娅挣开他,和他说道:“不行,我……我没心情。” 康来有些生气,看着她说:“刚一风吹草动你就怕了?就没心情了?那是不是我进了班房你就会立刻忘了我?甚至跑纪检会去揭发我?” 吴娅听他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就抬头看着他,眼泪慢慢溢了上来。 看着美女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康来心软了,说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毕竟,你没有经过这样的事,吓傻了,对吗?” 吴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再次低下头,喃喃地说道:“今天,我听到同事都在悄悄议论这件事……” 康来说:“不要管那些。” 吴娅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康来摇摇头说:“不用想我就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 “知道,无非都是一些巴不得我倒霉、把没有的事说成有的、把小事说成大事的话。” 吴娅看着他,说道:“那如果有一天我也随波逐流说了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康来笑了,说道:“傻丫头,你不会,你就是说了我也不生气,因为你是迫不得已。” “你真这样认为?” “真的。” 康来心想,古人早就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尤其是电视台的女人,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儿,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唯利是图……等等词汇用在她们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康来之所以喜欢这个吴娅,她跟其他女人比起来还算可爱和有底线的,加上康来的专宠,吴娅还真没做过背叛他的事。但如果他真的倒霉她会怎么办呢? 他不敢想了,双臂一伸,再次将她抱住,拥着她就走进了里间卧室。 就在他猴急地将吴娅按在床上,撩起她宽松的棒针毛衫刚将头伏在她的上半身的时候,吴娅忽然说道:“你真的会没事吗?” 不知为什么,她的这句话丝毫没影响康来的兴致,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的征服力和战斗力,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邪力,舍弃了前奏,直接就抵达吴娅的深处,以至于吴娅连声发出怪叫。 “叫吧,大声叫,这里没人听见!” 是的,他丝毫不怕吴娅叫,因为,他的这间小卧室是当时按照演播室的隔音标准装修过的,就是方便他寻欢作乐。 几波邪力用过后,眼看吴娅就要到快乐巅峰之际,老奸巨猾的他突然按兵不动了。 此时吴娅的感受就跟快要爬上顶峰的攀登者,突然,脚下没了支撑物,整个身子如同悬在半空中,那种不上不下的滋味比死还难受。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强壮邪恶的男人,眼里充满了疑问。 康来亲了她一下,问道:“怎么样?” 吴娅痛苦地说:“快……” “这会还担心我出事吗?” 吴娅疯狂地摇着头,连声说道:“快、快……” 康来邪恶地笑了,没事就在躲在小卧室对着一堆光怪陆离、稀奇古怪的成年人画面研究春术的他,太知道女人此时的感受了,他一咬牙,突然发力,顷刻就让吴娅到达了巅峰…… 气喘吁吁的吴娅,半天才缓过神,看了一眼这个紧闭双眼、整整比自己大20岁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康来觉察到了她的叹气,依旧闭着眼说道:“叹什么气?后悔了?” 吴娅没说话,她后悔吗?虽然他夺走了自己纯洁的身体,但也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她虽然脸蛋长得不难看,但是声音先天的缺陷,无论她怎样努力矫正发音位置,她一直都没有做到主播的位置上。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取代另一位女主播,爬上康来这间小卧室的床,随之也就爬到了主播的位置上,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天赋嗓音过硬业务能力,统统都是屁话,只有拿下领导,这些先天缺陷的东西不用努力就会自动来到你面前。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不再为工作而努力,只努力做好两件事,一是讨好康来,二是监视并防备台里所有女人跟康来的接触,她要专享“独宠”这个至尊地位。 1001、冷清的时刻 这个男人给了她年轻男人没有的东西,房子、高级化妆品、社会地位……等等。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出事了,这些东西她还能拥有吗? 想到这里,吴娅推了康来一下,说道:“如果你出事,是不是我就更当不上台长了?” 康来没好气地说:“如果我出事了,别说台长,就是副台长你都有可能当不成,甚至房子都有可能退出来,所以你必须努力不能让我出事。” “我……能救你?” “能。” 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康来心里油然而生,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吴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出事倒无所谓,我奔五的人了,人生该享受的我都享受过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是全市家喻户晓的美女主播,电视台副台长,有房子有车,年轻漂亮,如果我出事,势必会连累到你,你住的房子和车是怎么来的,这些,都将随着我入狱而消失……” 吴娅听到这里,突然坐起来,尖声喊道:“为什么?” 康来见自己成功调动起她的注意力,就暧昧地说道:“因为你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些东西不可能是我用工资给你买的,我那几千块钱的工资卡,早就交给老婆了,她攥得牢牢的,就是她不攥得牢,我给你买得起吗?” “可是,出事的是你,和我、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你呀,白在新闻单位待这么久,怎么连这点敏感性都没有?这些东西说白了都是赃款,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你……”吴娅的脸都白了。 康来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她,说道:“我怎么了?不然凭你的业务水平和先天条件,你能坐上主播的位置吗?几年功夫,你能买得起房子和车子吗?” “那……如果我偏说是家里帮我买的怎么样?反正钞票上也没写着是谁的钱。” “没用,你连每个月的水电费都不自己交,都是我给你交,到时办案人员一查就都明白了,还有,那房子的月供都是从我卡里划钱,你能骗得了谁。” 这下,吴娅彻底没辙了,她颓丧地瘫在床上,流出了眼泪,说道:“是不是我们死定了?” 看到美人流泪,康来的心也软了,他说道:“谁说我们死定了?这刚哪儿到哪儿呀?” “那你快点想办法呀?”吴娅再次坐起身,摇着他的肩膀说道。 康来说:“办法有的事,但是需要你帮助才能完成。” “你说,快点说。”吴娅急了,至此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这个男人她是躲不掉的,她跟他已经紧紧拴在一起了,只有他没事,她才没事。 康来眼珠一转,说道:“这里不是谈这个问题的地方,你赶紧穿衣服,我们出去,中午下班你哪儿都别去,回家等我,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吴娅走后,康来将卧室收拾好,穿好衣服,才从里间走出来。 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怎么今天上午这么安静,不但手机没有响过,就连办公室的电话也没有响。 以往,他两部手机加上办公室电话,一天都不会消停,尤其是上午快下班和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出奇得多,大部分都是约饭局的,不是别人请他就是他请别人,即便是外单位没人约自己,内部人员也是约饭不断,一年365天,他也就是端午节、中秋节和春节在家正正经经吃顿饭就是不错的了,今天,忽然冷清下来的他有些不习惯,他以为自己刚才竟顾着跟吴娅翻云覆雨没有听到电话的震动,拿过来挨个翻看,不是没有听到电话,而是真没有电话打进来。 他无力地坐在老板椅上。 这种沉寂不是偶然的,看来,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纪委在调查他,那些酒肉朋友此时都躲得远远的,不敢跟他来往了, 他忽然感到世态炎凉,这冷清的一幕,多么像前任台长倒台时的情景。 说起前任台长,那还是他的师傅,二十年前,是师傅发现了他这个苗子,将他从广播电台调进电视台,谁知,调进电视台后,他便忽略了业务学习,利用电视台这个平台,四处搞关系,热衷于结交三教九流,真正让他走向事业巅峰的就是他认识了副市长林金水之后。 认识林金水这个老乡后,康来很快由一名普通的记者提拔为副台长,但是凭他的社会关系,他是不满足于副台长的位置的,就开始想方设法想挤走他的师傅,也就是电视台的前任台长,终于两年时间不到,前任台长被接二连三地举报,有的没有的乱说一气,最后,广电局决定将他调到广播电台任台长,电视台的台长由他亲手培养的康来接任。 自打前任台长转任广播电台台长后,再也没有写信告他了,后来,在年底召开的局总结大会后的饭局上,康来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敬师傅兼,这个刚烈的电视台前任台长,不但没有接受他的敬酒,还将一杯白酒泼向康来的脸,然后拂袖离去。 没多久,康来的师傅便被免去广播电台台长一职,这位电视台的新闻业务顶尖人才愤然辞职,与朋友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如今业务做得风生水起。 滴铃铃…… 桌上的电话响了,康来不容第二声铃声响起,他抓起电话问道:“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吴娅娇滴滴的声音:“是我,我到家了,你想吃什么?” 康来一听是吴娅,就垂头丧气地说道:“随便整点吃的就行了。”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吴娅的电话,将康来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看表,快12点了,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找自己吃饭了。 他站起身,将两部手机装进包里,走出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在走廊正好看见局办公室主任老王。 老王见到康来诧异地问道:“老康?怎么才走?” 康来没好气地说道:“不正常吗?” 1002、绝不能栽! 老王说:“太不正常了,只有我们这些窝囊的没有本事的人才按时下班回家吃饭,这个时候你应该出现在高级饭店才对。” 他听出老王语气里的嘲讽,他瞪了他一眼,没心情理他,快速下楼。 背后传来老王的笑声。 如今世道不知怎么了,纪委刚找自己谈了一次话,周围的人立马就都疏远自己了,就连平时他最看不起的老王,都敢用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以前一到快下班的点这个老王就往自己办公室里跑,顺便跟着自己噌酒喝、噌烟抽,自己还没倒霉,这些人看开始幸灾乐祸,就连吴娅对自己都有点不冷不热的,如果自己真的出了问题,吴娅也会立刻跟自己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犯堵。更让他犯堵的事,他人都已经走出电视台门口了,他的司机居然还不出来。要是以往,他的司机早就跑出来给他拿水杯、拎包、开车门了。 他忍住气,故意站在车旁边,不紧不慢地等着,终于等到司机出来了。 就在司机打开遥控开关,拉开驾驶室车门的时候,康来说道:“把钥匙给我,你自便吧。” 司机迟疑地将钥匙交给他。 康来上了车,发动着车子,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直吓得司机跳开了两步远。 一路上,康来暗暗下决心,自己这次绝不能栽了,丢不起人!他必须堵一把,他目前可以利用的人只有吴娅对他还算“死心塌地”,尽管她是“难养”之人,但她的利益是和他绑在一起的,为了个人利益,他相信吴娅会对自己言听计从的。 几分钟后,他来到吴娅住的楼下。 这个房子,本来是他买的,后来跟吴娅有了那种关系后,他便生出长期“持有”吴娅的打算,在吴娅一次楚楚可怜的飙泪后,他将这个房子“送”给了吴娅,并办理了过户手续,在办理过户手续的同时,吴娅跟他签订了一份私人协议,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吴娅能跟他保持十年以上的秘密情人关系,这个房子的产权将全部奉送给吴娅,如果吴娅在十年内找到意中人结婚,就将房子的产权一半归还给康来, 吴娅拿到“属于“她的房屋产权证,高兴得一夜合不上眼,她几次起床看着那个产权证想给父母打电话,都被康来制止住了,康来怕她的家人怀疑房子的来源,干涉她的私生活,只让她跟家里人说这房子是和别人合租的。 其实,只有康来自己明白,吴娅手里的那个产权证,是通过正轨部门办的假证而已,康来好色,正因为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深知女人有多“难养”,跟你在床上时柔情蜜意,下了床就有可能抛弃你投奔小白脸,除去权力,康来要长相没长相,要才学没才学,凭什么那么多的美女对他趋之若鹜,还不是因为他手里的那点权力? 电视台里的女人,比任何一种职业的女人,都有机会和优势接触到社会上形形色色的精英男人,这些优秀的精英男人,都是康来潜在的竞争对象,所以,他要把吴娅牢牢抓在手心里供他一人享用,不光“给”房子供她居住,还将她安排到主播位置上,之后让她先后担任播音组组长,两年不到,就将她运作到了副台长的位置上,还将她的三位亲戚安排到电视台上班。 在跟他有关关系的众多女人中,吴娅是他最喜爱的女人,也是得到她实惠最多的女人,如果吴娅真能跟他保持长期关系,他是准备将那套房子送给她的,这也是他迄今为止瞒着老婆不让老婆知道他有这样一套住房的真正原因。 来到门前,康来掏出钥匙,推开房间的门。 就看见吴娅正穿着一套有卡通图案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发愣。 康来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做饭的烟火味,他皱着眉问道:“你没做饭?” 吴娅怔怔地看着他,说道:“我……以为你会买饭回来。” 他们很少在家里吃饭,即便有些特殊日子必须在家里吃的情况下,也是康来从饭店定好饭菜带回来,要么就是他亲自下厨房做。 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心情去饭店订饭,更没有心情下厨房了,说道:“泡面也行。 ” 吴娅说:“泡面就两袋了。” 康来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两袋就够了,快去煮吧,放两个鸡蛋。” 吴娅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厨房煮方便面了。 康来脱去外套,一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想着心事。 吴娅端着一碗方便面过来,把他叫起来。 康来坐起来,他只看到一碗方便面,拿过筷子问道:“怎么就一碗?你不吃吗?” 吴娅摇摇头,说道:“我吃不下。” “为什么?” 吴娅这才坐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心里堵得慌。” 康来握过她的小手,放在嘴上亲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怕我进去?” 吴娅撅着嘴,撒娇地说道:“能不怕吗?” 康来端过面,就开始吃,边吃边问道:“我是那么好进去的吗?” “不是。”吴娅答道。 康来笑了,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面:“我刚才在单位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吗?只要你肯帮忙,我就进不去,不但进不去,还能保证你顺利当上台长,我顺利当上局长。” “真的?”吴娅的眼里露出光亮。 康来心想,女人就是愚蠢,吴娅更愚蠢。 “是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好,说吧,要我怎么做?”吴娅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康来说:“你先去吃面,吃饱喝足我再跟你细说。” 两个人吃完饭后,双双躺在卧室的床上,康来便跟吴娅说了自己的计划。 哪知,吴娅一听,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为什么是祝书记而不是其他的人?” 康来一听,就生气地问道:“你是喜欢祝建生不忍下手还是怎么的?其他人你想对谁下手,是侯明还是薛家良?” 1003、写给女人的保证书 吴娅尴尬地脸一红,她梗着脖子说道:“假如真是侯书记或者是薛市长我倒能理解,攥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对你奈何不得,但是祝书记我就不能理解了,他跟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你出事他还能不帮忙?干嘛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康来看了她一眼,说道:“侯明和薛家良岂是你能接近的?” “为什么我不能接近?我给他们打电话,约他们做访谈节目,提前先到宾馆进行口头采访。” “你以为侯明和薛家良是林金水那样的智商啊!别说他们不会接受你的采访,就是必须接受采访的话,也不会跟你去宾馆的,他们都是纪委口出来的干部,贼心眼多得你想都想不到,更何况你不是天仙。” 听他提到林金水,吴娅的脸又红了,她说:“你少跟我提林市长,那次还不是你为了你吗?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喝那么多酒吗?才被姓林的占了便宜。” 康来一听,赶紧说道:“那次他喝多了,我也喝多了,我完全不知情。” 吴娅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当时不知情我理解,但过后我看见林市长给你发短信道歉,你还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康来皱着眉:“你怎么还揪住这事不放呀?再说你也没吃亏呀?” 吴娅说:“是你自己没吃亏,你终于当上了副局长,而且仍然兼着电视台的台长。” “我没吃亏你能吃亏吗?你不是也当上副台长了吗?” 康来看着她,心说世上的女人怎么都这样,明明喜欢被领导注意,却还要把自己装成很无辜。 吴娅不再纠着这事不放,况且在事后,她也背着康来赴过林金水的约,只是后来被康来发现后,对吴娅看管得很严,大凡有林金水参加的聚会,他宁可叫上台里别的女人凑趣,也不再叫吴娅,很快,林金水的兴趣就从吴娅身上转到其他女主持人身上了。 吴娅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说道:“难道我们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康来说:“目前只有这一种办法,你跟祝书记也熟,你去找他,他不会起疑心的,何况你人长得漂亮,乖巧懂事,领导都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吴娅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是祝书记?” 康来说:“祝书记是市委三把手,又主管咱们。” “主管咱们的还有曹部长呀?你为什么要对祝书记下手?” 康来见吴娅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就耐心地说道:“曹部长只是一个常委,他说话的分量当然不如祝书记,在对待我的问题上,祝书记比林市长比曹部长说话都管用。你该不是对祝书记也……” 吴娅说:“我只感觉祝书记这个人不错,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给他送点钱,非得让我去接近他吗?” 康来说:“你想到的我都想到了,我也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只有抓住祝建生,你和我才能平安无事。” 吴娅忽然转过身,抬起头,看着他说:“事成之后,你怎么谢我?” 康来说:“只要我不倒,之前承诺给你的都算数。” “但是你要当不上局长怎么办?” “当不上局长我还是副局长兼电视台台长,还能让你吃亏?” “不行,我想让你把台长让给我,你安安心心地当你的副局长,电视台还是你的根据地,这个台长你当跟我当没有区别。还有,咱俩定的那个十年关系的协议也要早点作废。” 康来一听,心里掠过一丝不快,心说这妮子的心可是真够大的,也太高估她自己了吧! “这……后一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前一个条件我不敢答应你,即便我主动辞去台长一职,也未必你能上位,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可是大有人在,你资历尚浅,我……我真的没有把握。” 哪知,吴娅说:“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从她的口气中听出,她很有信心,康来忽然就明白了,如果吴娅能成功“接近”祝建生,就算是攀上了高枝,她怎么可能当不上台长?又怎么可能总是栖在他这个低矮的枝头上?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酸,自从独宠吴娅以来,他可是满足了她的一切要求,高档服装、首饰、化妆品,哪样都没少了她的,台里的各种荣誉她都占全了,仍然没满足他,还要让他让出台长位置。 也罢,只要自己这次能够平安无事,顺利过关,台长算什么,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想到这里,他说:“好,我答应你,辞去台长职务,十年协议作废,房子完全归你!” 吴娅的脸上有了笑模样,说道:“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她说着,就从旁边柜子里找出纸和笔,逼着康来给她写下字据。 康来哭笑不得,说道:“姑奶奶,这个字据不能写呀!” “为什么?” “如果我写了,万一我出事了,这就是铁证啊!” “你放心,我单独收着,谁也发现不了。你不写我就不去找祝建生。” 吴娅说着,就将身子往旁边一拧,那动作娇媚极了。 想想吴娅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正是青春年少鲜花正开的时候,她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跟了他,她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图走捷径,少奋斗一二十年吗?不然人家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跟你一个小老头?而且,她一贯善于跟自己使性子,只要满足她的要求,她自然又会像小猫那样温顺地依偎在你的怀里,任你在她身上驰骋纵横、翻江倒海……况且,眼下是自己有求于她的时候,只要自己屹立不倒,别说女人,就是房子都还会有的。 想都这里,康来揽过她的小腰,哄着她说道:“好,我写,我写,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听康来服软了,吴娅这才转过身,面对着他,将纸和笔塞到他的手里。 康来想了想,按照吴娅说的两个条件,给他写了一纸荒唐的保证书。 吴娅一点都不觉得荒唐,她小心翼翼地将保证书收好,放到一边,再次投进康来的怀抱…… 1004、老婆捉奸 吴娅主动温存,康来当然是来者不拒,他深深知道,以后,可能跟吴娅这样的时刻不会太多了,所以,在中午只补充了一碗方便面和一个鸡蛋的情况下,他第二次将公粮交给了吴娅。 这次,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疯狂,简直就跟不要命一样,带着一股悲壮的视死如归情绪,直把吴娅撞的翻白眼。 就在他们挥汗如雨的时候,他们全然不知,危险逼近了。 康来的老婆,一个彪悍的电器商行老板,此时,带着五六个人,手里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开着车,直奔吴娅住的小区赶来。 要说关于康来的花边新闻,他老婆的确听闻不少,但是他太了解康来了,不但狡猾,还油嘴滑舌,每次老婆问及,他都有一大堆的理由等着她,什么他从事的工作就是女人多,而且年轻漂亮的女人多,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非议。 老婆有时还会问他,工作时接触的女人多,那么下班后怎么还总是泡在女人堆里?对此,康来更是一堆的理直气壮,他说:他这个岗位就是应酬多,各个单位都争着请,请他的时候不能一个人去吧,势必会带上两三个人,他不可能带不相干的人,而且请客的人也不希望他带的人是去腾包子屉的人,谁不希望有机会亲眼看看电视上的那些美女主持?有时跟领导跟朋友聚会,这些人都会私下点名要他带谁谁的,能不带吗? 康来老婆也是生意经,她有时为了拿到一个品牌的代理权,也是经常带着公司里长得出色的小姑娘去谈判的,所以,她还不算是很醋的老婆,但她是出了名的彪悍,曾经一人掀了半条街摆摊的小商贩,从此再也没人敢将摊位摆在她店门附近了。 她还曾经在自家店里抓过偷顾客钱包的小偷,那次,她一个人对付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偷,最后在店员的帮助下,将小偷扭送到公安局。 这是个点火就炸的女人,出了名的暴脾气,所以,下班时接到电话,说自己男人和单位美女主播在鬼混,她立刻火冒三丈,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吆喝上几个人,坐上一辆商务舱,直接打上门来。 她按照电话里说的详细地址,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吴娅住的房门口,连门都敲,核对完房间号,一声令下:“给我踹!” 其中,一个小伙子小声说道:“老板,这是防盗门,我们踹不开。” “那你说怎么办?” 那个小伙子说:“我们还是叫门吧。” 于是,那个小伙子就按响了房间的门铃。 门铃响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康来老婆的曝脾气又上来了,她刚要上脚踹,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那个小伙子说:“燃气公司来检查的,来了好几次你们家都没人。” 门里面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说道:“来了。” 吴娅系好睡衣上的带子,刚把门打开,康来老婆第一个闯了进去。 她一眼就认出吴娅,抬手就是一个嘴巴,把吴娅打蒙了,她尖声喊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打人!” 康来老婆顾不上搭理她,因为她进门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康来的皮鞋,还有放在玄关矮柜上的手包和车钥匙。 一见这些东西,她立刻火冒三丈,心想,奶奶地,这次终于让老娘逮着你了!她一手推开吴娅,径直走向卧室。 此时,躺在床上的康来听到动静不对劲,刚要起身穿衣服,一抬头就看见老婆气势汹汹地进来了,一手从他手里夺过衣服扔出老远,另一只手就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耳光,直把康来打得眼冒金星。 吴娅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冲进卧室,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质问道:“你是谁?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康来老婆冷笑一声说道:“真是倒打一耙,这个世道怎么了?小偷还敢报警?” “谁是小偷?”吴娅白着脸质问道。 “谁是小偷,让这个男人告诉你!”康来老婆瞪着康来,大声说道::“你告诉她我是谁?” 吴娅就是再蠢,也大概明白了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是谁了,她吓得不敢做声了,悄悄往门口溜去。 见这个女人想溜,康来老婆一把就薅住了她的长头发,一连几个嘴巴抽过去,直打得吴娅眼冒金星无法反抗,因为头发被这个女人紧紧地攥住。 康来光着身子从背后抱住老婆,说道:“别闹了,会出人命的!” 康来老婆被他抱住,迫不得已松开了手,吴娅借机哭喊着跑了出去。 康来老婆见康来放跑了这个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挣开康来的手,对着手下的人叫喊到:“给我砸!” 手下的人面面相觑,没敢动手。 老婆急了,从一个人的手里夺过棒子,对着屋里的一切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地乱砸。另外几个人一见老婆开砸了,便也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将这个装修精致的房子砸得一片狼藉。 这时,楼下传来警笛声,几名警察进来了。 康来这个时候已经穿好衣服,他手指老婆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是再要我命!”说完,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康来老婆见男人这么无情,砸得更欢了,当她刚要对卧室那个精致的欧式的白色床头柜下手的时候,怔了一下,拉开抽屉,看见康来刚刚给吴娅写好的那个保证书,她这才醒悟,原来丈夫背着她,在外面一直有个家外家! 她不停地叫骂着,发疯地砸着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玫瑰饭店,一间装修豪华的茶室,副书记祝建生正在端起杯子喝茶,他喝了一口后放下茶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估计他等的人快到了,就将手伸进桌上的手包里,将里面的一只录音笔打开。 他没有将手包的拉锁全部拉上,而是故意留一点缝隙,冲着另一个座位的方向摆好。 刚做完这一切,茶室的门就被服务员打开了,康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1005、是谁告的密 不知为什么,康来第一眼进来看见祝建生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喝茶,他在心里就不由得感叹一声:老小子还真是幸运,躲过一劫。这种情况下,吴娅肯定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办了。! 祝建生抬眼看着康来,就见他的脖子和脸上都是抓痕,有的还冒着血珠。问道:“你脸怎么了?” 康来唉声叹气地坐下,端过祝建生给自己事先倒好的水,一口就喝下了,小心地摸着脸说道:“唉,别提了,老婆打的,丢人。” 祝建生一听,皱着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康来说:“丢人,不好意思开口。” 祝建生说:“是不是做了什么风流事让老婆捉住了?” 康来尴尬地一笑,说道:“我那老婆就有名的醋坛子,就是我不做风流事她也吃醋。” 祝建生看着他,说:“你知足吧,要我说你老婆事够少的了,就你那点破事,换做别的老婆,天天找你闹都不为过。” “是、是。”康来一听,赶忙点头哈腰起身给祝建生倒水。 祝建生又问:“是不是跟小吴?” 康来说:“唉——她说找我说点重要的事,我寻思在外边被人看见不好,就去了她住的地方,真是奇怪了,就跟我背后长着一双眼睛似的,我老婆不知怎么就知道的?我在来时的路上就琢磨,是谁告诉了我老婆?时间、地点,掐算得特别准!” 祝建生已经听明白了,这小子的确是偷腥被老婆抓现行了,他说:“这个问题你还用问别人呀?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清楚是谁告的密,肯定是你身边最近、最了解你的人,不了解的人怎么能知道得那么一清二楚?” 其实,康来一直在怀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司机。有些事,司机的确知道的太多了,比如吴娅,比如这个房子。 但是他自认为司机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因为,这个司机原来是单位的临时工,后来是他把他调进电视台给他开车,本来去年想给他转为正式工,但名额的确有限,原定给司机的指标,在吴娅的死缠烂打下,给了吴娅的亲戚,从去年到现在,司机一直对他有意见,难道是因为这个? 除去转正这事,康来自认为从经济上没有亏待过他,许多问题比如司机拿过来的发票,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他也养家糊口不容易,他额外的收入,远远抵过一个正式工的收入了。 难道是他的司机? 只有他最有可能,因为自从那件事后,又一天晚上,他让司机去接吴娅参加一个饭局,车子走到半路,他的车居然熄火了,他走的是小胡同,大冬天的,吴娅只能步行,这条路上连车都打不到,可把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吴娅冻得够呛,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 为此,吴娅在他面前狠狠给司机告了一状,他后来也狠狠地把司机骂了一顿。 但骂归骂,他对司机并没有一丝的嫌弃,对他该怎么照顾还是怎么照顾,也许,是司机跟他心生缝隙了。 一切都只是猜测,吴娅住的这个地方,台里有几个人知道,但除去司机,应该没人知道这个房子跟他康来的关系,也说不准,电视台的人犄角旮旯都能钻营得到,兴许就被什么人了解到这个情况,加之吴娅刚工作没有几年,凭她是买不起房子的。 康来在思忖这是谁告的密,而祝建生却在思忖着怎么处理他和康来的这点事。 忽然,他眼珠一转,说道:“报社虚假报道那事跟你有关系吗” 康来一怔,不知祝建生问这是何意,就说:“我听说了。” “我没问你是不是听说,同是媒体单位,你能不听说?我是问跟你有关系吗?” 康来知道祸从口出的警示名言,就说道:“跟我没关系。” 祝建生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你,看来,我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吧,这茶你慢慢用吧,我还有事,走了。” 康来一听,急忙站起来,哭丧这脸说:“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呀?我正好要找您想请您帮帮忙。” “你请我帮什么忙?” “还不是我摊子烂事吗?昨天纪委找我了,又是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闹心。” 祝建生说:“既然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有什么可闹心的?以前纪委也不是没找过你。” 康来急忙给祝建生的杯里倒满水,说道:“以前是找过我,我知道你们都给我搪下了,可是这一次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好像要动真的,所以还求求您帮帮忙。” 祝建生坐下了,说道:“你如果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可能帮你,也帮不了你。” “哎呦首长啊,我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还不是那点广告费的事吗?底下人干的也按在我的头上,有的没有的乱说一气,电视台那点账,就是一笔瞎账、糊涂账,我自己都说不清。” 祝建生想了想说:“日报那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康来说:“您干吗老揪住这事不放呀?” “因为我必须清楚他们为突然查你。” 康来听了这话,尴尬地一笑,说道:“有一点关系,但关系不大,您知道,我们两家单位有时候新闻都是共享的,谁知那天吴娅怎么跟日报的人说起退伍老兵的事,他们就当了真,第二天就出现了那样一篇报道。这事跟我真的关系不大,唯一有关系的地方就是我的人去跟他们的人说起了这样一件旧事,他们当做新闻报道出去了。” “真的?”祝建生问道。 康来信誓旦旦地说:“这都是真的,我一句假话都没说,要不咱们可以把吴娅叫过来,您当面问问她。” 祝建生奚落道:“问她跟问你不一样吗?你们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康来一惊,好像祝建生知道了他的计划。不过随着老婆来闹,吴娅不可能再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但康来又怕吴娅有一天万一靠上祝建生后,跟祝建生说这事,就说道:“好什么呀,那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女人,蠢得很,就在中午还给我出主意,让我去给侯明送钱……” 1006、老婆救了你 “哦?”祝建生吃了一惊。 康来又说:“是啊,这种歪主意她出了好几个,都被我否了,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拉任何人下水,也不给任何人栽赃,大不了我这个芝麻官不干了,告老还乡,别说我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就是有问题也不能连累朋友,要是那样的话,恐怕连一个肯帮忙的朋友都没有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年岁也不小了,也算见过一些世面,怎么做我非常清楚。另外,林市长也嘱咐过我,所以,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我心里非常明白。” 祝建生对康来的表态很满意:“女人的话不能听,头发长见识短,男人,一定要管住自己,哪能任由枕头风吹!” “是的,这一点我还是有定力的。” 祝建生说:“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康来一听,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太……太想听了。” “来子,自从通过金水认识你之后,感觉你这个人办事还行,所以,我想给你点建议,也许我这个建议不好,但眼下却是最适合你的。” “首长的建议没有不好的,我听,您说。” 祝建生沉了沉嗓音,说道:“广电局局长你当不成了,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康来说:“我现在哪还敢做局长大梦啊!只要我能平安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还是有理智的。”祝建生继续说:“听我的,明天就打辞职报告,注意,要以家庭不和老婆不理解的原因辞职,最好回家再跟老婆闹一顿,闹得越大越好。” “这……” “借这件事,你提出辞职,一辞到底,副局长、台长,一个都别剩,如果想要稳妥些,最好调出广电局,只求自己平安就好。” “我……”康来不解地看着他。 祝建生说:“风流事件最容易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了,我猜测,如果你不给肖锋设阻,可能不会危及到你的官职。所以来子啊,这一次估计你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唉——”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祝建生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要骂你老婆,你老婆这次可能是救了你。” “救了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琢磨吧,我没必要给你普及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耐心管你的家务事,我想说的是,你以老婆闹、不理解你的工作为由尽快辞职,以求自保。” 康来看着祝建生深沉的目光和严肃的表情,知道他不是跟自己开玩笑,他也没必要跟自己开玩笑。 祝建生看着他,问道:“你难道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明……明白,这样他们就能放过我吗?”康来战战兢兢地问道。 祝建生看着他眼里的迷茫,知道他似懂非懂,就耐着性子说:“你在他们眼里没有这么重要,不足以让他们对你大动干戈,你主动辞职,也是认栽的表现,放过不放过你我不敢打包票,但是他们想办你的决心肯定就没那么大了,我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日报在第二天,就刊登出肖锋的道歉文章,言辞非常恳切,我不知你从肖锋的道歉中读懂什么意味没有?” “这个……我没深想过。” 康来的确没有深想,他当时到着这篇道歉文章后,觉得很高兴,是一种打败竞争者的高兴,这样一来,肖锋肯定来不了广电局了。 祝建生说:“你可能会认为你打败了肖锋,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是侯明和薛家良精心挑选的广电局的接班人,就有可能还会来广电局任职。另外,早先就有个文件,凡是有二层机构的单位,班子成员不再兼任二层机构的负责人,最近在讨论机构改革的会上,这个意思再次被提出,所以,即便你不离开广电局,也会面临两难的选择,如果想风光,只能当台长,如果想奔仕途,只能当副局长,不可能鱼和熊掌让你兼得。这两种情况下,如果你继续留在广电局或者电视台,你以后的日子能好受吗?肖锋能不收拾你?” 听了他的话,康来变得心情很沉重,他低下头。 祝建生继续说:“这是看在老林和咱们多年的交情上,我才向你透漏这些,老林很在乎你,上次逼我说出书记会议内容,被你闹了那么一出,侯明和薛家良已经在怀疑我了,所以,过多的话我也不能向你透漏更多,目前来看,我认为你辞职是最好的选择,先靠边忍一段时间,东山再起。” 见康来没做声,祝建生继续说:“你辞职靠边站,有可能还能保住你的公职,如果你继续争名夺利,有可能连公职都保不住,还有可能一败涂地,与其被法办,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半天,康来才抬起头,说道:“我辞职就安全了吗?” “至少比现在这样安全,另外你不是说电视台就一笔瞎账、糊涂账吗?你人都辞职了,谁还给你理那些瞎账糊涂账,至于所谓的广告费多收少交也不是什么犯多大法的事,另外那可以有多种理由解释这种行为,这跟挪用公款是两回事。再有,你都主动缴枪投降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酌情处理的。” 康来说:“我考虑考虑。” 祝建生说:“回家做做你老婆的工作,这件事还要你老婆配合……” 康来点点头。 祝建生知道他不甘心,又说道:“你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后,你就会觉出我这个主意高明在哪儿了,你就是花二十万也买不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祝建生说完就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包,就往出走。 康来茫然地看着他,等祝建生快到门口了,他才机械地站起身,要送他,被祝建生用手势拦住。 祝建生走出茶室,来到车上,他打开手包,看了看包里准备还给康来的那张卡,将卡往里塞了塞,又掏出录音笔,将里面的谈话录音全部删除。 事后,林金水对康来说:老祝这个主意太高了! 1007、绝对意志 当天晚上,祝建生接到女主持人吴娅的短信,邀请他一聚,想到康来跟他说吴娅给康来出主意让康来贿赂侯明的事,祝建生对吴娅原有的那点风月想法全没了,这是个危险的女人。所以,他就没理她,也没给她回信息。 第二天上午,祝建生又接到吴娅的短信,称有要事汇报,祝建生更觉着没有理她的必要了,自己是市委副书记,哪轮到她跟他汇报。 下午,康来向局党组和组织部门递交了辞职信,并给局党组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陈述了这几年在工作中的种种失误以及做得不够的地方,对继任者的工作也给予了良心建议…… 几天后,青州市召开常委会,专题研究人事调整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和等待,侯明对原有的人事方案又做了个别调整,这才拿到会上研究讨论。 尽管在党政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有明确的条例和规定,但党委书记在对下级干部的使用方面所起的作用仍然很大,“人治”色彩比较浓,体现出党委一把手聚拢权力、掌控人事工作的绝对意志。 虽然侯明在常委会上一再强调,这个方案只是个初步的不成熟的方案,但是对主要岗位的一二把手甚至三四把手的任用上,其他常委还是小心翼翼。因为,作为几大班子统帅的市委书记仍然是干部选任工作的第一责任人,重要岗位的人选确定,既关系到市委书记的个人权威,也关系到全市的工作大局,所以,市委书记往往把“法定”权力和某些“权威”策略结合起来用,以便更好的掌控干部选任工作的局面。 这次的全市人事调整方案,可以说真正体现了侯明党委一把手的意志,他是经过相当长时间的酝酿、等待、反复推敲,权衡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关系才最后出台,拿到会上加以讨论通过。 侯明选在这个时候动干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按惯例,一般动干部的时机都会选在元旦左右,这个时候,全年工作接近尾声,启动调整干部工作,不会影响全年工作任务指标完成情况,也是最有利于掌控全局的时候。 当然,也有少数贪婪的党委书记,会选在年前或者节前调整干部,诱使下面的干部送礼。 侯明当然不会是这样的市委书记。他选在十一月底全面启动干部调整方案。 这说明侯明掌控全局的能力已经驾轻就熟、胸有成竹,不担心调整干部而影响全局工作。 这天上午,青州市的常委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人事调整方案,出乎意料,这个方案做了几处微调后,一致通过。 尽管人事工作体现的是书记的意志,不得不说他还是兼顾到了大家的利益,他的本意并不想独霸青州人事大权,之所以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是想观察各方势力的反响,以达到稳、准、狠。 尽管照顾到大家的利益,但别人得到的人事蛋糕份额明显收缩了,这也是侯明要达到的目的之一。 在这次人事调整方案中,马晓波被任命万兴县副县长,万兴县原县长何中葵接任县委书记,原县委书记转任其他县任县委书记。 这次调整涉及到全市各个单位。稍稍让大家有些意外的就是肖锋,在“假新闻”发生后,他仍然出任广电局局长,原副局长兼电视台台长康来辞去领导职务。 当天晚上,薛家良和藏信一起,为马晓波举办了一个小范围的欢送会。因为明天上午就要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宣布调整结果,散会后,所有被“动”干部只有一天报道时间。 之所以说是小范围,除去薛家良和藏信以外,没有任何人,马晓波的两位直接领导,颇有送马晓波出师的意味。 薛家良送给马晓波一块手表,这块手表还是他从美国进修带回来的,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送,藏信则送给马晓波一个厚厚的缎面日志本。 送礼物,只是表达一种感情,马晓波非常激动,他流着泪,冲着薛家良和藏信分别鞠了一躬,当场就将自己腕上的那块表摘下,带上薛家良送给的这块。 人事调整结果只用了三天时间不到就尘埃落定,各就各位。不得不说侯明作为市委书记组织手段到位,谋划仔细,他在薛家良的帮助支持下,终于完成了思虑很久很久的人事调整工作,从此,确立了他在青州独一无二的政治地位。 这么大面积的人事调整工作,如果没有政府市长的支持,侯明是很难完成的,事后,侯明给了薛家良四个字:功不可没。 一天下午,薛家良接到肖锋的电话,他想约薛家良晚上吃个饭,顺便跟他汇报工作。 这是上次那篇“假新闻”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关于后来对肖锋的任职,薛家良从没找过他,更没有跟他有过任何沟通和谈话,完全是按照组织程序办的,之所以没有受那篇报道的影响,完全是从工作角度考虑,因为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他不想让肖锋领他的情,更不想给外界造成误解。 薛家良婉拒了他的邀请,并在电话里说:“等你打开工作局面后再聚。” 哪知肖锋说道:“我已经稳住阵脚,开始进行下一步工作了,有些想法还是想跟您汇报汇报,以期得到您的指示。” 薛家良说:“多跟主管部门的领导汇报沟通,我今天晚上要宴请几个专家,的确没有时间。” 薛家良这话不是推辞,他今天晚上的确要宴请几位来自历史、文化、城市建设等有关领域的专家,倾听他们对城市改造的意见。 肖锋一听市长没空,就急忙说道:“那您哪天有时间?” 薛家良笑了,说道:“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肖锋只好说道:“那好吧。”他怔了怔,又说道:“市长,再次感谢您的知遇之恩,我会竭尽所能,做好广电系统工作,绝不给您丢脸!” 1008、闹气 薛家良说:“你不要感谢我,要感谢组织。开始的确是我的提议,最后出了报道老兵那件事后,我的态度很明确,但是其他班子成员认为这件事不足以影响对你的提拔,我也没再坚持。肖锋,我从不怀疑你的新闻业务能力,你以后的工作重心要从文字转移到行政管理上来,从主编到广电局长,这个跳跃的确有点大,说真的,我替你捏了一把汗,希望你能依靠班子成员,依靠群众,虚心请教和学习,凡是遇到需要决策的事情,多征求同志们的意见,多跟主管部门的领导汇报。” 肖锋说:“是,您的话我记住了。” “还有。”薛家良继续说:“你首要的工作任务就是平稳过渡,尤其是电视台的工作,要保证工作的正常运转,依靠中层干部,各司其职。” “是的,目前电视台工作暂时由我代管,节目正常播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那就好,最后,我想对你说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加油!” “谢谢,谢谢市长鼓励,我一定加油干!” 挂了肖锋的电话,薛家良看了看表,离出发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他给公然打了个电话。 公然最近有点不太好,她自从单位回来后,可能是几天不分昼夜的连续工作,加之她忙起来就忘了自己孕妇的身份,身体见了红。 薛家良得到这一消息后,吓得他将阳阳扔给了刘三,开着车连夜赶到京城,在一家医院的妇产科病房见到了正在保胎的公然。 好在出血问题不严重,医院观察了一天一夜后,第二天就允许公然出院了,她被薛家良强行带回家静养。 由于公然的车没有开回来,放在京城,加之她的身体,这几天接送阳阳一直没用她。 想到卜月梅的两次流产,龚法成很担心女儿,一早一晚两个电话询问情况。他前两天给他们打电话,说要么公然回省城,要么让卜月梅请假来青州照顾公然,公然说他小题大做,自己已经没事了,用不着怎么兴师动众的,还埋怨父亲小题大做。 通过几天的静养,公然没有再出现吓人的情况,去医院检查,各种指标也都正常,这才让家人们放下心来。 待公然接通电话后,薛家良问道:“今天怎么样?” 公然懒洋洋地说:“不怎么样,憋死了。” “阳阳没回去吗?” “阳阳回来也不是我去接的。” “你们娘俩吃饭、写作业,但是这几天不能出去遛弯,你只能开窗闻点新鲜空气了。” 公然说:“老薛,什么时候把我的车开回来?” 薛家良想了想说:“周日吧,我这周六也安排活动了。” “好吧——”公然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想了想,自己给她打电话还有一个意思没有说,那就是他晚上有事不回家吃饭了,结果她就挂了,他刚想再打回去,副市长林金水进来了。 “薛市长,咱们是不是该走了,专家们已经都到齐了。” “好的,马上。” 这段时间,林金水工作很积极也很主动,完全不像以前那样消极,这次人事调整,侯明给他保留了一些份额,比如,三湾县的班子就主动倾听他的意见,这让他很有点意外。那里的县委书记和县长是他提上来的人,侯明的意思必须走一个,最后,县委书记调走,原来的县长提为书记,这就给了林金水天大的面子。 林金水当然不能不领情,这段时间工作热情很高,主动谋划招商引资、城市建设和改造工作。 这次,就是林金水组织的几位专家学者,对即将到来的城市改造进行科学的乱证。 他们赶到招待所的会客厅时,专家已经开始交谈了,薛家良很快就融入到他们的讨论中。 什么事只要到了专家的眼里,那就是必须泾渭分明,搀不得一点沙子。 专家们都从各自的领域里出发,给出了合理建议,并要求政府,不要再耗费资金另行规划城市长远建设方案了,安康在的时候,就曾经请国内一家顶级规划院设计的那个规划方案就很实际也很科学,完全可以严格按照这个方案谋划当下和以后的城市建设工作。 另外,专家们对社会各界人士反应强烈的违章建筑问题,提出了共同的治理方案,那就是政府必须大定决心、下大力量拆掉城市角角落落里的违章建筑,清除城市的狗皮膏药。 十一点多的时候,这个城市建设专家研讨会才结束,薛家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家里很安静,估计阳阳和公然已经睡着。 本来,他在进门、换鞋等一系列的动作上都是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他们。等他往里走到时候,猛然看见公然的工作间还亮着灯,他知道她还在工作,他就有些生气,故意目不斜视地从她的门口经过,进了卧室。 公然听见响动后,走出房间,看见薛家良走进卧室的背影,刚要跟他说话,薛家良居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公然明显感到了薛家良的不开心,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就推开卧室的门,问道:“回来了?” 哪知,薛家良却不理他,一下子躺在床上,连睡衣都不换,就头冲里背冲外躺下了。 公然从来都没见过薛家良闹脾气,就走到床边,去拉他的胳膊,让他起来洗澡换衣服。 哪知,薛家良生气地挣开她的手,继续躺在床上。 公然感觉薛家良不像是跟别人生气,倒像是跟自己闹气,就笑着说:“谁惹你生气了?是外人还是我?” “你!”薛家良恶狠狠地说道。 “我?我怎么惹着你了?开什么玩笑?”在公然的印象中,他们夫妻还从未闹过气。 薛家良一听,公然一点悔意都没有,就“腾”地从床上坐起,指指她的鼻子,又指指腕上的手表,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几点了!” 公然笑了,说道:“十一点十五分,怎么了?” 薛家良眼一瞪:“你说怎么了?揣着明白使糊涂!” 1009、公然被气哭 公然一时理解不了她的意思,说道:“我真不知道?那到底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吗?我正忙着呢。” 薛家良一听,她居然一点悔意都没有,还不忘忙,就冷着脸挥着手生气地说:“忙忙忙,你去忙!你爱怎么忙就怎么忙?我睡觉。”他说着就打开柜门往出扯被子。 公然一看薛家良跟她耍不说理,就生气了,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见公然生气出去了,他忽然心里没底了。就一屁股坐在床上,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想,腾地从床上坐起,走出卧室,就见公然的房门紧闭。 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没跟公然说明白,弄得自己骑虎难下。 公然的脾气他是了解的,如果她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是真犟,而他是假犟。如果万一她真的工作到很晚,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孩子也会跟着受罪。 想到这里,他越发得不放心,可是想到刚才人家公然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生气却没有跟她说明白,现在他想告诉人家了,人家反而躲屋里不出来了。 他很少对自己的行为有后悔的时候,眼下他是极少的一次,后悔自己任性,更担心公然的身体。 他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地推了推门,没推动,他刚想再次推推,试试公然到底插没插门,如果她插门了,就说明她生气了,如果她没插门,就说明她没有生气。想到这里,他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刚要加把劲推门,门却被公然从里面拉开了。 薛家良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身体差点失去重心,还好他有点功夫,极力稳住双脚跟,才没让自己在公然面前弄个趔趄。 公然大眼睛白了他一眼,说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薛家良见公然开口说话了,尽管带着明显的情绪,但也比不理他强。他就梗着脖子,装硬地说道:“谁鬼鬼祟祟了?我是看看阳阳蹬没蹬被子。” 公然说:“先生,阳阳在那屋,你找错门口了。” 公然说完,就往出走,她要去客厅找东西。 哪知,薛家良挡在她面前,就是不让她过去。 公然说:“你不是去看阳阳蹬没蹬被子吗?正好省了我去看。” “我不去看了,他没蹬。” “你怎么知道他没蹬?” “他刚睡下不可能蹬被子,即便要蹬,也会等到后半夜他起来尿尿的时候。所以我不去看了。” “随你,躲开。” “你干嘛?” “我去弄杯水喝。” “我来我来,我去给你弄。” 薛家良说着,就跑到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路小跑着就到了公然跟前。 公然没接,看着他问道:“你刚才闹什么妖?我怎么惹着你了。” 薛家良一听公然主动聊这个话题,他就一赌气将水杯塞到她手里,说道:“你说呐?你办了什么缺理的事儿了?” 公然大眼睛瞪圆了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说:“我缺理?我缺什么理了?你进家就给我甩脸子,怎么会是我缺理。” “你……” “我怎么了?” 薛家良用手指着她说:“你先喝水,进屋跟你说。”薛家良说着就想进公然的书房。 公然站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说道:“不说清楚别想进去。” 薛家良说:“好,那你进卧室说。” 公然不动,说道:“就站在这说。” 薛家良连忙挥挥手,说道:“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谁怕谁?那个,你,我跟生气了,我那么晚回来,你居然还在工作,还没休息,我今天郑重其事警告你,工作,你愿干就干,愿意怎么熬夜就怎么熬夜,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你一起加班熬夜!这是我今天给你立的规矩。” 公然一听,薛家良真是有点不说理,她气得瞪着他说:“薛家良,你眼里就有你的孩子,你还有没有我?” 薛家良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肩,故意扬着脑袋不说话。 公然委屈极了,她说:“我不休息工作为了什么?还不是攒下一些积蓄,为的是将来孩子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你真以为我不知道累呀?” 薛家良一听这话,冲着她瞪起眼睛说道:“我不需要不要命地挣钱,你现在首要目标是养好身体,养好肚子里的孩子,你知道你前几天把我吓成什么样了吗?小卜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自以为是,拿孩子不当回事!” 薛家良一边说一边舞动着手臂,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公然一时没话说。 薛家良见公然理亏,又说:“你明明怀了孩子,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我是孩子的爹,你是我老婆,养活孩子和老婆是男人的事懂不懂?不需要女人这么卖命!你将我薛家良置于何地?让我薛家良情何以堪?你见谁家老婆都这样了还这么拼命?” 开始,公然觉得薛家良太在乎她才这样的,可是她听着听着就来气了,但是她没有跟他吵,因为薛家良的确在意她,担心她,她低垂下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薛家良见公然不说话,以为把她震住了,就得寸进尺地说道:“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如果你承认错误,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我可以对你进行宽大处理,既往不咎,也可以不给你告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前提是,你必须改掉拼命的恶习,好好养胎,可是不能让我们大家跟着你担惊受怕……” 公然默不作声,大眼睛低垂着。 薛家良以为她理屈词穷,就说道:“知错了?没关系,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去吧,把电脑关了,咱们早点休息……怎么了?你怎么掉眼泪了?我不就是刚说了你两句吗?你不至于生气伤心掉眼泪呀?我说,别……别这样,你一伤心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公然委屈地抬眼看着他,含着眼泪说道:“你张口闭口养胎、养孩子,薛家良,我在你眼里算什么?怀孕的工具吗?你就知道关心你的孩子孩子,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看,这个孩子放你肚子你养着好了!” 1010、太逗乐了 薛家良可是见不到公然掉眼泪,这个丫头,只在特别伤心的时候才掉眼泪,而且还是有数的那么一两次,他一时慌了没了主意,握着她的肩膀,赶紧柔声细气地说道:“孩子不能放我肚子里,只能放你肚子里养,他来就是找妈妈的,你放我肚子里他不高兴,他会感到不安全,只有妈妈的肚子才能让他安全。” 公然一听他这话,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既委屈又心疼孩子,还惦记自己的工作,几处之难交织在一起,有些泣不成声,眼泪就流得更欢了。 薛家良间她流泪不止,知道她伤心了,就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她说好话:“对不起,对不起,你这大宝贝一哭,就会惊动肚子的小宝贝,他也会在肚子里伤心哭泣的。” 薛家良的话果真起了作用,公然不敢再哭了,但眼泪没有止住,趴在他的肩头,抡起拳头照着他另一侧的肩头打过去。 薛家良一咧嘴,大声说道:“嗨,还真打呀?疼!” “就打!” 公然不管他那一套,接连打了他好几拳。当她再举起拳头还准备打他的时候,薛家良一用力,将公然抱起,抱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亲着她。 公然在丈夫温柔的安抚下渐渐止住了眼泪,她从丈夫注视她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了两团小火苗在跳跃,知道再这样闹下去,唯恐也会点燃他心中的火苗,眼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是万万不能行夫妻之乐的。 她瞪了他一眼,赌气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后背。 薛家良伸出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去把电脑给你关了,今天不要工作了,明天早起你再接着干,明天早饭我负责。” 公然一听,立刻坐起来,说道:“不行,我正弄到一半,必须要完成,不然明天就没思路了……”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在吵架吗?” 两个人立刻回过头,就看见阳阳光着小身子站在门口,他一手拉着身上的小裤头,一手揉着眼睛看着他们。 薛家良一看,连忙丢下公然,一把将阳阳抱到床上,公然打开被子,将阳阳盖住,随后搂紧了他。 阳阳看着公然,抬起小手,给她抹着眼泪,说道:“公然妈妈,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孩子的话,又把公然的眼泪招了出来,她抱住阳阳,看着薛家良,哽咽着说:“他,是他。” 阳阳一听,小脑袋立刻扭向薛家良,撅着小嘴说道:“公然妈妈生病了,她吃的东西都吐了,你不能欺负她。” 孩子天真的话让薛家良的心头就是一热,他伸出长臂,将公然和阳阳抱在怀里,说道:“儿子,我哪敢欺负她呀,是她不注意身体,我不是让你监视她吗,你怎么自己去睡觉了……” 阳阳一听,扬着小脑袋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监视了,她说跟肚子里的小妹妹商量好了,工作到你回来就休息。” 听到这里,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也正看着他。 薛家良知道错怪了妻子,她可能是正工作到半途中,原本也是要打算休息的。他就摸着公然的头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公然瞥了他一眼。 薛家良又看着阳阳说:“以后你不光要用嘴监视,还需要用眼监视。” 阳阳说:“我……我就困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怪你,不怪你,以后我要尽量争取早回来,咱俩一块监督,好不好?” 阳阳一听就笑了,用力点着头,说道:“那最好。” 他天真的动作把两个人逗乐了。 第二天,薛家良一早就起床履行诺言,他在为全家准备早饭。刘三打电话问买什么早点,薛家良说:“都做好了,你赶紧上来吃吧。” 刘三上来一看,所谓的做好,就是将昨天晚上的剩米饭变成稀饭,面包片煎热后夹上奶酪和蔬菜后变成三明治。 阳阳高兴地告诉刘三,说这是西餐。 刘三说:“这是中西结合的西餐。” 薛家良端着稀饭出来,示意他们说话小点声。 公然还没起,多年的作息习惯让她养成晚上睡得晚早上也起得晚。因为昨天晚上已经说好,薛家良负责早餐,她就放心地睡懒觉,昨天没有做完的工作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三个人吃饭的时候都是悄悄地说话,悄悄地吃,然后悄悄地收拾好碗筷,薛家良给公然热好牛奶放在锅里,留下一张字条,然后他们就悄悄都关上门走了。 阳阳背着书包捂着嘴,一直跑下楼,他不由得咯咯笑了出来。 刘三领着他的手,问道:“有什么美事自己偷着乐?” 阳阳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哎呀妈呀,这个早饭吃得太逗乐了,憋得我一直都想乐又不敢乐,。” “为什么不敢乐?” “怕吵醒公然妈妈和她肚子里的小妹妹。” 薛家良听到阳阳这句话,想去阳阳昨天晚上也说过,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小妹妹?” 阳阳说:“是公然妈妈说是小妹妹,还说让我长大后要照顾妹妹。” 薛家良一瞪眼,说道:“为什么要是妹妹,是弟弟,以后你就说是弟弟。” 刘三一听,差点没笑出声,他赶忙捂住嘴。 阳阳也机灵得很,说道:“对,是弟弟,我喜欢弟弟,妹妹太娇气,我们班的小女生动不动就喜欢哭,看着很烦。” 薛家良说:“对,你以后要负责照顾弟弟,哄弟弟玩。” 刘三偷偷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阳阳,如果是妹妹你就不哄了?” 阳阳看着薛家良,说道:“也哄,公然妈妈让我哄,她说我们是一家人。” 薛家良笑着摸着他的头,看着阳阳清澈聪颖的目光,他忽然有一种担心,担心阳阳离开他的那一天,他从感情上肯定接受不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有些酸涩,他将脸别向窗外,随着张钊出狱日期的临近,他最近总会想到这个问题,只是极力回避不去想罢了…… 1011、老领导冒头了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早上送孩子,薛家良都没有能见到宋鸽,有时他有意早点来,多停留几分钟,也没有看见她,不知她的情况怎么样。 今天,他仍然没有见到宋鸽,他在心里就有些牵挂她。他知道这种牵挂眼下和爱无关,宋鸽就像他的一个亲戚,他只是担心她而已。 他坐在办公室,办公室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他坐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就想给宋鸽打电话,这时,一个年轻长相周正、衣着整齐的人进来了,这是他的新任秘书、政府办公厅综合一处的方洋。 这个方洋被薛家良注意很久了,自从他在心里决定将马晓波外派后,就一直在政府机关里的年轻人中物色自己的下一任秘书。 渐渐地,综合一处的方洋便进入了自己的视线。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稳重、办事很靠谱,在马晓波离任前夕,藏信就曾问过薛家良,有没有合适的秘书人选。薛家良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而是说了一句“那是你的事”。后来,藏信经过再三权衡,才向薛家良推荐了方洋。 这正合薛家良意,他跟藏信说:“你推荐谁我就用谁,这个人出现问题我就拿你试问。” 藏信一听,联系到马晓波,他不由得额头上冒了汗,说道:“您知道吗,为了这个事,我前前后后我有多少天连觉都睡不踏实,唉……” 薛家良知道他一直未马晓波的事内疚,就说道:“看得出,这件事你是考虑很久了,辛苦了。” 藏信叹了口气,就开始向薛家良介绍方洋的情况。 “方洋今年28岁,未婚,正在恋爱,恋爱对象是他过去大学时的同学,对象在外地工作。他是我亲自招进机关的,小伙子工作很踏实,很聪明,也很懂事,您可以先用几天,如果不满意,我再继续为您物色挑选。” 就这样,方洋成为薛家良在青州的第二任秘书。 方洋手里拿着一张纸,进来后说:“市长,这是今天您一天的活动计划。” 薛家良接过来看了看,上午就有两项,市长办公会、开发区一家企业奠基典礼、中午和一家中直单位的企业老总吃饭,下午也有三项活动内容。 他拿起笔在其中一栏中划了一道,说:“下午这个会你让林市长和招商局局长参加。” “好。”方洋给他的水杯里倒上一杯白水就走了出去。 方洋出去后,薛家良看了看表,离上班开会时间没有几分钟了,他便打消了给宋鸽打电话的念头。 这时,方洋又进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荆编篮,这个篮子的上面用一块蓝花的棉布盖着。 “市长,这是警卫室刚刚送上来的,说是昨天下午下班后有个人送到警卫室,让交给您。” 薛家良一怔,问道:“什么东西?” “是……鸡蛋,土鸡蛋。”方洋说着,就在桌上垫上一张报纸,将那个篮子放在报纸上。 薛家良好奇地站起来,掀开那块蓝花布,就见篮子里一半装着鸡蛋,一半装着核桃。他笑着问道:“知道是谁送的吗?” 方洋说:“不知道,警卫让他留下一个字条,也没写名字。”方洋说着,就从篮子里找出一张折着的纸条。 薛家良接过纸条,一看就是从警卫室来客登记簿上扯下的,上面只有几个字:知道你累给你补补脑子。 尽管没有落款人的姓名,但从这苍劲有力的笔迹中,他立刻判断出这是谁了。 他的心一热,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坐下来,端详着这几个字,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老领导,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没错,这个老领导就是薛家良的启蒙领导、原平水县县长赵志华。 赵志华的老家是青州市东北部的一个平原县——里宁县。 薛家良调回青州后,他曾经特地去里宁县看望赵志华,赵志华出狱后,就跟老伴儿和老母亲搬回了农村老家住。 但是那天,他没有见到赵志华,赵志华躲在外边不见他,他只见到了他的妻子和老母亲。 从赵志华妻子的介绍中,薛家良得知,赵志华由于没有了公职,也就没有了收入,三个人的生活费用全靠老伴儿三千多块钱的退休金生活,这三千多元钱维持日常开销还是没有问题,一旦三个人中有一人生病住院就不够了。于是,他就将老家的耕地从亲戚手里要回来,自己耕种,种上了经济树种,在树林里搞了个养鸡场,四周圈上栅栏,搞起生态养殖。据说,他的土鸡蛋论个卖,城里许多人慕名来他这里买土鸡蛋。 那天,薛家良在赵志华妻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片林下养殖场。 养殖场的小屋子里没人,赵志华的老伴儿就站在院子里喊他,始终没见他出来。薛家良也扯着嗓子喊了他半天,就是不见他人影。他们又来到了一大片菜地里,那里也没有赵志华,只有长势绿油油的蔬菜。 他的妻子介绍说:“他们人口少,种这片菜主要就是换钱花。” 那天,薛家良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把赵志华喊出来,他至此明白了,赵志华是故意躲着不见自己。 薛家良给他们留下三千块钱就离开了。 他后来悄悄拜托里宁县的县长,暗中给赵志华一些帮助,但后来这位县长说,赵志华将县里补助的各种名义的款项给退了回来。 他知道老领导是个刚硬而且自尊心很强的一个人,至此,他便没有去里宁找他,渐渐的,也将放下了他。 谁知今天,赵志华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还给他送了一篮子鸡蛋,难道,是老领导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就想今天一定要抽出时间去趟里宁。 想到这里,他叫过方洋,拿起桌上那张日常安排表,指着上面说道:“下午这三项活动我只参加第一项,第二项让林市长参加,第三项你和白市长去参加。” 1012、无法可怜的女人 方洋犹豫了一下,市长没说理由,他也不能问,就说道:“好吧,我马上去告诉林市长和白市长,另外,开会时间快到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算了,你不要去通知他们了,呆会我跟他们两个人说。” 五分钟后,薛家良出现在通往政府会议室的走廊里,当他从一间办公室前经过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这是一个女子的哭泣,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着什么。 里面,还不时地传来藏信耐心劝导的声音:“你不要哭,我也不知道晓波具体调到了什么地方,不管你们俩有什么私人恩怨,你都不应该找到这里来,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该去开会了。” 这时,就听那个女子哭着说道:“你不知道,难道市长也不知道吗?我去找市长。” 她说着,就打开房门,正好和薛家良来了面对面。 藏信一见薛家良在门口,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市……”,后面的“长”字就生生咽了回去,他怕这个女子知道薛家良的身份后,无理取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女子显然认识薛家良,她从里面急匆匆开门出来后,见到门口的薛家良和秘书方洋,怔了一下后说道:“您就是薛市长?” 薛家良看着这名女子满脸是泪,双眼哭得红肿,他刚要说话,看见女子后面的藏信一个劲地冲他摆手,意思是不让他承认自己是薛市长。 薛家良什么时候做过这事?他稍稍沉了沉,说道:“我是,你有什么事?” 就在薛家良说出这话之时,旁边的方洋也暗暗地捅了一下薛家良,意思是不让薛家良理这个女人。 然而,一切都晚了,薛家良堂堂正正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女人一听,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薛家良,跟电视上的一模一样,她的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泣不成声。 这时,参加会议的市政府领导们三三两两走出电梯,藏信急中生智,赶忙将这名女子拉进屋里,这名女子满眼含泪地看着薛家良,喊道:“薛……市长啊——”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藏信关进了门里。 这时,白桦走过来,他跟薛家良打招呼:“市长。” 薛家良机械地冲他点了一下头,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出柳心怡抱着阳阳,在楼顶上撕心裂肺地高喊张钊时的情景。 柳心怡疯了,阳阳成了孤儿…… 想到这里,他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藏信正在屋里拽着这名女子,不让她出去。 薛家良走到他们跟前,说道:“老藏,松开她。” 藏信松开了女子,他走到门口,冲方洋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他守在门口,别让外人进来。 薛家良坐下,说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那名女子见薛家良主动问自己话,她捂着嘴哭出声。 这是,藏信凑到他身边,说道:“她是晓晓复印部的,来找马晓波,我以为马晓波有账没给她结清,一问才知道没有。” 从藏信这简短的话中,薛家良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的确是个柳心怡式的悲剧女人,无疑,马晓波跟她断绝了关系,且没有告诉他自己调往何方,她来市政府是打听马晓波的下落来了。 不容女子问,薛家良就说道:“马晓波已经调走了,你是他什么人?” 这名女人忽然止住了哭泣,她看着薛家良,张开嘴说道:“我……是……” “是什么?” 晓晓看着薛家良,下面的话居然不好说出口了,她从薛家良身上感受到一种威慑力,这种威慑力来自于他严肃的表情和凌厉的目光,是那么的威严! 这种威严的气质是马晓波身上所没有的,也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最大的官,大官身上那种凛然之气,震慑住了她,刚才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心虚。 但是心虚丝毫没有减轻她内心的孤注一掷,她低下头,说道:“我……我是他的……女……朋友,他说过要跟我好一辈子,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提出要跟我分手,一连十多天我找不到他,打电话他换了号码,我的家不是青州的,谁也不认识,所以……所以我只能来找他单位领导来了……” 薛家良严厉地说道:“他说跟你好一辈子你就相信?你知不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 “知……道……”晓晓小声地说道。 “知道还往上凑!” 薛家良突然大声说道,直吓得晓晓一哆嗦。 薛家良不想就此罢休,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来找他的领导想讨个说法,那么我就告诉你,你明明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还往他身上凑,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你愿打愿挨!你做得一点不光彩!是故意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明跟你说,你们的事我知道,是我让他跟你断的,他如果不跟你断绝关系,我就把他抓起来送进监狱!你如果不服,就直接来找我,不要纠缠马晓波,我一旦发现他跟你见面,就立刻制裁他,你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薛家良说完,起身就走了出去。 晓晓看着薛家良高大有力的背影,年轻的姑娘哪见过这阵仗,她除去流泪,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藏信过来安慰道:“我说什么着,不让你找市长你偏要找他,这本来就是你愿打愿挨的事,况且你们都是成年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赶紧走吧,我也要去开会了。以后别再闹了。” 晓晓垂头丧气地说:“可是……” “可是什么?”藏信问道。 “马晓波还有几百块钱的账没给我结清呢?” 藏信说道:“什么账?” 晓晓结结巴巴地说:“打……打字复印的……账。” 藏信知道这个丫头是来讹账来了,他说:“给我看看。” 晓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欠条,上面“马晓波”签的名字明显是别人模仿的。 1013、心里长了草 藏信大概算了算,有五百多块钱,就说道:“丫头,你犯法了,知道吗?” 晓晓的脸立刻白了,说道:“我……犯什么法了?” “你伪造别人的签名搞敲诈勒索,我现在就可以让公安局带走你,你信不信?” “我没有,这就是他欠我的钱没给我。” 藏信想了想说:“他欠你钱我不知真假,但你这签名是伪造的,马晓波的字体不是这样的。但是我个人可以替他还你这笔钱,请你记住,是我个人替他还账,条件是你永远不许再找马晓波闹事了,我一旦发现你闹,我就拿着这些证据去告你。” 藏信说着,就举了举手里的几张单据。 晓晓想要回这些单据,但却被藏信揣进兜里。他随后掏出几百块钱給她,说道:“你可以走了。” 晓晓接过钱,说道:“钱……我不要了,你把那单据还给我吧。” 藏信说:“对不起,晚了。你请吧。” 晓晓想了想,攥着钱就走了出去。 藏信拿起本和笔跟她一起走了出来,他冲站在门口的方洋使了个眼色,方洋便点点头,送晓晓往出走。 薛家良打开笔记本,看了看表,这时藏信推门进来,他冲薛家良点点头,薛家良放心了,他看了大家一眼,说道:“下面开会……” 会议开始的时候,薛家良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难以集中精力开会,他的思绪时不时的别那篮鸡蛋拉走,拉到赵志华身边去,他突然冒出来,并且还给他送来一篮鸡蛋,这应该不是偶然,难道,老领导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他帮忙解决? 这样想着,他就不时地偷偷看表。 藏信注意到了薛家良的不专心,他的不专心,绝不应该是因为马晓波,市长心里应该还有事。 几个议题讨论研究后,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吧,离元旦没有几天了,大家抓紧手头的工作,散会。” 散会后,薛家良将笔夹在本里带头走了出去。 来到办公室,他对跟进来的方洋说道:“我马上有急事出去一趟,下午的那个活动往后推迟一个小时。” 方洋低头看了看,离下午原定的会议时间还有将近三个半小时,三个半小时加上中午吃饭的时间,有什么事他干不完,还要往后推? 薛家良没有理会他的犹豫,而是说道:“对了,我刚才忘记告诉林市长和白市长下午去开会的事了,你去跟他们说一下。” 方洋点点头,他知道市长的爱人有孕在身,而且还出现了点状况,这些日子,一直是刘三或者是他帮着接孩子。 “还有,如果我回来的晚,你帮我接下孩子,他下午一节课,送到家里就行了。” 方洋点点头。 薛家良夹起手包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招呼出刘三,坐上车就驶了出去。他们出城后,一直向东北方向驶去。 初冬的北方原野,一块块的麦田变成了黛绿色,魔方一样地向后闪去。 由于上次已经去过一次里宁,刘三已经熟悉了路线,车子奔驶得速度很快。 想起那盖着旧蓝布的篮子,薛家良就担心,这么冷的天,他是怎么把这篮鸡蛋带到市里来的,这么远的路,他是骑车还是坐公交车?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在心里埋怨这位老领导,你说你人都来了,见我一面怎么了?既然不想见我,干嘛还要来? 他叹了口气。 刘三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道:“叔,咱们在哪儿吃午饭?” 薛家良说:“当然去赵家庄吃了,怎么,你饿了吗?” 刘三说:“我不饿,去赵家庄吃的话,我就不走县城了。” “你认识路?” “认识,上次回来后我仔细研究过里宁县的地图。” 薛家良满意地笑了,说道:“你跟刘云儿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刘三听他突然问这话,就不好意思地说:“没……没到什么程度,反正目前她还在跟我谈着,还没把我踢一边去。” 薛家良说:“怎么听你这话,好像是只有她踢你似的?” 刘三知道薛家良这话的意思,就笑着说:“我当然也可以踢她,只是我越来越发现,小云这姑娘真不错,她这个年龄的姑娘,哪个不是讲吃讲穿的,但她不是这样,她一天到晚都是那身工作服,而且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从不抱怨什么。” “能干未必就是好媳妇,你得说她对你怎么样?”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她对我挺好的,比我对她好。” “怎么个好法?” “她挺惦记我的,有什么好吃的,都让她妈给我留着,而且,她有什么事都找我商量。” “就这些?” 刘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还有,她给我了买了一身保暖内衣,说我身上的这身都洗薄了,不暖和了,另外,她跟她爸因为什么事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我说我师傅说得对,她就不再反对她爸的意见,如果我倾向于她的意见,她就会跟他爸说:三儿的意见跟我一样……” “哦?那还不错。三儿,我最在乎的就是她是否从内心里喜欢你,别只是喜欢你的身份不喜欢你这个人,那样就不好了,不要因为谈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要因为你师傅的关系而凑合,记住,一定不要凑合,如果谈对象时就凑合,将来就有可能凑合不到一块儿了,贫富咱不挑,一定要挑一个对你好的人。” “我知道,公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们两个人聊着天,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就拐上了通往赵家庄的乡村路。 这条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本来应该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居然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薛家良让刘三直接将车子开进赵志华的林下养殖场,远远的就看见那两间简易房的房顶上飘出炊烟,薛家良在心里说道:“老领导,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当车子停在赵志华那两间简易房跟前的时候,两条大黄狗跑了出来,冲着他们狂吠不止。 1014、终于肯见他了 狗的叫声,并没有引出房子里的主人。 薛家良两眼盯着简易房的两个小窗口,没见里面有人活动。他顾不了那么多,推开车门就出去了。 刘三急忙喊道:“穿上羽绒服。” 薛家良顾不上穿厚外套,几步就走向门口,两只大黄狗见来客不善,只得一边朝他狂吠,一边向旁边退去。 薛家良推开房门,弯下腰,迈进门槛,进了屋里,立刻,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他不由得说道:“好香啊!” 这是农家特有的柴火味道,是那么的亲切,他的心立刻被融化了,由于这个简易房比较低矮,而且光线不是太好,他的眼睛还一时不适应里面的光线,就站在门口处大声喊道:“有人吗?” “嚷什么?把门关好,饭马上就得。” 这个声音也太熟悉了,不是他又是谁。 薛家良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看清,靠墙角的一个灶台前,一个人正在弯腰忙碌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领导赵志华。 此时,赵志华正在弯腰铁锅里往出端菜,薛家良连忙走过去,刚要接住,赵志华连忙说道:“躲开躲开,烫。” 他一边说着,就将刚刚从锅里端出的一碗扣肉放到屋中的一个小方桌子上。 薛家良这才看清,桌上已经摆满了六个菜,旁边还有一瓶酒,两只酒杯,两双筷子和两只小碗。 赵志华将扣肉放在中间,用毛巾擦擦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这才满意地说道:“还行,你来的不晚,菜还都热乎。” 薛家良奇怪地看着他,问道:“您知道我要来?” 赵志华这才抬眼看着薛家良,笑笑,没说话。 薛家良还想问什么,刘三进来了,给他将羽绒服披上,又将他的水杯放在桌上。 赵志华看见刘三,怔了一下,连忙招呼刘三坐下,自言自语地说:“忘了这位小兄弟了。” 他说着,就转过身,从一个纸箱里又取出一副碗筷。 薛家良看见,这个盛碗筷的纸箱应该是临时的,因为上面盖着一个雪白的屉布,男人应该没有耐心将屉布写得这么干净洁白。 看来,老领导已经预感出自己今天中午要来,他是特地给自己准备的这桌饭菜。 想到这里,他看着赵志华说:“您怎么知道我要来?” 赵志华给搬过来一个凳子,放在桌边,说道:“你要不来就不是我了解的薛家良了。” 薛家良说:“如果我就不来呢?比如我中午有很重要的接待任务,有心来却脱不开身,你预备这么多菜怎么办?” 赵志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部下,说道:“你不来我就自己吃自己喝,来,家良,坐下,小兄弟,坐,我这里条件简陋,炒菜手艺不咋地,庄稼饭,凑合吃……” 不等赵志华说完,薛家良就一把抱住了他,哽咽着说道:“县长,你……受苦了……” 被薛家良抱住,赵志华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挣开他的手臂,说道:“怎么像个孩子似的,你就不怕这位小兄弟笑话?” 刘三这时赶忙说道:“我是侄子辈的,您是长辈。” 赵志华看着刘三,说道:“你姓刘?” “是的。您知道我?” “知道,知道,家良的一切我都知道。来来来,边吃边聊。” 薛家良还沉浸在刚才的心酸中。 赵志华将他按在凳子上,说道:“吃饭吧,你们肯定都饿了。” 薛家良将两只玻璃杯放在一起,抓过酒瓶,打开瓶嘴,快速地将瓶嘴倒插在玻璃杯底,然后迅速抬起手腕,就见这只玻璃杯瞬间就被注满了酒,他故伎重演,用同样的动作,又注满了另外一只玻璃杯。 这套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而且没有洒落一滴酒。 看见他这种熟悉的倒酒方式,赵志华感到很亲切,说道:“都当市长了,倒酒还这么粗放?” 薛家良盖上瓶盖,说道:“在您面前,没有市长,只有那个小主任。县长,我敬您。”他说着就双手端杯,看着赵志华。 赵志华的眼圈有点红,他端起酒杯,手颤抖着跟薛家良碰了杯,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给薛家良夹了一块肉,说道:“家良,尝尝我的手艺。” 薛家良也深深地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他端起小碗,接住了这块扣肉,来不及拿筷子,直接倒进了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嗯,香,真香,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么地道的扣肉了。” 赵志华又给刘三夹了一块,这才放下筷子,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吃完后,又喝了一口酒,说道:“这才叫吃香的喝辣的。” 赵志华笑了,说道:“慢点喝,别急。” 薛家良连着吃了几口菜,又跟赵志华碰杯喝了一口酒后,这才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说:“县长,谢谢您,您终于肯见我了,家良心里激动,酒当然就喝得急了点。别说今天我能喝到酒还能吃到您亲手做的菜,您就是让我见上一面,哪怕是一个背影,家良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志华不容他说完,就拍了他一下肩膀,端起酒杯,说道:“兄弟,不说这个。” 薛家良说:“我偏说,上次您躲着不见我,我心里不好受,您是了解家良的,没必要以这样的方式考验我,我委屈啊——” 这时,刘三说道:“上次从您这里回去,我叔眼泪都出来了……” 薛家良打断了刘三的话,说道:“闭嘴,吃你的饭!” 刘三一伸舌头,低头吃菜。 赵志华见薛家良没跟自己碰杯,就独自喝了一大口,他放下酒杯,又给薛家良夹了一片扣肉,说道:“你那个时候刚回来,我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慢待你了,来,吃肉。” 薛家良从他的神情中,感觉出他的良苦用心,说道:“现在不怕了?” 赵志华放下筷子,说道:“你呀,怎么说话还这么不给人留余地。” 薛家良说:“我跟您还用隐藏自己的个性吗?” 1015、有事相求 赵志华笑了,说道:“现在不怕了,因为县里的人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你上次离开后,县长就带着乡里的人来了,主动来问我有什么困难,还说乡里解决不了的县里给解决。我说我什么困难都没有,能自食其力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薛家良说:“您回来后有人欺负您吗?” “干嘛?” “有人欺负您,告诉我,我去给您出气!” 赵志华笑了,指着他说道:“你呀,都当市长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薛家良认真地说:“别说我当市长,就是做梦当省长脾气也改不了。” 赵志华说:“赵家庄是我的老家,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我曾经是他们的骄傲,如今,戴罪回来了,乡亲们没有一个人给我白眼,对我都很好,村干部对我也很照顾,他们不拿我当罪人看待,村里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有时就溜我这里,向我讨教工作方法。前年,乡里和县里的人来了,说是我这块林地的小房子属于违章建筑,说省里的卫星拍下来了,县里就要拆除。我说,我这个水泥板房只是一个放工具的地方和临时歇脚的地方,这个算什么违章建筑?怎么解释也不行,非要拆,铲车也来了,我急了,就跟他们发脾气了。” 薛家良听到这里问道:“您怎么发脾气了?” 赵志华说:“我往当中一站,叉着腰说就是省长来了也不行!后来一个小伙子骂我,说,你不就是一个贪官吗?威风什么?他这话把我惹恼了,我抄起扁担,追着他就打,当然,没打着,我说,就冲你今天这话,我也不让你拆,我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还怕你小兔崽子吗?能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骑在脖子上拉屎吗?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老子正不想活了,我看今天谁敢拆!呵呵,就这样,折腾了一半天,他们也没拆了,就散了,后来不了了之。” 薛家良说:“没想到您还很横?” 赵志华说:“我不是横,你不知道,有时不豁出点什么还真不行,我现在感觉到,老百姓干点事太难了,三天两头找你毛病,好在村干部们都很同情我,要不然,唉——” 薛家良说:“您叹什么气呀?不是有我给您做主吗?” 赵志华说:“你光给我做主有什么用?你能给所有的老百姓做主吗?” 薛家良一梗脖子,说道:“怎么不能!但前提是老百姓的诉求必须是正当的。” 赵志华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说:“家良,尽管我没见你,但你的事我一直在关注,青州电视台的新闻我每天必看,报纸也看,所以你的事我的确知道的不少,抗洪抢险、西营区前铺村老百姓围堵市政府大门口……等等,我对你的工作非常赞成和拥护,你是一个好官!我昨天去找你,其实是有事相求。” 薛家良说:“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绝不含糊,即便做不到,我可以给您找关系。” 赵志华端起酒杯,说道:“冲你这话,先干了这杯。” 两个人一饮而尽。 刘三赶忙起身给赵志华和薛家良倒酒,他没给他们倒满,只倒了半杯。 薛家良一看说道:“倒满、倒满,我跟老领导喝酒,哪能喝半杯?” 赵志华说:“下午有事吗?” 不等薛家良回答,刘三赶忙说道:“有事,我出来的时候方秘书还说想着让我提醒市长下午两点的会议。” 薛家良说:“两点的让林市长去开了,我只开下午三点那个。” 刘三看了看表,说道:“下午三点喝太多也不……不太好吧……” 薛家良冲刘三瞪起眼:“有你什么事?倒满!” 赵志华一听,就夺过酒瓶,盖上瓶盖,说道:“这位小兄弟说得有道理,就是三点开会,你喝得面红耳赤也不合适,今天就一杯半,等有时间你不忙再来,咱哥俩接着喝。” 薛家良见赵志华夺过酒瓶不让倒了,也就坡下驴,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坚持。 赵志华说:“我听说全市要用三年的时间,完成村村通的道路硬化工作,是这样吧?” “是的,这个已经定了,要写进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 赵志华说:“你看见我们村的路了吧?坑坑洼洼的,真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前两天,村干部来找我,想让我托你的关系,提前修通进村道路。” 薛家良说:“这个县里和乡里应该有规划吧?” 赵志华说:“是有规划,但无论是资金还是跟乡里的关系,我们村都不行,他们就想笨鸟先飞,想让你帮助想想办法。” 薛家良刚要说话,被赵志华拦下,他说:“我知道这种事太小,一个堂堂的市长,哪就管到一个村子的事情了?但我又不得不跟说,一来我也想你,二来我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我回到老家后,村里的人对我相当照顾,我养的鸡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地丢过,我种的菜也没人偷摘过,这事能不能办,不取决于我,但说不说在我,我如果连跟你说都不说一声,从良心上也对不起乡亲们。” 听了赵志华的话,薛家良想说的话还真说不出口了,他想了想说:“这样,您容我考虑考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两会,这事暂且不议。” 赵志华明白,他端起酒杯,说道:“你不要太为难,最起码我跟你说了,就能跟乡亲们交差了。我们县准备在北边国道边上建一个大型蔬菜批发市场,如果你想帮忙的话,可以从这个方面找词,也不算优亲厚友。”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愧是老领导,理由都给我找好了,不管我是否达到您满意,这个事我肯定会用心琢磨,您放心吧。” 赵志华听薛家良这样说非常满意,他高兴地说:“不管办得成办不成,我先代表乡亲们感谢你。” 薛家良一听,赶忙说道:“您行行好,就别折煞我了,今天就咱俩,没有乡亲也没有领导,我敬您。” 1016、鸡子鸡孙 赵志华说:“咱们分两口喝完,你下午还有会,不过多耽误你时间,以后有时间你再来,咱们接着喝。” 薛家良觉得还没有真正拉开话匣子,酒也没尽兴,就要结束,他有些不舍地说道:“老领导,我这次的确来得太匆忙,我不是捡好听的说,今天下午光会就有三个,看见您送的那篮鸡蛋和字条后,我的心就收不住了,让两位副市长代我去另外两个会,我上午开完市长办公会就跑来了,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您说,想跟您叙叙旧,想把这几年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只是时间太匆忙了。” 赵志华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理解,来日方长。” 薛家良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说道:“您跟我说实话,养鸡、种菜,收益怎么样?” 赵志华说:“能维持日常开销。” “是不是很累?” “累是累,但是我很开心。” 薛家良说:“我帮您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吧?” 赵志华连忙摆手,说道:“不,这是我最后的阵地,我不能再丢了,明年如果县里的批发市场建成,我就准备连那块菜园地建三个蔬菜大棚,雇两个人,冬天卖反季蔬菜。” “太累了——”薛家良说。 “我现在不怕累,我们村支书我的发小,他还说让我学学大棚蔬菜技术,将来带动起全村搞大棚菜。我还准备把我的土鸡蛋注册成商标,褚时健不是有褚橙吗,我赵志华为什么不可以有‘华蛋’?” “哈哈哈。” 薛家良一听“华蛋”两个字,差点没笑喷。 仔细想想,人家可以叫“褚橙”,但是他不能叫“赵蛋”,只能叫“华蛋”,薛家良大笑着说道:“您太搞笑了!我支持您,就叫“华蛋”,我负责给您推销,您下多少华蛋,我就给您推销多少。” 赵志华也放开了,说道:“怎么是我下蛋?是我养的鸡下蛋好不好。” 薛家良笑着说道:“还不是一样?都是您的鸡子鸡孙。” 刘三听到他们的话也忍不住差点笑喷,赶紧转身离开到一边笑去了。 赵志华今天明显高兴,他的脸红红的,脸上的憔悴和沧桑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取而代之,显得有些神采。 就这样,薛家良酒足饭饱后,依依不舍地说:“老领导,我该走了,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要赶,以后我再来找您喝酒。” 赵志华说:“好,我就不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薛家良穿好羽绒服出来,就看见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在远处散步,时不时地往这边张望。 薛家良猜测这有可能就是赵志华那个当村支书的发小,看见薛家良的车停在这里,他没敢贸然过来打扰。 赵志华看了远处的人一眼,冲他挥了一下手。 薛家良让刘三将后备箱打开,将里面的酒、茶叶、还有两条烟统统拿出来,交给赵志华,说道:“老领导,我来的太匆忙,什么都没给您代,我先欠着您的,以后再找补,这些东西留给您解闷吧。” 赵志华看着摆在地上的这些东西,他知道自己推辞不掉,就说:“好吧,我收下,家良,你也要注意身体,你头发都希了。” 薛家良摸了摸脑袋,说道:“不瞒您说,我这头发还真不是当官后希的,是那年您出事、老母亲病故,一下子就感到头发掉得厉害,一觉醒来,枕巾上都是头发……” 薛家良不敢往下说了,因为他从赵志华的眼睛里看出了红润和忧郁,他暗自骂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道:“让你胡说八道,掌嘴吧你!” 他滑稽调皮的举动又把赵志华逗笑了。 赵志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家良啊,你真是活宝!我跟你说实话,我早就没事了,一切都看开了,跳出无门外,自在一身轻,我刚才是心疼你……” 薛家良显然是喝兴奋了,他伸手搂着赵志华说:“我没事,真的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放心吧,过两天我把媳妇带来,让您看看。” 赵志华赶忙摆手,说道:“你给我留点老脸吧,可别把她带来,怪丢人的。” 薛家良说:“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周围的朋友都知道我有您这么一位老领导……” 赵志华说道:“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上车吧。”他说着,就给薛家良拉开车门,随后跟前面坐在驾驶座上的刘三说道:“小兄弟,路上开慢点,晚几分钟没事,要注意安全。” 刘三很有礼貌地答道:“赵叔,您就放心吧。” 赵志华要跟薛家良握手,薛家良却没跟他握,而是张开双臂,再次将老领导抱在怀里,用了一下力,说道:“您要好好的,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我的私人电话还是原来的号码。” 赵志华说:“知道,知道,有事一定找你。” 两人互相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似乎都在给对方鼓劲加油。 就这样,薛家良在老领导注视的目光下上了车,沿着乡间土路,驶出村口,直到驶出他的视线。 在回来的路上,薛家良感到内心轻松了不少,看到赵志华,似乎了却了心头的一件大事,他居然在车上睡着了…… 元旦将至,政府各项工作都在忙着收尾,各个部门都进入到紧张忙碌的总结阶段。 青州两会召开在即,薛家良这段也忙着做些应景的工作,他马不停蹄,开会、走基层、现场办公……等等,在电视上出现的次数也相对多了起来。 这天下午,他坐着车回机关,就看见前面一辆黑色宝马车停在门口,警卫人员不许这辆车进去,司机正在跟警卫人员连说带比划着什么。 警卫人员看见后面薛家良的车来了,就让这辆车靠边。 薛家良的车开了进去,刘三照例开着车从右侧驶向的坡道驶向办公楼门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方洋提前下车,给薛家良打开后边从车门。 薛家良披着大衣从车里出来,他刚要往里走,就听后面一个人喊道:“薛市长,薛市长,等等,我是小伍,我是小伍。” 1017、薛家良心乱如麻 薛家良和方洋回过头,就见刚才宝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个人一边喊着一边往里跑,警卫人员在后面追他。 刘三一见这个人他不认识,来不及将车归位,冲着这个人就跑了过去,一下子就拦住他,严厉地喝道:“你是谁?” 这个人一看前面的人挡住去路,知道自己冒失了,就赶忙跟刘三解释,说道:“我是薛市长在博阳的同事,我叫伍岳,他们都跟我叫小伍。” “博阳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这时,薛家良也认出了小伍,他快步走下台阶,喊道:“小伍?你真是小伍,你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伍赶忙迎过去,双手握住薛家良的手,激动地说:“薛市长,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薛家良看着小伍,重重给了他一拳,随后才跟他握手,说道:“找我干嘛?你就不怕我跟你算账!” 小伍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来就是接受您的惩罚来了?” 薛家良说:“既然如此,就进去谈吧。” 两名警卫人员一看来人市长认识,看样子还很熟,就不再说什么,回警卫室了。 小伍回头看了看停在门口外面的车,说:“我先把车开进来,停在那儿碍事。” 刘三尽管不认识来人,但他听罗锐说过此人,就说道:“把钥匙给我,我去给你停。” 小伍便将钥匙递给刘三,说道:“那就麻烦师傅了,请您顺便将我的手机给我拿下来。” 刘三点点头,他先将自己的车停到停车位,才向大门口走去。 看着那辆崭新的宝马车,刘三暗自思忖:看来这个人辞职后发财了,不然他就是当一辈子公务员也买不起这么好的车。 薛家良和小伍来到电梯里,薛家良看着打量这他,说道:“你胖了。” 小伍嘿嘿地笑着说:“您还是那样帅气潇洒有神采。” 薛家良笑着说:“老了。” 小伍说:“一点都不老,反而有一种成熟的魅力。” 薛家良哈哈大笑。 电梯门打开后,薛家良边走边跟小伍说:“我三点有个会,时间不会太长,你先在接待室休息一下,喝点水。” 小伍说:“好的好的。” 看走到办公室的时候,秘书方洋听见说话声就从办公室出来。 薛家良说:“领伍老板去接待室,先休息会,一会咱们去开会。” 方洋点点头,便领着小伍去接待室了。 很快方洋就回来了,他推开薛家良办公室的门,就见薛家良刚从里面的卫生间出来,他洗了脸,重新梳理了头发,看见方洋就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方洋说:“到齐了。” 薛家良满意地点点头,自从侯明强调会议纪律后,凡是市里召开的会议,不但没有迟到的,还都能提前几分钟到会。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咱们去开会。” 方洋说:“您不用休息两分钟?” 薛家良说:“不累,走吧。” 两个小时后,当薛家良开完会,来到接待室的门前,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小伍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还打着鼾。 他悄悄退出来,关上门,回到办公室。 方洋和白桦替他去开另一个会了,他回到办公室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阳阳。 “喂,是薛爸爸吗?” 薛家良笑着说:“我还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是我?” 阳阳说:“我看了来电显示。” 薛家良说:“来电显示是我的电话也不行,也要问是谁哪一位,万一坏人用我的电话给家里打呢,人家一听就知道你有个薛爸爸,所以,必须要先问清是谁,哪一位,即便知道是家里人,也要等别人跟你说话再称呼对方。” “好的,阳阳记住了。” 薛家良这才问道:“谁接的你?” “方叔叔。” “你公然妈妈在家吗?” “在,她在做饭。” “告诉她,我不回家吃饭,晚上来客人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告诉她。” “好吧,挂了吧。” “再见干爹。” “再见。” 阳阳稚嫩的声音从话筒里消失了,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有了一种失落和不安。几年时间,阳阳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他的生活甚至血液中了,他将一个还尿床的幼儿,养到现在聪明懂事的小学生,这其中他付出了无私的心血和汗水,随着张钊出狱日期的临近,他越来越不安了,因为张钊出狱,也就意味着他要把儿子归还给他,今天小伍意外来找他,是不是提前来替张钊做工作? 无论他多么得不舍,结局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阳阳要跟着亲生父亲成长。 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恍惚不安。 他看了看表,再次来到接待室。 小伍还在睡。 他坐在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看着他。 从小伍的衣着来看,他应该是老板级别的人物了,这和当初那个冲着要跳楼的柳心怡喊他要养柳心怡和孩子一辈子的人相比,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同时也磨炼出一种老板特有的处世气质。 记得有一年他去省监看望张钊,跟他说起小伍辞职失踪的事,当时张钊说,小伍跟他学的是一个专业,有可能去了张钊就职的地方。当时薛家良就想,即便张钊不出声,小伍早晚也会追随张钊辞职的。 领导的秘书跟随领导的时间越久,行为方式跟领导就越接近。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震动起来,他赶忙接通电话,轻声“喂”了一声,就开开门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小伍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了。说道:“薛市长,我是不是耽误您工作了?” 薛家良说:“快到下班时间了,你睡得很香啊!” 小伍揉揉脸,说:“昨天几乎一夜没睡,不知为什么,我一进了机关,就闻到那种熟悉的机关味道,楼道很安静,但我知道各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忙碌的,如果一架精密的仪器,各个零部件都按照自己的轨迹转动,一丝不苟、严丝合缝,紧张有序,唯独这间接待室是个例外,清静、安逸,所以您一出去,我就忍不住瞌睡了。” 薛家良感觉小伍比在博阳的时候健谈,就微笑着问道:“机关有什么味道?” 小伍说:“说不清,就是有那么一种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企业里没有,只有机关里有。” 1018、小伍来投资 薛家良感觉小伍比在博阳的时候健谈,也可能是目前两个人身份差异的缘故,他不再是他的领导,他也不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了,所以有了几分随意和轻松。 薛家良起身要给他的杯子换水,小伍赶忙拦住他,说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说着,他没有立刻倒掉自己杯里已经放凉的水,而是给薛家良的杯里满上白水,这才给自己的杯里换水热水。 尽管已经脱离了体制,但他身上还保留着当秘书时的某些谦恭习惯,比如衣着,虽然是休闲装,但都是深色系的,比较中规中矩的款式。 他不禁对小伍的故事产生了兴趣,笑着说:“小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小伍嘻嘻地笑着说:“市长,能想吃饭吗?不瞒你说,我有点饿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说道:“好好好,马上马上,你想吃什么?” 小伍说:“您给什么就吃什么,没挑儿。” 以前在博阳的时候,薛家良跟这个小伍接触的并不多,甚至都没正面说过几句话,但现在小伍显然跟他没有生疏感,这让薛家良很高兴,他不喜欢见了他一味点头哈腰的人。 薛家良看着小伍,没有立刻起身,他说:“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今天晚上,我可以叫上别人陪你吗?” 小伍想了想说:“明天吧,今天晚上就不要叫别人了,今天晚上是私人叙旧时段,明天才是公务洽谈时段。” 薛家良说:“小伍啊,你把我弄糊涂了,难道你想来青州投资?” 小伍站了起来,他往上提了提腰带,说道:“是的,市长,我这个项目可是冲您、冲张钊来的。” 薛家良一听,又问道:“你见过张钊了?” “没有,我是半年前去省监见过他一次,我这次来他不知道。” “你……” 小伍笑了,说道:“市长,咱们先去吃饭,肚子叫了,吃饭的时候我再跟您一点一点地汇报。” “哈哈,好,走,去吃饭!” 薛家良开车,载着小伍,让小伍开着他的宝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小伍没看见他带秘书,就问道:“市长,你没带秘书?” 薛家良说:“秘书去开会了。” 小伍说:“您跟张哥一样,都是尽兴尽力培养人的领导,罗锐让您给扒拉出来了,都成党委书记了,他如果跟不对领导,就有可能走到另一条路上去,是您挽救了他。” 薛家良说:“小罗很聪明,悟性很好。” “悟性再高再好如果得不到好的指引也不行,还要有一个善于治病救人的领导才是。” 薛家良说:“你别忽悠我了,你跟博阳的人还有联系?” 小伍说:“开始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从博阳消失的一干二净,那个时候跟谁都没联系,后来跟老主任在安平市见了一面,得知您已经调走,他现在已经是纪委书记了。” 这些情况薛家良都知道,博阳那些个老人儿,有事依然喜欢找他商量。他目前的兴趣点不在博阳,而在他小伍身上,他想尽快了解小伍此次来青州的真正目的。 酒过三巡,小伍这才放下筷子,说道:“市长,小伍此次来青州找您,是有目的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请讲。” 小伍说:“我现在供职的这家公司,在深圳非常有名气,今年,公司重新调整战略布局,准备在北方增加一个生产汽车零部件的分部,目前,公司已经完成融资任务,派我出来物色场地和投资环境,我当时想,我和张钊都在博阳工作过,对博阳都有感情,起初想把这个生产基地放在博阳,可是张哥不同意,也许博阳有着他太多的回忆吧,是他建议我来找您,他说你不但是个好人还是个好官,不但扭转了博阳领导人的思想观念,对他的援救也是无私的,他说,在这个世上,他的亲人没一个肯收留他的骨肉,你跟他素昧平生,却主动收养他的孩子,承担孩子的一切费用,给他请最好的保姆、上最好的幼儿园和小学,这一点,他说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您的大恩大德。” 薛家良说:“在这点上,我还要感谢张钊对我的信任,肯将儿子交给我,小伍,这份信任比泰山还重,他不是谁都可以托付的,我结婚晚,阳阳让我提早当上了爸爸,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快乐,你说,我们谁该感谢谁?” 小伍说:“市长,我知道您一贯谦虚,在您收养张哥孩子这个问题上,人们都有定论,咱们不在这里讨论。我当初想辞职又苦于没有去处,是张哥让我跟他深圳的同学取得联系,在他就职的单位谋得一份工作,人,一生能有几个这样过命的朋友,所以,我听了张哥的意见,跟总部建议将汽车零部件生产基地放在青州,总部同意了我的建议,我上午一下飞机,公司在北京办事处的人来接我,我都没去办事处,要过车子就赶来了,我说我饿,是真饿,就在飞机上吃了那么一块面包。” 薛家良一听,连忙给小伍夹菜。 小伍制止住他,继续说道:“张钊跟我说,将工厂建在青州,对公司对他本人都有好处,一来是在当地有熟人好办事,而且这个熟人还是当地政府一把手,二是对他本人出狱后不想回深圳了,尽管公司老板承诺永远有个位置给他留着,但是因为孩子,他不能回去了,他说,如果他将孩子带走,对您不公平,因为您早就将阳阳视同己出,如果不带走孩子,他作为亲生父亲,不能在孩子成长阶段缺失,也不现实,所以,他说,即便总部不在北方办厂,他也不准备回深圳了,就在青州谋个差事干,他说他有技术,不愁找不到工作,即便去建筑工地卖苦力,也不离开您和孩子,和您一道,陪孩子成长。”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心里稍稍放下了一点,他去看张钊,从来都没问过他出狱后的打算,每次见面时间都被孩子的话题占满了。 1019、当年的苦衷 其实,他很担心张钊还回深圳工作,他怕他带走阳阳又不得不把阳阳还给他,这段时间,他不敢深想这个问题,今天见到小伍,条件反射首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另他没有想到的事,小伍是来投资办厂的,而且张钊也考虑到薛家良的跟孩子的感情,即便小伍不来投资,他也不打算回深圳,要和薛家良一起守着阳阳长大。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这样,阳阳既能和亲生父亲相守,又不离开从小教育他的养父,他不会因为亲生父亲因为歉疚而过分溺爱,也不会跟着养父而得不到亲生父亲的疼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薛家良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端起杯,说道:“小伍,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青州的投资环境越来越好,明年准备加大对高新技术企业的扶持力度,你选择青州,就跟当年张钊选择我一样,不会有错,我代表市政府,全力支持你来投资办厂。” 小伍的眼圈红了,他说:“私下里我能叫您哥吗?” 薛家良毫不含糊地说:“怎么不能,当然能!” 小伍端起杯跟薛家良碰了一下,一口喝干杯里的酒,说道:“薛哥,小伍上学就离开家乡了,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朋友帮忙的结果,当年,就是张哥将我调到县委,我特别看重这份情谊。黄金有价,情谊无价,虽然我跟您不是很熟,但是通过您收留张哥孩子这件事,我打心眼里佩服您。” 薛家良说:“别总说这事了,对了小伍,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答复。” “您尽管问。” “你当年跟柳心怡说的话我可是当真了,可是后来你为什么又不辞而别了?” 小伍的脸一红,说道:“这个……我也是有苦衷,柳心怡我们两个是老乡还是高中同学,我离婚后,的确有意想跟她好,后来就发现她跟张书记好上了,尽管我知道她有些傻,但我也只能暗暗祝福他们,人各有志,况且都是成年人,该怎么做心里都明白。她抱着孩子想跳楼,我的确心疼,心疼她更心疼孩子,因为张钊头走的时候,就将他们娘俩托付给我,我养她和孩子一辈子,也是出于真心,有我和我孩子吃的,就有她和她孩子吃的,我自信能养活他们。有一年闫主任也问我相同的问题,我也是这么答复他的,只是,让我改变主意还是后来我听说柳心怡揭发了张钊的一些问题,我当时很生气,还跟柳心怡大吵了一顿,无论张钊做了什么,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她不该这么做。结果怎么样,他们谁得好了,一个入狱,一个疯了,孩子只能被好心人领养。” 薛家良说:“是啊,世事难料。你后来见过柳心怡吗?” “就是那次见过闫主任后,我特地去了一趟她的老家,在她妈妈家里,我见到了她。整个人……都毁了……”说到这里,小伍扭过脸,用手挡住。 薛家良知道小伍跟张钊和柳心怡的感情,没再追问更多。 小伍镇静了一下,说道:“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她完全变了一个人,浮肿的脸,两眼无光,就知道傻吃傻喝,为了她,她妈妈跟现任老公的关系也不太好了……我给她留下了一笔钱就走了。这些,我都没告诉张钊。” 薛家良点点头没说话。 “薛哥,阳阳后来见过她母亲吗?” “柳心怡精神失常的最初几天,我带他去医院看过她,当时跟她说妈妈生了病,要在医院治疗很长时间,后来我征求过张钊的意见,他不让孩子再见妈妈,担心他受不了,就像他从来都不让孩子去监狱看他一样,这么多年,我只能跟他说你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去了,等过几年才能回来看你。我们有意不在他跟前提他妈妈,渐渐地,他也淡忘了。” 小伍擦了一下眼睛,说道:“孩子有福,张钊有幸,我再次敬您!” 薛家良喝了一口酒,又问道:“你……后来又成家了吗?” “成家了,媳妇也是北方过去的一个打工妹,人很好,对我家老人和孩子都很好,我们在深圳安家了,等青州分部正式运营后后,我就会把这里的事宜逐渐交给张钊,我的重心还会以那边为主,您不知道,张哥在狱中,还给总部生产工艺上搞了一个发明,不但提高了质量,降低了残次品的概率,还改进了生产线一个环节,而且他坚持不以个人名义申请专利,老总非常满意,所以这次来北方建厂,老总虽然嘴上没说,其实也有意拉张钊一把,当然,也是为了扩大产品的市场份额……” 薛家良的电话响了,是秘书方洋,方洋告诉他,他和白市长刚开完会,现在准备去招待所吃饭,问能什么时间跟他汇报会议情况。 薛家良说:“我正在陪客人,你们先吃饭,明天上班再说。” 薛家良和小伍谈到很晚,小伍有点高,他急急巴巴地说:“薛哥,如果您明天有时间,咱们可以就投资办厂的事正式会谈,今天属于私人会晤。” 薛家良说:“好,明天我让人准备好有关材料,恭候你。” 薛家良早就让刘三给小伍开好了房间,他们将小伍送进房间后,薛家良让刘三留下陪他,他自己开车回家了。 也可能是公然忙完了自己的事,也可能她是有意不再晚上加班,她给阳阳洗完澡后,看着阳阳躺进被窝,又将一个暖水袋包上毛巾,给阳阳把被窝焐热,坐在阳阳的床边,给他读故事,直到阳阳闭上眼睛,她才将灯光调到最暗,蹑手蹑脚地走出阳阳的房间。 她看了看表,薛家良还没回来,她自己洗漱完毕后,不再忙工作,而是走进卧室,躺在床上,拿过刚刚出版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翻看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薛家良回来后,他听了听,家里很安静,公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从工作间出来迎接他,他便暗自笑了,知道公然“知错必改”不再晚上熬夜了。 1020、噩梦深情 他将房门反锁上后进了屋。 他先往公然的工作间打量,见里面黑着灯,他放心了,又推开卧室虚掩的门,就见公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船上睡着了。 他这才放心地退出卧室,轻轻关上门,又来到阳阳的卧室,温柔的灯光下,阳阳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一只脚还从被子里伸出,他感觉阳阳是热了,就将他的脚塞进被子,就看见了阳阳脚底下白毛巾包裹的暖水袋。 看到这只用毛巾包裹的暖水袋,薛家良的心里一阵难过,公然虽然没有当过妈妈,但是对阳阳的照顾无微不至,她也早就将阳阳当成他们的孩子了,如果那一天到来,他知道公然肯定也接受不了阳阳离开他们的事实。 好在小伍说了张钊的打算,他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即便如此,如果阳阳真的离开他家,他相信,他、刘三和公然,都从感情上难以接受。在他去美国进修的半年时间内,阳阳都是刘三在照顾,刘三对阳阳的感情,一点都不比他逊色。 想到这里,薛家良的眼睛就是一阵酸胀,他揉揉眼睛,将暖水袋拿出来,又将被子给阳阳盖好,来到卧室,将暖水袋轻轻塞到了公然的脚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去浴室洗漱去了。 等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子里不是赵志华就是小伍,要不就是阳阳和张钊,这几个人反复在他的脑子里轮流出现…… 迷迷瞪瞪中,他突然梦到去学校接阳阳,阳阳看见他高兴地跑过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他,这时,一辆汽车疾驰而至,眼看就要撞上阳阳,他一急,大声喊道:“阳阳!阳阳——” 他被公然摇晃醒了,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公然一眼,一下子抱住了公然,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公然知道他做噩梦了,就抚着他的脸说:“你做噩梦了,是不是梦到阳阳……” 听公然这样一说,薛家良有些难过,他抱紧了公然,喃喃地说道:“我舍不得阳阳离开我……” 公然知道张钊快出狱了,她也明显感到最近几天薛家良的不安,就安慰他说道:“小薛同志,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事实,你不会狭隘到不把阳阳给张钊吧?” 薛家良眼睛湿润了,他没有回答。 公然说:“亲爱的,我相信你,那天刘三跟我说起这事,他是比你的控制力差远了,一个大小伙子,眼泪都出来了,我说现在你们就这样,真有一天阳阳被他爸爸接走,你们还会怎样?天天以泪洗面吗?你猜刘三说什么?” 薛家良揉了揉眼睛和鼻子,问道:“说什么?” “他说,张钊光棍一个人怎么带阳阳,他知道阳阳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他知道阳阳对什么东西过敏吗?他知道阳阳怕什么吗?他知道阳阳夜里什么时候撒尿吗?我说,薛家良开始带阳阳的时候不也是光棍一个人吗?他说,不对,是两个光棍,把我噗嗤就逗笑了。” 公然说道这里还忍不住笑了。 薛家良却没笑,他躺正身体,眼睛望着天花板,眼角有泪流出。 公然依偎在薛家良的怀里,说道:“我也舍不得阳阳,但是,我们也不能拦着他认祖归宗啊?你说是不是?” 薛家良点点头,将公然紧抱在怀里…… 第二天,薛家良提前半小时到单位,方洋也刚到,见市长这么早就来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今天来迟了,还没来得及搞卫生。” 薛家良说:“别搞了,你马上通知这几个人,八点半准时到市政府会议室。”薛家良一边说着,就一边拿过笔,在纸上迅速写下了招商局局长等几个人的名单。 这时,秘书长藏信进来了,薛家良说:“你来的正好,通知林市长、主管工业的李市长,今天上午接待一位深圳客商,让他们参加一下。” 藏信说:“林市长今天上午有会。” 薛家良想了想说:“那就你和李市长参加吧,你来主持。” “通知两个开发区吗?” 薛家良说:“我还不知道他想将工厂放在那儿,估计不能离市区太远,通知两个开发区的人来吧。” “您跟客商接触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是一位老部下,辞职后就去南方发展了,最近总部有一个项目,生产汽车零配件,想在北方建厂,听说我在这里当市长就找来了,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昨天晚上竟顾着叙旧了,其它情况都没谈,今天这个会你主持,摸清对方的条件,下来条件咱们开会再定。” 即便没有薛家良最后一句话,藏信也清楚,尽管他主持会谈,但是他什么主都做不了,也不能做,他只是起到组织协调的作用,很有可能,这又是一次投石问路甚至是走马观花、骗吃骗喝的会谈,这种客商政府一年接待的人次数都数不清。 尽管有可能开的是谎花,但每次还都要认真对待,不敢怠慢,眼下,各级政府招商工作仅次于稳定工作,不说是一票否决也差不多。招商,直接关乎主官的个人政绩,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侯书记来了吗?” 藏信说:“我来的时候看见车位上没有他的车。”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去安排吧。” 藏信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回来了,他说:“差点忘了,晓波说今天回来,他说想您了,看您是中午有时间还是晚上有时间。” 薛家良笑了,说道:“忙得我快都忘了他了,他怎么样?” 藏信说:“他很好,何忠奎对他很关照,那是个实诚人,是不是您嘱咐过老何,晓波说三天两头问他工作生活是否习惯,还经常找他谈兴,可以说对他是无微不至。” 薛家良眉头一皱,说道:“这个老何,也太实诚了吧?再把他惯坏了,改天他来我得好好说说他,马晓波下基层,从零开始,他跟其它干部一样,不能有两样待遇,不能让别人诟病。” 1021、够不着底 藏信说:“这话您不用说了,等我见着他我跟他说,那晓波……” “不见!”薛家良故意生气地说道。 藏信笑了,他知道,但凡领导能直接这样对待的人,都在领导心目中有一定位置的人,薛家良嘴上对马晓波表现出不满意,但没拿他当外人,还是有几分器重他的。 快到门口的时候,薛家良冲着藏信的背影说了一句:“侯书记来了告诉我。” 藏信点点头出去了。 八点二十分种的时候,藏信进来了,告诉他,侯书记还没到,他马上要去政府会议室开会。问他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薛家良说:“没有了,你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摸清对方的意图,向他们介绍青州的投资环境和咱们政府对于外来企业的一些优惠政策和扶持政策,另外,要强调环保,没有环保设施或者排放不达标,宁可放弃gdp,也要环保,这一点必须要强调!” “明白。” 这时,方洋进来了,薛家良抬头说道:“你去跟秘书长开会去吧,长点见识。” 方洋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方洋追上藏信,说道:“我跟您一起去。” 藏信看了他一眼,进了电梯,说道:“市长很开明,他已经开始在锻炼你了。” 方洋心里非常明白,与其说是市长在锻炼自己,不如说在考验自己,想到这里他说:“还要感谢您的推荐。” 藏信说:“没错,你是我推荐得不假,但市长也想到了你,如果我推荐的人不对他的心气,他也不会同意的,所以,你要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凡是都动脑、多用心,一切本着维护领导的角度出发,你就是能力差点都能说得过去,何况,你跟着市长的时间,就是处处学习的时间。” “您说得太对了!” 藏信又说道:“对于你重新任命要过几天再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方洋点点头,马晓波调走后,综合一处处长的位置理所当然就该是他的,他知道自己还没过了市长的“试用期”,他不急着被任命,他只要做好自己,珍惜这次弥足珍贵的机会,该有的,他会有的。 “任命的事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我还是先做好眼下的工作吧,如果我哪儿做得不到位,还请您多多指教。” 藏信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处这几个秘书,有几个是他精挑细选的,就是给市长做储备的,也是他眼里的优秀人才,本来他对马晓波是寄予厚望的,不曾想自己的事没有处理好,好在市长是个重才的人,没有将他一板子打死,给了他悔过的机会。以后是龙是虫全看他自己了,如果他踏实工作,改掉身上的毛病,还能进步,甚至还能回来,反之,则有可能在万兴这个边远县当一辈子副县长。 藏信和方洋走出电梯,一同上了车,直奔政府会议室而去。 薛家良看了看表,侯明这个时候应该到了,他便拿起手机,上了楼。来到楼上,侯明的秘书迎了出来,说道:“市长,您找侯书记吗?” “是的,在吗?” 侯明秘书说:“侯书记昨天回省城了,现在还……” 薛家良见秘书支吾着,就爽快地说:“好,我知道了。”说完,他就走了下去。 回到办公室,他从忙碌的思绪中清静下来。他看了看表,决定给宋鸽打个电话,好长时间没她消息了,这些日子都没在学校碰到她,他有点不放心她。 他后悔自己没要她的手机号,他只能给她单位打,她单位的电话还被她记在日志上,他终于找到了上次那个电话,他没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而是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 接电话是一个女声,听起来还很急促:“喂,住院部。” 薛家良一怔,知道刚上班医院的护士都很忙,急忙说道:“你好,请帮忙找下宋鸽。” “她不在,请假了。” “请问,她为什么请假?什么时候来上班?” “她家在搬家,明天差不多能来吧,你有事的话打她手机吧,我们现在很忙,再……” 那头的话音还没落,电话就挂了。 搬家?她为什么搬家,难道把房子卖了?他有心想把电话打回去,问问宋鸽的手机,一想人家都说忙了,就没再打。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上接到了小伍的一条短信:我已带人坐进贵府会议室。 薛家良立刻回道:好,你先了解一下情况,有事下来商量。 小伍回道:好,谢谢您。 薛家良:客气。 薛家良想给侯明打个电话,心想他是不是在省里办事,如果打电话他可能不方便接,这样想着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方便时回电话。 他是想跟侯明说说小伍来投资办厂这件事。尽管这件事属于市长的工作范畴,但薛家良始终认为,在工作上跟侯明主动沟通,互通有无,这样做不但是对侯明的尊重,也减少误会的发生,何况,侯明本来就是他的老领导。 小伍的到来,把他上午原有的工作计划改变了,他忽然觉得大家都在忙,包括侯明在内,唯独他此时难得有片刻的清闲。他想起赵志华托付他的事,就给主管交通工作的副市长唐思远打了个电话,刚打通电话,他忽然想起今天唐思远去青州北部八个县集中专题调研村村通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不容电话响第二声就挂了。 哪知,他刚挂了电话,唐思远就打进来了。 薛家良笑着说道:“思远,我给你打通后才想起你今天去青北八县集中调研,所以就挂了。” 唐思远说:“我刚下车,您有事吗?” “你先忙,回来再说。” “好的。” 挂了电话,薛家良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感到自己突然出现了空白,这个世界瞬间在他面前安静了,已经习惯了紧张忙碌的他,突然不适应这片刻的宁静,有一种够不着底的感觉。 下月中旬,青州两会就会相继开幕,那时,等待他的将是各位代表对他的评判和打分。 (为了方便大家交流,我学着建了一个群,号码是452422794,我忘记都邀请过谁了,有没邀请到的请见谅,如果感兴趣,可自行加一下。) 1022、市委书记紧急召见 难道,他刚才莫名的空虚是为即将到来的两会? 他摇摇头,他自信自己能顺利通关,调到青州半年时间,他没有多大政绩,但是也没有多大失误甚至是错误,还算恪尽职守吧。想到这里,他拿出了政府工作报告草稿,这是昨天办公室给他的,他还没顾上看,趁这段空闲时间,他拿了出来。 刚看了两页,电话就响了,他一看是侯明。 就听侯明说道:“家良,你在家吗?” “是的。” “常委们都谁在家?” “这个,政府这边就我在家,市委那边我没看,出什么事了吗?” 侯明说道:“有件事咱们可能要重新议议,见面再谈吧,我在回青州半路上,二十分钟后,咱们在人大保中哪儿见。” 薛家良说道:“保中不是带队在督查企业民工工资问题吗?” 侯明说:“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一会回单位,让副主任带队督查。” 薛家良沉吟了一下,问道:“出什么了事?” “见面再说。” 从薛家良深沉的语气中,他听出肯定有事,而且和两会有关。 想到这里,他紧忙将报告装进手包,准备空闲时间看,披上外套,就走出门。 他刚一出门,就见刘三从方洋的办公室出来,这是马晓波当秘书时的习惯,只要他出门办事,就让刘三上来值班,没想到方洋也把马晓波这一套照搬过来。 薛家良看到刘三后,只说了一个字:“走。” 刘三回转身,将秘书办公室的门锁上,就小跑着赶到薛家良的前头,按下了电梯下行键。 当薛家良坐车来到青州人大常委会所在地的时候,就看见侯明的车停在台阶上,他正在下车,随后,车子便滑下慢坡,开了出去。 刘三眼尖,看着从左侧开走的车子说道:“孔主任。” 其实,就在侯明下车的时候,从他开门透出的光亮,薛家良也看见了后座上的孔思莹,随后车门关上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车膜。 此时,他瞪了刘三一眼,生气地说:“就显你眼尖!” 刘三一听,吐了一下舌头,他知道自己犯忌了,但这车上不是没有别人吗?如果有第三个人,他肯定看见也会装看不见,甚至会调转车头,改变视角。但是遭到薛家良的训斥,他便大气不敢出了。 车子无声地停在台阶上,薛家良故意磨磨蹭蹭地整理着衣服,拖延了一会才下车。 刘三忽然明白了,他这样做是不想跟侯明同乘一个电梯,也就是不想让侯明知道他们看见了刚才他的车。 薛家良整好衣服下车,他拿着手包往里走,尽管最初龚法成就教导他,在外面喝水要注意,他还是不习惯领导干部腋下夹着包,手里端着水杯,闪披着大衣的形象,他大脑有计算机般的记忆力,也有洞察一切的眼力,他相信自己不用笔也能记住一些事情,不用带水杯也能判断出别人递到他面前的水是否有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即便他不拿水杯,也有人给他拿。 他刚按下电梯的按钮,就听后面有人叫他:“薛市长,等等我。” 薛家良回头一看,就是人大主任高保中。 高保中习惯地理着被风吹乱的几根头发,走到他跟前说道:“青建集团,就被书记喊了回来。” 薛家良冲他谦逊地一笑,说道:“辛苦了!” 进了电梯,高保中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薛家良说:“我也是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肯定和两会有关,不然就不会来这里谈了。 由于高保中提前给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他早就等在常委会议室,正准备给领导们沏水。 薛家良他们走进来后,高保中问道:“侯书记呢?” 办公室主任说:“去卫生间了。” 正说着,侯明擦说手从外面进来了,他看见他们都到了,就笑呵呵地说:“速度够快的!” 高保中比侯明大很多,就笑着说:“侯书记一声令下,有什么事也要放下。” 侯明笑着坐下来,说道:“事不大,但咱们必须要沟通一下,然后再上会决定。” 薛家良和高保中都注意到他说的“沟通”二字。 办公室主任将三只玻璃茶杯倒满水,递到他们面前,然后走了出去。 侯明说:“我半路上临时动意,想将开会日期提前一周,高主任你看来得及吗?” 高保中沉思了一下说道:“应该来得及,本来我们只是定了个大概时间,还没有最后形成决议。” 侯明说:“如果来得及,你马上安排,一切工作提前进行,不行的话加班。” 高保中说:“尽管没有最后敲定具体开幕日期,但我们的工作已经在进行了,有些就差上会履行程序了。” “好!那就定一月5号。” 薛家良一怔,一月五号也比原来拟定中旬左右召开提前了好几天,是什么情况让侯明这么急着召开两会? 高保中迅速翻看手机日历,说道:“六号吧,五号给正协吧。” 侯明说:“好,就这么定了,你赶快安排吧,我把你们召集回来就为这事,现在没事了,各自忙去吧。” 侯明说着站了起来。 从始至终薛家良没有说一句话,他见侯明站起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高保中说:“难得两位领导来,中午要是不忙的话,我安排?” 侯明冲他一挥手,说道:“赶紧忙吧,时间紧,任务急,我和薛市长就不打扰您了。” 他一边说着就往出走。 薛家良也冲高主任笑笑,说:“幸苦了!” 告别高主任,侯明坐着薛家良的车回到单位,一路上,他也没跟薛家良解释为什么提前开会。 薛家良跟在他的后面,来到他的办公室。 侯明一转身,这才发现薛家良也跟他进来了,他怔了一下说道:“你还有事?” 薛家良笑了,说道:“有件事要跟您汇报。” 1023、小伍急眼了 于是,他就将小伍来青州投资办厂的事和今天上午座谈的事跟侯明汇报了一遍。 侯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不错,好事,好事,你做主安排吧,尽量满足他们的条件,咱们遇到这样有诚意的客商不多。”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看他们的意愿吧,到时我再跟您汇报,咱们再开会研究。” “好的。” 侯明说完,他的秘书就进来了。 薛家良试着站起来,做出想走的样子,他见侯明并没有留他的意思,就说道:“那您忙,我也要尽快安排。” “好吧,那个报告你赶快看,所有的工作都将提前。” “好。” 中午,薛家良和李副市长已经所有参加会谈的部门领导,宴请了小伍以及临时从首都赶过来参加会谈的小组成员。 午宴之前,在招待所的会客室,小伍和副市长李兴分别向薛家良汇报了上午会谈的结果,由于小伍铁心要在青州办厂,所以,上午所谈的内容都是实质性的内容,这反而让青州这边参加会谈的人准备不足,诚意不够,让小伍很是有意见,早早就结束了会谈。 小伍摊着双手,当着副市长李兴和政府秘书长藏信,皱着眉头急赤白脸跟薛家良说:“薛市长,我之前跟你说了我方的意思,我们不再去考察任何地方,也不货比三家,就敲定了青州,我们是有诚意的,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还推三推四,谁说的话也不见底,支支吾吾?您知道,南方人尤其是南方搞企业的人,时间观念非常强,能半天解决的问题绝不拖延一天,能一个会敲定的事情,绝不再开第二次。今天早上总部就来电话,让我尽快敲定这边的事情,最晚明天下午动身回深圳,我今天只求您给我一句痛快话,咱们这事还能往下谈吗?您有没有诚意往下谈?” 薛家良一见小伍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内心就有些反感,但他终究是客人,跟他跟张钊又有那样一层关系,就耐着性子说道:“刚一见面就给我来了这么一通,到底哪方面让你不满意了?怎么不能往下谈了?我不怀疑你的诚意,你也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小伍自知自己有些不敬,急忙道歉说道:“sorry,是我太着急、太冲动了,这样说吧,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搞定,宁愿不吃饭不睡觉,您不知道,那边又接了一单大活,客户从广州赶来,今天晚上就到,等着我回去,因为是我的客户,别人不好插手接待,您说,我能不急吗?我是给人家打工的,头来的时候我跟总部拍了胸脯下了保证,回去后总不能模棱两可地跟总部说,地方政府还有待进一步研究或者说还有待于进一步会谈?” 薛家良见小伍的确着急,就示意他放松,说道:“好,不管我们能否达成一致,有一点我可以答应,咱们不吃饭,马上就谈,你也亮出你的底,我们也亮出我们的底,谈成功,皆大欢喜,谈不成,我们也不耽误你去考察别处,好不好?” 小伍红了脸,说道:“我的哥耶,我的底刚才已经跟你说了,不再货比三家,就认青州这个死门了,您今天就拍板吧!” 他越急,薛家良反而笑意越浓,说道:“小伍,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南方发展,已经完全适应了那里的工作效率和节奏,你在机关工作过,机关的工作流程你该懂,我是市长不假,但一切决定都是不能私自拍板儿的,大小事情都是要上会讨论通过决定的,哪有你回来一次走时身后就崛起一座工厂的?” 小伍说:“哥哥呀,我说了这么多您怎么还不明白啊?小伍今天就买定青州的货了,你给我最大限度地卖价,就是这个意思!” 薛家良见小伍真急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副市长李兴和秘书长藏信,说道:“那好,李市长,咱们今天就特事特办,拿出咱们的最大诚意,亮底儿。怎么也不能让伍总空手回去。” 小伍一听薛家良称呼他伍总,就赶忙摆手说道:“打工的,给人家打工的。” 李兴看了他一眼,说:“今天在会上,咱们也是让到一定程度了,各项政策和条件都已经打破从前的记录了,所有的优惠已经让到家了。” 薛家良看了一眼藏信,藏信微微冲他笑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举起拳头,在空中愣了半天,这才狠了狠心说道:“继续让,让到家,让到墙根,不行就把墙戳个窟窿也要让!” 旁边的小伍,听了他这话不由得笑了,说道:“没必要戳窟窿,真要戳了窟窿,小伍不是给您找事吗?你们就让到墙根留点缝儿就行了。” 就这样,薛家良再次召集了上午的人,在招待所继续开会,经过一番讨论后,定出一个初步方案。 由于侯明提前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就等在招待所宾馆的另一个房间里。薛家良赶过去跟他做了一个初步汇报。 侯明听了政府拿出的方案,觉得很好,就点点头,说道:“我基本上同意你们的方案,这样,先让客人吃饭,我马上回单位,如果下午常委不齐,我们就晚上开夜会,既然人家是带着诚意而来,我们也要拿出诚意,甚至在个别的条件上,我们还可以做出适当让步,这个你们下午还可以继续谈。” 得到市委书记侯明的明确指意,薛家良感到了轻松了许多。要知道,这是他来青州半年后谈的第一个项目。 他返回会客厅,跟小伍说了刚才市委书记的意思,小伍一听,高兴地起身,说道:“太好了,虽然里面的条款我们还可以继续洽谈,但我毕竟看出了你们的诚意,薛市长,吃饭,我肚子突然饿得叫了。” 薛家良说:“小伍啊,咱们见两次面,你两次饿得肚子咕咕叫,我可不希望有第三次了。” 这顿饭,他们一直到两点多才吃上。 1024、你太狠了! 鉴于时间紧任务急,这顿招待客商的午宴也极其简单,没有酒,桌上是清一色的白水,小伍面对着满桌子的菜肴,说道:“市长,让您破费了,其实一人两碗面条就够了。” 薛家良笑着说:“小伍啊,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深圳高效率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了,但你还是入乡随俗吧,你可以两碗面条,你带来的弟兄们也辛苦了多半天了,我能给他们面条吃吗?” 小伍说:“我的意思是快吃快完,下午还有许多问题没谈清呢?” 薛家良说:“下午我们为这事要专门开个常委会,等研究决定后,咱们再进行细节上的洽谈,你看怎么样?” 小伍急了,说道:“那这段时间我们干嘛?” 薛家良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时间你们还可以跟这几个部门的领导谈,要不我派车拉着你们在你们选定的开发区转一圈?增加印象。” 小伍凑近薛家良小声地说道:“市长,别拿这一套糊弄我。” 薛家良一怔,认真地说道:“怎么是糊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不亲自去开发区考察,怎么能知道开发区内部及周边的环境?” 小伍说:“两个开发区的情况我早就考察清楚了,这次之所以选在高新技术开发区,除去想最大限度享受优惠政策外,也想跟周边的高新企业比肩发展。” 这时,副市长李兴说道:“入驻高新区的企业上级审查很严,我看了你们的生产工艺介绍,其中有一项在环保上是通不过去的,另外,我们还没看到你们哪项技术属于高新技术。” 小伍似乎早有准备,说道:“等我们谈到最后,我会给你们看一份详细的资料,这项技术目前还不便于公布于众,原因您懂。” “我知道可能处于保密状态,但是也该让我们知道大致。” 小伍想了想说:“可以,就是光源。” 尽管小伍只说了光源两个字,但他这话一出,薛家良就立刻意识到了,他在国外学习期间,走访了美国好几个企业,其中就有一个专门生产光源设备的企业,这个企业规模不大,却总处于技术前沿,跟全球各大汽车企业都有合作。 “光源,是光源设……” 李兴的问话没说完,就被薛家良打断了,他说:“李市长,既然涉及到商业机密,你就别问了,刚才伍总不是说了吗,最后他会拿出有关这项技术资料让咱们向上申报的。” “好,只要符合条件,入住高新区我没有意见。” 小伍说:“李市长,你放心,我可能会在各项利益上跟你们针锋相对,分钱必争,但我绝不会糊弄薛市长,也不会给他摆难题让他犯错误。” 薛家良插话道:“小伍啊,这个李市长可是行家,青州高新技术开发区就是在他手上诞生的,他代管这个开发区整整三年,今年才脱钩,他爱好这个开发区就跟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 小伍一听,就冲副市长李兴抱拳致意。 下午,在等待常委回来开会的间隙,薛家良又详细跟李兴以及高新区一把手就某些细节问题商谈。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常委们才陆续回到单位。 会议由侯明主持,他首先向各位常委说明了临时召开这个紧急常委会的原因以及情况说明。薛家良在会上汇报了深圳远光集团来青州投资办厂的具体情况和这个项目目前谈判进展情况和几个关键点的争议。 所有常委听完薛家良的汇报都感到了吃惊,祝建生更是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薛家良真是幸运,也真该他露脸,在两会召开前夕,居然天上给他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 林金水讨好地说道:“没想到我就开了一个会的功夫,薛市长和李市长居然谈成了这么一个大项目,这是超深圳速度啊!” 侯明也说:“是啊,我也很惊喜,这说明我们青州的投资环境越来越好,才吸引了外地客商前来投资办厂,的确可喜可贺!” 薛家良表现得很冷静,他说:“目前基本方案就是一个大致框架,个别的条款还有待进一步完善,鉴于对方有急事要回去,有些细节问题还谈不妥,所以,今后有变动条款的时候,我再向常委会汇报,大家再做进一步的研究讨论。” 常委会上通过了薛家良提交的方案,正如他所说,这只是一个大致框架,大的框架定下来了,细节问题再继续商谈。 所谓大致框架,就是厂址、土地、税收还有一些配套设施等问题,入住开发区最大的好处就是合同一旦签订,既刻就可以破土动工,省去了征地、拆迁等事宜。 常委会散会后,薛家良赶到招待所,向小伍通报了会议研究的结果,小伍非常高兴,说道:“薛哥,你是好人,又是一个好领导,我是不会挖坑让你跳的,但在利益上,我必须要维护公司的利益,这个还请您理解。” 薛家良说:“行了,你别说漂亮话了,你这个条件都让我们割肉了,你还说没有挖坑?” 小伍说:“薛哥,说句私底下的话,如果我把这个项目放在安平,您信不信,保证比您这条件还要优惠?” 薛家良说:“你拉倒吧,我在安平呆过,你也熟悉那里的情况,客观地讲,安平和青州的条件能比吗?单说地理位置,就比安平优越得多得多。” 小伍也好不想让,说道:“如今还会讲地理位置,再过十年,随着国家对交通的投入和四通八达高速网格的建设,您这地理位置也优越不到哪儿去了。” 薛家良反驳道:“照样优越,你物流再快,路再高速,那走一百公里跟走五十公路收费能一眼吗?” “哈哈哈。”小伍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哥,这也算优越条件,哈哈,你太狠了!我不跟你争了,这样,你说咋着就咋着。” 就这样,常委会定了调子后,薛家良又指示高新区连夜开会布置,做好迎接远光集团落户的一切准备工作。 ((为了方便大家交流,我建了一个书友群,号码是452422794,如果感兴趣,可自行加一下。) 1025、小伍的老婆 第二天一早,薛家良刚吃完早点,公然正在给阳阳穿羽绒服,准备送阳阳上学后去上班。 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小伍的电话,小伍在电话里说,他马上去老婆的学校和老家看看,然后就回北京,下午就飞回去了。 薛家良一听,问道:“你老婆是青州人?” “是啊。”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您也没问过呀?” 薛家良看了一眼旁边的公然,说道:“我无缘无故问你老婆干嘛?她是哪儿的?” “她是青州师范学院毕业的。” “我问你她的哪儿的人?” 小伍笑了,说道:“干嘛,查户口呀?不过她可是认识您。” “认识我?” “对呀?” “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小伍说:“着个,等您以后见到她就认识了,她可是跟您还有过渊源。” “渊源?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说小伍,你嫂子可就在旁边听着呢。” “哈哈,嫂子才不会想偏了呢,您别吓唬我,好了,我要出发了,有事随时沟通。” 小伍就放下了电话。 公然在旁边听着,看着他,不说话。 薛家良说:“我不认识他老婆?他把说得云山雾罩的。” 公然抱着双臂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呀?” 薛家良说:“你那大眼珠子看人一眼,比说上十句话的。” 公然一听,抬起脚,做出要踢薛家良的架势。 哪知,阳阳一下子就抱住了薛家良,护住了他。 公然冲阳阳一瞪眼,阳阳一猫腰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我地妈呀,快跑吧,那只脚可是天下无敌,干爹我救不了你了——” 他一溜烟地就跑到刘三前头去了,刘三按下电梯,说:“只有你能救他,你还跑了,你就不怕他被天下无敌踢没影儿了?我看你去哪儿找干爹。” 阳阳回头看了一眼薛家良和门口站着的公然,他踮起脚尖,跟刘三说道:“他不用我救,公然妈妈踢不飞他的,因为她不能用力,她一用力,肚子里的小弟弟就会哭的。” “哈哈哈。” 自从薛家良不让阳阳说公然肚子里的孩子是妹妹,阳阳就在薛家良面前说“小弟弟”,而在公然面前就会说是“小妹妹”。 望着他们三个人进了电梯,公然挥手跟他们再见。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薛家良半夜做的那个噩梦和他的难过不舍的神情,公然的眼圈忽然就是一热,如果阳阳真的离开他们,她也会想他的…… 看着阳阳滑稽的动作,公然和薛家良都笑了。 到了校门口,刘三下车,领着阳阳朝校门口里走去。 薛家良坐在车里,他左顾右看,依然没有看到宋鸽的身影,即使她搬家,她的孩子总是要上学的吧,怎么这么多天,一次都没看见过她。 这时,他另一侧的车门被拉开了,他扭头一看是马晓波。 马晓波坐了上来,说道:“市长,我就知道这个点在这里能看见您。” 薛家良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我听说您谈了个大项目,就没去打扰您。” 薛家良看着他说:“是老藏告诉你的?” “是的,本来我回来想跟您坐坐,给藏秘书长打电话,才知道你们太忙了。” “今天是周末,你怎么还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孩子,这两天孩子有点发烧,我昨天回来带他去医院了,今天早上烧就退了,孩子坚持来上学,我就送他来了。” “小孩子病是常有的事,他妈妈不管吗?” 马晓波听他这么说,就低下头,说道:“他妈妈根本就不给孩子看病,坚持给他发功,还让孩子练功,说练好了,就可以百毒不侵,您说这不是瞎闹吗?” 薛家良知道他妻子的情况,就说道:“不行的话你就把她送学习班接受教育改造吧。” 马晓波说:“以前她去过学习班,但是今年又让她复出带毕业班,校领导不会同意的。市长,您说这种情况我能离婚吗?” 薛家良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法律上没有规定不能离婚吧?你……不能再忍了?” 马晓波痛苦地将脸扭到一边,说道;“市长,我跟您说,我真是一天都不能忍了,孩子跟着她,我担心死了,您说,哪有生病不去看医生的,如果她练的那么什么功能治病救人的话,医院早就关张了!” 薛家良知道,底层练功的人,都是被这个蒙骗住了,他说道:“晓波,离婚是你自己的私事,组织上不会干预的,前提是保护好孩子,尽可能地少让他受到影响。” 马晓波抬起头,说道:“市长,有您这话我就心安了。” 刘三出来了,看见马晓波后,两个人举起手掌,互相击打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临下车的时候,马晓波说:“市长,您还有什么指示,我直接回万兴。” 薛家良说:“没事了,工作上的事多跟同事请教,多向领导汇报。” 马晓波说说:“好,对了,我们县后天人代会正式开幕。” 薛家良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忽然想起侯明临时改变市两会召开时间,到现在他也没跟自己说为什么。 告别马晓波,薛家良来到单位,秘书方洋将当天的活动安排形成表格放在他的桌上。 薛家良拿起看了一下,刚放下,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侯明让他去他办公室。 薛家良放下电话,起身走出办公室,他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步行梯上了楼。 侯明正坐在办公室看电脑,见薛家良进来了,就起身跟薛家良一同坐在沙发上,问道:“深圳那个朋友走了?” “走了?一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市里转一圈就走。” “想单独考察?” “不是,他说他老婆是青州人,这次他回来想让他拍几张学校和老家的照片。” “哦,这么巧。” “是啊,还说认识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问了半天,最终没告诉我。” 侯明说:“有可能,深圳就是打工者云集的地方,全国各地哪儿都有,碰上个把个青州人不为怪。” 薛家良“嗯”了一声。 1026、不当鸡头当凤尾 侯明说:“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声,你昨天谈项目谈发展,我昨天和老高一直在忙开会的事。据统计,目前已经有几个县市两会定了时间,没定时间的都已经跟他们打招呼,让他们提前安排,昨天市人大已经开过常委会了,布置下去了,你放心好了。” 薛家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按照现在省内的政治生态,难道他还能什么意外? 但侯明绝不会这么平白无故地安慰自己,一定有他的理由。 薛家良想了想,最终没有刨根问底。 侯明又说:“会前你就不要安排其它工作了,另外,尽量少地出入公众场所,虽然我知道很少有私人应酬,但我还是要叮嘱你两句。” 薛家良笑说道:“好的,我听您的。” 侯明又说:“今天中午安排出去了吗?” 薛家良笑着问道:“您有什么指示?” 侯明说:“老蔡前好几天就给我打电话,想邀咱们中午聚聚,顺便跟咱们汇报汇报工作。” 薛家良一听,不由地噗嗤笑了。 侯明也笑了,想到刚嘱咐他不让他出入公众场所,就又邀请他小聚。 薛家良现在学乖了,也出于对侯明的尊重,要是换了别人,他指不定喷出什么毒话来。 老蔡,蔡德林,原平水县委书记,去年年初,被调到离青州很近的一个县人县委书记,这是侯明在薛家良来之前,调整的唯一一个县委一把手。在前些日子的干部调整中,蔡德林又被任命为教育局局长,潘建强去年接任县委书记后,今年被调到市环保局任局长。平水县县委副书记在这次调整中被提为县长,县委书记则有组织部派去的一名副部长担任。 薛家良说:“那天他也给我打电话着,我说最近太忙,等开完两会再说吧。” 侯明说:“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正因为领导都在忙两会才有听他汇报和吃饭的时间,反正也是在市里忙,我让他找个僻静的地方,中午小聚一下,不会耽搁太久。” 薛家良说:“好吧,我听您的。” 侯明见薛家良答应了,就说:“如果你不出去的话,我马上召集人,咱们讨论报告的事。这几天你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薛家良笑着说:“好,我听您的安排,依附在您的翅膀下。”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理解万岁。” 中午,当薛家良坐着侯明的车来到一家部队内部餐厅的时候,他意外看到了娄朝晖和郭寿山正等在餐厅门口,无疑,今天的聚会肯定还有环保局长潘建强。 郭寿山如今已经按照薛家良的安排,调到市公安局任公共信息网络监察处处长,也就是后来的网络警察支队。 郭寿山不愿离开老婆和孩子,但他抗不过薛家良,薛家良曾经说他,你堂堂警官大学毕业,难道就甘愿守着老婆孩子?何况还有一个让你烦得不行的丈母娘?你站稳脚跟后,完全有能力将老婆孩子弄到市里来。 最后这句话把郭寿山说动心了,郭寿山的丈母娘跟当汽修厂老板的老丈人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她现在是郭寿山家的总管,给郭寿山当着家,大事小事她都做主,害得郭寿山父母都不怎么跟儿子来往了,如果不是小两口感情好且还有了可爱的儿子,估计郭寿山的婚姻早就划上句号了。 郭寿山一听,用手指着薛家良,说道:“你能放下市长的形象,跟我说这话,就说明你是哥们,不是市长,是替我着想,没得说,我去,干什么都行。” 就这样,在这次调整中,郭寿山被调到市局,成为一个不起眼但专业性很强的部门一把手,同样是正处级。 据说,他老丈母娘知道郭寿山要调进的部门是个清水衙门时,跟他大闹了一顿,说:“你放着鸡头不当,非要跑那么远去当凤尾,过节过年连瓶酒都没人给你送!” 郭寿山说:“您就别给我造影响了,在这我收过谁的酒谁的礼?” 老丈母娘瞪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说、更!就更、没人给你、送了!” 在这个国度,只要是官,不论大小,不论阶层,不论级别,都逃不过有人送礼这一关。郭寿山因为家里有这么一个老丈母娘,能收的礼他反而不敢收了,唯恐老丈母娘坏了他的事,所以这几年倒成公安系统上下闻名的清官,却结交下不少的朋友。 薛家良有意走在侯明的后面,他挨个跟娄朝晖和郭寿山握手,最后,才轮到薛家良。 薛家良什么话都没说,而是每人给了他们各一拳。 来到包间,果然看见潘建强正在跟蔡德林说话,看见他们进来了,两个人赶忙起身,将两位老领导往正位上让。 席间,侯明问蔡德林和潘建强:“你们两个人都熟悉工作了吗?” 蔡德林说:“我工作好熟悉,我最早就是从教育口出去的,尽管现在是做管理,没有生疏感。” 潘建强说:“我也差不多了,尽管之前没从事过环保工作,但咱们一直和环保打交道,甚至领导过环保部门,所以,也没有生疏感。班子成员最近这段时间摸得差不多了,中层干部还不是太了解。” 侯明笑着说:“你去的这段时间不摸工作,却摸人?” 潘建强神秘地说:“您可不知道,我摸人,才摸出道道儿来,不然我怎么进行内部调整,等私下有时间我跟您汇报。” 蔡德林说:“坚强说得有道理,搞内部调整,首先得了解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就拿我们单位来说吧,二十多个科室,居然有三个科室是专门为某个人设置的。您说,不调整行吗?” 潘建强也说:“环保局也有这样的情况,关键是这些科室的职能可有可无,甚至和其它科室的职责重叠,我只要看见那些可有可无科室的人上班八卦侃闲篇我就来气,要不是您压制我,就我这脾气,早铲了他们。” 1027、你个坏小子看什么看 侯明说:“我不是压制你,是让你暂缓。” 潘建强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是,我理解,等两会过后,我就开始动刀子,拿出几个岗位搞竟职上岗。” 侯明说:“今年,也是改革人事机构年,可以搞竟职上岗,也可以搞民主评议,一句话,就是让单位活力起来,积极起来,事干起来。” 在侯明跟蔡德林和潘建强聊的时候,娄朝晖和郭寿山始终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时起来给领导们倒水。 侯明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感慨地说:“有人说,在这次调整干部当中,平水的干部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一听,就让组织部拉出一个名单,除去我和家良,你们不算是最大的受益者,反而到有点临危受命的意味,我们的环保工作几次被上级点名,我们的升学质量徘徊不前,除去朝晖和寿山,你们两个人的任务是最重,如果你们干不好,我照样打你们的板子,甚至拿人。” 潘建强一听,缩了一下脖子。 侯明说:“你别缩脖子,我说到做到。” 潘建强一挺腰,说道:“您放心,如果干不好,我不用您来打,会主动上门请罪的。” 侯明说:“你不用上我的门,你先上家良的门,一旦你需要上我门请罪的时候,就有你好瞧的了!” 潘建强就把目光投向薛家良。 薛家良赶紧冲他拱手抱拳,说道:“你是我的老领导,你那块工作我不用操心。两位都是我的老领导,来,家良敬两位,希望得到两位老领导的支持。” 薛家良说到最后就站了起来。 侯明一见,本来落座的时候,薛家良就死活不跟他坐在中间,而是让蔡德林和潘建强坐中间,蔡德林来的时候,薛家良就调走了,但是薛家良跟平水县的领导感情一直不错,他这样谦让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薛家良是他们的领导,级别也比他们高,如果侯明不说话,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是不敢坐在他和薛家良中间的。考虑到小范围聚会,又都是平水县的老同事,侯明觉得大家还是自在一些好,就让他俩按薛家良说的坐下了。 毕竟是三十吃饺子没外人,侯明跟他们几个人特别强调道:“我和家良都是从平水出来的,在平水工作过的人都得到提拔,难免会有人诟病,要怎么做你们心里都非常清楚,低调行事,踏实工作,说句不见外的话,少给我和家良惹事,另外,你们之间少搞聚会,有事电话联系,别一个地方请客呼啦都叫上,这一点必须要注意,市委很快就会出台一些规定,目的就是约束干部们的行为,提高组织性纪律性,你们要带头执行。” 这顿饭没有喝酒,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很快就散了。 晚上,薛家良推了晚上所有的应酬,回家吃饭。由于刘三早就将这个消息告诉公然,公然便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俩。 薛家良刚一进屋,公然高兴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说道:“猜猜看,明天咱家谁来?” 薛家良看了一眼旁边的阳阳,冲阳阳示意了一下,阳阳张开嘴,舌头用力往上顶了一下,无声地向他演示了两个字:姥爷。 阳阳口型表达的意思,证实了薛家良的猜测,他笑着说:“一定是太上皇要出宫北巡。” 公然一听,松开双臂,说道:“你怎么知道?” 薛家良脱去外套,只穿了里面一件白衬衣,他轻松一笑,说道:“我这么聪明的人,要是连这都猜不出,也太笨了呗,再说,我有那么笨吗?是不是儿子?” “是。”阳阳点着头答道。 刘三一听阳阳的回答就笑着说:“你这个傻小子,是什么?” 阳阳没有听出刘三话的意思,就说:“是干爹说得对。” 公然说:“他说自己太笨了,也对吗?” “这个不对……不对不对……”阳阳急忙摆着手纠正道:“我刚才那个不对是针对你说的那句话,错了错了,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说得不对,是你错误地理解了干爹的意思,他不是说自己太笨了,他是说自己没那么笨,所以我才说他说对了,你说错了。” 尽管概念比较混乱,阳阳还是拨乱反正,理清了思路,正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俩是坏人,差点把我儿子带沟里去,都急出汗来了,来,干爹给擦擦。” 阳阳笑了,用手抹了一下脑门,小声说道:“比急转弯题还难。” 晚饭,公然做的是面条,由于她还没有适应炒菜的油烟,所以尽量回避炝锅。 薛家良一看她准备的是麻酱卤,就说:“冬天吃麻酱太素了,我来做肉丁炸酱。” “好啊好啊,我最爱吃肉丁炸酱!” 刘三说:“我来做吧。” 薛家良说:“你边上去,好不容易逮着个讨好全家人的机会,你还来跟抢,什么人啊!” “哈哈。” 公然说:“那我回房间,免得闻到肉味。” 薛家良说:“等等,你还有情况没交待清楚不许走。” 公然问道:“什么情况?”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来,搭把手,慢慢说。” 公然知道他想让自己陪他,就将围裙给他系上,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一块冻好的瘦肉。 薛家良说:“不行,太瘦,做炸酱不香。” 公然说:“我本来想给阳阳肉炒胡萝卜,他说想吃面条了,我实在不想闻炝锅的味道,才征求他的意见,改吃麻酱的。” 薛家良说:“阳阳那是拍你马屁。不过这段时间我下厨房的次数不多,的确辛苦你了……” 公然看着他,充满柔情和妩媚地说道:“那你怎么谢我?” 刘三一见两个人要来点什么,就冲阳阳悄悄招招手,便溜进阳阳的房间。 阳阳正在看热闹,见刘三招呼自己走,就依依不舍地跟在他的后面,到了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回头看着他们。 刘三笑着一把拉进阳阳,说道:“你个坏小子,看什么看?” 1028、阳阳要看窄银幕 阳阳一听,就缩着脑袋笑了,说道:“我想看看干爹是不是要亲干妈?” “嗨你这个坏小子!还想看窄银幕?” 阳阳不知道窄银幕是什么意思,就看着刘三问道:“什么是窄银幕?” 窄银幕是早期相声里的一个包袱,讽刺的是公众场合不注意功德的问题,但是刘三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想了想说道:“窄银幕就是你干爹和你干妈在前面看电影,咱俩在后面看,冷不丁他们就凑到一块去了,咱俩只能从他们的缝隙中看了,不就窄了吗?” “他们冷不丁凑到一块干什么?”阳阳天真地问道。 刘三一时语塞,说:“你刚才想看什么,他们凑到一块就是干什么。” 阳阳忽然笑了,说道:“我马上出去看看他们干没干……”说着,就跑了出去。 刘三想拦,阳阳已经猫着腰跑了出去。 说到窄银幕,刘三忽然想起跟小云看电影的甜蜜时刻,他便坐在阳阳的书桌前,给小云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干甚? 小云很快回道:跟你师傅和师娘正要吃饭,你呢? 刘三回道:也正要吃饭,薛叔正在炸酱,准备吃面条。 小云:你们吃面条是不是吃挂面呀? 刘三:是的,龚姨不会做。 小云说:改天让你师娘给你们擀出来一些,放在冰箱里,想吃了就开水下锅。 刘三:那也让师娘给我们弄点肉丁炸酱,不就更省事了。 小云:没问题,我先替你师娘应下来,明天就让她做。 刘三:你就不会做吗? 小云:我做问题也不大,就是我没时间做。 这时,刘三就听到外面传来笑声和阳阳喊“救命”的声音。 刘三跳出门,就见公然正在追着阳阳咯吱,阳阳跑到客厅,乐倒在沙发上,用靠垫护住了自己。 薛家良在厨房门口喊道:“小然,别闹了,小心你自己!” 这时,刘三就闻到一股焦糊的炸酱味儿,他赶忙跑进厨房,还好,焦糊的只是锅边的残渣,他赶忙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炸酱。 原来,阳阳从自己房间出来后,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就见公然妈妈正端着一只白碗在调制黄酱,她一回头就看见了阳阳,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阳阳说:“我要看窄银幕。” “窄银幕?什么窄银幕?”公然不理解他话的意思。 阳阳比划着说:“就是你们俩……这样。”他伸出两只大拇指,往一块凑了一下。 公然明白了,她放下白碗,笑着说:“你个小坏蛋儿——”一弯腰,就逮住了阳阳,手就伸到他的咯吱窝。 阳阳笑得喘不过气,嘴里喊着:“薛爸爸,救命,救命——” 薛家良哪里顾得上他们,他将公然调制好的黄酱放进炒锅里,立刻冒出一股酱香的味道。他回头看见公然追着阳阳满屋子跑,担心他的身子,就赶紧跑出来制止,这个时候刘三就闻到了焦糊味儿。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晚饭。 刘三提出要回去。 薛家良说:“你回哪儿?” 刘三说:“我宿舍呀。” “哦。” 旁边的公然问道:“你以为他能回哪儿?” 薛家良说:“我没以为。” 公然说:“别拽了,你是不是以为三儿要去师傅家。” 薛家良说:“去也正常,这段时间太忙了,是不是小云对你有意见了?” 刘三说:“她不会有意见,我早就跟她说了,这段时间没时间陪他。” 薛家良说:“你们要是对彼此没有意见的话,是不是该谈婚论嫁了?” 刘三不好意思地说:“等开完会再说吧。” 薛家良说:“少拿开会说事,如果人家姑娘想嫁你,随时都可以,开会不耽误你结婚。” 刘三说:“是不耽误我结婚,但是我得有闲心考虑这事呀?” 公然说:“三儿说得对,婚事不能办太匆忙,要提前准备。” 薛家良看着刘三,问道:“他们家是什么意思?” 刘三不好意思地说:“师傅听我们俩的,他说什么时候结婚都行。” 薛家良说:“这意思就是你们俩成了?” 刘三点点头:“嗯,反正她不挑我,我挑不出她什么不是。” 薛家良说:“那好,只要你们俩互相没有意见,结婚的事交给你龚姨,你们挑好日子,随时都可以办。” 刘三说:“您别冲动,这事怎么也要等到过了年。” “过什么年?她情你愿,如果你怕牵扯我的精力就等开完会再办,北方讲究年底添人进口办喜事,跟你师傅说,彩礼咱们一分不要,你嫁过去后,他们好好待你就行,你也要好好跟他们过日子……” 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薛家良的眼圈居然红了,他便把脸扭到一边。 阳阳正坐在他的这边,看见薛家良的眼圈红了,就起身抱住他,说道:“干爹,哥哥要嫁人吗?不是女人才嫁人吗?” 薛家良抱过阳阳,说道:“哥哥是娶媳妇,不是嫁人,是我跟哥哥开玩笑呢。” 刘三低下头,他心里很不好受,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说起这个话题,他知道薛家良说他嫁人是什么意思,他是孤儿,虽然父母生了他,但却是薛家良让他真正长大成人,成为一个体体面面的国家工作人员,如果不是遇到薛家良和公然,他说不定还在街头靠行窃糊口,也说不定早就被人打死了,他不是眼睁睁看着弟弟被管超碾死吗…… 想到这里,他的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知道是公然。 公然说道:“三儿,还是等忙过这段你再结婚吧,也给我准备的时间。” 刘三点点头,眼泪就掉到了地板上。 公然的眼圈也红了,她说:“这是你的大喜事,你有了归宿,我们都高兴。” 薛家良说:“等忙过这段,我们要去你师傅家拜访一下,咱们两家人在一起坐坐,互相认识认识。” 刘三仍然低着脑袋点点头。 公然见刘三不好受了,就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刘三,说道:“三儿,今天回来的早,你去师傅家看看吧。” 1029、我就要生女儿 刘三点点头,半天才起身,他说:“叔,您有事再叫我。” 薛家良说:“没事,那个你开着车去,让你师傅听听,我怎么觉得发动机的声音有点不对。” 刘三一怔,心想他没发现发动机声音不对呀,刚想问,就见薛家良低下头跟阳阳玩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想让自己开车去。 “好吧。” 他答应了一声,来到楼下,他并没有开车去,除非是顺路,他几乎没开过市长的车去约会,他知道要给恩人注意影响,马晓波就是教材,虽然是优秀的秘书,但因为不检点,就不能跟在市长身边了,他刘三没有别的本事,就不能给薛家良脸上抹黑,这些,无论是公然还是娄朝晖,都曾经教育过他。当然,现在公然的身份变了,有些话不再嘱咐他了,但怎么做他还是知道的。 由于薛家良今天回来得早,照顾阳阳的差事他就全包了。检查作业、洗澡、洗衣服等等。 当他把水淋淋的阳阳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阳阳大喊:“不能曝光,不能曝光!” 公然一听,从工作间走出来,照着他的小屁股拍了一巴掌,说道:“你怕谁?” 阳阳赶忙把手盖住自己身上害羞的部位,说道:“我长大了,怕被女的看。” 公然一听,就故作生气地说道:“你长大了今天早上干嘛还用我帮你穿衣服?” 阳阳说:“那不是我还没睁开眼吗?” 薛家良把他抱进房间,放在提前铺好的浴巾上,说道:“小兔崽子,还知道假酸了,不是你尿床公然妈妈给你换床单的时候了。” 阳阳躺在浴巾上,左右一滚,就用大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他说:“我们老师今天就说强强了,她说男孩子小时候都是跟着妈妈,身上不怕妈妈看的,但是大了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了,妈妈就不能看了。” “你们老师说的?” “是的,今天强强的妈妈给老师告状,说他从来不自己洗澡,要妈妈给洗,我们老师就说强强了,正好被我听到。” 公然笑了,说道:“好,我不看,以后我也不给你洗澡了,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要勤换内裤,天天洗澡,要自己打浴液,还必须把屁股和那个小撅撅洗干净,从明天开始,你就自己洗好吗?” 阳阳裹着浴巾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认真地说道:“好,明天我自己洗。” “好个屁!”薛家良见阳阳蛮认真的样子,就要去扯他的浴巾,公然赶紧拦住,既然阳阳知道害羞了,说明他长大了,家长就要尊重他。 阳阳躺下后,薛家良给他擦干头发,又给他讲了一会故事,阳阳这才慢慢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薛家良给他盖好被子,调暗灯光,这才轻轻地走了出来。 他来到公然的工作间,从背后抱住了她,刚要说话,猛然摸着公然好像没穿防辐射的衣服,他立刻说道:“你没穿防护衣?” 公然说:“穿了,两层。” 薛家良说:“我怎么没摸到?” 他不放心,弯下腰,撩起公然的衣服,果然穿了两层防护衣,这才放心地看着她的电脑屏幕,说道:“还多大会儿能睡?” 公然说:“随时。” 薛家良意外地说道:“真的?” “真的,你上次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我要再不知好歹,说不定你使出什么招儿呢?” 薛家良摸了摸她微微鼓起来的肚子,说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家伙吗?” 公然说:“阳阳说你不让他管肚子里的孩子叫妹妹?” 薛家良眼睛一瞪,梗着脖子说道:“孩子的话你也信。我才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反正都是我薛家良的种。” “真难听!” 公然使劲拨开他的手,不让他摸了。 薛家良直起腰,说道:“怎么,难道你想否认这个事实吗?” 公然大眼睛直视着他,说道:“是的,我否认,孩子是我自己的。” “真的?”薛家良坏笑着凑到她跟前,说道:“那好,既然这个是你自己生的,那么,我再来一个……”说着,他就要抱公然。 公然惊叫:“小心,别……伤着孩子……” 薛家良才不管那一套呢,一只手拿过桌上的鼠标,把公然现有的页面保存,然后点了关机。 公然说道:“你干嘛,我这张还没弄完,你……强盗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落到了薛家良的怀里,很快就被他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两个人再次小心温存后,薛家良头枕着双臂,这才问道:“明天老爷子他们要来,是在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公然一侧的脸趴在他的身上,说道:“在家吃,你明天还上班吗?” 薛家良说:“我明天上午到人大去一趟,履行个手续后就回来,明天你就不要出去了,我顺便把菜买回来。” 公然说:“不用,明天吃饺子,我跟他们说了,就想吃小卜同志包的蒜黄馅饺子。” 薛家良一听,立刻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地说:“酸儿辣女,蒜黄是辣的……” 不容他说完,公然就堵住了他的嘴,说道:“薛家良,你给我听好了,我就生女儿!” 薛家良赶忙抱过她,说道:“女儿怎么了?谁要是重男轻女我就抽他!你信不信?” 公然笑了,捏着他的嘴说道:“你就长了一张好嘴儿。”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明天我去超市买蒜黄。” 公然说:“不用,小卜明确表示,她会调好馅、和好面一块带来,咱们什么都不用准备,就让咱们多准备出两双筷子就行了。” 薛家良说:“有这好事,那他们多来几次吧。” 公然捏着他的鼻子狠狠地说道:“想得美——” 第二天上午,公然刚送阳阳去拳馆回来,就碰见一辆挂这武警牌照的帕萨特车被门口的警卫拦下,卜月梅从车里出来,走过去要登记。 她一看赶紧下车,跟警卫人员说是她家亲戚,警卫一看市长夫人,就不再要求来客登记。 1030、你这丫头心真狠 公然转身,冲着驾驶室里的父亲调皮地招招手,说了声“哈喽”,便率先开了进去。 两辆车并排停好后,龚法成下了车,问道:“你的车从北京开回来了?” 公然说:“早就开回来了,是那两个人连夜开回来的。” 这时,卜月梅从车里拎出一个透明的小箱子,公然就要伸手就去接,卜月梅拔开她的手,说道:“我来吧,你现在是大熊猫。” 这话,公然听着很耳熟,这是当年她曾经说卜月梅的话,就笑着打量她:“女士,你今天好好漂亮呀——” 卜月梅今天穿了一件紫红色的羊绒大衣,一头时尚的短卷发,更加衬得她肤白貌美。 她怪嗔的白了公然一眼,说道:“没大没小。” 公然笑了,一手挽着卜月梅的胳膊,一手就要去挽爸爸的胳膊,龚法成没有拒绝,但是说道:“这么大丫头了,怎么还这么腻怀?” “腻怀?哈哈哈。” 一句“腻怀”,立刻将父女的心拉近了。 公然一下子笑弯了腰,她擦着眼角淌出了眼泪,说道:“爸,您这话才像爸爸说的话。” 卜月梅拧了一下身子,不满地说道:“什么时候说话不像你爸了?” 公然一听,正经地说道:“看看、看看,我刚离开家多长时间,你们俩就搞成统一战线共同对付我了?” 龚法成走到漏洞门,接过公然手里的磁卡,对着上面的磁区扫描了一下,门洞自动打开,他将磁卡还给女儿,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公然一听,立刻松开卜月梅,挽住爸爸的胳膊,说道:“那您还把我收回去吧。” 进了楼洞,龚法成按下电梯,小声说道:“那你跟薛家良商量好。” 公然站在电梯门口,说:“你们怎么回事?真把我当成泼出去的水了?” 卜月梅拉进她,说道:“没有,你爸爸几乎天天念叨你。” 公然听了这话,看了一眼父亲。 龚法成故意装听不见,仰起脑袋,打量着电梯顶,说道:“这里缺少一个监视器。” 卜月梅和公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偷偷笑了。 进了家门,卜月梅脱去大衣,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就要包饺子。公然解下她的围裙,说道:“不急,还早呢。” 她说着就将卜月梅推出来,让她挨着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就去沏茶,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后,就又去厨房洗水果。 卜月梅站起来就要去帮她,被龚法成拉住,他说:“你坐下吧,到她家了,她不干谁干?” 卜月梅看着龚法成,小声说道:“老龚同志,我怎么听着吗这话有点口是心非呀。” “哈哈。”龚法成大笑。 “你们笑什么?”公然在厨房嚷道。 龚法成说:“什么都没笑,我们在夸你把这个家收拾得很整齐。” 公然将洗好的两种水果放在一只漂亮的玻璃果盘里,她先往卜月梅嘴里塞了一个,又往父亲嘴里塞。 龚法成急忙伸出手去接,哪知,公然不给,执意要塞到他嘴里。他笑着张开了嘴。 公然很高兴他们来,这是她结婚以来他们来的第二次。她喂完父亲草莓,就来到龚法成和卜月梅的中间,说道:“给我腾个地儿,我要把你们俩分开。” 卜月梅笑了,赶紧往一边挪去,让公然坐在他们俩人的中间。 龚法成看着女儿,感觉女儿真跟从前不一样了,不但活泼开朗了许多,也阳光了很多,他说了一句:“矫情!” 公然刚拿起一个草莓,想了想又放下了。 这时卜月梅说:“你不能吃这些反季节的东西,难免有生长素。” 公然说:“昨天是他给阳阳买的,买的时候就嘱咐我不要吃。” 龚法成说:“不让你吃他还往家里买?” 此话一出,卜月梅就笑了。 卜月梅看着公然,说道:“还好,你家沙发不是太矮,以后月份大了,估计你就坐不了沙发了。” 公然说:“他说定做一个高脚凳,我坚决不要,放在家里碍事,见不得家里添置多余的东西。” 龚法成说:“这一点你跟小梅很像。” 他们聊了一会天,公然说:“爸,你今天不加班?” 龚法成说:“我就是加班也要来看女儿,有多重要的工作也不干了,谁让我们想她了?” “你放下工作来看我,这不像您的风格呀?” 公然说完看着卜月梅,卜月梅冲她笑笑摇摇头。 公然说:“我就知道你骗我,什么时候您老人家把私事摆到过鼻尖上?看女儿都不开公车。” 龚法成笑了,说道:“这也是公车,我哪有私车,只不过这个公车是借部队的罢了。” 这一点公然能理解,领导干部要想做到一点不沾“私”字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他当年开着公车去平水寻女,今天却不好再开着公车来青州机关家属院了,不是父亲不具备这个待遇,只是不想暴露自己来青州了,毕竟这里是青州官员的家属院,不想被别人打扰。 这时,薛家良打来电话,问公然父亲和卜姨是否到了。 公然说:“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家良说:“我刚从人大出来,马上回。” 公然看了看表说:“那你就再等会,顺便把阳阳接回来。” “好吧。” 龚法成问:“阳阳刚上一年级就补课?” 公然说:“不是补课,是我们觉得他精力过于充沛,就给他报了一个跆拳道班,让他强身健体。” 龚法成笑了,说道:“好啊,咱们家将来就可以出席各种年龄段的比赛了。” 卜月梅站起身,说道:“不行,不能坐着了,该包饺子了。” 公然说:“既然你弄好馅和好面了,我和爸爸包,你去做几个菜吧。” 卜月梅说:“做菜干嘛,又不喝酒?” “谁说不喝酒?不喝酒我跑这么远干嘛来了?” 卜月梅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公然笑了,说道:“喝一点还是可以的,吃完饭休息一下再走没有问题。” 龚法成生气地说道:“谁说我今天要走了?你这丫头心真狠,还往出赶我!” 1031、侯明的过激反应 公然笑着说:“您今天不走?这话我记住了,我看谁敢走!” 龚法成也站起身,说:“还受到威胁了。”他说完就去洗手准备包饺子。 卜月梅看着这爷俩斗嘴不由得笑了。 薛家良很快就回来了,却没看见阳阳。 公然问道:“阳阳呢?” 薛家良说:“我把三儿送到拳馆就回来了,他说一会带着阳阳去师傅家玩儿,让咱们一家人好好聊。” 龚法成一听,就不满意地说道:“这是什么理由,哪能我们一来就不让两个孩子进家了?” 薛家良说:“没有不让他们进家,哪有您说得这么严重,是三儿跟未来老丈人约好今天中午要去他家吃饭,他对象说让他把阳阳带来玩儿,让龚姨薛叔叔休息休息。” 龚法成说:“那你把车开回来他们怎么去?” “打车,平时他去对象家都是打车,过几天要开会了,我就更不敢让他开我车招摇了。”薛家良一边说一边去洗手,他也要包饺子。 龚法成一边包饺子一边大声问道“过几天?你们不是中旬开吗?” 薛家良洗完手后出来,他从公然手里接过擀面杖,就开始擀皮。 在整个包饺子的过程中,比较费力气的就是擀皮,公然之所以选择擀皮,是因为她心疼爸爸开车辛苦。 薛家良一边擀皮一边说:“我们改时间了,比预定召开的时间提前了七八天。” 龚法成手里托着一个面皮,一边往里装馅一边问道:“为什么?” 薛家良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老侯的主意。” 龚法成沉吟了一会,重重地说一句:“他反应倒机敏。” 薛家良感觉他的话里有话,就问道:“为什么?” 龚法成说:“这只是我的一闪之念,未必准确。他一早来省里找玉成书记,说是跟玉成书记约好了,谈了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时间吗,我说只能有半小时时间,他就到我办公室来了,坐了一会,可能是我说的话,让他反应过激了。” 薛家良一听,停止擀皮,站直身体问道:“您……都说什么了?” 龚法成将包好的一个饺子放下,又拿过一个面皮,放上馅料,说道:“他跟我说了会闲话,说底下有人在传,玉成书记要调走,问我有这回事没有。我说,不管有没有,你都要当有听,官场就是这样,凡事想周全一些。” 说到这里,龚法成不说了,专心包着饺子。 薛家良还在等着听下一句,见他半天不出声,就问道:“没了?”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了。” “就谈这么几句?” “这个话题就谈了这几句,他还给了我一份你们政府工作报告的草稿,我扔到抽屉里了。” “您看了吗?” 龚法成瞪着眼看着薛家良说:“我差给你们看报告了。” 薛家良赶忙作揖,说道:“息怒,就是顺口一问。” “以后顺口的话也要学会在肚子里多绕两圈再说出来,侯明回来后就将改变了两会召开的日期,说明他在意了我说的话。” 公然插话道:“那茅叔叔会调走吗?” 龚法成看着公然,说道:“怎么,你也关心起政治来了?” 公然说:“我不关心政治,我只关心茅叔叔会不会调走。” 龚法成说:“如果他不调走的话,就不会那么急着安排德子了。” 他这话一出,薛家良立刻想起之前龚法成跟他说到这个问题时的话,这就说明,茅书记调走是铁定的了,侯明从龚法成这里了解到这一信息后,才急着提前召开两会,他就怕选举的时候,万一出现纰漏,于公于私都不好交代。 薛家良继续低头擀面皮,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有可能内部顶上吗?” 龚法成说:“说不准,各占百分之五十吧。” 薛家良偷偷看了他一眼,就见岳父脸上毫无表情,禁不住问道:“您……也没听到任何消息?” 龚法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听到听不到跟你有关系吗?你好好干你的工作,管住自己,谁当省委书记又能把你怎么样?最坏就是你提拔得慢点,或者原地踏步,还能怎样?” 龚法成这话说得既通俗又直接。 尽管道理是这个道理,薛家良深深地知道,如果工作没有上级领导支持,你就是把命卖了,别人也不会说你好,你只能低头拉车、拉车、再拉车,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路,说不定你抬头了就会挨一鞭子,别人抬头望天没事,你要敢抬头望天马上就会得到相应的打压,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无人莫为官的道理所在。 如果领导不待见你,同样一件事,别人干了没事,你干了的话肯定会有事,兴许还会有大事。 尽管龚法成的话貌似是在鼓励薛家良,但薛家良还是从他这话中听出了对某种事情肯定的答复。于是,也就不难解释侯明为什么提前召开两会,又为什么叮嘱自己这段时间要低调、最好不离开他的视线,这些疑问都指向一个点,那就是确保薛家良这次选举万无一失。 眼下,对于侯明来说,确保薛家良当选,是他的第一要务,也是他这段时间工作的重心,他为了使这个目标不偏离组织意图,他做了多少工作操了多少心,无人能知,他甚至不便于示人。 虽然当选的是薛家良,但考验的却是市委书记驾驭全局的能力,他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薛家良还是感到侯明有些反应过激,正如龚法成所说,过于机敏。 即便茅书记调走,省里的格局不会在短期内改变,曾耕田和龚法成这些老领导还在,即便是现任省长接班,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大动干戈,况且,这种情况辐射到市级还会有段时间。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但不得不说侯明的用心良苦,他不但要保证薛家良当选,还想私下给龚法成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将心比心,如果他是侯明,也会这样做的。 1032、警惕内部出现叛徒 作为省班子三把手,如果说龚法成一点都听不到上边的消息也不客观,但他不会毫无原则地透露给薛家良,尽管他是自己的女婿。 往往关系越亲密,就越忌讳向对方传递乱七八糟的所谓“内部消息”,这会徒增当事人甄别这些消息的烦恼,甚至有时会误判。 在这一点上,龚法成在薛家良面前,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几乎没给他透漏过内部消息,对于省委决议的事项,薛家良从来不比别人知道的早。 但龚法成有时会适时地提醒他,比如现在。 他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探望女儿,在薛家良看来,颇有些“意在沛公”的意味,他感觉自己很幸运,遇到这样一位领导、岳父,也很感激,如果不是他,他薛家良说不定在哪个角落摆摊儿给人家修电脑呢。 “你怎不说话?” 见他半天不吭声,龚法成倒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薛家良笑了,他直了直腰,说道:“在别人面前,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站在您的面前,我就感觉自己就跟一片树叶一样,飘轻飘轻的。” 龚法成一时摸不着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不拍我的马屁了,分量自然就重了。” 正在低头认真包饺子的公然这时“噗嗤”一声笑了。 龚法成和薛家良都将注意力投到公然身上。 龚法成说:“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话说得有道理?” 公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问道:“什么话?” 龚法成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满地说:“我刚才批评家良的话?” “我没听见您说什么了?” “没听见?那你笑什么?” 公然这时抬起手,说道:“我在笑这个。” 此时,就见公然的掌心里,立着一个被她塑形为生肖模样的饺子,憨态可掬,非常可爱。 龚法成一看,说道:“老辈人有讲究,平常日子包饺子不让胡乱造型。” “为什么?”公然问道。 龚法成说:“不好,具体不好在哪儿,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薛家良看着那只可爱的小生肖,从她的手掌里轻轻捏起来,说道:“这个造型好,象征着今年咱们家要添只这样的小动物。” 卜月梅从厨房里出来,端详着薛家良掌心里那只生肖模样的饺子,她无限感慨地说道:“这个饺子意义非同一般,不能下锅煮。” 公然一听,身体莫名颤抖了一下,赶忙从薛家良的手里夺过这只饺子,说道:“也许爸爸说得对,我不该胡乱包的。”说着,她很快就将这只生肖饺子改变了模样。 龚法成笑了,说道:“谁宿命我都信,如果说小然宿命,我一百个都不信,如果不是我今天亲眼所见。” 卜月梅说:“是啊,这就是母爱。”她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龚法成的目光追逐着她,知道她伤感了,半天才高声说:“小然啊,等你有了宝宝,搬回家住吧,我们还能帮你带带。” 公然说:“好啊,我正愁没人帮我带呢,不过,您要跟小卜同志商量好,看她同意不同意。” 卜月梅走出来,站在公然的背后,抬起手说道:“死丫头,要不是看在我外孙的份上,非踢你一脚。” 公然说:“怎么,叫你小卜同志不爱听了?你不知道,有人经常这么在背后叫你。” 龚法成忍不住“哈哈”大笑。 薛家良也笑了,他说:“有人说怀孕的女人智商最低,至此,我相信了。” 龚法成笑着说:“所以伟大领袖早就教导我们说,要警惕内部出现叛徒。” 公然得意地笑了,其实,她是反感父亲和丈夫谈论的话题,太过严肃和沉重,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转移他们的话题。她不图丈夫在仕途上有什么大的进步,走稳、别出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是旁观者,也是受害者,比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更加懂得其艰难、险峻,她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父亲和丈夫能善始善终。 她从来都不认为生在高干家庭有什么优势,对于她来说,反而是禁锢多多,凶险多多。父亲几次遭到恐吓,甚至差点命丧车轮下,这样的高危职业,再过二三十年,谁还挤破脑袋往里钻? 她早就想好了,无论自己生男生女,都不会让他(她)从政,要让他(她)掌握一技之长,有一技之长的人永远都不会失业,最好是当医生,能治病救人,还能养家糊口,如果做到行业精英级别,那就更好不过的了,做不到精英,只要安稳过日子就行,不像他们这样天天在刀刃上舞蹈。 反正,她以暗暗下定决心,从她孩子这辈起,彻底告别政界。 然而,无论公然怎样努力,似乎爸爸这次来,就是要和薛家良谈论政治的,吃饭的时候,他们俩的话题自然而然又引到了当前政坛上来。 不得不说,父亲这个教父的角色很称职,他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毫无目的,但对于聪明的薛家良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指导意义。 卜月梅早就吃饱了,她见公然微微皱起了眉头,知道她对男人谈论的话题不感兴趣,就悄悄拉了她一下,两个人便离开餐厅。 卜月梅拉公然坐下,公然给她剥了一个橘子,递到她手里。 卜月梅小声说道:“你别烦他们说话,有些事该怎么做,家良未必知道,你爸其实挺不放心他的,别看表面上不显,但是从他的言谈话语中,我能感觉得到。” 公然也拿过一个橘子,百无聊赖地剥开,说道:“卜姨,爸爸最近好吧?” “你指什么?” 公然大眼睛看着她,说道:“有一天我做梦,梦见爸爸生病了,当官太费心,你要让他按时体检。”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放心,你爸爸体检的指标比我都强,领导干部定时体检,不用我督促,有人就会督促他了。” “自家人督促是真心的。”公然补充了一句。 卜月梅说:“那倒是。” 1033、院中偶遇 卜月梅又说:“上周德子和茅苗带着孩子回来着,他们还问起你的情况。” “德子工作怎么样?”公然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问道。 卜月梅说:“茅书记亲自安排的,能差吗?但是他也表示很无趣。在高层机关工作,他很不适应,他打了个比方,说在地方工作,一下班后,三四个关系好的就聚在一起不回家找个小饭馆喝两杯,坎山、聊天、吹牛皮,但是在那儿不行,一下班后人们都是低着头往出走,谁也不知道谁干嘛去了,谁也跟谁不说闲话,上班不许串岗,下班没人跟他传授经验,他说自己郁闷死了,不疯也快得抑郁症了。” 公然笑了,说道:“那些地方就是这样,他要是因此疯了或者是抑郁了,就更让人瞧不起了。” 卜月梅笑着说:“这话可是不能当着茅苗说,在她眼里,德子可是完美无瑕的。” 公然说:“卜姨,你别听姓薛的,我没那么弱智。” 看着公然认真的样子,卜月梅“哈哈”大笑。 吃过午饭,公然将薛家良书房的床铺好被褥,让父亲和卜月梅休息会。 卜月梅说:“让你爸爸歇歇吧,我不累,我看你厨房的碗里有一块面团发了,我刚才把吃饺子的剩的一块面和在一起,等面起了后,我给你蒸几个花卷吧。” 公然一听,就拉住卜月梅的手,说道:“天哪,您真是观世音下凡,老薛就喜欢吃面食,我又不会做面食,唯一会做的就是包饺子,经常剩一疙瘩一疙瘩的面团,放着放着就起了,放着放着就长霉菌,然后就扔了,扔还不能让他看见,让他看见了他就心疼,说我浪费粮食,我曾经学过用发面蒸馒头,最后他不让我学了,说蒸出的面头比石头都硬,下次剩下面还是扔了吧。” 龚法成见这两个人聊得还挺投机,就说:“我去歇会,你们说话小点声音。” 公然赶紧跟在爸爸后面,给他关上房门。 薛家良从洗手间出来了,说道:“你们聊,我也得去眯会,今天可是让老爷子给我灌多了。” 公然说:“我看你是自己非要喝多。” 薛家良赶紧举手投降。 卜月梅说:“我不是教你用剩面做面片汤了吗?” 公然一噘嘴,说道:“您知道,我现在就怕炝锅,做面片汤就要炝锅,所以……不做。” 卜月梅笑了,说道:“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是的,我现在就感觉好多了。” 卜月梅摸着她的肚子说:“但愿生个女孩。” “为什么?” “生男孩的话,还不让薛家良惯天上去?” “生女儿他就不能惯吗?”公然反问道。 卜月梅小声说:“生女儿他会像对待自己的眼睛一样小心呵护的。” 公然笑了,说:“我特别希望是个女儿,可是他明显喜欢儿子。” “当然,男人都喜欢儿子,不过现在就让生一个,生男生女都一样。” “生女儿好,省得长大了让他从政。” “嘘——”卜月梅小声说:“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 公然大眼睛看了看爸爸的房门,不由得笑了。 由于冬天屋里的温度高,盆里的面很快就涨发起来,卜月梅让公然看着她操作,不到一个小时,一锅散发着面香和葱香的画卷蒸熟了。 公然赞道:“真像超市里买得那样,白白胖胖,小巧玲珑!” 卜月梅说:“明天就可以当早餐吃了,即便不吃菜都可以,这个画卷有油有葱花,是咸的。” 公然说:“嗯,我真要给你好好学学,我爸娶你真是娶着了。” 卜月梅怪嗔地说道:“死丫头,没正行!” 下午四点,龚法成和卜月梅启程回省城。 他们来到的楼下的时候,却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薛家良提前五分钟下楼,将龚法成开来的车发动着后暖车,他刚想转身上楼,就看见祝建生围得严严实实下楼了。 平时,他们很少在院里相遇,即便相遇,也是彼此的车相遇,因为祝建生年纪比薛家良大,所以薛家良首先跟他打招呼:“祝书记,出去?” 祝建生看着薛家良打着的车,满脸带笑地说道:“转转弯,溜溜食,来客人了?” 薛家良说:“老泰山来了,想闺女了。” 祝建生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能让他老人家亲自跑来?也是,这段时间你哪有空儿回去呀。” 正说着,公然就陪着父亲和卜月梅下来了。 祝建生见到龚法成,老远就伸出手,满面笑容地迎上去,说道:“龚书记您好,我正说呢,家良这段忙得脚丫子朝上,都没时间回去看您,您倒看他们来了。” 龚法成对在这个院遇到青州市其他领导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很有派头地跟祝建生握了握手,说道:“这段时间是你们最忙的时候,理解。” 祝建生双手握住龚法成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他冲旁边的卜月梅和公然点头示意,感觉这两个女人都是气质不俗。 卜月梅和公然冲他点头致意。 祝建生的目光才从她们身上回到省委副书记的身上,他点头哈腰地说道:“龚书记,您今天别走了,顺便听听我们汇报工作。” 龚法成微微一笑,说:“探亲不谈工作,需要的话,随时到省里找我。” 龚法成说着,见祝建生没有松手的意思,就说:“小祝啊,家良年轻,你多帮帮他。” 这话,就如果给祝建生打了一支鸡血,他的脸上立刻泛起兴奋的红光,连忙说道:“家良市长青年才俊,我是望其项背,还需他多多帮助我才是。” 龚法成抽出手,说道:“同在一个班子里工作,不讲什么才俊不才俊,互相帮助、取长补短、做好工作,这才是你们共同的目标。好了,我得走了,天黑的早,去省里开会别忘了到我那儿坐坐。” 祝建生听了这话,更是受宠若惊,他连忙点着头,陪着笑说道:“一定一定,一定去您那儿汇报工作。” 1034、副书记的伎俩 龚法成大手一挥,说道:“别总把汇报挂在嘴边,听着都累。好,再见。”龚法成说着就上了车。 祝建生殷勤地给龚法成关上车门,又凑到车窗边,说道:“龚书记,您开慢点,注意安全……” 他还想说什么,冷不丁想起公然和薛家良站在身后,急忙让开。 薛家良笑着,没有上前。 倒是公然扒着车窗说道:“爸,开慢点啊,卜姨,您中午没休息,半路别合眼。” 卜月梅探过身子,说道:“放心吧。” 龚法成开着车向前驶去,公然紧追了两步,说道:“到家来电话。” 望着父亲的车走远,公然裹着长长厚厚羽绒服的公然挽着薛家良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一直看着父亲的车驶出视线。 这时,身后的祝建生说:“龚书记身体和精神依然那么好!” 公然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外人,就从薛家良的身上抬起头,悄悄揉了一下鼻子。 薛家良这时说道:“然子,这是祝书记,不知你见过没见过。” 祝建生赶忙说道:“没有正式见过,但我知道弟妹是女中豪杰。” 公然冲他微微一笑,靠近薛家良。 祝建生见公然比较冷傲,为了不让自己冷场,说道:“你们赶紧回去吧,太冷,我溜达两圈。” “好吧。” 薛家良说着,挽着公然的手就往回走。 祝建生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这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电梯里,公然抱着薛家良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道:“老同志喝了那么多酒,还要开那么远的车……” 自从怀孕后,薛家良感觉公然的性格变得比以前温柔许多,也容易伤感了,他揽过她的肩膀,说道:“放心,老司机了,再说中午他也休息了两个多小时。” 公然极力眨巴了两下眼睛,低下头,不让薛家良看见她湿润的眼睛。 按说,省领导出行有规定,不得私自驾车,但是龚法成在业余时间,能自己开车就不麻烦司机,现在领导的司机,全绑在车上了,休息日再不放司机的假,家庭和婚姻就会出现问题,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领导的工作强度,也不是所有的妻子都能理解司机丈夫的辛苦,所以,在节假日,本着心疼司机的角度,龚法成还是要在身体力行的情况下自己开车。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节假日他都需要开车出去。 回到自己的家里,薛家良甩掉脚上的鞋,来不及脱下外套,趿拉着拖鞋就往南边的阳台跑,躲在一侧探头往外观看。 公然很好奇,走过来问道:“你看什么?” 薛家良将公然拉到身后,说道:“我在看咱们的祝大书记。” “你看他干嘛?” 薛家良坏笑着说:“我在养尊处优的祝大书记,能在冰天雪地中坚持多久?” 公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想以此证明他是假遛弯?以遛弯的名义故意和爸爸偶遇?”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说道:“公然,行啊?没想到一个对政治兴趣全无的人,居然有这么强的政治敏感?而且反应还很快!”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反应快慢和对政治感不感兴趣无关。” 薛家良争辩说:“一个没有政治头脑的人,不会对这个问题反应如此之快。” 公然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不关心不等于没有政治头脑,老同志,别低估了我。” 薛家良转过头,继续看着外面散步的祝建生:“他说,你看,开始跺脚哈手了,这是要撤的前奏,即便他知道有人窥视他都无所谓,他的动作就是在告诉窥视者们说,天太冷了,我坚持不住了,要回去了,我下来散步低估了寒冷的程度,碰见省委副书记,纯属偶然……” 公然不由得笑了,轻轻打了他一拳,说道:“薛家良,你真损,弄那么明白干嘛?” 薛家良两眼依然盯着户外的祝建生,说道:“我薛家良对任何事都要弄明白,绝不能任其糊涂着,看,撤了、撤了。” 这时,公然就看见祝建生做出无法忍受寒冷的样子,踮起脚,小跑了几步,又改成快走,他一边走一边哈着手,的确让人感觉得到外面很冷,他坚持不住要回家了。 “哈哈哈。” 薛家良笑着转过身,这才脱掉身上的保暖外套,说道:“怎么样?有和感受?” 公然说:“你们这些政客真没劲。”说完,她便坐在沙发上,开始吃水果。 薛家良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也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说道:“这叫眼里不下沙子肉里不下刺。我相信,老爷子也看出了他的伎俩。” 公然将一片苹果放进嘴里,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薛家良说:“首先,见到祝建生时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敢吃惊,似乎他来青州这一趟,注定有这个插曲,另外,还有他说的话……”说到这里,薛家良停住不往下说了。 公然正听得入神,见他不说了,就说:“继续说呀?” 薛家良歪在沙发的扶手上,半天才说:“唉,我只想说,老领导为了我,用心良苦啊——” 公然听后,也有感而发,说道:“是啊,我也感觉爸爸现在跟年轻的时候变化好大。” “什么变化?” “变得有人情味了,不那么冷酷了。” 薛家良拉过她的手,说道:“他冷酷的外表下,不乏人情味儿,前提是也看是谁。” 这个问题,公然不再跟他讨论,就是薛家良这么多年的做自己的工作,才使她改变了对爸爸的看法,也可以这样说,爸爸还是从前的爸爸,是她看爸爸的角度发生了变化,但性格耿直倔强的她,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薛家良岂不知公然的变化,他坐直身体,说道:“你今天太累了也太兴奋了,去休息一下吧,我中午睡够了。” 他说着,就拉起公然,推着她来到卧室,让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又给她身边放了一杯水。 “你干嘛去?”公然问道。 1035、的确想见她 薛家良说:“我想想这几天需要做的事,你休息一下吧,晚饭我来做。”他说着,给公然掩了掩被子,就出来了,并关好卧室的门。 薛家良来到自己的书房,见床上的被褥以被龚法成叠得整整齐齐,他暗自佩服龚法成的自律能力,他不止是在家里这样,就是住宾馆,也会把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从来不像大多数住宿者那样,床上的被子弄得乱七八糟,完全靠服务员收拾,他住过的房间从来都是整洁有序。 薛家良坐在书桌后面,开始梳理着这段时间的工作,做着工作笔记。 这是他在平水给赵志华当秘书时养成的工作习惯,总结一周的工作,安排布置下一周的工作内容和任务,能及时弥补工作中出现的漏洞和失误,更好的做好当前工作。 这时,传来开门声和说话声,他知道是刘三和阳阳回来了,他赶忙迎了出去,对着咧着嘴乐的阳阳竖起手指,小声说道:“小点声,公然妈妈刚睡。” 阳阳离开捂住嘴,然后小声说道:“姥爷走了?” 薛家良说:“走了,姥姥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在你房间里哪。” 薛家良给阳阳脱下圆滚滚的外套,问道:“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玩野了?” 阳阳指着刘三说:“是他,我早就想回来,他们两个对象非要看电影,我们又来市里看电影了。” “哦?”薛家良抬头望着刘三,说道:“小云走了?” 刘三说:“把我们送到门口她就回去了。” 薛家良说:“你怎么没让她进来,也让我们认识认识。” 刘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道:“您不是说过段时间两家人再认识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呀,死脑筋。你把我的意思跟你师傅说了?” “说了,他们非常高兴,一天没念叨别的,光念叨这事了。” “这有什么好念叨的?” 刘三将自己的外套和阳阳的外套挂好,说道:“我师娘就是一个家庭妇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师傅虽然是手艺人,但他常年都在幕后,很少直接跟顾客打交道,都是平常人,他们一听市长要来家里提亲,高兴得嘴都并不上了。” 薛家良说:“咱们都是平常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时,阳阳抱着他的新衣服出来了,说道:“姥姥喜欢给我买兵服,公然妈妈喜欢给我买洋气的衣服。” 刘三摸着他的脑袋说:“你喜欢什么风格的?” “都喜欢。”阳阳说完抱着衣服回屋了,很快就空着手出来了,他走到薛家良面前,说道:“干爹,有件事老师要我们通知家长……” 薛家良见阳阳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就拉着阳阳的手,说道:“来,咱们去书房说。” 刘三也跟进来了,他关好书房的门。 薛家良坐在椅子上,阳阳靠在书桌边上说:“放假之前,我们要举行跆拳道比赛,我是小班学员,没有比赛项目,但是我们有一个集体的跆拳道表演,另外,老师邀请家长来参观。对了,还给家长们写了邀请信,在我口袋里,我去拿。” 阳阳说着就跑了出去,他翻遍了自己衣服的口袋,也没发现那封信,就悻悻地走回书房,说道:“我找不到了。” 薛家良举起手里的一张纸,说道:“是不是这个?” 阳阳眼睛一亮,说道:“就是这个,怎么在干爹手里?” 刘三说:“你忘了,我去接你,你就把这封信给我了,我就放我口袋里了。” 薛家良说:“阳阳,你就是太马虎,生活小事不太认真,现在还不算大毛病,但如果不注意改正的话,大了就是大毛病了。” “好的,我知道了,快点看信吧。” 刘三说:“你干爹早就看完了,你以为像我呀,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阳阳反驳道:“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还能一目十行啊,干爹刚批评我马虎,你就暴露缺点了。” 刘三一听,自己掉在阳阳手里了,他伸手抓过阳阳就要制裁他。阳阳大笑着扑向薛家良。 薛家良赶紧说道:“小点声。” 阳阳再次用手捂住嘴,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今天我看见了一个阿姨,她好像认识我,问我是不是姓薛,我说我不姓薛,我姓张,我叫张渤阳,我干爹姓薛。” “哦?那位阿姨长什么样?”薛家良问道。 阳阳答道:“普通样。” “普通样是什么样?” 阳阳想了想说:“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容易形容的地方。”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看着刘三。 刘三冲他点点头,说道:“您认识。” “谁?” 刘三说:“阳阳,去洗手洗脸,抓紧时间写作业,一会公然妈妈醒来就会检查你作业的。” 阳阳一听,调皮的瞪大眼睛做出惊恐状,猫着腰就跑了出去。 薛家良问刘三:“是小宋?” 刘三点点头。 “你看见她了?” 刘三有些奇怪,阳阳都告诉他了,他怎么还问? “是的,我在外面等阳阳的时候,看见她进去,一会就领着孩子出来了。” 薛家良又问:“你看她正常吗?” 刘三说:“很正常,阳阳出来的时候就跟我说有个阿姨跟问他是谁,另外,她也看见了我们。” 薛家良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就是说她还在青州。” 刘三说:“叔,您不会想找她吧?” 薛家良说:“这几天我的确想见她,想知道……” 不等薛家良说完,刘三就瞪圆眼睛说:“您……您不能这样,您不能做对不起龚姨的事。” 薛家良一听,知道刘三想歪了,就说道:“我做什么对不起你龚姨的事了?我是说小宋的爱人犯了错误,这段时间由于两会,有关部门就没过问这事,包括康来的案子,我听说她家连房子都卖了,我……就是想……想,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刘三仍然不放心,说道:“她家卖房子退赔赃款,这没什么不对呀?我的意思眼下关键时刻,您还是少跟她接触吧,万一……” 1036、电视机前的两个女人 “万一什么?”薛家良没好气地问道。 刘三说:“万一被别人看见不好,而且龚姨还怀着孩子,我听说女人怀孕期间生气不好。”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这段时间你知道的倒挺多?连女人怀孕的事都知道了?” 刘三脸一红,说道:“我知道什么?不是您上次跟阳阳说的吗?说不让阳阳气龚姨。” 薛家良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就缓和了语气说:“我跟她接触什么呀?我是不放心她,就是任何一个平水老乡有难处我也要帮忙啊!” 刘三显然不让步,说道:“帮忙?您打算怎么帮?帮她还债还是给她老公说情?” 薛家良一怔,看着刘三,说道:“大胆,连这话你也说得出来,我打听一下关心一下不行吗?” “可是……” 刘三还要说,薛家良生气地吼道:“可是什么,滚!” 刘三起身,嘴里嘟囔着说:“滚可以,但是不听话不可以……” 薛家良一听,他还没完了,抓起手里的本子照着刘三就砸了过去,刘三赶忙转身接住,将本子合好,没敢放到他跟前,怕他又用本子扔自己,就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见薛家良瞪着眼没动,这才快速转身离开,给他关上门。 这时,公然披着一件毛巾走出来,她看着刘三问道:“吵什么?” 刘三吓了一跳,他根本就没看见公然,赶紧说:“没……没吵什么。” “没吵嚷嚷什么?” “您听……听见了?” “我要听见还问你?我就听着瓮声瓮气的嚷嚷,你们说什么听不见。” 刘三放心了,指着书房的门说:“他……他老人家,耍家长威风。” 公然笑了,说道:“肯定你惹他生气了。” 刘三一听,自己反而倒里外不是人了,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哪敢惹他呀——发起脾气来跟活阎王差不多。” 公然笑了,她刚要往书房去。 刘三赶忙叫住他,说道:“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公然说:“中午的饺子你和阳阳没吃上,还给你们留着,晚上熬点粥就行了,还有一大锅葱花花卷呢。” 刘三说:“对了,我差点忘了,师娘给咱们炸了两罐酱,一荤一素,让咱们下面条吃。” 公然说:“太好了,省得我炝锅了,阳阳呢?” 刘三说:“写作业呢。”他说完就将两罐酱拿过来,向厨房走去。 公然推开阳阳的门,刚要说话,就见阳阳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公然本想把阳阳抱到床上去,又唯恐让薛家良知道说她不小心,她就来到薛家良的书房。 薛家良正在看电脑,看见她后说道:“起来了?” 公然说:“嗯,你来一下,阳阳趴桌子上睡着了,把他抱床上去。” 薛家良立刻放下鼠标往出走,说道:“肯定是玩累了。” 薛家良弯腰抱起阳阳,说道:“阳阳现在很重,你千万不要抱他。” 公然说:“我吸取教训了,以后凡是卖力气的活儿我都不干了,给你留着,我就在家当女皇,发号施令。” 薛家良笑了,直起身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说道:“这就对了,省得让老夫我担心。” 在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冬日,青州人代会正式召开。 此时的电视机里,薛家良代表青州市政府正在做政府工作报告。 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公然盘腿坐着,她身上披着毛巾外套,手里剥着橘子,两眼盯着对面的电视机前,深情地注视着丈夫。 她感觉他今天非常帅气,得体的西装,一丝不乱的头发,镇定自若的神态,这些都是令她着迷的。是的,她迷恋他身上那种特有的男人之气,刚硬、坚毅,百折不屈,这些特质都是她喜爱的。 她不由得抚摸着肚子里的胎儿,默默地说道:“宝贝,看你爸多帅!” 眼下,这个直播节目恐怕是全市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了,相信有太多的青州人坐在电视机前头观看。 此时,在青州师范家属院租来的一个四十多平米的房子里,宋鸽坐在茶几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看着看着,她的泪水就流了出来……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但是,汹涌而至的感情,还是冲破了她筑起的感情防线,她的头埋在双手里,呜咽开来…… 自从薛家良来到青州后,她几乎养成了习惯,习惯不看青州新闻,不看《青州日报》,她怕自己伤感。 但是,薛家良的音容笑貌,就像刀刻一般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无论白天黑夜,总是非常频繁地出现。 她知道,当初自己选择逃避的那一刻,就注定跟薛家良走不到一条路上了,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当初她那样做,不就是希望她能有今天吗?她该感到欣慰才是。 慢慢地,她抬起头,擦去泪水,继续打开电视,看着他,无奈,泪水再次涌上来,模糊了她的双眼。 这段时间,她送孩子有意躲着他,她已经记住了他的车牌号,有一次,她带着平平已经很晚了才到学校,可是,她却猛然看见他的车就停在离校门口很远的路边上,她知道每次都是他等在车里,由司机送孩子进去。 那次,她望着那辆车,居然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停在一个早点摊的后面。 儿子急了,大叫:“妈妈,你怎么上这里来了?快走啊,晚了!” 任凭儿子怎么喊,她就是不懂,两只眼不错眼珠地盯着胡同口,直到他的车离开,她才快速地骑上车,冲出胡同。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平平背着书包就往里跑,刚跑进校门,就传来上课的铃声。 那天,她也流泪了,是望着平平的背影流泪了。 同事已经告诉过她,有个人找她,给她留下号码,让她回电话,她知道那是他的电话号码,但是她没给他打,她知道他跟她没有任何的事,只有卢拓这一件事,他不放心她,想知道他们目前的状况。 1037、张钊来了 她撕碎了那张写有他电话号码的纸条,是的,她跟他能说什么?说按照他的话,卢拓主动投案自首,他们卖了房子给卢拓还上了公款而他们一家三口租了校内一套房子住? 其实,她知道如果跟他联系,他肯定会帮助自己度过难关,但是不能,眼下大会召开在即,她不能跟他联系,更不能见他,上次她感到就有些过意不去,冒失地去见他,如今,他的家属来青州了,这还不算,关键是她不能给他造任何的影响,不能影响他的前途,更不能影响他的家庭。 她知道了他妻子的背景,这些,是宋鸽这辈子都给不了他的,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躲避他,能做的就是远远地望着他,祝福他。 他是永远闪耀在她心中的星,虽然他始终都是灿烂如新,但他跟她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不敢靠近他,更不敢走偏,如今,她很满足了,毕竟,薛家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又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这次会议,也许薛家良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高票当选! 当公布结果的那一刻,他没有显示出过分激动,在会议休息室里,不停地握手,接受大家的祝贺。 侯明是最后一个跟他握手的,他握着侯明的手,分明感到侯明手心里的湿度,原来,侯明比他还紧张。 侯明的手猛地一用力,紧紧地握住他,另外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只说了两个字:“祝贺!” 薛家良也是心潮澎湃,他点着头,说道:“谢谢侯书记的支持。” 当大会宣布投票结果时,偌大的会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薛家良走到前面的话筒前,做就职即兴演讲,这一刻,视频信号传到青州大地…… 青州市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完成各项议程后闭幕。 市委书记、主席团常务主席、大会执行主席侯明主持会议。他在会上表示,青州要更加自觉地融入到全省工作大局,努力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消灭贫困。 大会闭幕后的第二天,侯明再次主持召开的常委会,针对会后和春节前的工作进行了安排部署。 他特别强调,绝不能松懈,各个部门要抓紧时间,对春节前和明天开春的工作进行安排部署。要保障春节前城市平稳运行,确保水电气热有效运行,加强交通秩序维护和食品卫生安全监管;营造浓厚的节日氛围,各级领导干部要深入开展走访慰问、帮扶救助、送温暖等活动,解决困难群众过好冬过好节问题;开展农民工工资支付情况专项检查。 隔一天,市委又召开是全市县、区委书记会议,部署了春节期间的各项工作。这次会议上,市委副书记、市长薛家良主持会议。 又隔一天,青州市委再次召开会议,用一天的时间,听取了区委、县委以及机关工委书记抓基层党建工作的述职,并进行评议考核。 这次会议仍然是市委副书记、市长薛家良主持。 侯明在讲话中强调,抓党建必须抓责任制,进一步形成责任考核清单,做到述职述党建、考核考党建、任用干部看党建,要强化基层党建的基本保障,工作成效看基层,政策也要往基层倾斜。 第二天,市委书记侯明、市长薛家良便率各区、县的负责人进行调研。 青州工作安排的如此紧凑,使各个单位的负责人淡薄了过年的意识。 薛家良这几天也是马不停蹄,这不,他刚刚从基层回到办公室,秘书方洋就送进来一张字条,说门口有人请求见他。 他接过这张纸条,刚看了一眼,心就剧烈地跳了一下,他赶忙冲方洋说:“快,快请他进来。” 方洋立刻转身,刚走到门口,薛家良又叫住了方洋,说道:“方秘书,算了,时候不早了,你去招待所给我定个房间,定三个人的饭,今天我要和老朋友痛饮几杯。” 方洋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政府还有汇报会呢。” 薛家良怔了一下问道:“明天上午安排活动了吗?” “安排了,上午下午都有活动。” 薛家良说:“那好吧,今天的汇报会照常进行,你跟老藏参加,让金水市长主持。我有重要接待工作就不参加了。” 这时,薛家良桌上的电话响了,是侯明,侯明跟他一样,也刚从外面调研回来。 薛家良说:“你和刘三带着门口的那个客人去招待所等我。” 方洋很纳闷,是什么样的客人,让市长推掉今天晚上听汇报而接待去进行‘重要的接待工作’?但秘书的天职是不能随便问领导的活动的,哪怕是工作上的内容也不能随便问。 方洋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薛家良迈开长腿,急匆匆地走出门,去了侯明办公室。 侯明说道:“家良,晚上有安排吗?” 薛家良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没有要事,就说,有安排,原定晚上市长汇报会我都出席不了,有一个老朋友来了,我得陪他。” “老朋友?”侯明看着他。 薛家良说:“这个老朋友跟小伍的项目有关,也是我养子的生身父亲。” “就是你说的那个张钊?” “对,他目前也是这个项目在青州的联络人,原来说是过了元旦就出狱,不知怎么拖了这么多天?” 侯明说:“那你要接待,不光是因为孩子和你们的私人感情,还因为这个项目。” “是的。” “那好,你去忙你的吧,这边你就不用惦记着了。” “好,那您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去了?” “去吧,关于这个项目,需要我出面应酬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这边安排在招待所,其实,如果单单项目的事,咱们今晚完全可以合并,今晚是省发改委的人。” 薛家良一听,露出难色:“省发改委的人我不参加合适吗?” 侯明说:“要不这样,你们也安排在招待所,如果你认为可以,我出面去敬杯酒,你也方便跟省发改委的同志见见。” 1038、痛斥张钊 薛家良说:“我们是安排在招待所,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了。” 薛家良说着就往出走,侯明在他身后说:“家良,我等你电话,你认为可以,就用电话震我一下,我就过去。” “好的。” 薛家良让藏信的司机把自己送到了招待所,刚进餐厅门口,就见方洋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花卷和一根辣肠,边走边吃。 薛家良问道:“你干嘛去?” 方洋看见市长,手里的东西藏不住了,赶忙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我……我回机关,准备一会的会议。” “你不吃了再走?” 方洋晃动着手里的花卷和肠,说道:“一个花卷进去了。” 薛家良很想说注意影响之类的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知道方洋是为了工作急着赶回去,但一个政府工作人员又是市长秘书,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大快朵颐实在有损形象。 薛家良说:“离开会时间还早,你踏实吃饱再走。” 方洋说:“我还是走吧,您没看见那两个人,一见面就……就痛哭流涕,我……看不下去,还是回去吧。” 薛家良心一动,问道:“哭什么?” 方洋见四周没人,就说:“那个叫张钊的,一见到刘师傅就给他跪下了,两人就都哭了。” 薛家良一听,眼圈也红了,对于阳阳,刘三付出的辛苦不比自己的少,他去美国进修那半年,都是刘三一个人带阳阳,给他洗衣做饭,接送他上幼儿园,周六日还带他学游泳,那段时间为了省钱,连保姆都辞了。 阳阳开始跟着他们的时候,他和刘三哪有带孩子的经验,常常是前半夜尿了薛家良,后半夜尿了刘三;阳阳打的所有防疫针,都是刘三带着阳阳去打的,自己从来都没去过…… 几年的朝夕相伴,阳阳早已经融入到他们的生命中了,张钊来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又不能阻止阳阳认祖归宗,他感到了心口一丝疼痛,那是一种离别的撕裂之痛…… 薛家良上了楼,他放慢了脚步,并没有急于进去见张钊,服务员看见他来了,刚要给他推门,他打了个手势,制止住了她,他在房门前停住了脚步,镇静了一下自己,正了正脖子上的领带,揉揉了酸胀的眼睛,这才向服务员点头示意。 服务员推开了房门,他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抱着头的张钊,刘三坐在他旁边,却别着身子,正在抹眼泪。 “张钊,你怎么才来?” 张钊听见有人叫他,神经反射地从椅子上站起,两只早已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踉跄着奔过来,一下子和薛家良抱在一起。 挺高的男人,伏在薛家良的肩膀上就呜咽开来,他觉得还不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薛家良面前。 薛家良赶忙去搀他,哪知,他甩开了薛家良的手,咚咚就磕了两三个响头,最后伏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着,哭了。 刘三一下子站起来,擦着眼泪走了出去。 薛家良搀起张钊,说道:“嗨嗨嗨,你这是干嘛,你出来了,应该高兴,哭什么呀?” 张钊再次抱住薛家良,哽咽着说:“市长,谢谢,谢谢……” 薛家良的眼睛也红了,他把张钊扶正,说道:“张钊,你站直了不比我矬,挺起胸膛,别跟个娘们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多没出息,让阳阳看见,会瞧不起咱们的。” 提到儿子,张钊伸出一只大手抹擦着眼泪。 薛家良递给他两张餐巾纸,张钊接过来没有用,而是放在茶几上,两只手习惯地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含着眼泪说道:“市长,大恩不言报,张渤阳是你我共同的儿子,他从此姓薛不姓张。” 薛家良一听,立刻就火了,他冲着张钊吼道:“张钊,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你考虑过孩子的感受们,这么长时间,我们一直跟孩子说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等任务完成,就会回来接你,这几年,没人跟他叫薛渤阳,他上幼儿园、上学,包括参加课外班等等,都填的是张渤阳,你回来了,冷不丁要给他改姓,你怎么跟他解释!” 张钊一听,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薛家良瞪圆了眼睛说道:“有一点张钊你别忘了,阳阳是男子汉,男子汉你懂吗?就是不能随便改姓!” 薛家良显得很激动,他说完,原地转了一个圈,又指着张钊的鼻子吼道:“你少把江湖上的那一套带到这里,动不动就下跪就改姓,我薛家良图的不是这个!我薛家良图的是你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图的是让阳阳健康成长!” 张钊听后,眼泪再次涌出,低下头,抱住了脑袋。 薛家良忽然发现张钊的头发灰白了,想当年,张钊也是博阳政界中的一位美男子,潇洒自若,谈吐不俗,如果不是感情出轨引发出他的违纪违法的问题,他兴许也早就调到市里工作了。 但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县委副书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苍白、憔悴和极度伤感的刑满释放人员,他身上仍然穿着入狱时的那条米色休闲裤和棕色的皮鞋,虽然样式已经过时,但依然能看出眼前人的时尚和讲究。 薛家良动了恻隐之心,他将纸巾递到他手里,说道:“擦擦,别顾着悲伤了,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商量,来,喝口水,压压惊。” 张钊欠起身,刚要表示客气,就被薛家良按在座位上,递给他水杯。 薛家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气喝完,说道:“你有什么打算,我听小伍说,是你让你小伍 把这个项目放在青州的,你不打算回博阳对吗?” 张钊刚要喝水,听他这么说,就放下水杯。 薛家良示意他喝口水再说话。 张钊有端起水杯,喝下半杯,说道:“是的,我本来也不是博阳的人,如果没有这个项目,我还打算回深圳,但是……”说到这里,张钊停住,看了看薛家良。 1039、你算个爷们儿 薛家良冲他一笑,说道:“张钊,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我可把你盼出来了,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我怎么说,咱俩之间不必遮遮掩掩。” 张钊放下茶杯,说道:“我原先的打算就是还回深圳,因为那里一直给我留着职位,但是……”他又说到这里停住了。 薛家良用眼神鼓励看着他让他说下去。 张钊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但是,不瞒你说,我还是考虑到了孩子……”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薛家良,很快又避开了他。 薛家良知道,在他和张钊之间,没有什么令他不好谈的话题,只有一个,你就是阳阳。 薛家良笑着说:“我知道,你说说你的打算。” 张钊说:“我……我想见见孩子。” “光是见见吗?” 张钊说:“我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看他想……想跟咱俩谁?” 薛家良一听,皱着眉,说道:“张钊,这个问题你不用问他,我就可以替他答复你,他肯定会选择跟着我,因为对你的记忆是模糊的,尽管后来我有意往他脑子里灌输你的存在,但他对你的记忆只是在很远的地方工作,随着他渐渐懂事,他已经非常不好糊弄了,他问过我许多次,为什么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就不能带儿子?为什么有的小朋友就能跟着爸爸和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当我意识到这些不好回答他的时候,就有意识避开了,所以几乎不怎么谈起你了。” 张钊听到这里,眼睛里又流出了泪。 薛家良又说:“在孩子这个问题上,你不要逃避,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出来,儿子就归你,我就不管了,这几年,我是代管,你是父亲,为了他今后更好、更健全地成长,要担当起一个父亲的职责,不能在他成长的岁月中缺失……” “家良……”张钊抬起头,含着眼泪说道:“我不是想逃避,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怕……怕……你受不了……” 薛家良一听这话,他的鼻子就是一酸,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能承受,也有思想准备。开始我就跟你说了,儿子我代管,你出来还是你的。” “不,他是咱俩的,是咱仨的。”张钊说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们是干的,只有你是亲的。” 张钊见薛家良非常坦诚,也很真挚,这才慢慢打开话匣子,说道:“老弟,你刚才说得没错,其实我上月31号就出狱了,为什么这几天没来找我,我知道要开两会,也知道面临着要转正,就没敢打扰你,怕你分心误了大事。” 薛家良给他的杯子里添着水,说道:“你多虑了。” 张钊两只手在膝盖上搓着,不好意思地说:“的确是多虑了,我从商场的电视里看到你当选了,而且是全票当选,真为你感到骄傲。” 薛家良谦虚地说:“是大家抬举我了。” 张钊说:“也说明你的确有实力。” 薛家良说:“今天不说我,继续说你,说说你出来的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张钊说:“小伍离开青州的时候,师院附小附近,给我租了一个房子,另外,他给我留下一笔资金,让我出狱后就开始做建厂的前期准备工作,我跟他说能不能放缓,年后再开始进行,他说不行,我说我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跟政府部门打交道谁肯相信我,我说你还是派其他人来吧。他说,你现在就是总部的派出人员,是堂堂正正的人,再说了,还有薛市长呢……” 薛家良笑了,说道:“小伍说得对,你是我们的客商,是客人,从你走出监狱大门的那天起,你就是了。” 张钊听薛家良这么说很是欣慰,他露出难得的笑容,说道:“谢谢,但是我还是再次申请,让总部派人来,我给打打下手还可以,这么大摊子事交给我,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我在里面待久了,思维方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我担心不适应外面的办事规则了。” 薛家良说:“在青州,所有的办事规则只有一条,就是照章办事,其它的一概没有,也没人敢刁难你。” 张钊说:“话虽是这样说,我也总不能给你找麻烦呀,我说让我先适应一段时间。” “只有开始干事,你才能适应?否则,谈不上适应。” “嗯,这几天,我去高新区转了转,也回了一趟博阳,又去了一趟心怡的老家……” “哦?”薛家良看着他。 张钊再次低下头,说道:“她……完全不认得我了,就跟傻子一样……” 薛家良感到,张钊一点都不恨柳心怡,难过的眼圈又红了。 “我跟阳阳说,妈妈得了重病,不能照顾他,后来,我不是征求过你的意见吗?就没有再让阳阳见他妈妈。” 张钊又用大手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两个女人。” “怎么讲?” “我这次回博阳主要是去见前妻,感谢她有情有义,没有对我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助我退赔了一部分款项,还资助孩子,我正式给她写了欠条,承诺等我以后有了钱就还她。另外,劝他趁年纪不太老,赶紧找个人嫁了,过好后半生。” “她怎么说?”薛家良问道。 “她说自己不是不嫁,是一直碰不到合适的,等碰到合适的,会嫁人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眼泪汪汪的,我知道她放不下我,但是我不可能和她复合,我有了阳阳,还有一个疯了的柳心怡,我不能再伤她们了……” “对柳心怡你打算怎么办?”薛家良又问道。 “等我安顿好了,等这边的业务纳上正轨,我就把她接来,一家三口在一起,有利于她的恢复,在狱中,我就咨询了全国各地的专家,像她这种情况,是不能完全靠医院的。” 薛家良出了一口气,说道:“张钊,我支持你,你没有让我完全失望,是个爷们儿。” 这时,刘三进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上菜的服务员。 他们坐下开始吃饭,薛家良不停地给张钊夹菜,他吃得很少,也很慢。 薛家良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见儿子?” 1040、刘三细心叮嘱 张钊一听,终于说到了这个话题,他顿时有点激动,浑身都不自在了,不停地搓着双手,说道:“这个……我听兄弟你的。” 薛家良说:“这样,周四他们考试,考完试后基本就放寒假了,过了考试,你如何时候都可以见他,对了,周六他们拳馆有个比赛,阳阳和同级别的小朋友有个跆拳道表演赛,要不周六?周六你陪他去比赛?” 张钊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道:“不了,还是你们陪他比赛吧,他周围的小朋友肯定都知道你是他的家长,冷不丁又出来一个我,我怕影响他发挥。” 从这一点上看,张钊还真是亲爹,他说:“也好,过了考试,我先给你们见面做做铺垫,免得阳阳感到突然。” 张钊一听,连忙给薛家良作揖,说道:“这样最好,最好!真是太感谢兄弟了——” “你看你又来了,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在我听来太轻,不值钱,儿子是你的,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哪怕你让他生活得差点都行,但必须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张钊说:“是的,是的,兄弟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薛家良这才掏出手机,说道:“有些日子不见他了吧,来,给你看看他打拳的视频。” 张钊立刻兴奋起来,说道:“刚才小刘给我看了,我真没想到他成长得这么好,个子也很高,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光是个子高吗?人长得也漂亮,老师都喜欢,要不是因为他小半岁,就让他当班长了。” “哦,是吗?真好!” “当然,你看看,小伙子长得多俊,这一点随他亲爹,这要是长大了,说不定又有多少女孩子遭殃呢!”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说道:“我是说孩子呐,你别吃心。” 张钊一听,腼腆地笑了,他说:“你的性子我了解,我不会吃心的。” 席间,刘三站起来给他们满酒,他问张钊:“张哥,你说你租到了房子,那房子条件怎么样?有没有洗澡间和阳阳单独的房间。” 张钊一听,赶忙放下筷子,说道:“不瞒两位恩人说,我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将来就住进工地了,这几天我没闲着,总是在看房子,学校附近的房子虽然价格贵点,条件差点,都是老旧小区,不瞒你们说,我知道你们给了阳阳最优越的物质享受,我也不想亏待他,这几天也一直在装修这个房子,面积不大,一室一厅,但是那个卧室面积不小,那时候的楼层也高,我就弄了一个小二层,做我们爷俩的卧室和学习室,又在客厅放了一张单人床,买了一个沙发床,阳台我准备装修成塑胶地板,供阳阳健身使用,他放学可以在阳台上打拳。” “你哪儿来的钱?”薛家良敏感地问道。 张钊说:“小伍走的时候,不是给了我一笔钱吗?我用的就是这笔钱。这笔钱,跟公司的启动资金是两码事。” 刘三又问道:“阳阳爱做大梦,他经常半夜起来站在床上,冲着地上的拖鞋撒尿。” “哈哈。”张钊开心地笑了,说道:“我听你们说他小时候有这个毛病,现在还这样吗?” 薛家良说:“几乎没有了。” 刘三说:“怎么没有?上次我听龚姨说,她半夜去看他,就听见他哼哼呢,知道他憋尿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能跟阳阳在一屋住就好,如果不在一屋住,半夜必须要去他的房间看一下,他经常半夜被尿憋醒,如果白天玩得太累,就不容易清醒,有可能就尿了。” 张钊说:“我准备跟他睡一屋,我在二层,让他在一层。” 薛家良说:“这个我同意,阳阳可能是小时候受刺激了,这个孩子有点恐高,只要站在高处就害怕。” 张钊听了薛家良这话,就把脑袋别到一边,他的眼圈又红了,等他转过头的时候,含着热泪,端着酒杯,恭恭敬敬地跟薛家良和刘三碰杯,说道:“是你们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刘三又说:“既然你那房子刚装修好,我建议你还是晾晾再接阳阳过去吧。” 张钊赶忙说道:“我就把墙刷了刷,家具很简单,买的现成的,沙发我没含糊,买了个品牌的,觉得质量有保证。要不,一会你们跟我去看看?” 刘三说:“行,如果薛叔没空,我跟你去,不然也有点不放心。” 薛家良说:“咱们一块去。” 薛家良忽然想起侯明说得的话,他跟张钊说:“张钊,我们市委侯书记想见见你,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本来我是要跟他一起陪省发改委的领导的,后来你来了,我就把那边推了。” 张钊说:“今天就不见了,改天,我会以总部代表的身份去拜访侯书记的,今天我这状态没法见人。” 薛家良说:“侯书记跟我是多年的私交,今晚,他想以朋友的身份见你,另外,我也好到那边去敬杯酒。” 张钊一听,说道:“好吧,我听兄弟的。”他说着,就连忙用手理理头发,然后整整衣服。 不愧是机关出来的人,张钊很注重自己的形象。 这时,薛家良掏出电话,给侯明拨了一下,然后就挂了。 刘三一见,赶快起身,说道:“我去走廊接侯书记。” 望着刘三走出去的背影,薛家良赶忙起身,跟服务员要来一套干净的餐具,摆在他和张钊中间。 侯明似乎一直在等薛家良的消息似的,很快,他端着酒杯就进来了。 薛家良站起来,赶紧给他们俩个做介绍。 侯明今晚没少喝,他白净的脸上微红,握着张钊的手,热情地说道:“欢迎、欢迎,我代表青州市欢迎张总!” 张钊赶忙说道:“我不是总,是联系人,您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兄弟吧。” 侯明笑着说:“好,兄弟就兄弟,家良的朋友就是我侯明的朋友,既然远光集团委派你为联系人,那我们就精诚合作,共同做好这事,前期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家良,家良办不了的事再找我,青州市委市政府的大门冲你们是敞开的。” 1041、爱子之心 张钊急忙端起酒杯,跟侯明和薛家良碰杯。 薛家良说:“这样,既然侯书记过来了,那边也不能冷落了客人,我去那边敬杯酒,张钊,你向侯书记汇报汇报你们的想法和规划,今早开工建设。” 张钊说:“两位领导不要着急,我已经向总部要人了,我现在真的不能完全适应外面的环境,我看了看,高新区有现成的标准厂房,我的意思是租用场地和厂房,但从小伍那儿就给我否了,所以,我说我跟不上形势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远光也算是个大型企业,你让你们老总来北方租赁厂房,这怎么可能?任何一家有实力的企业,都会直接买地自己盖厂房的,尤其是投资高新区的土地,是要增值的,这一点,你的确跟不上形势了。” 张钊说:“我是只顾眼前,希望尽快投入生产,不想让建设占用太多时间,说到投资土地,还是总部想得比我远。” 薛家良端起杯,问侯明:“侯书记,那边什么情况了?” 侯明说:“快从差不多了,你快去快回。” 薛家良端着酒杯就出去了。 今晚宴会结束后,刘三想跟着张钊去他租的房子看看,想顺便送张钊回去。薛家良知道刘三不放心阳阳住的地方,就同意跟张钊一起回去。 张钊坐着他们的车,来到了学校前面的一条胡同,这个胡同的里面是最早商业局的一个小区,六层楼高,由于这里道路比较窄,加之附近又有学校,经常堵车,这里的住户嫌出入不方便,大部分职工到外面买了房子,这里的房子不是卖了就是出租。 张钊租的房子在三层,采光很好,从后窗能看到学校的门口。 他们进了屋子,薛家良感觉不太暖和,便问道:“没有暖气吗?” 张钊说:“有暖气,而且温度不低,我是刚刷了墙,又新买了家具,走时开着窗子通风。” 薛家良说:“你白天通风就行了,晚上就不要通了。” 张钊走到阳台去关窗户,刘三将后窗户替他关上。 薛家良看了看,屋里布置的非常简单,几样必需的家具,都是新的,窗帘也是明快的卡通图案,他笑着说:“你是不是还以为阳阳是两三岁的样子?再过两年他就是一个男子汉了,会说你幼稚了。” 张钊笑了,说道:“呦,如您所说,我还真是这么想的,哈哈。”他开心地笑了。 刘三从卫生间出来,他说:“我给你送过来一个浴桶吧,阳阳喜欢坐在浴桶里洗澡,连洗带玩。” 张钊说:“没关系,我明天去买一个就是了,你们那么忙,就别想着这事了。” 厨房、卫生间也都经过了简单装修,很简单,也很实用,一看就是经过认真思索后才动手装修的。 薛家良看到,那个唯一的卧室,的确被装成了二层,一个小木楼梯,上面是一个双人床铺,整齐地码放这新买来的被褥,下面的床铺,无论色彩还是图案,仍然是明快的色调,尽显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 薛家良说:“花了不少钱吧?” 张钊说:“不多,都是我算计着来的,比预算还省下了不少,我就雇了两个人,如果时间允许,我一个人就干了,根本不用花钱请人干,小伍特地给我打电话,让我腾出时间赶紧操办建厂的事。” 薛家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是的,对此我有信心!” 说这话的时候,张钊挺起胸膛,那个昔日英俊潇洒、充满自信的县委副书记仿佛又回来了。 晚上,薛家良坐在床上,抱着公然,跟她说了今天晚上见到张钊的情景。 公然趴在他的身上,喃喃地说道:“老薛,如果我们想阳阳怎么办?” 薛家良说:“张钊表示,咱们随时可以去看阳阳,也可以把他接回来住上一两天。” “可是,我不想随时去看他,我想时时刻刻地看到他,他已经跟我亲生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你不敢想这个问题,我也不敢想,总是希望这一天慢点到来。” 公然说着,流出了眼泪。 薛家良说:“我们不可能罢着阳阳的,他有亲爸爸,他要认祖归宗,张钊为了不让阳阳跟咱们分开的太远,才选择了青州,他完全能回到深圳总部。” “我知道。” “所以,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咱们都不许当着孩子表现出伤感,他爸爸回来了,是高兴的事,让他快快乐乐地跟爸爸走。” “知道。”公然哽咽着说道。 薛家良又说:“张钊这几天一直没跟我联系,一是怕打扰我开会,二是他一刻都没闲着,忙着找房、租房搞装修,你要是见了他弄的那个小家,你也会受感动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孩子装的,包括窗帘、被褥的色彩。” “那是他该做的事”公然说道。 “是该做的,但也能体现出一个父亲的爱心。”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刘云家,今天早上三儿悄悄问我着。” 薛家良说:“周六阳阳比赛,我安排张钊来参加,他不来,他说怕他的出现影响阳阳,那样的话,咱们就选在周六,比赛完了,咱们一家直接就奔他家。” 公然说:“行。” 薛家良又说:“你提前将礼物准备好。” “嗯,没问题。” 年前尽管各项工作安排得很紧,但市委还是决定,没有特殊,不要将工作安排在周六日。 周六一大早,阳阳就起床了,他惦记着今天的跆拳道比赛,赤着脚,敲开大卧室的门,就见床上只有干妈一个人。 他又轻轻关上,悄悄走出房间,他来到卫生间,卫生间没有人,就穿过餐厅,来到厨房,只见干爹正在系着围裙准备早点。 薛家良听到背后动静,以为是公然,说道:“你昨天夜里没休息好,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阳阳轻轻走到他背后,拽了一下他的衣服,懒懒地说道:“干爹,是我——” 1042、弹钢琴的手怎么能打拳 薛家良回头看了一眼阳阳,说道:“呦,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阳阳揉着眼睛说:“今天比赛,我怕晚了。” 薛家良说:“不会晚的,这么多人还能让阳阳迟到?去吧,自己刷牙洗脸穿衣服。” “好。”阳阳转身就往出走。 薛家良回头说了一句:“先去把拖鞋穿上。” 阳阳说:“不凉,地板是温的。” 薛家良说:“那也要穿拖鞋,你忘了公然妈妈说的话了,人的脚是出汗的,踩在地板上就会有印记,这个印记不好擦,咱们就少给她制造点麻烦吧。” 阳阳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阳阳回到卧室,穿上自己的拖鞋,走进卫生间,这时,刘三进来了。 阳阳一见,赶紧冲他做了个噤声动作,说道:“公然妈妈昨天没休息好,她还在睡,别吵醒她。” 刘三笑了,摸了一下他圆圆的脑袋,冲他张着嘴,无声地说了一个“好”字。 阳阳笑着去刷牙。 刘三跟着阳阳进去,帮他将睡衣袖子挽起,说道:“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将袖子撸起来,要挽上,一圈一圈地挽上,你图省事撸起来,洗着洗着就又秃噜下来了,不就弄湿了?大冬天的凉不凉……” 刘三在卫生间教训着阳阳,被往出端早点的薛家良听到了,他叹了一口气,知道刘三比他更舍不得阳阳。 这时,又听刘三说道:“阳阳,我和干爹不可能总跟在你屁股后面,你也会长大的,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懂了。” 卫生间里的阳阳嘴里应着,却故意用水撩着刘三。 刘三一惊,往后退去,说道:“你个小混蛋,不爱听,看我怎么收拾你——” 阳阳咯咯笑着跑了出来。 薛家良赶忙冲他“嘘”了一声,阳阳立马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一猫腰又钻进了洗手间。 阳阳在刘三的注视下,自己换好衣服,又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这才回过头问刘三:“合格了吗?” 刘三冲他伸出大拇指,说道:“真棒,非常好,从今天开始,起床后的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做,你能行吗?” 阳阳想了想说:“差不多,就是太耽误时间,那我要提前五分钟起床。” 刘三笑着说:“提前五分钟?哈哈,你以为这些事你五分钟就能做完吗?” “那要用多长时间?” “起码十五分钟。” 阳阳一听,做出晕倒状,说道:“哎呀,十五分钟,我得耗费多少脑细胞呀?” 刘三小声说道:“你个小东西,十五分钟足够了!你忘了咱们创造出五分钟上车的记录了?” 阳阳听了点点头。 薛家良给公然留下一张字条:我们先去拳馆,你不用急着醒,等我们比赛完回头接你。 最近,公然多少听了他的劝告,晚上很少熬夜了,即便是熬夜,也不会过了12点,她还真憷薛家良了,因为他真会扯着嗓门瞪圆眼睛跟她吼,再有,公然现在明显嗜睡了。 昨天晚上他们俩说起阳阳的事,公然也伤感了一晚上,所以薛家良才没叫醒她,让她多睡会。 三个人兴高采烈地来到拳馆,拳馆两侧都拉起横幅,三排小凳子摆在会馆的两侧,已经有几位家长抱着孩子的衣服坐在观众席上了。 阳阳一看,他们来得比较早就很高兴,脱下厚厚的羽绒服塞到薛家良的怀里,说道:“干爹,我要去教练那边了,你们坐在观众席上吧。” 薛家良戴上一个无色眼镜,将羽绒服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个脸,他望着阳阳跑到小朋友中间,还煞有介事地挨个跟小朋友击掌,便笑着和刘三来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最里侧的角落下坐下。 没人会注意到他,刘三坐下后,说道:“这里不太暖和呀,阳阳别感冒了?要不,我先把羽绒服给我送过去,让他穿会儿,头上场的时候再脱?” 薛家良制止住了他,说道:“三儿呀,我看,最舍不得阳阳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龚姨,而是你。” 刘三一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承认,其实,我舍不得他的原因是,他跟我有相似的地方,我们同是孤儿,都是不同程度被父母遗弃,但是我们都遇到了共同的好人……” 薛家良转头看着他,低声喝道:“你俗不俗?怎么竟说这些没用的?是不是你也着急离开我?” 刘三一听,把头扭到一边,说道:“就会冤枉人……” 薛家良这话说完后,才意识到刘三也即将“嫁人”,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希望你们两个都有个最好的归宿。” “我最好的归宿就是您这。”刘三闷声地反驳道。 薛家良说:“当然,你跟阳阳不一样,你可以嫁人,但我们还会在一起工作,所以在你这个问题上我倒不伤感。” 刘三看着抬头看着他,说道:“真的?” “真的。” 刘三笑了一下,说道:“那就好,我嫁着就轻松多了。” 薛家良说:“你尽管嫁,我谁都不想你们,反正我的儿子也快出生了,我离了你们谁都能过。” 刘三笑着说:“龚姨说她怀的是女孩。” “女孩怎么了?女孩更好,比你们这些臭小子强多了!” 刘三说:“是啊,我那天还想呢,你该有个女孩了,不让您生气,再长得漂漂亮亮的,最好有龚姨那样一双大眼睛,那就太好了!” 薛家良刚要说什么,他的眼睛就被进来的一对母子吸引住了。 刘三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在心里不由得叫了声“妈呀”,怎么又碰见了。 他刚要说什么,就听薛家良说:“三儿,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等她,你让她到车上找我,我有几句话必须要跟她说。” 刘三说:“我不。” 薛家良眼睛一瞪,说道:“你敢!” 刘三低下头。 薛家良仍然注视着这对母子,就见那个男孩长得很高,也很英俊,继承了妈妈的优点,看上去很阳光,也很有礼貌,不停地跟进来的小伙伴击掌,薛家良特别留意了他的手,心说,弹钢琴的手,怎么能打拳呢,这个宋鸽,真是瞎闹。 1043、你是愚善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目光始终追逐着这个阳光般的男孩,他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都高,尽管他被母亲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但是脸蛋还是被冻得红红的,眉眼却是清清亮亮的,一笑起来,嘴瓣就像一勾恬静的弯月。 妈妈帮他脱去外套的时候,又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嘱咐着什么,男孩冲着他母亲不停地点点头,最后跟母亲摆摆手,就跟两三个孩子嘻嘻哈哈跑到里面去了。 看到这个孩子,薛家良在心底默默地说道:鸽子有福! 他感到了一丝欣慰,宋鸽有这么优秀英俊的儿子,她以后的际遇不会错的。 此时,恐怕薛家良自己没想到,这么多年对她的愧疚,却在她儿子身上找到了些许的安慰和平衡。 宋鸽没有发现薛家良,就坐到了薛家良前面的凳子上,她没有往后看,目光一直追逐着儿子的身影,看得出,她的目光里有着母性天生的温柔和慈爱。 薛家良刚要起身,就见阳阳和几个孩子已经换上了儿童跆拳道的道服跑了出来,他手里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径直向薛家良跑来,一直跑到薛家良的面前,将手里的衣裤往他怀里一塞,就又欢快地跑了回去。 宋鸽这才意识到什么,她扭过头往后一看,立刻红了脸,见薛家良旁边坐着刘三,就没有打招呼。 这时,宋鸽的儿子也换上了道服,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跑到妈妈跟前。 宋鸽忙拉住儿子的手问道:“都脱了?冷不冷?” 那个孩子笑着说:“一活动就不冷了,我们要集合了。”孩子说着就跑远了。 不知为什么,这是薛家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这个孩子,他只感觉到自己的目光黏在这个孩子身上了,感觉他不但长得好,还很帅气、阳光。 他刚要和前面的宋鸽打招呼,就见宋鸽将儿子换下的衣服放进一个大袋子里,将儿子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拎起袋子就要走。 薛家良四下看了看,就前倾了一下身体,靠近宋鸽,说道:“我找你有事,你出来,我在车上等你。” 薛家良说完,从刘三手里夺过钥匙,便从后面走了出去。 宋鸽没有回头,她知道他这话是跟他说的,她坐在原地没有动,她在犹豫。 过了半天,不见宋鸽动,后面的刘三反而坐不住了,他向前探了一下身子,用手扒拉了一下宋鸽,说道:“阿姨,您的东西放在座位上,我给您看着。” 宋鸽镇静一下,回头冲他笑笑,说道:“好,麻烦你了。”这才不得不站起身,向外走去。 由于她已经将围巾放在室内,冷不丁出了门,感到有点冷,这时,远处的薛家良降下车窗冲她招手。 宋鸽这才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努力将自己的脸盖住,跑向停在角落里的车。 她拉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很暖和,薛家良已经将车发动着。 薛家良首先开口,说道:“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宋鸽笑笑没说话。 薛家良又说道:“他……长得很高。” 宋鸽说:“是啊,随他爸,卢拓。” 薛家良说:“卢拓并不高呀。” 宋鸽一紧张,说道:“据卢拓自己说,他小时候长得的就快,等真的长大了,反而不高了,不过我儿子营养足,相信他一定能超过卢拓的个头。” 薛家良说:“是你养得好。” 宋鸽听到这话,就低下头。 薛家良直奔主题:“我找过你,说你在搬家,你把房子卖了?” “是,给卢拓退赔了。” “退了多少?” “不到五十万,四十多万。” “这么多?” “实际上……”宋鸽吞吞吐吐地说道:“真要较起真,比这还多……有些问题就不追究了……” 最后这话宋鸽声音很低,低到薛家良几乎听不见。 这个薛家良懂,即便再弄出十万二十万的,在量刑上跟现在这个数名没有区别。 “他弄了这么多钱干嘛花了?” “这个……他还没跟我说。” “什么?你作为他的老婆,居然不知道他弄这么多钱干嘛花了?”薛家良急了。 宋鸽说:“他上次跟我说,会给我一个交代的,自从那次以后,我就没逼问过他。” “你……你真是太老实了!”薛家良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气得他把脸转向窗外。 宋鸽说:“男人都有自尊的,他也不愿意出这样的事,这就家内家外抬不起头了,我再逼迫他,他就没活着的份儿了。”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低头绞着手指头的宋鸽,就缓和了口气,说道:“你这是愚善,愚善懂不懂?男人是要女人管的,女人如果管得不严,他还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的。” “我……哪会管人……”宋鸽仍然低着头小声说道。 是啊,她哪会管人?一贯与人为善、心无城府,总是为别人打算,有事自己扛着。 “那……你也没必要卖房子呀,你有那么多亲戚朋友,张个嘴谁不借你几万?李克群、胡晓霞不借给你,刘英总会借给你吧,你父母也会借你吧?再说了,还有你公婆,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个……我想过。”宋鸽沉吟了一下说:“我如果张嘴的话,兴许能借到一部分,但还是不够,再有我也咨询了法律机构的人,像卢拓这种情况,即便不被判实刑蹲监狱,也是要被双开的,那他连工资都没了,我如果欠那么多债,会还不起的,还不如把房子卖了,日子苦点,但心理没压力,不欠任何人的情,你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人,没本事的人就要做没本事的事,就这样,我还跟爸爸借了七万呢……” 薛家良说:“那是你亲爹,不叫借。” “那也是要还的,这都是爸爸业余时间教钢琴挣的辛苦钱。”宋鸽认真地说道。 薛家良说:“还,是要还,但自己的父亲总不会逼着你要债的。” 宋鸽说:“那倒是,他说不用还,但是我跟卢拓没这样说,我长了个心眼,跟他说是借,并且给爸爸打了借条,这钱必须还。” 1044、情深如鸽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心说,你终究不算个实傻子。 他沉了沉,看着前面的宋鸽问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宋鸽听了就是一怔,随后扭过头看着他就笑了,说道:“找你?你别逗了,我脑子还没蠢到那份上吧?” 薛家良没有笑,而是皱紧眉头问道:“找我怎么就是蠢了?难道不应该吗?” 宋鸽看着他“哈哈”笑出来,说道:“不是‘不’应该,是太不应该了,哈哈,你真逗。” 听她的口气,好像他的这话倒成了幼稚无比,他就有些气,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不应该?” 宋鸽止住笑,故意擦了擦眼泪,说道:“哎呀,都把眼泪笑出来了。” “有这么好笑吗?”薛家良严肃地问道。 宋鸽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薛家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牛气?” 从开始跟她认识,薛家良就不记得宋鸽有过直呼他其名的时候。 “我怎么牛了?我在跟你说正事,我是认真的。” 宋鸽再次转过头,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所以我才说你牛,你的确牛,牛到认为我应该去找你,或者是找你借钱,你能说你不牛吗?” 薛家良忽然发现宋鸽还有伶牙俐齿的一面,他居然一时找不到反驳她的话,生气地说:“难道你不应该找我吗?” “应该吗?且不说你现在是市长,咱俩差着十万八千里,就是凭你已经成家这一条,我都不应该找你,我找你,是给你添乱,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更不会在头选举前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万一你当不上市长,万一被你家属误会……那跟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说到这里,宋鸽转回头,她暗暗地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又“噗嗤”一声笑着说:“不过有你这么个老乡也挺好的,最起码不会有人欺负我,我单位的人一听我这个小民跟市长是同乡,真是跟从前不一样,护士长在排班的时候都先征求我意见,就连医院领导征求意见,科里都选我当代表,还有……” “还有什么?”薛家良问道。 宋鸽说:“还有师院的领导,找卢拓谈话时说,他的事,他们尽量以学校的名义保他,如果保不了,也会对他进行照顾的,让他不要找市领导给市领导添麻烦……” 宋鸽说到这里低下头。 薛家良感到,这才是宋鸽刚才说他牛的真正原因,他连忙解释道:“最开始,我的确嘱咐过邵东,让他多关照这事,但我绝没有说过不让你们找我怕给我添麻烦的话,连暗示都没有,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宋鸽默默地点点头,她擦着眼泪说道:“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即便卢拓的领导不这样说,我也不会找你的,再说,这点困难也不算什么,我们都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这个坎,我能过去,你……不用惦记我,放心吧……” 这话,才说到薛家良的心坎上,他说:“你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尽管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到了我,即便我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也这样了,你现在就是一辈子不理我,也抹不掉你认识薛家良这个事实,我现在好歹是市长,你有个当市长的老乡总不是什么倒霉的事吧,就像你说的,最起码别人不敢欺负你。” 宋鸽含着泪点点头。 薛家良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握,感觉她瘦小的肩膀就到了自己的掌心,他说:“鸽子,撇开过去的关系不说,单凭咱俩是老乡这一点,我怎么帮助你都不过分,何况你为了我,牺牲了好多、好多,我薛家良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有可能一定要找我,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宋鸽看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只熟悉的大手,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扑簌簌地流下,她感觉扭过脸,不让后面的薛家良看到自己疯狂流泪。 薛家良知道她哭了,他心里也很心疼,但是没办法,事实已然如此。 他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到她的跟前,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人怎么都可以苦,但是别苦了孩子,你的将来都在孩子身上……” 听他这么说,宋鸽的眼泪流得跟更欢了,她抽泣着推开他的手,默默地摇摇头,并且让自己的身子离开那张卡远点。 薛家良刚要将卡硬塞给她,这时,就见阳阳穿这单薄的道服跑了出来,刘三拿着羽绒服跟在他的后面。 薛家良一看,赶忙将卡收起来,打开车门,阳阳气喘吁吁地说道:“干……干爹,我们馆长想……想让你代表家长讲……讲话。” 这时,刘三走到他们跟前,给阳阳披上羽绒服,薛家良问道:“怎么回事?” 刘三说:“我也不知道,他跑出来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来车里了,他就跑了出来。” 阳阳说:“就……就是这么回事。” 薛家良说:“回去告诉你们馆长,我不讲。” 阳阳说:“理由呢?” 刘三说:“没有理由,快进屋,外面冷。” 阳阳这时看到了坐在前面的宋鸽,他认出了她,叫了一声:“阿姨好。” 宋鸽急忙擦眼泪,没敢正面看阳阳,就侧着头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快走吧你——” 刘三说着,拉着阳阳的手就往拳馆里面跑去。 薛家良回过头,刚要继续掏那张卡。 这时,宋鸽哽咽着在前面说道:“薛大哥,谢谢你,我不能要你的钱,你是清官,挣那点工资还要养家糊口,再说,我们已经把钱都归还上了,孩子不会受到委屈,他姥爷也会管他的,所以,你就不要担心我了,鸽子永远都会默默祝薛大哥幸福……如意……” 宋鸽说完,拉开车门就下车了,薛家良低声叫着她,她低着头,冲着车里的他摆摆手,便也跑着进了拳馆。 薛家良不可能下车去追她,他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1045、刘云向公然提出的条件 这时,刘三又出来了,他来到车窗前,说道:“叔,你回去吧,龚姨醒了,我在这陪阳阳,把录像机递给我,你们就等比赛结束的时候再来吧,您在这太明显。” 薛家良也感到了这一点,他的出现,势必让鸽子伤感,他便悻悻地下了车,坐在前面驾驶座上,准备开车离去。 也就在这时,就见宋鸽围得严严实实,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了,一边小跑着奔向自行车,一边手握着电话。 薛家良看了刘三一眼,刘三赶忙奔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宋鸽惊慌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小孩的爸胃疼,我刚叫了救护车。” “用帮忙吗?” 宋鸽说:“不用、不用,你们千万别添乱,我得赶紧走。”她说着,戴着口罩勒紧羽绒服帽子上的带子,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薛家良降下车窗,看着刘三。 刘三闷闷不乐地走到他跟前,说道:“是小孩的爸爸胃病犯了。” “你没说开车送她吗?” 刘三撅着嘴说:“说了,我说用帮忙吗,人家说,不用不用,你们千万别添乱。您回家吧,我和阳阳在这里等你们。” 薛家良望着远去的宋鸽的背影,他第一次感到,这个小女子,似乎突然之间在他面前强大起来。 中午,薛家良和公然带着礼物,到拳馆接上刚刚参加完比赛的阳阳和刘三,一家四口人便向西营前铺村驶去。 他们得到了刘云一家的热情接待。 看到他们来了,刘师傅将门店上了锁,将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里面的门把手上。 薛家良和公然对刘云的印象不错,这个女孩子很朴实,也很阳光和泼辣。阳阳一看见刘云就缠上了她。 这个家的人,拿出最好的饭菜,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吃饭的时候,公然按照薛家良提前教给的那样,掏出一个鼓鼓的大红包,双手递到刘云面前,说道:“小云,这是我和你薛叔叔给你的见面礼,请你收下。” 刘云一看,吓了一跳,她连忙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能要。” 薛家良说:“你接着吧,尽管我们年纪还没大到可以当三儿父母,但这么多年,我们俩人一直履行着他父母的义务,这是父母对未来儿媳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刘云一听,就看着刘三,刘三早就低下头偷偷抹眼泪。 公然双手托着红包,再次往前递了一下。 刘云还是不接。 这时,她父亲急了,说道:“你叔都这样说,你就别别让你姨举着了。” 刘云这才站起来,伸出双手,接过红包,她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给薛家良和公然鞠了两个躬,说道:“谢谢薛叔叔,谢谢龚阿姨。” 第一杯酒,薛家良携公然站起来,端起杯,敬刘师傅和刘妈妈酒,他说:“老哥、老嫂,打今个起,我就把三儿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替我好好疼他,另外,哪天结婚我们听你们的,年前操办也行,春暖花开了也行。” 刘师傅和老伴儿有点受宠若惊,他们赶紧也站起来,端着酒,跟薛家良和公然碰杯。 一饮而尽后,大家坐下,刘三和刘云赶紧起身,分别给对方的家人满酒。 刘师傅满面笑容地说道:“做老家儿的,当然是希望他们快点结婚的好,依我意,让他们先把结婚证扯了,至于婚礼吗,简简单单就行了,我听说你们老俩结婚都没办,他们就更不能大操大办了。” 薛家良说:“大操大办肯定不行,但必要的仪式还是要办一下的,不能就亏了丫头了。” 刘云一听,干干脆脆地说道:“我和三儿说好了,我们不搞任何仪式,按照您和阿姨的标准办,什么婚纱照了、结婚典礼了,这些统统不搞,我就有一个要求……” 薛家良问:“什么要求?” 刘云笑着看着公然,又回头看着刘三,捅了一下刘三,说道:“你说吧。” 刘三说:“是你要求,还是你自己说吧,我不说。” 薛家良笑了,说道:“有什么要求就说,年轻人不要唯唯诺诺的。” 刘云脸一红,说道:“我就想让阿姨给我们俩照张结婚照,因为之前我看见您给三儿拍的照片,特别艺术,还真实,所以就想请您给我们拍张自然的结婚照,我知道……知道阿姨身体不方便,所以,您什么时候给我们照都行。” 这种场合,公然无论如何不知该说什么话的,她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冷不丁听刘云说想让她给她俩照张结婚照,就说道:“没问题。” 刘云和刘三都没想到公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刘云高兴地说道:“真的,您真同意了?” 公然说:“真的,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那什么时候?” 公然扭头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刘云和刘三,说道:“现在就行。” 刘云一听,惊喜地说道:“现在,您不是要用那长的短的相机吗?” 公然笑了,说道:“那些长的短不是照人像,三儿车上就有一个相机,一会让他去拿,我就给你们拍。” 刘云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先去花花妆。” 公然说:“不用,既然是自然照,本色最好,而且你们俩今天状态都很好,跟本用不着化妆品遮掩什么。” “真的?”刘云摸了一下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刘三说:“阿姨的眼睛就是透视眼,火眼金睛,她说你不用化妆就不用。” 薛家良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是个有心人,居然跟公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肯定是刘三平时没少往她耳朵里灌输。 两个年轻人沉浸在要拍结婚照的喜悦中,不时低头小声嘀咕着。 吃完饭,刘三凑到公然跟前,说道:“姨,过几天再拍吧,今天您太累了。” 公然知道他是虚情假意,就笑着说:“不累,你去车里把相机拿来。” 刘三嬉皮笑脸地说:“您真不累?”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快去吧。” 刘三一听,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刘云跟在他的后面也跑了出去。 1046、茅书记调走 看着俩个人形影不离,薛家良问坐在旁边的刘师傅说:“要不年前给他们办了?” 刘师傅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年前办,也不费什么事,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家里都是现成的,这个房子也就是刚装修了多半年,小云的房间都是新买的家具,前几天她妈买了十多斤棉花,想亲自给闺女做棉被,等他们领了证,找个日子让三儿搬过来住就是了,有空咱们就再吃一顿饭,没空的话就不吃了,咱们新事新办,三儿早就说,你们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简单,他说他一个司机,更不能有任何的讲究,孩子这话我同意。” 薛家良感觉刘师傅很本分,也很实诚,就说:“只要他们两人愿意,咱们就愿意。我们这次来一是来和您全家互相认识一下,二就是商量结婚的大致日期。” 刘师傅说:“这个好商量,具体哪天让他们自己定。” 薛家良说:“好的,我可是听您的信儿了。” 刘师傅高兴地说:“您那么忙,不用惦记着这事。” 公然给两个人在店里店外不同的场景拍了几张,刘三拍累着她,就在刘云想再换身衣服的时候,及时叫停。 公然确实有些累,但第一次见刘云,而且提出让她给拍照,就当结婚照了,就是再累,她也会满足她的要求的。 第二天,本来薛家良跟张钊定好,要带阳阳跟张钊见面,但一大早他突然接到了侯明的电话,说接到省里紧急通知,让市几大班子领导去省里开会。 周日,紧急会议,几大班子参加,这些信息,让他立刻意识到了会议的内容。 他想给龚法成家打电话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测,拿起电话后又放下了,龚法成早就说告诫自己,不要过分关注省里人员变化问题,刚接到开紧急会议的通知就找他求证,肯定会挨批,他想了想就挂了。 他接电话的功夫,公然听到了,她问道:“你要去省里开会?” “是的。” “那……张钊?”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和刘三带阳阳去行吗?” 公然摇摇头,说道:“就是你在家我也不会参加你们今天的活动的,我不想让自己伤感……” 薛家良点点头,公然已经提前跟他说明不会参加他们父子今天见面仪式的。 他说:“那好,我给张钊打个电话,要么就改日,要么就让刘三一个人带阳阳去。” 薛家良给张钊打通电话后,跟张钊说明了情况,张钊说:“那就改天,正好我也有点别的事。” 薛家良知道张钊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是不想在没有薛家良的情况下跟儿子接触。 薛家良说:“我估计一周之内都会没有时间,这样,如果我回来得早,咱们就晚上。” “好的,我等你电话。” 薛家良放下电话后,就接到了市委秘书长的电话,送他们去省里开会的车已经到楼下了,薛家良简单跟刘三和公然交代了几句后就下了楼。 刚才在电话里,侯明特别强调让他们坐一个车来,别单独开车来,薛家良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省里的会直到十一点半才召开。 当省委领导走向主席台的时候,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中等身材、身穿西装、步履稳健的人身上,无疑,这个人就是新来的省委书记,因为茅玉成没像以往那样出现在省领导中。 果然,这位就是新来的省委书记岳红军,之前是东南某省的省委书记,和茅玉成对调,而之前坊间猜测省长上位的传言不攻自破。 这个会议由省长主持,会议开了不到一个小时,这个见面会,也是新书记上任履行的最后一个程序。 散会后,侯明跟他们一同返回青州,当天下午便召开了市常委会议,传达了省里会议的精神,他特别提醒大家,绑紧神经,工作丝毫不能松懈。 晚上散会后,薛家良又跟侯明单独坐到很晚才回去。 刘三接他的时候,他才想起要给张钊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当他给张钊打通电话后,张钊说道:“薛市长,是不是刚忙完?” 薛家良说:“是啊,从省里回来紧接着又开市常委会,一直开到现在。” 张钊说:“我刚看电视,知道今天是新书记来,估摸着你们回来也早不了。” 薛家良说:“张钊啊,我实在不敢定时间了,咱们能不能把形式简化一下,明天我让三儿把阳阳直接给你送过去行不行?” 张钊想了想说:“不急,我怕你不跟着来他会没有安全感。” 薛家良想了想说:“行,那我争取明天晚上。” 张钊说:“真的不用这么急,新官上任,你们肯定要忙几天,等过了这几天再说吧。” 薛家良说:“也行,反正也不在这几天,那咱们随时联系。” 晚上,薛家良给离任的茅玉成发了一条信息:祝茅书记鹏程万里,一路平安! 等薛家良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的时候,他接到了茅书记的回复:谢谢家良。 第二天,薛家良参加了全市安全生产大会,他在会上做了重要讲话。他特别强调安全红线意识问题,强调安全责任问题,指出目前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必须时刻紧绷安全生产这根弦,对春节期间烟花爆竹的管理工作要进一步加强,杜绝重大事故发生。要加大安全隐患排查治理力度,加强大型活动和人员密集场所的安检工作,落实好应急值守制度,有效防范突发事件发生。 又过了几天,从法院传来消息,卢拓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缓期三年执行。 卢拓之前一直是被监视对象,就法院判决的前一天,他从医院被警察带走。法院判决以后,又过了几天,宋鸽来到看守所,她等在外面,她要接卢拓回家。 宋鸽没有迎上去,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卢拓慢慢走近她,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半天,他才痛苦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说着,就蹲在地上抱住头。 1047、卢拓有孩子 宋鸽一见,就冲着蹲在地上的卢拓吼道:“卢拓,站起来,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什么都经受不住?再说,你也没什么都没了,不是还有我,还有平平吗?” 宋鸽说完,狠劲地拽起他。 卢拓没有防备,他也没想到弱小的妻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被她拽了起来。 他一下子抱住了她,说:“我对不起你,咱俩离婚吧。” 宋鸽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说道:“离婚不可以,除非你一蹶不振,让我彻底失望。” 卢拓松开她,说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害得你们娘俩连家都没了,居无定所……” “我们可以挣,把丢掉的东西挣回来,只要你有信心。” 卢拓看着妻子,她眼中的目光很坚定,这个在她眼里一心埋头过自己小日子的妻子,此时却给了他力量,他此时感到她弱小的身体里似乎有强大的力量,她从来都没问过那些钱的去向,这一点,让他这段时间看到了平凡妻子的不平凡,如果是别人的妻子,肯定会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默默接受,和他一起共同担当。 在他眼里,宋鸽一直就是个傻傻的弱者,弱者突然变强者,让他有点摸不着底,他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从来不问那些钱我干嘛花了?” 宋鸽看着他,说道:“因为你跟我说过要给我一个交代,我在等你主动跟我说,你不跟我说,就说明不到时候,我愿意等。” 卢拓的眼圈红了,他说:“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争,默默地承受,让人心疼,好吧,等我释放回家后,马上就告诉你答案,今天我就全告诉你,走吧,跟我回老家……” “回老家?”宋鸽不解地问道。 “是的,你跟我回老家,就什么都清楚了。” 宋鸽不放心儿子,就说:“非要回老家吗?在这里你就不能说明白吗?” 卢拓说:“回吧,我也该回去一趟了,你只要看上一眼,就能顶我所有的解释。” “那平平?” “给爸爸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宋鸽想了想,掏出电话,给爸爸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不是爸爸是妈妈,妈妈说道:“鸽儿,卢拓出来了吗?” “是的妈妈,出来了,” “太好了,我去弄几个菜,咱们一家要好好团聚一下!” “但是……”宋鸽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吗?” “妈妈,我跟卢拓回趟他老家,平平中午就在您家吃吧。” “哦?好吧,去吧,平平就在我们这里了,你们尽管去,放心好了。” 宋鸽爸爸听到电话后,就走了过来,说道:“是鸽儿吗?” 妈妈放好电话,说道:“是,他们回卢拓老家了。” “哦?这么着急回去?”爸爸皱了下眉头。 妈妈说:“再不会就要过年了。” 爸爸微微摇摇头,他断定女儿和女婿不单单是因为快过年了才回家。 这时,客厅的钢琴声停住了,平平跑了过来,他抻着短了袖的毛衣,说道:“姥姥,是妈妈和爸爸的电话吗?” 宋母说道:“是的,他们回老家看你爷爷和奶奶去了,不回来吃饭了。” 平平一听,就委屈地说道:“他们不是说要带我一块回去的吗?” 宋父走了过来,摸着虎头虎脑的外孙,说道:“他们有事,春节会带你回去的。” 在通往卢拓老家的公交车上,宋鸽和卢拓一前一后隔着三排坐着。 望着急促闪过的枯树,宋鸽心绪万千。她不知道有着怎样的谜底在等着她,也不知道卢拓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到了县城公交车站,宋鸽下了车。 卢拓走了过来,他招呼过一辆电动三轮车,说道:“去市儿童福利院。” 宋鸽不知他为什么不带她会老家,而是要来儿童福利院,但是她没有问,而是跟着他坐进了便宜的电动三轮车。 这是卢拓老家所在地的市级儿童福利院,不用说,里面住着的都是无人认领或者是患有身体智力严重障碍的儿童。 电动三轮车很冷,只冻得宋鸽手脚冰凉。好不容易到了儿童福利院,卢拓带着她来到警卫室,跟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看门人说道:“你好,我是王红梅的表弟……” 不等卢拓说完,那个看门人说:“我认识你,你是卢蕊的父亲。” 卢拓说:“谢谢,谢谢您还记得蕊蕊。” 那个人给他打开门,说道:“王老师不在,快过年了,谁还没点事?你如果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卢拓说:“我没事,就是到这里看看,一会就走。” 卢拓领着她就走进了这家儿童福利院。 此时,刚刚吃过午饭,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晒太阳。 宋鸽看着他们,她不知道卢拓为什么领她来这,更不知道看门人为什么说他是卢蕊的父亲,难道卢拓有孩子?一肚子的问号,此时都聚集在脑子里,但是她忍住了没问,她相信既然卢拓是来揭晓谜底的,一切她都会明白。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宋鸽的脚腕,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四肢不全而且嘴歪眼斜完全匍匐在地的男孩子,抬着头咧着嘴看着她,还冲她一个劲儿地傻笑,从嘴里流出很长很长的哈喇子,她吓得“啊”了一声。 卢拓回过头,赶忙抱住她,说道:“不怕不怕,这些孩子没有恶意。” 卢拓弯腰,掰开那个男孩子的手,宋鸽立刻跳出好几步远,她回头看着他,就见那孩子非常可怜,身上的棉衣倒还好,就是非常脏。 她不忍看他了,赶紧扭过头。 卢拓领着她来到一间屋子,他指着靠里面的一个小床说道:“那里,原始是卢蕊的位置,卢蕊,是我女儿……” 尽管宋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卢拓的话惊到了,她长大了嘴,看着他。 卢拓搜寻着这里的一切,他很失望,说道:“这么多年了,已经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了,上帝把她当做了风,轻轻一吹就过去了,在这个世上就留下了一小捧……一小捧……” (由于伤病不能久坐,今天就更一章,实在抱歉!) 1048、宋鸽感到震惊 卢拓几度哽咽,说不下去了。 宋鸽何尝不知道他说的那“一小捧”的含义?看着他伤感的泪花,她轻轻挽起他的胳膊,走出这间屋子。 他们坐在一个石台上,老师们开始让这些孩子们回屋。 宋鸽扭头看着低头垂泪的卢拓,说道:“你原来有过孩子?可是大家谁都不知道,连爸爸都不知道。” 卢拓看着她,说道:“是的,大家只知道我离过婚,不知道我还有过这么个孩子,我的前妻,是我的同桌,也是初中和高中同学,我们算是学校开始同学恋最早的一对,我比他早一年考上学,上了青州师范,她复读了一年后,考上了我们当地的师范学院,我毕业后被留校任教,一年后,她也毕业,但我却没有能力将她和我调到一起工作,她被分到了我们家乡一所中学任教,后来,我们结婚了,结婚后,她就一直跟我父母住在一起,因为两地分居,又都刚刚参加工作,一直没敢要孩子。” 说到这里,卢拓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她意外怀孕了……” 宋鸽看着他,他低垂下眼睛,表情十分沉重和难过。 但他还是低低地说道:“怀孕后,她反应很大,我父母负责照顾她,因为学校离我父母家很近,为了孩子的营养,我父母让她一日三餐都要回家吃饭,我每个周末也都回来和他们团聚,那段日子,是我们婚后最幸福的日子,幸福地等着孩子出生,幸福地等着做爸爸,可是,孩子生出后……” 卢拓突然低下头,用手抱住了头,他说不下去了。 宋鸽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但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说道:“之前……没做孕检吗?” 卢拓说:“那个年代,不讲究啥孕检,再说,我们岁数也不大,身强力壮,自从怀孕后,她感冒都不吃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拓说:“原因在我,我患有先天性染色体缺陷……” “啊!” 宋鸽立刻瞪大眼睛,她彻底惊呆了! 卢拓没有在意她的吃惊,继续说:“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丢下孩子,辞职去了南方,两年后,回来跟我离了婚。这期间,我把孩子送到了表姐负责的儿童福利院,如果在老家养着,经常有人以串门的名义来家里参观,父母受不了左邻右舍的议论。” 宋鸽注意到,卢拓始终都没描绘过孩子到底有什么残缺,也许,这对一个父亲来说是残忍的,所以她不也问。 卢拓继续说:“尽管孩子先天残缺,但我没有放弃对孩子的治疗,哪怕她就是呆傻一辈子,只要能在世上陪着我,我就不会放弃给她治疗,就这样,被医院宣判活不过两年的孩子,却在这世上活到了六岁,六岁的时候,她需要进行一次大手术,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但成功的几率也很大,各占一半,我想赌一把,就这样,我亲手把女儿抱到了手术台,手术费用是我全部借的钱,还有一部分用的银行贷款。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她没能挺过术后感染这一关,可怜的孩子,还是离我而去了……” 眼泪,再次从卢拓的眼里流出。 以前,宋鸽只知道他是离婚的,但是不知道他还有着这样沉重的经历。 她默默地握上了卢拓的手,说道:“孩子的事,你前妻知道吗?” “知道,下葬那天,她回来了,我是通过她家的人跟她联系上了,我希望她回来,送送我们可怜的孩子……毕竟是我们把她带到这个世上来的,她回来后,我们俩一句话都没说,完事后她就走了……” 宋鸽说:“你的钱是不是都还账了?” “是的。”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而且,你还每个月把工资交给我?” 卢拓说:“工资当然要交给你,娶了老婆养了孩子,我就要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孩子的事,别说你不知道,就是我周围的人、跟我最好的人、包括宋老师都不知道,你想想,世上有哪个男人愿意公开自己有不能繁育后代的疾病?这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先天无后的命。” 听到这里,宋鸽的心慌乱地跳了起来,她的尴尬地脸红了。 卢拓说:“我没有影射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的遭遇,爸爸当初都跟我说了,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平平不是我的,因为自从我得知自己有先天毛病后,就主动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无论如何,我卢拓这辈子都不能再造孽了……” 听到这里,宋鸽红着脸争辩说:“卢拓,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有了平平,后来知道后,几次想跟你说,但是都被你制止了,最后一次你对我说,说你什么都明白,我们只需好好过日子,过我们三口之家的日子,那个时候,我就认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让我难堪,是爱我的表现才不让我把话说透。” 卢拓看着她单纯无邪的眼睛说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还有,我不让你把话说透,就是想让你明白,我默认了这个所谓的早产婴儿,他就是我卢拓的孩子,这是上天给我送来的礼物,上天待我不薄,我要好好珍惜这点福分,所以,我对平平一点虚情假意都没有,更没有丝毫歧视你的意思,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为了所爱的人不惜付出一切,我相信凭我卢拓的能力,我也会让你死心塌地爱上我的,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平平的事情,我说的是任何人,永远永远,你能做到吗?” 宋鸽怔怔地看着,一时无法表态。 卢拓坚定地说:“平平是我卢拓的儿子,这一点你必须明确!” 宋鸽忽然心很乱,她不知道如何答复他。 “我需要你表态。” “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你自己不承认,你姨一辈子都不会泄露这个秘密,你父母更不会,你必须做到这一点。” 宋鸽心很乱,但她还是冲卢拓机械地点点头。 1049、内心的撕裂 卢拓又说:“这几天在看守所,我也想好了许多事,虽然我没有了公职,只要你不跟我离婚,我就会换一种活法,照样可以东山再起,甚至比以前会活得更好,我有信心让你和平平过上富裕的生活, 我已经打算好了,我准备下海经商,一切从头开始……” “经商?我们现在穷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哪有本钱经商?”宋鸽说道。 卢拓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放心,我有知识有文化,如今这个社会,只要你肯放下自尊,放下所谓的架子,付出力气就饿不死人,你没看学校早点摊的那对夫妻,人家供着两个大学生,还在市区最好的位置买了房子。当教务处主任的这几年,我跟社会上的人有些接触,也建立了一些人脉关系,有些还是可以利用的,并不都是人情冷暖,只要有你和平平在,我就有信心!” 宋鸽机械地点点头,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 宋鸽问道:“妈妈,平平呢?” 妈妈说:“陪你爸爸去散步了,这孩子,越来越离不开你爸爸,跟我却越来越疏远,我让他陪我去公园吊嗓子,他说他浑身打冷战起鸡皮疙瘩,不爱听,可是你爸爸一说让他跟他去散步,他穿上衣服就往外跑,我都被他俩快气疯了。” 妈妈早先是平水剧团的演员,老了还有个吊嗓子的习惯,每次平平见姥姥吊嗓子都捂着耳朵逃跑。 宋鸽笑了,说道:“您呀,别怪平平跟您远跟爸爸近,您想想,这一年中,您快有一半的时间在平水老家住了,别说他,我都快不记得您了。” 妈妈怪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没良心,你以为我愿意回去了,你哥跟小霞自打结婚后就没让我省过心……” 妈妈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卢拓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邵院长给你爸爸打电话,说让你多晚都要去他家找他一趟,还说有事和你商量。” 卢拓问道:“他没说跟我商量什么事吗?” 宋母说道:“应该没有,我没听你爸爸说。” 卢拓犹豫不想去,宋鸽说道:“去吧,在你的问题上,学校也够维护你的了。” 宋母说:“我先给你们热饭吃,吃了饭再去。” 卢拓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不饿,回来再吃吧。”他说完,穿上外套围上围巾就走了出去。 望着卢拓走出去的背影,宋母看着女儿,说道:“我去给你热饭,你先吃?” 宋鸽摇摇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饿。” 宋母见女儿心事重重,就坐到她的旁边,问道:“卢拓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宋鸽就将卢拓想经商的意思告诉了妈妈。 妈妈紧接着问道:“你们今天回老家,是因为这事吗?” 宋鸽摇摇头,既然卢拓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女儿的事,她也没有必要跟妈妈说。 “那你们急着回老家为什么?” 宋鸽看着妈妈保养得很好的面庞,说道:“您就别操心我们的事了,还是多关心关心哥哥吧。” “唉——”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前两天两口子又吵架了,想离婚,我也烦了,我在电话里跟他们俩人说,想离就离吧。” 宋鸽没有说话,她望着前面的电视出神,但是细心的妈妈看出,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上。 妈妈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心疼地拉起她的手,说道:“孩子,你也要面对现实,坚强起来,唉,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呀……” 半晌,宋鸽才回过神,她看着低头难过的妈妈,说道:“妈妈,不是我批评您,您要向爸爸学习,爸爸从不像您这样,一面劝我坚强面对,一面又唉声叹气。” 妈妈一听,破涕为笑,她亲昵地打了她一下,说道:“鸽儿,你真是长大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妈妈,我再长不大,我儿子谁管呀?” 说到这里,宋鸽忽然想到卢拓做结扎的事,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妈妈看着她,说道:“鸽儿呀,你也要对自己上点心,别心里只装着平平。” 宋鸽看着妈妈,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妈妈,您这话还是去劝别人吧,劝我不顶用。” 妈妈说:“我还不是心疼你吗?” 宋鸽连忙说道:“别,您别心疼我,还是去心疼心疼您那两个冤家吧,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唉,刚才你爸爸也这样说,他说不让我操心你的事,让我管好你哥的事就行了,各管各的孩儿,好像你不是我生的似的!我说我谁都管不了,以后也不管了,你们都大了,我也老了,就是想管也管不动了。” 宋鸽说:“妈妈,您这样想就对了,您跟爸爸就应该安享晚年生活了。” 妈妈看着她,说道:“鸽儿,我也想,可是做不到,你爸爸也做不到,他今天还说过了春节,要扩大办班规模,想租用学校一间仓库当教室,如果学校不租给他,就到外面去租房。” 宋鸽何尝不知道爸爸是为了她才想扩大补习班的规模?因为在爸爸眼里,她才是他的亲骨肉,所以他才跟妈妈说,各管各的孩儿,不让她操心女儿的事。 没想到,一直被他们认为省事的女儿,在恋爱、婚姻这个问题上,一直都没让他们省过心。 想到这里,宋鸽鼻子一酸,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钢琴旁,看着儿子练习的曲谱,想起卢拓说平平就是他的孩子的话,再次陷入沉思。 妈妈见女儿心事重重,悄悄关了电视,去厨房给女儿热饭去了。 宋鸽的确心绪难以平静,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原本平静的生活,随着薛家良回到青州任职,她就感觉哪儿都不对了。 首先是她的心变得不平静,后又卢拓不安分,非让她去找薛家良,想当什么副院长,结果被别人举报,其实每一次见到薛家良,尽管她装得若无其事,每一次对她的内心都是一次撕裂。 1050、卢子平猜想 这时,宋父和平平从外面散步回来了。 平平一见妈妈回来了,顾不上脱衣服,就跑到妈妈面前,说道:“妈妈,你猜我今天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望着儿子长得长胳膊长腿的儿子,宋鸽内心百感交集,她伸出手,抚摸着儿子冰冷的脸蛋,说道:“来,妈妈先帮你把衣服脱下来,你再慢慢说有趣的事情。” 尽管儿子的高度早已经超出了自己,但他仍然是个孩子,脸上天真无邪的表情和那阳光灿烂的笑容,都说明他的心智追不上他的身高。 儿子张着两只胳膊,任由妈妈帮他褪衣袖,宋鸽看着已经开始穿成人衣服的儿子,说道:“妈妈今年给你买的这件新羽绒服,小朋友没说你像个小老头吗?” 平平说:“没人说,一个跟我同样高的同学,也穿了跟我一模一样的衣服,我们已经买不到未成年人穿的衣服了。” 姥姥走过来,问平平:“你姥爷呢?” “在后面。” 宋鸽说:“你是跟姥爷一起出去散步的,以后不能光顾着自己往回跑,要跟姥爷一起回来。” 平平说:“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只不过我比姥爷跑的快。” 宋鸽爱昵用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狡辩,好吧,说说你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平平张了张嘴,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他眨巴着清澈的眼睛说道:“我忘了,妈,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 宋鸽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故意问道:“妈妈哪样了?” “本来进家的时候我想说,结果你一打岔,我想说的话就被你打到爪哇国去了,还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就忘了,您说,万一我刚才脑袋灵光一现,说不定就是哥德巴赫猜想,您这一打岔给打没了,您说,是不是要耽误一个天才的降临。” “哈哈。”听了儿子的话,宋鸽笑了,她说:“我看,你脑袋里的不是哥德巴赫猜想,是伟大的卢子平猜想。” 平平说:“就是就是。” 这时,宋父裹得严严实实进来了。 平平立刻跑到他跟前,说道:“姥爷,刚才……对了妈妈,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小狗,那个小狗太可爱了,特别喜欢追着我跑,主人让他给我作揖,他就冲着我作揖,太可爱了,遗憾的是我兜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明天散步我一定提前给它预备点吃的,据说它喜欢吃糖果,我好喜欢它……” 平平喋喋不休地讲着他的奇遇。 宋鸽慈爱地看着儿子。 这时,姥姥说道:“平儿喜欢的话,姥姥给你买一个。” “妈——”宋鸽说道:“您不能怂恿小孩子养狗,不卫生。” 爸爸脱了外套走过来,说道:“那个小狗的确很可爱,别说平平,我都喜欢。” 平平不高兴地说:“我也没说要养啊——”他一转身,就坐在了沙发上,不说话了。 与刚才的口若悬河相比,平平此时沉闷了下来。 宋鸽连忙跑过去,说道:“妈妈不让你养不是因为别的,是考虑到卫生问题,你还小,身体抵抗细菌的能力不强,所以就要格外注意。” 姥爷走过来,说道:“小狗不是绝对不能养,关键是人家卢子平没说要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惹我们不高兴。” 宋鸽连忙说:“对对对,姥爷批评得对,我的确有点神经过敏了,等你再长大点,抵抗力再强点,我会给你买个小狗玩的。” 平平见妈妈主动认错,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爸爸问道:“鸽儿,小卢是不是去院子家了?” “是的。” 正说了,卢拓开门进来。 平平喊道:“爸爸好。” 卢拓的目光就落在了平平身上,他走过去,和儿子击了下手掌。 这几天,家人跟平平说卢拓出差了,过几天就会回来。而且,宋鸽有意识隔绝平平跟院里的人接触,即便跟人接触,也是在有家人的陪护下,目的就是不想让平平听到闲言碎语。 本来租房的时候,宋鸽想去外面租,考虑到他跟爸爸学琴不方便,就租了一对老夫妻的房子,跟爸爸仍然是前后楼。 远处,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平平在和姥姥看电视,宋鸽、爸爸和卢拓则坐在餐厅的桌子边。 爸爸问卢拓:“院子找你什么意思?” 卢拓从兜里掏出三沓钱,放在桌上。 宋鸽怔住了,敏感地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宋鸽的反应,或多或少地刺激到了卢拓,他说:“老邵借给我的。” “借给你?为什么借钱给你?”宋鸽急切地问道。 爸爸瞪了女儿一眼,说道:“你急什么,听小卢把话说完。” 卢拓这才缓缓地说道:“我去后,老邵跟我说,他说我虽然犯了点错误,但是这几年的工作还是不错的,他说,有件事想征求我的意见,想对我进行留校聘用,还做后勤工作。” “哦?你怎么说的?”爸爸问道。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表示自己自谋出路,从头开始。” “你怎么从头开始?”爸爸又问道。 卢拓看了一眼妻子,说道:“我今天跟鸽儿商量了,我想下海做生意,只要能挣钱,多小的生意都行,换一种活法也不错,检验一下我卢拓到底有多大的生存能力。” “你……能俯得下去身、吃得下这苦吗?” 卢拓苦笑了一下,说道:“有什么俯不下的身、吃不得的苦?我以前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充其量就是个股级科员,可能都上不了组织部的花名册,如果不是贪心不足,非想挤进组织部的花名册,还不至于……” 说道这里,卢拓低下头。 宋鸽握住他的手。 卢拓抬起头,看着岳父,继续说:“这几天在里面我想明白了许多事,什么都是身外之物,是虚的,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挣得实实在在的钱才是真的。” “你有什么打算?”爸爸继续问道。 卢拓说:“我准备找找以前的关系,先跟着他们学学、练练,让他们带带我,一句话,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人,犯法的事不干。” 1051、领导干部没有私事 爸爸说:“你要是不介意,咱爷俩搭伙怎么样?我准备扩大招生范围,将学校那件存放破烂桌椅的小仓库租下来,粉刷一下,办一个综合的钢琴辅导班,你看怎么样?” 卢拓似乎早就想好了,说道:“我前期可以帮助您忙活,毕竟有许多卖力气的活儿你做不了,等您开班后,我就撤,我还是想自己出去闯闯。” 爸爸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其实,我的确缺个帮手,如果你不愿意加入,我不勉强,闯闯也好,见识一下校园以外事情。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想法跟老邵说了他才借钱给你?” “是的,因为拒绝留校聘任,他见我铁了心要单独干,就让他老婆拿了三万块钱给我,我不要,怎么都不要,他执意要借给我,说就当我做生意的启动资金,等我赚了钱,让我连本带利还给他,如果赔了,有就还,没有就不还了。” 堂堂的院长借钱给一个犯错误教师,而且他们并不是交情有多深厚,无论是宋鸽还是卢拓包括爸爸,都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薛家良。邵院长是看在薛家良的份上,想帮他。 但是三人谁都没捅破这层意思。 宋鸽说:“如果你做生意,我们可以跟银行借钱,借私人的钱,是会有许多不好的因素的。” 卢拓说:“我不拿着的话,他都跟我急了,我也不能给脸不兜着呀,我给他写了一张借条。” “写了?” “当时就写了。”卢拓说道。 宋鸽松了一口气。 卢拓把这钱推给宋鸽,说道:“你明天先存上,等我用的时候再跟你要。” 宋鸽点点头,起身拿过自己的包,将钱装进包里。 继卢拓之后,康来也接受了组织上对他的党纪处分。 纪委通过一系列调查,除去他有严重的男女作风问题外,在经济上也有着诸多解释不清的问题,最后受到开除党籍、保留公职的处理。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但是薛家良没有丝毫过年的样子,继市两会结束后,他马不停蹄,调研、慰问、访贫问苦、安全生产……等等,还要为春节后省里的两会做准备。 即便工作再忙、再累,他也没有忘记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阳阳跟张钊见面。 这天下午头下班,他刚从部队慰问回来,正好看见侯明和秘书也下了车。 侯明扭头一看是他,就说:“你还回来了,我还得以为部队那些人把你扣下喝酒呢?” 薛家良总怕他晚上给自己安排活儿,说道:“是不放我回来,但是没办法,我晚上有个很重要的活动。” 侯明一听,问道:“私人活动能重要到哪儿去?” 薛家良一听,四下看了看,只有侯明的秘书和自己的秘书,没有别人,就咧着嘴小声说:“我的书记大人啊,你想想,这段时间我黑天白日的闲着了吗,就像一个陀螺,转慢了都被您抽,晚上我就不兴安排一下我自己的私事了?” 侯明故意绷着脸说:“你老泰山说过,领导干部,没有私事。” 薛家良一听侯明这口气,就感觉他要安排自己,就赶忙问道:“这是他说的?” 侯明按下电梯,说道:“这的确是他说的。” 薛家良说:“但是我这个说是私事就是私事,说不是私事也不是私事。” “怎么讲?” 电梯门打开,薛家良用手挡着电梯门,让侯明先进,然后自己才进去,两位秘书则上了另一部电梯。 电梯里,薛家良这才说:“今天晚上有件事必须办了,那就是让我的养子认祖归宗,您可别忘了,对方目前可是咱们的客商代表的身份呀。” 侯明看着他,奇怪地问道:“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没把儿子还给人家?” 薛家良故意梗直头,说道:“看看看,您都这么说,何况是人家亲爸?您想想,自从那次晚上第一次跟张钊见面到现在,我闲着了吗?哪天不是九十点钟才回去,九十点钟还算早的,经常半夜回家,您又不是不知道?” 侯明说:“上次不是说第二天就让孩子跟张钊相认吗?” 薛家良说:“没错,的确说好第二天让他们父子团聚,可是,您一个电话,咱们几大班子的人不就去省里开会了吗?就打那开始,一刻都没闲着呢。” 侯明点点头,说道:“要是那样的话我就理解了。” “您理解没用,我是担心张钊,怕人家亲爸爸误解,好像我死把着儿子,不想给人家似的,所以,今天晚上就请您发发慈悲,无论如何都不能安排我课外活动了。”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没办法,只能我代表你出席应酬了。” 薛家良不敢问是什么应酬。 侯明说:“中油的周总,说年前在一起坐坐,我以为你今天晚上没事就应了,既然如此,你就别去了。” 薛家良终于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体谅。” 侯明看着他,说道:“冷不丁把儿子还给人家,你还会受不了呢。” 薛家良说:“我可能还行吧,估计忙起来就忘了,然子不行,这两天一想到阳阳要离开,她就抹眼泪。” 侯明说:“想不到小然还这么多愁善感,在我印象中,那可是个牙掉了都不带流泪的丫头,怎么被你宠的软弱起来了?” 薛家良没有争辩,因为此时电梯门已经打开,薛家良笑着说:“是的是的,我有罪,我有罪。”他一边说着,又给侯明挡着电梯门,侯明这才下去。 出了电梯,两位领导就都跟恢复了紧张严肃的表情。薛家良跟在侯明后面进了他办公室的门,他们就一天的工作做了简单的小结。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好了,既然你安排了事,就早点走吧,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 薛家良一听,赶紧抬起屁股,就走了出去,他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回,直接下楼,坐上车就回家了。 半路上,薛家良给张钊打电话,跟他定时间。 1052、怕控制不住自己 张钊在电话里诚恳地说:“薛市长,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忙,既然忙就别这么赶了,春节放假再见面也不迟。” 薛家良说:“你就别想美事了,孩子也该你带带了,也让我们轻快轻快。” 张钊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好吧,您说在哪儿?”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家里吧,这样可以增加你们的亲近感。” “家里……也行,我准备准备。” 薛家良说:“你家里有什么吃的?” 张钊说:“实不相瞒,过年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前天三儿把心怡他们娘俩最后两大箱子东西给我送来了,我正在整理呢……” 张钊所说的两大箱子东西,就是法院最后封了柳心怡住的房子、柳心怡住进精神病院后,薛家良让刘三和罗锐去了柳心怡家,将他们最后的东西收拾进了箱子里,一直存在博阳县刘三的房间,后来这些东西跟着他们几次搬家,最后搬到了青州。 这些东西薛家良之所以保存下来,其目的也是不让阳阳忘记他的亲生父母,给阳阳保留着那一段幼时的记忆。 薛家良“嗯”了一声,说道:“除去你跟博阳代表合影的那张照片外,其它东西我从未让阳阳看过,将来怎么跟阳阳解释,是那么做父母的事。” 张钊沉闷地说道:“薛市长,谢谢你,你是个有心人,不怕你笑话,我看了这些东西,许多事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很……很难过……”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等你站稳脚跟后,你们一家三口即将迎来团聚的曙光。” 张钊哽咽着说:“谢谢!” 薛家良说:“你会做饭吗?” 张钊吸了一下鼻子,说道:“会做一点,但是让你和弟妹来这个斗室吃饭不合适,咱们还是到外面找个饭店吧。” 薛家良说:“你放心,你弟妹早就说不参加今天的场合,她怕自己伤感,另外,她也有了身孕,不想让她激动。” 张钊听后说道:“这样,这次你们来,仍然把阳阳带走,等他慢慢接受我后,再把他留下。” 薛家良说:“看情况吧,反正这几天我们也在有意往他耳朵里灌输,说你该回来了,前期工作我们一直在做,至于怎样让孩子接受你,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张钊兴奋地问道:“你们跟他提到我,他是什么反应?” 薛家良说:“他很高兴,跳着脚说道:哦,我爸爸该回来了!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了,也要给孩子一个接受你的过程。不过再怎么说,你们才是血缘父子,可能第一次他会感到突然或者陌生,你都不要强迫他,更不要压制他认你,这一点你必须做到,因为阳阳长这么多,我们从来都没有强迫他,当然,他是个明白的孩子,很懂事,也很讲道理,你跟他交谈,千万别让他当孩子,要当大人,他心智很健全……” 说到这里,薛家良自嘲地说道:“看我,跟你一唠叨起孩子来,就啰嗦了这么多,你快去准备晚饭吧,你儿子爱吃什么你还记得吗?” 张钊支吾着说:“我离开他的时候,还不到三周,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行吧,你随便做吧,这个孩子不挑食,什么都吃。” “好,我马上去准备。” 薛家良挂了电话后,没有立刻动身,他目光有些呆滞,无神地盯着前方发呆,过了一会后,才意识到应该给公然打个电话,让他提前给阳阳做准备。 他拿起电话,给家里拨去。 电话是阳阳接的:“喂,你好。” 听到阳阳清脆稚嫩的声音,薛家良立刻有了精神,他也故意细声细气地说道:“阳阳,我是干爹,你在干什么?” “我在帮助公然妈妈干活。” “哦,你在干什么活儿?说给我听听。” “我在给咱家的绿色植物洗脸。” “哦?哈哈。” 薛家良明白了,家里有几盆适合北方室内养的绿植,一盆是橡皮树,一盆是龟背竹,还有一盆正在开花的君子兰,还有两盆他叫不上名,公然很注重这些绿植的清洁,经常用干净的抹布擦拭叶子,这几盆绿植长得特别好,调节了室内空气的作用。 那盆叶片厚实,浓绿带红,叶苞就像一支红蜡烛的橡皮树就在电话柜的旁边,所以电话刚一响阳阳就接了。 薛家良笑着说:“让公然妈妈接电话。” “好的,干妈,干爹让你接电话。” 公然很快就接过电话,模仿薛家良老家的口音说道:“啥子事?” 薛家良笑了,说道:“今天晚上我约了张钊了,你去吗?” 公然一听,就捂着话筒小声说:“是不是要带……阳阳?” “是的,你去吗?” 半晌公然才说:“老薛,咱们不是提前说好了吗?我不去,再说……我现在也不方便,等……以后我再去看他……” 薛家良听出了公然声音有些发颤,就说道:“我明白,那你一会给阳阳准备一下,穿好衣服,我到了后你就让他自己下来。” “咱们准备?”公然呛着鼻音问道。 薛家良知道她神经了,就说道:“就给他穿好衣服就行,我估计今天怎么带过去,他肯定还得怎么跟回来。” 公然说:“好吧。” 挂了电话后,薛家良披上外套就往出走。 方洋走了出来,他刚要说话,薛家良就说:“今天晚上没事,你也安排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好的,有事您再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到了车里,他跟刘三说道:“我跟张钊约好了,今天晚上正式见面。” 刘三驾着车驶出去,他没有说话。 薛家良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刘三苦笑了一下,说道:“叔,我就别去了。” “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我……我也有点不想看那场面……怕自己控制不住……” “浑话!哦,你们都不去,就我带着阳阳去?关键时刻都躲一边去了!” 刘三说:“我不是想躲一边,我是真怕到时自己控制不住再影响了他们父子重逢。” “你就不怕我控制不住?”薛家良没好气地反问道。 1053、父子初见 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就这么一说,龚姨不去,我再不去,哪能让一个人去呀?” 薛家良闷声说道:“这还差不多。” 他们的车刚驶进家属院,刚停在楼下,漏洞的门就开了,公然披着大衣,领着阳阳走了出来。 阳阳被公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条蓝白格的小围巾系在颈间,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他看见薛家良的车后便欢快地跑了过来。 薛家良从里面给他推开门,阳阳一下子就钻了进来。 薛家良说道:“把车窗降下来,跟干妈说几句话。” 阳阳降下车窗,往出探着小脑袋,说道:“外面冷,别冻着小妹妹。” 公然走到车门前,伸出双手,捧着阳阳的小脸蛋,说道:“去吧。” 阳阳说:“我还回来呐。” 公然眨巴着大眼睛,跟阳阳挥手再见,说道:“好,我等你。” 阳阳也跟公然摆着手,刘三便开着车掉头,他看着公然,跟她摆摆手。 薛家良降下自己这边的车窗,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说:“回去吧,冷。” 公然冲着他点点头,一直望着他们驶出视线才回去。 车内,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半晌,薛家良才看着阳阳,说道:“阳阳,你知道今天咱们要干嘛去吗?” 阳阳低下头,说道:“知道,公然妈妈刚才告诉我了。” “公然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我你们要带我去见爸爸。” “对呀,你不高兴吗?” 阳阳听了薛家良的问话,就靠在他的身上,说道:“也高兴也不高兴。” 阳阳对爸爸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如果不是薛家良最近在有意强化他的记忆,爸爸是谁,他早就忘了。 “你为什么也高兴也不高兴?” 阳阳依偎在薛家良身上,说道:“就是也高兴也不高兴,你就别问了。” “哦?难道你还有秘密?” “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我问?” 阳阳说:“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见我?” 薛家良说:“这个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他才调回来呀。” “那他之前为什么不回来?” “路途太远,他不方便回来。” “比美国还远吗?” “没有美国远。” “既然没有美国远,那你去美国都回来了,怎么他都没回来?” 薛家良没想到阳阳会这么说,他想了想说:“我去美国中途不是也没回来吗?” “去远处工作就可以不要儿子吗?” 薛家良抱过他,说道:“好孩子,这个问题你问你爸好吗?让他解答你。” “我不问。” “你为什么不问?” “我知道你们大人总会有理由说服小孩子,所以我不问他。” 薛家良说:“你要问,一定要问。说不定爸爸就等着你问他呢?” “好吧。” 阳阳说完,忽然抬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干爹,你说我还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薛家良摸着他的脑袋,疼爱地说道:“当然。” 阳阳撅着小嘴,认真地说道:“爸爸回来了,是不是妈妈也要回来?” “这个……”薛家良还真被他问住了,他想了想说:“这个问题你留着,也去问你爸。” “我不问他,我感觉是不是他们离婚了?” “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我同学就是爸爸和妈妈分开好长好长时间,最后就离婚了。” 薛家良搂着他,说道:“放心,他们没有离婚,就是太远,不方便回来看你。” “我知道,公然妈妈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但是我不想原谅他们,再远,也不能不要儿子呀?” 薛家良说:“对呀,所以他们把你交给我了,怎么,难道你后悔跟我吗?” 阳阳听他这么说,就抬头看着他笑了,伸出手,捏住薛家良的嘴唇,笑着冲他摇摇头。 薛家良见阳阳这么可爱,一下子就把他抱在了怀里…… 阳阳说:“那我还能跟你们在一起吗?” 薛家良低哑这嗓子说道:“能,太能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家,也是你的家。” 阳阳说:“那就好,公然妈妈还让我帮助哄妹妹呢。” “对呀,所以你要经常回来,不然我们会想你,你也会想我们。” 阳阳点点头。 张钊已经等在外面,他来来回回地踱着脚步,看见薛家良的车过来了,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薛家良指着车外那个穿着浅驼色裤子黑色大衣的高个男人,说道:“阳阳,那个人你认识吗?看看他是谁?” 阳阳使劲攥着薛家良的衣领,不错眼珠地盯着外面的人。 薛家良又说:“你还记得他吗?是不是长得很高,也很帅!” 阳阳抱住薛家良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那你说他是谁?” 阳阳揪着薛家良的耳朵,两只眼睛仍然盯着外面那个人,说道:“是爸爸。” “对,好孩子,你真有出息,还认得他。他就是你爸爸,他为了你上学方便,就在这里租了房子,还给你装修了卧室。” 阳阳说:“他头发比照片上的白。”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的,人老了,都会白头发的,我们下车。” 车外,张钊的心激动得直跳,他很想伸手去拉车门,又怕惊住儿子。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刘三下来了,说道:“你开门呀。” 张钊这才伸手拉开车门,立刻,他就看见一张漂亮、熟悉的小脸,这张小脸,更多地有着柳心怡的影子,他的眼睛一热,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 薛家良见阳阳抱过来,抱给外面的张钊,张钊流着泪就去抱阳阳。 哪知,阳阳一转身,回过头就抱住薛家良的脖子,不让张钊抱自己。 张钊尴尬地倒退一步,没有强行去抱他。 薛家良哄着阳阳说道:“阳阳,这是你爸爸,让他抱你下车。” 阳阳双手紧紧地抱住薛家良的脖子,就是不松手,他甚至不去看张钊。 车里车外陷入僵持状态。 这时,刘三进来了,说道:“阳阳,来,我抱你。” 1054、阳阳拒绝张钊 阳阳仍然不肯松手。 刘三就去拉阳阳的胳膊,哪知,阳阳突然大声哭喊道:“我不要下车,我要回家,我要跟薛爸爸回咱们家……” 阳阳一急,就套用了刚才薛家良说的“咱们家”。事实上,薛家良的家一直就是阳阳的家。 张钊尴尬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嘴张了好几次,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唯恐吓着儿子。 薛家良看了看张钊,说道:“我们先在车里呆会,你们先上去吧。” 张钊眼含热泪,冲他点点头,然后就和刘三走进了楼洞。 车里,阳阳仍然在哭。 薛家良说:“嗨,小伙子,别哭了,人家都走了。” 阳阳抽泣着抬起头,向外面看,就看见刘三和他爸爸进了楼洞的门,他们没有回头看他。 阳阳仍然死死地抱住薛家良的脖子,冲着车窗外大声喊道:“刘叔叔,回来,回来开车,咱们回家……” 薛家良笑了,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他不是让你跟他叫哥哥吗?你怎么擅自做主改回来了?” 阳阳抬起胳膊,擦着眼泪说道:“是……是我私下这么叫他的。”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个小鬼头,干爹、干妈,薛爸爸、公然妈妈,刘哥哥、刘叔叔,听听,这都是被你叫的,我一个人在你这里就有好几个称呼。” 阳阳带着泪,也咧着嘴笑了,尽管如此,他还不忘扭头看着车窗外。 张钊和刘三已经上楼了,薛家良从窗户上看见两个人影往外看,然后一闪就不见了。 薛家良没想到这几天的“预热”工作白做了,没想到阳阳这么拒绝见张钊。 他抱着阳阳柔声问道:“阳阳,好孩子,来,干爹问你一句话好吗?” 阳阳一边点头一边擦眼泪,两只小眼睛还在不时地向外查看。 薛家良继续说:“干爹害过你吗?” 阳阳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说,就扭过头看着他,摇摇头。 “那干爹说话你听吗?” 阳阳似乎意识到干爹要说什么,但他似乎没有选择,就冲他微微点点头。 “好,你听我说,这是个严肃的话题,你必须认真听我说,好吗?” 阳阳看了干爹一眼,就往他怀里靠了靠,双手再次抱住他的脖子,抽泣着说:“你该不会赶我下车去见爸爸吧。” 薛家良一听,就差噗嗤笑出声了,这个小家伙,还真不好对付!所以他提前嘱咐张钊,千万不要拿阳阳当孩子看,跟他对话,要像跟大人对话那样认真才对,任何对他的不重视,都足以让你陷入尴尬境地。 薛家良扳正阳阳的身体,让他看着自己,说道:“儿子,干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你不想见他,咱们就不见,马上回家,你什么时候想见他了,咱们再见,你说好吗?” 阳阳的嘴角露出笑纹,他使劲地点着头。 薛家良继续说道:“这样,咱们先在车里呆会行吗?等你三儿叔叔出来了咱们再走,好吗?” 阳阳说:“你不给他打电话,他怎么知道咱们想回家?” 薛家良说:“咱们再等他几分钟,他不出来再给他打电话行吗?” 阳阳想了想,使大劲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说道:“行!” 薛家良轻轻地给阳阳擦着眼泪,尽管阳阳仍然紧偎在他温暖的怀里,但是从阳阳不停向外张望的目光和紧紧抱着自己脖子的双手中,他分明感到此时的阳阳是没有多大安全感的。他很自责,在他的印象中,他薛家良还没有做过一件事让阳阳感到没有安全感过。 他不停地给他擦着眼泪,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后背,见阳阳逐渐安静下来,他才温和地说道:“阳阳,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阳阳点点头,但是眼睛仍然望着那个楼洞门。 薛家良说:“我问你,男孩子长大后就变成什么了?” “男人。”阳阳干脆地答道。 “对,男孩长大后,变成男人,男人是什么,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就要参加工作,参加工作干嘛,就要养家糊口,今天上级让你在这工作,你就在这工作,明天上级让你去那儿工作,你就得去那儿工作,想想干爹,是不是从博阳又到安平,后来因为工作需要,又去美国学习了半年,把你扔给刘叔叔,等干爹回来了,又被上级调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这样?” 阳阳点点头。 薛家良又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还有好多好多人,被上级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工作,他们一年两年,甚至好几年都回不来……” “他们都不带自己的孩子去吗?” 薛家良怔住了,本来这个谈话对于他来说就有相当大的难度,没想到阳阳始终咬住这个节点不放。 “有条件的可以带孩子,但大多数人没有条件,比如去边疆工作,很远,不通火车不通汽车,条件非常艰苦,小孩子到那些地方会经常得病,因为不适应,这些大人们就会将孩子留给家人,你跟其他孩子比有点特殊,你妈妈得了病,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照顾你了,恰在这时,我又非常喜欢你,就让你跟了我,我跟你爸爸说,你放心地走吧,儿子交给我,我不会让他受一点点屈,但是他不听话我会打他屁股,你别心疼就行。等你回来了,我再把儿子还给你,保证让他见了你后跟你叫爸爸……” 薛家良说这话时,心很发虚,他不知道有一天阳阳长大会,会怎么看待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又会怎样看待张钊,看待他的父母。 他一狠心,这些问题还是留给张钊自己解决吧,该需要他坦诚面对儿子的时候,相信张钊会给阳阳一个解释的,但是现在不行,阳阳还小,有些事不是他幼小心灵能接受的。 阳阳这时说道:“我可以跟他叫爸爸,但是我不跟他在一起行吗?”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行,当然行,我说过,干爹的家是咱们共同的家,没有你,干爹也会受不了的,会想你的……” 1055、亲生父亲的良苦用心 本来搪塞阳阳的一句话,却勾起薛家良内心的不舍,他的眼圈就红了。 阳阳给薛家良擦着眼泪,又提出一个让薛家良难以正面回答的问题:“妈妈病得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 薛家良一怔,这些本来是大人面对的问题,却让这么个小人面对,他只能含糊回答:“是的,她照顾不了自己,更照顾不了你,所以,你爸爸才把你托付给我,我正好也缺你这么一个儿子。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带你去医院看过妈妈,后来她转走了,我就没再带你去。” 阳阳的记忆是模糊的,但是对于干爹的话,他是深信不疑,他点着头说:“爸爸到底去多远的地方工作了,他不能带着我,也不能带着妈妈吗?” 薛家良感觉回答他的问题,真比回答省委书记的问题还难。他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具体地方你去问你爸,我也不大记得,那个地名很不好记。” 哪知,他说完这话,阳阳居然看着他,漆黑的目光里,薛家良看出他半信半疑,显然,这话是不能说服阳阳的。 薛家良心说,你愿意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反正我有一定之规,无论你问什么,我都往你亲爹身上推,让他回答你。 是的,许多问题,薛家良的确不能代张钊回答,他可以给张钊养儿子,但是有关张钊和柳心怡的问题,他能解释得只有这些,阳阳深层次的疑惑,是张钊必须面对的,他不能包办,也包办不了。 “阳阳,你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你也看见了,你爸爸看见你的那一刻都流眼泪了,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天下没有一个父母不疼自己儿子的,他有难处,我们要理解,他回来后,什么都没干,马上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为你跟他儿子团聚,他特意把房子装修一新,还给你做了许多你爱吃的饭菜……” “他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薛家良一怔,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敢冒昧回答,万一张钊记不清怎么办?薛家良灵机一动,说道:“其实,你从来都是一个不挑食的好孩子,五谷杂粮什么都吃,所以才长得这么健康,他记得也只是你小时候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好几年过去了,他肯定想不到他的儿子居然长这么大了,而且什么都吃还不挑食。” 阳阳见干爹夸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由于刚才刘三下车的时候,熄了火,车里渐渐冷起来了,薛家良给阳阳整好衣服,围好小围巾,说道:“咱们必须下车了,车里冷了,这样,咱俩进去一下,怎么也得给人家一点面子不是?他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还给我预备了酒,咱们要是连人都不上去,会让他伤心的,你说对不对?” 阳阳想了半天才说:“如果我不想跟他待,还想回咱们的家,你会同意吗?” “天——”薛家良低吼一声,紧紧抱住阳阳,哽咽着说:“好孩子,好儿子,你愿意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咱们的家也是你的家,我当然同意了!” “那好,咱们去他家就看一眼,然后叫着刘三叔叔开车回咱们家,也不在他家吃饭,行吗?” “行!” “拉勾。”阳阳认真地伸出手指。 薛家良的大手指就勾住了阳阳的小手指。 薛家良推开车门,他先阳阳抱出去,把阳阳放在地上,给他戴好羽绒服的帽子,这才自己下车。 他关好车门,领着阳阳上了楼。 楼上的张钊,早就看见了他们下车,但是他怕吓着孩子,不敢去给他们开门,跟刘三说道:“兄弟,你去开门吧。” 刘三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才把门打开。 阳阳进了屋子,他的手紧紧地攥住薛家良的手,生怕他一松手不要自己了。 孩子到底是孩子,兴趣点很容易转移,阳阳进屋后,就被这个新家吸引住了目光。 薛家良一看,张钊这几天的确没少做功课,他将刘三给他的那两箱子东西整理出来,将阳阳小时候的照片都翻了出来,墙上挂着的,桌子上摆着的,都是阳阳的照片,还有阳阳小时候玩的玩具。 阳阳冷不丁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那些玩具感到很新奇,他拉着薛家良的手,围着屋子好奇地转了一圈。 薛家良弯腰指着一张两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小背心和开档裤,手里拿着一支玩具枪的照片问阳阳:“这是谁?” 阳阳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回答他。 薛家良又说:“我怎么看着这个孩子这么眼熟,但我又想不起来是谁,你认识吗?” 阳阳知道干爹在逗自己,就笑着说:“是我小时候。” “呦呵,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当然记得,咱们家有我这张照片,就是跟这个不一模一样。” 当初,为了不让阳阳跟着自己有生疏感,薛家良特意挑了几张阳阳小时候的照片,翻拍后摆在他们的房间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所以阳阳一进门就认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阳阳依然攥着薛家良的手,来到卧室,他对眼前这个小复式空间产生了好奇,小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上下两层床。 薛家良观察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对这个新家产生了好奇和兴趣。这时,他看到一张柳心怡和张钊两个人跟阳阳的合影。 这张照片薛家良还真没在他们的旧物里看见过,当时张钊敢跟柳心怡娘俩照这么一张照片,肯定也是冒了很大风险,毕竟那时柳心怡和阳阳是张钊的“外室”,名不正言不顺。想想一定是柳心怡不甘心当地下夫人才逼着张钊照照的这张照片。她当时这个不善的举动,没想到却为阳阳接受张钊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 此时,阳阳也发现了那张照片,他攥着薛家良的手,盯着那张照片看。 薛家良小声问道:“你认得照片上的人吗?” 阳阳点点头。 “那你说说上面都有谁?” 阳阳怯怯地说道:“有阳阳……” 1056、让儿子鉴定 “还有谁?” 阳阳没说话。 薛家良继续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阳阳这才说道:“是爸爸。” “那个女人呢?” “是……妈妈?”阳阳的口气里有了不确定,他说完,就抬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冲他点点头,说道:“对,她的确是你妈妈,叫柳心怡,你真是好孩子!” 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张钊看到这情形,不住地擦眼泪。 阳阳注视着这张照片,渐渐地松开了薛家良的手,开始查看这个陌生的家。 薛家良没有立刻让他去认爸爸,而是陪着他,将这个不大的房间的角角落落都看个到。 最后,阳阳拿起小时候玩的玩具,笑着说道:“这些玩具是我玩的吗?” 薛家良这才闪到一边,冲着身后的张钊小声说:“这个,你来解答。” 张钊忙冲薛家良摆手,他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前,唯恐又惹得儿子哭闹。 薛家良说:“阳阳,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因为你玩这些玩具照这些照片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让你亲爹回答你的问题怎么样?” 阳阳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听薛家良这么说,他看看薛家良,又看看张钊,低声说道:“可以。” 旁边的张钊一听儿子这么说,就如同犯人受到君王的大赦一般,连忙走到跟前,弯着腰,说道:“这都是你小时候玩的,你看这把塑料玩具枪,是不是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阳阳一听,赶忙回头看着柜子上的那张拿枪的照片,果然一模一样,他不由地笑了。 张钊挨个给阳阳介绍这些照片和玩具的来历,父子间渐渐有了对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就多了起来。 薛家良看到阳阳不再那么强烈地排斥张钊了,就渐渐退到一边,哪知,他刚一转身,阳阳就回头叫道:“干爹,别走。” 薛家良说:“是的,我不走,你总得让我坐会呀?站了半天我不累吗?” 阳阳看了看他,点点头,又四下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刘三,就说道:“哥哥呢?” 刘三忙从厨房出来,他系着围裙,正在往出端菜,说道:“阳阳,哥哥在这,你玩吧,一会饭好了我叫你。” 张钊说:“别叫哥哥,要叫叔叔。” 薛家良说:“这事你别管,阳阳有安排,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两种称呼,是不是阳阳?” 阳阳点点头,不由得笑了。 张钊说:“哦,那你是不是给我也准备了两种称呼?” 薛家良一听哈哈大笑,他说:“张钊啊张钊,你在儿子面前也太谦虚了,你的称呼只有一个,不可能有两个,是不是阳阳?” 阳阳想了想就点点头。 张钊听了薛家良的话也不由地“哈哈”大笑了。 笑声,让这个屋子的气氛轻快了许多。 刘三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这才说道:“张哥,该你上场了。” 张钊正在跟儿子聊得欢,听见他这么一喊,就说:“都归你了,你看着弄吧。” 刘三心说,看见儿子连饭都不做了,就说道:“我弄不了,你说要给你儿子做他小时候最爱吃的,我哪儿知道他爱吃什么?” 阳阳一听,扭头看着张钊,问道:“我小时候爱吃什么?” 张钊说:“你小时候爱吃什么都忘了?” 阳阳说:“忘了,我那么小,早就不记得了。” 张钊看着儿子,感觉虽然他没有跟在父母身边,但他心智健全,而且阳光、健康,一看就是得到了薛家良夫妇和刘三的细心照顾和用心教育。 张钊说:“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鸡蛋羹……” 薛家良一听,不以为然地说道:“嗨——我以为阳阳爱吃什么呐,原来是鸡蛋羹,那个时候他连牙都没长齐呢,也只能吃鸡蛋羹……” 薛家良还要说什么,刘三就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了。 果然,张钊尴尬地脸就红了,他说:“我……只能记住这一点,后来孩子就跟着你们长大了,我就记不得了……” 薛家良赶忙咳嗽了两声说道:“对对对,这话也对,你接到了上级的指令,必须离开,后来阳阳长大了,口味当然会变的。” 阳阳笑了,说道:“我早就不爱吃鸡蛋羹了,都吃腻了。” 张钊说:“但是你小时候可是最爱吃我做的鸡蛋羹了。” 刘三很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做?要不,你去给我们露一手,说不定现在阳阳也喜欢吃。” 张钊不好意思地看着儿子笑。 阳阳说:“那你就去做一次,我看看我还爱吃不?” 薛家良鼓励说:“对,去做吧,阳阳不爱吃,我爱吃。” “好,那我就去试试。”张钊说完,刚要转身,又看着阳阳说:“那你先自己玩会儿?” 薛家良说:“嗨嗨嗨,旁边还有两个大活人呐,怎么叫他先自己玩儿?” 张钊一听“哈哈”大笑,冲薛家良一抱拳就进了厨房。 等张钊将蒸好的鸡蛋羹端出来的时候,薛家良和刘三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张钊说:“怎么样?” 刘三笑着没说话。 薛家良说:“我们说怎么样不顶事,要让你儿子鉴定。” 阳阳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他急不可耐地跑到饭桌前,看着爸爸端出来的鸡蛋羹,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嗨——我以为你会什么法宝呀,这个样子的鸡蛋羹我早就不爱吃了,我原来爱吃哥哥蒸的,他蒸得特别好看,有虾仁、还有绿色的葱花,你这个看着就没有食欲。” 薛家良和刘三哈哈大笑。 张钊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给他解围,说道:“但是,我们和阳阳都明白一个道理,尽管你做得不怎么样,但是我们也会给你面子,也会把这盘鸡蛋羹吃干净,因为你的心是好的。刘三,你说对吗?” “对!”刘三故意高声说道。 薛家良扭头又看着阳阳问道:“阳阳,你说对吗?” 阳阳也学着刘三的样子大声说道:“对!” “声音不够响亮,再说一次。” “对——”这次,阳阳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1057、完成了一件大事 阳阳的滑稽和可爱,逗得三个大男人都笑了。 薛家良跟张钊喝了酒,但是张钊的兴趣显然不在酒上,薛家良就问他春节期间怎么安排。 张钊看了一眼正在跟刘三玩猜拳游戏的阳阳,他便轻声说道:“看情况吧,如果阳阳这几天愿意跟着我的话,我准备带他回趟老家,见见奶奶,然后再准备带他去看看心怡,再回来呆几天,这个年也就过完了,如果他不愿意跟我的话,我就一个人当天去当天回来。”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建厂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 张钊说:“我跟高新区的有关部门接触了一下,了解了大概办事流程,对于我们这个企业,无论是高新区领导还是各个部门,都很照顾,我准备过完年就开始找施工队,开冻后马上施工,争取五一投产。” 薛家良说:“光靠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是的,团队组建得基本差不多了,都是总部安排的,现在我没让他们过来,等年后再过来,管人力资源的过了正月十五就到位,他们要先招工,进行业务培训。” 薛家良点点头。 张钊又说:“许多工作急不得,又赶上过年,中国人的传统,什么事必须过完年再干,年前也干不了,民工都回家过年了,另外,也要等天气稍稍变暖,不然连地桩都打不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这个时间节点找得不错,你也能腾出时间处理一下个人的私事。” 张钊看着儿子,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总部的人照顾我,昨天还专门派北京办事处的人给我送来一辆车子,让我前期当代步工具。” 薛家良说:“你是基建工程负责人,当然要给你车了,不但要给你车,甚至司机助手都要给你派来。” 张钊笑了,说道:“我前期用不到他们,没让他们来,等年后再说吧。” 这时,阳阳突然插话说道:“爸爸,你过完年不去远处工作了吗?” 张钊一怔,说道:“爸爸哪儿都不去了,跟你干爹和刘叔叔一起陪着你上学,长大。” “你再也不离开我了?”阳阳继续问道。 张钊的眼圈又红了,他抱过阳阳,说道:“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今后永远在一起。” “那你不工作是不是就不能挣钱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跟他谈话必须时刻绷紧神经,防止被这个小家伙攥住尾巴。” 张钊笑了,说道:“爸爸从今往后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个地方工作,你欢迎吗?” 阳阳笑了,说道:“欢迎欢迎,那样我就随时能见到两个爸爸。” 他们吃完饭,薛家良打了一个哈,他看了看阳阳,又看了看张钊,说道:“阳阳,干爹太累了,要回去休息了,你怎么着?是在这跟你爸住还是跟我回去?” 刘三说:“跟你爸住吧,你要是不习惯,我明天一早就接你来,行不行?” 通过一晚上的相处,阳阳跟张钊渐渐熟悉了,没了生疏感,他看了看张钊,又看了看薛家良和刘三,故意翻着白眼说:“让我想想。” 薛家良说:“别想了,你就跟留下跟你爸聊聊天吧,让你爸给你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阳阳想了想说:“好吧,那你回去跟公然妈妈说,就说我明天就回家,别让她跟妹妹想我。” 薛家良摸着他的头,说:“好。” 走的时候,刘三跟张钊说道:“张哥,我看你给阳阳的床下铺了电褥子,他从来都没用过这个,这个屋子不冷,暖气挺热的,别让他上火。” 薛家良也说道:“小伙子火力壮,千万别用电褥子,既不安全有容易上火。” 张钊说:“好好好,一会我就揭下来。” 薛家良怕阳阳反悔,就没让他们送出门,把他们拦在门口。 张钊执意要送他们出门,薛家良冲他挤挤眼,再次摆摆手就下楼了。 “干爹再见,哥哥再见。” 坐到车里,薛家良往楼上张钊的家望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三啊,咱爷俩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 刘三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发动着车,向前驶去。 薛家良知道他舍不得阳阳,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回到家。 刘三头下车的时候说:“叔,您明天上午开会,我出去跟小云去领证,时间不会太长,你们散会后我就回来了。” 薛家良这段时间太忙了,他都忘了刘三的事了,就说:“好好好,你不用管我,明天你的任务就是跟小云领结婚证,其它什么事都不要管。” 刘三笑着说:“明天两个小时差不多,什么都不会耽误,您放心吧。” 放好车后,刘三掏出门卡,打开楼洞门,看着薛家良进了电梯后,他才向宿舍走去。 公然没有睡,她一边工作一边在等薛家良他们。听见开门声,她立刻从工作间出来,看到薛家良进来后,以为他后面还有人,直到薛家良关上房门,她才禁不住问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薛家良知道她的意思,故意说:“三儿回宿舍了。” 公然一听,就抱着手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他不让他进来。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知道你问的是阳阳,那个小兔崽子,别提了,到张钊楼下他哭,说什么都不下车,说要回来找公然妈妈,我好不容易把他哄下车了,结果该回来了,他又不回来了,唉,没办法,血缘第一,多远就是多远,白养了他这么多年,看见他亲爸爸了,就不要我这个干的了。” 薛家良唉声叹气,一副无精打采受了打击的模样。 公然不信,知道他跟她说话没正格的,她打开门,探出头,外面果然空无一人。 薛家良知道她在找阳阳,就说道:“别看了,这大冷的天,我能跟你闹着玩儿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外面吗?” 公然重新关好房门,脸上写满了失落。 薛家良换上衣服,开始洗漱,等他从洗漱间出来后,就看见公然正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1058、半夜啼哭 公然那对好看的、空灵的大眼睛,此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忧郁。 薛家良知道她想阳阳了,就走到她跟前,抱过她,拍着她的后背说:“怎么了?是不是想阳阳了?” 这一问,勾起公然的伤感,她哽咽着说:“老薛,咱们老俩被阳阳抛弃了——” 看着公然无助的表情和闪着泪花的眼睛,薛家良的鼻子就是一酸,他难过地抱着公然,宽慰道:“别难过,今天这个结局,不是我们一直盼望的吗?再过三四个月,咱们自己的孩子就出生了,他永远都不会抛弃我们的……” 公然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她趴在薛家良的肩上,哽咽着说:“老薛,就是咱们的孩子今天晚上出生,我还是……我还是舍不得阳阳,是真的舍不得,心都疼了……” 薛家良是了解公然的,别看她外表冷,在人前不善言笑,但是她内心善良,对人真诚,对刘三如此,对阳阳更是如此,尤其是阳阳,她更加不舍得。 薛家良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跟你一样,恨不得张钊那小子永远都呆在监狱,但是不行,因为咱们都是能克制住自己的人,张钊不错了,他知道我早晚都会把阳阳还给他,他也知道咱们一家人跟阳阳的感情,所以劝小伍将这个项目放在青州,为的就是让咱们时不时都能见到阳阳。对了,我跟张钊说了,是很不客气地说了,我说尽管儿子是你的,但是他的成长、他将来的一切、一切必须有我参与,凡是涉及到阳阳的事,不论大事小事,你必须跟我们商量,不许自己做主……” 薛家良没说完,公然带着泪“噗嗤”笑出声,她擦着眼泪说道:“你别说硬话了,我知道你这话的牡目的还是为张钊为阳阳着想,张钊冷不丁接受阳阳,无论饮食起居还是学习习惯,他都不懂,你这样说其实还是想给张钊当好参谋,让他们父子今早复合。” 薛家良扳过公然的肩膀,面对面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公然,你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好吗?你要照顾到你老公的情绪,我为什么要为他们父子好?我真正的目的是想长期霸着阳阳,介入到他的生活,不让他抛弃咱们,你放心,他永远都是咱们的儿……那个干……干儿子!” “哈哈。”公然破涕为笑。 薛家良也笑了,他的虚张声势最终让公然轻快起来。 半夜,薛家良和公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公然立刻说道:“快接电话,肯定是阳阳。” 薛家良闭着眼睛去摸电话,他担心的不是阳阳,唯恐是哪儿着了火,或者年前出了什么安全事故,最近这根弦他时刻绷着。 他摸着黑拿过电话,接通后,里面立刻传来了哭声,他一听,是阳阳,立刻坐起身,大声喊道:“阳阳,阳阳,我是干爹,说话,我是干爹。” 公然此时也坐了起来,她的耳朵凑近听筒。 这时,就听张钊说道:“兄弟,实在对不起,都哭了半个小时了,我才不得不给你们打电话……” “没关系没关系,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睡觉前好好的,谁知半夜起来撒了一泡尿后,站在卫生间就开哭,要回家,找干爹,找干妈,我抱着背着满屋子转悠半小时了也不顶事,没办法,只好打扰你们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公然不容张钊把话说完,一下子撩开被子下了床,几步就走出卧室。 薛家良明白她的意图,也撩开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张钊,你听着,让阳阳接电话。” “好。” 话筒里,立刻传来阳阳的喊声:“干爹,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睡,我要回家,你快点让刘三叔叔接我回家……” 这时,就听张钊在旁边说道:“干爹工作一天了,你不能半夜折腾他……” 阳阳立刻说道:“不,我就要折腾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走开,走开呀——” 这时,薛家良看见公然都顾不上脱睡衣,穿上羽绒服裹上围巾就往外走,他一把拉住公然,同时在电话里跟阳阳说道:“阳阳、阳阳,别哭,听干爹说话,好孩子,听干爹说话。” “好。”阳阳抽泣着说道。 “你别哭,等我两分钟,好吗,两分钟,这两分钟你不能哭,好吗?” “好……的。”阳阳喘着气说道。 薛家良挂了电话,他拉住公然不松手,说道:“你干什么去?” 公然瞪着眼说道:“他都哭成那样了,你说我干什么去?” 薛家良说:“冷静点,你听我说,咱们不能去?” “为什么?孩子半夜啼哭,咱们不去,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伤害的!” “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他第一天闹,咱们半夜把他接回来,第二天还闹,第三天还闹,咱们天天去接他吗?你要知道,咱们越是不松手,他就越难回归,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公然的眼圈红了,说道:“第二天第三天再说,反正第一天我不能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下哭。” 公然说完,用力一挣,就甩开薛家良的手。 薛家良赶紧跑到门边,拦住她,低声下气地说道:“好好好,我听你的,咱们去接他,马上就去接他,但是你穿好衣服,深更半夜你要是感冒了会影响孩子的。” 公然盯着他,说道:“你的话当真?” 薛家良说:“当真当真,多大点事儿呀,我有什么不当真的。” “好,我马上去换衣服,你也去穿衣服。” 两个人穿好衣服后,薛家良给公然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又用围巾裹住她的脸。 公然说:“到外面再围吧,屋里热,我都出汗了。” 薛家良一听,担心地说道:“那你别去了,我去给你把阳阳接回来。” 公然当然不会同意,她瞥了他一眼,说道:“信不过你。”说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赶忙追了出去,再次将搭在她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好,拥着她进了电梯。 1059、良苦用心 出了电梯,公然二话没说,掏出自己车的钥匙。 薛家良说:“开我车吧。” 公然说:“开我的,深更半夜市长的车出来进去的,你就不怕别人浮想联翩?” 薛家良感到公然的心没有乱,她仍然很理性,就说:“那我开。” 公然说:“我开,你打电话,别忘了你刚才跟阳阳可是说得两分钟,现在五分钟都过去了。” 薛家良回拨了电话,接电话的是阳阳。 “喂——干爹……” 阳阳仍然在哽咽着,还在抽泣,但情绪平稳了许多。 薛家良说:“好孩子,不哭了,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好……”阳阳使劲抽泣了一下。 “你告诉我,怎么临时变卦了?要知道男子汉说话算数,不能随便变卦的。” 公然扭头看了一眼薛家良,她小声说:“告诉他,咱们去接他了。” 薛家良冲她摆摆手,却没有跟阳阳说这句话,他说道:“你告诉干爹,你刚才把尿撒哪里去了?” 公然知道他在平稳阳阳的心情,就瞪了他一眼。 阳阳说:“撒到马桶里了。” “呵呵,那你爸爸真幸运,你怎么没把尿撒到他的鞋壳里呀,想想你以前对着我的鞋壳就撒尿,我第二天一穿,咦,怎么我的鞋变成船了……” “呵呵。”阳阳抽泣着笑了。 薛家良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说道:“你再告诉我,你现在怎么待着呢?” 阳阳说:“我在沙发上待着呢。” “沙发?不冷吗?” “爸爸给我围着被子,一点都不冷。” “那你一定是光着屁股了?” “没有,穿着小裤衩呢。” 薛家良说:“不好,应该脱光了,最好在把被子给你爸爸尿湿,让他明天洗骚被子,你说好不好?” 阳阳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不太好……” 薛家良一边跟阳阳通着话,一边在给公然指着路,半夜的街道车不多,公然开得又快,几分钟就到了张钊的楼下。 公然刚要推车门下车,被薛家良拉住了,他冲公然摆摆手,在电话里说道:“阳阳,你困吗?” “我……不困,我要等干爹来接我。” “好孩子,干爹非常想你,恨不得马上就去接你,但是干爹怎么都找不着车钥匙了,公然妈妈的车白天就没油了,她忘记加油了,我给你刘三哥哥打电话了,这个家伙,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都不接电话,我估计是他设置了静音,听不见。” 阳阳说道:“他的手机是设置了静音,我知道。” 薛家良仍然拉住公然的手,唯恐她一冲动就上楼,他继续说道:“阳阳,爸爸家有表吗?” “有。” “那你看看表,现在几点了?” “好,稍等。”阳阳说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他说道:“现在是夜里一点四十六分钟。” 阳阳的脑袋非常清醒。 薛家良说:“一点四十六分,阳阳,再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干爹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吗?” “好的。” “这样,你先回房间睡一觉,你闭上眼,四五个小时就过去了,天也就亮了,干爹跟你保证,明天早上你睁眼就能看见干爹和干妈,还有刘三哥哥,行不行?” 阳阳没有回答。 就听张钊在里面说:“阳阳,快跟干爹说行,干爹太累了,再接你回去,后半夜他们就睡不着觉了。” 半天,阳阳才说道:“行是行,但是明天早上我就要回咱们家。” “好,只要你回屋闭眼睡觉,我保证明天早上就把你接回来,哪怕你没醒,我就是裹着被子也要把你抱回来,你说怎么样?” “好吧,你不能骗小孩子,要跟我拉勾。” “阳阳,从小到大,干爹有一次骗过你吗?” “嗯——”阳阳想了想说:“没有。” “所以,你要相信干爹,听干爹的话。” 阳阳说:“好吧。” “那咱们说好了,你马上回屋睡觉,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 “好……吧——”阳阳尽管不情愿,还是答应了。 “好,你让爸爸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张钊的声音:“兄弟,我真是没用,大半夜的把你们吵醒了。” 薛家良小声说道:“张钊,你听着,我现在和公然就在你楼下的车里,你马上抱阳阳回屋睡觉,我们在楼下等会,如果他还闹的话,我们再上去把他接走。” 张钊一听,立刻说道:“兄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谢谢了——” “又说没用的。张钊,不是我嫌麻烦不接他,如果他一闹我就把他接回来,不利于你们父子融合,但是你怎么就这么笨,连个小孩子都哄不了,让他半夜哭?” “是是是,我……他的确有点不好对付,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我一句话,他立刻就有八句话来反驳我,我的智商都赶不上他了——” 薛家良暗自笑了,说道:“我早就说过,跟他过招,不能拿他当孩子看,要斗智斗勇才行。好了,你去吧,你先安排他去睡觉,我们等会。” 这时,就听阳阳在里面大声说道:“干爹,我回屋了,让公然妈妈跟我说几句话。” 薛家良就将电话递给了公然,公然跟他赌气,不想接电话。 薛家良说:“接吧,别让孩子等。” 公然这才接过电话,她未语先泪,哽咽着叫了声:“阳阳,宝贝……”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阳阳说:“公然妈妈,我明天一早就回家,你和妹妹好好等我。” “好,妈妈等你……”公然说到这里,连忙捂住嘴,怕自己的哭声影响到阳阳。 薛家良及时接过电话,说道:“阳阳,你躺好了吗?” 阳阳说:“稍等。” 阳阳说完,并没有挂电话,里面传来张钊轻声轻语的说话声,大概意思是让阳阳躺好,盖好。 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才传来阳阳的声音:“干爹,我躺进被窝里了。” 薛家良说:“真棒!我就说阳阳是最棒的儿子,现在,你要闭上眼,什么都别想,只想睡觉这一件事,我们明天就去接你。” “好,明天老早见。”阳阳干脆地说道。 1060、小骗子 听阳阳说“明天老早见”,薛家良含着泪笑了,他说:“好,明天老早见。” 张钊接过了电话,显然,他走出阳阳的卧室,说道:“兄弟,阳阳躺下了。” 薛家良说:“好,你去照顾他吧,我们等几分钟。” 这时,楼上的窗户就映出张钊的身影,他一边向楼下挥着手,一边小声说:“别等了,回去吧,弟妹身子不方便,别冻感冒了。” 薛家良说:“你别管我们了,赶紧回去哄他睡觉,别一会等他回过神来又闹。” “好的好的,那挂了。” “再见。” 见薛家良挂了电话,公然一下子靠在他的身上,低声抽泣着说:“老薛,我没想……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薛家良也很难受,心口隐隐作痛,丝丝拉拉地疼,他吸了一下鼻子,抱过公然,哽咽说道:“按说,我领养阳阳的那天起,就想到会有今天,但是,我也没想会这么心疼……” 夫妻俩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夜,默默地坐在车里,静候着楼上的动静,直到阳阳的房间灭了灯,他们才调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厨房的窗户上,张钊看着他们悄悄地离去,抹着眼角里淌出了泪水,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为恩人祈祷。 一大早,公然开车,跟随薛家良他们一起来到张钊住处接阳阳。 张钊老早就起床了,知道他们肯定会来,就准备了一大早的早点。 张钊没见过公然,见他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个姑娘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降住薛家良。 张钊不等薛家良给他介绍,就说:“这是弟妹吧。” 公然冲他点头一笑,没有说话,径直就走进阳阳的卧室。 很快,她就出来了,说道:“老薛,咱们被他骗了,他说得跟小猪一样,你看。” 公然说着,就举起手里的手机,里面是她刚给阳阳拍的照片。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昨天晚上怎么劝你着,小孩子哭哭闹闹别当真,你倒好,却受不了。” 公然怪嗔地瞪了薛家良一眼,继而看向张钊。 不知为什么,张钊不敢跟她的目光对视,总感觉这个姑娘的眼里有一种特别的凛然气质,面对这样的目光,任凭什么人都会感到一种压力,何况又是他。 公然尽管让张钊感到了压力,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入情入理,没有让张钊难堪,她说:“阳阳半夜有憋尿做大梦的习惯,头睡觉必须让他去趟卫生间,你跟他睡几宿就摸到规律了。” 张钊的眼睛看着别处,不住地点头。 刘三这时说道:“张哥,你这么早起准备了这么多的早餐干嘛?” 张钊转过身,说道:“昨天夜里家良跟阳阳约好,明天老早见,冷不丁守着儿子,我……呵呵,后半夜也没怎么睡,就起来做早点,做着大家的呢,就是……不知道……弟妹也来了,不知合不合弟妹的口味,我冰箱里有牛奶,我给弟妹去热牛奶。” 薛家良赶忙说道:“你不用给她特别去弄早点,她想吃什么,谁都无法预测,她自己都说不清这顿想吃什么。” 公然怪嗔地看着薛家良,说道:“阳阳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张钊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呵呵,我目前还没摸到阳阳爱吃什么。” 刘三说:“昨天就跟你说了,阳阳什么都吃,从不挑食。” 张钊看了看刘三,又看了看公然,说道:“我知道,问题是我不知道……” 公然知道他想说他不知道她想吃什么,就说:“张大哥,你不用管我,我即便早上不吃都没关系,因为我在家有一天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吃的东西。”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我不管你们了,我要去垫补点,快到点了,三儿,既然你张哥准备了,咱俩先吃。” 公然不打算在张钊家吃早饭,倒不是她没胃口,是她没有这个习惯。趁他们吃早饭的时候,她来到了阳阳的卧室,看着阳阳眼边泪水凝固成了白色的粉状,她就轻轻给他抠掉。 原以为这个动作能让他醒来,不想,他下意识地揉了一下眼睛,往另一个方向骨碌过去,继续大睡。 公然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个小骗子,老早把我们骗来了,你倒好,睡得香。” 这时,薛家良吃完早点进来了,说道:“然子,我要上班去了,你怎么着?” 公然指着床上睡得正香的阳阳说:“你看看他,让我白白为他担心了,他倒好,还不醒了!” 薛家良笑着说:“是啊,我们都被这个小东西骗了,所以以后他再闹,我就有话等着他了。另外,你听我的,把书包给撂下,你也回家,别管他了,反正有他亲爹呢,你还怕他亲爹虐待他吗?” 这时,张钊进来了,听见薛家良这话后就呵呵地笑了。 公然想了想,自己在这里也不方便,让张钊手足无措不说,两个大人也尴尬,她说:“好吧,张哥,阳阳醒来后,你告诉他我们来过就行了,我把书包给他拿来了,你刚接手阳阳,千万别把他惯坏了,哪怕是过年,也要让他按天写作业的习惯,千万不要放任自流。小孩子,一旦放任自流就不好管了。” 张钊说:“那个……弟妹你既然来了,就等他醒来再走吧。” 薛家良说:“谁知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醒,你弟妹手头也有一大堆的工作。” 公然跟张钊说:“如果他醒来闹的话,你再打电话,我再过来接他。” 张钊想了想,就说:“行吧。” 公然放心地回家了。 薛家良刚到单位,秘书就拿过来一张春节期间领导干部的安排意见,说道“市长,这是两个办公厅联合安排的领导春节期间的活动,征求您的意见,看您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地方没有。”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虽然没给侯明和他安排值班,却给侯明安排了和干休所老革命一起过年的活动,给他安排了和平水县留守儿童中心的孩子们共同过年包饺子过大年的活动。 1061、另有用意 他知道两个办公厅这样安排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就笑着说:“我没意见,就按这个执行吧。” 方洋说:“好的,一会我就给办公厅送过去。” “等等,给我再看看。” 薛家良再次要过那张春节期间领导干部活动安排意见,他仔细看了看,祝建生春节的慰问单位是养老院,林金水是慰问外来企业值班人员。其它几个班子成员也都有活动安排。 薛家良看完后,又将那张纸给了方洋。 方洋刚走出去,宣传部部长曹运就敲门进来了。 曹运说:“薛市长,明天晚上文化局和广电局合办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幕,我刚从侯书记那儿出来,他说让你讲几句。” 薛家良一听,笑了:“侯书记怎么说?” “他就是让你代表市委市政府讲几句,借此机会给全市人民鼓鼓劲。” 薛家良说:“不妥吧,这是你们宣传口的事,喜气洋洋闹新春,我讲不合适。” 曹运说:“那你跟侯书记商量吧,他说让你讲。” 薛家良拿起桌上那张日常安排表,看了看,说道:“好,侯书记在办公室吗?” “我出来的时候在。” 薛家良笑着说:“我去找他,呆会给你回话。” 曹运说:“好。”曹运刚想起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今天晚上有预定的安排吗?” 薛家良说道:“目前好像没有吧,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曹运说:“我受广电局和文化局两个单位的委托,晚上想请几位领导坐坐,提前对晚会进行指导。”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个,我出席不合适,毕竟是党口的工作,你还是和侯书记、祝书记商量吧。” 曹运说:“关键是两个单位的领导都特别提到您。” 薛家良说:“他们提是他们的事,该如何把握分寸是我的事,就这样吧,我先去找侯书记,不然一会他就走了。” 薛家良站起来就走。 曹运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出去了。 薛家良敲开侯明办公室的门,正好他一个人在屋里,正在看文件,抬头看见薛家良进来了,就笑了,说道:“一定是老曹去你那儿了?” “是的。”薛家良笑着坐下,说道:“老曹说您说的,明天的春节晚会让我讲,我哪有资格讲啊,要讲也是您讲啊。” 侯明笑了,说道:“我就知道他一去找你,你就要来找我。” 薛家良一怔,才知道侯明其实不是真心想让他讲话。 果然,侯明说道:“咱们谁都不讲,好好的晚会,出来个领导讲话不像搭调。” 薛家良:“您真不讲?” 侯明绷起面孔,说道:“我讲什么,你看看这个,这个肖锋是怎么回事,搞台晚会没钱的话可以跟政府请示,却拉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当赞助商,而且还是独家赞助。” “哦?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是哪个开发公司?” “还能有哪个,除去天十,还有哪个开发公司这么财大气粗?” 天十集团在青州民营企业中规模算是比较大的,在全省也很有名,不知何故,侯明对天十集团的掌门马天田却不太感兴趣,据说当初马天田庆祝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中,侯明不但没有出席他的庆典仪式,还提前召开常委会,强调了一条纪律,就是党政班子成员,不得参加企业开业、庆典活动,天十集团这个盛大的开业庆典,尽管请到了省有关单位的领导,却没有一个地方市级领导参加,好坐大轿的马天田着实很难堪,有段时间在业界抬不起头。 这个人,就好坐大轿,好以跟领导亲近为荣,自从,马天田便暗中跟侯明结下了疙瘩。 显而易见,天十集团独家赞助电视台春节晚会,就是有意要跟侯明叫板。你不是不出席天十庆典仪式吗?那么,全市的春节晚会你总要出席吧,但别忘了,这个晚会可是我天十独家赞助的。 薛家良接过他手里的一份材料看了看,他也感到了别扭,尽管晚会规定不许有任何宣传企业的广告行为,但是,天十集团却出了一个200人的方队,统一着装,这个所产生的广告效应仍然是很明显的。 这一点,肖锋的确考虑不周。 “这个提前没跟宣传部汇报吗?” “汇报了,有一次老曹在会上不是也说今年文化局和广电局要合办一台晚会,因为以往都是广电局办晚会,文化局也办晚会,办来办去都是这点事,今年本着节俭的方针,他们两个单位合办。后来老曹又单独跟我汇报,说要面向社会拉赞助,我没反对,拉赞助很正常,以往晚会也是这么搞的,谁知道今年居然弄了个独家赞助,我知道后也晚了,他们都谈妥了,我在横加干涉就不好了。” 想想也是,如果市委书记连这都管,恐怕太事无巨细,但正是怕被诟病事无巨细,却出现了不愉快的事。 薛家良想了想,就宽慰他说:“让我看无所谓,您不必放在心上,无论是谁赞助的晚会,都是被冠以‘青州’二字的,咱们班子成员出席的是‘青州联欢晚会’,而不是其它的联欢晚会。” 侯明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 薛家良说:“不是只能,是事实,我看了看节目单,并没有突出个别企业的节目安排,除去那200人的方队,企业可以出方队,我们驻扎在青州的各个兵种的部队为什么不能出方阵?我们的行业比如有制服的电讯部门、公安部门、国税地税、卫生部门,都可以出方队,这样的话,突出的各个行业,而不是某个集团。” 侯明眼睛一亮,说道:“对呀!我马上给老曹打电话,让他去安排。” “别急,您不用亲自打电话,在这个节目单上写个意见,让秘书去办。” 侯明点点头,立刻拿起笔,在节目单上批道:已阅,可否增加行业方队,驻军方队,体现春节其乐融融之氛围,请根据会场面积统一定夺方队人数,苏秘书长协助联系驻军。后面是一个“侯”字签名和年月日。 1062、亲自叮嘱 写好后,侯明递给薛家良,薛家良看后,尽管个别词句不太严谨,但足以表明一个市委书记的意见,他拿起笔,将“可否增加行业方队”这句话中的“否”涂掉,交给侯明。 侯明看后,就叫过秘书,让他将这个批示送给曹运部长。 秘书走后,侯明又跟薛家良磨叨春节前两三天和春节后出席省两会的工作安排。 由于今年农历和阳历离得很近,省两会的召开时间安排在年后进行。 自从薛家良调到青州后,侯明什么事都能主动跟薛家良商量,他很看重薛家良,凡是薛家良提出的意见,几乎都被他采纳了。 这无形中也增加了薛家良的责任感。 回到办公室,薛家良给肖锋打了一个电话,他详细询问了他到广电局的工作情况和天十集团独家赞助晚会的事。 据肖锋介绍,他调到广电局后不久,并没有搞所谓的改革,反而搞了局台合一,而且局长直接兼电视台的台长,由群众推选出三位副台长,这三个副台长直接对局长负责,原来的副台长、美女主播吴娅,不但没有被选上副台长,反而从电视台调到广播电台,当了一位幕后播音员。 这次春节晚会,由宣传部牵头,文化局、广电局承办,资金按照以往的惯例,面向社会拉赞助。 他们从十多家赞助商中,甄选出六家,后来,天十集团的老总主动找到宣传部,要求独家赞助这台晚会,除去出一个200人的方队,企业没有任何要求,在跟肖锋具体谈的过程中,肖锋特别强调,方队里不能有广告,更不能举牌拉横幅,只能在片尾字幕醒目的位置上,打出“天十集团独家赞助播映”字样。这些,天十集团老总都一一答应。 肖锋还介绍说:“由于以往出现赞助商资金不到位的现象,所以,广电局和文化局都倾向于一个赞助商,这样便于操作,也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工作量,所以组委会一致同意由天十集团独家赞助这台晚会。” 薛家良问道:“节目中有突出企业的安排吗,比如讲话、互动什么的?” 肖锋说道:“这些统统没有,只允许他出一个200人方队和最后独屛字幕,其余没有答应他任何要求。” “他都提出什么要求了?” “其实,他们提的要求也不过分,就是想跟某位老歌唱家互动一下,这位老歌唱家是天十集团的名义职工,跟天十集团老总是多年的老关系。” “是谁?”薛家良问道。 肖锋说了一个老歌唱家的名字,薛家良点点头,这位老歌唱家,几乎是天十集团的形象代言人,凡是有天十广告的地方,就有他的张嘴高歌的图像。 薛家良说:“肖锋,你一定要清楚,这是青州市的春节联欢晚会,不是某某企业搞的联欢晚会,你刚接手广电局的工作,又在这么短的时间筹备这样一台政治性和娱乐性兼具的晚会,对你的确是一个考验,但难度再大,也要绷紧政治倾向这根弦,必须把工作做仔细,做扎实,不能出现任何的政治纰漏。” 肖锋说:“谢谢您的教诲,这个节目单是经过我们反复审核最后又挨个和演员们敲定后才定下来的,串联词也是经过宣传部审核过的……” 薛家良感到肖锋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意图,但是自己真正的意图又不好跟他直白表达,他想了想说:“你不用解释了,简而言之,就是一切突出企业个人行为的软广告都不能有,这个你必须要把好关。” 肖锋说:“是的,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薛家良很想将侯明的批示提前告诉给他,让他早做准备,但是他感觉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肖锋的政治敏感性和应变能力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强。 他今天之所以给他打这个电话,还是希望他不要在晚会这个环节上出现问题,毕竟,他是他推荐的,本来想推荐肖锋任政研室主任,是侯明直接把他提到广电局局长的位置上,大概是侯明觉得薛家良初来乍到,也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才重用了肖锋。 尽管当时薛家良表示对肖锋的能力还不是那么了解,只知道他的理论水平和新闻敏感性不错,至于能否统领广电局,他心里没底。最后,侯明仍然坚持让肖锋去了广电局。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尽管薛家良在侯明的批示上字斟句酌,甚至亲自给肖锋打电话,宣传部又反复审查节目单,但当晚会真正热热闹闹地进行时,还是有不可测的情况发生了…… 宣传部接到侯明的批示后,立刻传达给晚会的承办单位市文化局和广电局,组委会召开紧急会议,按照侯书记的批示,立刻联系各行业,要求点到的这几个单位出方队,统一服装,市委秘书长协助组委会联系驻军,同时,天十集团的方队有200人,统一到100人。 为了防止天十集团生变,薛家良之前特地嘱咐肖锋,别怕天十撕毁合同,钱的事财政可以给你们先垫资。所以,肖锋和文化局长在跟天十再次磋商时,天十老总并没有反感,表示积极配合,坚决按照市里的指示精神办事。 肖锋将这一消息反馈给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赶紧准备吧”就放下电话。 不知为什么,那时,他就有一种隐隐的担心,这种担心来自天十集团。 据说,天十集团之所以叫“天十”,是源于企业老总马天田名字中的“田”字。这个集团名称,是他花十万元请大师起的。 大师觉得马天田名字里的“田”字,会限制他的发展,天田,应该是没有界限的,所以把“口”去掉,只留下中间的“十”字,这个去掉框架的“十”字可了不得,上下左右,四通八达,任意发展,无限扩张,预示企业会越办越好,越来越强大,借助天力,似乎没有不强大的理由。 1063、事发突然 薛家良见过马天田这个人,感觉他也是一个个性张扬,天下没谁的派头,仗着这几年搭上房地产的发展快车,他的企业由最初的工程承包队,发展到具有特级和一级建筑资质的省市明显企业,不能不说一半靠努力,一半靠运气。 这个人最擅长的一个特点就是眼皮向上看,侯明不待见他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当时他根本就不把侯明放在眼里,侯明还是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在一次酒桌上,他毕恭毕敬地敬安康的酒,到了侯明这里,就拍着侯明的肩膀跟侯明叫“小兄弟”,这让侯明非常不爽。 薛家良知道这个插曲,还不是侯明跟他说的,是他后来听马晓波说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习惯现种豆现结角,但是对于那些种下不好印象的人来说,扭转起来就不太容易了。 薛家良明显感到侯明对马天田这个人不感兴趣。在元旦企业家座谈会上,两个办公室的秘书长,有意将几个中省直单位领导和本土比较有代表性的企业家安排在领导这一桌,侯明一看这桌上有马天田的名字,就要改坐中小企业那一桌了,薛家良不干,他硬将侯明留下,自己去了中小企业那一桌。 这事别人当然不知道,但是薛家良和两个秘书长知道。 薛家良觉得如果单凭当初马天田对侯明的不敬,不足以让侯明讨厌他,侯明如今贵为市委书记,这个城市的一把手,掌管着这个市大部分资源,按理他不该计较马天田当初一句称呼的,因为侯明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否则也做不到现在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上,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不论什么原因,给薛家良传递出的信号就是侯明不待见马天田,而马天田似乎一直在暗中跟侯明较劲,你不是不来我们企业吗?我就出资办全市的春节晚会,你身为市委书记,不可能不出席晚会,只要你出席晚会,我马天田就赢了。 所以,侯明才将天十200人的方队改为100人,又听从了薛家良的建议,用部队和其它行业的方队,冲淡天十方队,这样,天十方队在会场上就不那么突出了,如果不让他们拉横幅举广告牌,普通观众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不得不说薛家良参透了侯明的心思,为侯明出谋划策,才有了侯明在批示所预示的大家庭的“其乐融融”。 侯明的批示,一点毛病都没有,本来这台春节晚会就是全市人民的盛会,不可能突出某一个企业,组委会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回报天十独资赞助。 让薛家良想不明白的是,肖锋刚去广电局,没有经验,难道文化局、宣传部的领导也没有经验吗?要知道,他们可是年年搞晚会的老手。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始终为这台晚会担着心,他唯恐肖锋搞砸了。虽然说是两个单位合办,但谁都知道,以广电局为主,赞助商也是冲着电视台去的,也不是冲着文化局去的,因为电视台日后能给他们带来效益,文化局做不到。 而且,从前期准备、摄录播出,所有的工作都是电视台的事,文化局的人是插不上手的。 也就是说,这台晚会成功了,是两个单位共同的功劳,办砸了,就是广电局一家的责任。 薛家良的担忧果然应验了。 第二天的晚会上,当那位老歌唱家登台演唱的时候,他对着话筒似乎想表达什么,此时音乐已经响起,他不得不放开喉咙歌唱。 当那首深植几代人心中的嘹亮的歌曲响起的时候,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一段唱完后,在音乐的间隙,这名老歌唱家突然走下台,跟马天田握手,并且力邀他一同上台。马天田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极力推脱,怎奈,拗不过老歌唱家的热情,跟他一起走向台,共同演唱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薛家良看过节目单,没有任何的互动情节,他的心就是一咯噔,用余光瞟了一下旁边的侯明,就见侯明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还没容这首歌唱完,侯明站起来就走了。 侯明离席,薛家良的心就沉到了底,他在心里暗暗说道:糟糕。随后,也起身离开了。 其他观看晚会的全体市领导,见书记和市长走了,也纷纷起身离席而去。 坐在导播台上监视器前面的肖锋一看不好,忙让导播切换镜头。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组委会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宣传部长曹运是最后一个离席的,大家都走了,他也不能留下。 肖锋赶忙摘下耳麦,跑下导播台,追上曹运,战战兢兢地说道:“曹部长,这……” 曹运一脑门子的气,他狠狠瞪了肖锋一眼,低声吼道:“这什么这?等着倒霉吧你!” 肖锋闭上眼睛,原地转了一圈,他直呼自己倒霉,之前薛家良还怕出现意外,特地私下给他打电话叮嘱他,但是,谁知道那个老歌唱家来了这么一出,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歌唱家,为了讨好老板,不按提前预定好的办,擅自改变规则,你以为你是谁呀? 肖锋对着台上还在扯着喉咙、脑门露着青筋卖力歌词的两个人,投去不屑的一瞥。 薛家良走出来后,就看见侯明迈开大步,快步下了台阶,紧走几步上了车,坐着车就走了。 薛家良没有追过去,即便追上他,他能问侯明为什么离席吗?显然不能。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直到侯明坐上车,他也快速下了台阶。他必须快速,因为他知道紧随他身后的就是祝建生和林金水,这些人不敢问书记为什么离席,但备不住敢问他,一旦问他,他怎么说。 所以,他不顾身后那些人狐疑的目光,拉开车门,跟里面的路上说道:“快走!” 其实,刘三已经看见市委书记出来坐车走了,他正半躺在驾驶座上给刘云发短信,见市委书记的车走了,就下意识往后面的门口看了一眼,就看见两边的武警战士正在抬手敬礼,随后就看见薛家良快步走了出来。 1064、有人不安了 刘三赶忙放下手机,调直座位,打开了车大灯。 市委书记和市长坐着车走了,剩下其他人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金水问刚出来的曹运:“老曹,什么情况呀?” 曹运说:“我哪知道。” 林金水说:“那你怎么也出来了?” 曹运没好气地说道:“是你们先出来的好不好?” 林金水说:“咱们都走了,最后谁上台跟演员们握手?” 此时的祝建生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便走下台阶,他一边走一边说:“散了吧。” 于是,所有前来观看晚会的市领导,在晚会中途全部离席。 当然,领导离席的镜头不会在电视上播出的,因为这台晚会是录播,不是直播。 第二天,是农历三十。按照事先的安排,今天下午,薛家良将赶赴平水县,跟那里的留守儿童过大年。 自昨天晚上到现在,薛家良也没有联系侯明,领导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况且昨天已经开了年前最后一次常委会,各自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尽量少互相打扰。 白桦进来了,他今天也有慰问留守儿童的任务,他去的目的地是夹峪县,自从上次薛家良调研后,夹峪县这项工作尽管不是全市第一开展的,但却是全市开展得最好的县,规模也是最大的,而且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联播。 薛家良打量着白桦,这个主管文教卫生农林工作的副市长,比薛家良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明显消瘦了。由于薛家良很重视这块工作,自然白桦分管的这块工作就会累。 薛家良说:“白市长,这半年来你辛苦了!” 白桦的性格比较内向,工作认真务实,他不大善于玩嘴上的功夫,实干精神强。此时听到市长这样说,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瞒您说,是有点辛苦,但是我内心很痛快,干的工作也都是自己平时想做的,所以不觉得累,我们家你嫂子说我是史上最瘦的时侯,她说盼望薛市长在青州多待几年,那样的话我就能保持一个很好的身材。” 薛家良听后“哈哈”大笑,他说:“嫂子这是在变相批评我,看来,有机会一定要登门给嫂子赔罪。” 白桦看了看表,说道:“我该走了,我们安排的是中午包饺子,太晚到不合适,还有一个小时的儿童节目表演。” 薛家良站起来,送白桦到门口,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白桦走了以后,薛家良看了看表,他也想马上动身回平水。刚想给公然打电话,这时候秘书方洋进来了。 他说:“市长,有个人想见您,我说您没有时间,今天的活动内容都排满了。” 薛家良似乎想到了是谁,就说:“你说得对,咱们一会就走。” 方洋听他这么说,并没有马上离开,薛家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方洋为难地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个人非要见您,说如果不见您,他这个年都过不踏实。” 薛家良嘴角笑了一下。 方洋问道:“您怎么不问问是谁?难道您知道?” 薛家良说:“我又不是孙猴子,我怎么知道是谁要见我。” 方洋说:“是马天田。” “他有事吗?” “具体什么事没跟我说,就说让我跟您说说,一定要给他哪怕十分钟的时间,不然他这个年就过不去了。” 薛家良故意看了看表,皱着眉头说:“没时间了,他在哪儿?” “他在等我电话,如果您同意了,他马上就到。” 薛家良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单独接见马天田的,他说:“见面肯定没时间,这样,你给他拨个电话,我问问他有什么事,能在电话里说尽量在电话里说。” “好。”方洋用手里的电话,给马天田回拨了过去。 马天田第一时间就接通了电话,他急切地问道:“方秘书,市长怎么说?” 方洋说:“马总,市长跟你讲话。” 薛家良接过方洋的手机,省略了打招呼,直接说道:“马总,什么事这么急?我听说你连年都过不去了?” 马天田急忙说道:“哎哟我的市长大人,我能过得去年吗?昨天晚会的事,真的不赖我,我也不知道他唱着唱着怎么就来到我跟前,非拉我一块上台演唱,我不去,有电视台的录像为证,但是他死乞白赖地拉我,再推辞下去我怕影响晚会效果,这才勉为其难跟他上了台,薛市长,我向您保证,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您一定要替我跟侯书记解释解释。” 薛家良一听他这话,立刻皱着眉问道:“这事跟侯书记有什么关系?” “这……”马天田没料到薛家良这样说,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薛家良说:“演员为了烘托现场热闹的气氛,走到台下,跟观众互动,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任何一台晚会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不足为奇,具体到老歌唱家和你共唱那个年代的经典曲目,这说明你们私交不错,他欣赏你才把你拉到台上去,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马天田说:“话是这么说,但那是全市的晚会,我出风头不合时宜,可是我又不能不给他面子,不然他下不了台,求您千万跟侯书记解释一下,千万劝他不要生气……”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马总,我再说一遍,这事跟侯书记没有关系。” 马天田叹了一口气,他当然不能硬说跟侯书记有关系,就说:“我知道跟侯书记没有关系,但终究……不合适,不然他不会中途离场。” 薛家良说:“原来你的误会在这呀,我跟你说,侯书记我们中途离场纯属偶然,他意外接到领导的一条短信,这样我们俩就急匆匆地离场了,也顾不上和其他人说,因为情况的确突然。” 听薛家良说到这里,马天田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薛家良再次强调说:“马总,你千万不要认为我和侯书记离场是因为老艺术家请你上台而没请我们上台,这样认为的话,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1065、官越大心眼越小 马天田只好说:“是是是,是我多虑了,刚才我给侯书记打电话,他没接,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就不接我电话,这样我才给您打的,其实,就是书记、市长不误解我,我也必须向两位领导解释清楚昨晚的事的。” 薛家良说:“你多虑了,好了,话给你说清楚了,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别胡思乱想了,给你拜个早年,我还有事,马上要出去,再见吧。” “谢谢,谢谢您,打扰了。” 薛家良将电话递给方洋,方洋接过来看了看,已经挂断,问道:“您是想现在动身去平水吗?” “是的,不然竟是事。” 薛家良说着就给公然打电话,让她准备一下,马上动身去平水。 薛家良知道,两办之所以安排他去平水,其实是照顾他,让他顺便回老家过年。薛家良也的确是这样考虑的。 阳阳自打跟了张钊后,就回来过一天,他经历了最初的抵制后,跟张钊逐渐亲密无间了,不得不感叹血缘的伟大。 薛家良接上公然,捡了几样礼品装进车里,便向平水出发了。 他们刚驶出市区,薛家良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侯明问道:“家良,你还在市里吗?” 薛家良说:“我刚出来,往平水走呢,您有什么指示?” “马天田给你打电话着?” 薛家良笑着说:“是的,您怎么知道?” 侯明说:“他打电话我没接,我想可能会给你打。” 薛家良说:“是的,他向我解释了昨天晚上上台唱歌的事。” “哼,有什么好解释的?” 从这声“哼”中,薛家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侯明的确是在意了昨天晚上的事。侯明便将马天田给自己打电话的经过跟他汇报了一通。 侯明说道:“他这是成心羞辱我!” 听到这里,薛家良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方洋,再次降低音量,让自己勉强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侯明说:“他到外面散步,说我没有出席他的庆典仪式,就下决心砸钱办晚会,看我出席不出席晚会,要不是你那天劝我,我还真打算临时不出席,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 薛家良说:“您别真动气呀,不值得。” 侯明说:“我听到这话能不生气吗?这分明给我明码标价了!” 薛家良感到,侯明的确没拿自己当外人,心里怎么想的就跟自己怎么说。他说:“您真的别生气,这人家都过不去年了——” “哼!不说了,我有事了。我下午慰问完后就回去了,有什么电话联系。”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后,薛家良看着窗外,看来,他的判断没有错,昨天晚上,侯明的确是生气了,只是不知是谁,给书记传递这些闲言碎语。 按说,到了这个级别的领导,心胸应该开阔,不应该小心眼,更不应该计较这些子虚乌有的闲话,但是,恰恰是作为领导,才更加关注背后的一些传言,对于传言,普通人可能会一笑而过,但是作为领导,却对此高度注视和警惕。 往往级别越高的领导,这方面的“小心眼”就会越甚,在消息经过层层过滤后到了领导者的耳朵里,就分外“珍贵”,因为,领导身边的人,说话都很小心,该说的不该说的,尤其是与工作无关的话,更是都非常谨慎,唯恐因为自己的多嘴,给领导造成搬弄是非的感觉,那样的话在领导心里就基本被帕斯了。所以,给领导传闲话,是冒很大政治风险的。 现实中,不计较小事的领导有的是,但绝对心胸宽广的领导没有。有时官越大,心眼则越小。不计较,往往是领导经过反复权衡后所表现出的一种大度的姿态,但不等于他不往心里去,不等于他“心眼大”。 当领导的,如果总是在细琐事情上计较,特别是计较别人背后说自己的那些闲话,那就真有胸襟狭隘的嫌疑了,是干部成大事、当不好领导的,但也绝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记得龚法成曾经说过,说曾耕田有一次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他很生气,但又无从发泄,跟龚法成说了后,龚法成没有任何反应,也没说一句宽慰的话,龚法成认为曾耕田是领导,一定能正确对待,不应该计较这些,但过了几天后,曾耕田仍然愤懑难平,又跟龚法成磨叨起此事。龚法成笑谑着说他小心眼。 哪知,他却跟龚法成说:法成啊,别看我这个人表面大大咧咧、粗粗拉拉的,其实,我有时候心眼真的不大,有时真是为不值得的事生气,而且生死气,我之所以表现的大度,不是我不计较,是头上这顶官帽子不允许我去计较。 看来,人都是相通的,只有善于权衡厉害关系,小心眼才能变成大心眼。 此时的侯明,尽管昨天晚上反应过激,他甚至都没有权衡厉害关系就抬屁股走人了。当然,作为搭档又跟侯明私交甚密的薛家良,今天给他做了解释工作,而且貌似也把马天田糊弄住了,但是,你能跟所有的人解释吗?相信在场的人都会认为演员跟马天田互动没跟市委书记互动,市委书记“吃醋”才离席。 当然,作为马天田,听了薛家良在电话里这一通解释后,他会积极义务传播的,因为市委书记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对你的不礼貌,也就意味着你的企业今后会诸事不顺,这是中国的特色。所以马天田不是积极传播,而是要超积极地传播,哪怕他不相信市委书记和市长临时有事,但仍然会主动积极传播的,这就是政治。 见薛家良不说话了,车里其他的人也都不说话。 公然扭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问道:“看什么?” 公然见丈夫没有理解自己,就说:“你给大姐打电话了吗?” 薛家良说:“放心,就是不打电话,她也不会饿着咱们的,她肯定知道你要回来的。” 正说着,娄朝晖打来了电话。 1067、约法三章 娄朝晖在这次干部大调整中,他已经升任平水县县长,前不久刚刚通过选举转正。 他说:“薛哥,还真等到下午包饺子的时候再来呀,我们可都等着呢,眼睛都快望瞎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说了,就下午包饺子吃饺子,其它时候不吃。” “别呀,您别忘了,您这是回家?” “就因为回家,我才说了算,平时工作安排都是方洋说了算,去哪儿怎么走都是刘三说了算,到家了你还不让我说了算一回。” 前面的刘三和方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做着鬼脸偷偷笑了。 娄朝晖说:“行,那我和商书记我们去枫树湾大姐家等你。” 尚书记,商联合,是一位年纪大、工作经验丰富的老牌县委书记,这次调到平水工作,坊间就传说是让他给娄朝晖当导师的,如果指导员当的好,以后必有一个好位置等着他。 薛家良说:“你们去那儿干嘛?别忘了,我可是带着夫人回家省亲的,大过年的你们去算怎么回事?” 娄朝晖笑了,说道:“您要是真心疼嫂子,您到县城就下车,然后让嫂子回家休息,怎么样?” 薛家良说道:“你们是土匪打劫呀!” 娄朝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就笑着说:“没办法,平时去市里您也不见,还给我们规定了约法三章,好不容易等到您回家,到了我们这一亩三分地了,我们也只能做回土匪了,您就将就点吧。”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好吧,我征求一下你嫂子的意见。” 挂了电话,薛家良扭头刚要跟公然说话,就见公然两只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要抛弃我?” 薛家良一笑,说道:“没办法,我的确给朝晖他们几个制定了约法三章,平时没事别总找我,有事电话,本来我想去夹峪县,结果两个办公室一商量,照顾我,让我来平水,顺便回家过年。办公室安排好记者了我都没带,就是不想让外界误解我偏向平水。所以,今天这日子,我想跟他们几个单独聚聚,你如果不嫌弃,就跟我一起。” 公然说:“不,我回家。” 薛家良说:“那这样,三儿你们俩回家,方洋跟我走。” 就这样,薛家良和方洋在县委门口下了车,刘三和公然径直回枫树湾了。 虽然薛家良没能跟公然一起回枫树湾,公然心里自然有些失落,但是,自从她选择薛家良的那天起,就知道她要面对许多平常女人无法面对的孤独,再说,公然跟枫树湾可是不陌生,而且还有刘三陪伴。 大姐和姐夫两人早就等在路边的门口。 公然下车后,她握着大姐的手说:“大姐,怎么就你们老俩?” 大姐说:“嗨,别提了,你外甥女初六才能倒班休假,你外甥的公司临时接了一个工程,这几天正在加班加点赶进度,哪天回来还不知道,你们俩要是再不回来,就真的剩我们老俩了。” 姐夫看了看,问道:“家良是不是又被县里的同志扣下了?” 公然说:“咱们别管他,大姐,就想吃你做的饭了,那个红糖蒸山药今年又做了吗?” 大姐高兴地说:“做了做了,知道你爱吃,而且还怀了孩子,我更得做了!” 公然被大姐和姐夫让进屋。 中午,她吃了大姐做的一桌子饭菜后,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睡了一大觉后,就被薛家良的电话吵醒了。 薛家良让她和刘三马上回来,他们要回市里。 公然说道:“为什么这么急?不是说好在老家住一晚的吗?” 薛家良说:“临时,你替我给妈妈和爸爸烧柱香吧,我不回去了。” 公然料到薛家良有事,没多问,就说:“好吧。” 公然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又整好身上的衣服,这才走到薛家良父母的遗像前,拿起旁边的香,点燃后,恭恭敬敬插到一个小香炉里,然后双手合十,鞠躬,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话后,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到了前院,跟大姐和大姐夫说明原因后,跟刘三就回县城了。 望着公然他们的车走远,大姐抹了一下眼泪,说道:“怎么当了官倒不自由了?连家门都不进就走了?” 姐夫劝慰道:“老话说得好,当官不自由,自由不当官,回去吧。” 当刘三开着车,到了薛家良说的指定地点后,就见七八个人拥着薛家良往出走。 刘三一眼就看到了跟在薛家良旁边的庄洁,他将车停稳后,就要下车。这时,就见庄洁和老鲁过来跟他打招呼。 庄洁跟他摆手,示意他不用下车,说道:“三儿,不要下车了,市长有事着急走。” 刘三降下车窗,他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庄姨”后问道:“祺祺呢?” 庄洁说:“一个人在家呢。” 庄洁说这话的时候,就将头往里探,她跟后面的公然打招呼。 公然也冲她挥挥手,她刚要下车跟庄洁打招呼,就见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薛家良坐了进来。 公然见薛家良没有让自己下车的意思,就没再开门。 这时,方洋也上了车。 薛家良降下车窗跟大家挥手再见,说道:“回去吧,我们要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娄朝晖站在商联合的旁边,他弯腰冲里面的公然挥手。 公然也向他们挥手。 这时的刘三,表现出一个职业司机的专业素养,他脚下一加油,车子适时地向前驶去。 后面的人跟着车子往前走了几步,向他们挥手。 公然往后看了看,就见庄洁还在向他们挥手,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早就用余光看见了她的表情,他岂能不知公然看他的含义?就坐正身体,一本正经地说:“家里都有谁?” 公然当然不会当着外人开他的玩笑,说:“就大姐和大姐夫,两个孩子都没在,外甥女初六才能回来,外甥接了一个小工程,要干完后才能回来。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1068、别太想我 薛家良看着公然,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道:“是不是你没待够?” 公然见丈夫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知道他急着回去的原因不是私事,公事她不太关心,就说:“是呀,本来想给大姐和大姐夫拍张照片,从我那年拍大鸟遇到他们起,每年都给他们拍照,大概都是冬天,结果今年没来得及。” 听她提到大鸟,薛家良便握住她的手,说道:“等不忙了再回来给他们补上。” 公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时,公然的电话响了,她怔了一下,除去家人和杂志社,她的电话不多,有时一天也接不到一个。 她掏出电话,一看是陌生号码,刚想按“拒绝”,薛家良说:“这个日子接吧。” 公然就接听了电话,哪知,却传来阳阳稚嫩的声音:“干妈,我是阳阳。” 公然笑着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阳阳?阳阳,你好吗?” “我很好,我现在跟爸爸在老家,过两天我们要去看妈妈,然后就回去了,等我回去再去看你。” 公然说:“好啊,我等你回来,你在老家要少吃肉,多吃菜,不要吃太咸,我可不希望过个年你变成一个小胖猪。” “呵呵,好,知道了。” “要坚持每天写作业,你做到了吗?” “今天还没写呢,我准备晚上写,早上我们起得很早。” “好。” “干妈,我给你打电话想告诉你,别太想我,过两天我就回家看你。” “好——”公然的声音有些哑,眼睛有些酸痛,她极力眨巴着。 薛家良从公然手里接过电话,对着电话说道:“小兔崽子,咱们家就你干妈想你吗?” 阳阳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不知道你跟干妈在一起,想单独给你打电话。” “哦,这还差不多,你想跟我说什么?” “一样,就是别太想我,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嗯,好。安心跟你爸玩吧,我们等着你。” “好的,干爹干妈再见。” “再见。” 薛家良刚挂了电话,刘三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张钊,就笑着说:“是阳阳。” 薛家良说:“这个小东西,还挺有心。” 刘三接通了电话,说道:“喂,哪位?” “刘三叔叔,我是阳阳,我在用爸爸的电话给你打。” “哦,叔叔知道,你玩得开心吗?” 阳阳怔了一下,低声说道:“还行,不太开心。” “为什么?” “我……想……你们了……” 刘三说:“你要乖,听爸爸的安排,我等着你回来给我讲爸爸老家的事情呢。” “好,回去我告诉你。” “挂了吧,叔叔开车呢。” “哦,那好,再……见。” 阳阳一听刘三说在开车,就连忙挂了电话,以至于最后这话都没说完。 坐在前面的方洋说:“阳阳真聪明,说话时咬字清晰,层次分明,逻辑性很强。” 薛家良看了公然一眼,说道:“是他干妈教得好。” 公然没有反驳他,而是用大眼睛看着他。 这是公然惯用的目光,每当她不想反驳他的时候,就用这种目光看着他,让他自己心虚,达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果然,薛家良不攻自破,他又改口说道:“当然,最初是我和三儿教育得好。” 听到这话,秘书方洋偷偷笑了。 回到市里的时候,天已经大黑,薛家良和方洋在单位下了车,他跟公然说:“我晚会回去,你一个人在家看会晚会。” 至此,公然知道他回来的确有事。 薛家良是被侯明打电话叫回来的。 侯明在干休所,跟老干部座谈了一会,就接到安康的电话,安康告诉他,他听说省里正在研究人事,问侯明听到消息没有。 侯明说:“你老兄守着省领导,又是省委常委,什么消息你听不到?” 安康说:“这次不比平常,我不但没听到,还不能打听。” 侯明明白安康给他打电话的意思了,无非就是想通过薛家良知道一些内幕,因为新的省委书记到任,肯定会动人事的,但侯明想不应该这么快,岳红旗可能连干部还认不全呢? 安康说:“他认不全没关系,他只需要调整就行了,你侧面问问家良,据我所知,他们几位书记已经开了两三次碰头会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据说又在开。” 频繁地召开书记碰头会,又是在两会前,那么,研究的内容极有可能就是人事问题。 虽然各级组织都反复强调,干部之间,禁止打探、传播小道消息,但这种行为在一定的圈子和范围内,从来没有被杜绝过,虽然安康贵为省会城市市委书记、省委常委,但有些外围的消息未必有人跟他说。 侯明说:“我问问家良,我感觉他也未必知道,老首长不是什么话都跟他说。” 安康笑了,说道:“终归是比咱们亲近。” 就这样,侯明给薛家良打电话,让他完事后早点回来。 薛家良知道侯明有事,就加快了包饺子的进度,在平水县电视台记者的镜头下,把该做的都做了一遍,跟孩子们游戏、观看表演节目,教孩子包饺子,煮饺子,终于,在他吃了一个饺子后,不得不提前结束慰问活动,赶回市里。 薛家良直接去了侯明办公室。 侯明正在打电话,见他进来了,向他打了个手势。 薛家良坐在沙发上,侯明的秘书过来给他沏水。 薛家良注意到,侯明打电话大部分都在倾听,偶尔说一两句话,最后说:“好的好的,等春暖花开了,我去接您,和阿姨来青州玩两天,顺便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好的,不过多打扰您了,在这里给您拜年了,再见。” 挂了电话后,侯明喝了一口水,他端着杯子走到薛家良旁边,坐在沙发上,说道:“省财政厅老厅长,给他打个电话拜个年。” 薛家良笑着说:“我一个拜年电话还没打呢。” 侯明说:“我也是怕明天事多给忘了,这些外围的拜年电话一般都是提前打。” 1069、人事问题 薛家良明白,侯明所谓的外围电话,都是一些退下来的老领导,这些人不需要特别走动和联系,过节过年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就行了,尽管在工作上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但问候还是要有的,随着时光的推移,这种问候可能会逐渐减少,甚至不再有。 财政厅老厅长前年退下来的,省财政厅是侯明的根据地,他回省城的时候,如果有时间,还会偶尔请老厅长出来吃顿饭,他知道,财政厅目前这些干部,大部分还都是老厅长提拔上来的,在基层任职,是离不开这些财神爷的支持和帮助的,有时候还是很给力的帮助。 侯明沉了沉,说道:“家良,最近省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薛家良就是一怔,侯明这话问得很直接,也难怪,侯明跟他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他想了想说:“还真没听到什么动静,您……听到什么了?” 侯明说:“我听说这几天省里一直在开书记会,好像研究人事问题。” “哦?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薛家良说着就掏出电话,做出要打电话的样子。 侯明赶忙拦住他,说道:“你看你还急开了,这事可不能这么直接问,即便是老丈人也一样。” 薛家良就知道侯明不会让他打这个电话,就笑着收起来,说道:“我还真没听说,这段时间打电话,聊的都是然子怀孕的事,而且很少给我直接打,都是给然子打的,另外,您知道老爷子那脾气,就是明天省里把我调走,他都不一定今天跟我说。” 侯明说:“是啊,老首长是这个脾气,我是非常了解的。”说完,侯明的沉思起来。 薛家良说:“您……有想法?” 侯明说:“我没有想法,尽管我在青州待的时间不短了,但在书记任上,还没干满一届呢,没有资格有想法,跟老安的情况不一样,老安就是带着帽子下来的。” “这次……老安是不是有变动?” 侯明说:“这个不知道……” 这时,侯明的电话响了,他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电话,接通后说道:“侯书记,党什么时候让你下班回家过年,我奶奶都念叨您一天了,等着您吃年夜饭呢。” 侯明笑着说:“好的,马上,我跟你薛叔叔再说两句话就走。” “薛叔叔,问他好。” 薛家良听出是侯明的女儿,一所名牌医学大学的在读研究生。 薛家良笑着说道:“是晓宇。” “是的,这丫头最近也让我操心,今年研究生毕业,不想继续上了,想参加工作,我说别说你想留在省城,就是我们青州市医院的研究生都一抓一大把,学医的,不读到博士你什么都不是。” 薛家良说:“真快,我认识她的时候,好像是上高二吧?” 侯明说:“我都忘了。哎呀,本来想咱俩安安静静地聊会,别人不是忙慰问就是回家过年去了,这会又安静,可惜啊——” 薛家良站了起来,说道:“天不早了,老娘还等您回去吃年夜饭,赶紧走吧。” 侯明就开始收拾,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薛家良说:“我也想今天晚上回去,阳阳走了,剩下我们两个也没有意思。” “还回平水吗?” “不回了,过几天有时间再回。” 侯明说:“那好,有时间省城见。” “省城见。” 当晚,薛家良和公然回省城了,他放了刘三的假,公然将自己车的钥匙给刘三,作为这几天他的代步工具。 自从刘三跟刘云领了结婚证后,刘三便住在刘云家了,他们没有摆酒席,刘云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尽管刘三没有官职,但薛家良司机的身份也是格外引人注目的。套用刘三一句话,他是空手套白狼,两手空空,不但得到一个大姑娘,还得到了一个家,师傅和师娘都很疼他,拿他当亲生一样。 刘三能有这样的结局,薛家良和公然感到很欣慰。 晚上,薛家良跟公然都回来了,龚法成却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卜月梅一个人在孤零零地看春节晚会,看见他们两个进屋了,她非常惊喜。 快十一点了,龚法成才回来。 他见女儿女婿三十晚上就回来了,非常高兴,说道:“太好了,等明年这个时候,咱家过年的人就会多一个,不然几个大人真没劲。” 薛家良感到龚法成有点老了,人老了,就会想下一辈儿。 公然说:“多一个捣乱的,家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清静了。” 龚法成反驳她说:“要清静干嘛,咱们平常话说的过日子,其实就是在过人,没有人过什么日子。” 公然说:“您要是喜欢,想办法给我批条子,我多生几个。” 龚法成说:“如果政策许可,多生当然好啊,可惜……” 寒暄过后,卜月梅给他们两个倒好水,就跟公然上楼了。 薛家良喝了一口水,借机偷偷看了龚法成一眼,就见龚法成正在一心一意地看春晚,似乎没有和薛家良聊天的意思。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您今天晚上还在忙啊?” “嗯?哦,是,开会着。”龚法成漫不经心地应着,继续看电视。 薛家良继续问:“三十晚上还那么忙呀?” “能不忙吗?上班就开两会,这说不定有多少人都回不了家过不了年呐。” 薛家良说:“那为什么不年前开?” “废话,年前来得及?农历阳历快赶到一起了,再说,新书记刚来,怎么也要熟悉一段时间。” “也是。”薛家良应和着。 龚法成继续看晚会。 薛家良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都不看春晚了,他不知道一向看电视节目单一的龚法成,居然对晚会还看入了迷。 “这晚会还能看呀?” 龚法成扭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不能看?热热闹闹,喜气洋洋,非常好!” 薛家良摇着脑袋说:“反正我从来不看,没意思。” 龚法成说:“那是你们对晚会要求太高,春节晚会图得就是两个字,热闹,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不出纰漏就是成功可偏偏就是你们这样一些人对着屏幕指手画脚,说三道四,非要让一台晚会承载太多的东西,非要达到什么政治高度、思想高度、艺术高度、老少皆宜、雅俗共赏……等等,按这个标准来要求,就是神仙来了也导不好这个晚会,你看你们把导演逼得都把外国明星找来了,有什么必要?中国人自己的传统节日,就弄点自己的土特产就挺好,你看看现在,土不土洋不洋,越看越没劲!” 1070、不走寻常路 龚法成说完,拿起遥控器就换了频道,哪知,春节晚会霸道覆盖,几乎每个频道都是,好不容易换了个本省频道,却是省领导慰问。 龚法成皱着眉又说道:“晚会的导演不该顾忌太多,我们也不该让一台晚会兼具教育部、宣传部、文化部等功能,这就是如今中央台的晚会反而不如地方晚会甚至不如你们青州市晚会好看的原因所在。” 听他提到青州的晚会,薛家良就想到了侯明愤然离席的场面。他很想听听龚法成对这事怎么看,这时,就见龚法成又换了频道。 薛家良笑了,心想,刚才还在评判我,这会自己也看不上晚会的节目了。但从他频繁换频道的动作中,薛家良感到他们今天晚上的书记会议,肯定有实质性的内容。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借春晚的话题,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是不希望他打听,如果他贸然打听,肯定会得到他的批评,即便是不批评自己,也会以其它方式警示自己的,再有,即便他不警示自己,他要是不想说,你什么脾气也没有,还是别问了,打听不该打听的东西,给你个冷脸都会难堪。 龚法成不是办不出来的那位。 这样想着,薛家良就不再问了,大过年的,他还是别往上找了。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 上班后的第二天和第三天,省两会相继召开。 两会无论是召开还是闭幕,都没有任何悬念,不涉及选举,就是在省长做得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更加强调了发展经济的重要性,按说这是历次会议都要强调的内容,但这次更加细化,公布要做的几十件大事要事也很具体。总体感觉不愧是江南经济发达地区来的省委一把手,抓经济的确有一套。 大会开得波澜不惊,非常完美,但是,薛家良就是有那么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尤其是最后省委岳书记的讲话,他从主席台上其他人的脸上,读出了太过于沉闷的意味,想到三十晚上龚法成拿着遥控器不停换频道的情景,薛家良感觉这种意味应该不是自己精神过敏。 这种感觉很快就被证实了,大会闭幕后,大会主持人念了十多个的名字,凡是念到的人,均被留下,这里面有书记,也有市长,还有副书记、副市长。但凡提到的市,市委书记都被留下。 很明显,这是动人的规矩。 薛家良注意到,这里面没有点到青州,也没有点到安平。 所有参加会的领导,都各自揣着心事离席。 薛家良随着人们往出走,这时,他看见固台市的市长从旁边站起来,就有意识让他先走。 那名市长冲他点点头,说道:“谢谢薛市长。” 薛家良轻声说:“古市长客气了。” 薛家良记起,古市长这次也在被点人员中,他就借着人流,凑到他的耳边,问道:“古市长,领导把你留下来,是不是要委以重任?” 这名古市长前后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估计是人事变动。” “哦?”薛家良一听,果然是人事变动问题,而且,大家对此还都很敏感。 古市长看着薛家良,问道:“薛市长也不知情吗?” 薛家良知道他的意思,就笑着说:“我要知道还问你吗?” 古市长对他的话不怀疑,以薛家良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事情真相,就不会多此一举问他的。 他小声凑近薛家良跟前,说:“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刚才给兴州的市长发了个信息,他也被留下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也想到了和人事有关。” 薛家良点点头,因为茅书记头调走的时候,本来准备年底调整一部分干部,但是他没有,新书记来了,尽管不可能立刻全面进行人事调整,一些微调还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是全省的工作,就不会单单留下这几个人了,而且这几个人中,书记、市长,副书记、副市长都有,从被留下的干部结构中,不难想象,绝对和人事有关。 到了门口,薛家良跟古市长说:“老兄,有好消息想着告诉兄弟我。” 古市长点点头。 这时,侯明出来喊住薛家良,说道:“家良,你怎么着,是跟我们回去还是……” 薛家良说:“跟你们回去。” 在跟代表们同乘一辆大巴车回去的路上,薛家良接到了刚才那位古市长的电话。 薛家良接通电话,语气里透出惊喜,说道:“老兄,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古市长说道:“是的,果真让薛市长说着了。” “去哪儿?什么职务?” “我没动地方,还在固台市,接老刘的班。”老刘,是他们市的市委书记。 “哦,恭喜恭喜,祝贺祝贺,老刘去哪儿了?” “他调到省质监局了,一把。” “还听到什么消息了?” “兴州的市长也接书记的班了,他们的书记调到宁河市任书记……” 这位古市长就在电话里将其它市主要领导人的调动情况跟薛家良说了一遍。 薛家良说:“这样老兄,你先踏实踏实,过几天我跟侯书记我们去看你。” “谢谢薛市长,那咱们固台见。” “固台见。” 放下电话,他刚要跟侯明说,就看见侯明在读手机上的信息,无疑,此刻,所有市级领导,都在传递这次干部调整的信息。 这次人事变动,显然和过去的有所区别,首先调整人事过程时间短,而且是在人代会闭幕之后宣布,估计许多被调整的干部,都用不着回单位,就要先去新单位报道。这一点,有点类似更高一级组织的做法。 早就有传闻,岳红军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省委的书记,在江南,流传许多关于他的传说。而茅玉成是属于稳扎稳打、工作作风严谨的省领导,中央之所以将岳红军调到这个省,可能也是有意让全省的各项工作变个样吧。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也震动起来,他一看,已经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是同僚间发来的有关这次人事调整的信息。 1071、有人捣乱 显然,侯明的信息比他多,他一直在看、在回复。 好大一会,侯明才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薛家良,说道:“你刚才接的是谁的电话?” 薛家良说:“固台的古月军,他接刘书记的班了。” 侯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我看了看,这次没有涉及到人事变动的单位好像不多。” 薛家良说:“应该有六七个市吧?” 侯明又低头看了看,说道:“七个,其中就有咱们,安平,还有另外五个地方。”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感觉很突然。” 侯明说:“是啊,之前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而且选在大会闭幕宣布人事任免,这在咱们省还是头一次。” 由于前后左右都坐着代表,他们俩的谈话只停留在这次干部调动情况。 省两会召开完毕后,各地的工作正式进入紧张忙碌的时期。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青州的工作纳入正轨。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深圳远光集团青州汽车配件生产基地,正式破土动工,各个工程队正式进场作业。 三天后,就在土建工程队挖好地基,要垒围墙的时候,有人来工地闹事了。 当基建负责人张钊接到助手电话时,他正在学校门口接孩子,阳阳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时候,他把阳阳抱上车,说道:“儿子,先跟我去工地,等回来你再去找公然妈妈好吗?” 阳阳说:“要多长时间?我还要写作业呢?” 张钊说:“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工地出了点事,爸爸必须马上赶回工地处理。” “好吧。”阳阳干脆地说道。 张钊给儿子关好车门,开着公司给他配备的车,便向郊外驶去。 阳阳最近感觉爸爸很忙,他说:“如果你忙,以后让公然妈妈接我吧。” 张钊说:“你们下午只上两节课,还有一节课的时候,公然妈妈这个时间应该正在午休,她接你不方便。” “你没来的时候,公然妈妈把我送到学校,她不是在车里待着,就是在附近逛街,等我放学。” 这时,张钊的电话又响了。 张钊接通后,说道:“何助理,情况怎么样……” 这时,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不是他的助理小何,而是另一个声音:“张总,我是黑哥。” “黑……”张钊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他没有把后面的那个“哥”叫出来,就问道:“你怎么拿着小何的电话,他人呢,怎么把他怎么了?” 这个叫黑哥的人说:“你放心,我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倒是他大骂我们是地痞流氓,如果不是我压着,我手下的人肯定不会便宜了他。” 张钊的心就是一沉,知道他们遇到了地痞流氓,这种情况他见过,他沉着地问道:“我们远道而来,可能地方上的规矩有些不太懂,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多指教。” 黑哥说:“你这话我爱听,别你那个手下强多了,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这样,你不是二十分钟吗,没关系,我们等。” 张钊说:“你把电话给我的那位兄弟,我跟他说几句话。” 这时,电话里就传来助理何聪的声音:“张总,他们……” “何聪,你听我说……”张钊打断他的话,不让他往下说:“我明白,在我到之前,你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记住,千万不要冲突。” “可是,咱们现在已经被迫停工了,工程方说延误工期他们不负责任,损失要咱们赔的……” 这个何聪,是集团驻北京办事处的副主任,名牌大学毕业,年轻气盛,基层的人情世故知之甚少。 张钊说:“先别管那些,一切事情我到了再说,切记,千万不要发生冲突,你只需做到这一点就行。” “可是,这伙人把咱们刚刚垒砌的几层围墙推倒了一大半,张总,咱们报警吧。” 张钊一边开车还要一边打电话,而此时道路还比较拥堵,他气得大声吼道:“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一切等我到了再说!”说完,挂了电话。 坐在后排的阳阳见爸爸发脾气了,说道:“爸爸,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张钊在后视镜看了儿子一眼,火气就消了一大半,他笑着说:“没人欺负我们。” 阳阳不信:“没人欺负你们为什么围墙被人推倒了?” 张钊不知如何回答他,通过这段时间自己亲自带阳阳,他发现,在薛家良身边长大的阳阳,无论智商还是观察事物的能力,都比同龄的孩子出色,而且懂事,自理能力也强,没有任何不好的习惯,如果孩子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未必能达到这个水平,他非常感谢自己生命中的这个贵人。 所以,基地从筹备到开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亲自跑,即便遇到困难,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也是逐级找领导,从未直接找过薛家良,他不想给他添麻烦。 阳阳见爸爸不说话,又说:“我刚才都听见了,有人搞破坏,我觉得何叔叔说得对,爸爸,报警吧,让警察收拾捣乱的人。” 张钊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就说道:“等我到现场后看看情况再说,有些事,就怕警察解决得了一时,解决不了一世。” 阳阳说:“不怕,有干爹呢。” 张钊笑了,这个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权力的厉害,他说:“无论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咱们自己能解决就不要给干爹添乱,你说对吗?” “对是对,但是你不告诉干爹,干爹没准儿批评你。” 张钊笑了,伸出手。 阳阳便将自己的脸往他的手上噌了一下,说道:“刘叔叔跟我说过,干爹和干妈打架的功夫特别好,所以他们也让我去学跆拳道。”他说完,双手就比划起来,嘴里还喊着“嗨!” 张钊觉得自己真是因祸得福,蹲了几年监狱,却收获了薛家良这样的恩人,正因为如此,他在狱中才没有自暴自弃,为了将来能够体面地见到儿子,他积极改造,发奋学习、钻研机械制造工艺。 1072、工地上的交锋 张钊算是狱中最积极的一个人,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重拾起大学学过的知识,不但改造了监狱手套的生产工艺,还取得了一份发明专利,由于这个专利技术和自己供职的企业有关,他便将这项技术无偿地贡献了企业,使企业的生产工艺提高、成本降低,立刻在市场上就显现出竞争力。 他看着后面手舞足蹈的儿子,说道:“阳阳也要以干爹干妈为学习榜样,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阳阳停住比划,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是的,以前带我的何阿姨就这么说我。” 张钊说:“等爸爸忙过这段时间,跟你一起去看何阿姨好吗?” “好,我春节给何阿姨拜年的时候不是这样跟她说了吗?” 张钊感觉儿子很聪明,脑袋也很好使,看来,薛家良说得对,跟他对话,不能拿他当小孩子看,谁拿他当小孩子看,谁最后就会尴尬。 前面是红绿灯,张钊本想加油过去,但到临界线时才知道自己过不去了,他就猛地踩了一下刹车,阳阳没有准备,一下子扑了过去,眼看就要扑到前边来了,张钊及时伸出手臂,挡住了往前扑的儿子。 阳阳及时抓住爸爸的手臂,车停稳后,他坐正了身体,他说:“我还是别跟你说话了,你专心开车吧。” 张钊回头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道:“吓着你了?” 阳阳摇摇脑袋说道:“这么一点小惊险哪能吓住我?” 张钊笑了,回身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是吗?那多大的惊险才能吓住你?” 阳阳说:“多大惊险也吓不住我,我跟干爹一样,是男子汉。” 听阳阳这样说,张钊笑着说:“呵呵,是我错了,我忘了你是男子汉了。” 张钊想了想又说:“男子汉同志,一会爸爸到工地后,我会下车处理一些事情,你待在车里,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下车,好吗?” “你要和人打架吗?”阳阳认真地问道。 张钊没想到儿子还这么有洞察力,说道:“不会的,爸爸不会和任何人打架,是发生了一些误会,解释清就没事了,但是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待在车里,好吗?” “不行,我要保护爸爸。”阳阳认真地说道。 张钊笑了,说道:“爸爸又不是去打架,你保护我什么?再说,即便我跟人打起来,你小孩子就更不能往前凑,你要答应爸爸。” 阳阳点点头,说道:“好吧。” 张钊开着车,驶出市区,老远就看到工地边上坐着许多工人,无疑,工程受阻,工人干不了活儿。 看见张钊的车来了,工程方负责人想招呼他停车。 张钊没有停车,他直接开向了前方一堆人跟前。何聪还在跟一群人争吵着。 张钊发现,一群人拿着铁锹等工具,围着张钊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人群边上,停着一辆宝马车,宝马车头靠着一位肥头大耳的男子,寸头、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看见张钊的车来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钊的车。 张钊停好车,嘱咐阳阳道:“儿子,听爸爸的话,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好的,爸爸小心。” 张钊下了车。 助理何聪一看张钊过来了,赶忙跑过来。 他身后的那帮人也要跟着过来。 这时就听宝马车边的男子说了一句什么,这帮人才没围过来。 何聪走到张钊跟前,说道:“张总,下午这帮人来到工地,强行让工人停工,还把咱们垒好的基层砖墙推倒了。” 张钊看了一眼宝马车前的男子,问道:“他们什么理由?” 何聪说:“说白了,就是想要工程,我说要工程可以,你们有资质吗?他说都是失地的老百姓,有什么资质,土地都让你们这些大老板占了,只能跟你们要饭吃。” “他们是哪个村的?” 何聪说:“就是附近这几个村的。” “好,我知道了。那个人是黑哥吗?” “是的,他是这伙儿人的头儿。” 张钊明白了,正如何聪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他们遇到地痞流氓了。 那个黑哥,始终靠在宝马车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张钊看。 多年的狱中生活,张钊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不憷。 他迈开长腿,向黑哥走去。 黑哥手下的那帮人就围了过来。 张钊走到黑哥跟前,他压住心中的厌恶,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张钊。” 哪知,那个肥头大耳的黑哥仍然抱着双臂,根本就没跟他握手,他抬起头,两只眼里露出狠光,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何聪说道:“这是我们的张总。” 黑哥瞪了何聪一眼,说道:“让他自己回答。” 张钊收回自己的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道:“他说得没错,我是这里的主管,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海涵。” 黑哥一听张钊是这里的主管,故意装出慢待他的样子,赶紧站直身体,向张钊伸出手,说道:“张总,对不起,我是粗人,还请您见谅。” 尽管张钊很恶心这种人,但他还是伸出手,跟他礼貌地握了一下,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有什么做得不周全的地方,还请你们海涵。” 黑哥说:“海涵没有用,我不喜欢那些虚的。” 张钊说:“那什么有用?” “跟我们说正格的” 张钊笑了一下,说道:“你们要什么正格的?” “这个,让你的助手跟你说吧,我刚才跟他说得很明白了。” 张钊冷笑了一下,说道:“我跟你的脾气一样,喜欢让对方自己说,不喜欢听别人传过来的话。” 黑哥没想到张钊在这等着自己呢,他梗了梗脖子说:“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随着你们的到来,他们都失业了,没学历没技术,工作找不到,一家老少吃饭都成问题了,就指望着你们来讨口饭吃呢。” 张钊说:“您……您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黑哥一听,立刻瞪着眼睛嚷道:“我说得够明白的了,你是在跟我装糊涂!” 1073、勇敢的小家伙 张钊不慌不忙地说:“我的确糊涂,比如,你刚才说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你们变成了失地农民,据我所知,这个高新区十年前就成立了,我们现在的用的土地是从高新区政府手里征用的,并不是从你们手里征用的,也就是说,即便我们不来,你们也失地了……” “你这是屁话!”黑哥突然大声说道。 听他这么一吼,周围那帮人立刻就围住了张钊,其中一个人推了张钊一把,狠狠地说道:“怎么说话呐?” 何聪一见他们对张钊动手,就大声喊道:“不许动手,否则的话我就报警。” 张钊冲何聪摆摆手,说道:“小何,稍安勿躁,我跟黑老板还没谈呢,你报什么警呀?” 黑哥一听,的确是话题还没进入实质性内容,就弄僵了不好,他喝退手下,说道:“你们都先靠边站,给我离远点。” 张钊冷静地说道:“你的手下真该好好管管了,咱们还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来就要动手,我相信你不是找我想在我身上练拳脚这么简单吧,有事说事,我不喜欢动手动脚。” 被张钊这么一说,黑哥也感到了尴尬,他使了个眼色,手下人就退到了一边。 “说吧,什么条件?”张钊问道。 黑哥说:“跟你说实话,你占的这块地是两个村子的地,乡亲们只是想跟你讨口饭吃。” 张钊说:“没问题,这个月底我们就开始培训员工,符合条件的可以报名,经过专业培训后就可以上岗工作。” “报名?你看这些人像是给你当工人的吗?” 张钊一怔:问:“那你说怎么办?” 黑哥说:“这些人把当初政府征地的钱都花光了,不但花光了,还欠下一屁股的赌债、高利贷,我们村的人,至少有几十个人目前在外逃债,有家不能归,真是应了那句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张钊笑着说:“这和我们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啊!要不是有你们这些企业来投资办厂,市里也不会弄这么个开发区,也不会把我们的地征走!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张钊没想到他把这句话用在了这里,仍然笑着说:“据我所知,政府几年前就把赔偿款发到你们手里了……” 不等他说完,黑哥就打断了张钊,说道:“我刚才说什么着,那不是那些征地赔偿款,何至于这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是钱惹得祸!” 张钊觉得这个问题跟他说不清,就问道:“要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黑哥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些人一没技术二没文化,你让他们干什么养家糊口,只能跟你们讨饭。大的工程他们做不了,垒围墙的事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钊说:“你也都看到了,围墙工程已经有工程队再干了,合同早就签了,您怎么不早说?” “合同是人签的,让他们把这个工程吐出来。” 张钊说:“恐怕他们吐不出来,这个围墙是附属工程,是跟土建工程一起签的。” 黑哥见眼前这个花白头发瘦高个的人说话不紧不慢,而且丝毫不让步,心里就起急生气:“不让是不是?” 张钊不想激化矛盾,说道:“不是不让,是我没有理由让人家让,签了合同,就要履行法律责任,况且,人家已经施工作业了……” “扯淡!我不同意他就施工不了,你信不信?” 张钊说:“你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怎么没有,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天王老子也会赏我们口饭吃的?” 张钊说:“你这哪是要求赏口饭,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 黑哥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逼近张钊。 张钊说:“咱们犯不着逞口舌之能,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说好吗?” “什么地方?是公安局还法院?我告诉你,就是到了公安局和法院,他们也拿老子没有办法,你今天就给一句痛快话,这个工程是给还是不给?” 张钊为难地说:“我怎么给?无法给?” 张钊的话音刚落,黑哥立刻上前抓住张钊的脖领子,说道:“我老黑给你脸你不兜着是吧?我今天实话告诉你,这个工程我干定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四周这么多的工厂,他们当初哪个不是吃过我的亏最终还得上赶着求我让我高价承包他们的工程?我看你真是有眼无珠了啊——” 张钊的火气也上来了,怒斥道:“你这是强盗行为!” 黑哥咬着牙冷笑道:“是的,你说得没错,一开始我就不该跟你废话,就该直接告诉你我就是强盗,来人,给我砸!” 这时张钊发现,黑哥带来的人远不止眼前这七八个,不远处一辆面包车里,又下来二十多个手拿棍棒、打扮奇特的人,他们一拥而上,冲入工地,见什么砸什么? 张钊一看,大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后果自负!小何,报警!” 何聪刚要拨电话报警,就被一个人抢过手机摔在地上,并且一脚踩碎。 施工队的负责人指挥他们的人后撤,显然,他们不想参与这里的事。 张钊大声嚷嚷道:“住手,住手!” 几个人立刻围住了张钊,其中一个人照着张钊就是一拳,直把张钊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 这时,在车里一直密切注视着外面动静的阳阳跑了出来,他大声哭喊道:“不许打我爸爸,你们这帮混蛋!不许打我爸爸,混蛋……” 张钊一看阳阳出来了,眼珠子都瞪圆了,他大声喊道:“阳阳,别过来,别过来,回去——” 阳阳才不听他这一套呢,就像个小牛犊,钻过包围爸爸的人群,直接向刚才打张钊的那个人顶去。 那个人也没有防备,还没弄清这个孩子从哪儿跑过来的,身体就被阳阳顶住,居然被阳阳撞倒。 阳阳撞倒这个人后并不松手,小身体就势骑在这个人的身上,大声喊道:“爸爸,快,快给干爹打电话,让干爹派警察来——” 1074、危急之中 再说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一看自己被一个人小孩子撞倒,还被他骑在身上,恼羞成怒,一脚踢开阳阳,起身就把阳阳拎起来。 张钊一看儿子要吃亏,挣开人群就跑过来,大声喊道:“不许伤害他——” 也许是他护子心切,他冲开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奔到儿子面前,把儿子护在自己的怀里。 那个人没打到阳阳,冲着张钊就是一脚,把这对紧抱在一起的父子踢倒在地。 与此同时,何聪也被打了好几下。 倒在地上的阳阳一点都不屈服,他知道那个带佛珠的人是头儿,就冲着他不停地叫骂:“你混蛋,我要告诉我干爹,让我干爹收拾你们——” 那个被阳阳撞倒的人,照着张钊又踢了几脚,张钊就是不松手,死死护住儿子。那个人不罢休,招呼同伙,说道:“把那个小崽子拽出来。” 几个人上前拉开张钊,那个人一把就将阳阳从地上拎起,冲着阳阳的脸就要挥拳,张钊急了,但是他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住他的人,眼珠子急得都快出来了,眼看儿子就要挨这一拳,他就是一阵头晕…… 这时,黑哥冲那人大喊一声:“停!” 那个人紧攥的拳头才没打到阳阳的脸上。 黑哥走到阳阳面前,抬起阳阳的下巴,问道:“你干爹是谁?” 阳阳满脸是土,淌出的泪水在眼角处冲开两条小河,他倔强地被迫扬着头,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黑哥咬牙切齿地说:“你必须要告诉我。” 阳阳毫不示弱,说道:“我就不告诉你!你们打我爸爸,是混蛋,我要告诉干爹,让干爹派警察来,把你们都抓进去……”阳阳边骂边哭。 黑哥一听,皱着眉头,狠狠地说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打死你爸爸,你信不信?” 阳阳大声喊道:“你敢——你要敢打死我爸爸,我就让干爹打死你,打死你们一帮人!” “我先打死你这个小崽子——” 被阳阳撞倒的那个人无从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抡起巴掌,照着阳阳的脸刚要打过去,就被黑哥拦住。 黑哥知道小孩子不说谎话,这个时候他抬出他干爹,就说明干爹在他眼里是个人物,尤其是他口口声声说让干爹派警察来,能派动警察的人,在公安局内部大小都是个领导,如果他们真跟公安局的领导有关系,还真不能轻举妄动了。 想到这里,他口气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只要你告诉我你干爹是谁,我们保证不再动你爸爸一根手指头。” 阳阳这才说道:“我干爹是薛家良,是市长,我让他打死你们这帮混蛋——” 黑哥一听这孩子说出薛家良,就知道不是瞎话,能知道薛家良的孩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孩子,就说:“你干爹真的是薛家良?” “是,就是!你怎么着吧。” 黑哥又走到张钊面前,故意保持镇静,漫不经心地抠着指甲,问道:“那孩子说得是真的吗?” 张钊说:“哥们,孩子无戏言。” “你跟薛家良真的有关系?” 张钊懒得回答他,只是淡淡的一笑。 黑哥说:“是这样,我们敬重薛市长的人品,他给老百姓办了好多好事,如果你跟他真的有关系,这事我保证以后不再参与。” 张钊见眼前这个人话说得实在,就说:“是的,在我离开的这几年里,我孩子就是跟着他长大的。” 这时,有个人凑近黑哥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黑哥又说道:“那好吧,我的人撤,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这事,我是看在薛市长的面子上撤的,你要听明白。” 他说完,就给周围的人使了眼色。 一直按住张钊的两个人松开手,张钊直起身,整了整衣服,也很礼貌地说道:“多谢成全,请兄弟留下个姓名,日后相交。” 黑哥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名声太臭,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他说着,一扬手,二三十个人呼啦啦都撤了。 宝马车打头,面包车在后,这伙人扬尘而去。 张钊还有些缓不过神,这时,阳阳跑过来,抱住爸爸的大腿,喊了声:“爸爸,你没受伤吧?” 那一刻,张钊的眼圈红了,他捧着儿子脏兮兮的小脸,说道:“儿子,你是勇敢的儿子,谢谢你!” 阳阳见得到爸爸的夸奖,含着泪说道:“不谢。” 张钊这才想起还坐在地上的何聪,他走过去,拉起何聪,何聪拍了拍脑门,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走到阳阳跟前,拉着他的小手,说道:“阳阳,叔叔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说不定我还要挨多少拳呢?” 张钊对何聪说道:“好了,去通知他们复工吧,我先带孩子回去。” “可是,他们推倒了咱们的围墙,还耽误了工程方的工期?工程队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张钊帮助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别较真了,做做他们的工作。” 何聪抹了一下嘴角,吐出一口血水,他擦了擦,就向施工的人群走去。 张钊领着阳阳走到车边,从车里拿出一条毛巾,抽打这阳阳身上的土,又给阳阳擦着脸上的土,阳阳躲闪着说道:“疼——” 一听阳阳说疼,张钊立刻仔细检查着阳阳的脸,没有伤。 阳阳说:“是你那个干毛巾把我脸擦疼了。” 张钊一听,这才意识到孩子的皮肤娇嫩,他赶紧扔回毛巾,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太不合格了,你要帮助爸爸做个合格的爸爸好不好。” 阳阳不好意思地笑了。 父子俩上了车,当坐进驾驶室的那一刻,张钊才发现,自己居然连踩离合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稳了稳心神,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后怕,他没有立刻发动车,而是低声说道:“阳阳,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勇敢,而且不畏强暴,但是爸爸还是要批评你,你不该下车,那些人都是不讲理的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爸爸也就活不下去了,我也没脸见你干爹干妈了。” 1075、别硬扛 阳阳据理力争地说:“但是,他们打你,我不能不管。” 张钊很感动,他转过身,看着阳阳,摸着他的小脸蛋说:“爸爸是大人,抗打,但是你不行,你太小了,你打不过他们的,可以选择报警。” “可是我没法报警呀,我没有电话。” 张钊一时语塞,说道:“反正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都不能跟这些坏蛋正面接触,你可以跑出去找其他的人帮你报警,记住了?” 阳阳不服气,但又不能反驳什么,就不情愿地说:“好吧——” 张钊知道他不服气,再次摸着他的脸蛋说道:“爸爸担心你。” “嗯。”阳阳懂事地点点头。 由于张钊还要赶回工地,他将阳阳送到市委政府的家属院大门口后,看着阳阳背着书包进去了,他才调头回去。 阳阳背着小书包走进家属院大门,他向一侧的警卫人员挥着手:“警察叔叔好。” 在这里的值勤的民警认识阳阳,又见阳阳身上和脸上有土,就出来问道:“你怎么身上好多土?” 阳阳想起平时干爹干妈嘱咐的话,不能随便告诉旁人家庭情况,就说道:“我跟小朋友玩时滚的土。” 值勤的民警见他说话思路清晰,加之这几天张钊经常送阳阳回来,就没再多问,看着他走了进去。 阳阳按了门口上的门铃,按半天也没人给他开门,他上不去楼,就又背着小书包往回走,他想去警卫室打电话。 快走到警卫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至,刘三从车上跳了下来。 阳阳看见刘三,就跟久别重逢一样,他嘴里喊着“刘三叔叔”,就迎了上去。 刘三看见阳阳,奇怪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儿的土地庙钻出来的?” 阳阳笑了,拍打着身上的土说:“一会告诉你,公然妈妈去哪儿了?” 刘三接过阳阳的书包,背在自己的肩上,说道:“公然妈妈去医院检查,他要再等一会才能回来,不放心你,让我回来陪你。” 阳阳说:“我今天只上了一节课就放学了。” “哦?所以你就去钻土洞了?” “没有。”阳阳笑着说。 刘三说:“那你身上这么多土从哪儿来的?还有脸上的土?” 阳阳看了看四周,说道:“不是说了吗?到家就告诉你谜底。” 刘三来到门洞前,掏出磁卡,往门磁上碰了一下,门就开了。他们上了电梯,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刘三让阳阳站在门口的地毯上,给他脱下外衣,将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下,说道:“你哪儿都别去,先去洗澡。” 阳阳光着小身子就跑进了浴室。 刘三将阳阳的脏衣服放进洗脸盆里,用清水洗了一遍后,才放进一个小洗衣机里,这个小洗衣机是阳阳专用。 刘三一边帮他打着肥皂,一边问他到底去哪儿野了。 阳阳这才告诉他事情的前前后后。 刘三听后,也批评他不该贸然从车里出来,太危险,以后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阳阳低下头,不情愿地说道:“好吧。” 他们洗完澡,阳阳披着浴袍出来。 刘三穿好衣服出来后,他躲进薛家良的书房,给张钊打了个电话:“张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阳阳跟我说了。” 张钊说:“没事、没事了,那帮人走了,一切恢复正常。” 刘三说:“张哥,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言声,别硬扛。再有,不是弟弟我说你,那么危险的场面,怎么能带阳阳去啊?万一有个好歹,这会要了好几条人命啊!” 张钊一听,连忙说道:“我当时太急了,并且在半路上就跟他说好,不让他下车,谁知道他不听话擅自下了车。” 刘三说:“爸爸挨打,当儿子哪能不管?不论他年岁大小。再有,自打阳阳跟了我们的那天起,我们带阳阳,无论谁带,从没让他离开过大人的手,都是亲自交到另一个人手里,没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可是你今天把他送到门口就走了,正赶上龚姨去医院家里没人,她是看到阳阳放学点到了,才让我回家等阳阳,谁知他提前一节课放学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在门口转悠呢,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哥,我不敢往下想了。” 张钊一听,的确感觉自己失职了,不但让阳阳受到惊吓,还让阳阳一个人走进门口,他没想到公然不在家。看来,他们都比自己有经验,也比自己负责任,就尴尬地说道:“兄弟批评得对,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刘三又说:“现在管阳阳的人多了,我们更不能马虎,不能大意,必须把孩子亲手交给下一个人手里才能离开。” 当父亲的,居然让一个小老弟这样批评,张钊尽管脸上挂不住,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感动,感动他们对阳阳的这份情谊和责任。 是啊,薛家良的养子 ,安全问题是必须高度重视的事,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他们是如何的提心吊胆。 张钊感激地说:“是是是,我明白,下次不会了,不会了。” “好吧,哥你先忙着,我挂了。” “好的,兄弟再见。” 刘三从书房出来,阳阳坐在沙发上,说道:“你是不是批评爸爸了?下次再有秘密我不告诉你了。” 刘三见阳阳不高兴,就坐在他旁边,咯吱着他的腋窝,说道:“小白眼狼,有了爸爸就不认叔叔了?我就是要批评爸爸,他不应该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更不该让你自己走进院子,而且正赶上家里没人,你进不来。万一大人回不来你怎么办?你跑出去怎么办?” 阳阳仰着小脑袋撅着小嘴说:“大人不回来我也不跑出去,我本来是想去警卫室给干妈打电话,正好碰上你回来了。” “呦呵,你还有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刘三说着,就张开十指,冲着阳阳张牙舞爪。 阳阳笑着缩在沙发里,两个人就在沙发上闹着。 这时,房门开了,薛家良陪着公然进门了。 1076、侯明的变化 阳阳从刘三的腋下钻出来,他身上的浴袍早就敞开了,赤着脚跑到公然面前,说道:“干妈,小妹妹……不,是小弟弟又长了!” 公然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又长了?” “因为你肚子又大了一圈。” 薛家良弯腰给阳阳系上浴袍带子,说道:“小东西,光这小屁股这样站在女士跟前说话,你不脸红啊?” 阳阳一听,抱紧身子就笑了。 薛家良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小弟弟又长个了?” 阳阳说:“是干妈,干妈告诉我小妹妹长这么大的时候就该出来了。”阳阳说着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着。 公然点了一下阳阳的脑门,说道:“鬼机灵,你是谁都不得罪,小弟弟小妹妹在你嘴里转换自如啊!” 阳阳笑着。 洗衣机传来蜂鸣声,刘三起身去给阳阳晾晒衣服。 公然说:“洗衣服了?” 刘三没有回答,看了阳阳一眼。 阳阳也看了他一眼,就抿着嘴笑了。 薛家良看出他俩有事,说道:“你们俩搞什么鬼?” 刘三故意张嘴要说话状,阳阳一看,赶紧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 刘三就继续给他晾晒衣服。 公然看着他们笑了,回头问薛家良:“你还走吗?”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不走也行,那样的话我就在家偷偷懒。” 公然中午午休醒来后,突然感到肚子丝丝拉拉的疼,她想到了卜月梅的遭遇,不敢怠慢,赶紧给薛家良打电话,薛家良正在开会,他的手机一直震动,等他讲完话后,才悄悄掏出手机,一看是公然,他的心立刻就揪紧了,公然几乎没有在他上班时给他打过电话,即便有事都是找刘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会议室,给公然打了回去,说道:“然子,怎么了?” 公然低声说道:“老薛,我肚子……有点、有点不对劲……” 果然有事,薛家良急忙问道:“是疼吗?” “有点……” “好,你等着,我马上叫救护车。” “别别别,我能坚持,你赶紧回来送我去医院。” 薛家良连会议室都没回,他拿着电话就往电梯里跑。 刘三正在一楼文印室帮助抬复印件,他一抬头,就看见薛家良快步走向奥迪车,他放下复印机说道:“对不起,我要出去了。” 等他跑出来的时候,薛家良正要往出掏钥匙,刘三抢先解锁开车门,薛家良看见他来了,就拉开车门说道:“快,回家!” 听到他急切的声音,刘三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肯定是公然出事了,他的手心里也冒出了汗,脚下就使劲踩着油门,不停地变换档位。 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薛家良跑向门洞,刘三快速调转车头,停好车后,也上了楼。 公然等在门口,见薛家良风风火火回来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老薛,现在好像感觉不怎么疼了,刚才真的很明显,不用去医院了吧?” 薛家良不容分说,从衣架上摘下公然的大衣,给她围上围脖,说道:“必须去,必须查出为什么疼。” 公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就乖乖地往出走。 到了市人民医院,经过两位专家不同的检查,没发现任何先兆流产的迹象,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检查途中,公然才让刘三提前回家等张钊送孩子。 自从张钊带阳阳春节回老家后,阳阳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张钊,最近这段时间张钊忙,下午接出阳阳后,他就会把阳阳送到薛家良家的楼下。 由于这个时间段,家里只有公然一个人,他每次都是按下对讲门铃后,看着阳阳进电梯后,才转身,从来不上楼。 春节张钊曾带着阳阳去见柳心怡,据张钊回来后介绍,柳心怡对张钊没有感知,似乎对阳阳有所感知,她知道冲阳阳笑,但是阳阳见到妈妈后哭了,他哭得非常伤心。 为了配合治疗,张钊想等基地的工厂建成后,工厂纳入正轨,能正常生产后,他再准备把柳心怡接来,那时,就工厂就会有他的宿舍,他们全家就能搬到面积大点的宿舍去住,他也方便找保姆照顾妻儿。 只是接送阳阳上下学就远了点了,但起码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薛家良给藏信发了一条信息,问会议进行情况。 藏信给他回短信,告诉他: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林市长正在做总结发言,马上就要散会,一会回办公室再给他打电话,向他汇报会议进行情况,让他照顾好家属,有事再给他打电话。 薛家良又给秘书方洋打了电话,交代他头下班要督办两件事,一是今年开春全市公路修建的开工情况,二是过几天去港澳招商所需要准备的各种材料。 安排好眼前的事,薛家良从书房走出来,客厅已经没人了,刘三陪阳阳回他房间写作业,公然在开冰箱,算计今天晚饭吃什么。 薛家良过去,关上冰箱,说道:“今天晚饭我负责,你赶紧卧床休息。” 公然说:“你不回单位了吗?” 薛家良说:“刚给老藏打了电话,会快散了,我暂时不用回去,有事他们给我打电话。” 公然说:“你还是回去吧,我现在没事了,别人不找你,说不定一会老侯同志就找你了。” 薛家良说:“他没在家。” 薛家良这段时间的确很忙,两会散后,侯明似乎对市里的工作很放心,除去开了几个重要工作会议后,他这段时间主要活动就是去兄弟市给新上任的市委书记祝贺。 他以前不是太喜欢跟其它市领导联系的,不知为什么,他这次借省里人事变动机会,由以前不爱走动,变得主动积极地去走动,开始,他还带着薛家良,怎奈开春工作的确太多,薛家良只跟他去固台和兴州两个市,便不再跟他去了。 尽管上级三令五申,但同僚间这种私下走动还是屡禁不止。 藏信也悄悄跟薛家良说过,他说侯书记以前很少到其他兄弟市串门,今年的确不一样了。 1077、大招商 薛家良问他:“为什么?” 藏信笑着说:“说明咱们市党政班子团结,尤其是两个一把手团结、默契,才造就今天的政通人和,侯书记之所以敢一两天、甚至三四天都不在单位,说明他对家里的工作是放心的,对市长您是放心的。” 薛家良笑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薛家良拥着大腹便便的公然来到卧室,在床头放了两个枕头,让她在上面,又给盖上被子,将电视遥控器放在她的手边,说道:“大夫反复嘱咐咱们,你一定要卧床休息,虽然目前没有发现问题,但绝对要注意,这今天你要老老实实卧床,不可轻举妄动。” 公然听了他这话,大眼睛幽幽地看着他,说道:“你过几天不是要去港澳招商吗?” 薛家良一直不知该怎样跟她说事,听她主动问,他就说:“具体日期还没定,如果你情况不好,我可以不去,让别的市长带队。” 公然扭过脸,不再看他,说道:“你去吧,我没事,如果你不放心,我就提前回家。” 公然回省城生小孩,这是他们全家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并且已经联系好医院。 薛家良想了想说:“在坚持几天,我忙过这一两天再说。” 薛家良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望着丈夫疲惫的背影,公然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今政府一把手最累的工作,还是招商引资、发展经济。 不得不说薛家良运气好,在代市长期间,南方著名企业远光集团慕名来青州投资,他们就是冲着薛家良的来的,因为薛家良跟张钊的关系,张钊跟集团领导的关系,才有了小伍做特使,特地来找薛家良,主动将光源设备生产线和另外三条汽配生产线放在青州,以期占领北方市场。 作为远光集团,可能将生产基地放在任意一个北方城市差别都不是太大,但作为青州就意义不同了,尤其是在薛家良转正之际,等于上苍给薛家良加了一道金袍,也助力他满票当选。 不得不说薛家良是青州的福将,别人都是四面八方去招商,他坐在家里就把客商招来了。 就连侯明都不得不感叹薛家良命好。 尽管薛家良有了远光这个到手的成绩,但是,作为政府市长,他的主要工作还是要抓经济,抓招商引资。 为此,在两会过后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侯明和薛家良都对招商引资工作做了重要讲话,前不久,又专门召开了一次全市招商工作专题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市委书记侯明就明确提出:要花大力气,不惜一切代价招大商、上大项目,留住大客户;要创新招商方式,实行定向招商、专业招商、友情招商,总之,抢抓一切有利时机,大力开展招商引资活动,要在全市形成了大招商、招大商的良好态势。 薛家良尽管对招商工作有自己的见解,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理念,对引资单位特别是开发区提出,要实行保姆式的服务,构建了战线领导负责、引资单位包保、开发区日常服务“三位一体”的快捷高效服务体系,全力支持企业发展。 今年,青州市委市政府确定为招商引资年,市委还将招商引资纳入干部评价和考核标准中。 侯明最近在大小会上都会强调招商引资工作,他说青州这几年已经远远落后其他兄弟市了,必须要奋力赶上。 薛家良担心,市里高调鼓励和强调,势必会让基层各级领导患上较为严重的政绩饥渴症、项目崇拜症和项目盲目症。 但是,他没有把这种担心说出来,事实是,他无法说出口,因为上级也是这样考核他们的。 据说,新来的省委岳书记刚下车,在第一次主持召开的常委会上,他就明确指出,本省的经济发展状况,跟南方发达省份相比,无论的干部理念还是经济实力,差别太大,干部职能服务意识停留在口头上、理论文章和经验材料上,经济实力要落后十年……全省广大干部,必须解放思想,争取在五年之内,将全省的经济形势提高一个档次,跃上一个台阶。 他还说过,不能坐享区位优势,殊不知,区位优势往往也是劣势。 作为省委第一书记,他这话说得一针见血,也很不客气。 省里有明确的方针和政策,市里就要贯彻执行,这样,上级的精神才能层层下达。 省政研室和党校,特地组织了贯彻省两会精神解读省政府工作报告的宣讲团,巡回宣讲。 在全省这样一种明确的政治和经济形势下,可以预见到未来一年各地的政府工作恐怕只有一个中心了,那就是招商引资。 今天下午上班时,薛家良接受了电视台和报社的半小时专访,薛家良也谈到各级政府要转变职能,转变工作作风,做服务型的政府,甘当企业的保姆。 只是薛家良无论如何想吧到,在讲这些的时候,他无论如何没有料到张钊工地上的发生的事情。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秘书方洋打来的。 方洋听他在开发区建设局的同学说,今天下午远光工地出现不明群众滋事斗殴事件。 薛家良问道:“哪村的群众?” 方洋说:“我让他去调查了。” 薛家良说:“这样,你直接给高新区打电话,问明真相。” 方洋说:“他们不知道,张总没有报案,我同学是工地质检人员,他亲眼看见了。” “好吧,想办法弄清情况。” 刘三听到薛家良打电话的声音,他从阳阳的房间出来,笑嘻嘻地说:“叔,这件事您不用问任何人,阳阳知道一切。” 薛家良一怔,说道:“他怎么知道?” 刘三说:“他今天下午就一节课,被他爸爸接走后带着他去了工地,我让他跟您学舌吧。” 这时,阳阳早就猫在刘三的身后,听刘三这么说,立刻把他推出去,关上房门,任凭刘三怎么叫都不出去。 薛家良叫过刘三,说道:“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1078、公然有点反常 刘三就将事情的经过跟薛家良说了一遍。 薛家良一听,居然畅然大笑,他来到阳阳的房间,敲着门,说道:“儿子,你真有种,这一点太随我了,出来,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公然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道:“你嚷什么?” 薛家良就凑到公然跟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跟公然说了一遍,公然一听,惊喜地说道:“太棒了!” 她也来到阳阳的房间,敲着门说:“阳阳,你太棒了,勇敢的小家伙,快点出来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 阳阳在屋里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想批评我,蒙我出去。” 薛家良说:“我们是在表扬你,你今天不但勇敢保护你爸爸,你还及时吓住了那帮混蛋,制止了一场械斗,我们怎能批评你?表扬还来不及呢,快点出来,跟我们讲讲你的英雄事迹。” 阳阳这才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说什么?爸爸和刘三哥哥都批评我了。” 薛家良一把抱起阳阳,抡起他,转了两圈。 阳阳高兴得咯咯只笑。 薛家良气喘吁吁地站住,说道:“小东西,干爹都抡不动你了,长大了。” 阳阳有点晕,他站不住,最后趴在沙发上。 公然走到他跟前,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说道:“尽管我们偶读表扬你很勇敢,但以后这种事小孩子必须离远点,更不能直接出手跟大人打架。” 阳阳一听,用手捂住耳朵,说道:“就知道、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不要说了——” 薛家良说:“干妈说得对,你的行为值得表扬,但也要注意危险,这就是我们把你叫出来要跟你说的话,你明白吗?”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道:“你的话太笼统太官味了,你要明确跟他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要一是一、二是二。” 薛家良看着阳阳,说道:“你干妈批评我了,他批评得对,现在我问你,我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吗?” 阳阳点点头,说:“我懂,因为爸爸和刘三哥哥都告诉我了。” 公然显然不放心,说道:“那你说给我们听听好吗?” 薛家良在嘴里嘟囔着说:“我们是男子汉,知道就行了……” 公然一听,大眼睛就冲他瞪了起来。 薛家良一看,赶紧说道:“好好好,阳阳,干妈和我不放心,担心你以后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所以你必须要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阳阳看着公然,说道:“我不该下车跟他们直接打架。” “为什么?”公然较真地问道。 “因为我是小孩子,如果我发生意外,大家心里都不会好受,我应该报警,即便我没有电话,也要去求救旁边的大人。” 公然拉过阳阳的小手,说道:“你说得非常对,来,让我检查检查,你受伤没有。” 阳阳骄傲地说道:“他们没有打到我,我一提干爹,他们就不敢打我了。” 尽管阳阳说自己没有挨打,但是公然仍然撩起他的浴袍,前后左右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有红肿的现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 薛家良感到,公然最近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常常有些神经质,哪怕一点小事都过于较真,无缘无故地放大可能出现的危险,多愁善感。 有一天晚上薛家良回来,公然看电视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从见过她这样哭。等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患上先天性疾病,出生24小时就要手术,本来是个很成熟的手术,被这些搞电视的人弄得一波三折,看得人揪心扒肝的,他劝了半天她才安静下来不哭了。 当晚,公然就做噩梦惊醒,第二天老早就起床,要去医院去检查,薛家良说你不是前天刚刚检查完吗? 哪知,她流着泪说:“我要看看孩子有没有昨天电视里那个孩子的病。” 薛家良一把抱住了她。他想起上次陪公然去医院检查结束时,主治医生跟他说的话:“您妻子有产前抑郁症的倾向,您平时要多陪陪她,多哄哄她,适当增加业余娱乐生活。” 看来,公然的确是患上了产前抑郁症。 薛家良很是内疚,他每天离开家门,一走就是一天,不到半夜不回来。 据说新来的省委书记,非常看不惯北方干部办事拖拉、疲沓的毛病,为这,年前到一个市去调研,主题就是年前安全稳定,结果这个市的市委书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材料照本宣科念的,他刚念了开头,岳书记抬屁股就走人了。把这个市里的一班人就晾在会议室了。 省里有关部门的陪同人员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离开的原因,以为是上卫生间方便去了,几分钟后还不见回来,省委办公厅秘书长这才回过神来,等他们起立呼啦啦来到外面的时候,省委书记的座椅早就没影儿了,一联系秘书,才知道岳书记赶往下一站了。 后来,那位市委书记在前不久的干部调整中被调离原单位,到省里一个群工组织任书记。 直到现在,对岳书记中途离席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但从那以后,凡是岳书记要听的汇报,没人敢照本宣科念材料了,都是脱稿汇报,手里的笔记本也只是摆设,涉及到具体数字的时候,汇报人可能会翻看一下。 岳书记工作起来雷厉风行,有稳准狠一说,他永远都是那么精力旺盛,而且行不定踪,想去哪个单位调研从来不通知,身边的人也摸不清他具体出行的时间目的,更多的时候喜欢轻车简从。 省两会后,他临时动意,去了另一个市,结果赶上市委书记和市长都不在家,书记去了省发改委,市长去了省农业厅,家里只有副职们在。 等两位市领导接到电话十万火急往赶回来的时候,岳书记早就走了。 两位领导战战兢兢地过了几天在家安分守己的日子,以为政治生涯会受到影响,一周后,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才结束。 1079、文质彬彬的搓澡工 一周后,省里专门召开全省职能部门工作电话会议,会上,岳书记讲了这么几句话,才让书记和市长松了一口气。 岳书记说:“职能部门必须改革,该办的事情符合条件必须办,不要让下边的干部总是往省里跑来搞关系,我前几天去一个市调研,书记和市长都没在,一打听,才知道都跑到省里来了,干嘛来了,一个是为了项目审批的事,一个是为了农业产业化申请立项的事。请问,这种事都是有明确条文规定的,按照制度办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让市委书记和市长亲自跑这事?我分析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合乎条件不给办,或者说不得点地方上的好处不给办,另一个就是不符合条件,他们是来找上边勾兑来的。符合条件该怎么办、不符合条件该怎么办,这些我不说你们都知道,市委书记、市长亲自跑事,家里唱空城计,他们是一方大吏,掌管着全市各条战线上大大小小的工作,如果凡事都要市委书记市长亲自来求咱们才给办,那成什么了?所以,从今天这个会议起,职能部门必须真正做到改变作风,简化办事流程……” 尽管这两位市领导的政治生涯没有受到影响,却给了其他人一个警醒,那就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绝对不能同时离开,不能唱空城计,必须有一个人在家。 这样就给下边的干部带来了心理压力,由于岳书记下基层有着太多的不确定的因素,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莅临本单位,。 具体到青州,恰恰是侯明安排的市外活动多了起来,两会后经常外出,这样,薛家良就不能动了,而且尽可能地全天候在单位,说不定这位岳书记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到这里检查工作。 说是让同志们放开手脚干事,可以不去省里跑,但哪个市不辖十多个县市,不用亲自干工作,就是天天接待基层请示汇报工作的县领导,都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于是,各市也效仿省里的做法,给全市的职能部门开会,转变做法,简化办事流程。 但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一是一、二是二,绝大部分工作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万象伊始,忙,是可想而知的。 自从妇科主任跟薛家良说了公然有抑郁的倾向后,他不是没有挂在心上,是身不由己,他最近也发现了她这种毛病越来越明显,什么事过于神经质,大惊小怪,有时就会感觉这不是从前的公然。 此时,他深知妻子需要陪伴,但无可奈何,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跟公然说道:“然子,张钊这段时间也忙,要不然让阳阳还回来吧。” 公然说:“我没有意见,就是怕照顾不了他。” 薛家良一想也是,阳阳回来,凭空给公然增加负担,公然月份已经很大了,恐怕她照顾不过来他。 薛家良说:“那就算了。阳阳,跟你爸爸说,咱们家就你放学早,每天回来就直接把你送过来,而不是这几天才来,回来陪你干妈,怎么样?” 阳阳说:“好。” 刘三说:“我看龚姨还是回省城吧,最起码卜姨中午能回家照顾她……” 公然眼睛一瞪,说道:“干嘛?我成为你们的包袱了吗?” 刘三一听,赶紧躲一边去了。 薛家良说:“三儿,去看看咱家有什么可吃的,今天晚饭我来做。” 刘三说:“昨天我师娘让我带来一捆韭菜,是无公害的,咱们包饺子吧。” 薛家良看着公然,公然说:“我没有意见,早就想吃了,一个人吃嫌麻烦。” 薛家良一听,高兴地挽起袖子,说道:“太好了,我现在开始分配任务,三儿去和面,阳阳去写作业,我来摘韭菜……” 公然说:“你去化肉馅,我来摘韭菜。” 薛家良高兴地说道:“好。下面,各就各位,对了阳阳,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吃饺子。” “好。” 此时,张钊正跟助手何聪巡视工地,厂房建设方是天十集团承建的,在青州,本土建筑商天十最具实力,不但有建筑特级资质,还有钢结构特级资质,技术实力和资金实力都强,所以当初招投标的时候,由于涉及到一部分是垫资,最后天十集团中标。 对于这项工程,天十集团也相当重视,这个工地特地有一名副总亲自负责。 张钊正在跟天十集团副总询问工程进展情况,就接到了儿子阳阳打来的电话。 他一听阳阳说薛家良让他去他家吃饺子,就知道此时薛家良已经得到了消息。别看这几天张钊每天都把阳阳送到薛家良家,但他从来都不上去,帮阳阳按响门铃等公然打开楼洞门后他就离开了。 他进薛家良的家门,就那么一次,是过年从老家回来,给他们带了土特产,也带阳阳去给干爹干妈拜年,那天,他们和刘三还有刘云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他愉快地答应了儿子,挂了电话后,跟何聪交代了几句后就匆匆上了车。他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能带着一身土进薛家良的家。 他回到家,看了看热水器的温度才十几度,等水热了还要半个小时。他不想等了,找出里外干净的衣服,塞进一个手提袋里,就出门了。 他开着车,来到阳阳学校附近一个大众浴池前,将车停好,拎着这袋衣服就进了浴池。 他在澡池里泡了有十分钟,尽管还想再泡一会,想起晚上的赴宴,就走出浴池,冲着外面喊道:“搓澡。” 由于下午洗澡的人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房间里几个搓澡工很忙活。 这时,他特别留意到,一个搓澡工站在旁边看着别人干活,看样子似乎是新来学徒的,而且他有点与众不同,戴着眼镜,穿着一件运动短裤,还穿着一件背心。 别的搓澡工都只穿一件裤头或者什么都不穿,而他却上下都穿着衣服,而且皮肤白皙,寡言少语,不像其他搓澡工一边干活一边和客人开着不雅的玩笑。 1080、动了恻隐之心 张钊来过这个浴池两三次,但是他从未带阳阳来过,他遵循阳阳在薛家的一切生活习惯,每次都是在家里给他细心地洗澡。但自己会来这个大众浴池泡澡,尤其是从工地回来又冷又累的时候,就喜欢花上五元钱,在热水池子里泡泡。 他以前,从未来在这种池子里泡过澡,不是桑拿就是汗蒸,自从进了监狱,才开始在这种浴室洗澡,原先他也不习惯泡,都是在淋雨区洗,偶然一次机会他进了这种热水池,就喜欢上哪知被热水包围的感觉,浑身的细胞都被热水泡活了,所有的经络也都畅通了,渐渐地,他就爱上了这种普通浴池才有的大热水池。 这个戴眼镜的搓澡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张钊整个泡澡的过程中,没人点他,其它三名搓澡工都有三四个人排着,就他一直闲置,不时地给各位师傅们打着下手,要不就是搞卫生,干些杂活,可能大家都觉得他是新手的原因吧。 这时,池子里有人喊道:“李师傅,啥时轮到我,我还得去接孙子呢。” 一名搓澡工说:“我这里还一个,要不你跟张大爷商量一下,这个搓完给你搓。” 池子里的张大爷说:“让他先来,我不忙,多泡会舒服。” 这里的搓澡工一般年纪都在五十岁左右,甚至还大,年轻人有的是创业途径,没人来这里当搓澡工,这个戴眼镜的搓澡工显然与众不同,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不会来这里给人搓澡的。 本来张钊来这个浴池从来都不叫搓澡工的,都是自己搓洗,他觉得花五块钱搓澡不值当。 但是今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走到眼镜搓澡工面前,说道:“你手里有活儿吗?” 戴眼镜的人看着张钊,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 “那好,你来给我搓。” 眼镜搓澡工立刻喜出望外,他没想到张钊居然主动让他搓,因为来浴池搓澡,是没有工资的,完全靠给客人搓澡挣提成。他诚实地说道:“我技术不是太好。” 张钊说:“没关系,你平时怎么给自己搓,就怎么给我搓,这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慢慢就熟练了。” 眼镜搓澡工一见张钊并不嫌弃自己是新来的,赶忙从旁边拿过一团一次性的塑料薄膜铺在床上,张钊便躺了上去。 他很小心地给张钊搓着,说道:“这个力度行吗?” 张钊明显感觉出他的不熟练和小心,但动作却很仔细,就说:“没关系,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再大点劲也行,不像女人细皮嫩肉。你之前不是干这个的?” 那个人加强了手上的力度,说道:“除去我媳妇和孩子,我还没给任何人搓过澡,您是第一个。” 张钊看了他一眼,对浴池里这位文质彬彬的搓澡工产生了好奇,又问道:“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说:“唉,之前的那页翻过去了,我现在就是一名为您服务的搓澡工,您满意了,就是我的目标。” 张钊在狱中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底层的小偷,高层的贪污犯,凭他的阅历,他感到这名搓澡工肯定有故事,说不定和自己一样。 这时,搓澡工直起身,摘下眼镜,用背心擦了一下镜片上的水渍。 张钊说:“你之前应该是在机关上班,或者是某个单位的文职人员,要不就是……” 那个人戴上了眼镜,打断了他的话,小声说道:“您不要猜了,我现在就是一名搓澡工,跟他们一样,我们从不问对方之前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要让客人满意,客人满意了,下次来还会点你,您看那位刘师傅了吧,这几位老师傅每次来都等着让他搓,他的生意最好。” 这时,那位刘师傅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卢师傅,你别说我,等你熟练了,会比我更好。说一千道一万,这个活儿真的没什么好学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只要你认真点、仔细点,让客人舒服、过瘾,达到他泡澡的目的就齐活了,下次客人还会来找你。” 原来这个戴眼镜的师傅姓卢,张钊冲着那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刘师傅说:“刘师傅,回头我也来跟您学搓澡吧。” 刘师傅说:“得嘞您呐,您是老板,怎么干这个苦力活。如今,只有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没技术、二没学历、三没本钱做生意的才干这个,整天在潮湿的环境中,连太阳都见不到,再有点本事的人,谁干这个?” 这时,旁边坐在椅子上等刘师傅的一位大爷说道:“这个工作怎么了?我看就很好,不用跟任何部门打交道,一不用你交税,二不用你起营业执照,三不用本钱,连工作服的钱都省了,进了门就脱衣服,你看看外边工地上的那些农民工,哪个不比你们辛苦?挣钱不见得比你们多,我就是年纪大了,不然我也来这个给人搓澡,挣个酒钱。” 刘师傅说:“您老人家一个月好几千块钱,缺酒喝吗?” 老大爷说:“我这不是在鼓励你们吗?这个活儿一点都不低人一等,小卢,我来了两三次了,为什么一直不用,我看出你骨子里有点瞧不起这个差事,但又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来卖苦力,其实这没什么,靠劳动挣钱养活自己,光荣!你什么时候克服了这个心理,我就找你搓。” 这个卢师傅一听,赶忙给这位大爷作揖,说道:“谢谢、谢谢,我没有瞧不起这个差事,我以前也是做苦力的。” “哈哈。”那位大爷笑了,说道:“就凭你戴的眼镜和这一身细皮嫩肉的皮囊,你就不是卖苦力的出身。” 张钊听到这里,睁开眼,偷偷看了一眼卢师傅。 卢师傅不说话了,而是闷头给他搓着。 那位上了年纪的搓澡工说:“嗨,我们这里有个规矩,来了就是干搓澡的,谁都不问谁的私事,以前活得多么风光都没有用,不还是来这里干活儿了吗?所以说这人啊,走到什么地步就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都不如自己卖力气挣的这两个镚子花着踏实。” 1081、入行费 “就是啊。”那位大爷接过话茬说:“我跟老刘就是在一个酒席上认识的,我们在一桌酒席上吃饭,比较投脾气,他当时当着全桌的人跟我说,我在哪儿哪儿浴池搓澡,想找我聊的话就去浴室找我。小卢啊,你什么时候敢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承认你是个搓澡工,就说明你的架子放下来了。” 这个卢师傅说:“大爷,您高抬我了,我什么架子都没有,只不过我这个人不大爱说话,比较闷。” 大爷善意地笑了,没再说什么。 张钊闭着眼睛,他虽然没有加入到大爷们的议论,但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卢师傅,肯定之前有着不错的显赫,也许跟他一样,误入歧途,才从零开始。 好在有这么多好心人真心帮他,才使他出狱后,没有为生计犯愁。但是,他是不会轻而易举向什么人伸出援手的,那位大爷说得对,人,只有撕掉自己脸上那层虚荣的皮,才能活得真实。 “好了,你还满意吗?”这个搓澡工的声音在张钊的上方响起。 也许是太乏太累,张钊刚才几乎是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这个卢师傅正在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他淡然一笑,就要坐起来。 卢师傅赶紧扶住他,及时将拖鞋放在他的脚下,说道:“地滑,小心。” 张钊说:“不错,我都快睡着了,说明你的手法和力度合适。” 卢师傅陪着笑说道:“谢谢。” 张钊说:“对了,我怎么把钱给你,我进来的时候没有买搓澡的票。” 这时,那个年纪大的老师傅说:“你一会到吧台说一声就行了,他是4号。” “好的,谢谢4号师傅。” “不谢。”这个人开始收拾搓澡床,收拾完后,又转身拿起笤帚,挨个将几个水沟眼清扫一遍。 张钊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头发吹干,这才浑身轻松的走出这个大众浴池。 四个多小时后,这名卢姓搓澡工清洁完浴池,关掉里面的等,最后一个离开浴池。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蹬着一辆半旧自行车,骑行在城市的深夜。 晚间,街道两边的门店开始打烊了,当他途径一个面馆时,想象着里面热腾腾的炸酱面,不由得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他很想停下来,吃一碗炸酱面,但看着不远处师院的家属楼,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在距离家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花10元钱吃碗面条,他觉得不值,忍了忍,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没错,这个人就是卢拓。 卢拓婉拒了邵东院长想留用他的好意,选择了自谋出路,倒不是他有多清高,实在是不想看到周围同事异样的目光。他相信,离开学校,凭着自己的学历,他能够谋一份职业养活自己。 寒假,由于宋鸽父亲开办钢琴辅导班,租用了学校一间仓库,所以,这个寒假他没有出来找工作,而是帮助清理仓库,粉刷墙壁,买来一些必备的办公设备,又帮着招生,长期班、短期班的学生一共招了十二个。 本来还可以多招,但不知为什么,岳父只招12个,长期班6个,短期班6 个。为此他问岳父,为什么家长拿着钱来而您却不招收了?难道跟钱有够? 岳父笑而不答,他说:“谜底暑假就会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岳父的钢琴班纳入正轨后,他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是他开始四处找工作。 先开始是那些有名的公司,人家一看他的学历,又看了他身份证上的年龄,二话不说就开始摇头。 他又去了人才市场,同样的际遇,他搞不懂这些用人单位到底嫌弃他什么,后来一个单位的主管说道:您这条件我们不好录用,好多刚毕业的大学生、研究生有的事,您尽管是研究生学历,但却没有一技之长,年龄又大,不适合我们公司,您还是去学校应聘吧。 卢拓心说,我要是能去学校应聘,就不来找你们了。 想想自己目前的身份,他决定收起自己的学历证明,开始找那些底层的工作。 他问过烧烤摊,问过饭店,不是嫌他年龄大就是嫌他犯了什么事不肯用他。眼看半个月就过去了,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必须找到工作,哪怕去工地和泥搬砖也行。 但是,现在工地都不用人工和泥了,而且他没有关系,想找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有机会。 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猛然看到离师院附小不远的胡同里,有个大众浴池,玻璃上贴着一张打印纸,上面用水彩笔写到:招聘搓澡工。 他停了下来,注视着这五个字足足有一两分钟。最终,他一咬牙,便走进了这家浴池,才有了这样一份没有保底、收入完全靠提成的工作。 不管怎么说,他有了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而且猫在这浴池里,没有人认得自己,来这里洗澡的人,都是普通百姓,退休老人居多,平时年轻人都很少见,他对这个工作的隐蔽性很感兴趣。 尽管是个普通的搓澡工,但对于他来说,也是很难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俗话说,行有行规,搓澡,可能是个不入流的行业,但这里也是个小世界。 有时为了争客人,也会大打出手。 他来的当天,就听老刘几个人说起,前面两个搓澡工因为争客人,打架动了家伙,一人把另一个的头打破了,被派出所民警带走了。 经过两天的相处,他也感到这些普通人的朴素和诚恳。经过两天来他一直都在干别人不愿干的杂活,也没有生意,但他觉得很踏实,只要时间长了,自然会有客人找他,其他师傅忙不过来,也会把活儿让给他的,所以,他一直是任劳任怨,默默地做事。 今天,果然有客人找他了,说来也怪,这第一个客人给他带来了好运气,后来,又有两个客人找他搓澡,尽管是其他师傅后面都排着人,要在以往,这些师傅不是主动把活儿让给他的,这次不同,首先是刘师傅,他对来找他的客人说:“让卢师傅给您搓吧,他年轻,有力气,技术也不错。” 这样,他就有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客人。 他很感谢刘师傅和另外一个师傅,今天晚上他做的三份活儿,他一分不取,都记在了刘师傅和另外一位师傅的名下,他说就当入行费吧,不成敬意。 1082、等他回家的儿子 尽管今天卢拓没有挣到钱,但是却有了一种难得的成绩,不得不说,他的第一个客人给了他信心。 这个客人瘦高个,也是他在浴池见过的与众不同的客人。每次都是静静地来,静静地走,不搓澡,也不跟任何人搭讪,说他与众不同,主要还是从他今天看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 本来,他没有买搓澡的票,他分明就是给了自己一个练习的机会,他现在还记得他肩上披着毛巾,走到自己跟前,先是谦虚地询问自己手里有没有活儿,然后才说让他给搓澡。 闲聊的过程中,他话不多,却一针见血,他一眼就看出自己以前是坐机关的,并且给予他鼓励,还说怎么给自己搓就怎么给他搓。 他对自己的技术表示了满意,并且当着众人说:力道和技术都不错。他这句话还真起了作用,接下来又有两个客人来找他。 说来也怪,在教务处主任的位置上,养尊处优了好几年,不说锦衣玉食,该享的福他也都想到了,如今,挣了几块钱的搓澡费,居然这么沾沾自喜,似乎人生从新来过一般。 到了出租房楼下,他抬头望了望他们住的房间的窗户,又下意识转过头向西北方向的楼看了看,尽管看不到,但是他知道,在那个方向,有一套原来属于他们家的房子,如今,住上了别人…… 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锥心的难受。 这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没接,到家门口了,何必还要花那个钱。 他将自行车放好,快步上了楼,进了家门。 此时,就看见平平正拿着家里的电话,听到他进门了,放下电话,说道:“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妈妈不放心,让我给你打电话。” 卢拓换上拖鞋,说道:“今天工作忙。” 宋鸽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听到他回来了,就擦着手说道:“吃饭了吗?” 她这一问,卢拓的肚子条件反射地叫了起来。他没有跟妻儿说自己在澡堂当搓澡工,只是说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眼下是试用期,赶上公司忙,可能每天回来得要很晚。 他说:“吃过了,不过单位的饭菜不习惯,如果有剩的我就再吃点。” 宋鸽说:“是特意给你留的,我去给你热热。” 卢拓看了看儿子,说道:“写完作业了吗?” 平平说:“早就写完了,我在等爸爸。” 卢拓一听,心头就是一热,他说道:“好儿子,爸爸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晚才回来,你不用等我。” “可是妈妈也会等你,她不放心。” 卢拓故意轻松一笑,说道:“你妈瞎担心,我提前也跟她说了,我会很晚才回来,不要等我,如果她值夜班的话,你晚上就在姥爷家,我回来再去接你。” “我知道,你如果晚回来成了习惯,我也可能就不等你了。” 平平不知道爸爸的事情,卢拓和宋鸽都没告诉他,只是说爸爸换了个工作。 卢拓很爱这个孩子,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要给宋鸽一个交代,带宋鸽去了趟老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宋鸽他知道孩子身份的事,他愿意一直将这个秘密隐瞒下去,因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后半生的希望。 他摸着平平的脑袋,平平已经长到跟自己差不多一般高了,他疼爱地说道:“好,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等爸爸,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学习,要练琴,还要上课外班,咱们都干好自己的事情,咱们会好起来的。” 平平当然听不懂爸爸的话,说道:“咱们家现在就挺好,就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换工作?” 卢拓说:“以后你就明白了。早点去睡吧,明天还上学呢。” “好,爸爸再见。”平平说着就走进了自己的小卧室。 卢拓望着平平的背影,来到大卧室,说是大卧室,也比原来房子的小卧室还小。 他换上衣服,感觉两腿很沉重,也很累,就躺在了床上,想休息一下再去吃饭,谁知,他的脑袋刚放到枕头上,人就睡着了。 宋鸽给他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后,就在厨房喊他吃饭。 叫了两声他没答应,平平就出来了,他打开父母卧室的门,就听见爸爸在打呼噜,知道他睡着了。 他悄悄关上门,来到妈妈跟前,小声说:“别叫了,爸爸睡着了。” 宋鸽奇怪地问:“睡着了,刚才还跟你说话着呢,连两分钟都不到?” 平平用手指了指,小声说:“您不信去看。” 宋鸽推开卧室的门,果然就听见卢拓的鼾声,她很奇怪,这个人到家前前后后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睡了?他到底干的是什么工作这么累?下班还这么晚? 但是,所有的疑问都被一个事实冲淡了,那就是他在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努力弥补家庭遭受的损失。 宋鸽走到床边,她知道,眼下对于卢拓来说,睡眠比吃饭重要,她没有再喊他, 她抱出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掖好被角。 这时,平平悄悄走进来了,他看着熟睡的爸爸,说道:“怎不让爸爸起来吃饭?” 宋鸽摸着他的头,看着儿子,意味深长地说:“他困,睡比吃重要。” 平平笑了。 宋鸽感到儿子越来越懂事了,就说道:“你快去睡吧,以后你不用等爸爸回来,大人工作很忙,他如果天天这么晚回来,你天天都等这么晚受得了吗?” 平平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酣睡的爸爸,说:“好吧,爸爸刚才也是这么说的,那我去睡了。” 平平说着,双臂自然下垂,仰起头朝天打了个哈欠。 宋鸽忽然觉得,平平仰头打哈欠的动作像极了薛家良,以前跟薛家良在一起时,她经常看到他做这个动作,一时间,她有些百感交集。 作为亲生父亲的薛家良,在替别人养孩子的同时,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被别人养大了,这不能不说是人生莫大的悲哀。 1083、省委岳书记来了 但是她怨不得任何人,二姨刘英就曾反复告诫过她:路,是自己选的,要死要活都可以,唯一不可以的就是后悔。 所以,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敢后悔,甚至都不去触碰这个词。她不爱卢拓,当初为了离开薛家良,她强迫自己快速接受没有任何感情的卢拓,就是想干净利落地断了薛家良对她的一切念想…… 正如二姨所说,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她不后悔,如果重来,她相信自己的选择跟当初的一样,爱,是不能改变的,她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接受了卢拓,卢拓曾经是爸爸的学生,没有任何不良爱好,工作努力,会过日子,虽然没有让他心动的那种男子汉的魅力,但居家过日子,要魅力干嘛,只要拿自己当回事,不打不骂就行了。 这是她最初跟爸爸说的话,这一点,卢拓完全做到了,不但做到,而且是超标准。 她完全不知道隐藏在卢拓心中的秘密,她也理解卢拓故意不捅破平平身世这层窗户纸的用意,卢拓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这个家,而且,他是真心爱平平的。 按说,卢拓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平平,并且视同已出,她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但自从跟卢拓从老家回来,卢拓再三强调平平就是他的儿子,并且要求她继续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永远。 这一点宋鸽心中有了压力,尽管她嘴上答应了,但是她不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告诉任何人,言外之意包括平平薛家良。 卢拓爱平平,怕失去平平,这是事实,而且她也没有要告诉他们的想法,但一辈子的事谁能保证啊!谁又能知道这辈子会发生什么? 本来,院领导主动跟卢拓谈,表示学院可以继续留用他,被卢拓婉言拒绝了,这一点,让她看到了卢拓从未有过的刚烈一面。 试想,如果继续在学院工作,天天面对曾经的同事,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甚至是白眼,别说一个大男人,就是她一个小女人也受不了。 卢拓拒绝继续留校她理解,但她不理解的是卢拓拒绝跟父亲一起办补习班。为此,她问过卢拓,卢拓跟他说了一句话:婿不耕翁田。 对此卢拓的解释是:老师的家本来就是个重组家庭,尽管和师母感情很好,但毕竟还有李克群,作为女婿,他不能掺和老师的事业,将来唯恐说不清,另外,老师找个打下手的人不难,但是他不合适。既然自己被打回到原点,那索性重头开始,校园这十多年,也或多或少禁锢了他的思想,使他没有了认识校园外的社会的激情,现在,正好弥补上这一刻,从头再来。 卢拓平时虽然不是那么刚愎自用,但他一旦认准的事,你拉也拉不回来。 也好,到外面闯荡闯荡,不求他能闯荡出什么名堂,最起码知道人心叵测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在大众浴池,就多了这样一位细皮白肉、戴眼镜的搓澡工。 青州今年一个最困难的工作启动了,那就是城市拆违。 这项工作,早在安康时期就规划过,但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是市委、市政府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论证,召开多次会议后决定要做的事,并且五一前完成城市主要街道和景区附近的拆除、改造和美化工作。 拆违动员会正在城市中心广场召开,场面很隆重,各个部门都出了方队,偌大的广场,坐满了身着制服的参会者。会场外围,是新添置的几十台工程车,高音喇叭里,正在传出的声音是市委书记侯明的讲话。 此时,坐在侯明身边的大会主持人薛家良的口袋里,却传来大会的震动声。 怎奈,侯明正在进行重要讲话,他不便于掏出电话看。 凡是打这部电话的人,都不是外人,在上班时间打,必定有不便于秘书知道的事。 这个电话震动了很长时间,薛家良感觉大腿上的肉都被震麻木了,痒痒的,忍不住去抓绕了一下,但他没有把手伸进裤袋里,因为,面前有一部摄像机对着主席台,另两部摄像机对着会场。为了营造氛围,电视台也卖了大力气,正在向全市直播这次会议。 侯明讲完后,举行了授旗,薛家良亲自将一面写有拆违攻坚队的旗帜交到城市管理局局长的手中。 会议简短而隆重,前后开了不到40分钟。 当薛家良庄严宣布散会的命令后,他没有离开主席台,仍然坐在那儿,嘴里不停地说道:“请按顺序离开,不要乱,各单位带队领队,管好自己的人!” 趁这个间隙,他迅速掏出手机,就见上面有固台市政府原市长、现在是市委书记的古连潮的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信息。 他急忙打开,信息内容是:确切消息,岳书记今天已经去你处暗访。 薛家良一看,立刻回拨了电话,他刚要“喂”,这才想到面前的话筒还开着,就关掉话筒开关。 古连潮接通电话,省去寒暄,直接说道:“薛市长,看到信息了?” “是的,我们正在开露天会议,没顾上接您电话。” 古连潮说:“知道你方便接,赶快去安排吧,消息千真万确,你不必去核实,不多说了,再见。” 薛家良没容说上两句话,古连潮就挂了。 人,一旦到了比你高的职位,说话都跟从前不一样了,霸气、果断。 薛家良暗笑了自己一下,顾不上拿自己的本和笔,去找侯明去了。旁边的秘书方洋给他收拾了桌上的笔记本和文件。 薛家良走下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就看见侯明坐进了车里,他正在打电话。 薛家良紧走两步,冲侯明的车招招手,侯明降下车窗,但手里仍然举着电话。 薛家良示意有话说,让他先打电话。 侯明看了看,放下电话,冲着薛家良说道:“说吧。” 薛家良看了看,四周都是人,就从另一侧上了他的车,说道:“岳书记来了,我刚刚得到消息。” 1084、心生别扭 侯明扭头看着,问道:“你刚知道?”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忽然从侯明的目光里看出了怀疑,他说:“是的,古连潮刚刚给我发了个信息。” “古连潮?” “是的。” “这么说你是听古连潮说道?” “是。” 侯明又说:“之前就没听到其他人说过?”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听了这话心里非常别扭,他皱着眉头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从来不做这种通风报信的事,在说了,这两天我竟顾着忙活赴港澳招商的事了,还要安排家里的事,好长时间都没跟他联系。” 侯明的目光慢慢温和起来,他说:“唉,如今领导总习惯悄悄地来,从不跟下边打招呼,咱们不但要加紧干事,还要防火防盗防暗访,所以,你别怪我,我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说不定这个阎王什么时候就到咱们这了。” 阎王,是基层干部背后给岳红军起的绰号,只要他到哪个地方暗访,这个地方没有不“遭殃”的,重则干部撤职,轻则警告处分、通报批评。 于是,为了能提前知道他暗访的消息,各个市的主要领导挖空心思跟他身边的人套近乎,为的就是能早做准备。 但他真的是来无踪去无影,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下一刻他要去哪儿、干嘛。据说,他很少在办公室坐着,除去开会和一些必要的接待活动, 你几乎在机关里看不到他,不是下基层调研就是暗访,而且,他出行很少带警卫,指不定开什么车。有的市尽管将他的车牌号贴在收费站里面,但也不管用,他经常换车。 薛家良对此不以为然,有那时间干好工作比什么都强,再说,这类事都是书记操心的事,书记对省委一把手的行踪,往往比市长更为关注,毕竟,书记是这个城市第一责任人,这个市各个地方出现问题,他都逃不脱干系。 薛家良见侯明的车没有回机关,就问:“去哪儿?” 侯明说:“既然咱们知道他要来,那就去高速路口迎接吧。” 无疑,侯明比薛家良先得到了消息,只是薛家良不知道给他提供消息的是谁。 薛家良说:“这不好吧,既然他不希望咱们知道,咱们还去高速路口迎接,好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侯明说:“省委秘书长给我打了电话,都知道了不去迎接不合适。” 薛家良暗想,如果散会他不追侯明到车上,侯明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内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在脑子里极力回忆着,以他惊人的记忆力,他挖空心思也没回忆起侯明要跟他说的征兆。而自己居然还把提供消息的人告诉了他。 他甩了甩了脑袋,尽量不去想那些影响团结的事,就说:“要不您自己去,我回去安排一下,既然是秘书长告诉您的,就说明书记这次不会跟咱们来暗的。” 侯明听后,扭头看着薛家良,他看不出薛家良有心口不一的迹象,就说:“也好,你会机关让大家都机灵着点。” “好。”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薛家良刚要下车,侯明问道:“今天拆违第一仗没问题吧?” 薛家良说:“您放心,老林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千万别在今天出什么差错。” 薛家良说:“我再问问。” “对,你一定要过问!” “好的。” 薛家良出来后,就走向跟着后面的自己的车。 上了车后,他说:“掉头,回机关。” 在回去的路上,薛家良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也许,侯明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自己去路口接岳书记,按说,既然是省委秘书长亲自给侯明打的电话,就说明岳书记是明来的,不准备对青州进行暗访。 既然是公开的,要接,也要几大班子一起去接,但侯明并没有这个意思,看来,他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跟省委一把手汇报汇报思想或者工作吧。既然如此,他薛家良就不便跟着了,他不想破坏侯明的心中计划,所以找了个理由半路下车了。 对于薛家良来说,跟侯明的关系,胜过他去接省委书记。 省委书记来有侯明去接,如果一旦他跟侯明生出缝隙,可能就会直接影响他的从政声誉。 刚进单位大门,薛家良就看见祝建生和秘书出来,他的车等在门口,秘书给他打开门,他坐了进去。 薛家良说:“三儿,拦住他的车。” 刘三轻轻一打方向,就逆行了过去,迎着祝建生的车开了过去。 祝建生看见薛家良的车逆行着过来了,就提醒司机:“小心!” 司机显然没有思想准备,看见有车逆行,慌忙打方向盘,避开了刘三的车。 刘三微微一笑,踩下制动,车子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祝建生的司机有点生气,他降下车窗,刚要说话,就见市长薛家良下车了,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薛家良冲司机招了下手,说道:“我找祝书记有急事。” 一句话化解了司机的不满。 祝建生见薛家良过来了,选择在他快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推开车门下了车。 薛家良问道:“要出去?” 祝建生说:“省宣讲团到了,研究生张主任亲自带队来了,我过去陪他们。” “哦——”薛市长面露难色,说道:“能晚会去吗?” “薛市长有事?”祝建生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薛家良的脸。 薛家良说:“是这样,岳书记来了,侯书记去高速路口接了。” 祝建生一听,说道:“岳书记来侯书记怎么一个人去接了?之前也没听他说呀?” 薛家良说:“谁都不知道,是省委秘书长刚刚给侯书记打的电话。” 祝建生一听就瞪圆了眼睛,说道:“那……也不能他一个人去接呀?班子成员都在家,应该大家都去!” 薛家良料定祝建生会说这种话,温和地一笑,说道:“侯书记一个人代表了,咱们呼啦啦去那么多领导未必高兴。” 祝建生上下打量了一眼薛家良,说道:“其他人可以不去,薛市长应该去呀,这才显得党政一把手团结紧密。” 1085、久等未到 薛家良笑了,说道:“行了,看看有什么该准备的就准备准备,我进去了。” 祝建生说:“那我先不去接待宣讲团的人,先等领导。” 薛家良冲他点点头就往里走。 祝建生说完,就随着薛家良往里走。 他赶上薛家良,说道:“我还是觉得侯书记不应该一个人去迎接岳书记,这不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最起码应该带上几大班子领导一起去。” 薛家良按下电梯,说道:“今天这么忙,现召集人哪那么容易召集齐,再说,咱们也要准备一下啊。” 祝建生见自己的话不起什么作用,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薛市长真是宽怀大度啊。” 电梯的门打开,薛家良示意他先请。 祝建生进了电梯门,他还想说什么,见薛家良两眼看着数字显示,就换了话题,问道:“侯书记没说咱们该怎么准备吗?” 薛家良说:“没具体说,也不知道岳书记这次来的主题是什么,咱们就把自己分管的那块工作想明白弄清楚就行了,到时万一汇报好有的说。” 电梯停了下来,薛家良到了,他说:“我先下了。” 祝建生向他挥挥手。 薛家良走了出来,他非常明白祝建生话的意思,但是,作为政府一把手,他太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了。 祝建生对侯明一个人去接省委书记有意见,这很正常,本来吗,作为市长和副书记的他,都应该去高速路口接,他说几句牢骚话也应该。 只是,薛家良也很别扭,但他却 不能将这种别扭表现出来,要知道这些人,无孔不入,巴不得你跟侯明闹掰了呢。 从跟侯明搭档那天起,薛家良就暗暗发誓,无论侯明对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会做不会说有损于侯明的事和言论的。 撇开最初他对自己的搭救不说,就单凭他三番五次去省委,把自己从安平市要回来这一件事来说,就大大缩短了薛家良晋升的脚步,当然,侯明也从他这里得到了地位的稳定。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为自己刚才心里的不快而懊恼。 他拿起电话,刚拨了藏信的号码,藏信就敲门进来了。 薛家良说:“正给你打。” 藏信说:“我也是刚听市委的人说,岳书记来,我们该怎么准备?” 薛家良说:“怎么准备我也在发愁,也不知道他来的主题是什么,想视察什么,咱们只能正常工作,没法准备。” “侯书记怎么说?” “他也摸不清领导的意图。老藏,咱们政府的领导都在吗?” “林市长在拆迁现场,白市长散会后赶往窑山了,其他的都在。” 窑山,是副市长白桦的联系点,也是距离青州市区比较近的一个县,是远近闻名的“水果之乡”,那里遍植各种果树,以杏、桃、苹果为主,是整个华北地区黄杏最大的生产基地。 今天,是窑山县第六届杏花节开幕的日子,白桦参加完拆迁动员会后就赶去窑山给杏花节剪彩去了。 薛家良说:“通知政府各部门,该在岗的领导必须在岗,照常上下班。” “好,我马上去。” 藏信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了看表,他拿起电话给侯明的秘书打了过去,如果侯明已经接到了省委书记,他是不方便接电话,更不方便打电话的。 哪知,电话接通后,却传来侯明的声音:“家良,有事吗?” 侯明接了秘书的电话,这就说明岳书记还没到。他说:“没事,我就想问问岳书记到了吗?” “没到呢,估计再有十分八分的就该到了。” 薛家良说:“关键是咱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侯明说:“我问了省委秘书长了,他上班后,开了一个短会就走了,截止到现在,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应该快到了。” “好,那您再等会儿吧,家里都准备好了。” 侯明说:“好,到了的话我会通知家里。” “好,那中午安排哪儿?” 侯明想了想说:“招待所吧,那里安全,咱们可以掌控。” “好的,我马上通知招待所。” “不要准备特别的菜肴,在这一点上,岳书记和茅书记一样,尤其不要上那些珍奇的菜。” “好的,我明白。” 薛家良叫过方洋,让他去找藏信,让招待所准备一桌普通、但必须精致的饭菜。 方洋连忙走了出去。 接下来,薛家良忽然不知该干什么好了,似乎这段时间他主要的任务就是原地待命。 他表现得有点无所事事,在办公室转悠了两圈后,忽然想起后天就要带队赴港澳招商了,他就打电话询问准备情况。 一通电话打完后,他又看了看表,二十分钟过去了,侯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时,电话响了,他急忙拿起来,紧张地“喂”了一声。 “薛市长,情况怎么样?”是祝建生。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祝建生说:“那怎么办?我还有接待任务呢?” 薛家良说:“这样,你去吧,如果岳书记到的晚,就去招待所,咱们在那儿跟他汇报。到时我再让人通知你。” “好吧,我去办公楼跟他们见一面,我们也去招待所就餐。” “好,一会见。” 满以为岳书记一会就能到,可又过了半小时,侯明那边还是没消息,薛家良坐不住了,心想,岳书记会不会不走高速路,从国道过来?想到这里,他有点不放心,就给市交警大队打电话,询问国道到市区的交通情况。 市交警大队长答复:一切正常。 薛家良说:“可能会有省领导来暗访,你要安排好执勤交警。” 交警大队长问:“用护路吗?” 薛家良心说,暗访用得着护路吗?什么脑袋?但他嘴上却说:“不用,正常执勤就行,执勤交警要警容整齐,规范执法,你要亲自上路去巡视。” “好的,我马上就去。” 他又给林金水打了个电话,问现场拆迁情况,哪知,这一问,薛家良彻底在办公室坐不住了。 1086、遇到钉子户 原来,当天的拆违工作就受到了阻力。 提前答应今天拆除横跨胡同半空中阳光房的住户,突然变卦,提出索赔。 东营区的区长和市严厉打击违法用地违法建设指挥部办公室负责人反复在现场解释:拆违不等于拆迁,违法建设被拆除不仅不能得到任何补偿,相关行政机关还可以依法追缴强拆费用。 但这家阳光房的主人、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就是说出大天来也不让拆,扬言他建这个阳光房花了十多万,得不到赔偿就不拆。 林金水也出面做工作,老人死活不同意拆。 林金水压住火气,召集东营区的领导和拆违指挥部的各位负责人商量怎么办。 大家的意见出奇地一致,两个字:强拆! 就在这时,林金水接到薛家良的电话,薛家良让他务必不要强拆。 林金水火儿了,对着电话大声喊道:“不强拆怎么办?上午散会后,工程车直接开到了现场,综合执法大队也全部到位,本想着来个开门红,谁知这家人说话不算数,反打倒推不说理!” 薛家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才好,说道:“你绕过这家,先拆别处。” “我的大市长啊,咱们怎么绕?就是能绕都不能绕,再说,这家拆不了,后面的就更不好拆了,再来个群体包围我们就难办了。” 这时,拆违指挥部负责人跟林金水说道:“林市长,强拆准备完毕,是否马上动手。” 林金水冲这个人扬下手,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好了,我马上要忙了,不跟你说了,挂了。” 林金水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头的薛家良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眼下的形势,的确不适宜强拆,一来不知道岳书记去了哪里,二来尽管是违建,考虑户主上了年纪,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强拆,以免引起老百姓不理解,造成不安定因素。再说,有的是办法让他就范,何必硬来。 薛家良就开始给林金水打电话,林金水直接挂掉,再打再挂,最后索性关机。 薛家良坐不住了,他大步走出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叫道:“方洋,走,去拆违现场。” 他的喊声被同楼层的藏信听到了,藏信急忙走出办公室,问道:“薛市长,您去哪儿?” 薛家良已经进了电梯,方洋也跑不奔了过来。 藏信也跟了进来,问道:“您要去现场?” 薛家良紧皱眉头说道:“这个老林,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您亲自出面?据我所知,东营区的主要领导都在那儿,他不接电话,还有别人,可以给其他人打电话,您何必要亲自去那个地方?” 薛家良的牛脾气也上来了,他说:“全市拆违我是总指挥,出了问题,我不在现场谁在。” 藏信也不相让,说道:“您是总指挥不假,但执行总指挥是林市长,这点困难,用不着您亲自出马,如果他们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我看都该撤职。” 薛家良看着藏信,说道:“你以为我去是给他们解决问题吗?我是冲老林去的!” 藏信听他这么说,就不做声了。 但作为市长的大管家,他还是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他说:“我给牛金打个电话,让他去做他爸的工作。” 原来,藏信也获悉到拆违现场发生了变故。 牛金,是青州一家星级商务酒店明星国际大酒店的老板,在市招待所斜对面,藏信跟他有些交情,市里有些大型会议招待所安排不下的情况下,就安排到最近的明星国际大酒店,市政府一些特殊的招待,也会安排到那里。市政府定点招待的酒店,除去市招待所,明星国际大酒店是唯一一个定点单位。 可是,当藏信拨通了牛金的电话后,这位大老板在铃声响过之后居然挂断了。 藏信的脸立刻就僵住了。 薛家良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不想让藏信尴尬。 在头天以拆违为主题的常委扩大会议上,薛家良得知,拆违指挥部已经提前跟牛金沟通过了,他表示坚决拥护政府这次行动,并且做通了老父亲的工作,第一个拆除违建的阳光房。 昨天下午,工作人员再次登门,牛父也同意拆除,事情说得妥妥的,不知怎么突然变卦。 出了电梯,藏信接到牛金发来的一条短信:我已登机出差,马上要起飞关机,有事留言。 藏信重重地“哼”了一声。 快步走在前头的薛家良问道:“是牛金吗?人家一定有个很好解释的理由。” 藏信说:“他说飞机马上要起飞,让我有事留言。” 薛家良笑了,说道:“有时候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这些老板们的话,当然了,是不能全部相信。” 藏信没有笑。 他闷声不响地跟在薛家良的后头上了车。 车里,藏信一直不说话,薛家良偷偷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受了刺激心里犯堵,就笑着说:“你有什么办法让老牛放弃抵抗吗?” 藏信闷声说道:“有的是办法。” “强拆吗?” “用不着。现在人们对于强拆比较反感,也容易遭来非议。” “哦,那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 “这个什么?到了现场,你可以把你的建议告诉老林,这家伙,倔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听。” 藏信心说,林金水一直不得志,尽管身为常委副市长,多年来受到侯明甚至安康的制约,手中的权力一直没有任意发挥过,好不容易来了机会,何况他昨天在常委扩大会议上信誓旦旦地表态,一定要将这项工作做得干净、彻底,还城市一个整洁的面容。 本来,他完全可以不去现场,交由东营区政府去做这事,但他非要坐镇,亲临现场,以为借助现场会的强大声势,而且提前已经做通了多家违建户的工作,会有一个很风光的开头,电视台、报纸的记者也都到了现场,哪知,突然遇到阻力,可想而知他该是多么的郁闷,难免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1087、亲赴现场 想到这里,藏信看了一眼薛家良,见薛家良正在用问询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说:“我这个招儿可能不太阳光,但保证管用。” 薛家良说:“不阳光没关系,只要不黑暗就行。” 藏信说:“不黑暗。我不太了解现场情况,但老牛出尔反尔,肯定有原因,或许是他真的想得到一点补偿,但这点补偿跟他儿子的家业相比算得了什么,何况他还不一定能得到补偿,就是金钟罩也有软门,老牛的软门应该在他儿子身上,前几天不是刚开了全市廉洁大会吗,依我看,就让市纪委或者是东营区纪委专门拍个暗访组,带着摄像机,对着明星大酒店拍摄,看看都有哪些单位的干部去这个酒店就餐,是否合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交警专门派一个组,就在这家酒店附近设岗查酒驾,不出三天,这个酒店的营业额就会受到影响,到时恐怕老牛、小牛就主动找政府要求拆了,那个时候他们别说要补偿款了,自费也要拆甚至乖乖地交拆迁罚款。” 薛家良脑袋一转,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老藏,你行啊?平水不多言多语的,想不到心里还真有一套,待会见到老林,想着把这两招支给他。” 藏信心说,我何止有一套啊,作为秘书长,就是要善于为领导化解危机,他去年不就是成功化解了市长秘书的危机吗,让晓晓自动离开。 作为领导的智囊,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领导不主动让你献计献策,你就闭口不讲,如果领导主动征求你意见,你绝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拿不出主意,那还要你这个大内总管干嘛? 藏信说:“还是您说吧,老林那个人有时很拧的。” 薛家良说:“再怎么拧如果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个钉子户,他也愿意,巴不得这样做呢。” 藏信说:“未必,我比您应该跟更了解他。” “哦?难道他非要大动干戈?放着省事的不做?” 藏信说:“看今天这形势他八成会?” “那不行,他哪天动真格的都行,就是今天不行。” 藏信说:“他哪天不动真格的都行,就是今天不动不行。” 薛家良立刻严肃起来,看着藏信。 藏信一摊手,说道:“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个脾气。” 如今拆违,是全国各地大小城市都避不开的一个难题,如果没有铁腕手段和办法,难以达到目的。 林金水关键时刻敢于碰硬,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今天绝对不能硬来。 今天,是全市拆违统一行动日,市区召开动员会,也是电视会议,下边各市县在集中收看的同时,也会在会议结束后召开本地动员会。 这个拆违行动日,也是得到省委省政府批准的工作,即便被岳书记碰到也没有什么,关键是别出现什么差错,那就差不了兜着走了。 偏巧赶上林金水犯拧,薛家良担心会激化矛盾,出现意外情况,所以他才不放心要到现场去。 刘三知道领导着急,就发挥了最好的驾驶技巧,左突右冲、见缝插针,很快就驶到了现场。 他们的车过不去了,前面已经戒严,就见主路一个胡同口,停满了车辆和围观的行人。 薛家良的目光扫视了周围,目光所及的范围内,都是本地牌照的车辆,没有发现省城的牌照,也就是说,岳书记应该不在现场。 来到胡同口,薛家良抬眼一看,就在口内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右侧商铺横跨出一个阳光房,这个阳光房侵占路面上空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煞是显眼碍事,一旦胡同两侧商铺着火,兴许消防车都进不去。 林金水正在现场嚷嚷着什么,他满头大汗,由于口干舌燥说话多,嘴角两侧嘟着两小团白色唾沫。 薛家良本想让方洋把林金水悄悄叫到一边谈,结果林金水的秘书发现了他们,就捅了林金水一下,小声说了句什么。 林金水扭头一看,薛家良来了,他就有些不高兴,但碍于礼貌,还是迎过来跟薛家良握手。 随后,在场的领导也都过来了。 薛家良不得不跟他们打招呼,一一握手,嘴里不停地说:“辛苦了,辛苦了……” 握完手,薛家良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现场,说道:“我是路过,顺便看看大家,大家辛苦了!” 这时,林金水凑到他身边,说道:“市长,我们马上准备动手……” 不等他的话说完,阳光房的主人老牛看见市长来了,急忙挤到人群前,见了薛家良就给他作揖,说道:“您是薛市长吧,我可是找到领导了,我跟您说说我的情况……” 不等老牛说完,薛家良就挥手说道:“您的情况我都清楚,不用说了,这里的事情由林市长和拆违指挥部全权负责,您有什么诉求跟他们说,他们今天所干的任何事,都是经过市委市政府同意和批准的,凡是违章建筑,不管你当初是什么情况、什么原因建成的,都必须拆除!这个不会含糊。通知提前都发给你们了,怎么拆、什么时段拆,结果是不一样的,其中厉害关系你们也应该清楚了,我不必重复了。” 薛家良这几句话很有分量,硬生生将老牛的话顶回,不但给林金水已经在场的工作人员撑了腰鼓了劲,让老牛有话说不出了。 此时的林金水似乎看出了什么,他跟东营区的区长说道:“你们再跟老牛谈谈,我相信他会通晓事理的,我跟市长说几句话。” 林金水就让薛家良上了旁边的一辆车。 薛家良开门见山,说道:“老林,我不是要来干涉你的工作,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岳书记来了,现在人在哪儿谁都不知道,万一强拆拆出娄子不好,我的意思是等他离开青州,或者是拖延一两天再强拆不迟。” 林金水一听就急了,说道:“岳书记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薛家良瞪着他严肃地说道:“你都不让我把话说完就挂了,再给你打不但不接还关机了,老林,有你这么意气用事的吗!” 1088、面授机宜 林金水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好,他嗫嚅半天才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薛家良说:“我的意见是暂缓强拆,给他时间考虑,如果他还想不通的话,再强拆不晚。” “那人和车都到了,这户不拆,不好往下进行。”林金水着急地说道。 薛家良说:“把厉害关系跟这里的人再讲一遍,现在拆的是什么待遇,超出规定日期拆的又是什么待遇,先拆别处,这户先不用理他呢。” 林金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怕拆出幺蛾子被岳书记碰见不好,但是这阵势都摆开了,咱不能见了硬的绕着走,去先拆软的吧?” 薛家良说:“这是你的理解,我理解的意思是先易后难。” 林金水想了半天说:“行,那就明天再拆。” “明天也不拆。” “为什么?是不是牛金找你了?” 薛家良严肃地说道:“老林,说什么呐?你们在前方冲杀,我在后方充好人?我告诉你,这种出卖弟兄的事我薛家良以前没干过,以后也不会干。”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太急了。” 薛家良说:“你不用急,不出三天,他就上赶着来求咱们拆的。” “上赶着?” “对,上赶着。”薛家良自信地说道:“你说你是大动干戈、冒着老牛寻死觅活的拆,还是等着他主动来找咱们拆好?” 林金水一时转不过弯,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是、是他上赶着求咱们拆好啊——” “这不结了!”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跟你说,他如果求咱们来拆,咱们都不拆,要拆他自己拆,如果咱们派人拆,那对不起,所产生的一切费用他出。” 林金水听到这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笑了一下,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真的。” 望着薛家良那笃定的眼神,林金水摸了一下后脑勺,说道:“为……为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一会让老藏告诉你。好了,我得赶紧回去。” 林金水说:“行啊,赶快走吧,这岳书记来无踪去无影的,谁碰上谁倒霉。” “好吧。” 薛家良说着就钻出车。 这时,他就看见藏信躲在一边打电话,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还捂着嘴,很神秘的样子。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上车。 藏信迟疑了一下,继续讲着电话。 林金水见状,并没有急于问藏信什么,他心里清楚,既然薛家良这样说,想必他们有办法,眼下这个场合也不是弄清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走向人群,召集几个人到一边商量去了。 方洋给薛家良和藏信拉开车门,两个人上了车。 林金水召集去领导和指挥部几个人简短商量了一下后,便指挥现场的车辆开进胡同里,躲过了牛家的阳光房,在一家店外店的门前停下。 这家门店的主人早已经歇业,等待拆迁,见工程车过来了,他拦在车头,说道:“为什么不拆第一家却来拆我们家?是不是惹不起横的惹怂的?” 区长刚要说话,林金水走了过来,他指着这户人家的店外店说道:“你说你今天同意不同意拆吧?” “我……”店主人一时语塞,他想了半天说道:“我同意怎么着,不同意怎么着?” 林金水说:“你同意我们今天就拆,如果跟别人学,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出尔反尔,这都没关系,我往下一户进行。但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你自己担负!” 店主人心想,牛家有钱有关系,区里、市里的领导都认识,刚才市长都来说情了,自己一个外地人,怎么跟他们家比。再说,政府拆违造了这么大的声势,违建早晚都要拆的,就拿这个胡同来说,连消防车、救护车都进不来。自己一个外地人,何必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 想到这里,他看着意志坚定的市领导,就说道:“好吧,拆吧。” 至此,拆违指挥部才拆了第一家。 这时,老牛见指挥部的人谁都不搭理他了,反而心里没底了,他看了一会热闹,就凑到东营区区长跟前,问道:“区长,怎么个意思?是不是等着给了我补偿款再拆我家?” 区长瞪了他一眼,说道:“等?你就等着倒霉吧!” 其实,老牛要倒什么霉,区长也不知道,他只是恨恨地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哪知,这句话似乎突然提醒了老牛,他神情一怔,僵在这原地。 这时,看热闹的人凑过来,说道:“老牛师傅,这次你可是英雄了,把政府都打败了,你这阳光房是拆不了了,以后,说不定政府还会给你颁一块牌子,此处作为青州的一个旅游景点。” 有一个人凑过来说道:“旅游景点不行,起码是旅游胜地。这次您老可是出名了,我敢说,您,以后就是一块招牌,想办什么,只要往政府门前一站,谁都不敢刁难你,见了您,还要积极主动热情接待。” 旁边有人说:“要我看啊,政府也是欺软怕硬,专捡软柿子捏。” 这话被林金水听到了,尽管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但无处发泄。 既然薛家良亲自来现场跟他说,那就随他好了,反正拆违指挥部总负责人是他薛家良,这项工作真进行不下去的时候,由他出面解决。 这家店外店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被拆除完毕,两辆卡车随后将垃圾运走。 由于阳光房限制了车辆通行,所有的工程车只能从另一个出口出入。 很快,随着店铺外面违建的拆除,老牛的阳光房变得异常醒目和显眼。 这时,在人群外围站着一个头发花白、个子不高的人,这个人的年纪在六十岁左右,衣着整洁干净,尽管头发花白,但却很有型,衣着普通,却做工精致,脚上的棕色皮鞋一尘不染。他的身材不胖不瘦,一看就是保养得当,气质不凡。 他身板笔直、双手倒背站在那里,目光专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胡同口发生的一切。 1089、岳书记突现拆违现场 这个在人群外面观看的人,眉宇间自带着那么一种威严的气质,让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忍不住就会回头多看他两眼。 让行人忍不住回头看的还不止是这个个子不高、身材略显单薄的头发花白的老头,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威武、长相英俊的三十七八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同样衣着整洁,目光锐利,注视着每一个从他们周围经过的人,从他那机警的目光和站在老头身后的距离中不难看出,这个应该是老头的跟班,而且训练有素。 这一高一矮、年岁隔代的人出现在青州的街头,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人们对他们的关注只是不俗的外貌和气质,并没有看出他们的身份有什么与众不同。 这时,从胡同里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快步走到花白头发的老人面前,小声说道:“第一家的阳光房没拆,绕过去去拆第二家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薛家良走了?” “是的。” “哼,薛家良不像传闻的那样吗?居然见硬就回?” 这个年轻人说:“据我看,似乎不像是见硬就回。” “不见硬就回怎么不拆了?” “具体原因不明,但看情形像是有什么顾忌,又像是有什么计谋。” “计谋?” “是的,我亲耳听到一个区长跟那个老头说,你就等着倒霉吧。” “哦?”头发花白的人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他说:“走,去他们办公楼。” 戴眼镜秘书模样的人说:“青州市委市政府办公在一个地方,班子成员办公在另一个地方。” “几点了?” “快12点了。” “去常委办公的地方吧。” 这个人说完,转身就走。 两个年轻人便跟在他两侧稍微靠后的位置。 这个头发花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委书记岳红军。 坐上一辆挂着武警牌照多半新的普通商务舱,直奔青州常委办公地点驶去。 车上,戴眼镜的秘书说道:“刚才侯明给您的手机打电话着。” 岳书记也“嗯”了一声。 秘书又说:“他问咱们到哪儿了,我告诉他已经到市区了,他还在高速路口等咱们。” “就他一个人吗?”岳书记问道。 “是的,显然薛家良和林金水没去高速路口。” 岳书记不再说话。 到了青州常委办公地,一个只有南北两栋六层旧式办公楼的小院,周边环境整洁清静,外来车辆有序地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司机径直将车开到门口。 门口的警卫,都是从公安局内部安全保卫支队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的警卫人员,不但业务素质和政治素质过硬,而且见多识广。 此刻,见一辆武警牌照的商务舱来到门口,立刻就有一位警容整齐、身材和长相都很标致的警务人员跑了过来,然后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您好,里面停车场面积有限,外单位的车一律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这时,坐在驾驶座上负责省委第一书记警卫工作的便衣说道:“里面不是好多空位吗?” 那名年轻的警卫人员说道:“对不起,这是上级的规定。” 岳书记的一听,说道:“好了,别破坏他们的规定,下车。” 他说着就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这时,薛家良从楼里小跑着出来,大声跟门口的警卫说:“放行放行。” 警卫一看市长跑出来了,知道眼前的客人不一般,就立刻向这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冲里面一挥手,门口的栏杆自动抬起。 薛家良快步走到岳书记跟前,老远就伸出了手,陪着笑说道:“请岳书记原谅,他们没认出您。” 岳红军握着薛家良的手说:“他们就是认出我,没有你们的指示,估计也不会放我进去的。” 薛家良委屈地一笑,说道:“哪敢呀——” 薛家良松开岳书记的手,又跟秘书握手,嘴里热情地说道:“辛苦了。”说完,又习惯地将手伸向省委书记的警卫员,哪知,那位警卫人员冲他一挥手,不但没跟他握手,还把目光掉开,站在省委书记两步远的地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薛家良尴尬地一笑,连忙前头带路。 岳书记并没有急于走向办公楼,而是站在院中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个楼年头不少了吧?” 薛家良说:“有六七十年了,是原来地委行署所在地,合并后,这里成为教师进修学校,后来,为了缓解办公紧张的局面,常委们就搬到这里集中办公了,一直到现在。” 岳红军点着头,这才向里面走去。 市委秘书长和政府秘书长早就等在接待室外面。 薛家良说:“您先到接待室休息一下,侯书记正在往回赶,马上就到。” 哪知,岳书记却说:“不去接待室,直接去会议室,把你们班子成员的花名册拿来。” 薛家良一听,赶紧看向两位秘书长。 两位秘书长会意,快速离开。 方洋和办公室另一位秘书,赶紧过来沏茶倒水。 岳书记带来的秘书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他的跟前,正赶上方洋将一杯茶水递到薛家良的手里,薛家良正要放到岳书记面前,见他的秘书给他送过来他的专用杯,就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茶杯放到书记跟前。 也许是茶叶的清香吸引了岳书记,他将秘书递过来的保温杯往边上推了推,端起薛家良递过来的这杯茶水,闻了闻,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茶杯,看着薛家良问道:“今天你不忙?” 薛家良说:“今天就我没出去,要去港澳开招商会,在家准备准备。” 这时,两位秘书长一先一后急步走进会议室,将手里的花名册交到薛家良的手里,薛家良分别看了看,恭恭敬敬放在岳书记面前。 岳书记低头看了一眼,问道:“侯明在吗?” “他去高速路口去接您了,正在往回赶。”薛家良将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哪知,岳书记突然说道:“你怎没去接我?” 1090、我是挑毛病来了 薛家良以为他会接着问到下一个班子成员,完全没有料到岳书记会这样说,正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这时门开了,侯明风风火火从外面赶了回来,这才给他解了围。 侯明进来赶紧走到岳书记跟前,双手握住岳书记的手,说道:“您是不是从国道低速路上过来的?我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看见你们?” 岳书记说:“我们半路上看到了你们窑山县举办杏花节的广告宣传牌,就下了高速,去看了杏花。” 侯明不敢埋怨县委书记不通知他们,就说道:“您去看杏花了?现在还不到盛花期。” 岳书记说:“已经是满枝的花苞了。” 侯明说:“您轻车简从,不给地方添麻烦,给我们做了表率。” 岳书记淡淡一笑说道:“什么表率,我下来就是挑毛病来了。” 侯明说:“您来视察指导工作,是对我们的督促,也是我们的幸事,时候不早了,也到饭口了,您看……” 岳书记看了看表,说:“吃饭不急,还不到下班时间,我正在看你们班子成员的花名册,除去你们两位党政一把手,其他人都在吗?” 侯明知道,这是要突击查岗,就说:“党委班子成员都在家,上午我们刚开完拆违动员现场会。” 岳书记点点头,说道:“那就召集人吧,我跟大家见一面。” 薛家良赶忙说道:“政府班子成员不全,副市长林金水现在在拆违现场,副市长白桦去了窑山县杏花节参加他们的剪彩仪式。” 侯明说:“马上给老林打电话,让他速回。” 薛家良说:“还有老祝,省宣讲团的来了,他去招待他们去了。” 侯明说:“都叫回来,要快。” 旁边的两位秘书长异口同声地说道:“已经打电话了,他们在往回赶。” 不等常委们到齐,岳书记就开始询问侯明:“说说你们上半年准备进行的工作吧。” 侯明说:“上半年要完成市区内所有违章建筑的治理整顿工作,这项工作目前已经在进行,今天开的全市动员大会,全面启动市容市貌整顿工作,这项工作,我们已经酝酿了好几届了,去年下半年,我们又重新论证,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最后形成规划和决议。” 茅书记听后问道:“我记得你们上次汇报时说想将城市向南扩展?” “是的,这是我们这届五年规划,青州市区很特别,是一个扁长地带,您回下头,后面的是青州地图……” 侯明说着起身走到地图前,他开始给岳书记讲解。 由于青州市区南有大渠河、北有一条铁路的限制,在版图上就形成了一个东西走向的狭长地带,历史上这里是军营的驻扎地,地区行署和市合并后,就将青州这个名称留给了青州市,而市区的名称又恢复了建国前的称呼,营区市,以市区南北的中间大道为界,自然形成了东西两部分,西边的叫西营区,东边的叫东营区。 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就在东营区。 近十多年来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城市空间越来越拥挤,加上地理位置受到限制,市区内道路狭窄、交通拥堵,居民住宅紧张。 越过大渠河向南发展,拓展城市空间,就成了广大市民是历届政府的远景规划,由于工程浩大、资金缺口巨大,这个远景规划一直停留在历届政府的工作计划中。 这届市委市政府决定启动这个规划,让设想成为现实。 侯明一口气介绍完,坐回座位上,喝了一口水。 岳书记还在盯着地图看。 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薛家良补充道:“如果市区不往南扩的话,将来的各项发展就会受到制约,如果想改观城市的总体面貌,只能是敲敲打打、缝缝补补。” 岳书记回过头,说:“是啊,有时旧城改造的成本,比建设一个新城的成本低不了多少。” 侯明说:“您说得太多了,三年前,一家国际连锁超市,想在市中心开一个大型连锁超市,但市区就是没有一处这样合适的场地,看中了一个地方,拆迁成本远远高出建造一个大型商场的成本,最后权衡半天,人家还是放弃了,把这个超市开到了别的地方。如果我们在河南建一个新城的话,就可以事先面向全国招商,甚至还可以根据客商的要求进行规划。” 岳书记说:“好是好,这个项目可是说说这么简单。” 侯明说:“我们可以分期进行,不可能全面启动。准备把南城建成功能区,将来市委政府都搬到南城办公,还有中省直单位总部也都放在南区。” “他们有这意向吗?” “有,已经有三四个中字头的单位都签了协议,并且谈好预征土地的价格。” 岳书记说:“准备用几年完成?” 侯明说:“准备分两期,第一期就是南城城东的功能区的建设,其次就是西部的高档生活区建设……” 这时,林金水风风火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进来后,见岳书记正在安静地听侯明汇报,就悄悄地坐在一个角落,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藏信扯下一小沓信笺纸,悄悄递给他,又递给他一支笔。 林金水摆正信笺和笔,一时不知该往纸上写什么,就擦了擦汗,就静静地听着。 在侯明汇报的间隙,岳书记看了林金水一眼,侯明适时地说道:“岳书记,这是我们市的常务副市长林金水同志,刚从拆违现场赶回来。” 林金水赶紧起身走到岳书记跟前,跟他握手,说道:“岳书记好。” 岳书记握着他的手,说道:“辛苦了。” 林金水说道:“首长辛苦,首长辛苦。” 岳书记坐下,看着林金水问道:“拆违工作顺利吗?” 林金水说:“顺利,今天被拆的这些违建,我们已经提前做了工作,把厉害关系都跟他们反复讲了,所以没有遇到阻力。” 岳书记没有拆穿他的话,又问道:“任务重吗?拆了几处了?” (好多书友对薛家良怎么回答岳书记的问题感兴趣,别急,薛家良会有精彩答复的。) 1091、单独谈话没有他 林金水说:“今天准备拆除两条胡同的违建,大小违建算下来一共涉及到21户一万多平米的违规违法建筑。 “全市违建现象严重吗?” 林金水看了侯明一眼,他不知该怎样回答,就说:“有点严重。” 侯明接过话茬说道:“市区这种现象很严重,表面几条主要街道看不出什么,但是一些次要街道特别是胡同,这种现象就很严重。我们一边要开启建设新城的步伐,同时老城的治理与维护也是刻不容缓。” 这时,祝建生也从外面进来了,他倒不像林金水那样小心,而是直接走到岳书记面前,跟他握手问候。 岳书记的手挨了一下祝建生的手后,便将他的手往出轻轻一推,祝建生就松开了紧握岳书记的双手,然后坐在侯明的左边。 岳书记示意侯明继续汇报。 侯明汇报完当前的工作,岳书记又询问了青州的招商引资和党建工作。 这次汇报,以市委书记侯明为主,薛家良偶尔做补充,别人大都时候是旁听。 但岳书记并没有冷落青州的几位主要领导,他也将目光转向祝建生,简单询问了宣讲团的事。 薛家良偷偷看了一下表,就把目光投向了藏信。 藏信明白他目光的含义,冲他点点头,意思是已经将中午饭安排妥当。 薛家良又看向了侯明,侯明停止了汇报,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一见到您,总有汇报不完的工作,岳书记,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就餐吧。” 岳书记点点头,就站了起来。 大家簇拥着岳书记走出会议室门口。 门口外面,岳书记带来的那名警卫人员守候在走廊门口。他看见岳书记出来了,就走在他靠前靠边的位置上。 藏信早就安排了一辆面包车在门口,岳书记都是坐了一辆普通的商务舱,他们这一级的领导就不能再一人开一辆专车了。 侯明上了岳书记的车。 薛家良招呼过刘三,叫上藏信,坐着自己的车,驶在两辆车的前头,自然当起了岳书记的“开道车”。 薛家良没有上岳书记的车,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想让侯明单独跟岳书记相处,他看出,侯明似乎有事要跟岳书记汇报,他不能看不出眉眼高低。 到了招待所,薛家良和方洋还有藏信等人,自然地站在外围,形成一个半圆形的保护圈。 岳书记从车里出来后,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就发现附近多了几位看似没事闲逛却神情机敏的人。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便衣,是来保护他的。 他装作没看见,前方,在薛家良的领路下,他走进招待所旁边的一个侧门,这个侧门没有客人出入,在电梯不远处的走廊里,有两个人在闲晃。 他仍然装作没看见,在侯明的陪同下上了电梯。 薛家良和藏信等人上了另一部电梯。 在他们就餐的楼层里,仍然有人在闲晃。从他们的眼神和动作中不难看出是特意安排的便衣。 没错,这是薛家良临时让藏信安排的。 薛家良这样安排,不完全是从安全角度考虑,也有不想让省委第一书记在青州这段时间节外生枝,根据他的判断,岳书记肯定到了拆违现场,那么就有可能被别人认出来。还有一点,这样做也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考虑到岳书记出行的特点,才安排了便衣,也有不想让领导看出是刻意安排的意思。 薛家良扫视了一眼,感觉便衣安排得多了,岳书记肯定看出了他们的意图。 他当时跟藏信说,便衣看似若有似无最好,现在的情形显然不是。 其实不光是岳书记,这几个人都看出不远处以及走廊里闲逛的人是便衣。 吃完饭,侯明和薛家良让岳书记去房间休息。 岳书记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的秘书将侯明叫进房间,单独座谈。 薛家良以及班子成员都不敢离开招待所,在同楼层的会客室一边喝水一边聊天。 他们谁都没有去房间休息。 侯明出来后,祝建生被叫进省委书记的房间。 薛家良起身也走了出去,他来到旁边的房间,就见侯明刚从卫生间出来。 侯明没等薛家良问,主动说道:“刚才书记征求我对班子其他成员的意见,我没有保留,把我对班子成员的意见跟他汇报了一下。” “哦?”薛家良有点意外。 秘书给侯明和薛家良倒了一杯水,侯明喝了一口,神情严肃地说:“我将个别同志的一些做法和暗地里见不得人的行径,跟他汇报了,并郑重其事提出,能否调换一下党委副书记。” 尽管侯明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薛家良知道他说的是谁,由于涉及到人事,薛家良不好表态。要求调换副书记,这也是侯明的权力。 薛家良忽然想到,侯明单独去接岳书记,是不是想单独跟他说这个问题,恐怕自己误会他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但他绝不会将这种歉疚表达出来的,他平静地问道:“岳书记是什么态度?” 侯明说:“他当然不会当场表态的,只是不停地点头。” 这时,就听走廊里有脚步声,薛家良起身开开门,就见祝建生满面带笑地从岳书记房间出来,他刚推开会议室的门,就冲里面喊道:“老林,岳书记叫你进去。” 林金水赶忙起身,整了整衣领就往出走。 薛家良关上了房门。 侯明说:“老祝出来了?” 薛家良说:“是的,把金水叫进去了。” 侯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如果按照职位,侯明出来就该薛家良进去,但是岳书记却越过了薛家良,先后将祝建生和林金水叫进房间。 时间不长,方洋进来了,他说道:“岳书记要走?” “要走?” “是的,林市长告诉我的。” 侯明和薛家良急忙走出房间,正好碰见岳书记走进会客室的门。 岳书记进来后问道:“侯明呐。” “我们在这。”侯明和薛家良走了进来。 1092、面对岳书记的提问 岳书记没有坐下,他站在会客室中央的位置,双手自然放在身前,看着他周围的青州干部们说道:“我来你们这里,对于看到的和听到的深感欣慰,你们工作抓得很紧,动作很快。对于工作,就是要这样,提早谋划,及时实施,就是要有一种只争朝夕、时不我待的劲头,这样我们的工作才能往前赶,才能赶超其它单位。你们现在搞的拆除城市违建这项工作很好,就要有一种城市管理者的姿态,凡是违建,要一处不剩地拆除,还城市的本来面貌。” 他顿了顿又说道:“另外,你们那个关于建设新城的规划很不错,我以前只是粗浅地了解一些,今天算是比较深入细致地了解了一下。我们总是将发展挂在嘴边,怎么发展,才是我们各级领导干部深入研究的课题,你们搞城市建设,敢于突破发展瓶颈,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具体工作,我了解得不细,不便于指指点点,但有一点你们要注意,就是要做好征地、安抚等工作,要把问题想足,工作做细。其它我没有什么了,我就不过多打扰你们正常工作了。告辞。” 岳书记说完,逐个跟青州几名班子成员握手。 大家簇拥着岳书记往出走。 薛家良仍然是走在岳书记的前头。 岳书记坐的商务舱早已经等在门口,前头还停着一辆警车。 不等岳书记说话,侯明抢先说道:“让这辆车送您一段吧,市区有的地方拆迁不好通过,有这辆车在前头开道方便些。” 岳书记没有说什么,他刚要上车,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着薛家良,大声喊道:“薛家良。” 薛家良没有料到岳书记会喊自己,他应了一声:“到。” 岳书记说:“上车。” 薛家良一听岳书记让自己上车,他不知道岳书记叫他上车有何事,就答应道:“是!” 他从另一侧上了车。 岳书记跟大家摆手再见。 他带来的那名警卫人员给岳书记这边关好车门,随后做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岳书记的秘书从薛家良这边上了车,做到了后排。 侯明也不知道岳书记叫薛家良上车是何意,他是不能问的,就招着手,跟在车的后面,送出十几步后停了下来。 众人就这样看着薛家良坐着省委书记的车走了。 车里,省委第一书记岳红军问道:“薛家良,知道为什么让你上车吗?” “我……不知道。” 岳红军说:“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有几个疑问,之所以没有在招待所跟你单独谈话,是因为时间太紧张了,我晚上还有个活动,所以为了节约时间,想在车上跟你谈。” “没问题,您请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红军笑了,说道:“刚一见面我就问了你一个问题,你没来得及回答,你现在还记得吗?” 薛家良是谁呀,他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好,凡是他用心琢磨过的事情,他是不会忘的。 但他不能显示自己的聪明,就故意说道:“什……什么问题,我还真、真忘了,您提醒一下?” 岳红军不在意他的装傻充愣,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没去接我?” “这……个……吗——” 岳红军盯着薛家良,问道:“这个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如果我说出真实想法您可别生气?” 岳红军不耐烦地说:“我要的是真相,而不是生不生气。” 薛家良故作腼腆地说道:“您想,如果今天来的是我老泰山,我首当其冲张罗着去路口迎接,这合适吗?” 岳红军一怔。 薛家良又说:“咱们是家里人,怎么也不能跟同志们抢和您见面的这个宝贵机会呀,雨露均沾,这个词可能用在这不合适,但能多多少少能说明我的一点心情。” 岳红军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有这个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 薛家良不清楚堂堂一省大书记,为什么这么计较他没去接他?而且,还是轻车简从、喜欢暗访的岳书记。 薛家良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回单位了,正在安排明天去港澳招商的事情,而这个时候侯书记已经到了高速路,再有,其他班子成员今天都有事,就是现组织也来不及,这样,索性侯书记就代表我们单独去了。” 岳书记盯着他问道:“不许糊弄我!” 薛家良委屈地说:“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糊弄您啊——” 岳书记扭过头,目视着前方,说道:“说说你们班子存在的问题吧。” 问题?薛家良听了就是一惊,他立刻警觉起来,要知道,他跟侯明没有统一口径,是不能随便向上级反映班子存在的问题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岳红军突然说道。 薛家良说:“你是说我们班子成员存在的问题,还是……” 不等他说完,岳书记就说:“都有,凡是你认为是问题的,都可以说。” 薛家良想了想说:“要说问题,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比如,有时针对某项决策意见不一致,或者讨论问题的时候,出现过激语言,这些,差不多都在民主生活会上进行了交流和沟通,大的问题吗……因为我不管人事,这些问题平时考虑的少,另外,我毕竟来的时间不长。” 岳红军显然对他失去耐心,说道:“祝建生是否利用网络搞过一些不利于形象的事?” 听了这话,薛家良由此判断,侯明一定是想将祝建生踢出去,就说:“是有这回事,这事是在您来之前发生的。” “还有吗?” 薛家良说:“类似这种事没再掌握。” 岳红军不说话了。 薛家良用余光看着旁边的岳红军,就见他闭上了眼睛了。 薛家良心里一再打鼓,是不是岳书记对他回答的不满意?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糟了。 他刚想再解释什么,这时,前方道路出现行驶缓慢的现象,薛家良朝前看去,是一侧的门店正在拆除不合规的广告牌。 前面的警车发出喊话声:“行人靠边,请规范行驶。” 伴随着这个声音,是内置的警笛声。 薛家良一听就来气,省委书记向来都是低调出行,你按什么喇叭、喊什么话? 岳书记显然没有理会前面警车的表现,他扭头看着一侧正在拆除的广告牌,忽然问道:“薛家良,上午你为什么制止林金水强拆那个阳光房?” 薛家良听了岳书记这话又是一惊,他没想到岳书记问的话句句逼人,他连迂回的余地都没有,一向自认为聪明的他,真不知该怎么回答省委书记的这些问话。 1093、秘书长的招术奏效 薛家良怎么回答? 他能怎么回答? 他能说是怕拆出安全事故被您老人家撞见后问责?能把藏信的那些鬼点子告诉他吗? 显然不能。 可是,那又该如何回答他呢? 薛家良的汗就冒出来了。 “薛家良,我问你的这些问题都那么难回答吗?” “噗嗤”一声,薛家良居然乐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岳书记声音里有了严厉。 薛家良说:“这个吧,您不能把我们那点秘密都挖出来,有些办法他……他……他是上不了台面的。” “用上什么台面?一声令下就拆了,本来就是违建,要什么补偿?” 薛家良说:“前两天我们治理违建指挥部开会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我说,尿炕还没挨揍呢,还想要补偿!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那么大年纪了,硬跟你耍不说理,你能拿他怎么办?所以,我们及时调转了枪口,不针对他了,改为对他儿子。” “他儿子又没惹着你们了?” 薛家良神秘地看着他,说道:“叔,我不跟您叫书记了,改跟您叫叔了,岳叔,您就让我们有点秘密吧。” 听他这么说,岳红军也笑了,说道:“我不是对你们的秘密感兴趣,我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不敢碰硬了。” “不敢碰硬?我跟说,如果我不及时赶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刚开完动员会,这些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旺盛得很,但是跟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不能硬碰硬,我不是跟您吹,不出三天,这户人家保证求着我们来拆。” 岳红军瞥了薛家良一眼,说道:“在我面前不要把话说那么满,别忘了到时我会要账的。” 薛家良说:“您放心,我不等您要,三天后保准向您汇报。” “你明天招商去了,怎么汇报?” “招商也没关系,我有电话。” 岳红军手伸向后方,跟秘书说道:“小苏,你记住这事,三天后我要结果。” “好的,我记住了。”秘书回答道。 这时,前面的警车早已经通过收费口,上了高速。 薛家良见岳书记没赶自己下车,也就乐得坐在上面。 岳红军又跟他了解了一些其它问题,到了高速路服务区后,岳书记说:“好了,到前面服务区你就下去吧,别送了。” 薛家良说:“我搭车回去,让前面这辆车送你们到省里再回来吧。” 岳红军说:“我才不要它呢,本来我可以踏踏实实回去,你弄辆警车在前面开道,唯恐别人不多看我两眼,正好你坐你们的车回去。” 薛家良没再坚持。 到了服务区,薛家良跟岳书记握手再见,目送着他的车走远,才转过身。 这时,车上下来一名警官,跑到他跟前,说道:“报告市长,咱们是不是可以返回了?” 薛家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那名警官转身跑步来到警车前,替薛家良拉开后车门,很专业地将手挡在车顶边,防止磕到市长的头。 上了车后,司机很熟练地开着车,来到了服务区的地下通道,从地下通道转到回青州的方向。 薛家良掏出电话,给侯明打了过去,告诉侯明,自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侯明说在办公室等他。 藏信早就等在一楼值班办公室,看见市长坐着警车回来了,马上迎了出去。 薛家良上了台阶,看见藏信满脸堆笑着出来,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藏信说:“刚才牛金给我打电话了。” “啊?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他这差出得也太近了,这才几个小时就下飞机了?” 藏信笑了,说道:“这些人的话您也信?” “谁说我不信?” 藏信随薛家良来到办公室,方洋早就等在走廊里,看见市长回来了,他松了一口气。 薛家良坐下,连着喝了几口方洋给他倒的水,说道:“牛金怎么跟你说的?” 藏信说:“他说他刚接到他爸给他打的电话,他把他爸批评了一顿,也做通了他爸的工作,让咱们派人下午就去差。” “下午?” “是的,下午。” “你怎么说的?” 藏信说:“我说不急,你再好好做做老人的工作,这事不能强求,老人一天想不通,违建就不能拆除。他还说让我替他跟您和林市长道歉。” 薛家良看着藏信,说道:“老藏,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 藏信说:“这不是被这些人给逼的吗?上午那形势咱们也不能强拆,怎么办,只能想其它招儿呗。” “林市长知道了吗?” “我还没跟他说。” 对于这一点,薛家良非常满意藏信,就说道:“先不要告诉林市长,即便他知道了,就说我说的,那个阳光房不要急着拆,先放它一个礼拜,另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拆。” 藏信说:“那牛金就真急了。” “他急他的,难道一天都撑不住?是不是你的剂量太大了?” 藏信“噗嗤”笑出声,说道:“不剂量大,哪这么立竿见影显成效。” 交警两班人马,在距离酒店不远处设卡,现在都没撤。纪委带着电视台的人,蹲坑守候,来一辆车拍一辆,来两辆车拍两辆,好多人一看这阵仗连车都不敢停。提前预定的包间也退得不少。没想到真管用。” 薛家良说:“好,这样的情景保持一周时间,这样拆迁费就就出来了。” “不用一个礼拜时间,三天就闷了。”藏信说。 薛家良说:“照着一个礼拜准备,说不定第四天就自己动手拆了。另外告诉老林,让他一定沉住气,别回头牛金一找他,他带人就去拆了,这次,咱们让他自己动手拆,另外,如果他们真的自己动手拆,就通知报社、电视台,大张旗鼓地宣传,宣传他的觉悟有多么多么得高。” 藏信心想市长更狠,就说:“好的,一会我跟老林说。” 薛家良说:“我看你这个办法可以当个经验推广。” 藏信一听就急了,说道:“您可别!那还了得——” 薛家良大笑,说道:“好了,我去趟侯书记办公室。” 薛家良说着站起就往出走。 1094、侯明的突然决定 薛家良进来的时候,侯明刚要给他打电话,看见他进来了,就放下电话,说道:“怎么这么长时间?送到哪儿?” 薛家良说:“送到服务区,我在服务区下的车,从地下两个服务区的地下通道回来的。” “哦,也没多远啊。” 侯明非常想知道岳书记为什么单独把薛家良叫上车,谈了什么,这一点薛家良已经看出来了,就说道:“是的,他晚上还有活动,着急回去,所以把我叫上车谈话,也是节省时间。” 侯明说:“岳书记太忙了,办公效率太高了,这一点值得咱们借鉴。他分别找了咱们几个谈话,也是摸清基层底码和干部思想动态的一个方法,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全能的省委一把手,抓经济工作有一套,做干部们的思想工作也有一套。” 薛家良说:“是的,他问我对目前青州班子的看法,还让我谈谈存在的问题。我说,在工作中要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客观,但都在民主生活会上交流和沟通了,又谈了这次拆违的情况,问我为什么上午我制止了林金水他们强拆,一下子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才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我只好说,对方年岁大了,不适宜硬碰硬,万一出点差错不好交代……又问了我一些招商引资的问题。” 薛家良没将岳书记知道祝建生暗地发帖这事说出来。他想,侯明将这件事汇报给岳书记,借这件事说明祝建生的为人,应该说是有一定私密性的,侯明也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给祝建生打小报告这事,所以薛家良没说。 侯明说:“在你去送他的这段时间里,我给安平的全书记打了个电话,全书记跟我说,岳书记到了他们那里也是分别找党政正副职谈的话,你发现了没有,安平和咱们青州,还有另外两个地方的班子,在这次调整中没有变化。” “是的。”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又说:“但这四个地方他都去了,咱们这里是最后一个,我是说没调班子中的最后一个。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说明他不是不想动这四个地方,而是有所顾忌,怕动出意见来。” 薛家良猛然意识到,安平和青州跟龚法成的关系不错,另外两个地方的干部跟曾耕田的关系不错,所谓不错,也就是这些地方的一二把手甚至三四把手都跟龚法成和曾耕田有些这样那样的关系,难道…… “您的意思是?” 侯明说:“我的意思是他考察完这几个地方,还是会多多少少动动的,这从他下来跟干部座谈有关。” 侯明想了想说:“家良,不瞒你说,我跟岳书记反应了班子成员中个别人的一些问题,不知省里会怎么安排。” 如果真如侯明分析的那样,这四个市的班子不调换是岳红军顾忌到龚法成和曾耕田的话,那么侯明想把祝建生“抬”出去的可能就是微乎其微,不但微乎其微,兴许某种程度上这样的人还会受到重视。 因为,任何一个上级领导,都不希望下边的班子是铁板一块,因为铁板一块后,领导就很难听到不同的声音,听不到不同的声音,就跟耳朵聋了一样。 试想,哪任领导希望自己是“聋子”。 这和领导的品行无关,和领导艺术有关。 薛家良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嘴里却不好说出来,他只能说:“就是有些人不走,也翻不起太大的浪来,现在老林干得不是挺欢的吗?一点点瓦解,也是个办法。” 侯明阴着脸说道:“家良,你不知道这两年他们做的那些事,能把你憋屈死、气死,处处给你来暗的,让你又抓不着把柄。所以,我忍了两年,也看了两年,直到某些人露出狐狸尾巴,我才正式跟领导谈。你要知道,跟领导谈自己的班子问题,也是需要勇气的。” “那倒是。”薛家良非常理解侯明。 侯明说:“反正该谈的我也谈了,就看领导接下来怎么安排了,好了,不说不愉快的事了,对了,我也听说上午拆违不太顺利,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就将他和藏信去拆违现场的事说了一遍,又将刚才藏信反馈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侯明。 侯明笑了,说道:“这个老藏,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出的这些小损招还挺管用。” 薛家良说:“我给他们的时间是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再拆。”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别说一个礼拜,我估计三天他们都承受不起。” 笑过之后,侯明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啊,跟你商量个事。” 薛家良笑着说:“您尽管吩咐,还商量什么?” 侯明说:“这事必须要跟你商量。” “您讲。” 侯明说:“明天的港澳招商我带队去吧,你留家里吧,小然也快临盆了。” 薛家良不知为什么侯明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然他提出来了,他只能答应,何况,他也的确不放心公然。 “好的,那我马上跟老藏说,让他把我的机票退了。” “不用了,我已经让老陈去安排了,怕等你回来再安排来不及。” 老陈,陈海生,青州市委秘书长。 薛家良说:“好,多谢您体贴,那我一会把我准备的一些材料给你。” 侯明说:“一会让秘书去取。” 下午头下班,薛家良听取了拆违领导小组工作进展情况报告。 由于公然离预产期的日子越来越近,薛家良尽量不再出席晚上的活动。 下班后,他回到家,就看见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两只大行李箱,还有两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包。 薛家良这才意识到,公然是在做回省城的准备。 他进门笑着说:“然子,不用准备了,我不去香港了。” 公然手里拿着一个皮套,里面是一个镜头,她说:“为什么?改变日期了吗?” 公然的脸已经有些浮肿,她的脚上穿着一双薛家良的宽大拖鞋,她的拖鞋已经放不下她的双脚了。 1095、这小子有两下子 薛家良将换下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说道:“改老侯带队了。” 公然看着他,说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薛家良一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公然欲将镜头放进摄影箱里,但是她弯腰费劲,薛家良就接了过来,放进摄影箱的一个硬板格子里。 公然站在旁边,说道:“这样说我没有任何理由,唯恐拖累了你。” 公然这句话忽然提醒了薛家良,也许,让侯明突然改变主意,亲自带队赴港澳招商跟岳书记的谈话有关。 如果侯明真是从照顾公然角度出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薛家良去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道:“不会,不会的。也许这只是老侯的一个借口。” 公然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忽然说:“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向他表示感谢?”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真聪明。” 公然见得到薛家良的许可,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给侯明打电话。 薛家良就要将两只箱子拎回公然的房间, 公然一见急忙说:“别动别动,先放那儿。” 原本是跟家里说好,今天晚上送公然回去的。 这时,侯明接通了电话。 公然说:“侯明哥哥谢谢你了。” 侯明大笑,说道:“是不是谢我把家良给你留下了?” 公然说:“都有,谢谢你的照顾。” “哈哈,真是要做妈的人了,都会跟我客气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走了,家里一大堆的事就都推给家良了,他会比以前更忙,比如今天晚上,本应该是他出席的宴会,我却替他来了,我走的这几天,恐怕晚上有些应酬没人代替他了。” 公然是不会掺和这种话题的,她说:“反正我要谢谢你,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了,再见。” 公然挂了电话,走到薛家良面前,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 薛家良说:“不错,都会主动搞外交了。” 公然撇了一下嘴,说道:“搞外交谁不会,看我愿意不愿意了。” 薛家良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把箱子拎回去?” 公然说:“既然我已经拾掇出来了,就提前回去吧。” 薛家良说:“那还行?你要提前回去,我留在家里没有任何意义了。” 公然说:“算了,我还是回家吧,好赖家里有人能帮到我,老侯说得的对,他走了,你一人干两个人的事,肯定会忙,你再惦记我,太累了!” “你回家也没人管你。” 公然说:“小卜同志准备把年假攒在一起休。” “那也要等你生的时候她才能休。” 公然看着他,说道:“好了,别争了,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你想我和肚子里的宝宝,可以回去看我们呀?再有,我回家比在这里安全,家里还有白兰阿姨,她今天给我打电话着,还说让我早点回去。” 薛家良说:“她的亲孙子她都照顾不了,还能照顾你?” 公然说:“她亲孙子照顾不了是因为有苗姨,苗姨又不上班,而且他们都在北京。白姨的任务是照顾曾叔叔,曾叔叔上班走了,就能帮我了。而且白姨说既然回去生,就早点回去,别等快生了再回去,她说快生了再回去的话很危险,万一半路颠簸,怕我把孩子生在半路上。” “真的?”薛家良怔住了。 公然说:“有可能,你看经常有报道说孕妇在车上生产什么的。” 薛家良一听,赶紧说:“那好,等侯书记他们走了我明天晚上就送你回去。” “不了,就今天晚上吧。” 薛家良一听,说道:“明天吧,再说,我都放三儿回家了。” 公然说:“以后你也不能总是把三儿拴在你身上了,小云儿也怀孕了。” 薛家良一听,惊喜地说道:“真的?怎么没听三儿说?” “三儿可能还不知道,小云儿下午给我打电话说的。” 薛家良高兴地说:“这小子,有两下子呀,刚结婚就怀孕了,今年咱们家一下子添两口人,好、好、好!” 公然说:“所以,你也要适当地给他留点空间陪老婆孩子。” 薛家良说:“怎么给他空间?没法给,他干的就是这个差事,除非他换工作。” 公然说:“为这事,我问过小云儿,她说三儿跟她说过,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给你开一辈子车,一直到他开不动、交法不让开了为止。” 薛家良说:“他开不动那天,我也就做不动了……” 这时,卜月梅打来电话,薛家良接的。 卜月梅问他们什么时候动身。 薛家良说:“现在情况有点变化,我不出差了,老侯带队去。” 卜月梅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公然夺过电话,说道:“今晚就回。” 卜月梅说:“回来也好,德子妈刚走,还说让你早点回,省得到时把孩子生在路上。” 公然笑着说:“她给我打电话也是这么说的。” 卜月梅说:“你跟家良商量吧。” “不用商量,他不出差这几天也顾不上我,我也害怕。” “好吧,等你们。” 挂了电话,公然看了薛家良一眼。 薛家良说:“多等一天不要紧的,人家侯书记刚跟我说照顾我,我转脸再跟他说马上就送你回家,是让人家去还是不让人家去?” 公然说:“你不告诉他就是了。” 薛家良说:“我还没有出门不告诉过他。” 公然说:“他晚上不会找你的,如果找,你就往我头上推,就说是我非要回去。” 薛家良终究扭不过公然,他开始将箱子一个一个地往出拎,边拎边说:“你带的东西太多了,能不能少带点?” 公然说:“不多,这些都是我要换洗的衣服,这一走,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薛家良说:“你还打算常住啊?” 公然垂下眼眉,说道:“不常住怎么办,即便生了你也顾不上我们……” 薛家良发现公然的双眸里有了忧郁,想起大夫嘱咐他的话,就赶紧说道:“好好好,咱们今天晚上就走,常住也没关系,我可以来回跑。” 1096、背后评论领导 薛家良极力迎合公然,公然知道他怕自己着急生气,望着忙了一天的丈夫,她的眼圈红了,说道:“我回家,你能省省心。” 薛家良很想说,我不想省心,谁不愿意回家就看到老婆?既然公然执意今天晚上要回去,他只能顺着她,说道:“好的,咱们马上就走。” 公然握着他的手,说道:“老薛,谢谢。” 薛家良说:“谢我什么?” “谢谢你包容我。” 望着公然含泪的眼睛,薛家良轻轻抱住她,说道:“怎么跟我客气开了,我知道你怀孩子辛苦,等生出他后,我先拍他两巴掌,给你报报仇怎么样?” 公然含着泪说道:“你就捡好听的说吧。”说完,她转身去拿自己随身带的包。 薛家良一把抢过来,说道:“你先在屋里坐,等我把这些东西搬下去,我再上来接你。” 薛家良说罢,就将两只箱子拎出门外。 这时,家里的电话又响了。 公然看了看来电显示,她不由得笑了,接通电话后说道:“阳阳,是你吗?” “干妈,是我,你们还没走吗?” 因为提前说好,公然要回省城,张钊就没将阳阳送过来。 公然说:“是的,马上就走。” 阳阳说:“那祝干妈一路顺风,生了小妹妹要给我打电话。” 公然笑着说:“好的好的。你要听你爸爸的话,按时完成作业,注意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天了。” 这时,就听张钊在里面跟儿子说道:代问姥爷和姥姥好。 阳阳立刻说道:“见到姥爷和姥姥后,向他们问好。” 公然说:“好的好的。阳阳,你干爹不出差了,你晚上没事的时候想着过来跟他作伴。” 没等阳阳说话,张钊就接过电话问道:“弟妹,你说什么,家良不出差了?” “是的,临时决定不去了,侯书记去了。” “那……” “那我也回去,家里都准备好了,他即便不出差,也顾不上我,这几天会更忙。” 张钊说:“也好。” 公然说:“阳阳写完作业,你可以带他来家里玩。” 张钊说:“我估计你走了,家良晚上没事也不会在家呆着,他肯定会去找你。” 公然说:“我不让他来回跑,太辛苦,好了张哥,我们该走了,再见。” “再见。” 薛家良驾着车,行驶在夜幕下的高速公路。 公然扭头看着丈夫,就见薛家良聚精会神地开车,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薛家良知道她心疼自己,就说道:“老实点,别扰乱军心。” 公然一听,赶紧缩回手,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大肚子上。 薛家良说道:“怎么了?踢你呐?” 公然一怔,才知道他时刻在注意着自己。就说:“是啊,最近她活动得比较勤。” 薛家良一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手就摸向了公然的肚子。 公然说:“你是军心自乱。专心开车吧,我眯一会。” 龚法成和卜月梅一直在等着他们,听到外面有动静,龚法成第一个跳起来,开开门。 进来的不是女儿和女婿,是曾耕田和妻子白兰。 白兰说:“法成,小然回来了吗?” 龚法成说:“还没有,估计快了。” 曾耕田和白兰坐下后,卜月梅给他们倒水。 曾耕田说:“家良招商去几天?” 龚法成说:“不去了,换侯明带队。” “哦?”曾耕田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说:“临时决定的,可能是侯明担心小然吧。” 曾耕田说:“我今天听说红军书记也要去参加港澳招商活动。” 龚法成说:“是啊,他也是临时决定的。” 曾耕田说:“他去的话建华省长还去吗?” 建华,省政府一把手沈建华。 龚法成说:“去,老岳应该待不住,顶多参加完发布会就会回来,给他的机票是第二天返程。” 曾耕田说:“红军抓经济还是有一套的。” 龚法成说:“是啊,毕竟在发达省份待过,看不惯咱们这干部办事拖拉,大会小会都强调办事效率,我看他是真急。” 曾耕田说:“急也没用,有些事都是根深蒂固的,一下子不可能扭转过来,都需要一个过程。” 龚法成说:“对于这个问题,我私下也琢磨过,要说玉成书记这十年,虽然没有大的项目和大的经济增长点,但经济指数没有下滑,稳中有升,而且,全省上下最是安定团结、政通人和的十年。” 曾耕田说:“是啊,前几天我俩通电话,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对于他来说并不满意。” “那是他谦虚。” 曾耕田说:“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玉成说,这几年,岳红军在南方当省委书记不到十年,但真的比咱们省经济指数增长迅速,这是事实。” 龚法成说:“许多条件都是先天的,比如说的人的思想,北方人有猫冬的习惯,而南方没有冬季这一说,他们习惯一年四季都琢磨事情,这一点没法比。” 曾耕田笑了,说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玉成并不认同。” 龚法成说:“玉成书记走后,我也一直在琢磨,本来玉成就是南方出身的干部,但在他政治最成熟的这十五六年年,一直都是在北方干的,这次中央将他和红军对调,也许就是让他们各自都从前任身上学到点什么,取长补短。” 曾耕田听后,一拍巴掌,说道:“你分析得太对了,玉成也是这么说的。红军看不上咱们这职能部门的办事效率,更看不是有些干部懒惰的思想,但是玉成也发现了他遗留下来的许多问题,比如工作中各种冒进带来的许多矛盾隐患、提拔干部过于强调抓经济工作的能力……等等,不过总体来说,南方优于北方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龚法成说:“玉成属于守家型的领导,低调、稳健,红军属于开拓型的领导,他们两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风,但都是与时俱进的领导干部,玉成在咱们这里,如果用红军在南方的那一套,他可能一届都待不到,反过来讲,南方的红军如果用玉成的这一套,可能就会落伍,就会被周边快速发展的形势淹没。还是应了那句俗话,到哪山就砍哪山的柴,否则就会水土不服。两个截然不同” 1097、别想甩掉我 “你说得很对,跟我分析的一样。” 曾耕田完全赞同龚法成说的这些话,这是茅玉成调走、岳红军到任后,这是他们两人首次这样公开谈论两位领导。 龚法成又说:“所以,看似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对调,深究的话还是能体现出中央用人的高明。” 两个人热衷于谈论这些,旁边的白兰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她看了卜月梅一眼,说道:“小然回来还让她在三楼住吗?” 卜月梅说:“三楼太高,她上上下下的不方便,我把一楼这个大房间腾出来了。” 白兰点点头。 卜月梅知道白兰不喜欢听男人们谈论这些,就投其所好地说:“嫂子,来,您帮我看看,看看还需要给他们准备什么。” 白兰起身跟卜月梅来到一楼的大房间。 这个房间,原来是龚法成在家会客用的,兼具一个视听间的功能,有些内部视频资料,他也是在这里看的。 白兰关上房门,尽管外面客厅的声音听不到什么了,但还是能听到一些,就说:“住一层还是不太方便,一是阳光不太充足,而是家里来客人还是会相互影响的。” 卜月梅说:“您没看见她,两只脚浮肿得很大,她是个爱面子的人,现在白天都不敢出来见人,都是黑影下来了,家良才陪着她散散步,所以我跟她准备了两个房间,头生的时候在楼下,也就是凑合十多天,等生完了,再让她跟孩子搬到三楼去住。” 白兰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兼具办公和休息的功能,两组书柜,一张办公桌,一张标准双人床,上面铺着干净的床单,还有码放整齐的被褥。 在白兰印象中,他们家这个房间,都是清一色的军绿色,被褥是军绿色的,窗帘也是军绿色的,如今,都换上了清新的印花用品,尤其是窗帘,不再显得那么沉重和压抑。 “你真是个有心人,她又住不了几天,你连窗帘和床上用品都给换了?” 卜月梅说:“虽然在这个屋子住不了几天,但这几天也很关键,家良说,小然有点产前抑郁症,尽管症状不重,但是他爸很担心,所以除去家具,这个房间所有能换的色彩都换了,反正这些东西也没花几个钱,就是我现在进来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我相信这些色彩能让咱们产妇心情好起来的。” 白兰说:“你考虑得真周到。” 卜月梅说:“不光是我,她爸这几天总是念叨姑娘这点事,我负责干活,他负责验收,这屋里的窗帘和床单,都是他跟我去商场挑的。” “啊?法成怎么忽然变得儿女情长关心家庭生活琐事了?”白兰对于龚法成的变化显然吃惊。 卜月梅说:“您刚知道呀,他早就这样了。” 白兰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男人啊,要是早点珍惜家庭生活,何至于……” 这话说出后,白兰就觉着不合适了,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卜月梅怪嗔地说:“嫂子,看您说的,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我吗?” 白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你是好人,是真心待他们爷俩,这我知道,我是想说,无论是法成还是老曾,如果早点知道珍惜家庭,何至于……嗨,你看我,又说回来了,算了算了,不说了。” 卜月梅说:“嫂子,我看曾书记现在把您捧在手心里都怕掉了,您还想让他怎么着呀?” 白兰的眼圈红了,说道:“他现在跟以前相比,的确对我有耐心了,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他老了才知道家的重要了,如果早点知道,何至于……我们浪费了那么多年大好时光,何至于……法成也一样,但凡对家里有点耐心,小然的妈妈也不至于……我说这些你别多心,我对事不对人。” “不会的嫂子。”卜月梅安慰她。 白兰看着卜月梅,说道:“你的确比小然的妈妈会做事、会哄人,你性格好,人也聪明,善解人意,这是小然妈妈甚至是我都不具备的,所以,法成才对你那么死心塌地。” 卜月梅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嫂子,我有过一段婚姻,所以我很珍惜当下的一切,我跟法成和小然曾经开玩笑,我说我后半辈子就交给你们父女俩了,就像老年糕,粘在你们身上了,别想甩掉我。” 白兰想起卜月梅怀了两次孕都失败了,就握住她的手,说道:“小然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个性很强,但心地好,明事理,她待你不会差,当然,该做得你也都做到了,我听老曾说,你把自己的积蓄都掏光了,给她添钱买车……” 卜月梅一听,就知道这话是龚法成说给曾耕田的,她赶忙拦住白兰,说道:“嫂子,这话烂在肚子都不要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千万不能跟小然提,本来就是一家人,如果提这些,就生分了。” “我懂,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跟小然说过,甚至都没跟德子说过。” “嫂子,您再到楼上去看看。” 卜月梅岔开话茬,她不想提这些事,正如她所说,本来就是一家人,谁为谁做什么都不过分,况且,从嫁给龚法成的那天起,她就在心里拿他们爷俩当做自己的依靠了。 客厅的两个人还在谈论着有关省里的话题,两个女人悄悄上了楼。 白兰腿不太好,前头的卜月梅上楼就走得很慢。 来到三楼公然住的房间,白兰不由得笑了,说道:“你们这当父母的,想得真是太周到了,这个房间布置得就是标准的育婴室。” 白兰说着,她的目光就停留在一个小床上。 卜月梅见白兰打量那个小床,就说道:“您是不是看这个床有些眼熟?” 白兰说:“是有点。” 卜月梅说:“这是茅苗他们搬家头走的时候送过来的,她说家里有两个,就送过来一个。” 白兰说:“是的,我这边有一个,她妈那边也有一个,那天我还在家里找着呢,想给你们送过来,怎么找都没找到,我就以为她带到北京去了呢。” 1098、你确定怀的不是双胞胎 卜月梅笑着说:“茅苗送过来没几天,老龚就带回一大卷纱布,坐着小板凳,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这个小床上上下下都用纱布缠上了,怕木头磕到他孙子的嫩肉肉。” “哈哈。”白兰不由得大笑,说道:“哎呀,法成真是变了,那么强横的一个人,居然这样儿女情长了,也难怪,老曾还不是跟他一样,只要看到孙子,多生气的事都不生气了。德子就说,三十多年了,我爸什么时候看到我眼角都是耷拉的,永远都是八点二十,看到我儿子的时候,眼睛永远都是眯成一条缝,九点一刻。” “哈哈。”卜月梅听完不由得笑出声,说道:“您还别说,德子形容得太准确了,我就见过曾书记看孙子时笑成九点一刻。” 白兰说:“你等着,法成见到下一辈人也会那样的。” 卜月梅说:“不用等,现在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跟我唠叨了好几次,说家里的房间,小然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只要不去绿野小区住就行。” 白兰说:“她去那里住更没人帮她了。” “是啊,小然从来都没提过要去绿野小区,是老龚怕女儿去那儿住。” 这时,卜月梅听到响动,她快步走到窗户前,撩开窗帘,就看见一辆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他们回来了。” 卜月梅说着就往出走。 白兰也跟着出来了。 她们一前一后下了楼,两个男人还在一本正经地聊着什么,见她们下了楼,龚法成问卜月梅:“跑什么?” 卜月梅一边小跑着一边指着外面,说:“回来了!进院了!” 龚法成腾地站起来,也跟在她的后面往出走,卜月梅和龚法成到了门口,两个人的手同时伸出去,把院里的灯打开了。 薛家良肩上背着公然的包,挽着她的胳膊走了进来。 卜月梅接过公然的手,搀着她迈上了台阶。 薛家良说:“我去拿东西。”他说着就要转身往出走。 龚法成说:“给我钥匙,你先进屋吧,你曾叔叔和白姨在。” 薛家良一听,就跟在公然的后面走了进来。 两个人亲热地叫着“曾叔叔”和“白阿姨”。 曾耕田看着公然的肚子,问道:“然子,你确定你怀的不是双胞胎?” 公然笑着说:“您的意思是我遇上了庸医?” 白兰说:“不就是肚子大点吗,快生的时候都这样。” 这时,龚法成一手拎进一个箱子,薛家良一见,赶紧打开门,说道:“我来我来。” 曾耕田说:“家良,有人愿意干就让他干吧,不发挥一下闲着也是难受。” 薛家良笑了,赶紧出门去拎另一只。 公然在屋里转了一圈说道:“还是家里好,热闹!” 白兰说:“可是头一次看见你贪热闹啊。” 曾耕田说:“是不是平时家良把你一个人撂家里,一撂就是一天?” 公然说:“您说呢?他是那么带出来的,怎么回事这用问我?” “哈哈,你这个丫头,嘴茬子还这么厉害。” 卜月梅说:“不会吧,阳阳不是天天下午去吗?” 公然说:“他也不常来了,他爸怕他跟我捣乱,也怕他在我累着。” 龚法成看着女儿,心疼地说道:“吃晚饭了吗?” 公然说:“您不说我都忘了饿了,没吃,家里有什么直接进嘴的东西?” 龚法成说:“面包。” 卜月梅说:“什么面包呀,我做着他们的饭呢,然子,别急,再忍两分钟,我马上去给你们弄。” 卜月梅说完就跑进厨房,很快就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薛家良将最后一只箱子拎进来,洗完手,坐在曾耕田的旁边。 曾耕田简单询问了一下他目前的工作后,说道:“好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们也该告辞了。” 龚法成说:“再坐会吧,要不咱们爷仨个喝口?” 曾耕田哈哈大笑,说道:“法成,咱们老了,不能招人家不待见了,都几点了,还喝?愿喝,让你姑爷陪你喝吧,我得回去睡觉了。” 薛家良代替公然一直送到曾耕田和白兰到前面的甬路,白兰说:“快回吧,你再走几步就到我家了。” 薛家良说:“好的,德子最近回来着吗?” 曾耕田说:“上上周两口子带孩子回来着。” “不每周都回来?” “回来个屁,再这么下去,我要给他们定个规矩。” “定什么规矩?” 曾耕田说:“每周必须把孙子给我送回来,一个月要保证我见孙子四次半。” 薛家良咧着嘴说:“啊?都精确到半次了?” 白兰说:“家良,你赶紧回吧,别招他说浑话了。” 曾耕田说:“这怎么叫浑话?你怎么不说你儿子混蛋,非得我三番五次打电话才把孩子给你弄回来让我看一眼。” 白兰说:“越说越来劲,也不怕被别人听到笑话?他们有时间呀?再说就是有时间他们也有自己的事呀,不得逛逛商场?洗洗衣服?水水懒觉?真是越老越磨人了。”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您呀,别每个月见四次半了,您就每个月见两次就行了,孩子小,来回倒腾不好。” 曾耕田狠狠瞪了薛家良一眼,说道:“你们呀,就是自私,哼!”说完,双手往后一背,走了。 白兰说:“家良,别跟他一般见识,一提孙子就想,一想就生气,有时深更半夜也给人家打电话,一点都不仁义了。” 薛家良说:“理解、理解。” 白兰说:“没办法,年岁一大都这么没成色,等小然生了孩子,你就让他们在娘家住,都别往回接他们,吃他喝他乱他,他还高兴。” “是,我听白姨的。” 白兰笑了,说道:“快回去吃饭吧。” “好的,白姨慢走。” 薛家良回来后,就看见公然已经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了,龚法成坐在女儿身边,不停地给她夹菜。 薛家良坐下,说道:“爸,想喝点吗?” 龚法成一听,就看着厨房里的卜月梅,刚要说话,公然故意说道:“爸,你说不喝。” 1099、翁婿交谈 卜月梅在厨房里却说道:“愿意喝就让他们喝点吧,你爸昨天还说给家良留着一瓶酒呢?” 龚法成看着女儿,说道:“家良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喝点吧,喝点解乏。” 公然娇嗔地看着父亲,说道:“是您想喝还是他想喝?” “是我。”薛家良说道。 “是我。”龚法成也说道。 这时,卜月梅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韭菜摊鸡蛋,说道:“小然,你最想吃的,今年春天头茬韭菜。” 公然一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韭菜摊鸡蛋,说道:“卜姨,太好了,我早就想吃了,就是这个味儿,韭菜多,鸡蛋少。” 卜月梅说:“我就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一大盘子韭菜,只放一个小鸡蛋。” 公然又吃了一口,说道:“嗯,好吃,太好吃,真鲜!有烙饼吗?” 卜月梅说:“当然有了,我去给你拿。” 卜月梅说完,一转身,就从电饼铛里拿出几角热烙饼,放在盘子里端了出来。 公然拿起一角热烙饼,夹了许多韭菜摊鸡蛋,放在上面,裹好后就咬了一大口。 她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吃着,旁边的龚法成和薛家良看着就要流口水,但因为公然喜欢吃,他们两个谁也不忍心去夹。 龚法成看着女儿说:“你吃得倒欢实,我们两个这酒让喝不喝?” 公然一边吃着一边说:“喝吧,一个人两小杯。” 龚法成早就从身后的椅子上拿出酒瓶,薛家良接了过来,卜月梅就将两只小高脚杯放在桌上。 薛家良倒满两小杯酒,他看着公然,说道:“吃慢点,怎么好像三天不吃饭似的?” 公然说:“哪是三天呀,我想吃这口盼了两年了!” 龚法成看着女儿笑了,说道:“有那么严重吗?” “太有了,您看,我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想吃春天的头茬韭菜,转眼到了今年,您说,不是两年是什么?” “哈哈。”薛家良笑了,感觉公然回到家后心情逐渐开朗了,他有些内疚,自己一走就走一天,不忙的时候还能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一旦忙起来,就把她忘了,她一天24小时,几乎连屋子都不出,不抑郁还怪了呢。 想到这里,他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慢点吃,我们不跟你抢。” 公然连头不抬,只顾吃。 龚法成说:“我记得你最讨厌韭菜和茴香?” 公然说:“不是我想吃,是她想吃。” 全家人都笑了。 卜月梅说:“然子,好吃也不要吃太多,韭菜不好消化,夜里该烧心了。” 公然一听,立刻停住筷子,说道:“嗯,对,不能吃太多,交给你们了。” 公然吃饱后,她明显呈现出倦意。 卜月梅给她拿出一支登山杖,说道:“然子,在家就拄着这个吧,能为你省点劲儿。” 公然接过登山杖,她笑了,说道:“我可不要,没那么严重。”她说着,就走进一楼的房间。 卜月梅就跟着她进去了。 看到女儿走了,龚法成就端起酒杯,跟薛家良碰了一下,说道:“来,咱们放心大胆地喝。” 薛家良笑着和他碰杯。 龚法成说:“老岳去你们那儿都谈了些什么?” 薛家良就将岳书记到青州一天的活动跟龚法成汇报了一通。 龚法成说:“岳书记最近马不停蹄,不是调研就是开会,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什么时候见他都是脚步匆匆的,我听说,他明天也要赴港参加招商会。” 薛家良一怔,他看着龚法成,就见龚法成吃了一口菜,说话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尽管他漫不经心,但给薛家良传递出的信息却不简单。薛家良立刻就想到了侯明临时改变主意,声称替他带队去招商,难道,侯明在跟岳书记的座谈中,得知岳书记要去参加招商会后,他才决定也要去? 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的,免得岳父说他计较。 龚法成见薛家良半天不言声,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就说道:“跟侯明合作,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常言道,关系越好,就跟更要讲究合作技巧,不要计较小节。”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您放心,我会的。” 龚法成又说:“你刚才说,侯明想把祝建生踢出去?” “是的,他跟我已经说明了,而且,将祝建生搞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也跟岳书记做了汇报。” 龚法成说:“你认为岳书记会调走祝建生吗?” 薛家良放下筷子,说道:“这个,我心里也在二楞(拿不准的意思),完全是一种感觉,总觉得岳书记不会很快调祝建生走的。” 龚法成听女婿这样说,就予以肯定:“你感觉得不错,如果我是省委书记,我也不会调走祝建生。倒不是他不支持基层党委书记的工作,而是鉴于青州目前的干部结构。你想,侯明和你是一个拳头,一码事,你们俩抱在一起,就能左右青州的大局,很容易就能使青州形成铁板一块,事实上也差不多是铁板一块了,林金水现在也在向你们这边靠,积极主动工作,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其他常委更不会有不同的声音,这种情况下,侯明向老岳汇报祝建生的情况,不是正中书记的下怀吗?当然,我们是以小人只见度书记之腹了,按照常理来说不会差。”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您说得跟我感觉差不多。我也觉得侯明心急了点。” 龚法成说:“不是心急,是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他们之前合作很别扭的。”薛家良有点不理解。 龚法成说:“那是之前,现在你来了,对于侯明来说,他就没有大危机了,不用担心有人挑拨书记和市长的关系,也不怕有人背后搞小动作,只要你们俩齐心合力,那些小动作不攻自破,有些人见达不到目的,久而久之在班子里就没有市场了,毕竟他搞的那些是见不得阳光的,自然而然就收敛了,这个时候,一把手再适当辅以一些政治手段,他就会被彻底晾在一边了,你还非要踢走他干嘛?就是能踢走都不踢走,这样的人按在你的手下,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相反,调走后,有可能危害其它地方,就会给别处带来不稳定因素,另外,人挪活,说不定他就活了,反而给自己树立一个劲敌。” 1100、这步棋走急了 薛家良说:“既然如此,岳书记不调开祝建生,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龚法成看着薛家良,说道:“岳书记不调他走,跟侯明留不留他意义是不一样的,这点还用我再说明白一些吗?” 薛家良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与其把祝建生踢出去,不如就让他在青州不温不火的好,这样,他进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没有上升的空间,直至自生自灭…… 他想,侯明肯定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想让祝建生“烂”在自己的手里,只是,天天面对这样一个躲在暗处放黑枪的人,肯定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所以才想要调走他。 看来,身在官场,不但要时刻想到进步,还要时刻提防有人放冷枪,最恐怖的是明明知道敌人躲在哪里,却不能把他端掉,这一点别说是侯明,就是龚法成肯定也不能做到泰然处之,这得需要有多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薛家良看着岳父,说道:“是不是侯明这步走错了?” 龚法成说:“也不是走错,是走早或者是走急了,尽管我说最高明的手段就是把他牢牢按在掌心里,但到了合适的时候,还是要抛出去的,因为官员一旦错过机会,就很难再找回来了,祝建生年岁也不小了,过几年再进步的可能性很小,那个时候再往出抛,绝对威胁不到你了。这是咱爷俩私下交谈,绝不能跟侯明讲。” 薛家良说:“您可以教他呀,毕竟我们俩个现在在一条船上。” 龚法成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有些我可以教,有些我不能教,有些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再说,他跟其他领导汇报过的事,我是不好再掺和的。” “懂了。”薛家良说着,跟岳父碰了一下杯。 龚法成喝了一口说道:“有时候跟领导反映班子问题的时候,是需要技巧的,别听领导忽悠你,让你如实反映情况,他会全力支持你的,一般情况下,班子成员跟一把手闹意见,上级领导会支持一把手的工作,注意,我说的是一般情况下,但你绝不能天真地认为领导会百分之百地支持你,要知道,领导的支持,是在权衡方方面面利弊的情况下的支持,也有可能不支持你。所以,作为班子一把手,在向上级领导反映本班子问题的时候,是有风险的,这一点你也要注意。” 薛家良说:“嗯,我记住了。” 薛家良又跟龚法成汇报了今天岳书记单独把他叫到车上谈话的情景。 龚法成听完薛家良的汇报后,怔了一会说:“你用这种方法跟领导套套近乎,并且巧妙地回避了侯明的问题,不得不说你还是很聪明的,但是也要记住,次数不能多,官场上,领导还是很烦这样庸俗的做法的,甚至会适得其反,所以,你也要适可而止。” 薛家良说:“我当时没有办法了,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他好了!还有,他那天问了我两个问题,都让我难以回答。”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为什么不让林金水强拆了?我的本意其实是怕拆出事来,对方年岁也不小了,明明知道省委书记来了,却不知他在哪儿,所以我也怕被岳书记看到。但是我不能实话实说啊,只能说我们另有打算,结果他说我是不是不敢碰硬,我说不是,他继续问,我就开始耍懒了,我说,请您允许我们有点秘密,他一笑就不问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总体来说,你还算机智,但我跟你说,红军书记可不是好糊弄的,他一定会跟你要账的,所以等拆完后,一定要给他汇总一个情况汇报,由头就是拆除那户人家的违建。” “嗯,我记住了,他也明确表态会跟我要账的。” 翁婿俩边喝边聊,卜月梅从房间出来了。 龚法成问道:“小然呢?” 卜月梅说:“睡了,都没顾上洗漱,我也不会催她。” 龚法成又问道:“你看小然精神状态怎么样?” 卜月梅说:“我看还行,应该是不严重。”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怪我,我一走就是一整天,不黑不回家,她又是那么一个性格的人,没有朋友,跟任何人也没有交流,难免会抑郁。但她每次回家来状态就好很多。本来我不想回来,反正我也不出差了,哪天回来都行,但是她坚持要回家,都跟我急了……现在看来听她的是对的。就是你们要辛苦了。” 卜月梅看着龚法成,说道:“家良进步不小,都会跟咱们客气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那是跟你客气,最起码你要一天做三顿饭了,甚至还要加餐,等她生了,你会更辛苦。” 卜月梅说:“没关系的,我早就跟领导打招呼了,就等着小然生了,我好歇年假,好多年了,我几乎没怎么歇过年假,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 薛家良说:“照顾产妇,会比上班辛苦。” 卜月梅说:“添人进口,再辛苦也不是乐的。” 第二天一大早,薛家良就悄悄起来了,他要在上班之前赶回去,今天赴港招商的队伍要启程,既然换了侯明带队,他更要按时回去。 他洗漱完毕后重新回到房间,公然还在睡,薛家良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醒了。 公然拉住他的手,说道:“你要走吗?” 薛家良说:“是的,你安心睡吧。” 公然说:“如果忙,就不要天天往回跑了,反正家里有爸爸他们,你放心好了。” 薛家良说:“我看情况吧,你好好养着,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公然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 薛家良又亲了一下她的肚子,说道:“孩子,乖乖的,别折腾你妈妈,爸爸不在身边,你要老实。” 薛家良拿过手包,他再次吻了她的额头,说道:“我悄悄走了,不跟爸爸他们打招呼了。” 公然点点头,望着他走出房间。 薛家良走出房间,就看见龚法成穿着睡衣正在拉客厅的窗帘。 1101、总算圆满了 薛家良叫了一声:“爸,我要走了,然子您就费心吧。” 龚法成说:“你走就不回来了吗?” “回来。” “既然回来还说这些废话干嘛?”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龚法成又说:“吃了饭再走吧,小梅马上就下来做饭。” 薛家良说:“太早,我吃不下。”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薛家良告别了岳父,发动着车后刚要往前行驶,就看见刘三开着公然的车到了。 他就是一怔,熄火下车,等刘三将公然的车停好后,他拉开刘三这边的车门,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三看都没看他,熄火,下车,锁好车门后,将车钥匙往薛家良怀里一塞,说道:“我不进去了,钥匙您送进去吧。” 薛家良见刘三不高兴,心里就猜出个大概齐,他接过钥匙,转身向家里走去,拨开栅栏门的小铁环拴,进了院子。 龚法成看见他进来了,就开开门,问道:“拉什么东西了?” 薛家良说:“没有,刘三追来了,这是然子车的钥匙,停在外面了。” 龚法成接过钥匙,说道:“他不进来了?” “不了,要赶路,爸,我们走了。”薛家良说完冲他挥挥手。 龚法成也冲他抬了一下手,算作告别。 卜月梅出来了,望着薛家良的背影,说道:“家良不吃饭就走了?” 龚法成说:“嗯,他要赶回去,家里两摊子事都交给他了。” 卜月梅说:“我刚才在楼上拉窗帘看见刘三开着小然的车来了。” “是的,估计昨天晚上他们回来小刘不知道,所以一大早连送车就赶来了。” “这个孩子,对他们俩人忠心耿耿。我听然子说,他媳妇也怀孕了。” “哦?那不错,不错,总算圆满了。” 薛家良从院子走出来,就看见刘三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发动着车,系好了安全带。 薛家良上车。 刘三仍然绷着脸没说话。 薛家良关好车门后,刘三手动下了中控锁,四个车门被锁死。 薛家良感到刘三这个动作很好笑,以往,刘三从不用手动控制车门锁,而是车子行驶起来后自动上锁。 此时刘三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向薛家良发出抗议,并且带有警告意味。 薛家良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就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早晨几点出来的?” 刘三低声说:“十点半。” 薛家良说:“那么早?” 刘三没说话,架着车就驶出省委家属大院。 路上车不多,早班公交车刚刚开出车站,道路早已经被早班的清洁工清扫干净,晒水车喷洒着晶莹的水珠,给早晨的道路带来清新和湿润。 薛家良跟刘三没话找话说:“我听你龚姨说,小云也怀孕了。” 说到这里,刘三脸上的肌肉绷不住了,他有了笑意,说道:“我也是昨天晚上到家后才知道。然后就给你们打电话,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以为你们跟阳阳聚了,后来张哥给我打电话,问车的事,我才知道你们连夜回省城了。” 薛家良说:“是啊,她执意要回家,不回我也照顾不了她,尽管不出差了,侯书记走了我会更忙的,所以回来也好,最起码家里有人照顾她。因为太晚,就没叫你。” “您应该叫我,我干的就是这个差事,我是职业司机,开车就是开车,思想不会开小差,但是您就不同了,兴许开车还想着工作,又是大晚上的开车,我一想到车上还有龚姨,半宿都没睡踏实,两点多就醒了。” 薛家良说:“以后,你也要多抽出时间陪小云,你看见你龚姨了吧,轻度抑郁,孕妇心理素质都很低,我现在都后悔,应该早点把她送回来,好歹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熟人多,在家里憋出毛病来了。” 刘三说:“我们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小云不用我陪,家里有她父母,她还有自己的一份职业,天天忙得不可开交,龚姨不一样,龚姨从事的工作就是电脑,她不直接跟人打交道,所以容易憋出毛病,小云没事,您千万别因为这个原因有事不叫我,尤其是半夜。再者说了,文件有规定,领导干部不许自己驾车,您是市长,不能带头违法规定。”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好好,接受你的批评。” 刘三这才长出一口气,说:“白天在特殊情况下,您开也就开了,但是晚上,您不能私自开车出来,咱都不说您的安全问题,就说我吧,我就这么一个饭碗,您再给我剥夺了,我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您使唤我还有顾虑吗?” 薛家良说:“我没有顾虑。现在我就命令你,闭嘴,好好开车,我要眯一会。”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刘三偷偷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终于舒心地笑了。 薛家良其实根本眯不着,早上是他思路最为活跃的时候,在脑子里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了一遍电影。 侯明临时决定带队去港澳招商,绝对跟岳书记有关。 也许,侯明不满意跟岳书记谈话的结果,借用外出的机会,在进一步跟领导沟通;也许,侯明知道岳书记非常重视经济工作和招商引资工作,想借这个机会,也想表现一下自己对这块工作的重视。抑或都不是,他就是想抓出一点成绩来,因为薛家良有了小伍这个项目,全市上上下下干部也看到了薛家良的实力。所以侯明是不是也有了紧迫感? 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但有一点是清晰的,那就是侯明想让调走祝建生可能会落空,他完全同意岳父龚法成的分析,之前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心,但是不明确。 不得不说,岳书记经济工作和政治思想工作都很在行。 上午,薛家良和侯明以及班子全体成员,出席了省政策宣讲团在市会议中心召开的政策宣讲活动。 中午,薛家良代表全体班子成员,为侯明践行,另外,也为宣讲团的成员送行。 在送行宴会上,薛家良意外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菲。 1102、不信拿不下她一黄毛丫头 通过短暂的交谈,薛家良知道,小菲是经过市里和省里的选拔,成为省里宣讲团其中的一员,她在其中一个组负责文稿校对工作。 不得不说,薛家良对小菲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曾经喜欢过这个性格单纯、有趣,工作认真负责的姑娘。如今见到她,想起当初桥头凉亭的一别,他心里难免会有一丝内疚。 宣讲团昨天就到了,他们下午参加了青州市党校的一个活动,上午面向全市机关干部和基层单位领导进行宣讲。 薛家良是跟侯明还有祝建生一起敬宣讲团成员的时候,发现小菲的。当时他感到很惊讶,但是小菲却表现得很平静,按说,小菲有时间和他联系,但却没有联系他,说明姑娘的内心也早已平静如水了。 薛家良握着小菲的手,就将小菲介绍给侯明和祝建生,并且还敬了小菲一杯酒。 小菲当然不会跟他喝酒了,她端着一杯白水,跟薛家良碰杯,微笑着看着他。 小菲的笑依旧是那么美好和亲切,只是,薛家良不再是以前的薛家良了,从离开博阳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小菲眼里的那个薛家良了。 薛家良微微一闭眼,仰起头,就干掉了杯里的酒,这种场合是不适宜叙旧的。 送走侯明一行后,薛家良回到办公室,林金水跟进来了,他问道:“市长,什么情况?带队招商怎么换成书记了?” 薛家良说:“书记是照顾我家里。” 林金水立刻明白了,他知道市长夫人快生了,侯明肯定是出于这个原因,临时代替薛家良出差。 薛家良询问林金水牛那个阳光房的事,林金水立刻得意地说道:“市长,真让你说着了,今天上午老牛就给拆违指挥部打电话,拆违办的人说施工队转到下一个地方了,让他再考虑考虑,别等施工队去了又不让拆了,结果老牛一个劲儿地做检讨,说自己这次真的想通了,不会再出尔反尔给政府添麻烦了,保证让拆。” 薛家良点点头没说话。 林金水又说:“市长,老藏这个办法真灵!” 薛家良说:“这个要保密,不能泄露天机。” 林金水说:“昨天我问老藏,老藏跟我说明后,也是这么嘱咐我的,我说正格的了,我还没这点觉悟吗?” 薛家良说:“此事目前只有咱们三人知道。” 林金水说:“我跟任何人都没说,只是告诉指挥部的人,不要着急答应去拆,等全市的违建拆完后再去拆他的这个阳光房,说不定他们一急,就自己拆了,自己拆跟咱们拆意义不一样啊。” 薛家良说:“那是,另外,如果咱们拆,记住跟他要费用,这个,等过几天你跟他谈,督促他自己拆。” “好,我明白。” 这时,祝建生敲门进来了,林金水一看就起身走了出去。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祝建生几乎没怎么来找过自己,他就问道:“祝书记找我有事?” 祝建生坐下后说:“明天是市区入党积极分子培训班开班,原定侯书记到场讲话,如今他突然走了,只能你代表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我不参加了,你代表吧,本来就是党委的事,你又兼着党校校长,这是你的本职,你讲是正当防卫。” 祝建生说:“你要实在抽不出时间我就勉为其难代表了。” 薛家良说:“侯书记走了,我对党委这一块工作不熟悉,最近进行的工作也不了解,你就多费心吧。” 祝建生说:“没问题,应该的。” 薛家良说:“既然你明天上午有安排,那咱们下午两边合并开个会吧。” “好的,我让海生明天下通知。” “好,辛苦了。” 祝建生说:“薛市长太客气了,领导要都像你似的,没有不团结这一说。” 薛家良笑着说:“祝书记过奖了,相遇是缘,要珍惜我们在一起工作的缘分。” 祝建生还要说什么,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手机,看了祝建生一眼,祝建生一见赶紧起身,跟他打了个手势就走了出去。 电话是郑清打来的,郑清在电话里说道:“薛哥,我听说然姐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吗?” 薛家良说:“如果单位没事,我每天都会回去。” “太好了,今天晚上回来吗?” 薛家良想了想,侯明走了,看上去似乎两边的工作都集中到他身上,但有几个部门领导都去招商了,有一大块工作实际是进行不了的,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忙得不可开交。 他说道:“目前还不能定,估计能回去。” “那我等你,好长时间不见面了,都想你了。” 的确如此,薛家良春节回省城都没见到郑清,他和妹妹回老家过年了,他们只是通了电话。 薛家良说:“就是,春节都没看见你,德子还说当初的铁三角就缺你。” 郑清说:“我初六就回来了,可是忙着追女朋友,没顾上见你们,第二天你们都回去了。” 薛家良笑了,说:“你老大不小的了,追女朋友当然比见我们重要了,理解。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唉,太难了,可是比办案难多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谈个朋友有这么难?” 郑清说:“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还难。” “哈哈,有走长征的精神,什么样的女人都拿不下?” 郑清苦恼地说:“哥,可不是你说的那样啊,这个女人,是开在空中的野蔷薇,浑身上下都是刺,不好拿下。” 薛家良说:“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那么多贪官不是都被你拿下了吗?” “我拿贪官不憷,拿她憷。哥,我就等你回来帮我出出主意呢。” “哈哈,好,咱们动用集体的智慧,我就不信还拿不下她一个黄毛丫头!” “好的,哥,我等你。” “再见。” 不知为什么,郑清的一个电话,勾起了薛家良在省纪委工作期间的美好回忆。他看了看表,离开座椅,走出房门,来到方洋办公室。 1103、难得的悠闲 方洋正在电脑前打字,看见市长进来了,连忙站起说道:“您有事?” 薛家良说:“你和秘书长过来一下。” “好。”方洋说着,就跑出门,去找藏信去了。 很快,藏信和方洋就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他们进来后,在办公桌后面没有看到市长,一转头,看见市长正坐在沙发上泡茶,神情悠闲。 藏信一看就知道市长没急事,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您泡茶呢?” 薛家良说:“忽然觉得这会闲在了,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就想泡茶了,来,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藏信和方洋将手里的本子放在一边,去端面前的小茶杯。 藏信是出名的茶友,他接过来,啜了一口,说道:“稍稍过了点,这么嫩的龙井,倒上水后就不能再盖盖子了,因为您用的水温很高。” 薛家良端起来茶碗,他和了一口,说道:“别说,是有一种煮树叶的味道。倒掉,重新来。” 方洋说:“别倒别倒,这个我喝,我知道这是好茶,我连尝都不敢尝,好不容易尝到了,哪能倒掉?你们单泡。”方洋说着,就拿过一只稍大点的玻璃杯,将白瓷茶壶里的剩茶全部倒进这只玻璃杯里。 薛家良说:“看你说得多可怜,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是你做主。” 方洋说:“是我做主没错,但是这茶是秘书长特地嘱咐过我,是给您个人喝的,来客人都不要给沏。” 藏信说:“没办法,就搞到这么一点点,太少了。” 薛家良说:“算了,还是你泡吧。” 藏信笑着,又重新泡了一壶,他端起来先自己尝了尝,说道:“您尝尝,是不是有点区别。” 薛家良尝了一口,说道:“有区别,刚才我泡的有点煮树叶的味道,你这个,完全是绿的味道。看来,还是在技术。” 说到泡茶,薛家良的脑子突然闪出一个身影,他放下茶碗,问道:“省宣讲团的人走了吗?” 藏信说:“早走了。” 方洋说道:“对了市长,您认识蒋小菲?” “蒋……你是说安平的那个女孩子?” “是的,我跟她是同学。” “她姓蒋?我只知道她叫小菲,所有的人都这么叫她,闹了半天她姓蒋啊?” “是的,我们是大学同学?” 薛家良问道:“你也是学考古的?” 方洋说:“我本科学的是考古,后来考虑到就业问题,研究生就改学汉语言文学了。” 薛家良有些惭愧,跟小菲认识这么久,而且对她还相当有好感,居然不知道她姓蒋。也难怪,周围的人都叫她小菲,直接忽略她的姓氏,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叫她全称的人。 方洋又说:“毕业这么多年,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她。才知道她居然去了博阳那么偏远的地方,原以为她留在省城了。” “她是省城的家?”薛家良问道。 方洋说:“是的,她妈妈是省歌舞团的,父亲早年是省里的一位老干部,不知现在好在不在。” “老干部?” “是的,离退老干部,好像是在党史部门退下来的。她妈妈嫁给他爸爸的时候,她爸爸是二婚。” “你连这都知道?” 方洋笑了,说道:“班里女生就有数那么几个人,考古专业女孩子学的人很少。” 薛家良想起小菲曾经跟他说过,父母不喜欢她跟先人的骸骨打交道,说一个小姑娘拿着小毛刷,对着一堆骨头刷来刷去的不好,将来不好嫁人。她赌气报考了公务员,选择了离省城最远的地方工作。 这时,藏信在一边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方洋脸一红,说道:“毕业后我是第一次见她,她结没结婚我都不知道。” 藏信说:“让市长给你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薛家良想起邢伟岩他们曾经说过,说罗锐追求过小菲,而且小菲调到机关,罗锐也出了不少的力。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你大概排不上队了,我可以给你打听打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用不着别人打听,完全可以自己去跟她谈,年轻人如果连个女孩子都不敢追,你还能干什么?” 方洋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藏信说:“我刚才接到海生的电话,明天下午开会?” “是,两边一块开。对了,这几天你们多操心,我家属要生了,我可能要来回跑。” 藏信问道:“您放心吧,其实侯书记他们走了,也带走了一大块工作,您完全可以松口气。” 薛家良伸了一下腰,说道:“工作上的事我不太担心,就是要当爸爸了,这心里真有些紧张。” 藏信说:“您多陪陪家属吧,明天头开会回来就行,没什么事您就走吧。”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也好,我家属有点产前抑郁症,昨天晚上到家后,感觉她的精神状态就好多了,唉,跟我还真是遭罪了。” 薛家良说着就起身开始收拾。 方洋将手机和钥匙给他放进手包,说道:“我让三儿去发动车。” 方洋出去后,藏信说:“老牛找老林着,主动承认错误,并要求施工队快点去他家拆。” 薛家良问道:“咱们的方法还在实施吗?” 藏信说:“必须持续实施,我说了,少说也要一周时间,一两天起到不警告作用。”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你盯着这事吧,我不操心了。” 薛家良下了楼,刘三接到方洋的电话后,早就将车停在门口的台阶前。 方洋给薛家良拉开车门,看着薛家良坐稳后,才关上车门,又跟刘三挥了挥手,看着市长的车开走后才转回身。 车里,刘三问道:“您还回家看看去吗?” 薛家良说:“没什么可看的。” 刘三说:“龚姨上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看看关没关煤气,我就回去看了看,关了煤气,我打开冰箱后才发现,龚姨头走的时候,给您往冰箱储备了许多吃的。豆包、混沌、还有元宵,面包等等,估计够吃一个月的了。” 薛家良心里一暖,说道:“我都没回家。” 1104、薛家良改口 刘三一边开着车一边说:“叔,其实我觉得吧,龚姨挺可怜的,咱们一走就一天,她那么重的身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您说她能不抑郁吗?” 薛家良没有说话。 刘三又说:“我老丈母娘说,等龚姨生了孩子,让她带着孩子去那里住,她还可以帮助她带孩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谢谢她的好意,等孩子出生了,她也就不寂寞了。” “呵呵,也是啊。” 半路上,薛家良给公然打电话,问她在干嘛。 公然说:“我正在想你。” 薛家良一听,哈哈大笑,说道:“说话注意,三儿开车呐。” 公然说:“这有什么注意不注意的,我就是正在想你,想你今天晚上回来不回来?你想哪儿去了。” 刘三偷偷一笑。 薛家良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正在往回赶,不过可能不会在家吃饭,郑清打电话,想聚聚,你跟我去吧,散散心。” 公然笑了,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小卜同志刚打回电话,她知道你们今天晚上要聚,她不让你们出去吃饭,让你们在家里吃,她一会就回来做饭。” “那不好,太辛苦她了。” “那你给她打电话吧,我不管。” “好吧。” 薛家良挂了公然的电话,就给卜月梅打。 卜月梅正在超市买菜,她接通电话后薛家良恭恭敬敬叫了她一声:“卜姨。” 哪知,他这一声称呼把卜月梅给逗笑了。 卜月梅说道:“家良,怎么叫开卜姨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单论吗?尤其是私下的时候,还是以姐弟相称?” 薛家良说:“我也不希望把你叫老了,可是总这样单论我也很别扭,万一哪天当着首长叫你卜姐,就犯了大规了,也是对你的不尊重,不管咱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另外,时间长了我再想改口也改不了了,我叫这别扭,你听着也别扭,所以,从现在开始,称呼必须改。” 卜月梅笑着说道:“好好,你想改就改吧,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客气了。” “就是,卜姨——”薛家良郑重其事叫了一声。 “哎——” 卜月梅脆脆生生答应了一声,然后就笑了。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卜姨,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和郑清聚聚,这小子说好长时间不见我了,想我。” 卜月梅说:“我下午就听他跟我唠叨了,我不同意你们到外面吃饭,你想,你们聚,肯定要带上小然,把她放家里尤其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也闷得慌,你和小郑好长时间不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时间就短不了,你们两个在饭店坐到半夜都没事,但是小然不行,她的腿脚都肿成那样了。所以,为了小然,我还是在家里给你们包饺子吧,又不费事,弄几个小凉菜,你们愿意喝点也行,在家自在,想说什么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 薛家良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就那样吧,我正在买菜,一会就回去了,挂了。” 卜月梅挂了电话。 薛家良想了想,觉得还是在家吃不好,主要是想跟郑清聊聊闲话,当着卜月梅甚至龚法成,他们放不开。 她想了想,就给郑清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哪知,郑清丝毫不介意,他说:“卜主任跟我说了,她那么盛情,咱们只能遵命不如从命了。” 薛家良说:“好吧,那你下班就过去,帮她忙活忙活。” 郑清说:“好吧,我给芳芳打个电话,本来她想带孩子参加今晚的聚会,这样的话,我就不让她去了,她那个孩子太闹。” 薛家良说:“小郑,让他们来吧,你然姐现在喜欢热闹,更喜欢看小孩子。” 郑清说:“好吧,如果孩子太闹我就让他们提前回来。” 挂了郑清的电话,薛家良又给公然打了过去。 不等薛家良开口说话,公然就说:“是不是你的请示卜主任没批准?” 薛家良说:“是呀——你卜姨心疼你,心疼你的脚,心疼你的腿,不想让你跟着到外面去吃……” 公然说:“哼,就是比你强!” 公然自从怀孕后,尤其是这段时间,薛家良感觉到她的身上多了小女人的气息,原来不屑于跟他撒娇,现在却时常跟她撒娇,而且比以前变得温柔多了。 薛家良当然喜欢温柔的公然了,就说:“是地夫人,我接受批评。” 公然说:“好了,让三儿开慢点。” “放心吧。对了,芳芳可能也要带孩子过来。” 公然说:“她给我打电话着,是我让她带孩子来找我玩的。” “她哥哥说,如果孩子要是闹,就送他们回来。” 公然说:“我现在不怕闹,就怕静,好了,不说了,挂了。” 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驶进省委大院,刘三眼尖,立刻就看见了龚法成的车。他说道:“完了,马猴子在家。”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敢叫他马猴子?看我不给你告诉着?” 刘三说:“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心里的颤悠。其实他人挺好的,跟我也挺友善的,不知为什么就是怕他。” 薛家良说:“我没看出你怕他呀?我看你挺自然的呀?” 刘三说:“那是装的。” “哈哈,既然如此,你就继续装!” 果然,龚法成在家,冯春从屋里出来。 他看见薛家良后叫道:“薛哥,我然姐让我去接芳芳和孩子。” 刘三一听,说道:“我跟你去吧。” 两个人就去接芳芳和孩子了。 郑清已经来了,正在帮助卜月梅切韭菜,看来,今天晚上的饺子要吃韭菜馅的。 薛家良的手里拎着两瓶酒,郑清一看,说道:“薛哥,我带酒来了。” 薛家良说:“带来咱们就喝。” 龚法成从楼下下来,说道:“今天这酒怎么喝?你们俩一人认一瓶,如果不认一瓶我就不喝。” 郑清笑了,说道:“叔,我们俩一人喝一瓶没有问题,反正就是往肚子里灌呗,但是明天还能不能上班就不一定了。” 1105、抬轿子 龚法成说:“这酒还没喝呢,就用上班来威胁我,既然怕喝酒,为什么还带来这么多酒来?难道怕我没酒招待你吗?以后定个规矩,谁带酒来,谁就负责喝掉。” 郑清一边小心地切着韭菜,一边嬉皮笑脸地说:“您这规矩不是刚定吗,从下次开始执行,这次不算。” 龚法成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切的韭菜说道:“这么新鲜的韭菜不能这样切,要手起刀落,麻麻利利的,因为这是春天的韭菜,你这样用力压着切,容易出汁。” 郑清听他这样说,就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拿着刀比划了半天,也没有切下去。 龚法成说:“算了,我来吧。” 龚法成说着就从他手里夺过刀,先是轻轻比划了一下,就听“刺儿”地一声,一片韭菜碎落到案板上,动作干净利落。 郑清在旁边叫着好,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人跟人的差距在哪儿了。” 龚法成说:“在哪儿?” 郑清看着他的动作,说道:“那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但能成为很有水平的高级领导,还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师。” 对于他露骨的奉承,龚法成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就抬我轿子吧。” “我没有抬轿子,这是事实。”郑清纠正道。 这时,卜月梅走出来,她说:“这么一小把韭菜,今天晚上头十二点,你们还能切完吗?” “哈哈。”龚法成和郑清都笑了。 薛家良从洗手间出来,她看着卜月梅问道:“卜姨,然子呢?” 卜月梅听他公开称呼自己,心里很高兴,说道:“在你们屋里呢,今天她走的路有点多,脚涨得厉害。” “去哪儿走了?” “白兰嫂子拉着她去市场转悠着” “去市场干什么?” “这韭菜就是她买回来的,想吃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错,还是回到家有进步,能溜达这么长时间。” 薛家良说着,就推开他们临时住的房间,就见公然半仰在转椅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在看投影。 薛家良瞪大眼睛说道:“你在偷看领导的内部视频?不要脑袋了?” 公然听了这话一怔,她没有回答,而是看看薛家良,又看了看投影。 薛家良这才发现,公然看的是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 他说:“你怎么看动画片了?” 公然大眼睛眨巴了两下说:“那我看领导的内部视频资料?” 薛家良哈哈大笑,走到她跟前,说道:“对不起,错怪你了。”说着,他就要去抓她面前的瓜子。 公然双手立刻捂住,不给他吃。 薛家良说:“对了,你不是不嗑瓜子吗,怎么忽然对市井女人的零食感兴趣了?” 公然说:“我现在就是一市井女人,穿着爸爸的两只大拖鞋,邋里邋遢,去路边菜市场挑挑拣拣,拎着一袋瓜子回来,我不是市井女人是什么?” 薛家良一听,公然要生气,赶紧投降,说道:“你现在是最美的女人!来,给两瓜子吃。” 这时,就听院子外有动静,薛家良就看见芳芳领着她儿子进来了。 公然也听到了动静,拿起遥控器,就关掉投影仪,冲薛家良伸出手。 薛家良赶紧搀起她,走了出来。 芳芳看见他们俩人高兴地叫道:“薛大哥,公然姐,想死你们了!强强,叫叔叔和阿姨。” 小家伙仰头冲着他们叫着“叔叔好、阿姨好。” 薛家良摸着孩子的脑袋,说道:“芳芳啊,咱们这几个人你和小冯最小,可是你们的孩子最大。” 芳芳喉部尽管做了两次手术,但发音依然不如正常人。 刘三和小冯进来了。 公然很快就跟强强玩到了一起,小家伙非常淘气,玩了一会,公然就疲于应付了。他的小嘴不闲着,问这问那,总是有问不清的问题。 公然抱着脑袋,说道:“小乖乖,你不要问我这么多问题行吗?我脑袋不够用了。” 强强手里捏着一个面团,好奇地看着公然,问道:“阿姨你脑袋为什么不够用了?” 薛家良过来给她解围,说道:“因为阿姨就一个脑袋。” 强强看着他,又看了看餐厅正在包饺子的人们,没说话。 薛家良一见他这个眼神,就主动地举手投降,他说道:“我投降,尽管你没说话,我知道你眼神背后的疑问。” 强强说:“为什么?” 薛家良说:“因为我说完这话后,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家,所以你发现了一个问题,大家都是长着一个脑袋。刚才阿姨和叔叔的话都有毛病,所以你才有这么多的问题。” 他话招来大家一片笑声。 小冯走过来,说道:“强强爱说话,可能跟我们的家庭环境有关系,我不经常在家,他妈妈平时很少说话,所以他在家玩的时候,经常是自问自答,要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你就听吧,好像有两三个孩子在跟玩。”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这是什么理论?跟这还有关系?” 芳芳包完最后一个饺子走过来,她冲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有关系的。我经常用眼神跟她交流,赶上他不明白的时候就问你为什么,或者是什么意思?” “哈哈,难怪你这两句话说得最多。”公然笑着说道。 开饭了,由于芳芳怕强强吵到大家,便和强强在客厅的茶几上吃,公然陪着他们,一会冯春和刘三也过来了。 卜月梅给他们端来饺子。 强强吃饭不老实,芳芳端着碗追着喂他。 公然看到后说:“但愿我不要生儿子呀,太难对付了!” 刘三说:“谁说儿子难对付?阳阳也差不多跟他这般大,我们没觉得他难对付。” 芳芳凑近公然,说道:“姐,我也希望你生女孩,我好教她跳舞,这秃小子们不行,不安静,不过这话别让薛大哥听见,男人都喜欢要儿子的……” 这话正好被端着酒杯出来的薛家良听到,他大声说:“刚才谁说就生女儿不生儿子?” 芳芳笑了,不答话。 1106、干儿子变亲儿子 公然说:“我。”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道:“那你万一生的是儿子难道要掐……” 刘三一听薛家良要说不好听的话,他怕公然生气,就赶忙拦住他的话,说:“女儿好、女儿好,我就想哄女孩儿了,扎个小辫子,多好看!” 其实,薛家良从内心反感公然总是说要生女孩,尽管薛家良喜欢男孩子,但他也会接受女孩,他只说反感她总说这样的话。 有一次在青州医院做b超,他提前跟公然说,让公然问问是男是女。公然直接来了一句:“女孩。” 薛家良心里有些不爽,好像他嫌弃女孩是的,就赌气说道:“男孩女孩都是我薛家良的种!” 公然见他不高兴就生气地说:“那你干嘛让我问大夫孩子的性别?你不知道医院有规定吗?孩子的性别是不能透漏给产妇和家人的,我生的是孩子,又不是非要生儿子!” 此时,听刘三说这样的话,他心说,我惹不起公然,还惹不起你吗?就瞪着眼睛看着刘三,没好气地说道:“想哄女孩让你媳妇给你生去!别哄我们家孩子!” 此时,尽管薛家良后半句话被刘三拦住没说出来,公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了,就跟说道:“三儿,你就做好哄妹妹的准备吧,你叔不缺儿子缺女儿。” 旁边的冯春说道:“对,薛哥有两个干儿子了,一个是阳阳,一个是曾哥家的小公子,薛哥,要不,您也把强强认下吧。” 薛家良说:“去你的,我都有仨干儿子了,关门了,不再认了。” “仨?不是两个吗?” 刘三说:“老家还有一个,是薛叔好哥们留下的孩子,叫祺祺,比阳阳大,是第一个干儿子。” 公然看着薛家良,故意说道:“你叔是本着干儿子变亲儿子去认的。” 她这话一出来,刘三立刻不言声了,就连端着杯子出来的郑清都愣住了,薛家良的情史,他和白瑞德都知道。 毕竟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公然现在怀着孩子,所以薛家良并不在意公然这话,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然头一歪,说:“是大姐跟我说的。” 薛家良一听,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拍着脑门仰着头痛苦地说道:“我的傻大姐耶——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呀?怎么总在背后捅我刀子呀!” 看到他滑稽的表情,公然“噗嗤”笑了,说道:“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她的潜台词就是想跟我说,我们家良有的是人追。” 其他几个人听了这才敢笑。 卜月梅这时出来了,她说道:“你们笑什么?看这两口子耍猴有这么好笑吗?他们两个在家经常这样,要笑,我的下巴早就笑掉好几次了。” 薛家良知道卜月梅是出来解围的,就笑着看着芳芳说:“芳芳,你不知道,我们俩个一天不黑不见面,所以见面就逗闷子,这也是你公然姐锻炼身体和思维的一种方式。她在我那里,就跟进了笼子一样,如果我干儿子放学来家里还好点,如果他不来,她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 也许是刚才薛家良的这话,戳到了公然的泪点,她眼圈红了,说道:“不是两句话,是说不了一句话。” 几个人嘻嘻哈哈吃完饭,冯春就先带着芳芳和孩子走了。 家里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薛家良说:“有个孩子折腾折腾还是不错的,热闹。” 卜月梅说:“说话你就会尝到热闹的滋味了。” 公然谁也没理,站起身来就回屋去了。 卜月梅赶紧给薛家良使眼色,小声说道:“我今天咨询大夫了,她这种症状是不受大脑支配的,完全是情绪型的,你以后说话要注意!快去哄哄吧。” 薛家良赶紧走进屋,公然靠在床头,正在闭目养神。 薛家良赶紧扯过两个软枕,垫在她的双脚下,讨好地说道:“说过多少次了,把脚垫起来点,这样你会感到轻松一些。” 公然睁开眼睛看着他。 薛家良不知她是何意,就问道:“看我干吗?” 公然幽幽地说道:“薛家良,跟我结婚你后悔吗?” 薛家良一怔,知道她胡思乱想了,就坐下来,给她轻轻按摩着双腿,说道:“跟你结婚我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 “是什么?”公然紧问道。 薛家良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后悔没有早点跟你结婚,后悔没有早点让你生孩子,如果早两三年,你可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你看,你的腿肿得跟藕节似的。可惜我不能替你……” 听丈夫这样说,公然的心立刻好受了不少,她将自己的手放在薛家良的手上,说道:“薛家良,如果我生了女儿你也不许歧视她。” 薛家良一听鼻头就红了,眼圈也红了,原来妻子一直担心生女儿他会不高兴,他心里非常不好受,握着公然的手说道:“宝贝,怎么可能呢?就是我们老家的农民生个独生女都不会歧视她,我怎么可能歧视我的骨肉呢?是不是我平时总是拿男孩子开玩笑你介意了?你不懂,拿小子开玩笑怎么开都行,但是不能拿丫头开玩笑,我不是重男轻女之人,如果你能给我生一个像你这样一尘不染的小天使,我还不得把她捧天上去呀!看来都是我不好,让你多心了。” 公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她说:“是啊,平时你总是把儿子挂在嘴边,我当然会多心的。” 薛家良低头亲了她一下,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该了解我这张嘴。” 公然笑了,说道:“了解是了解,谁知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你这就不对了,等有时间我得好好批评批评你。知夫莫如妻,不过我不跟你计较,你这是孕期正常反应,等你把女儿生出来我再跟你算账。” “你敢!”公然瞪大眼睛威胁他。 薛家良赶忙举手投降,说道:“好好好,我承认我不敢,将来你再多了个帮手,我就更不敢了。” 1107、一把手经济 公然看着他不再说什么了。 薛家良说:“你今天太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陪陪小郑。” 公然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薛家良给她盖上毯子,就走了出去。 卜月梅正在擦着客厅的茶几,刘三也帮助拖地,刚才被芳芳的孩子折腾得一片狼藉的客厅,此时已经变得干净利落,不得不说卜月梅是持家好手。 薛家良说:“太辛苦了,以后不能在家吃了。” 卜月梅说:“辛苦什么?又不是天天这样,去吧,小郑跟你爸还在喝呢。” 薛家良看着刘三,问道:“你吃饱了吗?” 刘三说:“早就饱了。” 刚才年轻人在客厅乱乎的时候,龚法成没有参与,这会,正在跟郑清一边喝酒一边听郑清说着单位的事。看见薛家良出来了,龚法成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薛家良坐下,说道:“然子没事,躺下了,冷不丁得有点累。” 龚法成点了一下头。 郑清给他的杯里倒满酒,说道:“哥,咱俩敬叔。” 薛家良说:“别敬了,爸,您上楼休息去吧,我们哥俩说会话。” 龚法成端起杯,说道:“还有一口酒,我干了,你们俩继续。”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龚法成就起身上楼了。 薛家良拿过酒瓶,说道:“换大杯?” 郑清一听,赶紧给他作揖,说道:“别呀,我都喝了好几杯了。” 薛家良说:“用小杯喝不解气。” 郑清小声说:“德子听说你们回来住了,他周末说回来,等他回来,咱们三人再好好喝,但是可不能在家里了,不自在。” 薛家良说:“这要怪你,谁让你跟卜姨说呀?” 郑清说:“想瞒也瞒不了,也不能瞒呀?”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喝酒。” 两个人碰杯,喝干。 放下酒杯,薛家良问道:“你刚才跟老领导说什么着?” 郑清看着他,想了想说:“哦,老领导问我,现在忙吗?我说日常工作就是那样,按部就班,只要我们出去办案就忙了,过了年我还没出去过呢。我跟他说,岳书记似乎对经济工作更感兴趣。” “他怎么说?”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老领导非常严肃地说,一个地方的发展,是离不开一把手的努力的,一把手是关键,很多干部称地方经济为一把手经济,在一把手经济中,起决定作用的是这个一把手的发展理念和思路,俗话说,理念决定高度,思路决定出路,所以,在大形势、大方向的把握正确,加上稳健的思路和工作作风,往往能加速一个地方的发展。反之,如果这个地方经济搞不上去,跟一把手有很大的关系。” 薛家良听后,不住地点头,暗暗佩服岳父的思想格局。 其实,岳父包括曾耕田,对岳红军热衷于经济工作,私下是有些微词的,但是他从不将这种思想灌输给任何人,甚至跟薛家良都不说,怕产生消极的影响,他在努力做着一把手拾遗补缺的事情,比如党的建设工作、廉政教育工作,干部队伍的思想教育工作……等等。 薛家良想,龚法成能理解岳红军亲自赴港澳招商,作为薛家良,却不大能理解侯明临时改变主意取代薛家良去港澳招商,这,也许就是差距。 尽管党政有很明确的分工,但如果一个地方的经济搞不上去,作为第一责任人的党委书记,是首先会担责的,轻者平调出去,不在受到重用。 侯明有这份危机意识,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侯明跟他明说,他一定会理解侯明这样做的。 不论是什么原因促使侯明改变主意,作为搭档和老部下的他,都要积极配合,以诚相待,共同做好青州的事情。 薛家良在心中已经将这一篇翻了过去,他不再为这事犯嘀咕,端起杯,跟郑清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酒说道:“说说你个人的事吧,怎么追个女孩子这么费劲?” 郑清笑了,说道:“卜姨那天还说呢,说纪委的人都不善于追女孩子,但最后都能功德圆满,收获一份属于自己的美好。” 正说着,卜月梅从公然屋里出来,她来到餐厅,说道:“家良,然子睡着了,我没叫醒她,她一会如果醒了,你想着给她弄点热水,让她泡泡脚。” 薛家良说:“我估计她一时半会睡不醒。” 卜月梅说:“那你就用热毛巾给她敷敷。” 薛家良说:“好的,这个活儿我干过。” 卜月梅说:“小郑你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你就睡在刘三的隔壁,被褥我都给你们准备出来了。” 郑清说:“您就别管我了,您上去休息吧。” 卜月梅又交代了几句后就上楼了。 龚法成刚洗完澡,他问道:“家良他们还在喝?” 卜月梅说:“不怎么喝了,在说话呢。老龚,我不知道你今天回家吃饭,所以就擅自做主让他们在家里聚,没影响到你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今天晚上的确有活动,不放心小然就推掉了,他们来能有什么影响,又不是外人。” 卜月梅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现他不高兴的迹象,就放心了,说道:“有外人我就不往家里叫了,我其实是担心小然跟他们出去吃饭累,才临时决定让他们在家里吃。” 龚法成笑着摸了一下她脸蛋,说道:“你做得对。” 卜月梅说:“咱们家也该热闹热闹了。” 龚法成说:“很快就热闹了。对了,小郑是不是和家良有事?” 卜月梅说:“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小郑好像在追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是一名空姐,是他们那次去西安认识的。” 龚法成说:“出差认识的?萍水相逢?那他们互相了解吗?” 卜月梅说:“应该还没有做到互相了解,不过小郑是一腔热情。” 龚法成说:“你不是说董健那丫头对小郑有点意思吗?” 卜月梅说:“是的,但是看不出小郑有这方面意思,但凡他有这意思,他们也早就成了,新月那姑娘的确很喜欢小郑,也主动追求过他。” 1108、要努力成为别人的对手 “那不是挺好的吗?”龚法成说。 卜月梅:“但是小郑不愿意,可能是碍于新月的家庭吧?加之以前老郄的儿子对郑清还有误会,说话经常夹枪带棒,郑清就是想对新月动心也不敢了,唯恐背上攀高枝的嫌疑。” 龚法成说:“当初只知道这小子倔强,没想到在恋爱上也很倔强。” 卜月梅说:“不过新月那孩子在性格上的确有点强势,郑清又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所以他始终都没对新月动过心。” 龚法成说:“年轻人的事,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谁和谁会在一起。” 一楼餐厅,薛家良问郑清:“说说你迷恋的那个空姐的情况吧?” 郑清说:“我就知道她是个空姐,毕业后就成了西北航天公司的一名空乘人员。” “老家是西安的吗?” “不是,但具体是哪儿的人家不说。” “他知道你是哪儿的、干什么的吗?” “这个……人家姑娘从来都没问过我,就是我想说,也找不到台阶说呀。” 薛家良嚷说道:“你这还叫谈恋爱,连彼此最起码的情况都不知道。” 郑清尴尬地说:“我跟她就见过两次面,而且还都是在空中,本来春节后她休假想跟他见一面,结果人家对我根本就是置之不理。” 薛家良笑了,说道:“空姐的诱惑太多了,你想,能当上空姐的人,都是女孩子中的翘楚,一是你跟本排不上队,二是像你这样不痛不痒的追求者可能太多了,人家早就见怪不怪了了,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刚见了女孩子就这么魂不守舍了?即便你们将来能成,她天天在天上飞,你们能居家过日子?我外甥女也是空姐,据她说,她们的成婚对象,同行的比较多,即便她们为了爱情下凡到人间,跟凡人成婚,也是聚少离多不得善终的多。这个你要考虑清楚,你不是小伙子了,快成小老头了,如果半路离婚,你想想你能不能承受?” 郑清说:“这个我都想过,我会全力支持她工作的,除非她自己愿意转行,否则,我是绝不会干预她的。” 薛家良知道,郑清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这么多年,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不少,他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相亲大户,但始终都没有结果。据芳芳讲,哥哥是受了刺激,跟初恋对象分开后,再也没有对哪个女孩子心动过。 为此,薛家良专门劝过他,还现身说法,因为初恋,特别是有感情的初恋,对今后的择偶的确有影响,有的影响还很大,但作为一名国家纪检机关的工作人员,甚至是中层干部,就不应该抱着初恋的感觉找对象了,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毕竟不年轻了,选择的范围也小了。 薛家良说:“既然你已经铁了心,就豁出老脸大胆去追呀?” 郑清说:“我怎么追?她天天在天上飞,我总不能买她的航班没事总去坐飞机吧?就我那工资,不吃不喝也也坐不了几次。” 薛家良说:“一个月坐一次还有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但我即便坐上她的航班,她也不会单独跟我说几句话的。” “那你就等她落地后,单独约她?” “这些我都想过了,也在电话里跟她说过,她说她非常忙,要应付各种的考试。” “你呀,还是爱得不够,也许,你迷恋的只是她的外表,其实,空姐卸了妆,未必还是那么漂亮,你呀,一见钟情都有个期限,这段期限我给定义的就是意乱情迷,等这段过去后,你就不会那么痴迷了。” 郑清说:“这个问题我想过,我想我不会。这是我自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唯一的一次对女孩子动心,闭上眼,全是她微笑的模样,哥,这是真的。” 薛家良笑着端起酒杯,说道:“你刚见过姑娘两次就这么着迷了?” 郑清说:“面,就见过两次,但是我经常给她发信息,有时赶对付了,也能通通话。”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只能说人家姑娘感谢你当时的出手相帮,不能说明问题。” 郑清说:“最起码说明我不讨厌她,在心里还惦记着她。” 薛家良撇着嘴说:“惦记她的人恐怕多了去了,你兴许排不上队。要真是喜欢人家,就拿出点行动了,赶紧表白,别耗着,说不定就被别人抢先了。” “我问过她,她目前没有男朋友,她说干她们这行的,没时间交朋友。” “那是没时间交地面上的朋友,空中的朋友人家有的是时间交,老男人都有一个毛病,喜欢躲在暗处,守株待兔,殊不知,这样容易错失战机,把下一代都耽误了。” 郑清听他这么说,身子往前探着,小声说:“哥,说实话,然姐是你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得到的?” 薛家良赶紧关上房门,说道:“你情况跟我不一样,你现在不知有没有对手,也不知道有几个对手,即便你打不过对手,也要努力成为别人的对手,你现在连这点都还没做到,估计你的结果好不了,最终也就是多交了一个朋友而已。” “哥,你别这么打击我行吗?我被你打击的都没有自信了?过两天她要来北京参加外语考试,我还想去见她一面呢?” “外语考试?” “是的。” 薛家良不屑地说道:“估计这是花瓶的空姐,我外甥女是经过外语考试合格后才报名参加空乘人员的考试,外语不过关,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郑清笑了,说道:“她是来参加第二种语言的等级考试,是意大利语,由于是小语种,上半年那边没设考点,只能来北京考。她英语非常熟练,在飞机上,我就听她用英语给一个客人熟练地介绍西安、介绍兵马俑和黄河,可不是你说的什么花瓶。” “哦?那是我冤枉人家姑娘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郑清说:“就需要你给我打打气,出出主意。” “我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追女孩子的主意呗?” “你拉倒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用我出主意?” 1109、非同儿戏 郑清哭丧着脸说:“尽管我老大不小,但追女孩子的经验没有。” 薛家良说:“你再怎么没有经验,听的、见的,还有日积月累的东西,也比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强。我看你呀,要抓紧,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不抓紧的话,机会稍纵即逝,咱们在年龄上没有优势,但是在阅历上有优势,在内涵上有优势,你要充分发挥这些特长,别跟她谈当下流行的东西,你谈不过年轻人,要跟她谈你抓贪官的这些经历,当然,谈这些的时候注意保密,不能暴露这些人的真实姓名。”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哥,我有你说得那么老吗?” 薛家良一笑,说道:“就你那张脸,如果不保养保养的话,快赶上我了。咱们都属于显老的人,不像德子,德子天生就长得细皮嫩肉,再过十年,他也不显老。所有,你要无所不用其极,即便你将来追不到手,也要试试,最起码还积累了经验,不过你看那些老猎手都不轻易出手,出手必胜,你也要做足功课才对……” 两个人聊到很晚,直到薛家良忽然想起卜月梅的嘱咐,他才惊呼道:“坏了坏了,我还要去给老婆敷脚呢,不跟你聊了,你去客房凑合一宿吧。” 郑清说:“你别管我,赶紧去伺候老婆去,我把餐桌收拾了再去睡。” 第二天上午,薛家良没有回来上班,他和卜月梅陪着公然,来到省医院,给公然做产前检查,同时,公然在这样医院建立的孕妇档案。 由于提前卜月梅预约了,公然到后就进行了各项指标的检查,检查结果令薛家良比较放心,没有太大问题。 从医院出来后,公然心情比较好,看着省城街道两侧绽放的各种鲜花,她降下车窗,说道:“真想去看郊外看梨花和桃花。” 薛家良说:“如果德子不回来,我带你去赏花。” 卜月梅说:“不行,快生了,不能走太远,愿意看咱们下午去北河公园看。” 公然说:“北河公园的花太少,不够热闹春天的。” 薛家良说:“远处的话我也不敢带你去了。” 公然说:“哪儿?” “有的是地方,你别忘了,青州的农业大市,传统农作物、各种果树,应有尽有。” 公然说:“窑山县的杏花应该开完了。” 薛家良说:“窑山的杏花开完了,现在里宁县桃花和梨花正是盛花期,枫树湾的苹果花和李子花也开了。你要想看,只能等明年了。” 公然突然说:“我就不等到明年,我可以等到明天,明天是周六。” 卜月梅一听,公然要较劲,不等薛家良说话,她就说道:“你看不了了,都到预产期了。” 公然说:“刚到预产期第二天,大夫说了,预产期前后有两周时间呢。” “你真想看?”薛家良问道。 公然说:“想啊,当然想,尤其是怀孕后一个冬天我都没怎么有户外活动,眼下春暖花开,我比任何时候都想走近大自然。” 薛家良想,公然说得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自打她怀孕后,他就严格限制了公然的户外拍摄活动,尤其是那次见红后,更是不准她出去拍照了,就连她去杂志社定选题,有两次都是让刘三跟着她去的,后来她只做室内的编辑工作,不再往出跑了,这对于一位有着国际成就的摄影艺术家来说,无异于是把她困在了牢笼里,不但禁锢了她的手脚,还禁锢了她的创作灵感,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公然死都不会答应的。 虽然公然早就不屑于拍这些花花朵朵的东西了,最起码春天能润滑她的思想,唤醒她的灵感。 想到这里,薛家良就说:“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我不许带相机。” “行,我答应。”公然没想到薛家良这么容易就答应她了,惊喜得眼睛都冒光了。 哪知,卜月梅说道:“我不答应,坚决不行?” 公然抱住卜月梅的胳膊,说道:“没事的,大夫今天不是也说要坚持活动吗?” 卜月梅看着她,说道:“大夫说的是在安全范围之内活动,没让你跑到那么远去。” 公然说:“对于四个轱辘的车来说,不远。” “那也不行。” 公然说:“卜姨,我知道你不放心我,真的没事,都是公路,就是踩油门的事,我这一天一天在家呆得都烦了,虽然我回家了,但是你们上班走了,还是我一个人,自从怀孕后,我拒绝了一切户外的拍照任务,只在室内拍一些模特和静物,如果你不让我去,这个春天对于我来说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估计我都没有机会去户外看桃花苹果花了。” 卜月梅将脑袋向后仰着,看着公然说:“别装可怜,就是家良答应你我也不能答应你,因为你现在已经回家了,回家就得归我管,就得听我的。” 公然撒娇地说道:“你听谁的?” “我听我自己的?” “不对,你听我的,我都不说你听爸爸的。” 卜月梅瞪着她,毫不相让,说道:“我谁的都听,就是不听你的。” 两个女人在后面寸土不让争辩着,薛家良说话了:“卜姨,其实真的没那么邪乎,我们老家的女人,上午还下地除草,下午就生孩子的有的事。从省城去里宁,比从青州去还近,最多两个半小时。” 卜月梅说:“我不信,三儿,你薛叔说的对吗?” 刘三说:“从这里走高速很近的,他说得没错,都用不了两个半。” 公然听刘三说话,就问他:“三儿,车里就咱们四个人,你也表表态,我明天能不能去里宁看花?” 刘三想了想说:“如果非要我表态的话,那我就表个态……” 不等他说完,卜月梅就拦住他,说道:“三儿,你要敢于坚持真理,不要受任何人的影响,更不要怕任何人,赏花事虽然不大,但对于眼下有的人来说,非同儿戏。” 1110、不再反对 刘三笑了,说道:“说道,您放心,我只代表我自己。” 公然捅了一下卜月梅说:“别吓唬他,让他自己说。” 刘三说:“我的意见是,不管梨花、桃花、杏花还苹果花,今年它在,明年它还在,但是对于您的孩子来说,就这么几天了,所以,我同意卜姨的意见,不同意去那么远的地方看桃花,尽管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我担心。” 薛家良感觉刘三真是长大了,而且说话办事很有水平,就说:“你说得没错,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采纳。” 卜月梅说:“为什么没人采纳,别人说得正确就要服从……” 卜月梅没有说完,公然就扯过她的手,说道:“卜姨,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白兰阿姨跟我说,茅苗过了预产期才生,她还说让我没事在家爬爬楼梯,这样有利于孩子出生,大夫今天不也说了吗,要适当运动,我去野外看花,就当是产前运动了,再有,高速路平坦,来去都是坐车,我不会有事的。” 公然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她什么时候央求过任何人,之所以央求,是她知道大家为她好,她领情。 卜月梅不再执意反对,但她的确担心,就说道:“我的意见也跟你们说了,你去不去听家良的吧,我不管了。” 薛家良从内心来说想带公然出去,因为她轻度抑郁就是独处带来的,就说:“这样,你给大夫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大夫,如果大夫说问题不大,咱们明天就去。” 公然听后,立刻从包里翻出病历本,里面有大夫的电话。 她给负责她的主治大夫打了电话,这个大夫是给茅苗接生的,医术很高,当听了公然的话后,她说:“原则上我不太同意你走那么远,但根据我的经验,但你想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可以,只是尽量不要离我太远。” 有了这话,公然的心有底了,她挂了电话说:“大夫不反对。” 卜月梅说:“大夫说不让你走出太远。” 公然说:“这个不是问题,无论我走多远,时间并不长,来去四个小时。” 卜月梅见她铁了心想出去,就说:“那也做好一切防范措施。” 公然笑了,说道:“怎么防范,总不能做好给自己接生的准备吧?” 卜月梅听了也笑了,说道:“反正谁开车谁要注意,不能走太颠的路。” 薛家良想到通往赵志华家的那段坑坑洼洼的土路,就说:“反正只是看花,哪儿都能看,未必非要去里宁。” 公然说:“我同意,今天下午准备好吃的喝的,咱们走到哪儿,就在哪儿野餐。卜姨,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卜月梅一撇嘴,说道:“我坚决反对你去,怎么可能还跟你同流合污?” 公然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基本同意去了。 由于下午要开会,回到家后,卜月梅给他们简单弄了点饭吃,薛家良和刘三就走了。 下午的会议开的时间不算长,内容也不复杂,都是当前正在进行的工作。 散会后,薛家良在办公室给白瑞德打了个,他想,如果白瑞德明天回来,有可能看不见他,他也想他了,想跟他坐坐了。 给白瑞德打通电话后,白瑞德告诉他,他也刚开完会。 薛家良问道:“我听小郑说你要回来是吗?” 白瑞德说:“是啊,一是你和然子回来了,二是老爷子想孙子,如果再不带回去,又该骂我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们明天几点回?” 白瑞德说:“早不了,你可不知道,弄个小孩子出门有多麻烦。” 薛家良说:“别跟我显摆了,我又不是没弄过小孩。” 白瑞德说:“你弄的小孩是从半路弄的,你从头弄弄就知道了,反正过不了几天你就知道厉害了。对了,然子怎么样?” 薛家良说:“上午刚去省院检查了,没什么问题。” “她……精神怎么样?” 薛家良说:“回家后好多,这不,跟我嚷嚷一上午了,想出去到大自然中看梨花桃花。” 白瑞德说:“那你就带他去呀?” “我是想带她去,正好也想去看望一个老朋友,但卜姨担心,怕她出意外。” 白瑞德说:“应该没事,这女人生孩子没那么容易,既然她想去,这个时候你就别执拗她。” 薛家良说:“我们去看梨花,你回来怎么办?” 白瑞德说:“你们看你们的梨花,咱们回家见。” 薛家良说:“也行,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给白瑞德打完电话,薛家良又给赵志华打了过去,询问他们村东那段路的情况。 赵志华说已经修好了,乡亲们都很感谢他。 薛家良这才告诉赵志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带着媳妇去他们那么看梨花。 赵志华一听高兴坏了,他说:“太好了,村干部和乡亲们都想当面感谢你。” 薛家良说:“老领导啊,那样的话我就不去你们那里了,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让媳妇看了梨花了,不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媳妇吗?你绝不能跟任何人说我去,另外我媳妇身子不方便,快生了,她也不方便见别人。” 赵志华听后,说道:“我懂了,你们来吧,我不告诉别人。” 薛家良又说:“老领导,我不是嘱咐过您,修路的事,对外就说是县里的正常规划,别说是我的原因?怎么乡亲们还是知道了?” 赵志华说:“这个真不是我说的,是乡干部们说的,为这,乡干部还特地来拜访我了,呵呵。” “您怎么说的?” “我说你心系百姓,了解到修路的难处后,就想办法给解决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老领导啊,您就给我吹着说吧,回头都来找我了,县里的同志就没法弄了。” 赵志华说:“我开始是跟大家伙儿这么说的,我说这条路早就纳入规划了,因为蔬菜批发市场的关系,提前开工修建,但是没人信,从乡里到村里,他们都认定是你帮的忙,所以我也就不解释了。” 1111、真会钻空子 薛家良不再跟赵志华纠缠这个问题,就说:“明天我们去四个人,你就给我们做点庄稼饭,首先声明,不要到外面去买,我媳妇最近对韭菜感兴趣,就吃你们地里种的那些无公害的东西。” “好的,好的,我知道。” “再说一遍,别通知任何人,明天,就是咱们的家庭聚会。” 赵志华说:“好,我听你的。” 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们较少休双休日了,昨天晚上,他跟侯明通了电话,彼此通报了一下各自工作的进展情况,最后,他说:“侯书记,您把工作都带走了,这周准备让大家全休。” 侯明说:“咱们外地干部多,不能总搞疲劳战术,以后要科学规划,节假日按时休息,盯紧五天,向这五天要效率,总这样年轻人都没时间搞对象了。如果都像你似的,四十多岁才结婚,将来谁还报考公务员啊。”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没人要造成的。” “行了,别得便宜卖乖了。小然怎么样?” 薛家良说:“目前还没动静。” 侯明说:“趁这段你还有喘口气的机会,多陪陪她吧。” 挂了侯明电话,他忽然想阳阳了,最近阳阳很少来家里了,张钊怕给公然增添负担,就自己带他。每天放学后,就把阳阳接到工地,在他的临时办公室里写作业。 薛家良反对他将阳阳带到工地,还是主张让阳阳来家里,一则跟公然作伴,二则阳阳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 张钊不忍心看着公然肿着脚大着肚子照顾阳阳,就隔三差五地送阳阳过来,晚上很早就把他接回去。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阳阳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为这,薛家良不止一次跟张钊探讨过。 张钊计划等厂部和职工宿舍楼竣工后,有了自己的居住空间,就把柳心怡和妈妈接来,专门请个保姆照顾他们,等经济条件允许了,再买属于自己的商品房。 薛家良不担心别的,他很担心阳阳的学习问题,尽管现在刚上小学,分数不是主要的,但学习习惯的养成,会影响他今后的成绩。 好在张钊也是高学历,而且对阳阳非常精心,下班没事就和阳阳探讨学习情况,这一点让薛家良放心不少,但随着工作量的增加,张钊势必腾不出多少时间陪阳阳了。 有些话提前说多了也不好,他怕张钊烦他。 给张钊打通电话后,里面居然传出阳阳的声音:“干爹,我是阳阳。” “你怎么知道是干爹。” “我爸爸的手机里存的是儿子干爹。” “哈哈,不错,你认识这几个字。” “认识,是爸爸教我的。”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爸爸的车上。” “车上?窗户开着吗?” “开着呢,两边都开着你。干爹,小弟弟生出来了吗?” 薛家良笑着说:“也可能是小妹妹。还没生出来,等出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明天干什么去?” “明天拳馆要组织我们踏青,我们要去野外的草地去练拳。不让家长跟着,我们排着队举着小旗走着去。” 排着队,举着小旗,这是这类民营培训班都会干的事,让这些孩子们充当他们的活广告。 “好的,那你就去吧,注意户外安全,自己带上水。” “水不用我们个人带,拳馆统一带,我们只负责打小旗。” 薛家良给阳阳打电话,也有意想带阳阳出去看花,听阳阳说拳馆有活动,他就没往下说。 “好吧,阳阳,你爸爸忙,要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做个计划,按照计划做事。” “是的,我跟爸爸说,以后我不用他接我了,自己走回家。” “那可不行,绝不能自己走回家。” “为什么?” 薛家良本不想说,但还是说了:“你自己走回家,万一被坏人盯上了,跟你回家,你怎么办?” “是这样啊——”阳阳的口气低沉下来。 “所以,尽管离学校很近,也不要自己走回家,另外,不要告诉别人你在哪儿住。” “爸爸也是这么说的,不让我对别人说在哪儿住。” “好了,我挂了,有事给干爹打电话,干爹不接你就给刘三叔叔打,要不就给龚阿姨打,知道了吗?” “这个我知道,您都说了好多遍了。” “哈哈,臭小子,你听烦了。” “嘿嘿,不烦。” “那好,挂了吧。” “干爹再见。” 第二天天不亮,卜月梅就起床准备今天出游。 把龚法成一个人放家里,卜月梅其实心里也不踏实,龚法成已经习惯吃她做得的饭菜了。 龚法成昨天晚上就表态,让他们尽情去玩,他今天要陪曾耕田出去走走。自从到了人大后,曾耕田明显清闲很多,他爱上了摄影,最近听说省大学校园的郁金香开了,两个人约好去校园郁金香。 吃完早饭,四个人换上春游的休闲装,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看得出,公然很高兴。 由于担心公然坐久了会累,他们中途在服务区停了两次。 进入里宁县境内的时候,薛家良接到赵志华的电话,赵志华让他从南口下车,因为北口在他们村东侧,有一辆运送蔬菜的卡车发生侧翻,车上装的蔬菜散落在路上,造成交通拥堵。村干部号召全村在家的村民去帮助捡拾蔬菜,清理道路,尽快恢复交通。 不等薛家良说话,公然就将身子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我们也可以去帮忙,正好我还可以拍一组照片。” 薛家良一听,回过头,看着她说道:“不是说好不拿相机的吗?” 公然说:“我是没打算带,但是职业习惯,不小心就带了。” 卜月梅说:“你什么时候带的相机?我还特意检查了一遍?” 公然说:“我只带了一个小背包,没想瞒你们,就放在车后边了。” 卜月梅说:“是不是你爸爸给你拎的那个双肩包?” 公然点点头。 卜月梅斜了她一眼,说道:“真会钻空子。” 卜月梅的神态把公然都乐了。 1112、别胡搅蛮缠 坐在前面的薛家良没笑,他阴沉着脸,跟刘三说道:“走南口。” 后面的公然一听就急了,说道:“不能走南口,我说,你是市长,百姓有难,你怎么能绕着走?你对得起他们当初投你的那一票吗?” “那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薛家良的声音很低沉。 公然说:“你敢说你跟我没关系?” “我跟你的关系和我的事情跟你的关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别胡搅蛮缠。” 这时,快到南口了,刘三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公然说:“听我的,走北口。” 薛家良说:“你又不是新闻记者,没有报道这种事的责任和义务。” “我不是新闻记者,同样有责任有义务宣传正能量,再说,别处道路发生货车侧翻,车上拉了什么东西老百姓就抢什么东西,我们青州村民这么高的觉悟和境界,不但不抢,反而有组织地出人出力去帮忙,你说不该我用镜头记录下来吗?” 薛家良没想到公然给他来了这么一通,不容他反驳,公然又说道: “真把这事报道出去,还长你这个市长的脸呢!再说我好长时间不摸相机了,手早就痒了!我这个样子,不可能弯腰伏地拍照的,你还担心什么呀?” 薛家良说:“那好,用三儿的机子,让三儿拍照,你在旁边指挥,你包里的那些工具不许拿出来,分量太重,不就是拍个新闻片吗,三儿那个机子足够。” 卜月梅伸出两只手,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双方各退一步,才能达成协议。” 公然笑了,说道:“好,我答应你。” 从北口下了高速后,他们沿着一条柏油路前行。 这条路非常平整,远处的农田,不时有一片白花和一片红花,和绿色的麦苗交相辉映,把春天点缀的十分美丽。 行驶十多分钟后,就走不动了,前面的道路被堵住了。那里,应该就是赵志华说得事故现场。 刘三将车停靠在路边,从后备箱拿出公然送给他的那台相机,就往前走去。 “等等我。”公然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薛家良急忙下车,说:“不是说好了吗?让三儿去拍?” 公然说:“不是说好了吗?我当指导。” 卜月梅也下了车,说道:“出来活动一下也好。” 于是,他们两个将公然搀了出来。 公然穿着部队的一双大号帆布黑色的鞋子,挺着大肚子,在马路上特别显眼。 薛家良小声跟她说:“我看你还是回到车上去吧。” 公然说:“为什么?” 薛家良说:“你看那些货车上坏小子们的眼神,不怀好意。” 公然一听,下意识抬头,果然就看到一辆大货车的驾驶室里,一位年轻的司机降下车商看他。 公然大眼睛一厉,那位年轻的司机坏笑了一下,调开目光,随即,又看向了她。 薛家良说:“你别生气,跑长途的司机都特别坏,说不定他们已经用手机把你这个模样拍了下来,呆会就有可能发到网上去。” “敢!”公然咬着牙说道。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前头交警的清障车也来了,陆陆续续有人带着工具赶到,农用车拉来许多救援的老百姓。 薛家良将公然交给卜月梅,他走到前头,就看见一辆十多个轮子的大货车侧翻在路边,成框的蔬菜散落在路中间,附近村里赶来的老百姓,正在帮助清理道路,还有现成指挥的人。 他们将散落地上茄子、西红柿和黄瓜等,装进框里,码放在路边。薛家良看了看,这辆车挂的“鲁”字牌照,应该是山东运送蔬菜的车辆。 刘三手托着相机就开始拍照。 不知什么时候,公然手里托着个大家伙,也挤到了人群前。 忙碌的人们,都在紧张地搬运着蔬菜,公然手里托着相机,根本没有她立足之地,她不时地躲避着人们。 薛家良一见就急了,他不知为什么卜月梅没有看住她。就急忙来到她跟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相机,才发现相机的带子套在她的脖子上。 薛家良将相机的带子从她脖子里摘下来,一手搀着她的胳膊,一手托着这个沉重的家伙就往人群外围走。 这时,卜月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就接了个电话的功夫。” 薛家良指着公然的鼻子说:“你要是这么不听话咱们就打道回府。” 公然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着里里外外搬运蔬菜框的人们,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就说:“老薛,这样,你站到车上去,向这边拍照。” 薛家良瞪了她一眼,冲着正在拍照的刘三招手。 刘三跑了过来。 薛家良说:“你师傅让你站到车上去拍。” 刘三跳上了车,不同方向拍了几张后跳了下来。 这时,路一侧已经被清理出来,在交警的指挥下,车辆开始有秩序的通过。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是白瑞德打来的。 薛家良接通后问道:“德子,你们到哪儿了?” 白瑞德说:“老薛,我刚出来,就我一个人来了,孩子有点闹肚子,苗苗就来不了了。” “闹肚子,去医院看了吗?” “刚从社区医院回来,问题不大。” “都谁在家呢?” “茅苗和她妈,今天保姆休假。所以苗苗就不能来了。” “好,你开慢点,别急,我们再有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会见。” 挂了白瑞德电话,薛家良说:“苗苗和孩子来不了,小家伙有点闹肚子。” 卜月梅说:“那老曾又该生气了,据说昨天就念叨半天了,昨天下午,不知从哪儿钓了几条鲫鱼回来,说是给孙子熬鲫鱼汤。” 薛家良说:“孙子都能喝鲫鱼汤了?我看是熬给孙子的妈妈喝的吧。” 卜月梅说:“别管谁喝,最终受益的还是孙子。” 薛家良说:“他今天跟我爸不是要出去照相吗?” “是的,本来他不去,在家等孙子,后来听说德子他们先跟咱们去里宁汇合,他才决定出去拍照的。” 1113、不可心疼 公然说:“想不到曾叔叔那么豪横的一个人,居然在孙子目前没了脾气。” 卜月梅说:“将来你爸爸也会是那样的。” 前面的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隔辈儿人亲,比自己亲生的还要亲。” 他们把车直接开到了赵志华的果园。 还没到跟前,公然就明显地兴奋起来。 远远望去,成片成片的梨花和桃花,根本望不到头。大自然的春日风光,让公然按耐不住,她降下车窗,努力将脸凑到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真好闻!” 卜月梅也降下车窗,感叹地说:“家良,咱们平水到目前都没有这么成片的果树吧?” 薛家良说:“咱们老家有一半的面积是山区,果树也都是长在半山坡上,平原的那点耕地都舍不得大面积种果树,还是种粮食。” 卜月梅说:“其实种果树应该比种粮食收入高。” 薛家良说:“种果树头三年见不到效益,许多人都不愿尝试,以前苦怕了,没粮食吃的记忆太深刻了,即便种粮食赔钱,但还都愿意种粮食。今年朝晖他们打算在山区搞试点,推行万亩果林计划,上次给我打电话,我说你可以这样宣传,第一年搞一万亩有点不切合实际,后来他们又改成千亩果园。” “千亩有多少?”公然问道。 薛家良说:“千亩如果都放在一起的话,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 卜月梅说:“其实咱们老家尤其是枫树湾一带,最适合搞旅游业。” 薛家良说:“是的,他们想扩大各乡各村的果林面积,也是为了配合旅游业的发展,现在,大家都感到到那个山地高尔夫占地太可惜了。” “为什么?” “对于平水来说,土地资源是最宝贵的,哪怕是山地。现在想来,唯一略感欣慰的是,没有给他们大片的平原上的土地,而是把这个高尔夫挤到了山地。既是这样,也很可惜,占用的土地面积太大了。” 卜月梅说:“但当时这个项目已经立项,你们作为后任者,没有理由推翻。” 薛家良说:“当时我和侯书记的意思就是想要撕毁合同才跟龙熙说让他们建山地高尔夫的,我现在还记得在平水会议室,前后谈判整整进行了七天,我当时给龙熙讲建山地高尔夫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忽悠他的,旁征博引,我说咱们国家还没一个像样的山地高尔夫,你要是另辟蹊径,就是出奇制胜,还减少建造成本,我原以为用这个办法能把他逼走,不曾想,他非常感兴趣,非但没让他放弃,反而把这个高尔夫建成了。而且的确如我所说,取到了出奇制胜的目的,据说,北京周边的高尔夫都不如他这里的生意好,这里的会员一证难求,而且价格还非常高。”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当时的旁征博引其实就是说服他放弃平原的耕地,试想,如果你说得不靠谱,龙熙也不会那么乖就听你的。” “那是,我的出发点是让他改变主意,当然是尽心尽力地给他论证这事,当时我搜集的资料都是真实的,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双赢,只是可惜了那些山地,被他们开发了许多别墅。” 卜月梅不解地说:“我听说不许他们打着高尔夫的名义开发房地产?” “是的,当时这一条是底线,就是想将来我们有条件自己开发,但毕竟是在高尔夫内,监管不到位,他就盖起来了,你能真让他炸了,后来我知道这事后,就跟建强说了,必须限制高度和规模,必须服从县里对这一区域内的旅游景区规划,县里干涉几次后他们不再搞建设了。据说,他的这些别墅价格炒到了非常高的价位。” “那是,交通方便,而且山区环境优美,又没有工业污染,大城市里的人,谁不希望有这样一套度假休闲别墅?” 薛家良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没办法,我们当时想方设法都没能挤走龙熙,反而他就杆往上爬,居然还成功了,得说这小子命好!” 卜月梅说:“你考虑的是长远利益,但如果没有这个高尔夫,咱们自己在短期内是发展不到现在这个局面的,如今,咱们县有了这个高尔夫,档次提升了不少呢,而且那些山地,种粮食和果树也收入不了多少钱。” 薛家良说:“我跟你说啊,有时候这些人也不值得心疼,当初好多人听说高尔夫要挪走,还堵着县政府门口闹。就看见眼前那点利益了。高速路要占博阳的土地,韩君和她的老板提前得到消息,指名道姓就买那块区域的土地,我当时就感动蹊跷,一打听,才知道要修高速路,而且那个地方还是交汇点。奸商的投机取巧给了我们启发,我们立刻把那个地方规划出观赏林育苗基地。而且假戏真做,还争取到省里的退耕还林的补贴,没多久,征地正式开始,博阳的老百姓比一河之隔的茨阳老百姓多拿了好多好多的钱。” 卜月梅笑了,说道:“这件事我听你爸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薛家良说:“我要说的不是我有多精明,我就想说说这老百姓为什么有时不值得心疼。上次博阳的干部给我打电话说,说我们毁了那里的好多家庭。” “为什么?”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拿到钱后胡干乱干,好一点的家庭盖了房,大部分人都拿这钱赌博、放高利贷、玩女人……我听说只柳河一个村,目前因为男人出去躲债三四年都不回来而离婚的家庭就十多户……”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就看见赵志华养的那几条土黄狗迎着他们的车跑了过来,边跑边叫。 听得出这叫声是没有敌意的,都说土狗是最聪明最忠诚的,薛家良来过一次就记住了他的车。 赵志华听狗叫声也走了出来,他腰上围着一条雪白的围裙,跟他身上深色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薛家良笑着说:“老县长这条围裙肯定是新买来的,是为你们女士围的,我上次来他给我做饭根本不用围裙。” “天哪——”卜月梅看见外面的赵志华后惊讶地叫了一声,说道:“这个是赵县长?” “是啊,你不认识他了?” 卜月梅说道:“怎么这么老了!” “天天下地干活能不老吗?” 薛家良说着,率先下了车。 1114、甜言蜜语 卜月梅跟公然说:“我先下车打声招呼,你等着。” 卜月梅下了车,向赵志华走去,她边走边说:“赵县长,您还认得我吗?” 赵志华忙走过来,说道:“认得认得,纪委的小卜,欢迎欢迎。” 卜月梅主动跟他握手,他的手很粗糙,凭这双手你绝对判断不出他曾经当过一县之长:“哪还有小卜啊,我早是老卜了。” 赵志华笑了,不敢盯着她看,就说:“你要成老卜,我就该入土了。” 赵志华说完,问薛家良:“弟妹呢?” 薛家良说:“你弟妹现在可了不得,架子大得很,上车下车得有人给开车门,还得有人搀着。” “哈哈。”赵志华大笑,说道:“你怎么张口说话还是这个样子?” 薛家良一边往车旁走一边说:“这还改得了?即便我会隐藏,也会装,但在你老兄面前,我还不露露原型?” 赵志华又是一阵大笑。 卜月梅和薛家良把公然搀出来,公然冲着赵志华一笑,说道:“赵县长,您好。” 赵志华一听,赶忙摆手,说道:“千万别这么叫,叫我赵志华吧,要不跟家良一样叫我赵哥。” 薛家良说:“我都没给你们介绍,你们怎么就知道对方是谁?” 赵志华看着薛家良说:“没正经,这里有谁?我还能认错?” “哈哈,赵兄,我正式介绍,这是我……是我的内人,家里的,叫公然。” 尽管赵志华已经落魄成一个农民,见到薛家良后,他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显露无疑,他很有风度地跟公然握手,说道:“欢迎欢迎。” 公然说:“赵兄,我们早就认识。” 公然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薛家良问道:“你们早就认识?” 公然说:“是的,我刚认识家良的时候,就听他经常念叨赵县长,所以,我认识他的时候,就认识您了。” 薛家良没想到公然还会说这话,就笑着说:“我骂县长的话你就别告诉他了。” 赵志华哈哈大笑,说道:“弟妹呀,家良说话没有正行,你以后得管管他。” 公然说:“他在您手下干了那么多年,您都管不了他,我更管不了了。” 公然特地强调了赵志华曾经的身份,这让赵志华很是自豪。他连声说道:“请屋里歇息吧,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一定累了。” 薛家良打量着这个整洁干净的小院,说道:“您又盖了东西房了?” 赵志华说:“这还有托你的副!” “托我的副?” “是啊,这条路修好后,为了奖励我,乡里通过村里给我盖了这东西水泥房,毕竟是临建,原则上不许在耕地里建房,所以就盖了两栋简易房,夏天我们全家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公然这时说:“住在这里,就跟住桃花源里一样,做梦都是美的。” 这是,东房的房门被打开,赵志华的老伴儿站在门口,说道:“进来休息吧,我给你们铺好被子了。” 薛家良将赵志华老伴儿介绍给公然和卜月梅,两个人齐声叫着嫂子,旁边的薛家良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咱们这是什么辈儿呀?” 东房一间大床上,铺着崭新干净的被褥,一看这间房子就是专门预备给客人住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 卜月梅问道:“嫂子,你们住哪儿?” 赵志华老伴儿说:“我们和老人住在东房,北房腾出来专门用作厨房和餐厅了。” 公然见赵志华老伴儿说出“餐厅”二字,在看这位中年妇女,尽管衣着普通,肤色黝黑,但着装干净,整齐,而且气质不同于普通的农村妇女,县长的妻子,肯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公然坐在松软的被褥上,说道:“嫂子,我不累。” “不累也要躺一躺,脚都是浮肿的,稍微歇歇,我去给你打盆热水,烫烫脚。” 公然一听忙说道:“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卜月梅说:“嫂子,你告诉我,我去打热水。” 嫂子说:“你不知道在哪儿,我去吧。” 她说着就走了出去,卜月梅随后也跟了出去。 公然掀开下面的被褥看着,床垫是新的,被褥是新的,枕巾枕套都是新的,木板床也是新的,她忽然想,是不是听说他们要来,赵志华特意准备的新床、新被褥?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刚才还下车拍照片,她的确有点累,双脚和腿憋胀得难受,就仰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刚将双手举过头顶,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松开,双手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自打刚怀孕的时候,薛家良就嘱咐她,不让她用力伸懒腰,说是怕抻着孩子,所以,公然从来都不敢用力伸懒腰。 想到这里,她拍着肚子说:“宝贝,没伤着你吧。” 这时,卜月梅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公然坐起来,说道:“我不烫脚,我想马上去看花。” 卜月梅说:“他们烧水都是用柴火,已经给你打来热水,你就泡泡吧,别辜负了人家的好心。” 卜月梅坐在凳子上,给她扒掉线袜,公然说:“我自己来。”她就将两只脚放在热水盆里,由衷地说道:“真舒服!” 烫完脚,卜月梅用搭在肩膀的一条新毛巾给她擦脚,公然说道:“卜姨,等你老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听着公然的甜言蜜语,卜月梅不由次笑了,说道:“冲你这话,你就还没完全长大。” “为什么?” “谁家孩子总是把报答的话挂在嘴边?你还是多孝敬孝敬你爸爸,少让他生气,你爸多活几十年,我的养老问题不就解决了?用不着你操心。” “哼,不识好人心。” 烫完脚后,公然没有躺下歇息,她走出房子,看见薛家良和赵志华还站在院子里说着话。 就说道:“我们要去看花,等不及了。” 薛家良说:“等等德子,他下高速了,马上就到。” “这么快,他是飞来的吗?” 薛家良说:“他直接来这里,比青州到这里都近得多,当然快了。” 赵志华说:“何止青州,这里有点条件的人,都喜欢去北京买东西,直线距离比到我们县城都近。” 1115、白瑞德驾到 正说着,就见院子里趴着的几条黄狗同一时间抬起头,机警地往路上张望。 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由远而近地驶来。 刘三走了出去,几条黄狗也跟在他的身后。 “来了。”薛家良说道。 便和赵志华一起迎了出去。 在一片狗吠声中,那辆黑色轿车停在薛家良车的旁边,赵志华斥退了那些狗。 刘三给白瑞德拉开车门,亲切地叫了声:“曾哥。” 白瑞德下车,拍了他一下肩膀,说道:“兄弟,欠哥一顿喜酒。” 刘三“嘻嘻”地笑着,关上车门。 薛家良走过来,本来想跟白瑞德握手,白瑞德直接将他的手打开,抱了他一下,说道:“老薛,早就想你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一会再煽情,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的老大哥,我的老领导,赵志华。老领导,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好哥们曾怀德,他还有个昵称叫rhett butler。自从他调到中央机关后,这个昵称他没带走,就留在了家里,成为我们几个人的专属了。” 白瑞德双手握住赵志华的手,激动地说道:“赵哥,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从认识家良的那天起,就知道他有个县长哥哥,您的名字我们几个是如雷贯耳,家良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不离不弃。” 赵志华尴尬地一笑,说道:“惭愧,我什么都没帮到他。” 白瑞德说:“真兄弟,不相忘,这是人生最高的福分。” 薛家良说道:“行了,别说了,听着怪肉麻的。” 这时,卜月梅和公然走了过来,卜月梅说道:“德子,这么快就到了。” 白瑞德转过身,紧走两步,抱住卜月梅说道:“卜姨,好想你们啊——” 他说完,松开手,就要过来抱公然。 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公然,就被薛家良挡在前面。 薛家良说:“早就料到你小子会有这一手,抱我们都是假 ,抱她们娘俩才是真的。” 白瑞德的手半张在空中,看着他,不解地说道:“怎么了?不行啊?” 薛家良将他的两只扒拉下来,说道:“不行。” 白瑞德说:“我抱抱我未来的儿媳妇怎么不行了?” 薛家良瞪大眼睛说道:“冲你这话就更不行了,你怎么知道是女孩,要是男孩呢?” “男孩就是我干儿子!”白瑞德答道。 “那等出来你再抱,现在不让。” “哼,小气鬼!”白瑞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公然,说道:“公然,你可别怪我对你待遇不公,是你老公不让我抱你的。” 公然笑着说:“他早就这么小气,你才知道呀?遇人不淑。” 白瑞德举起手,做状要打自己嘴巴,哪知,旁边的薛家良握住他的手腕,照着他的脸就打了一下。 就听一声“啪”地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瑞德捂着脸,用后勾腿踢了薛家良一脚。 薛家良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他一脚,他“哎呦”一声,说道:“行啊,藏而不露,还会这么一手?练练?” 卜月梅说:“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一见面还这么闹腾?就不怕赵哥和嫂子笑话你们?” 薛家良说:“您不知道,我最不怕赵兄笑话我……” 白瑞德打断他的话说道:“因为赵兄见过太多的你那些让人笑话的事。” “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薛家良眨巴着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击他好,半天才指着白瑞德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白瑞德说:“我是谁呀,这世上除了老大哥,恐怕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了。” 薛家良笑着张开双手,说道:“说得好,来,哥奖励一个拥抱。” 白瑞德见他要抱自己,赶紧躲开,说道:“别恶心我了。”他说完,往四处看了看,说道:“小郑呢,怎么没看见小郑?” 薛家良说:“我没跟他说要来这呀?” 白瑞德说:“我昨天晚上跟他说了,他答应要来的?” “哦,那他没跟我联系呀?” 薛家良说着就赶忙掏出电话,查看是否有郑清的未接电话。 白瑞德也掏出电话,说道:“我打电话问问,他说要跟你们联系,还说如果坐不下就自己单独开一辆车来。” 白瑞德说话的功夫,就调出了郑清的电话,给他拨了出去。 不容白瑞德说话,郑清就说道:“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今天去不了,07今天来北京考试,我昨天晚上才得到消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要去北京见她。” 白瑞德皱着眉头问道:“07是谁?詹姆斯邦德吗?” “不是,是我追的一个女孩子的工牌号的后两位数字,我目前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白瑞德问:“还是那个空姐?” “是的。” “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追?” “是的哥。” 白瑞德忍住气,问道:“你现在到北京了?” 郑清说:“快了,再有十分八分的火车就进站了。” 白瑞德说道:“我估计你这辈子都追不上了,人家是什么速度,你是什么速度?” 郑清自信地说道:“我不急,微火慢炖。” 白瑞德说:“好吧,祝你成功,我等你好消息。” “谢谢,祝你们今天玩得愉快,下次再聚。” 挂了电话后,白瑞德说:“这个小郑,还真没看出来,追女孩子还挺执着。” 一边早就听到他们电话内容的薛家良说:“哼,执着个屁!这么长时间了,连这个女孩子的基本情况他都不知道,在他眼里,可能世上的姑娘都死绝了吗?对那个空姐着了迷,我看呀,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猫儿啃猪尿巴,空欢喜!” 白瑞德说:“就是啊,什么都不了解,就盲目去追,你都什么岁数了?有机会得好好开导开导他。” “我那天晚上开导了他半天了,没用,他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不就是一个空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就是牌儿靓点,英语好点,那是她们吃饭的家什,不好能当空姐吗?” 1116、突发意外 白瑞德说:“我上次听小郑说,这个丫头英语还不是一般得好,平时也能用日语简单和乘客交流,最近在攻读意大利语,因为他们这个航班的乘客,大部分都是冲着兵马俑和黄河去的,各个国家的游客都有,这个丫头应该不是靠脸蛋吃饭的主儿。” 薛家良愤然地说:“就冲他不把咱小郑放眼里,就不是什么高档货!” 白瑞德说:“家良,你这样说也太偏激了!” 薛家良瞪着眼说:“我不是偏激,是事实!小郑这么优秀的男人她都看不上眼,你说她能高档到哪儿去?这叫什么,这叫有眼不识金镶玉!恐怕她的目光,不是瞄上高官就是瞄上大款了,就凭小郑,还坐火车去追?说不定有多少辆豪车等在她屁股后面了……” 公然在后面捅了他一下,不让他胡说八道了。 薛家良赶忙举手,做出投降状。 白瑞德说:“其实,小郑除去不知这名空姐一些个人私密信息,他们平时还是交流了不少情况,再说了,小郑不是到现在也没告诉对方自己是哪儿的、干什么的吗?” 薛家良只能点点头,身后有公然,他故意做出不敢说话状。 白瑞德又说:“所以别光说人家,咱们小郑也没拿出真心。” 薛家良扬扬眉,又是点点头。 “你到说话呀?” 薛家良在嘴里嘟嚷说:“我……我不敢说了,有……有人管……” 大家都笑了。 白瑞德看着公然说:“然子,佩服,这么一个难剃的人,居然被你降住了,佩服!” 公然说:“我们都听你们俩摆活半天了,我不管你们,我要去看花去了,三儿,拿着相机和三脚架,我教你怎么拍摄花朵。” 白瑞德说:“一起去。” 这时,赵志华的老伴儿出来了,说道:“吃完饭再去看花吧。” 公然说:“嫂子,吃完饭喝点酒这些人还能陪我去看花吗?恐怕他们只能你看我、我看你了。” 白瑞德一听急忙说道:“公然,你不能给我下套儿,我可是从首都来的,下午还要回去,一滴酒都不能沾。市区查酒驾非常严格,不光扣分罚款,弄不好让单位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背个处分,这里,可不比咱们地方,严格得很,而且还没人认识你,想通融都不行。” 公然说:“我同意你不喝酒,但是不敢保证其他人不让你喝。” 白瑞德说:“只要你肯帮我,其他人不敢拿我怎么样,来,我陪你去看花,我当你助手。” 他装出来的殷勤和那滑稽的表情,又引发众人一阵大笑。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徜徉在花海中,感受着大自然的魅力,有些流连忘返。薛家良和赵志华、白瑞德几个大老爷们,不停地在刘三和公然的镜头前摆着pose,就跟三个顽童一样。 薛家良和白瑞德明显地放松了,比平日里更加肆无忌惮。白瑞德不时地去抢公然的相机,给她和卜月梅拍照,薛家良只要往前凑,他就会说道:“一边去,我跟龚大摄影师拍照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尿尿和泥呐……” 直到赵志华的老伴儿第三次催促吃饭,几个人才疯疯癫癫、嘻嘻哈哈地往回走。 这个时候,公然还没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他们吃饭吃到一半后,她突然感觉肚子有一种坠痛。 她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卜月梅发觉她身体僵了一下,就小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公然怕影响男人们的情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 卜月梅就吃不下了,她不时地观察着公然,悄悄看了看表。 薛家良正在拦住白瑞德,不让他再给自己倒酒了,说道:“你又不喝,凭什么拿灌我们哥俩大眼贼?” 赵志华只是好脾气地笑着,并不拦着白瑞德倒酒。 这时,卜月梅说道:“德子,听姨的,别倒了,时间不短了,杯中酒吧。” 白瑞德刚要说什么,就见卜月梅看了公然一眼。 白瑞德也看向公然,猛然发现公然的脸色不好,额上冒出了虚汗,说道:“然子,不舒服吗?” 这句话,惊醒了在座的各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公然。 赵嫂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太累了,我扶你去躺会?” 公然点点头,她捂着肚子,冲桌上的人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来。” 她说完,就扶着桌子就想站起来,就在她刚要站起来的一刹那,感觉有一股灼热的液体从下面流出,她的脸突然煞白,看着薛家良,惊恐地叫了一声:“老薛......” 与此同时,卜月梅和赵大嫂都发现公然裤子上的湿渍,赵大嫂一惊,喊道:“天,是不是要生了!” 薛家良听了这话,酒就醒了一半,他“腾”地站起来,急忙奔到公然面前,知道出了状况,大声喊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 大嫂说:“是不是羊水破了。” 公然一听,就感觉头一阵眩晕,双眼就是一黑,卜月梅及时抱住了她。 大嫂喊道:“志华,快去西屋拿被子,上医院!” 赵志华本来喝了不少的酒,听到他们的话后,他的双腿早就发软站不起来了。 还是刘三机灵,跳起来就跑到西屋,抱出一床被子。 大嫂说道:“快,抬她上车。” 卜月梅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湿了,她哆哆嗦嗦地不停地叫着公然的名字。 面对这样一个公然,薛家良手足无措,他扶也不是,背也不是,一狠心,双臂用力,硬生生把一个孕妇抱了起来。 白瑞德在旁边帮忙,他们拖着公然就往车上跑。 大嫂在后面喊道:“家良,去县医院吧?” 薛家良憋着劲,用着力,顾不上回答。 卜月梅小跑着问道:“这里离县医院多远?” 赵志华说:“如果来得及就去北京吧,北京的医院反而比这里近!” 大嫂说:“大医院排队挂号太麻烦,不如去咱们地方医院,可以直接进产房!” 卜月梅着急地问道:“大嫂,这种情况还多大会生?” 大嫂为难了,她擦着额头上的汗说:“我也说不好呢。” 她的确说不好。 此时的薛家良似乎也没什么主意了,他只能哆哆嗦嗦不停地跟公然说道:“然子,不怕,不怕,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1117、人命关天 公然已经意识到自己问题的严重,她额上的头发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听到薛家良这样说,紧搂住丈夫的脖子,点点头。 几个人连托带拽将公然放到车的后座上,卜月梅上了车,大嫂将那床被子塞到卜月梅怀里。 白瑞德说道:“三儿,你开我的车,在后面跟着我。”说着,将钥匙扔给了刘三,他直接坐进了薛家良车的驾驶座上。 刘三接过钥匙,快步走向白瑞德的车。 白瑞德顾不上说话,还没容薛家良坐稳,他就点着火踩下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薛家良此时心神全乱了,没有一点主意了,他看着白瑞德,结结巴巴地说道:“德……子……那个……” 德子扔过手机,全然不理会他的语无伦次,命令道:“找苗苗的电话,拨通后我跟她说。” 薛家良哆哆嗦嗦地找到最近通话记录,拨通后,双手举着手机凑到德子的耳边。 话筒里传来苗苗甜腻的声音:“喂——老公,你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德子稳了稳心神,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孩子好点了吗?” 苗苗说:“好多了,不像夜里又哭又闹的,现在躺着吃拳头呢,你听,还在那儿哼哼唧唧说话呢。” 这时,话筒就传来婴儿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苗苗问道:“听到了吗?” 德子说:“听到了。苗苗,你听我说,马上给哥打电话,让哥赶紧跟郭阿姨联系,公然有情况,羊水破了,我们现在正在往医院赶。” “啊?怎么会这样!”苗苗尖叫起来。 德子说:“别问了,我在开车,一家人都慌神了,快让哥联系,我们直接奔医院。” “好好好。” 挂了电话,车里的三个人谁都不说话,公然额上还在冒汗,肚子开始疼了。 德子说道:“家良,这个郭阿姨是茅岩集团老总的老婆,是解放军医院妇产科主任,两家人关系一直不错,今年准备退休,原来她说要亲自给苗苗接生,后来我家老爷子非要苗苗去省城生产,就没有接成……” “可是……”薛家良欲言又止。 德子扭头看了薛家良一眼,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了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无助。 白瑞德故意笑了一下说道:“可是什么?老薛,这可不像你啊?老婆不就生个孩子吗?你至于这样茫然无助、六神无主吗?” 薛家良凑到他跟前,低声说:“可是今天是周六,郭阿姨能在班上吗?” 白瑞德说:“别说是周六,就是平时她也很少出门诊,带的研究生博士生一大片。” 薛家良没吱声。 德子为了缓解车内的紧张气氛,他故意说道:“家良,这可不像你啊,想想薛大市长的前世今生,面对各种艰难险阻,什么时候有过紧张、慌乱的时候?然子之前检查又没有大的问题,她这种情况,郭阿姨的助手就能办了,我跟你说,郭阿姨的助手,也都是主任医师级别的专家。” “可是……她……她已经破水了……” 德子说:“你们都别紧张,破水后多长时间生的都有,我听苗苗说,当时有个产妇破水比她时间早,生孩子却比苗苗还晚,所以,你们都不要紧张,只要咱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到医院就没事。” 他的话说完,三个人都没吱声。 人命关天,况且又是大小两条人命,谁能泰然处之? 德子回头看了一眼公然,说道:“卜姨,然子,你怎么样?” 卜月梅一直让公然倚在自己的身上,她的一条腿放在车座上,下面垫着被子。 公然紧闭着双眼,不敢说话,尽量让自己放松。 卜月梅冲德子暗暗摇摇头。 薛家良回头看着她们俩,说道:“那个……卜……卜姨,我……我到后面去吧……” 德子说:“除非你爬过去,否则我不会给你停车耽误时间的。” 薛家良立刻不言声了。 此时的薛家良,跟刚才那个口若悬河、胡说八道的薛家良,完全判若两人,傻傻怔怔没了主意。 德子看了一眼手表,安慰着他们,说道:“如果路上不堵车,照我这个速度,到医院用不了一个小时,公然,你一定要坚持住。” 公然暗暗咬咬嘴唇。 德子又说:“别紧张,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小时之内,我保证到医院。” 薛家良侧过身,把手伸向公然,将她紧攥着的拳头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说道:“疼的话就喊出来。” 公然的手心里全是汗,额上也是,她转头看了一眼丈夫,冲他闭了一下眼睛,算作回答。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响了,薛家良刚要替他接听,他自己拿过电话,接通后说道:“苗苗,跟哥联系了吗?” 苗苗说:“哥哥正在试验室加班,他表示马上给郭阿姨打电话。德子,你告诉公然,让她一定沉住气,不能慌,大口吸气,大口吐气,另外,要保持车里的空气新鲜,一句话,一定要沉住气,我让妈妈看孩子,我马上去医院等你们。” “好。” 白瑞德挂了电话,将刚才苗苗的话重复给公然听。 这时,卜月梅就发现,公然又有新的水渍洇出,她不敢声张,唯恐说出来加重紧张气氛。汗,就从她的额头无声地流下…… 薛家良的手,仍然不松开公然的手,他在暗暗用力,给她鼓劲。 公然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她尝试着苗苗说得办法,大口呼吸。她的手从丈夫手里拿出,放在肚子上,轻轻地揉着肚皮,在心里默念道:小宝贝,不要太着急,妈妈还没给你准备好,再忍一忍,忍一忍,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就流了出来。 薛家良鼻子就是一酸,伸出长臂,替她抹去泪水。 卜月梅见她不停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就小心地问道:“然子,孩子在动吗?” 公然忍住疼,说道:“在动,动静不大。” 薛家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说:“德子,开快点!” 1118、少有的慌张 德子的脑门也冒出了汗,他顾不上回答他,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车子已经明显超速了,他顾不上那么多,在心里默默祈祷,路上千万别堵车,别堵车。 由于今天是周六,进京的车辆明显高于平常日子,好在眼下是两点多,不是堵车的高峰期,尽管车辆很多,但行驶还算正常。 汗水,浸湿了白瑞德的汗衫,他其实比薛家良还紧张,毕竟选择来京就医,是他的主意,而且还有一意孤行的嫌疑。 想到这里,汗水就更多地冒了出来。 经历了最初的恐惧,薛家良现在渐渐平静下来,他到白瑞德满头大汗,反而宽慰他道:“德子,你尽管开车,其它的事情不要想。” 德子点点头,又问道:“公然怎么样?” 薛家良知道,此时他的妻儿老小都在这个车里,就说:“目前没事,你不用担心,就是孩子生出来了都没事,有卜姨呢,你专心开你的车。” 卜月梅心说,我哪会接生啊?但是为了让德子专心开车,她什么都没说,而是努力让公然靠着自己,不让她受到颠簸。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又想了,他抓过电话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电话是茅苗打来了,他说:“德子,哥已经跟郭阿姨联系上了,他们全家正在西山游玩,已经给医院打了电话,让医院做好抢救准备,另外,带着最近的产检档案吗?” 薛家良回头看着公然。 公然冲他摇摇头。 薛家良低声说道:“没带。” 德子说:“必须要这些吗?” 茅苗说:“这个……异地生产,应该是要吧……” 德子说:“先别管那些了,我开车呢。” “那就专心开车,挂了。”茅苗赶紧挂了电话。 这时,理智回到薛家良的身上,他转身问公然:“你的产检档案放在哪儿了?” 公然看着他,轻轻说道:“医院有,家里也有。” 卜月梅说:“如果必须要,让你爸去医院,让医院给这边传份电子版的就行。” 德子说:“这个办法好,为了节省时间,家良,你再给苗苗拨个电话,让他带着笔记本过来,可以先传到她的笔记本里。” 薛家良这会脑袋清醒了,他说:“传我邮箱里就行了,到了医院,用他们的电脑就能调出来。” 德子笑了,说道:“好的,那你就给老爷子打电话吧。” 薛家良握着电话,他犹豫了。 德子见他没有立刻打电话,就问道:“还发什么愣啊,打呀!” 薛家良往后扭过身,说道:“卜姨,要不……你打吧?” 卜月梅笑了,知道薛家良有些发憷,说道:“你打吧,我腾不出手,没关系的。”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拨通了龚法成的电话。 “家良,顺利吗?那里好玩吗?” 听得出,龚法成的兴致很高,声音也很爽朗,不用说,他跟曾耕田也玩得很开心。 薛家良沉了沉说道:“爸,我们来的路上很顺利,这里也好玩,就是……” “就是什么?”显然,龚法成捕捉到了他的迟疑。 薛家良说道:“爸,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跟你曾叔叔喝完酒回来,这老家伙一听孙子闹肚子不回来了,犯脾气了,说什么也不回家,非拉着我去喝酒,你有事吗?” “爸,有事,得麻烦您跑趟医院,把小然做产检记录的电子版调出来,发到我邮箱里,您就找上次给卜姨看病的那个张主任,所有的资料都在她那儿。” “现在就要吗?” “是的,现在,越快越好。” 龚法成一怔,语气低沉下来,问道:“小然出什么事了?” 薛家良狠狠心,说道:“有点小情况,我们现在正往北京赶,已经快到医院了。” “你到底说她怎么样了!” 龚法成的声调立刻高了上去。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颤,说道:“她……提前破水了。” “啊?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稍微……稍微有点肚子疼,疼得不是太厉害。” “你真是……”龚法成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爸,您放心,德子开车呢,医院已经做好了抢救的准备,我们也快到了,等我回去您再骂我吧,您先去医院办事吧。” 薛家良说完,不等龚法成答话,就挂了电话。 龚法成冷静地想了想,他想让秘书去办这事,但一想到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命攸关,不能有闪失,就快步走出家门,紧跑几步,快速上了车,一脚油门就驶出去了,直奔大门口开去。 曾耕田从楼上看见他急急忙忙开车走了,他就是一怔,什么事能让一向步履稳健的龚法成慌了神?肯定有事。 他就给龚法成拨通了电话。 “法成,什么急事让你亲自驾车?” 龚法成说了一声“回头再说”就挂了电话。 “嘿!你个老东西,敢挂我电话。” 曾耕田一时气起,本想再给这个“老东西”打回去,他迟疑了,如果这个“老东西”不想说,你就是给他打八百遍电话,他也不说,兴许连电话都不接了。 他生气地说道:“领导干部驾车,你已经违法了纪律,小心我告你的黑状!” 白兰从卧室走出来,问道:“你自个在那儿磨叨什么?” 曾耕田说:“法成,不知有什么急事,急急忙忙就开车走了,我问他也顾不上搭理我。” 白兰想了想,说道:“今天是休息日,他放了司机和秘书的假,跟你出去的时候是他自己开车吗?” “不是,他坐我的车,能有什么急事,让他慌慌张张的?” 白兰想了想说:“是不是……小然?” 曾耕田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是小然出了问题,他们看花去了,如果有问题还能去看花吗……” “是不是单位的事?” 曾耕田说:“有可能,一二把都走了,省里他成大王了,有事当然会找他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因为工作上的事慌张过呀......” 就在曾耕田跟白兰嘀咕的时候,龚法成开着车,在省城的大街上,闪转腾挪,很快就到了医院的大门口。 1119、装什么深沉 龚法成下了车,他全然不顾省领导人的形象,迈开大步,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医院。 半路上,他已经让他的秘书查到医院的电话,并且跟医院说明了情况,将公然的产检记录提前调出来,他马上就到。 医院一位当班的负责人已经来到妇产科,正在指挥两名医护人员同时查找公然的记录。 这时,龚法成急匆匆地进来了,他不认识这名负责人,但这位负责人认识他。 “龚书记,您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龚法成握住他的手,非常客气地说道:“说实话,不放心,实在是事情紧急,给你们添麻烦了。” “理解、理解,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名负责人连声说到。 这时,其中一位女医护人员率先找到公然的档案,说道:“刘书记,找到了。” 这位刘书记戴上眼镜,看了一眼后说道:“龚书记,您看看是这个吗?” 龚法成低下头,就见电脑上显示的字幕是“龚然”,直到他核对了其它信息后才说道:“是的,请发到这个邮箱里。” 龚法成说着,就用桌上的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薛家良电子邮箱的地址。 院领导给龚法成用纸杯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说:“龚书记,您别急,先坐下喝口水。” 龚法成看了看,这个过程怎么也要几分钟,就接过水杯坐了下来,说了声:“谢谢,谢谢。” 院领导也坐了下来,说道:“是不是您女儿去了更高级的医药……” 龚法成唯恐院方误会,就说:“嗨,这孩子不停话,非想去看梨花,结果半路途中就发生了意外,水破了,没办法,赶不回来了,就近住院了。” “哦——要不要我们派个救护车把她接回来?或者我叫个大夫来,给您咨询一下?” 龚法成知道这是一位不懂医的行政干部,挥下手说道:“不必了,太麻烦了,估计他们已经到了就近的医药,只是让把这些资料发给他们,没说别的。” 龚法成没说女儿去了北京的医院。 这时,就听那名医护人员说:“刘书记,发送完毕。” “对方接受了吗?”这位刘书记问道。 医护人员说:“还没有。” 龚法成说:“我打个电话。” 他掏出电话,就给薛家良打了过去。 薛家良接通电话后问道:“爸,找到了吗?” 龚法成说:“找到了,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明白,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一会我找到电脑后再看。” 挂了电话后,龚法成握着刘书记和两位医护人员的手说:“谢谢,谢谢你们。” 从医院出来后,他坐在驾驶室里,忽然觉得腿有些发软,他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是多么的担心女儿。 想着女儿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他这个做父亲的,很不称职。 女儿长这么大,从上学到工作到她成为一名国际级别的摄影师,似乎父亲的作用一直是缺失的,他没有帮女儿做过任何一件有实质性的事情,女儿从小养成的独立特性,有时真的很让他这个父亲感到自己多余。 当然,这里有女儿叛逆的因素,但也有他身份的局限性。女儿没有享受过他任何的特权,这一点,他既感到骄傲、欣慰,又感到失落。 如今,即将成为人母的女儿,却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龚法成的眼圈有点酸胀,他揉了揉鼻子,发动着车,慢慢地开出医院门口,行驶在省城大道上。 和刚才来时不一样,他的车速很慢,以至于被后面的司机按喇叭抗议。 他便驶入外手车道。 回到家,进了院子,掏出钥匙刚要开门,他才忽然发现,自己走得急,刚才居然都忘记锁门了。 他推开女儿临时住的一楼那个房间,看了一眼,又来到三楼女儿自己的房间,忽然发现书柜里多了一张照片。 他走过去,居然是女儿跟他的合影。女儿穿着一身跆拳道服,他则是一身没有领章帽徽的军服打扮,牵着她的小手。那时,女儿留着短短的头发,不细看,就是一个假小子。 他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这张照片还是公然妈妈用傻瓜相机拍的呢,后来这张照片就不见了。 他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明显比原来的尺寸大,很显然,是被翻拍过的,无疑,是女儿翻拍的。 这时,楼下的电话响了。 他心一惊,迅速跑到二楼,拿起串上来的分机话筒,急忙“喂”了一声。 “法成,回来了?什么事让你慌手慌脚的?” 龚法成下意识抚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说道:“您要是没事的话,过来喝杯茶吧。” “好,你把好茶拿出来,我马上就过去。” 龚法成下了楼,坐在茶几上,开始烧水。 他刚坐稳,曾耕田就进来了。 龚法成示意他坐下。 曾耕田边坐边说:“发生了什么事?” 龚法成将两只夹进开水里,说道:“是小然。” 曾耕田立刻瞪大眼睛,问道:“小然?她不是看花去了吗?” 龚法成一边泡茶一边说道:“是的。” “小然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我说你能不能别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好不好?把那些东西放下,我不渴,快说!装什么深沉!” 龚法成停住手,他目光忧郁地说:“小然提前破水了。” “什么?那……那现在……现在他们在哪儿?” 龚法成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曾耕田这才知道儿子没回家跟他们在一起,他说道:“如果是那样,我倒不生儿子的气了,好了,有德子在,他们就多一个帮手,你就放心吧……” 就在龚法成为女儿焦虑的时候,白瑞德开着车,已经驶入了解放军某医药。 茅苗已经等在门口,她的旁边站着两三名医护人员,无疑,是在等公然的。 白瑞德直接将车开上高台阶,薛家良顾不上跟茅苗打招呼,就来到后排车门,拉开车门,他就向公然伸出手,要抱公然出来。 1120、待产 这时,就听一名医护人员说:“产妇小心,尽量别使劲,抱住男人脖子,让男人使劲,防止把孩子生在车上。” 公然按照要求,双手抱住薛家良的脖子,看着丈夫说道:“我很重的。” 薛家良心头就是一热,他说:“没关系,来,抱紧我。” 公然唯恐薛家良抱不动自己,她忍住疼痛,暗暗用力,下面又是一股热流流出…… 正在后面用力往上托她的卜月梅看见了,心又是一紧。 大家齐心合力,将公然弄到病床上,医护人员立刻推着公然进了电梯。 薛家良也在后面跟着,电梯门毫不客气地关上了,他刚想用手挡,下意识地又缩回手,他不能占用妻子半秒的时间,生命攸关,也许就悬在这宝贵的半秒钟。 白瑞德跑了过来,他快速地按下旁边的电梯。 薛家良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按旁边的电梯了。 电梯门打开后,薛家良一步迈了进去,他快速按下关合见,就听刘三说道:“等等。” 薛家良这才看清,刘三和茅苗搀着卜月梅进来了。 白瑞德挡住电梯门,直到卜月梅他们全部进来,他才发现卜月梅走路时双脚有点不利索。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抱着公然,肯定是双腿带的双脚也麻了。 “卜姨,辛苦了!” 茅苗搀着卜月梅,说道:“一家人干嘛还这么客气?”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茅苗,产检档案已经传到我邮箱了,你负责找电脑。” “好。” 他们来到妇产科楼层,立刻就有护士进来,让他们等在家属休息区,等候传唤。 茅苗走到这名护士面前,说道:“这名产妇的产检记录在我们的邮箱里,麻烦你给我找台电脑,我把这些资料给你们。” 护士犹豫了一下,说道:“郭老师正在给她检查,宫口都开三指了。” “啊?然姐太坚强了,宫口都开三指了,我开到二指的时候,疼得都受不了啊——” 白瑞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你是小邪乎。” 茅苗说:“我再怎么邪乎你也没在我跟前,是两位妈妈和卜姨在我跟前。” “是吗?” “是吗?你去青州去找他们两个人去了。” “哦——”白瑞德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薛家良知道,当时白瑞德抛开要生产的茅苗,和郑清一道,来青州搜救落水的他和公然。 他抬头看了一眼侧身坐着的白瑞德,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白瑞德正在跟茅苗说着话,他回过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公然到了这里,就跟入了安全笼一样,放心好了。” 茅苗也说:“是的薛大哥,你不用担心了,郭阿姨都赶回来了,然姐不会有事的。” 薛家良没有说话,而是冲他们抱拳拱手,做了两个揖,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时,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夫走了出来,茅苗立刻起身,上前,说道:“郭阿姨,情况怎么样?” 薛家良和卜月梅都站了起来。 郭阿姨摘下脖子的听诊器,说道:“产妇问题不大,宫口已开,她要求顺产。” 薛家良急忙说道:“大夫,阿姨,别听她的,听您的。” 郭阿姨笑着说:“她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顺产应该问题不大。” 茅苗说道:“阿姨,她现在疼了吗?” 郭阿姨说:“开宫口哪有不疼的,但是她表现得比较坚强,一直在忍着。” 茅苗一听就说:“那我们可以进去看她吗?” 郭阿姨说:“让她家属进去吧,你们就别进去了,不过还要等一下,她还在做其它检查。” “好的好的,谢谢您。”茅苗说着,就陪着郭阿姨往前走了几步,她拉住郭阿姨的手说:“阿姨,您能亲自给她接生吗?” 郭阿姨刚要说什么,茅苗就拉着她的手晃悠了两下说道:“您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就当是您在为我接生,弥补我的毕生缺憾。” “那个丫头,小嘴真甜!好吧,我答应你。” “太好了,谢谢阿姨。对了,她在我们当地的产检记录都在邮箱里,还用吗?” 郭阿姨说:“既然找到了,就调出来我看看,来,到我办公室。” 茅苗就回头叫了一声:“薛大哥,来。” 在郭阿姨的办公室,薛家良打开自己的邮箱,将所有的东西拷贝到郭阿姨电脑的桌面上。 郭阿姨看完后摘下眼镜,说道:“问题不大,尽管你们在看花途中出现意外,不过你们的做法还是不错的,经常带孕妇散散心,愉悦产妇精神,让她身心放松,对她生产是非常有利的。” 薛家良有些惭愧地说:“不瞒您说,刻意带她出来就这么一次……” 这时,一名医护人员进来,将刚才进行的检查记录给郭阿姨看。 薛家良和茅苗走了出来。 茅苗说:“薛大哥,你去陪她,我去出去给她买两块巧克力,一会生的时候好有力气。” 薛家良说:“茅苗,太谢谢你了!” 茅苗说:“等母子平安后,你要请我们吃大餐。” “没问题。” 薛家良一直等到护士喊他,他才被要求换上衣服,进了待产室。 公然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红润,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她紧皱眉头,紧咬嘴唇,闭着双眼,看得出,她在忍受着剧痛。 他走过去,握住妻子的手,哪知,这个动作居然吓了公然一跳。也许的疼痛模糊了她的听觉,才让她没有意识到丈夫的脚步声。 公然挣开眼,看到是薛家良,眼圈立刻就红了。 薛家良抚摸着她的脸蛋、额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这时,护士给公然送进了巧克力、橘子和牛奶。 公然摇摇头。 薛家良接过橘子,剥开,给她的嘴里塞进一瓣。 公然勉强张开嘴,吃进了一瓣橘子。 薛家良说:“苗苗说吃了巧克力,待会生的时候会有力气。” 公然冲他笑笑,尽量用眼睛跟他交流。 1121、母女平安 这时,公然的脸忽地又白了,额头上又冒出一层汗,她突然说道:“老薛,好……疼……” 薛家良抱住她的脖子,说道:“疼就喊出来。” 这时,医护人员又进来了,薛家良站到一边,刚才那个护士说道:“一会生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还没容薛家良回答,就见公然冲他摆摆手,说道:“不要他在现场。” 护士说:“你真坚强,好多产妇都要求老公在现场。” 公然再次摆摆手。 薛家良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公然冲她招手,示意他过来。 薛家良来到她跟前,弯下腰。 公然说:“你放心吧,保证给你生个健康的宝宝。” 薛家良低头吻了一下她那干燥的嘴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郭阿姨又进来了,公然使眼色让薛家良出去。 薛家良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茅苗正在外面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的显示屏,上面是每个产妇的实时信息。 薛家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显示屏显示出公然的信息,宫口已经开了四指。 这时,刘三拿了一沓交费凭证,他也下意识地看向显示屏,没说话。 薛家良觉得这个过程很难熬,七上八下。 卜月梅从外面进来,她手里拿着电话,坐在薛家良的跟前,说道:“刚给你爸联系了。”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他眼圈忽然就是一热,忙低下头。 卜月梅微笑着说:“家良,不用担心,刚才大夫不是说了吗,然子身体素质好,平常也注重锻炼,应该很快就会生的。” 这话真让卜月梅说着了,当薛家良想第三次进去看公然的时候,就听茅苗惊喜地喊道:“全开,全开了!要生了,要生了。” 他想起公然不让他看她生产,就没再进去,而是焦急地等在外面。 不大一会,走廊里相继传出两种孩子的啼哭声。 第一个声音有力,第二个生意清脆,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觉到后者的哭声应该跟自己有关,他的心就是一动。 “82床的家属。”医护人员抱着婴儿在门口叫道。 薛家良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刘三跑了过来,说道:“在这在这,我们就是82床的家属。” 薛家良这才反应过来,敢情82床是公然的床号,刘三刚刚给她办完住院手续。 护士见家属反应迟钝,就低头仔细核对着小孩的信息,再次说道:“82床,龚然的家属。” 薛家良已经走到跟前,说道:“我是。” 护士再次核对身份,说道:“恭喜你,喜得千金,3.4千克,母女平安!” “哇!太好了!”旁边的茅苗高兴地跳了起来,还鼓着掌。 她这一鼓掌不要紧,旁边等候的家属也都鼓掌祝贺。 薛家良顾不上回礼,而是小心翼翼地张着两只胳膊,接过护士怀里包裹着的婴儿,他看不见她的面孔,只看到她一点小腮帮,皮肤嫩嫩的,有一点淡淡的粉红,他非常想看到她的全貌,怎奈,他双手抱着她,不知该如何腾出一只手去揭被角,唯恐抱不牢她。 卜月梅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从他的怀里接过婴儿,说了声:“你守在这里,我们回病房了。”说完,抱着孩子一路小跑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茅苗也跟在她的后面跑没影儿了。 薛家良依然张着两只胳膊,看着她们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白瑞德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高兴得傻了?” 薛家良有点懵,他眨巴着眼睛,这才说道:“然子,然子怎么样?” 白瑞德说:“刚才不是说了吗?母子平安。” “真的?那她怎么还不出来?” 这时,郭阿姨走了出来,她摘下口罩说道:“恭喜,母女平安。” 薛家良感激地握着她的手,说道:“阿姨,谢谢,太感谢了!那个……我老婆?” 郭阿姨说:“正在缝合伤口。” “伤……口……”薛家良听到这话头就有点晕,他有些站立不稳。 刘三及时扶住了他。 郭阿姨说:“头胎,都有点,就三针,不碍事,两三天就恢复了,别紧张。” 薛家良这才定了定了神,下意识地点点头。 郭阿姨说:“再过一会,你才能进去看她。” 薛家良点点头。 郭阿姨又冲着白瑞德说道:“好了,我去休息会,有事找我。” 白瑞德说:“谢谢郭阿姨,辛苦您了!” 郭阿姨冲他们点了一下头就走开了。 当薛家良轻手轻脚走进观察室的时候,就见公然闭着眼,疲惫地躺在观察室病床上,他非常激动,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静静地注视着她,发现她脸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 他看着她,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公然的眼皮动了动。 薛家良就弯下腰,吻了她一下,轻声说道:“亲爱的,辛苦了!” 公然嘴角露出笑纹,她仍然闭着眼,虚弱地说道:“亲爱的,恭喜你将来要当老丈人了。” 薛家良噗嗤笑出声,说道:“太好了!我就希望自己当老丈人,将来有人给我打酒喝,恐怕以后在我心里,你要给我们的贴身小棉袄让让位置了。” 公然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见到女儿了?” 薛家良双手一摊,委屈地说道:“我抱着她,小被子挡着她的脸,我就两只手,腾不出来另一只,怕摔着她,还没容我看呢,就被卜姨抢走了,我不放心你,没跟她们回病房,你看见了吗?” 公然点点头,眼睛湿润了,她说:“漂亮极了!真的。” 薛家良听了她这话,一梗脖子,说道:“那还有假,也不看看她妈妈是谁!” 公然习惯地撇了一下嘴,说道:“她爸爸是谁呀……” 母女平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家里。 此时,白兰听说后也追了过来,他们一直在等北京的消息,直到卜月梅打来电话,告诉龚法成母女平安,三位老人才松了一口气。 曾耕田一听是女孩儿,高兴地一拍大腿,说道:“太好了,我的孙媳妇有了!” 龚法成一听,冲他说道:“想得美!” 旁边的白兰哈哈大笑。 曾耕田说:“怎么着呀?晚上还不请我喝酒?” 龚法成说:“没问题,不醉不许回家!” 当薛家良第一眼看到襁褓中的女儿时,他的心跳都加快了。 1122、大恩不言谢 这是一个怎样的小人儿啊! 粉妆玉琢的小脸蛋,非常周正,小小的鼻子,两只轮廓分明的小耳朵,就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长得非常精致,虽然很小,但该长的都长了,不该长的一样都没长。 生命真是伟大而神奇! “卜姨,你说奇怪不奇怪,她那么小,居然都长齐全,跟咱们大人一模一样,鼻子有两眼、耳朵也有眼,呵呵,什么都不缺!” 卜月梅怪嗔地说道:“缺一样都不行!然子呀,他是不是当爹当傻了,愣怔怔地怎么总说痴话、傻话?” 公然已经回到病房,生完孩子后,她只在观察室眯眼休息了一会,心里也是很激动,如愿生了女儿,而且有惊无险。 本来她还担心薛家良不喜欢女孩,当看到薛家良痴痴呆呆看女儿的眼神,她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卜姨,让他傻会吧,他是在琢磨这么小的孩子,将来如何去给他打酒喝。” 薛家良听了公然的话笑了。 这时,他忽然发现她的小脑袋动了动,小嘴嘟了两下,就惊喜地说:“看快,她的小嘴还不如我的指甲大,怎么吃东西?” 卜月梅忍不住又笑了,说道:“那不是你操心的事。” 薛家良也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你怎么是我的女儿?你居然是我女儿?” 卜月梅怪嗔地说道:“不是你女儿还能是谁的女儿?家良,你是美坏了还是神经错乱了?” 薛家良全然不理会卜月梅的奚落,说道:“她怎么不睁眼?卜姨,她的眼睁开过吗?” 卜月梅说:“当然睁开过,眼睛可好看了!是个小美人!” 薛家良说:“那就是累了,睡着了,你说她拼命折腾她妈妈,都没让她妈妈好好玩一天,硬挤着也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该是一种怎样的生命交响?” 卜月梅听薛家良这话,她很奇怪地看看他,说道:“家良,你不会因为女儿的降生,连性子都变了吧?” 薛家良说:“在我的主观印象当中,小孩子生出来就应该像阳阳那样,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 卜月梅说:“你不是见过德子家的孩子吗?”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不是自己的孩子,感觉不这么强烈,呵呵,这才是我的孩子……咦——醒了,她醒了,快看、快看,她睁开眼睛了,懒得像个小猫!” 薛家良惊喜的小声喊道。 这时,他就看见女儿的眼睛睁开了,半眯着,小手从裹着的小被子里钻出,动着动着就往嘴边凑,她的小嘴也在扭头极力去够她的小拳头。 “哈哈,饿了,她饿了,想吃手,小宝贝,快,跟妈妈要奶吃的去。” 卜月梅说:“她妈妈的奶还下不来。” “那怎么办?”薛家良瞪着眼看着卜月梅。 “我有办法。”这时,茅苗打外面进来,她后面跟着刘三和白瑞德,他们三个人去采购了,由于事发突然,公然什么都没有带来。 茅苗不愧是有经验的年轻妈妈,她买来的东西应有尽有,一堆的尿不湿,一堆的小衣服,还有奶粉奶瓶……等等。 公然看着她,说道:“苗苗,辛苦你了,该回去看看你儿子去了,都出来大半天了。” 苗苗说:“你呀,就别跟客气了,等你好了,多给我们照几张照片就行了。” 公然点点头说道:“没问题。” 苗苗教给卜月梅怎么给孩子沏奶粉,怎么给孩子换尿不湿,一一交代清楚后,她说:“卜姨,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护士,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孩子闹了。” 薛家良说:“德子也回去吧,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 白瑞德说:“好吧,家良,这个医院附近有个宾馆,我给你们定了两个房间,卜姨一间,你和三儿一间。这是房卡。” 白瑞德说着,就将两张房卡放在桌上。 卜月梅说:“我用不着,我在这里就行了。” 白瑞德说:“这里不行,你和家良换班休息,要熬好几天呢,而且回去你还得继续熬。” 卜月梅说:“回到家就好了,我一个人就能应付了,目前还有点紧张,没摸着门儿呢。” 茅苗说道:“有护士呢,护士会告诉咱们怎么护理婴儿的。” 白瑞德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报喜了吗?” 薛家良一怔,问道:“给谁报喜?” “家里。” “家里?卜姨报了。” 白瑞德说:“卜姨报你也要报,这是规矩。” 薛家良说:“好的,晚上我打电话。” 白瑞德说:“我明天再来,有什么需要的吗?” 薛家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今天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 白瑞德说:“得了你,少来这一套。” 这时,公然冲白瑞德和茅苗伸出手,说道:“谢谢你们。” 茅苗握着公然的手说:“姐,咱们能不这么见外吗?你看德子都不好意思了。” 白瑞德走过来,也跟公然握了握手,说道:“公然呀,我看这亲家咱们是真要做成了。” 公然笑了,说道:“没正行。” 白瑞德和茅苗走后,薛家良便让刘三送卜月梅回宾馆休息。 卜月梅不放心,说道:“还是我留下吧,你不会弄孩子。” 护士进来了,她对公然进行例行检查,又看了看孩子,微笑着说:“虽然你们来的时候感觉情况不好,但现在你们是最顺利的,孩子大人都很顺利。” 薛家良问道:“你们这里还有不顺利的吗?” 护士说:“凡是到我们医院来的,除去熟人介绍,有一部分产妇都是有问题的,不然到不了我们这里。” 卜月梅问道:“什么时候就可以让孩子吃奶了?” 护士说:“饿了就可以吃。” 薛家良说:“她刚才就饿了,直吃自己的手。” 护士问道:“你们没有奶粉吗?” 卜月梅说:“有,奶瓶我刚烫了,就是不知道什么让她吃?是先让她喝奶还是先让她喝水?” 护士说:“不要喝水,直接给奶喝,来,我教你们。” 1123、我有后了 奶瓶烫过后,护士将一点奶粉倒入奶瓶,注入开水,不停地摇晃着,告诉他们水温及浓度。 当护士拿着奶瓶,故意在她的嘴边试了试,没想到小家伙立刻张开小嘴,左右寻找着奶嘴,当她终于将奶嘴含住里的时候,便用力的吸吮起来,小腮帮子都在用力。 薛家良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了。 公然也支起身子,看着女儿贪婪的吃相。 护士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喂她了呢,还是小公主矜持,饿了也不哭。” 公然突然说道:“她是不是不会哭?” 护士问:“她在产房的时候哭着吗?” 公然说:“哭了,哭了好半天呢。” “这不得了?你还担心什么?”护士说道。 护士一边喂孩子奶一边说:“家属晚上都回去吧,我们医院是不让家属陪护的,只能在探视时间来,你们母女平安,需要做什么有护士。” 薛家良一听,说道:“单间也有要求吗?” 护士知道他们是郭老的熟人,就说:“原则上都是这样要求的。” 薛家良讨好地说:“原则下还是可以的。” 护士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笑。 薛家良理解她不回答的含义。 护士走后,薛家良便让卜月梅回宾馆了。 公然吃了护士送来的营养餐,薛家良又给她洗脸和洗手,便让她闭眼休息。 公然说“我睡不着。” 薛家良说:“为什么?生孩子是个力气活儿,你怎么反而不睡?” 公然看着了小床里的孩子,说道:“你把她抱到我身边来,我就能睡着了。” “这个,我不知道护士让不让?” 公然说:“护士没有特别嘱咐,说明是允许的,她那么小,就要和妈妈睡在一起。” 薛家良听她说得有道理,就极其小心地捧起女儿,将她放在公然的旁边。 公然侧过身,看着粉嘟嘟的女儿,一会便闭上了眼睛。 见公然睡着了,薛家良走过去给她和女儿盖好被子,拿起电话就走了出去。 他来到电梯间,便给龚法成播通了电话,说道:“爸,恭喜你当了外公,太忙乎了,我没顾上给您打电话报喜。” 龚法成高兴地说:“知道知道,小梅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了,现在她们娘俩怎么样?” 薛家良说:“都睡着了。” “那就好,你也忙去吧。对了,周一如果回不来,想着跟上边请个假。” “好的,爸,您要照顾好自己。” “不用挂念我,照顾好小然。挂了。” 薛家良想了想,就给姐姐薛家荣打了个电话。 薛家荣接通电话后说道:“家良,有事吗?” 薛家良说:“姐,我有后了……” 不知为什么,他说到这里,就嗓子一紧,就说不下去了。 薛家荣一听,就高兴地问道:“生了?是闺女还是小子?” 薛家良说:“闺女。” “哦——”薛家荣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顺利吗?” “母女平安。” “那就好,现如今,闺女小子一样,平安就好。” 薛家良说:“姐,替我给妈和爸烧柱香,告诉他们薛家有后了!” 姐姐说道:“好的,我马上就去。” 放下姐姐的电话后,薛家良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内心有些激动。 回到病房,坐在妻女的床边,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他没有丝毫睡意。女儿用哭声,开启了她美好世界的大门,从此,他的生命里,将有这样一个小天使陪伴左右…… 第二天中午,薛家良接到了一个电话,不认识,但能打到他这个手机的上的人,应该不是外人。 他便接通了电话。 “舅舅,祝贺你,祝贺你喜得千金!” 薛家良一听就笑了,是外甥女薛双的电话,她一定是听她妈说的。 “双双,今天没飞呀?” “舅舅,我现在在北京,你告诉我医院地址,我过去看看舅妈和小表妹。” “你来北京了?有时间吗?没时间就别来了。” “有时间,我还没正式见过舅妈呢。” 薛家良说:“好吧。” 薛家良在电话里详细告诉了外甥女医院的地址和探视时间。 薛家良就将外甥女一会要来的事告诉了公然。 公然说:“我见过她的照片,长得非常漂亮。” 薛家良说:“漂亮倒说不上,反正长得不丑,我们家的人最大特点就是个子高。” “她有多高?” “应该超过一米七,跟你差不多。” 下午的探视时间刚到,茅岩就手捧一大束鲜花出现在公然的房间,祝贺她喜得娇女。 薛家良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多亏了你在第一时间联系了郭老师,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茅岩说:“你太客气了。” 他松开薛家良的手,来到公然旁边,说道:“我昨天有一项技术搞试验,所以没来得及看你,听妹妹说你们母女平安,祝贺你当妈妈。” 公然大眼睛含笑地看着茅岩,说道:“谢谢,你也该抓紧了。” 茅岩笑了,说道:“公然,我没想到你这么超凡脱俗的人,也这样劝我,看来你跟旁人没什么两样。” 公然笑着说:“我本来跟别人没有区别,你看我,不也是照样结婚生女吗?” “那是那是,女神都下凡,何况我这凡夫俗子?” 薛家良在旁边听着,保持着一种君子般的微笑。 卜月梅给茅岩倒了一杯水,转移他对公然的注意力,说道:“休息日还加班?” 茅岩接过水杯,说道:“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节假日,一旦我们休息的时间多了,市场就有危机了。” 薛家良问道:“你们现在的军品占比多吗?” 茅岩说:“百分之三十吧,这个占比是固定的,虽然没有利润,但必须保持这个额度,这是任务。” 这时,门又开了,一位个子高挑、长相俊俏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的手里同样捧着一大束鲜花,跟茅岩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花店。 她冲着薛家良喊了一声:“舅舅。” 薛家良赶快走过去,拍了一下这个姑娘的肩膀,说道:“双双?两年多不见,你变成大姑娘了!” 1124、意外相遇 双双笑了,她的目光快速落到躺在床上的公然身上。 薛家良将外甥女背上的双肩包卸下,拉她到公然旁边,说道:“双双,这是你舅妈。” 双双手捧着鲜花,恭恭敬敬地冲公然鞠了一躬,脆生生叫道:“舅妈好,恭喜舅妈。”说着,就将手里的鲜花递到公然面前。 公然接过这束鲜花,含笑地说道:“谢谢!” 薛家良扳过外甥女的肩膀,让她面向卜月梅,说道:“双双,这位是姥姥。” 薛双又恭恭敬敬冲卜月梅鞠了一躬,叫了一声“姥姥好。” 薛家良又将一旁站着的茅岩介绍给外甥女,说道:“这位别看你去,但是你要叫舅舅。” 薛双再次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迟疑了一下,叫了声“舅舅好”。 茅岩赶忙说道:“叫哥哥就行,叫舅舅会把我叫老的。” 薛家良说:“老也是我先老,打小她就是这么叫我的,中途一直没变过。” 卜月梅说:“那还有变的?” 大家都笑了。 公然也笑了,她打量着薛家良这位外甥女,平底运动帆布鞋,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纯白色的宽松背心上,夸张地印着一个黄色大笑脸,非常醒目。一头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髻,更显出她高挑的身材,推到脑门上的墨镜透着时尚。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阳光、朴素且充满朝气的年轻女孩,只是在她那让人愉悦的姣姣容貌的背后,难掩眉宇间的一丝疲惫。 公然说道:“你今天飞北京吗?” 薛双用一口流利的标准腔回答:“不是,我来北京参加外语考试,昨天已经考完,妈妈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代替她来看看您和小表妹。” 薛双说着,目光就盯着公然旁边的小床上,那里有一个长相干净、白里透红、正闭着眼睡觉的小婴孩。 她的目光里透出惊喜,说道:“舅妈,我可以抱抱她吗?” 不等公然说话,薛家良拦道:“不行,你哪会抱孩子?再摔这我闺女。” 薛双说:“我会抱孩子,经常有乘客去卫生间让我给抱孩子,只是没抱过这么小的小孩儿。” 公然笑着说:“可以抱,只是别让她尿了你。” 薛双高兴地张着两只手,在卜月梅的帮助下,双手托着襁褓中的婴儿,高兴地说道:“我也有妹妹了!她真是好看,还是双眼皮呢,真像个小天使。” 这时,孩子的睫毛动了动,随后就睁开了眼,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两只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非常漂亮! 薛双说:“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小孩儿!像个小苹果,小苹果,我是你表姐,你是我表妹,叫姐姐——” 薛双天真的表情感染了每一个人。 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后面的人未进,一大束鲜花却先进来了。 这束鲜花,居然和茅岩和薛双的一模一样。 来人用鲜花挡住脸庞,故意用细腔细调说道:“在下祝贺薛哥、龚姐喜得千金!祝贺卜姨喜得外孙女!祝贺大侄女降……临……” 不等来人的话说完,薛家良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鲜花,随后把他拉进屋里,说道:“别装了,进来吧你——” 来人彻底暴露在大家的面前。当大家看清来人是谁后,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薛家良关上他身后的房门,以免笑声传出去。 只有薛双看到来人后,惊得目瞪口呆,她抱着孩子,下意识地背过身低下头,不让来人认出自己。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清。 他昨天来北京,目的就是想跟他心仪的女孩子见面约会,结果不巧,昨天晚上那名代号“007”的空姐说她晚上从来不单独外出跟人约会,如果是朋友,就请尊重她这个习惯,等她下次来京的时候再说。 下次指不定要等到驴年马月呢?郑清那天受了薛家良的刺激,就鼓足勇气,在电话里软磨硬泡,好话说尽,007才答应今天下午跟他见一面,但下午她要来医院探视一位朋友,晚上就要飞回去了。 郑清暗自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次机会向她表白心迹,向她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昨天晚上约会不成,百无聊赖的他躺在宾馆给白瑞德打电话,想约白瑞德出来喝酒,才知道公然已经生了,就住在北京一家部队医药。 郑清看了看表,感觉晚上去探视太晚了,问清医院的探视时间后,他在宾馆挨了半天,才盼到医院的探视时间,原计划看完公然母女俩,他就可以和007见面,然后送她到机场,自己再连夜返回,不耽误第二天上班。 他从医院门口的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后,按照白瑞德告诉他的楼层,找到了公然住的房间。 一个人嘻嘻哈哈一阵后,郑清这时就发现,一个姑娘抱着孩子正背对他。 从她修长的身材和侧影看出几分熟悉,他当时也没多想,就看着公然和卜月梅,说道:“卜姨,嫂子,见新生儿有什么讲究吗?” 不等她们回答,薛家良说道:“什么讲究都没有,这是在医院,你以为在咱们农村老家吗?过来,看看我的大闺女!” 薛家良自豪地走到小床旁边。 郑清并没有挪动脚步,他的目光追逐着那个熟悉的姑娘的背影。 那位姑娘听说他要看孩子,就将孩子轻轻放在小床上,然后依然低着头,缩着肩,一点点地往茅岩身后位移。 薛家良见郑清盯着外甥女,就说道:“哦,你看我都忘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女薛双,双双,这是舅舅以前在省纪委工作期间的同事,郑清,你也得跟他叫舅舅,谁让他小萝卜长在畦背上了。” 双双知道自己躲不开了,这才从茅岩身后转过身,她尴尬得脸都红了,双手垂在两侧,双脚一并,规规矩矩给郑清鞠了一躬,说道:“郑……舅舅好。” 郑清完全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蠕动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说来医院看……看……朋友,就是他们?” 1125、她就是007 薛双的脸更红了,她极力挤出笑容,尴尬地点着头说道:“是……的。” 旁边的薛家良,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他用手指指外甥女,又指指郑清,半天才说道:“你……你们……认……识?” 郑清的脸也尴尬地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薛……薛……是,这就是我……我跟你说的那……那个……007。” 旁边的茅岩挪到公然身边,轻声问道:“然子,什么情况?” 公然小声说道:“巧合。” “什么巧合?” 公然示意他不要说话,听他们说。 薛家良听郑清说自己的外甥女就是郑清追求的那个空姐“007”,他的脸也尴尬地红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极力掩饰着窘态,指着双双问郑清:“她就是007?” 郑清看了看薛家良,又看了看薛双,点点头。 薛家良又问外甥女:“小双,你的工牌号真是007?” 薛双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点点头小声说道:“尾数是。” “啊?哈哈哈。”薛家良忽然笑了起来,他拍着郑清的肩膀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你说……你们……哈哈,好,好,今天晚上我请客,把德子叫来,太巧了……太巧了!” 看得出,薛家良是赞同郑清和外甥女好的,这也等于在向郑清和外甥女表明态度。 只是薛双听舅舅这样说,忙冲他暗暗摆手,意思是不成。 薛家良看着她问道:“双双,你什么意思?不肯?” 薛双无奈地说道:“我今天晚上的航班,要飞回去。” “晚上几点?” 薛双在心里说,舅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给外甥女留余地,就嗫嚅着说:“十一点的航班,但是要提前两小时进站。”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不就是提前两小时吗,我保证你晚不了。茅老弟,麻烦你给瑞德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马上给三儿打电话,让他在宾馆附近找个酒店,一切都来得及。” 茅岩一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出去打电话了。 郑清仍然站在原地,自打他看见薛双的那一刻起,就跟木桩子楔在原地一样,就跟傻了一样注视着薛双。 薛双侧过头,不去看他。 公然看看薛家良,又看看薛双,示意他征求一下外甥女的意见。 不知是薛家良这两天受的刺激太大傻了还是怎么的,他居然读不懂公然的眼神了,走过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公然怪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征求一下外甥女的意见,也许她还有事要安排呢。” 薛家良看着外甥女,说道:“双,你试也考完了,应该没事了吧?北京你又没有熟人?还是你想逛逛北京城?” 薛双暗暗叹口气,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薛家良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吗?叹什么气?” 薛双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没事,随你安排吧。” 这时,反应过来的郑清说道:“要不我陪你转转?” 听郑清这样说,薛家良一拍巴掌说:“你这才像男人说的话,我准了,你们两个出去溜达溜达吧,一会等我电话。” 郑清笑笑,心说,本来接下来的时间也是属于他们俩的,只是阴差阳错,在这里相遇。 薛双听舅舅这样说,就不情愿地说:“就在这里吧,外面热了。” 薛家良连忙摆手,说道:“丫头,这里可不行,一会护士就该往出赶你们了,这样,医院后面有个小花园,你们去那里坐坐,等一会我去找你们,咱们去饭店喝水聊天。” 姑娘仍然低着头,默默地点了一下。 呆立一旁的郑清有些喜出望外,赶忙站到一边,手一伸,冲着薛双说了一句:“请。” 薛双默默拿过自己的双肩包,郑清一见,主动上前给她拎包。 姑娘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她看着公然,不好意思地说:“舅妈,这是我妈妈的一点意思,是送给她大侄女的见面礼,您一定要收下。” 公然冲姑娘笑笑,接了过来,说道:“好,我收下,我替女儿谢谢她大姑!” 薛双立刻笑了,她的笑很迷人,眼睛眯成一条弯月,让人感到很舒服。 公然发现,薛双的确很好看,尽管她的笑里有些职业成分,但看得出,她还是一个心地单纯的姑娘,只是突然的偶遇,加上薛家良的武断,让这个姑娘有点不知所措罢了。凭经验判断,她在空中工作的时候,绝不是这样的羞涩和腼腆。 虽然是初次相见,公然却很喜欢这个外甥女。 薛双的举动提醒了郑清,他也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双手颤抖着放在公然的手里,说道:“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侄女的,跟你们没有关系。”说完,转身就去追薛双了。 公然迅速将两个红包塞到枕头下面。 薛双和郑清出去后,茅岩和卜月梅进来了。 茅岩跟薛家良说道:“薛哥,德子马上过来,然子,苗苗问你缺什么,她好让德子给你带来。” 公然摆着手,说道:“目前什么都不缺。” 茅岩看了看表,说道:“好吧,那我去宾馆找三儿坐会儿。” 薛家良说:“你要去的话我就不给他打电话了,这小子电话一直占线,你们俩就近找个饭店定个房间,我们一会就过去。” “好吧。”茅岩说着,就跟卜月梅和公然摆摆手:“卜姨再见!然子,好好养,快点棒起来!” 公然挥手跟他再见。 茅岩刚出去,刘三就打来电话,他说:“叔,你给我打电话着?” 薛家良说:“三儿,茅岩去找你了,你在附近找个饭店,我外甥女和郑清来了,一会德子也过来,咱们几个坐坐。” “好的,我马上去门口等他。” 挂了刘三的电话,卜月梅和公然都不由得笑了。 薛家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俩人,问道:“笑……笑什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笑了。 薛家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有那么好笑吗?” 1126、骂人不带脏字 卜月梅笑而不答。这时,进来两个护士,其中一个说要给孩子打疫苗。 公然一听,就抬起身子,说道:“这么小就打针吗?” 护士笑了,说道:“必须的。” “哦。”公然赶紧掉过头,不敢看护士给女儿打针。 女儿一直在睡,刚才那么多人都没影响她安睡,她无法想象正在熟睡中的女儿突然疼醒是什么感觉,就急忙说道:“等会再打。” 护士不解地看着她。 她蹭到床边,用手扒拉女儿的脸蛋,说道:“稍微耽误一会,我让她醒来后你再给她打针,不然她会吓醒的。” 护士笑了,说道:“你真是个细心体贴的妈妈。” 这时,另一个护士要给她清洗伤口。卜月梅就抱起女儿,说道:“打吧,不醒也没关系,有姥姥抱着,她不会受到惊吓的。” 薛家良一听要给女儿打针,早就躲了出去,他也不忍看这么小的小人儿被针扎的场面。 哪知,当护士打针的时候,女儿只是撇撇嘴,刚要哭出声,护士就拔出了针头,打完了。 卜月梅抱着孩子不停地说道:“好了,好了,你真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小姑娘,不怕不……” 护士给公然清洁完伤口后,说道:“看来你身体素质的确好,伤口愈合得很好,估计再有三两天你差不多就能活动自由了。奶下来了吗?” 公然说:“有些胀。” 护士说:“要多用热毛巾敷,千万别拿这事不当事,多么高级的奶粉,也顶不上母乳,适当增加营养。” 卜月梅说:“一直在吃医院的配餐。” 护士说:“医院的配餐就行。另外,洗干净后,让孩子多吃吃,别不好意思。” 公然点点头。 护士出去后,薛家良进来了,他凑到女儿跟前说:“怎么没听见她哭?” 卜月梅说:“就那么一小下儿,她刚要哭,就完事了。” 薛家良耿直脖子说:“一小下也疼呀!” “呦呦呦,你如果心疼你闺女,以后再打针的话你替她吧。”卜月梅奚落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的意思是我闺女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坚强!” 刘三打来电话,告诉他已经定好饭店。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卜姨,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不去,一会让孩子试着吃她妈妈的奶。” 公然说:“老薛,双双和郑清的事,要顺其自然,你不要家长做派。” 薛家良一怔,问道:“我有吗?” “目前有这个矛头,但愿没冒出头。” 薛家良说:“你是指我今天晚上情况吗?说实话,我的确有撮合他俩的意思,也有答谢各位的意思,还有更主要的就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从来都没帮助过她什么,只是在考学的时候给她出主意让她报考了西北这所大学,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她做过,她也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今天见着她,没想到变得这么优秀了,也是高兴。” 公然不再说什么。 当薛家良赶到饭店的时候,白瑞德已经到了,他正在跟茅岩和刘三说着什么,两个人听了他的话不时大笑。 薛家良进来,看着茅岩和刘三问道:“他在跟你们说什么,这么绘声绘色的?” 刘三笑着起身给他倒水,茅岩笑而不答。 白瑞德说:“老薛,你是不是没想到007居然是你家的人?”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喝了一口水,说道:“这个……的确没想到。” 白瑞德扭头看着他,不怀好意地说道:“这次,是不是大脸了?” 薛家良一听,梗着脖子说道:“打什么脸?” 白瑞德说:“你之前跟小郑说了那么多007的坏话、狠话,没想到说到自己外甥女的头上了?你介不介意我告诉外甥女?” 薛家良就知道他指的是这个,就瞪着眼说道:“你敢!” “哈哈哈。”旁边的茅岩和刘三又是一阵大笑。 白瑞德显然不会失去这个打击薛家良的机会,又说道:“出于咱们兄弟间的感情,打死我我都不告诉外甥女这些,但是你这个嘴以后得改改了,都当市长了,不能再逮着什么说什么?” 薛家良尴尬地说:“市长怎么了?我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说,是在家里说的,而且就我们两个人,这个小郑,怎么连这些话都跟你?回头我得骂他。” 白瑞德说:“你呀,当务之急不是要骂他,而是怎么讨好他,不让他把这话告诉给外甥女,我看,外甥女也是个有思想的女孩子,不是等闲之辈,应该也遗传了你性格中的某些优点,所以你还是求自保吧!” 薛家良说:“你是骂人不带脏字啊——” 茅岩和刘三又忍不住大笑。 这时,房门被打开,郑清和薛双站在门外。 郑清伸手请薛双先进,他慢她两步进来。 薛家良发现,郑清表现得很绅士,而且有礼有节,不知为什么,从他的表情中,薛家良发现他们两个人应该谈得不是太理想,郑清表情有些严肃。 薛家良给薛双介绍道:“双儿,这位也叫舅舅,去过咱家。” 薛双笑着说:“是白舅舅吧?我听妈妈说过。” 薛家良急忙更正道:“曾舅舅。” 白瑞德说:“白舅舅也行,你怎么方便怎么叫。” 薛双坐在了薛家良身边,郑清则坐在白瑞德的下手。 从他们俩人分开坐的举动看,薛家良感觉事情进展不是太乐观。 菜和酒都上来了,刘三开始给大家倒酒。 薛双自然不喝酒,茅岩也不喝,因为白瑞德是打车来的,为的是让茅岩开车。 这里是首都,比不得青州,所以薛家良不敢死乞白赖让茅岩喝酒。 当刘三要给郑清倒酒的时候,郑清挪开杯子,说道:“薛哥,我也不能喝……你别瞪眼,我刚接到刘书记电话,明天早上头六点,我们要准时赶到怀东。” “怀东?又有事了?” “嗯。” 出于纪律,薛家良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问道:“那么早?” “是的,明早六点,怀东有一个春季全民健身长跑活动开幕式。” 1127、不想恋爱 一切都不用问,薛家良明白,他们要带的人,肯定是市领导,而且会在开幕式上出现,这是纪委带人的套路,有时为了引起更大的警示效应,带人往往会选择开会或者在某个公开的活动上将人带走。 “那你几点的火车?” 郑清说:“我还不知道,一会到车站再看吧。” 薛家良说:“夜车不多,这样吧,让三儿送你回去,顺便也让他回家拿点东西。” 郑清说:“如果专门送我没有必要,干咱们这行的,临时任务,夜间出差也习惯了。” 薛家良说:“我想让卜姨也回去,让她回去休息一下,她也太累了。” 薛家良说完,看着白瑞德,说道:“那咱俩喝点,把你那天的亏空补回来?” 白瑞德说:“我都没开车,就是想跟你喝点,只是别多喝,桌上有三个人要赶路,一人别超过三两。” “行。” 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没有因为喝酒耽误时间。 薛家良给公然打电话,让卜月梅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跟刘三和郑清他们回去。 卜月梅不回去,她只是嘱咐刘三,将一楼衣柜里的一个包裹带回来。 白瑞德说:“卜姨不回去是担心你照顾不了她们娘俩,也好,公然是顺产,再有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一块再回去也好,明天是周一,你要是不回去上班,千万别忘了跟省里请假。” 薛家良一拍脑门,说道:“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一会我就给秘书长打电话。” 刘三提前将车开了过来,大家送郑清到门口上车。 茅岩示意白瑞德放慢脚步。 薛家良跟着郑清后面,给郑清拉开车门。 郑清转过身,冲着几步开外的白瑞德和茅岩抱拳再见。 “老薛——” 薛家良听到白瑞德叫他,就回头看。 白瑞德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薛家良又叮嘱了刘三两句,让他夜间开车注意安全。 刘三点点头,将房卡交给他。 白瑞德嫌他磨蹭,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一边走去:“你真是看不出高低,没喝多吧?” 薛家良说:“就那点酒还能多?” 白瑞德指了指薛双的背影。 薛家良这才明白瑞德的意思,是想让两个年轻人单独告别。 这时,郑清主动伸出手,跟薛双告别:“小薛,再见,无论如何,认识你都是我非常快乐的一件事,我有妹妹,不在乎再多一个,希望以后你能记得我。” 薛双也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笑着说:“我可不敢当你妹妹,我舅舅还不骂死我,你和他们一样,是舅舅辈儿的。” 郑清心一酸,用力拉过薛双,抱了她一下,转身就上了车。 白瑞德高兴地捅了薛家良一下,小声说:“有戏,俩人都拥抱了!” 薛家良却下意识地摇摇头。 薛双走了过来,她说道:“舅舅,我也该走了。” 薛家良说:“你怎么走?” “打车。” “那还行,大晚上怎么能打车?” 茅岩赶忙说:“我和你白舅舅送你吧。” 薛双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薛家良也想知道薛双对郑清的态度,就看着茅岩问道:“你没有事吗?” 茅岩说:“没有没有,如果德子着急回去就打车。” 白瑞德说:“我晚点回去没事,好不容易看到亲人了,多待会。” 薛家良说:“那好,我打个电话。” 薛双说:“舅舅,我真的不用你们送,打车都成习惯了……” 薛家良冲她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薛家良对着电话说:“然子,我晚点回去,送双儿去机场。” 公然说:“好,等等,卜姨说你回来后就不要来医院了,今天晚上她陪我。” “那还行,如果没事就先让她回宾馆休息,我回来的时间不会太长。” “好吧,听你的。” 路上,薛家良问旁边的外甥女:“小双,你看我那个兄弟怎么样?” 薛双不假思索地回答:“哪个兄弟?” “就你认识的那个呀?” “哦,你是说郑舅舅啊,不错呀。” “他怎么也成了你舅舅了?” 薛双说:“他是舅舅的兄弟,当然是舅舅了。” 前边的白瑞德差点笑出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薛家良岂不知白瑞德有嘲笑他的意思,就有些生气地说:“他不是你舅舅,前边这两位才是你舅舅。” 薛双不吭声了,就将手机的耳机塞到耳朵上,准备听音乐。 薛家良一见,急了,说道:“我问你话呐?” 薛双见舅舅的语气严肃了,就赶忙拔下耳机,故作不解地问道:“什……什么话?” “装什么傻?你对小郑有没有意思?” 薛双成心装傻,说道:“我跟他……什么意思?” 白瑞德又赶忙捂住嘴。 薛家良觉得很没面子,就说:“人家小郑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了,是成还是不成得给人家一个痛苦话儿。” 薛双见自己不能再装了,就为难地说道:“舅——咱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个?” “不说这个我跟着送你来干嘛?” 薛双撒娇地说:“等我回去给你打电话,向你单独汇报好不好?” 薛家良说:“不用单独,前边那两位都是你亲舅,有什么尽管说,不必避讳。” 薛双见避不开了,就正色地说道:“我跟他不可能。” “为什么?他配不上你?” 前边的白瑞德听了这话就替薛家良捏了一把汗。 薛双说:“是我配不上他行了吧?” “你要真是配不上他,他干嘛对你还那么念念不忘。” 薛双扭头看着舅舅,半天才说:“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行吗?” 薛家良一怔:“为什么?” 薛双说:“因为我要学习,要奋斗,想要更好的生活,这个行吗?” “嗨!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个小郑是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 “他今年36岁。”薛双闷闷地说道。 薛家良又是一怔,说道:“36岁怎么了,男人大几岁知道疼人……” 薛双再次打断他,说道:“是,他好,他是精英是才俊,可是舅舅,我现在不想、不能恋爱,这行吗?” 1128、 薛家良说:“你不小了,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恋爱?” 薛双说:“我说了,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我要学习,要奋斗。” “你奋斗得很好啊,你看,你没有沾任何人的光,成为一名优秀的空……乘人员……”他没有用“空姐”这个称谓,又说:“而且一口还能说两个国家的语言……” 薛双小声说道:“四国,还有日韩!” 薛家良又是一怔,随后说:“就是,你看,你一口会说四个国家的语言,恐怕我周围再也找不出这样的人了,你还要怎么奋斗?就是不干这个空乘工作,你现在就业也是没有问题的,会有更好的工作等着你,你还发愁没有好工作吗?” 薛双见无法跟舅舅沟通,索性闷头不语了。 薛家良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郑清的好,薛双的确听不下去了,再次用话堵他:“一个连告诉你自己是做什么的欲望都没有的人,你让我怎么跟他谈恋爱?” 薛双总算说出一条实质性的意见,薛家良感觉自己没白费唾沫,就说:“这你就不懂了,他是奉命办差,从事这个工作的,别说是跟你萍水相逢,就是对自己的家人也不能说,你问问你曾舅舅,他是不是这样?” 白瑞德说:“双双,你舅舅说得对,因为纪委工作的特殊性质,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知道被派哪儿、去干嘛。” 薛双见旁人加入进来了,就有些尴尬,她说:“嗯,我明白,我现在……真的不想恋爱。” 薛家良说:“你不想恋爱,想奋斗也对,但你奋斗到什么程度?” 薛双一听他这样问,就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说:“我从实习生开始干起的,实习期满后,我就开始飞国际航班了,你知道吗,我们是按飞行小时发工资的,另外,我现在是头等舱的乘务员,将来还能晋升乘务长和经理什么的……” 不等外甥女说完,薛家良就点着她的脑壳说道:“你怎么比我官迷财迷,趁年轻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那么辛苦。” 薛双看着他说:“你不知道,嫁人才是最辛苦的事。” “那你也要嫁呀?” “那可不一定,有合适的就嫁,没合适的就不嫁。” 薛家良说:“胡说!女孩子哪有不结婚嫁人的?” 薛双说:“可以结婚嫁人,但没必要这么早,我要让自己达到一个目标后再考虑个人问题。” “什么目标?” 薛双说:“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能帮助家里改变生活现状。” “你们家现状很好,用不着你去改变。你妈说你工资都比我高,你还要什么经济实力?” “我比你工资高是我飞行的小时累积的,另外也是因为飞国际航班的缘故,不然工资也不高。” “你个小财迷疯!” 薛家良又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女孩子,别总是把钱呀钱挂在嘴边,让你两位舅舅笑话。” 茅岩说道:“不笑话,我反而认为外甥女对自己的人生有目标有规划,而不是满脑子想着嫁个好人家走捷径。” 薛双说:“还是这位舅舅理解我,捷径的问题我从来都没敢想过,我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努力奋斗。虽然我是女孩子,但是长女,对父母对家庭更要有一份责任,要足够强大,不能像当年妈妈那样,被姥姥过继出去。” “废话,那是哪辈子的事了?”薛家良呵斥道。 薛双看着舅舅,认真地说:“但是舅舅,这件事从小妈妈就跟我说过无数遍,让我觉着做女孩真是有很大的危机感。” 薛家良生气地说:“你那个妈,跟你说这些干嘛?当年,是迫不得已,不是你姥姥非要把自己女儿送人,是你姥爷之前答应他大哥了,为什么迟迟没有把你妈送过去,是因为你妈年纪小,你姥姥舍不得,直到你姥爷病重,怕你姥姥不履行诺言,临终时才把你妈送过去。” 薛双说:“那姥爷和姥姥怎么不把舅舅过继出去?” “这……”薛家良看着她,说道:“你是不是受你妈的影响,才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薛双笑了,说道:“有点。” “我记得我曾经跟你妈矫正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是头大的孩子……” “还因为她是女孩,如果舅舅是头大的孩子,姥爷和姥姥肯定舍不得把舅舅送出去。”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废话!谁家会把儿子过继出去?除非儿子多养不起。” “所以还是因为妈妈是女孩呀?” “你不要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跟你没有关系!再说,也没过继给别人,毕竟没出咱们薛姓人家,又是前后院,如果是外姓人,你姥爷和姥姥也不会把闺女过继出去的,孩子又不多,也不是养不起。” 薛双说:“谁说跟我没关系?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不会姓薛。” “死丫头,姓薛怎么了?辱没你了吗?” “那倒没有,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给妈妈造成很严重的心理阴影,她说开始的时候,见了她妈都不搭理,也不叫妈,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懂她的意思,是在对我进行旁敲侧击,让我努力学习,将来有个好生活,女孩子,必须做到独立、自强才能不被人看不起,才能不被父母看成是赔钱货。” “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琢磨这些有什么好处吗?” 薛双笑着说:“我倒没一天到晚地琢磨,有时琢磨琢磨好处还是有的,最起码能让我自强自立。舅妈那么好的家庭都不依靠,靠自己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就崇拜她这样的女人。” 薛家良没想到她绕到这儿来了,一时无语。 薛双忽然说道:“舅,你见过妈妈的过继单吗?” 薛家良一怔,赌气说道:“没有。”他的确没有见过。 薛双说:“有一次收拾东西,我从墙柜里翻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有妈妈一个活期存折和一点钱,还有宅基证、土地承包证什么的,在一个塑料皮的夹子里,我看到一张发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的字,还是竖行的……” 1129、为薛双捏了一把汗 “哦?” 薛家良一怔,他暗暗埋怨姐姐,这么多年了,四位老人都作古了,她还存着那东西做什么! 薛双说:“在塑料皮的另一面,也有一张发黄的纸,这个是爸爸当年入赘时写的凭证,什么‘不更名改姓,但要摔盆打瓦、养老送终’等。” 薛家良说:“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哪个村没有这种事?就是现在还有过继的、入赘的呢,比比皆是,你比如,你舅妈家就她一个女儿,我是他家女婿,她的老人就是我的老人,我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们养老送终,我虽然不算入赘,但跟入赘有区别吗!” “有区别,表妹不会随舅妈的姓?而我和弟弟随了妈妈的姓。” “你……”薛家良一时无语。 薛家良以前几乎没跟外甥女交流过这些问题,见了她的面都是督促她如何努力学习,很少这样跟她谈过话。 “你是现代大学生,应该看开些,不应该纠结这些问题?” 薛双说:“是的,我能看开,但这两样东西确实刺激了我,也鞭策了我,不然我可能考不上大学,可能没有今天!另外我打内心里心疼妈妈,心疼爸爸,所以才立志要自强自立,要让妈妈不能因为头胎生个女儿就自卑。” “头胎是女儿就自卑吗?我还生了个女儿呢?而且肯定还是独生女,怎么了?” “你敢说你没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吗?”薛双好不留情地问道。 白瑞德为薛双捏了一把汗。这个薛双,性子的确随薛家良,难道老薛家的人,都是这样? 薛家良面对外甥女的提问,他一时不知该怎样答复。 “我没有。”薛家良回答。 薛双说:“我不信,小时候,你见了我和见了弟弟表情就不一样。” “你……你这丫头成心气我是不是?怎么重男轻女了?怎么见了你跟见了你弟弟不一样了?” 薛双说:“你今天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我……我有什么表现?” “自己回去想吧,我不说了。” 薛家良急了:“是,我今天的确有意撮合小郑你们两个,因为我了解他,他不但工作努力,人也非常踏实,但最终还是你自己拿主意,难道你就因为这些对我有意见吗?” 薛双没有说话。 薛家良见她不吭声,又说:“你看你,真是长本事了,连你舅都不放在眼里了,还翻出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别说是你,就是你妈都不提这些了,你提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你姥爷姥姥刨出来,让他们复活,然后听你开他们的批斗会?才几天的黄毛丫头,学会教训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着外人说这些废话!” 见舅舅发火了,薛双也毫不示弱,她说:“我说私下再跟你交流,是你偏要我现在就表态,所以引出这么废话!” “这么说是我不是了?我再怎么让你说,也没让你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这不是陈谷子烂芝麻,是历史,虽然是过去的事,但我们要以史为鉴,不再犯过去的愚昧错误。” “怎么愚昧了?你妈把你送人了吗?” “没有,但自从我小时候知道妈妈的事情后,我一直担心她把我送人。” “胡搅蛮缠!” “我没胡搅蛮缠,我说我要学习要朝着好生活奋斗,是你说女孩子就得嫁人的,嫁人也是要有资本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能嫁到什么好人?” “小郑不是好人吗?省直机关工作,处级干部,本本分分,他怎么不好了?” “那是你的审美,再说我也没说人家不好,只是说我不想恋爱,好了,这个问题不要说了,咱俩有代沟,无法沟通。” 薛家良一时语塞。 白瑞德笑出了声,他打着圆场,说道:“双双啊,你太了不起了,你在我眼里就是巾帼英雄啊,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都是他欺压我们几个人,从没见有人欺压过他,我今天送你真是来着了,让我开眼了!” 薛双一听,赶忙央求白瑞德:“舅——您千万别这样说,您这样说不是给我加罪吗,谁敢欺压他呀,他就是活阎王,活祖宗。” 茅岩不由笑出声。 白瑞德说:“还是你行,这些话我们都背着他说,你敢当面说,胆子太大了。” 薛双赶忙扭头看薛家良,薛家良生气地将脸扭向窗外。 白瑞德说:“今天,你让我见识了薛家后代的不屈精神,这种精神会代代相传。” “行了你,闭嘴吧。”薛家良不耐烦地说道。 白瑞德回过身,看着薛家良:“你看,你这人就是捡软柿子捏,惹不起外甥女,惹我?” “我该,我欠!” 薛双说道:“市长大人,咱可不兴记仇啊!对了,我还给你和小妹妹带礼物了呢,刚才被你们这么一搅合,我都忘了。” 双双说着,就拿过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薛家良,说道:“这个,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剃毛器。” 薛家良以为是剃腋毛的,就说:“我要它干嘛,我又不是舞蹈演员。” 薛双“咯咯”笑了,说道:“对不起,不是剃腋毛,是剃鼻毛,省得用小剪刀剪了。” “你又没有男朋友,你怎么知道这些?” 薛双说道:“我有弟弟呀。” 薛家良笑了,他低头打量这个小盒子。 这时,正在聚精会神开车的茅岩,善解人意地给他们打开顶灯,为的是让他们方便看礼物。 薛家良说道:“不错,还是德国货,我也洋气洋气!对了,你这是特地给我买的?” 薛双说:“也不是,我们飞国际航班的时候,是同事的男朋友特地让她买这个,我觉得这个东西很新鲜,也好玩,就买了两个,另一个上午送给我弟弟了。” 薛家良说:“你去看你弟弟了?他怎么样?” 薛双笑着说:“他挺好,比我想象得好,就是忙。本来打算我们两个一起来医院,结果等了他一上午,他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我就自己来了。” 1130、没捞到便宜 薛双说着,又掏出一个红色的首饰盒,说道:“这个是我特地给小妹妹买的小礼物,你别嫌弃,这可是在北京最有名的珠宝店买的,货真价实,我自己都戴假。” 薛家良笑了,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对银质的小手镯,每只小手镯上,还带着三只可爱的小铃铛。 薛家良摇了摇,说道:“还真有响声?” “那是,这是售货员给我推荐的,她说,小孩子喜欢动,小胳膊只要一动,小铃铛就会响,而且这个声音不刺耳,她就会寻找声音,还能起到早期开发智力的作用。” “哈哈,好,我替她谢谢她表姐,还是有外甥女好,有人给惦记买礼物。” 白瑞德说:“就是啊,听得我心里直痒痒,改天我也得去找个外甥女,不然我总是用小剪刀剪鼻毛,将来老眼昏花一不小心再剪到鼻子。” “哈哈。”茅岩笑着关上了顶灯。 薛双说:“不用找,我是现成的,我后天就飞国际航班,我会给每个舅舅带一个的,如果我来不了北京,就用快递给你们寄来。” “别别别,太麻烦,我就是顺嘴这么一说,你还当真?” 薛双说:“必须当真,我一下子认识了这么多舅舅,高兴!” 白瑞德说:“行,但是不能花你的钱,这个钱,让你亲舅舅给你。” 其实,薛家良的手早就从兜里掏出了钱夹,听白瑞德这样说,就故意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说你这个人真会买好,本来我这钱夹都掏出来了,你说这话,得,算你点正。双儿,舅舅不能花你的钱,这是下次买刮毛器的钱。” 薛双笑着按住他拿钱的手,调皮地说道:“舅,别谈钱,俗!” “哈哈。” 茅岩和白瑞德大笑。 薛家良说:“我这做长辈的,花你的钱心里不舒服。” 薛双说:“是我孝敬您的。” “你看你从上学到参加工作,我这当舅舅的没为你做过什么,再花你的钱,我这老脸就没地方放了。” 薛双说:“谁说你没为我做过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去县城上高中,没钱交学费,都是你给我教的。上高三的时候,周六日我去肯德基勤工俭学,被你知道后劈头盖脸骂了个人血喷头,你说高三的时间金子都不换,当时就给了我七百块钱,后来又给了我三百,我说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还跟我开玩笑,说趁着现在你没有舅妈,给了就给了,将来娶个厉害的舅妈,想给,也给不了你了。” 白瑞德忍不住笑了,说道:“双双,你这个舅舅跟你说话也这么没正行啊?” 薛双说:“还行吧,别看他表面上看着凶,其实他的心最软,我和弟弟都很喜欢他,都在暗中拿他当偶像崇拜着。” 白瑞德转过身说:“双双啊,你可不知道,有些人他就不怕坐高轿,你再往高处抬他,他就更找不着北了。” “哈哈。” 薛家良一边笑着,一边将一沓钱悄悄往薛双包里塞。 薛双发现了,她制止住他,说道:“你要是不忍心花我钱,就给我攒着,等我将来出嫁,你给我塞个大红包吧,小了我不收。” 薛家良见外甥女不肯要钱,就将钱装回钱包,说道:“你现在不要别后悔,大红包的事以后再说,你连对象都不找,还谈什么大红包!” 薛双一听,就扒着茅岩的椅背说道:“毛舅舅,您还是让我下车吧,这说着说着又回来了,我可是不想听了。” 茅岩故作认真地说:“你在这里下车是打不到出租车的。” 薛双说:“我认识路,而且没多远了,我跑步过去,就图耳根清净清净。” 茅岩说:“你痛苦的时间不会太长,再有几分钟就到了,塞上耳机听音乐。” “哈哈。” 薛家良一直将外甥女送到电梯口,他再次问她:“双儿,你到底对小郑哪儿不满意,我跟你说,我是最了解他的了,根儿正,心正,人也正。” 薛双见舅舅说得正经,也就很认真地回答:“舅,你要是说一个人好,我百分之二百相信,我也觉得他符合你说的优点,但是,我目前真的不想恋爱,不是因为他不好,我没有问他底细的冲动,也没有想见他的冲动,这些就足以说明,我对恋爱没有冲动,进而对他也没有任何冲动,一句话,没感觉。不光是他,我们机长还给我介绍了一个,我说我不见,他死乞白赖让我见,结果跟小郑一样,不了了之。” “有感觉是什么样?” 薛双笑着拍了舅舅一下,说道:“就是心动了一下,心动的感觉。老同志,你想想当初见我舅妈是什么感觉就知道了?算了,我不给你普及这方面的知识了,拜拜。” 外甥女跟他招了一下手,马尾辫一甩,转身就下了电梯。 薛家良见她仍然穿着白天那件大黄笑脸的白背心,就嚷道:“穿上长袖的,晚上冷。” 外甥女没有回头,而是举起手,冲着他挥了挥。 薛家良自言自语地说道:“哼,长能耐了——” 回去的路上,白瑞德说:“老薛啊老薛,我今天终于知道谁是你的克星了,原来一直认为然子是,其实不然,双双才是你真正的克星,一路上,你就没捞到便宜。” “哈哈,她这性子随我。” “别忘脸上抓肉了。” “哈哈。”薛家良自豪地笑着。 白瑞德又说道:“还别说,小郑用的这个词很准确,空中的蔷薇,还真不好惹。” 薛家良说:“所以她说自己没有谈朋友我信。” 白瑞德回过身,看着薛家良问道:“那……什么高官了、大款了、豪车排队了,这些说法成立不?” “去你的,原来小郑什么都跟你了?这小子,敢出卖我!” “你别忘了,他跟我时间可是比跟你时间长,再说,也不叫出卖你,咱们之前所有的人都不知道007是你外甥女啊?我说,你那么能掐会算,怎么就没掐算出他爱上你外甥女了?” 1131、近人远之 “唉——”薛家良叹了口气说:“我根本就没往她身上想,否则我说那些干嘛呀?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成心把笑柄往你们嘴里送——” “哈哈。”茅岩也忍不住大笑。 白瑞德沉思了一下说:“空中蔷薇,有味道。” 回到医院,公然告诉他,护士来过,问小孩叫什么名字,好给填出生证明。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然子,给爸爸打电话,求他老人家给孩子赐个名吧?” 公然和卜月梅对视了一眼,笑着说:“我已经猜到你会将父亲的义务转嫁给爸爸的,既然如此,那你给爸爸打电话。” “好。”薛家良拿起电话,就给龚法成打了过去。 龚法成正在书房看内参,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后,他想了想问道:“她这辈儿的名字几个字?” 薛家良说:“我就哥一个,大伯家没有孩子,姐姐过继,按照农村习惯,上辈名字两个字,下辈儿就一个字,跟上辈区别开就行,我姐家的孩子都是两个字。” 龚法成略微沉吟了一下说:“我昨天晚上闲着没事,的确想了一个名字,单字‘姝’,取自《诗经?邶风》静女其姝之意,意为美好的女孩。” 薛家良说:“薛姝,爸,这个名字好,有诗意,我喜欢,我征求一下卜姨和小然的意思,如果她们也喜欢,咱们全家就算通过了。” 薛家良没有挂电话,冲着卜月梅和公然说道:“薛姝,取自诗经静女其姝的意思,你们俩认为这个名字如何?” 公然和卜月梅早就竖着耳朵听他俩的谈话。 无论龚法成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卜月梅都不会反对,会无条件拥趸。 对于公然来说,尽管她对女儿的名字有否定的权力,但听了爸爸取的这个名字后,就暗暗佩服爸爸,她知道爸爸肯定做了功课,而且这个名字也符合她对女儿未来成长的要求,就冲薛家良举手,表示同意。 卜月梅见公然举手,她也举起手。 薛家良高兴地说:“爸,全票通过,就叫薛姝了!谢谢爸爸!” 龚法成见女儿和女婿采纳了他给小外孙起的名字,内心很高兴。 其实,他并没有想女儿想的那样做了功课,这么名字的灵感还是来自曾耕田说的那句话“我的孙媳妇有了”,他的脑海里当时就想起“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这个美妙浪漫的诗句。 也许是老辈人对自己年轻是浪漫爱情的回忆和憧憬,龚法成当时就想,如果女儿和女婿让自己给外孙命名,就取其“姝”,如果他们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那么这个“姝”也就埋藏心底了。 女儿和女婿都是高知阶层,这个名字得到他们的认可,龚法成心里很高兴,但他不会表现出来,面对女婿的兴奋,他谈谈地说道:“想着跟省里请假,别高兴得昏了头,也要跟市里打声招呼,尽管侯明不在家。小事更要沟通,免得产生误会,许多大矛盾都是由小误会累积而成的。” 薛家良说道:“好的,我之所以没老早跟省里和市里打招呼,怕同事们利用休息日来看公然,当然,也许我自作多情。” 薛家良暗暗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么想也对,我如果不是不放心家里,我今天就去北京看你们去了。一二把手都走了,我不能动,万一有点事没法交差。” “我们都理解,如果没有太大的事,大后天就出院回家了,您不用往这跑了。” “看情况吧,明天下午岳书记就回来了。” “嗯。您等等,卜姨跟您说话。” 卜月梅接过电话,说道:“老龚,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龚法成说:“我没听见,刚想给你往回打,家良的电话就到了。” 卜月梅说:“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这边,孩子大人都很好。” 龚法成这才问了一句刚才没好意思问女婿的话:小然的奶水下来了吗?” 卜月梅说:“今天下午孩子吃着,有一点,不多,下午玉娇嫂子来了,送来一罐鸡汤,这会她感觉有点涨奶,估计明天就能下来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母亲的奶就是馋奶,吃点好的奶水就充足。” 卜月梅说:“医院的营养餐也有催奶的作用,满打满算刚一天多,大夫说没那么快,怎么也要三天奶才能下来。” 龚法成说:“你们在医院太不方便了,没事就早点回来,回家养。” 卜月梅说:“你放心吧,不用惦记,医院什么都有,专门有产妇营养餐,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卜月梅还想说什么,就见公然直冲她招手,卜月梅就说:“你女儿要跟你说话。” 公然接过电话,说道:“老同志,你好吗?” 不知为什么,公然这句“老同志”居然叫得龚法成的鼻子有点酸,他知道女儿的个性,她是一个不太善于公开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说道:“我很好啊,只要你好。” 只要你好,这里都没有包括刚刚降生的那个小人儿。 公然岂能不知这句话的含义,在父亲心里,她最重:“爸,我很好,恭喜你当姥爷了。” “现在才祝贺我,晚了。” 公然调皮地说:“我早就想祝贺你,可是被别人抢了先。”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公然笑了,说道:“我不能抢了别人的风头,这叫近人远之,远人近之。” 听她这么说,卜月梅和薛家良故意对视了一眼。 公然说:“好了爸,不说了,刚才的话他们听见了,都表示出不服气,我这个人天生情商低,不会说好话,再说,他们该罢工了。”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好的,挂了吧。” 公然刚挂了电话,手中的电话就响了,她低头一看,说道:“侯……书记。” 薛家良接过电话,果然是侯明。 “侯书记,您好,有什么指示?” 侯明沉着语调说道:“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给我打?” 薛家良一听,心一沉,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1132、剑走偏锋 侯明接着说:“喜得千金,这么大喜的事儿居然不跟我汇报。”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从昨天到今天搞得我手忙脚乱,顾不上给您报喜啊!” 薛家良没问侯明是怎么知道的,他肯定是从龚法成或者是曾耕田这两条线上知道的,目前为止,连张钊都还没告诉。 侯明说:“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会整出不同的动静,那爹是那么好当的吗?这就是先给你个下马威。” “是啊,还真是下马威,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紧张得手脚冰凉,那一刻,什么主意都没有了,跟傻了一样。” “哈哈,这话我信。”侯明又说:“家良,我周三晚上回去,这次效果不错,等回去后再详细跟你说。” “太好了,祝贺您满载而归。” 侯明说:“你先忙乎她们娘俩的事吧,工作上的事电话指挥就是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明天下午能回去。” 侯明说:“你看着安排吧,等回去后再喝你的喜酒。” “好,有什么事您随时打电话。” 第二天,婴儿出现黄疸,孩子被护士抱走了,接受去黄治疗。 公然见孩子被抱走,她不了解情况,担心地流出了眼泪。 这个时候,她的两只奶隐隐胀痛,但孩子暂时吃不了她的奶,她心里很焦急。 卜月梅叫来护士,护士说小孩照完蓝光后她可以去喂奶。 如果胀得难受,就挤出来。 公然舍不得挤,她听茅苗说过,妈妈的初乳比黄金还珍贵。 就这样硬挺着过了半天,直到头中午,护士通知她可以去给孩子喂奶。 当护士从保育箱将孩子给她抱出来的时候,公然居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紧紧抱着女儿,眼泪就流了下来。 尽管大夫告诉她,新生儿出现黄疸是正常现象,而且她的孩子指标不是太高,很快就会恢复正常,那她的心也是提着的。 奶水还不是太充足,女儿似乎没有吃饱,护士接过孩子,说道:“还是吃奶粉吧。” 公然有些着急,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卜月梅搀着她回到病房,薛家良正在打电话,似乎在安排工作。 公然知道他下午要回去,就含着眼泪说:“老薛,你是不是要回去?” 薛家良说:“是的,下午有几件事要定下来,另外,明天党校有个处级干部轮训班,老侯回不来,老祝给他打电话,他让我代替他去讲两句,本来我想就让老祝讲,但是他说,老祝是老祝,你是你,所以, 今天走可能晚上回不来了。” 卜月梅说:“不用回来,你放心,有事我们找大夫。” 公然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回吧,不用惦记我们。” 薛家良知道公然担心女儿,就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出现什么问题咱们都不怕,一切听大夫的。” 就这样,薛家良没顾上吃午饭,到宾馆叫醒刘三他们就上路了。 刘三一早就从省城赶回来了。 路上,薛家良问他回家着吗? 刘三说:“没顾上,就打了个电话。对了,姓牛家的那个阳光房今天上午拆了。” 林金水上午已经告诉他这一消息,薛家良就问:“你从现场经过了?” 刘三说:“是的,我看见在拆,就把车停靠在路边,到跟前看了看,干活儿的人不是咱们拆违指挥部的人,后来听旁边的居民议论,才知道是老牛自己花钱雇人来拆的。” “你还听到什么了?” 刘三说:“还听到有人说,是他儿子着急让拆了,说政府这次也玩阴的了,天天纪委监察的摄像机对着饭店搞暗拍,弄得那些当官的都不敢去他家的酒店吃饭了,生意萧条得很,进的海鲜吃的人少都死掉了。” 薛家良一听,就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他家的饭店只有当官的吃吗?” 刘三说:“您这话我当时也跟那些人说过,那些人说,当官的是一部分,还有社会上的人,但这次社会上的人也不敢去了,因为左右都有查酒驾的,据说牛金曾托关系,找到市交警大队,要求别在酒店附近查酒驾,据说交警大队的答复说:查酒驾可以在任何地方设点,今天这里,明天兴许就去了那里,原来他跟交警部门的关系不错,但是这次不行了,公关失败。” 刘三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场也有人说他们家得罪了政府才导致他家饭店的生意冷清,导火索就是阳光房,所以他们自己主动拆除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心想,不是政府耍阴,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那天如果碰硬强行拆掉牛家的阳光房,上了年岁的老牛,有可能以死相逼,这样就激化了矛盾,更主要的是,还有可能被暗访的岳书记看见,实际上岳书记已经亲眼目睹了当时这一过程。 薛家良现在还记得,岳书记在回去的时候,把薛家良叫上车,问了他两个问题,其中就有面对阻力,为什么不敢碰硬的问题,薛家良当然巧妙地搪塞过去了。后来岳书记还说,阳光房的问题有结果的时候必须向他汇报。 关于这件事,薛家良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强拆出了问题,岳书记指不定又会说什么呢?这样不采取强拆的手段,而是剑走偏锋,最后事主自己乖乖地掏钱请人拆,这不得不说是个成功的经验,只是不能公开推广罢了。 薛家良在基层呆过,他深知在实际工作中,这些剑走偏锋的招术,有的合理合法,有点却与法治精神相悖,有点游走于法律政策的边缘,有的则带着鲜明的功利主义色彩,其结果也是双重的,既能化解工作中的难题,获得成功,但也有可能带来某些后遗症。 其实,在基层,有着许多不能说的经验,比如他在博阳时弄的那片观赏林区就是一个例子,他出发点是好的,为就是不把土地贱卖给投机分子,为百姓谋得更大的利益,殊不知,最后政府当了最大的投机者,受益的是那里的百姓。 1133、基层工作“三大难” 在实际工作中,基层干部经常会遇到大原则与工作任务相悖、大政策与具体政策相左、和各项政策互相打架的现象。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一边高喊减轻农民负担,一边强调人民的事情人民办。一边严令不许地方乱开减免土地出让金和税费的口子,一边又肯定和宣传“零地价”招商的经验……类似这样的现象不胜枚举。 比如这次,岳书记可以质问薛家良为什么不敢碰硬,但如果真的碰出问题来,就是稳定的大问题。 基层工作,好多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个合格的基层干部,不光是恪尽职守、埋头苦干,还要巧干、奇干;要把上级的各项政策和任务指标落到实处,还要具备较强的攻坚克难的能力。 前些年的粮食征购、税费收缴、计划的生育等工作,被基层干部誉为“要粮要钱要命”的三大难,谈起这三大难,无不望而却步。 如今,也有“三大难”,这三大难就上项目、保稳定、搞拆迁。 上级制定的政策和提出的要求,其实,细究起来,都有两头堵的毛病,以拆迁为例,很多省市都做出三年或者是几样大变样的规划和部署,青州也不例外。规定了所辖城市建设及棚户区改造的具体进度和指标要求,逼着基层大拆大建改变面貌,同时,又通过各种方式向公众做出许多承诺,向下级发布不许违法违规搞强拆的各种禁令等等。这就逼着地方官员们顶着多重压力,冒着巨大风险,采取各种招术,排除万难完成多方满意的工作。 试想,如果不懂审时度势一味苦干蛮干,是做不好本职工作的,不但做不好本职工作,还有可能被多方势力钻了空子。 薛家良回到单位后,他刚坐下,藏信就进来了,他笑吟吟地问道:“是不是弟妹生了?” 薛家良说:“你怎么知道?” 藏信一怔,说道:“看来我猜对了,生个什么?” 薛家良说:“女儿,要保密。” 藏信知道薛家良说“保密”的含义,他赶忙双手抱拳,说道:“恭喜恭喜!”随后又问道:“顺利吗?” “生产的时候很顺利,但是前期折腾得我抓墙摸不着马,搞得我措手不及,本来是想带着她散散心,谁料到……差点没生在半路啊——” 藏信说:“算错日子了吧?” “不是,是没想到这么快。”薛家良收住笑,说道:“方洋呢?” 藏信说:“我让他代表您去参加每周拆除工作汇报会去了。” 薛家良说道:“对,我都忘记了,今天是周一,这两天我完全黑白颠倒没有时间概念了。” 藏信笑了,说道:“陪床是件非常损耗精神的事,你这还好,是新生命,要是陪护病重的老人……” 薛家良说:“你说得我都经历过了——” 藏信恍然明白:“是的,你是出名的大孝子,我没见你人的时候,就听了好多关于你这方面的故事。” 薛家良笑了一下,进入工作正题…… 由于林金水在开拆除汇报会,所以常委会就安排到了下午四点。等开完会后,薛家良没有立刻会议室,林金水等人就在会议室跟他汇报全市拆违工作情况。 薛家良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藏信就要安排晚饭。 薛家良说道:“我已经有安排了,我干儿子要见我。” 藏信哈哈大笑,说道:“这个,我们不能跟他抢。” 薛家良晚上的确有安排了,刚才听汇报的时候,刘三发到他手机上一条信息,张钊已经准备好晚饭,让薛家良和刘三去他家吃饭,顺便跟他商量工厂近期准备开工的事。 对于张钊,是不可能跑到办公室跟他商量事情的,所以薛家良才答应前往。 薛家良刚走出电梯,就听祝建生在背后叫住了他。 祝建生说:“薛市长,侯书记跟你说了吗?” 薛家良眨着眼睛想了一下,问道:“是明天轮训班开幕的事吗?” 祝建生说:“是的。” 薛家良说:“说了,对于这块工作,我又不熟悉,你是主管这块工作的副书记,又兼着党校校长,有你就都代表了。” 祝建生说:“这次可是不一样,这次是新提拔上来的那批处级干部,原本侯书记应该讲课的,但是他临时出差了,我昨天跟他沟通了,建议让你到场,给这些干部上一堂课。” 薛家良刚要说话,祝建生就拦住了他,说道:“你千万别推辞,去年你在省委党校讲得那堂课反响就不错,如果你说没有准备的话,就把那期的内容搬到咱们这里来讲,也让咱们的干部开阔视野,认识和了解一下发达国家政府公共服务的水准和方法。你该不会只给省委党校的学习讲不给咱们市委党校的学生讲吧?”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笑了:“你呀,将军,好吧,尊敬不如从命,祝书记打鸭子上架,我不敢不上。” 祝建生忽而又认真严肃地说道:“处级干部培训班,学员们也都是重量级的干部了,你说,书记不到,市长再不到,我这班还怎么往下进行,就当薛市长是支持我们的工作。” 薛家良说:“什么你们我们的,都是市委的。你放心,明天我准时到!” 薛家良刚一下车,阳阳就跑了下来,扑到薛家良的怀里,说道:“干爹,我都想你了。” “是吗?我也想你了。”薛家良抱了抱他。 阳阳又说:“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小妹妹?” “哦?你怎么知道的?” 阳阳说:“是爸爸告诉我的,刘叔叔告诉爸爸的。” “哈哈。你这思维还蛮有逻辑性的。” “那你说什么时候?”阳阳追问道。 薛家良说:“有机会,你干妈和小妹妹还在医院。” “好吧。” 张钊早就开着门,等着他们进来。 他说:“家良,这么晚才下班?” 薛家良说:“周一事多,而且我上午还没回来。” 薛家良和刘三先后去洗手间洗手,阳阳早就给他们拿过一块干净的毛巾,刘三笑着说:“不错,没白疼你。” 1134、给党校学员讲课 张钊说:“不是我向着孩子说,是绝对没白疼,我把他接回来,去超市买菜,买什么菜,干爹和刘叔叔爱吃什么,都是他告诉我的。” 薛家良笑着摸着阳阳的脑袋,说道:“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当然,我还知道干妈爱吃什么,目前咱们家我就还不知道两个人爱吃什么。” “哦,哪两个人?” 阳阳看着张钊,说道:“他。” 薛家良说:“他呀,我知道。” “那你说说他爱吃什么?” 薛家良说:“你爱吃什么,他就爱吃什么,你不爱吃什么,他就不爱吃什么。” 阳阳略微想了想说:“有这么一点。”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一点吗?” 阳阳小大人地说道:“差不多,因为我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 “哈哈。”薛家良已经猜出他说的另一个人是谁,就故意问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阳阳说:“小妹妹。” 薛家良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小妹妹目前只爱吃一样,就是奶。” 阳阳抿着嘴笑了。 吃饭的时候,张钊跟薛家良汇报,生产线已经安装调试完毕,最近准备找个合适的日子举行个开工仪式,也是欢迎新员工入厂仪式。 他还告诉薛家良,本来不想搞这个仪式,但是小伍告诉他,集团派一位副总来,这位副总提出搞这个仪式。 薛家良说:“可以搞,说吧,要我们怎么配合?” 张钊说:“集团派来的肖副总已经到了青州,今天回北京办事处了。他跟我说,想让地方党委和政府领导出席投产仪式。” 薛家良说:“这个,侯书记去年底定的制度,不许党政领导出席任何庆典、剪彩仪式。” 张钊说:“我们这个跟庆典剪彩不同,就相当于奠基仪式,另外,也算是政府引进的企业,跟他们性质不一样。” 薛家良说:“我知道,后天侯书记回来,我跟他说说。” 第二天上班,薛家良直接奔了党校,稍作休息后,党校领导班子在祝建生的带领下,簇拥着薛家良走向主席台。 简短的开班仪式结束后,就是领导授课时间。 一阵掌声过后,薛家良微笑着说:“我今天是被你们的祝校长绑架来的,本来处级干部培训班的第一课应该是侯书记讲,但是侯书记给咱们划拉食物去了,他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就把我赶来了……” “哗——” 一阵笑声过后,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薛家良诙谐幽默的开场白,代替了板着面孔的说教,课堂上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 他接着说道:“我是第一次出现在咱们市委党校的讲台上,我往下一看,受到了刺激,因为我看到的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年轻的面孔,让我坚信上次提拔起来的这批优秀的处级干部是最优秀的,因为你们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就是年轻。” “我在这里并不是说那些年纪不轻的干部就没有优势,跟年轻人相比,年纪大的干部优势就是阅历、是经验,还有遇事不惊的沉着稳重。” “昨天接到祝书记的命令后,我就一直在琢磨我今天讲点什么,讲政策、理论,我讲不过党校的专业教授,将基层工作经验,恐怕我还没有在座的经验丰富。祝书记让我讲讲国外政府在公共服务领域里的先进理念和思想,我想了想,那些尽管对我们会有启发,但离我们太远,我还是想讲点实际的东西,给在座的包括我自己几条建议,鞭策和鼓励我们如何当官,怎样才能当好这个官……” 会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薛家良说:“我看一下花名册,你们大部分都是这次提拔上来的副处级干部,也有处级干部,年纪都比较年轻,平均学历也都高于往常。我要说的是,处级干部,是县市的佼佼者了,不同于科级干部,视野应该更宽、责任更重,抱负更大。” “我记得我当上副处级干部的时候,心里那个自豪劲儿就别提了,我真就觉得是我们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哗——”又是一阵笑声和掌声。 等笑声和掌声平息后,薛家良说:“后来一位省级领导跟我说,作为一名干部,尤其是一名处级干部,就不能总想着光宗耀祖了,要真真正正埋头为百姓做点什么,这才是一个干部的格局。所以,我的第一点建议就是,必须坚定你的政治信念和立场,努力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工作作风务必要扎实,个人品格要端正。” “处级干部,在县一级的官场不是很多,数的过来的那么几个,踏上处级这个台阶,你的为官生涯才算正式开始,因为你的视野更宽,目标更远大,胆子更重。这个时候,切记要以谨慎之心对待权力,以淡泊之心对待名利,以警惕之心对待诱惑,始终把群众利益放在首位……” 薛家良从政治信仰讲到实际工作,从个人良好品德的修养,讲到团结协作;从谨慎交友讲到不可思小惠而忘大耻;从善于等待,讲到过硬的执行能力……他讲得这些,没有一句口号式的大道理,看似道理浅显却在实际工作中非常实用。 课堂上安静极了,就连台上的祝建生都听入了迷,他不得不佩服薛家良果然是实干型的干部,他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不光是他遇到了伯乐,与他的个人能力和修养有极大的关系,否则,省委副书记也不会收他做自己的女婿。 薛家良又说:“一个领导干部,对你所推行的工作,要加强预见性的培养,做到未雨绸缪……” 当薛家良说到这的时候,祝建生则不以为然,他心想,如果你能预见到洪峰来的时候落水,你就不站在最前面了。 难道,薛家良正是预见到自己有可能落水才站在最前沿?祝建生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一个机灵,相信他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何况,还搭上了省委副书记的女儿。薛家良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1135、有人看不起党外干部 这时,就听薛家良又说道:“在工作中,我们该软则软,该硬则硬,在勇于开拓工作的同时,还要善于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各类问题,不胡干、蛮干,但绝不能不干,任何一个人升迁的前提都必须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这是考量一个干部若干标准中最重要的一项……” “不排除异己,不在背后议论领导和同事,不搞迷信活动,不相信大师,说到这里我想多说几句,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有一部分相信风水的存在,热衷于结交这些江湖术士,不但自己的住宅请风水大师看,办公室也请风水大师看,甚至搞个庆典活动也要请大师查看黄历,还有的公开在家里甚至在办公室做什么道场,当然了,我还没听说咱们市的干部有公开做道场的,如果有的话,他的从政生涯也到头。如果这些风水大师真能助你升官发财的话,请问,他为什么不帮助自己升官发财,哪怕是体制有些要求他无法逾越,发财还是能做到的吧,怎么我感到那些大师个个过得并不是那么滋润……” 薛家良讲了很多很多,他没有一句旁征博引,也没有套用一句名人名言,更没有讲话稿,他就像在跟朋友唠嗑那样,洋洋洒洒讲了将近两个小时。 最后,他说:“总之,你要想让领导发现你、提拔你,首先你需要做好一件事,就是领导好你自己,只有领导好自己,才能领导好别人。谢谢大家听我唠叨了这么多!” 他说完,起身冲台下的学员们鞠了一躬。 他鞠完躬,直到坐下,都没有掌声响起,主席台上的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也许是他结束得太突兀,也许是学员们没听够,直到他坐下后两三秒钟,反应过来的学员们,这才热烈地鼓起掌。 掌声用雷鸣般三个字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显然,这些刚刚走上处级领导岗位的学员们听得很解渴,也很实用,说到了他们的心坎儿上了。 薛家良那些俗称“大实话”的几条建议,鼓舞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他们一边鼓掌,一边相互点头,很认可他说的话。 掌声还在持续,薛家良不得不再次起立,冲大家鞠躬,然后冲他们往下压压手,掌声这才慢慢平息下去。 祝建生拿过话筒,他很有领导风度地先对着话筒“嗯”了一声,这个声音拉得很长,为的是提示大家集中精力,听他讲话。 果然,台下立刻鸦雀无声。 祝建生说:“薛市长刚才提的那二十多条建议,很好,很实在,没有大道理,通俗易懂,比如,我记住了他其中说得的一句,攻己,胜于攻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别整天琢磨别人,把别人当成你的竞争对手,你最大的对手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我们只有做好自己,才是最大的人生赢家,反之,你只能低入尘埃,成为微不足道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祝建生说到这里,突然转向薛家良,问道:“薛市长,是这个道理不?” 薛家良明知道祝建生的解答跟自己的意思有相悖的地方,但他还是谦逊地笑着说道:“祝书记讲得极是,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要谦虚谨慎做人,你越谦虚,越低入尘埃,别人未必会小看你,这也是一种境界。” 他巧妙地维护了自己讲话的愿意。 台下又响起了掌声。 薛家良再次关闭跟前的话筒,冲祝建生一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祝建生讲完后,这个培训班才正式开课。 薛家良和祝建生回到机关后,祝建生说:“家良,祝贺你,喜得千金!” 薛家良一怔,看来,在信息发达的当下,要想保密一件事还真不容易。他笑着说:“有什么可祝贺的,这么大岁数才当爹。” 祝建生说:“越岁数大越值得祝贺,这样,你二合一吧,该摆桌酒席了。” 薛家良说:“现在多忙,恐怕我有时间摆酒席,人都聚不全。” 祝建生说:“那你就别管了,我来操办!” 这时,电梯门开了,藏信和另外两个人急急忙忙走出来。 他看到薛家良他们后说:“我去招待所,今天早上省政府打来电话,说徐副省长要来咱们这调研,我已经跟省里说了,说侯书记去南方招商,市长和祝书记今天去党校参加培训班的开班仪式去了。” 薛家良问道:“调研哪方面的说了吗?” 藏信说:“肯定是跟他分管的工作有关,据说还有省政协等几个有关部门的领导。” 薛家良又问:“通知赵市长了吗?” 藏信说:“通知了,赵市长已经去高速路口接了。” “都安排好了吗?”薛家良又问道。 “安排好了,就在招待所会议中心了,中午也好就近就餐。” 薛家良想了想说:“好吧,你先过去,我马上也过去,祝书记,没事的话一块吧?” 祝建生却说:“政府的工作我干预不合适吧?再有,我要去楼上会议室参加团委一个会,中午我看看,如果我能推开其它的事,我可以帮你陪陪领导。” 薛家良知道青年节快到了,团委会议议题肯定跟这个有关,就说道:“好吧,先忙你的事,中午有时间你就过来敬杯酒,没时间我就代表了。” 徐副省长名字叫徐茹,是一位无党派副省长,今年45岁,年后在省两会召开前,被上级提拔为省政府副省长也是省政府班子中唯一一个博士,她被提拔前曾是省经贸大学教授,知名的经济学博士,是田教授的得意弟子。 薛家良看在他和徐茹同是田教授的学生这个角度,也要亲自接待徐茹。 其实,他料到祝建生会逃脱的,人吗,都是有功利思想的,尽管徐茹是党外人士的优秀代表,又是新提拔的副省长,但她毕竟是党外干部,不能给一个干部带来实惠,在干部升迁的问题上,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也是许多干部瞧不起党外干部的主要原因。 1136、势利眼 以前,省委茅书记就这个问题曾经在会上批评过这种现象,说有的党员干部势利眼,看不起党外干部,他还说过,这些党外干部,都是高知群体,都有着普通干部无法企及的知识水平。 薛家良也曾看过一篇外地一名副省长在接受采访时向记者吐露,的确有些党内干部看不起党外干部,但是班子内部都很尊重他。 其实,党外副省长和跟党内副省长一样,不但不是摆设,而且“有职有权”,依据法律规定,由省人大选举产生的副省长跟党内其他副省长是一样的,协助省长分管几块工作,有对分管工作的行政指挥权。一般班子内部成员自然政治觉悟要高些,认识水平也高,懂得尊重党外干部,知道互相合作、互相补台,把工作干好才是自己的政治责任。 在领导班子成员之外,不可否认的确有些干部就像茅书记所说的“势利眼”,错误地理解配备党外干部的重要性,认为这些无党派和民主党派干部是摆设或是一种政治姿态,在开展工作中,当不得真,再加上领导班子当中,加之在阅读党内文件方面还有一些差异,有些人就认为这些干部权力不大,说话不那么有力,就不太重视他们分管的工作。 以薛家良的性格,别说徐副省长还是自己的师姐,就是没有田教授这层关系,他也不会慢待这个民主副省长的。 以前,他就听田教授提起过徐茹这个人,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见过徐茹,除去到省里开会能在主席台上见到她。 她履新不久,就去最高党校学习去了,回来后,也没见媒体有关于她的报道,她很低调,一直致力于我省经济工作的研究工作,是省长的得力帮手。她这次下基层调研,也应该也是精挑细选的。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他给藏信打电话,让他代表他去接徐副省长,然后带了一份青州市的基本材料,又给公然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后他就下楼了。 边走边跟方洋说:“一会给白市长打个电话,看看他在干嘛?” 方洋说:“白市长去万兴县了,昨天他不是跟您说着吗?” 薛家良点点头,他这才想起来白桦带着水利局的人今天去万兴县,参加在那里召开的三县河道清淤现场会。 白桦是个工作认真、勤勉的人,他分管的那几块工作,根本不用你操心,总是安排得有条不紊。 等薛家良来到招待所的会客室,政府办公室两名年轻的秘书正在往桌上摆水果和水。 可能考虑到是女领导,在主宾位置的茶几上,还摆上了一束鲜花。 这时,一位秘书跟方洋说了句什么,方洋走到薛家良跟前,说道:“藏秘书长刚才说让问问您,要不要让电视台记者来?” 薛家良不假思索地说道:“要,两家媒体都要报道。” 薛家良有个特点,凡是他主持的会议和工作,常规性的活动鲜有报道的时候,但这次不一样,正因为是徐茹来,更要格外重视。 秘书立刻出去通知媒体。 薛家良给藏信打电话,询问是否接到徐副省长。藏信告诉他,再有几分钟就到招待所了。 薛家良听闻,便带着方洋下了楼,等在招待所的候客区。 这时,宣传部长曹运和林金水先后进来了。 曹运今天上午跟他去党校参加培训班的开班仪式,他接到通知后赶回来了。 林金水最近一直亲临拆迁第一线,显得有些疲惫。 三个人简单通报了一下情况,就看见三辆车鱼贯驶入。 “来了。” 门口的方洋冲他们说道。 薛家良起身,带头往出走。 正赶上徐副省长的车驶上门口的平台上,待车停稳后,薛家良凭经验判断,拉开了后车门。 果然,中等身材、留着一头干练短发、衣着朴素且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下了车。 薛家良握着她的手说:“欢迎徐省长下来指导工作。” 徐茹微笑着说道:“薛市长,我没打乱你们的正常工作吧?” 薛家良说:“看您说的,您能来青州视察指导,是我们的幸事,求之不得。” 薛家良说着将曹运和林金水介绍给徐茹。 徐茹谦虚地说:“给同志们添麻烦了。” 曹运和林金水说:“您太客气了!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这时,藏信和青州民主副市长赵丽芬急忙从下边走过来,他们便拥着徐茹上了电梯。 薛家良跟赵丽芬说道:“赵市长,楼上开好了房间,先让徐省长到房间休息一下,洗把脸再下来。” 不等赵丽芬说话,徐茹就说道:“不用不用,我没这习惯,直接座谈吧,时间不早了。” 徐茹这次下来,调研的主要内容就是如何发展县域经济的问题,并提出想在青州找一个经济欠发达县当做自己的联系点。 青州经济欠发达的县就属西部山区三个贫困县,路途远,去一次太不方便。 薛家良征求副市长赵丽芬的意见。 赵丽芬看着薛家良说:“万兴县怎么样?虽然远些,但路好走。” 薛家良点点头,就跟徐茹介绍了万兴县的情况。 徐茹很感兴趣,表示下午就去万兴深入调研。 藏信见领导们定下万兴县当徐副省长的联系点,就示意方洋去给万兴打电话,让他们做好汇报的准备。 徐茹又认真地询问了青州市的总体情况,她地青州新城规划很感兴趣,主动提出在设计和规划方面可以帮到青州。 在招待徐茹的午宴上,祝建生果然没有出现。 他没有出现,薛家良也没给他打电话,反正在家的市委和政府都有人出面陪徐茹了。也算是比较隆重的招待了。 由于徐茹还要赶往万兴县,午宴进行得时间不长,加之她又是女同志,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红酒。 徐茹没有去楼上安排的房间休息,她急着赶路,她主动提出让赵丽芬陪同前往,其他人就都不要跟着忙乎了。 1137、副市长的变化 头上车的时候,徐茹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家良,最近去看田教授着吗?” 薛家良惭愧地说道:“不瞒师姐说,我回到青州工作,就春节去她家看了她一次,电话都打得少多了,实在是太忙了。” 徐茹说:“老两口出国旅游了,等他们回来,咱们争取给他们接风。” “好的,我就等着师姐招呼了。” 送走徐茹,藏信走到薛家良跟前,小声说道:“别回家了,到房间去休息会吧。” 薛家良想了想说:“不了,我到远光的工地上去看看。”他转身看着曹运和林金水,说道:“你们下午有事吗?” 林金水首先表示有事但可以往后推推,曹运当然也没得说。于是,几辆车便向远光基地驶去。 林金水最近无论是在工作还是会议上,都是比较配合市委委、配合薛家良,因为他知道,康来的问题之所以没有深究,很大程度上表明侯明和薛家良不想置他于死地,他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就连祝建生都担心康来会乱说。 没想到,市委并没有将康来的问题扩大会,也没有揪住不放,侯明代表市委跟林金水单独谈话后,林金水的态度就逐渐有所改变,在班子会上很少再唱反调,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积极配合的态度。 他的变化祝建生当然会看在眼里,但也不好明说,只是阴阳怪气地逮着机会就嘲讽他几句。 面对祝建生的冷嘲热讽,林金水并不还击,他太了解这个“搭档”了,以前,总是将功夫和一些心思花在不必要的猜忌和嘀咕上,他很烦,因为他不是一个善于玩弄权谋的人,大多情况下,都是祝建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么多年来,祝建生没少帮他办事,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人事问题。 林金水土生土长的青州人,同学老乡故交等等一干人,哪个人没有这事那事的求他,而且,林金水原则性不是太强的人,这些人求他,他就是硬着脑皮也要尽量满足,不是这个想换换岗位就是那个要给孩子安排工作…… 这种事多了,有好多他就不好意思出头露面了,有时需要秘书出面,有时就需要同僚出面,祝建生是给他办事最多的同僚,凡是祝建生办的事,都是人事大问题,所以,林金水的好多死党,最后也成了祝建生的了,甚至比跟林金水走得更近,康来就是其中的一个。 康来还算有良心的,巴结上祝建生后,并没有忘了挖井人,而有些人,巴结上祝建生后,跟他的来往反而不密切了,因为在班子内部,祝建生的分量,要比林金水重,但这些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毕竟,他也是排行第四的重量级的领导,他手里掌握的资源,比祝建生一点都不少。 涉及到开发、城建以及市里所有的工程,他要是说句话,哪个敢不给面子? 祝建生经常跟他说,咱俩就是两根臭韭菜,是强强联手,所向无敌,正因为有了这样一种关心,这两个人在一起才没必要掩饰什么,彼此都知道对方怎么回事,也就没有必要装腔作势。 但是最近祝建生似乎跟他长了心眼,有话说得就不是那么直接了,林金水当然知道因为什么,无非就是他转变了态度,无论是侯明还是薛家良,他配合的时候多了,祝建生当然心里不痛快。 林金水其实是个直性子人,他不善于动脑筋,当初,扒上王令这条线,当上了常务副市长,这对于他 来说,已经是欠着脚才能够得着的职务,当初不得不感谢祝建生没少帮助他,在工作上给他出了不少主意,这些主意,大部分都是不能公开讲的,也是林金水这辈子学不来的。 随着两个人关系的靠近和林金水逐渐成熟,他对祝建生的那一套就有些看法了。尤其是最近和薛家良搭档的这段时间,他感到心里很痛快,做事不用左顾右看,因为薛家良不是一个善于给同僚挖坑的人,这非常符合林金水的智商,他甚至喜欢上这种清清爽爽做事的感觉,不用费心思去嘀咕去琢磨,只要抓工作、哪怕因为能力问题抓不好,也不用担心其它那些明里暗处的东西,遇事集团商量研究,群策群力,共同干好工作。 渐渐地,他很依赖这种感觉,一天没事干心里就没底,他现在还喜欢亲自去干事,比如这次城市拆违。 如果是以往,把工作安排下去后,他指不定去哪儿喝茶了,兴致所指,还会给康来打电话,找个漂亮的姑娘陪着,但现在,自从康来出事,他这方面的毛病改了许多,他也怕。 他怕的是侯明和薛家良联合起来找自己的毛病,平心而论,他有太多的毛病了,这也是他这段时间埋头苦干的其中一个原因。 祝建生说他俩是强强联手,其实,真正的“强强联手”是侯明和薛家良,而不是他们,他和祝建生充其量就是“两根臭韭菜”。 侯明忍了两年后,随着薛家良的到来,他的执政生涯才终于绽放。不到一年时间,青州从上到下可以说发生了巨变,首先是大范围的调整干部,紧接着就是城市拆违、实施城市向南扩展的新城建设……这个连续好几年都会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的宏伟蓝图,终于要由愿景变成现实! 其实,无论是好官还是贪官,他们只要走上从政这条路,最初都是都是有理想有抱负有造福一方的良好初衷的,谁不想在任上干出实绩和政绩? 当几辆车驶进一个还没有大门的厂区,望着平地而起的两座巨大厂房时,别说是别人,就是薛家良都感到了吃惊。 这个工地从奠基那天开始,他就中途来过一次,没想到建设速度这么快! 一行人下了车,薛家良叉着手,由衷地感叹道:“别说,还是南方人干事,无论理念还是速度,就是优于咱们北方人。” 曹运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就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怎么讲?” 1138、意外出院 薛家良听曹运这样问,就转过身,指着还没有厂大门的门口和不远处还在装修中的两层办公楼说道:“如果是咱们北方人办厂,肯定是不建好大门口、不装修办公楼和气派的老板办公室,是不会急于开工的,咱们这里的老板,讲究的不是口袋里的进项,而是脸上有没有光,九十年代我曾经跟县领导去南方参观过,白天穿得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前来跟你谈判的老板,回到工厂后,换上工作服就下车间了,他的办公室有可能就是他的宿舍,人家就是凭着这股务实高效的工作精神,才推动了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繁荣。” “反观我们这的企业家,别管厂房建没建好,先给自己装修个豪华办公室,一堵墙的书柜,一堵墙大的老板台,真假的红木家具,真假的皮沙发,仿玉仿玛瑙的麒麟、貔貅等大摆件一应俱全,有可能还会弄个大船舵要不就是华尔街牛摆进办公室,尽显豪华气派。” 听他这样说,曹运和林金水不由得大笑。 其实,还有一个现象,薛家良不好意思说了,那就是老板的屋里,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少,那就是跟领导和明星们的合影。他最近发现,天十集团的老总马天田就将跟他的合影放在手机的屏幕上。 那还是他们去参加省两会时,马天田让别人给拍的,后来听别人说,他居然将这张合影放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知道后心里很不爽,但有没办法,有些老板,就善于用领导和明星装点门面,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去追究他侵犯你的肖像权吧。 曹运说:“薛市长观察事物的能力太敏锐了!还真是这么回事。” 林金水也附和着说:“咱们北方的老板在经营企业的同时,也在经营面子,南方老板都很务实,发展才是硬道理。” 这时,就见张钊快步朝他们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助手。 不等张钊靠近,薛家良就说:“张总啊,听说你近期要开工,曹部长和林市长我们特地过来看看。你这厂房和办公楼都还没弄好呢,怎么开工?” 张钊跟林金水见过几次面,跟曹运不太熟,但是他在电视里认识的曹运,他跟他们一一握手后说:“厂房已经完工了,这是在做清洁和外部绿化。” “你这宿舍楼还没完工,你这个时候开工,职工住哪儿?”薛家良又提出了问题。 张钊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本地的不提供住宿,总部来的这些技术骨干由公司负责租房,目前已经联系好了,北边这个村子一个废弃的小学校。” “哦?”薛家良奇怪地看着他。 张钊笑笑说:“就是上次来闹事的那帮人的头儿帮助联系的。等宿舍楼盖好后,他们就可以搬回来住。” 林金水这时看了看四周也禁不住说道:“你这大门口还没建好呢?” 张钊笑着说:“不影响开工,边生产便搞建设。” 薛家良往前走了几步,他看了看表,说道:“你是不是该去接孩子了?” 张钊说:“晚几分钟没事,我现在跟老师的关系搞得不错,如果晚接,班主任就会让阳阳在办公室写作业,我发现他在老师面前写作业是无比认真。” 薛家良说:“但不是长久之计。” 张钊说:“暑假开学就好了,下午就会增加一节课,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早接了。” 张钊说得没错,往往他下午送阳阳上学后,刚到单位,有可能什么都没干呢,又到了该接他放学的时间了。 薛家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叹了口气。 张钊知道他的意思,就指着生活区一栋两层联排别墅说道:“看到那儿了吧?那里就是专家楼和客房,最西边的那个小院是我的,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能住进去了,到时我把老人和家属接来,雇个保姆,生活中的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薛家良发现,张钊再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了片刻的沉迷,家,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和事业同样重要,尤其是张钊。 薛家良望着正在进行外装的一排连体别墅,深深地点点头,说道:“这样吧,你先去接孩子,我们随便转转,你有什么事需要政府帮助解决的,我不在就找林市长。” 张钊说:“好的,林市长没少帮助我们解决实际问题。” 林金水说:“我没做什么,大部分工作都是开发区的同志们做的。” 薛家良又看了看表,说道:“好了,你去忙吧,我们也回去。” 张钊看了看几位领导,说道:“如果领导们肯赏脸的话,晚上找个饭店,上次周总来特地带来了两箱南方的好酒,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机会难得。” 薛家良说:“今天晚上肯定不行,你那两箱好酒给我们留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喝。” 就这样,薛家良忙完眼前的工作后,就和刘三一起上路往北京赶了。 当薛家良走进公然住的单间病房时,他一下子怔住了,以为走错了门,因为里面居然躺着一个大肚子的陌生孕妇,正在输液。 他连忙说道:“对不起,我走错门了。” 他急忙退了出来,看了看门口的病床号,没错呀,这个房间就是82床啊。 他本想再次进去问个究竟,终究不好意思进去,就来到了护士站。 “你好,我是82床家属,请问,她去哪儿了?” 护士抬起头,说道:“82床出院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出院了?” “是的,今天下午出的院。” “她……她去哪儿了?” “这个,我们不知道。” “那小孩呢?” “小孩还要住院继续治疗。” 这时,负责公然的大夫过来了,她看见薛家良后就说道:“你家属下午出院了。” 薛家良感到意外,他不解地:“她怎么突然出院了?” 大夫说:“是这样,今天从急诊转过来一个病人,没有床位,您家属看到她在走廊输液,就主动提出出院,将病床让给这位急诊孕妇,要不是她发扬风格,这名孕妇恐怕还躺在走廊里呢。” 1139、母亲的天性 薛家良担心地问道:“那我家属她符合出院的条件吗?” 大夫说:“没有问题,你家属身体素质好,又是顺产,而且,她昨天的奶水就很充足了,这种情况,原则上三四天我们就劝出院了。” 薛家良又说:“那她的伤口……” 大夫笑了,说:“她那还叫伤口?就一点点撕裂伤,而且走的时候,我们也给她检查了,给她开了点洗药,您放心,没有问题。” 薛家良又不放心地问道:“小孩……” “小孩的情况我刚才问儿科了,很好,黄疸指标已经基本降下来了,再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薛家良又问道:“那您知道我家属去了什么地方吗?” 大夫说:“她们去了宾馆,还说一会过来给孩子喂奶呢。” “明白了,谢谢您。” 薛家良转身就走,他边走边给公然打电话。 公然刚要来医院,薛家良急忙说道:“你别动,马上去接你们。” 原来,公然下午去给孩子喂奶回来,她就看到一个男人在哀求大夫,让给找床位,走廊里,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她脸色青紫,正在输液,看来是病情比较严重。 这时,大夫过来跟这名家属说:“你别着急,哪怕有一个人出院,疼下来的床位都是你的。” 公然听到了耳朵里,看着那名孕妇,她动了恻隐之心,回到房间就跟卜月梅商量。 卜月梅当然不会同意,她以自己做不了主为由,就要给薛家良打电话。 公然抢过她的电话,说道:“卜姨,求你,别给他打,这事给他打肯定办不成,这样,我马上去找大夫,如果我的状况不允许我出院,那么我就留下,如果我没事,就让给那名孕妇,也是两条人命啊。” 卜月梅说:“你住的这个是单间,人家住得起住不起还是一回事呢,再说,你不用担心出人命的事,来北京看病,走廊有地方放床就不错了,原来走廊都没地方住!你别爱心泛滥,再有,咱们的孩子还在医院,你出院怎么办?” 公然说:“你放心,我身体没事,我就到时来医院给孩子喂奶就行了,就是我不来,医院也不会饿着孩子的,是我想看见女儿,不想让她吃医院的奶,所以,我出院一点问题都没有。” 卜月梅说:“即便你说的都没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想到,那就是咱们出去后怎么来?” “走着来,你不是说没几步远吗?” 卜月梅说:“是没几步远,我走没事,但是你走不行,你还在坐月子,着风着凉怎么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卜月梅得意地说:“你可以不想,但是我不能不想!” 卜月梅见公然不再说话,就以为这事过去了。 没想到,大夫进来看她的时候,她居然跟大夫说了,大夫当然支持她出院,并说欧美国家的女人没有坐月子这一说,中国女人坐月子本身就有许多陋习,只是她作为医护人员,不能过多评价而已。 这样一说,公然出院的决心就更大了。她实在不忍心自己占着床位,让那位脸色发紫的孕妇躺在走廊里。 大夫走后,卜月梅不高兴地冲着大夫的背影嘟嚷了一句:“崇洋媚外。” 公然听后哈哈大笑,她说:“卜姨,从来都没听见你在背后议论过谁,看来今天的确是惹着你了。不过你放心,我的身体我知底,咱们本来就是关系住进来的,像我这种情况,换做其他人,恐怕三天医院就该撵着出院了,北京的医院床位紧张在全国都是出名的,我看,我今天下午就出院,你要是担心我着凉,就出去给我买个围巾什么的,我围严实点。” 卜月梅说:“你要真没事的话,围巾钱也省了,我包里带着一条丝巾,是防止花粉过敏的,看在你这么不听话的份上,我就借给你围吧。” 就这样,公然出院了,她随卜月梅来到他们住的宾馆房间。 还好,卜月梅这个房间向阳,公然一下子就躺在了床上,说道:“好清静的房间。”说完,闭上眼就睡着了。 直到她被奶水憋醒。 民间有这样的说法,说孩子饿了,妈妈的奶自然就涨了。尽管公然刚刚做母亲,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双奶憋胀,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孩子,这是母亲的天性。 就在公然准备来医院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她接到了薛家良的电话。 公然似乎做好了接受薛家良训斥的准备。 薛家良在进门的一瞬间,并没有责怪她,而是看了看卜月梅,说道:“出院手续办了吗?” 卜月梅说:“要等小孩出院一起办。” 薛家良没说什么,就将手里的一件西服外套披在公然的身上,说道:“走,我陪你去喂奶。卜姨,你不用去了,歇着吧,先跟三儿去吃饭吧,一会我们回来去找你们。” 卜月梅听了薛家良这话,就点点头,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条丝巾,对折好,给公然围上。 公然走到镜子前,见自己身披男士西装,头上围着花头巾,不禁笑出声,说:“像不像偷地雷的?” 卜月梅也禁不住笑了,她说:“你呀,现在就别讲究这些了,保暖不着风就行了。” 薛家良将公然身上西装领子立起来,说道:“要偷地雷就赶紧着,卜姨,你也下去吧,三儿在下边呢。”说着,就搂着公然出去了。 薛家良开着车,载着公然来到医院。 她拿着自己的喂奶通行证,来到新生儿科病房,主动换上衣服。 护士一见是她,就笑着说:“就知道你快来了,刚才小宝宝哭了好大一会。” 公然一听,紧张地问道:“为什么哭?” “饿了呗,小孩子尿一泡尿就饿。” “那你们喂她奶了吗?” 护士说:“没有,别的妈妈都是将奶挤到奶瓶里送来,我们这里只有你是亲自来喂奶,但如果你再不来,我们就要喂她了。” 公然急忙说道:“那把她抱出来吧。” (各位书友,今天一更。) 1140、心被融化 当护士将孩子抱给公然的时候,公然就看见女儿的腮边有颗泪珠,而且眼睫毛也是湿的,她的心就是一动,鼻子就酸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护士给她擦着奶,说道:“可以了。” 当女儿含住妈妈的奶后,小嘴便贪婪地吸吮着,公然都能听到她“咕哒”往下咽的声音。 女儿实在是饿了,此时,她都有些后悔自己出院了。 薛家良隔着玻璃窗看着她们,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他想看看女儿吃奶,但由于公然背对着自己,他怎么也看不见,就用手轻轻敲着玻璃窗。 喂奶区的玻璃是隔音的,加之薛家良不敢用力,公然听不到。 他有些急,左右移动着,就是看不到女儿吃奶的样子。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问道:“请问您有事吗?”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看看小孩儿吃奶,看不到。” 护士笑了,走进去,拍了下公然的肩膀,又跟她说了句什么,公然就转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用手指了指她怀里的女儿。 公然娇嗔地笑了,她去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抱着女儿,转过身,让薛家良可以看到女儿吃奶的全景。 薛家良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吃奶,他的心都快融化了。 就见那个小人儿,半眯着双眼,很陶醉地吸吮着妈妈的乳汁,一只小手呈握拳状态。 女儿饭量不是很大,公然的奶她吃不了。 这时,护士就拿过一个奶瓶,帮公然在挤另一只的奶水。 薛家良急了,他不住地敲玻璃。 但是她们没有听见。 就见护士拿着奶瓶走了,去喂给里面的孩子吃。 薛家良垂头丧气地看着她。 公然将孩子换到另一侧抱着,同时也转过身,为的是让薛家良能看见。 女儿估计是吃饱了,换到这边她没吃几口,就不吃了。 公然逗着她,指着窗外的薛家良,让女儿看着。 两天不见,他感到女儿更耐看了,粉雕玉琢,两只黑眼睛炯炯有神,长得很像公然,天庭饱满,端正漂亮,当她半眯着眼的时候,双眼皮清晰可见。 许是吃饱的原因,她渐渐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公然舍不得放下她。直到护士走过来,从她怀里抱走了婴儿,公然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往里面眺望着,直到里面拉上白不帘,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来。 脱下无菌服,薛家良挽着她的胳膊走出来,薛家良忽然自顾自地笑出声。 公然问道:“你笑什么?” 薛家良说:“我笑咱们的女儿,刚几天的小人儿,居然知道饿了就闹,饱就不闹了,看来,饿不死了——” “不许说死这个字,你说饿不着不行吗?” “行行行,老母鸡护崽。对了,为什么把咱女儿的口粮送给别人?” 公然说道:“开始我也舍不得,可是女儿吃不了,憋胀得都疼,挤出就浪费了,我也没有任何传染病,就给了另一个没有奶水的妈妈的孩子。” 说到这里,公然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又说:“没想到你也这么小气。” 薛家良拥着她,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是当然的了!” 第二天下午,侯明率队招商回来了。 薛家良在他们回来后一个多小时,才赶回来。因为第二天,医院通知孩子可以出院了,他们办完出院手续后已经快到中午了,归心似箭,薛家良代表公然,跟白瑞德两口子和茅岩在电话里告别后,便直接驱车回省城了。 卜月梅被薛家良安排坐在了前面,为的是他能坐在后面抱着女儿。 出了北京,驶上通往省城的高速路,卜月梅看着两边春天的景色感慨地说道:“咱们这一趟看花之旅可是一举多得呀,花也看了,青也踏了,孩子也生了!” 她的话,说得薛家良和公然都笑了。 刘三却没笑,他说道:“可把我吓坏了,从没见识过这样的事,去北京的时候,我开车在后面跟着你们,说真的,我这腿都打软了——” 薛家良说:“废话,这里就你没见识过吗?我们都没见识过。别说腿打软,我就跟傻了一样,多亏了德子在场,不然真不敢想象事情会怎么样?” 公然看着丈夫怀里熟睡的女儿,摸着她的小脸说:“都是为了你这个小家伙。” 女儿似乎感知到了妈妈的触摸,她的小手动了动,小嘴也动了动,随后,继续睡她的香甜觉。 薛家良抱孩子的动作熟练多了,这一路上,他舍不得给别人抱,就是吃奶的时候公然抱了会,吃完奶他就又把女儿抱在怀里。 公然说:“我抱会,总是一个人抱会累的。” 薛家良撩开襁褓一角,露出女儿漂亮的小脸蛋,他无限疼爱地说道:“你们抱的时候多着呢,等我上班走了,想让我替你们抱会都做不到了。” 卜月梅笑着说:“然子,家良说得对,你别心疼他,就让他抱着吧,咱们抱的日子长着呢!” 公然笑着,低头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薛家良,此时,她觉得她是最幸福的女人。 中午,龚法成特意回家吃午饭,他将白兰上午送来的熬好的乌鸡汤热了一遍又一遍,等着全家人回家吃午饭。 尽管半路上卜月梅给他打电话,让她不要做饭,但龚法成还是提前给他们焖好米饭,将菜配好,等他们回来现炒现吃。 哪知,都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他们才回来,他也实在饿不起了,就胡乱吃了一点。 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时,注视了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公然问道:“爸,怎么样?漂亮吧?” 龚法成这才微笑了一下,深情地说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薛家良在旁边说:“我看跟我小时候一样。” 公然噗嗤笑了,说道:“每次别人一说这个孩子像我,他准会这么说。” 龚法成也不由地笑了。 薛家良据理力争,说道:“就是跟我长得一样,你看她的眼睛,虽然很大,但是也很长,你的眼睛大却不长,这才是标准的杏核眼呢!” 1141、侯明有些反常 龚法成说:“孩子都会有父母的影子,她随了你们俩的优点了。对了家良,你吃完饭也回单位吧,今天下午他们出去招商的就都回来了。” 薛家良说:“我昨天跟侯明沟通了,他说今天晚上回省城,明天再回单位开会。” 龚法成看了看他,想了想还是说:“能回就回吧,眼下从上到下工作都很紧张,哪个单位都那么忙。她们娘俩都到家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家良听龚法成这样说,就点点头:“好吧,吃了饭我就回。” 公然看看父亲,又看看丈夫,很想说:这会回去也下班了,不如明天早点回去。 龚法成大概从女儿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意思,就说:“回吧,哪怕没事你晚上再回来。”龚法成说完就走了出去,他要去上班。 正在和刘三往餐桌上端菜的卜月梅看见龚法成往外走,就跑出来问道:“法成,你吃午饭了吗?” 龚法成冲他点点头,挥挥手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刚想送他出门,他的电话就响了,他低头一看,是藏信打来的。 “老藏,有事?” 藏信说:“薛市长,孩子出院了吗?” 薛家良说:“出了,刚到家,一切都好。” 藏信说:“是这样,刚才肖锋来电话,您昨天在党校的讲课内容,好多学员都要求电视台复制一份,肖锋拿不准,他问我是否给他们复制?” 薛家良想了想说:“不要特别复制,如果党校将来整理成文字材料下发可以,不要搞特殊化,再说,侯书记还没讲。” 藏信说:“要求复制录像带的人都是私下找到电视台的。” “那也不给复制,你嘱咐一下肖锋。” “我明白,我刚才是这样跟他说的。” “既然你都说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真不嫌我事多。” 藏信笑着说:“我也是想问问夫人和孩子出院没?” “好了,我马上吃饭,吃完饭就回单位了。” “您还要回来呀?” “是的,一会见。” 薛家良急匆匆吃完饭,他放下碗筷,看着公然。 公然故意低着头,装作聚精会神喝着鸡汤。 薛家良说:“卜姨,然子娘俩就交给你了,今天如果太晚的话我就不回来了。” 卜月梅说:“十一点之前你能回来就回来,回不来的话就不要回来了,太晚对孩子不好。” 公然问道:“怎么不好?” 卜月梅说:“老辈人都这么说不好,具体怎么不好我也不知道。” 薛家良说:“这个我知道,然子,我走了。”他说着,就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 公然注视着他有三四秒钟的时间,最后才点点头说道:“好,放心吧。” “照顾女儿和你自己。” 卜月梅看不下去了,说道:“怎么还依依不舍,以后这就是你们俩的常态,要学会适应。” 公然低下头,眼睫毛扑闪了两下说:“我有心理准备……” 薛家良又来到一楼的房间,他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这才出门。 刘三早就发动着车在等他。 薛家良回到青州不大一会,侯明他们也回来了。 薛家良便带着在家的几个常委,提前等在招待所,为他们接风洗尘。 薛家良为今晚的接风宴定了个纪律,不谈招商的事,只谈吃喝,有关招商内容明天专门开会谈,这样可以节省时间让外出的同志们早点回家团聚。 这次招商团中不但有政府涉及到的几个职能部门的领导,还有青州市几个重点企业的老板,天十集团马天田也在其中。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个草根出身的老板,穿着西装革履的样子,薛家良就有些好笑,尤其是他那条艳丽的红色廉价领带,配上那身高档的西装时,越发显得刺目。 上次侯明中途离开晚会,的确给马天田一个下马威,让无论是在演员面前很没面子。 虽然自己丢了面子,但还要硬着头皮跟薛家良叫屈、哭诉,让薛家良出面替他跟书记解释解释。 侯明后来没再提这事,但天十集团却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后来有小道消息说,马天田之所以独资举办这个春节晚会,就是有羞辱侯明的意思,甚至他还说,我天十不是请不动你侯明吗,你不是不肯赏我脸吗,那好,我要用钱买你出现在我赞助的春节晚会上。 于是,就有了那名唱红歌的老歌唱家中途邀请马天田登台和他同唱经典歌曲的情节。 不过侯明也做得出来,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走,他走,所有参加晚会的常委也都跟着离席了。 这是马天田没想到的。 他第二天就赶忙给薛家良打电话解释,说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那名老歌唱家会来这么一手。 但解释归解释,本来就对马天田不感冒的侯明,对天十集团就更不感冒了,就这样,天十集团在市委书记这里就成了冷灶。 可是今晚,情形似乎发生了改变。马天田主动敬侯明,侯明不但都喝了满杯,还看着马天田说:“老马,对于你这匹老马我是不会留情的,要催马扬鞭,我们青州大建设阶段马上就来临了,你们要做好准备。” 老马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地说:“您就下指示,天十集团永远跟市委保持一致!” 薛家良不由得在心里就犯嘀咕,平时见了马天田就皱眉的侯明,怎么忽然180度大转弯了?这几天,马天田给侯明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时,薛家良就发现,马天田回到他的座位后,孔思莹居然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端起这杯水就喝干了。 作为外事办主任,这次赴港澳参加招商活动,孔思莹自然是随团前往。 难道…… 薛家良不敢往下想了。 接风酒宴过后,侯明叫住薛家良,让他陪他去泡个药浴。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您不回家跟嫂子团聚?” 侯明说:“谁跟她团聚!过两天周末一块回。” 旁边的孔思莹笑着说:“薛市长,书记说硬话呢,嫂子没在家,也出差了。” 1142、美丽故事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笑着说:“我说呢,平时唯嫂子马首是瞻的人,怎么忽然硬气起来了,原来嫂子根本没在家。” 侯明听了他来的话哈哈大笑,看得出,他这次很开心,收获一定也是颇丰。 薛家良陪着侯明去了健体中心泡完澡后,侯明出乎意料地叫来两位师傅给他们做按摩。 薛家良记得侯明从来不做按摩,今天是例外。 侯明说:“太累了,按摩一下松松筋骨。” 薛家良这段时间也很累,全身按摩后,他也感觉浑身上下很解乏,很轻松。 他们回到宾馆的临时房间,两位秘书长和各自的秘书还在等他们。 侯明看了看说:“老陈和老藏你们俩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开常委会,你们准备一下。我和家良聊聊天。” 两位秘书长又跟秘书们交代了两句后就走了。 这时,侯明的秘书给他们端来了几样宵夜,方洋又给两位领导泡了一壶新茶,做完这一切后,两个人也退了出去。 侯明将双脚搭在茶几上,拿过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说道:“家良,这次咱们的收获可是不小啊!” 薛家良说:“太好了!招商工作目前是咱们的重头工作,也算是老大难,但老大难老大难,老大一抓就不难了。” “哈哈。”侯明大笑,他指着薛家良说:“你呀,就给我戴高帽子吧,来,我这个老大,就跟你汇报一下这趟港台之行都有哪些收获……” 据侯明介绍,这次签订意向书的就有8家外地和港澳台企业,其中,最有把握的当属新加坡的家美家具公司和内地沿海地区一家灯饰公司。 “家美?这么这么耳熟?”薛家良问道。 侯明笑了,说道:“你肯定熟悉,你还出面接触过他们老总呢?” 薛家良想起来了,那还是他刚回青州时,在抢险第一线不慎被洪水冲走后,他从医院出来,带伤接待新加坡客商的那次。 薛家良问道:“您是说上次回来祭祖的那位新加坡籍华人张孝先?” “是的,正是他,这次他还问你的伤好了没有呢。” 薛家良想起,上次这位外商来,正赶上李大宝哥俩跑到市政府闹事,本来薛家良还在住院,由于侯明去省里开会,他就从医院临时跑出来负责接待这位气质儒雅的新加坡籍华人张孝先先生。 他记得上次孔思莹就跟他说,说政府接待这样投石问路的外商不计其数,看来,张孝先还算是有诚意的外商。 想到这里,薛家良问道:“我记得他好像是做转口贸易的。” 侯明说:“没错,他的家族的确是靠转口贸易发展起来的,后来涉足家具和金融,去年底,老当家的退休,就将公司分成了两大快,贸易这块交由大儿子掌管,家具和金融交给他掌管。回大陆投资办厂,也是他的心愿。” 薛家良点点头,说:“看来这位张先生是有诚意的,当初小孔还以为是投石问路来的。” 侯明说:“但这次可是多亏了小孔,要不是她,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就达成意向呢。” “哦?”薛家良微微一惊,在招商会上达成意向的客商不等于能变成现实,但这位曾经“投石问路”的张先生似乎是个例外。 侯明说:“你里面可是有个美丽的故事,你想听吗?” 薛家良说:“别说是美丽的故事,就是您今天晚上跟我说什么,我都想听,尤其是有关招商方面的工作,更别说是故事了。” “哈哈。”侯明高兴地说:“那我就告诉你……” 张孝先祖籍是青州丰顺县人,早年间爷爷就在东南亚经商,在他七岁那样,父亲带着他大哥便离开青州去投奔爷爷,协助爷爷打理国外的生意。由于当时姥姥正在病中,母亲被迫留下照顾姥姥,不能随他们一同出国,就和他留了下来。 张孝先那时只记得,父亲牵着刚满12岁的大哥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哭成了泪人,父亲抱着他和母亲,哽咽着说:“等那边安顿好了,等你能离开,我回来接你们一同出去。” 哪知,这是父亲和母亲最后说的一句话。 不久,一场变革到来,他们立刻成了被打倒被专治的对象,加之爷爷背景模糊,一家人的境遇可想而知,不久,重病的姥姥去世。 母亲不堪忍受欺辱和折磨,在第三次欲寻短见后,终于被迫离开他到了一个平等的世界去了。 张孝先变成了野孩子,他没有上学的资格。他最初识字的老师是邻居家一位比他大七八岁的姐姐偷偷教给他的。邻居姐姐的父亲是老师,就暗中支持女儿教张孝先识字,后来,这场运动又波及到了这家邻居,邻居姐姐的父亲被打成臭老九关进了牛棚,邻居姐姐和母亲也回农村老家进行劳动改造…… 直到这场变革结束,张孝先的父亲才通过各级侨务办在监狱里找到他,当时,他是以投机倒把、倒买倒卖罪被关进监狱的,就这样,他也离开了大陆,随父亲出国了。 但是,文化知识尚浅的他,根本无法和受到良好高等教育的哥哥比,到了国外,就被父亲强行送去学校学习,天性对课本知识不感兴趣的他,却对经商出奇地有好感。 久而久之,父亲也就打消了再造他的想法,试着让他管理一个小家具厂,没想到,他对家具行业特别感兴趣,将父亲的小家具厂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不断发展壮大,借助家族的生意渠道,他的家具业务扩展到欧美多个国家,成为著名的家具生产厂家,从此,他再未涉及别的领域,专心做他的家具生意。 他的人生也发生质的变化,不但在东南亚的家具出口行业小有名气,自己也娶妻生子。 但是,随着年龄的变老,他开始怀旧,去年以祭祖的名义,第一次登上回国的土地,只是那次因为父亲突发疾病,他来不及寻觅当年邻居一家人,便匆匆回国了。 1143、邻家姐姐居然是她 回国后不久,父亲便去世了,处理好父亲的后事,他就开始思索回国办厂,因为近年来国内的发展非常迅猛,许多海外华侨早就纷纷回国办厂,之前碍于父训,他们家族生意和大陆没有一点瓜葛。 为这,在父亲生前,他和父亲没少争论。 如今,父亲不在了,自然这条戒律就没有了。 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哥哥说他是可笑的家乡情结在作怪,其实不全是,毕竟他现在是商人。 在他那段流浪的过程中,他曾经给一个做木工的师傅当手下,学过几年,终究不是那块料,就被师傅辞退了。 借着侯明喝水的空儿,薛家良问了一句:“张先生的父亲为什么不让他跟国内做生意?” 侯明放下水杯,说道:“有可能是那段历史的原因吧。” 薛家良点点头,他在问这话的时候,也想到了。 许多国外的华人巨商,都忌惮以前的那段历史,加之我们宣传不到位,对我们现在的发展和一系列开放政策不是十分了解。 侯明说:“其实,这个张孝先在最近几年,一直在默默地关注国内的发展,据他讲,他很怀念那段能吃饱饭的日子,也很怀念跟邻家姐姐识字的日子,也可能是年纪大的缘故,这种怀旧感情愈加强烈,所以父亲过世,他处理完家族事后,就想进一步跟我们接触,他到香港的时候,意外得知我们省在这里举办三地洽谈会,他就找到组委会,找到我们的展位,认出了小孔,就和我们达成了初步意向,要回来建家具厂,总投资预计1.5亿元人民币。” 薛家良微微张开嘴,说道:“太好了!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侯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真的变成现实,我也心满意足了,总算没白忙活。” 薛家良似乎从他的这口气听出点什么,他笑着说:“我看十有八九了,加上这么多的感情因素……” 薛家良的话提醒了侯明,他说:“对了,你这样说我想我刚才说的话了,这次小孔功不可没。” “哦?”薛家良看着侯明。 侯明说:“当小孔得知张先生有意寻找当年邻家姐姐的心情后,就积极往回打电话,根据他本人提供的线索,小孔经过多放联系、查找,终于找到了这位邻家姐姐,家良,你猜她是谁?” 薛家良一时语塞,因为他的确猜不出是谁。 不等薛家良猜,侯明就激动地说:“是田教授!” “啊?!”薛家良惊喜地说道:“这么巧?” “是啊,真是无巧不成书。小孔费了这么多周折,是因为田教授改名了,她当初叫田卫红,这个名字一听就有强烈的时代特色,当时小孔就意识到肯定这位姐姐会改名,所以,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查找名字上,她打电话,让市公安局查找了全市所有叫田卫红的人,没有和邻家姐姐情况相符的人,后来,他又提供了两个人的姓名,这才知道就是田教授。” 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道:“和田教授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是我给田教授打的电话,她听了也很高兴,准备近期回国跟他相见。” “太好了!到时咱们要好好准备准备。” “交给小孔去办吧。”侯明说:“这次通过这件事,我觉得小孔还是能做点工作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您说的,她是您的老同事,能不能做工作,您还不了解?” 侯明感慨地说:“说真的,我对小孔做什么事都是不太放心的,能力的确差点,太柔,女干部太柔哪吃得开呀!就拿前几年提她当外事办主任来说,那也是不得已才提她个正处,因为她副处的年头的确太长了,机关里没有比她更长的副处了,别看年纪不大。主持外事办工作,我也是不放心的,加之她一直以来做得都是务虚的工作,又给她配了一个能力相对较强的副主任,不怕你笑话,我还真不知道她独立完成过哪项工作任务。” “哈哈。”薛家良大笑:“您太小看人了,在我印象中,小孔可是工作经验丰富、办事稳妥、是值得信任的好干部。” 话说到这里,薛家良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他借调到省纪委工作期间,孔思莹来省城公关,让他帮忙去陪酒的事。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孔思莹还真是属于那种政绩平平、晋升很慢的干部,但也没有什么可以摆到桌面上来的失误,也可能,这不是孔思莹想要的结果,是侯明想要的结果吧。 侯明说:“不是我小看她,她就是缺乏开拓精神,安于现状,小富即安,不过这次她的确卖了力气,为这事,不停地打电话就打了三天,总算办了一件让我满意的事。” “您是对老部下要求太高了。” “高吗?你也是我的老部下呀?” 薛家良笑了,说道:“她是女同志,女同志从政不易,禁锢太多。对了,说到女同志,我有一件事得跟您汇报汇报。” 薛家良就将徐茹来青州找联系点的事向侯明做了汇报。 侯明说:“徐省长是真正的知识分子,专家,她来咱们这搞联系点太好了,你让丽芬市长多向她学学。” 薛家良说:“是的,丽芬市长当天就跟她去了万兴县,近期,徐省长还会来。对了书记,远光基地准备近期开工……” 于是,青州两位主官就当前工作又进行了一番沟通。 已经很晚了,薛家良和侯明谁都没回去,就住在了宾馆,他们俩聊到很晚、很晚。 薛家良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侯明问道:“咱们那个处级干部培训班还没结业吧?” 薛家良说:“周末结束,我听说还给您留着一堂课呢。” 侯明点点头,他神情突然有些忧郁地说道:“在这次活动中,省委岳书记一直在现场,在一次闲聊中,他跟我聊起咱们班子,说,侯明啊,要善于用好班子成员中的每一个人,发挥其长处,他说,薛家良这个同志就不错吗?” 1144、小人勾当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向您保证,我跟岳书记正式交谈就是他那次来咱们这,其它任何时间都没跟他单独交谈过,连电话都没打过。” 侯明说:“看得出,他对你很欣赏,另外他觉得林金水也是个能干的干部,我要说的都不是这个,我要说的其实是我的一种感觉,感觉老祝可能抬不出去。” “怎讲?” 侯明说:“他先说你不错,又说老林也不错,明摆着的,有这两员大将不错,就是其它人再错了又如何?他一个人翻不起浪来,另外,还含蓄地批评了我,让我用好每一个干部,发挥其长处。” 这个,薛家良在回家跟岳父龚法成探讨的时候,已经替省委第一书记否定了侯明的想法。但是薛家良不好打击他,只得安慰他说:“我看,岳书记这话说得有道理,个别人的确是翻不起浪来的,只能躲在暗处,干些鸡鸣狗盗令人不齿的小人勾当。”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我不是之前没有做过评估,我也知道青州目前的形势一派大好,尤其是你来了,我的信心更足,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没办法,每次见了他就跟蝇子喝了醋一样,有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 薛家良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其身,给侯明和他的杯子续满水,说道:“看来,这个人真是把您气坏了,不然您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是的,你来之前,他伙同林金水,这类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少干,你来了之后,他们还少干多了。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陈海生都被他们拉拢过去,我发现后,及时对他进行了敲打,后来,他跟他们往来就不密切了。” “如果我是您,我就不去敲打老陈,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干得了什么!” 薛家良说到最后,露出狠态。 侯明说:“唉——那段时间,我是不愿意回忆的,大小事你都推不下去,一群人天天围着你,让你动不了拳脚,表面上唯你马首是瞻,背地里却干着另一套,班子成员中,看热闹的有之,装清高的有之……反正,就是没人能真正为你独当一面……” 薛家良非常理解他那个时候的心情。 侯明又说:“不瞒你说,最后一次见茅书记,我是揣着辞职信去的,我当时就想,如果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辞职。还好,茅书记见我又来了,就主动告诉我,说省委已经研究决定,调薛家良来青州任政府代理市长。呵呵,现在想想,多亏了当时没掏出辞职信,如果掏出来,茅书记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字,试想,哪个领导会受小伙计的威胁?”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没想到您去省委要我,费了这么多周折。” 侯明又叹了一口气:“我要你,是我了解你,没有谁被我更了解你的了,何况,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另外,我也的确是有私心,你想,我都快被逼到辞职的份上了,你说,我能不出手吗?” 薛家良了解侯明,侯明是属于政治手腕不是太强硬的领导,某种程度上有点优柔寡断。不像他薛家良,薛家良是那种哪怕杀错再给你偿命都行的性格。 薛家良深知自己性格上的缺陷,所以侯明这样说的时候,他也在反思自己。 “我有些不明白,老安在的时候,他们是这样吗?” 侯明说:“老安是来基层镀金来的,这谁都知道,老安在的时候,他的政策就是保稳,不出事,这是他政治的需要,老祝他们心里明白,也不跟他作对,再说,还有我,现在的我和你,就是当初的老安和我,老安一走,他们就开始有点目中无人了。” 薛家良又问:“那个时候怎么没建议让老安跟省委请示,把他们调出一个?” 侯明说:“我建议过,但是老安感觉来自他们的威胁不大,所以他就没动,别说市领导还是班子成员,就连下边基层单位的干部他都没怎么动,到省了让别人说他借用调整干部的机会敛财什么的。” 薛家良点点头,捏起一块小点心,塞进嘴里。 侯明也吃了一块,他一边吃一边说:“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想取代你去这次港澳吗?当然后来台也加入了进去,变成港澳台三地经贸洽谈会。” 薛家良摇摇头。 侯明说:“我就是听岳书记来那天说他也去参加这个洽谈会,所以临时改变主意,我带队去,一来我有机会再次跟他说说班子里的问题,二来,小然也快生了,你留在家里合适。” 薛家良宽慰道:“您也别太拿别人当回事,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咱哥俩一条心,青州就乱不了。” “你放心,我这次肯定不会跟省委较劲了,更不会带着辞职信去找书记。” 薛家良听到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常委会上,侯明在会上通报了这次招商工作取得的成绩和省委省政府对今年招商工作所作的重要讲话精神。 按照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第二天,青州就召开了招商工作会议,侯明在大会上再次强调了全民招商的重要作用和意义。 一连三天,薛家良都没空回家看看,直到周末晚上,他才疲惫地回到家。 只隔了三天,他感觉女儿的小脸圆润了,也饱满了,原来皮肤上的小疙瘩也没有了,显得非常光滑细嫩,白里透红。 他抱着女儿,跟公然说道:“然子呀,你可别把我女儿喂成小肥猪啊!” 公然笑着说:“她才成不了小肥猪呢,吃饱就会吐出奶头,任你怎么塞她也不再吃了。” 薛家良扒拉着女儿的小脸蛋,说道:“好啊,好,说明我们是一个懂得节制、不贪婪的小姑娘。” 这时,他们就听到开门声。 薛家良说:“是爸爸回来了,我出去一下。” 不等薛家良出去,就听龚法成问正在看电视的卜月梅:“家良呢,他睡了吗?” 1145、重大问题 公然说:“爸爸找你,快去吧。” 薛家良也从龚法成的声音里听出了急切,他这么晚进家就找他,肯定有事。 他将孩子递给公然,刚要出去,就见卜月梅进来了。 “家良,你爸回来了。” “好,我马上出去。” 薛家良走了出去。 龚法成正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双手将头发往后摸了摸,说道:“回来了?” 薛家良说:“回来了,您这么晚,开会着?” 龚法成坐下,薛家良便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越发感到他有事要跟自己说。 果然,龚法成喝了一口水,放下,看着薛家良,沉声说道:“你们市里是不是有个叫王晨的干部?” 薛家良听了这话后,立刻就有一种不好的兆头:“是的,他这次刚被提拔为西营区的区长,原先是西营区的常务副区长,出什么事了吗?” “是的,他抽毒。” “吸……抽毒?” 听到这话,薛家良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龚法成看着他,神情严肃。 薛家良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太可能吧?怎么会?他是老安和侯明都非常器重的年轻干部。” 龚法成说:“问题就在这,他已经有一年的吸食历史了,这个问题就严重了,说明你们是带病提拔。” 薛家良默默地点点头,他端起杯子,自己也喝了一口水,手有些微微抖动。 龚法成看着他,严肃地说道:“是不是感到意外?” 薛家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道:“是太意外了!” “之前没发现?” 薛家良说:“人事这块我参与得不多,说实在的,我还比较看好这个人,年轻,工作有活力,有热情,在职研究生学历,尤其是在这次拆除违建工作中,几乎没用市里操心,东区跟他们没法比,唉——” 龚法成说:“从最近两三年省纪委查办的案件中,干部队伍中吸这个东西的人数有上升趋势,这也成为当前反腐工作中其中的一个重点。” 薛家良平静了一下说道:“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龚法成说:“这还是郑清他们查办怀东的案子中无意发现的……” 薛家良忽然想起,那天外甥女和郑清来京看望公然,郑清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单位紧急召回,他当时说了一句,第二天一早要赶到怀东,那里有个春季全民健身马拉松长跑开幕仪式。他们要从这个仪式上带走一名市里的干部。因为涉及到纪律,薛家良没有往下问。 龚法成继续说:“怀东文体局局长涉嫌贪污、受贿、玩弄女性,被双规,目前已被批捕。是他供出了王晨,他们还曾经去外地宾馆吸这个东西,当时被当地公安发现,他们通过关系,花重金买通了公安,被当地公安压下了,这件事就没上报。据这个文体局局长交代,后来王晨曾经花名到北京拜访过戒毒专家,尝试过戒毒,怎奈,均以失败告终。” “王晨怎么和怀东的人搞到一起了?” 龚法成说:“怀东的这个人跟安康是同学,安康在青州工作期间,他这个同学来看他,跟他说有个老乡叫王晨,在安康手下供职,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薛家良的心立刻就提起来了,他问道:“老安会不会……”他不敢往下说了。 龚法成说:“通过缜密调查,没有发现安康有任何违纪行为。” 薛家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有点胆战心惊地说道:“我紧张得都冒汗了。” 龚法成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说道:“谁说不是呢?好在安康没有问题,不然又会烂了一条线。” 薛家良点点头,他又问道:“侯明知道了吗?” 龚法成说:“这个,纪委的人会按照程序通知他的。” 薛家良看着岳父龚法成有些疲惫,又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王晨怎么就和怀东的人去干这个了?” 龚法成说:“据怀东这个文体局长交代,他有一次去怀东找他,让他给请几个当红歌星,当谈到价钱的时候,这个文体局长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包东西,就说其中一个歌星给包这个就行,这个比钱亲。这个局长也是瘾君子,可能是出于好奇,王晨也沾染上了。” 薛家良说:“不对吧?王晨之前是常务副区长,他不管文化这块工作?” 龚法成说:“他在常务副区长之前是什么职务?” “宣传部长。” “这不结了?” “请歌星,他怎么找到怀东去了?青州比怀东更具优势,离京城比怀东还近呀?” 龚法成说:“现在还没有王晨的口供,这些情况还不知道。” “那王晨?” “已经连夜派人去青州了,直接双规。” 这时,旁边的卜月梅说:“今年春节,就有人在网上反应,说王晨有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当时按照程序,将这个问题反应给你们市纪委了,你们市纪委回函说:查无实据。” 龚法成说:“这个可以理解,像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沾染这个东西后,会非常小心谨慎的,也会非常隐蔽的,如果不是有人供出,要发现很难,他又是新近提拔起来的干部,地方纪委也会非常慎重对待的。” 薛家良还想问什么,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说道:“是侯明。” 薛家良刚按下接听键,侯明却挂了电话。 薛家良再打过去,侯明的电话就占线了。 龚法成站起身,说道:“我有点累,你跟他说吧,我先去看看我外孙女。” 龚法成说着,就走进了一楼房间。 公然正靠在床上看电脑,看见爸爸进来了就说道:“爸,早点休息吧。” 龚法成皱着眉头说道:“你在坐月子,不能费眼睛,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就不听?” 公然赶紧合上电脑,放在一边,说道:“我发一个邮件,刚打开,您就进来了。” 龚法成说:“什么刚打开,你回家这几天好几次看见你抱着电脑。” 公然撒娇地说:“没事的,我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龚法成弯下腰,低头端详着熟睡中的小婴儿,然后直起身,说道:“得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工作问题了。” 1146、气得骂娘 公然问道:“您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问题?” 龚法成:“一点都不突然,这个问题以前又不是没说过。” 公然笑着说:“这个问题您就别操心了,我会合理安排好工作、家庭、女儿三不误的。” “哼。”龚法成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还在沙发上发愣,龚法成说:“侯明还没来电话?” “是的,他的电话还在占线,估计也是为这事。” 龚法成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龚法成刚要上楼,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问薛家良:“侯明这次招商情况怎么样?” 薛家良站起来,走到楼梯口,他甩着双臂说:“有几家有意向的,其中新加坡一个家具公司最有可能落地。对了,这个家具公司的老总,是华侨,在国内长大的,跟田教授做过邻居。” “哦?这么说,你们可以打亲情牌了?” 薛家良笑着说:“是的,亲情牌当时就打了,我们帮他找到失散多年的邻家姐姐,可是这个姐姐很早就改名了,后来几番周折才找到,真没想到,居然是田教授!” 龚法成说:“真是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啊。”他说着就要上楼。 刚迈上一层楼梯,龚法成又转过身说:“青州要搞大建设了,工程上的事,你少染指。” “您的意思是……” “我指的是发包。”龚法成强调道。 薛家良说:“这个呀,没问题,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找我要工程,上边领导打招呼的就更少了,可能领导们知道我的后面站着龚青天,他们不敢吧?” 龚法成说:“肯定有这个因素,大家都知道我的为人,工作中,我从不沾任何便宜,别人也休想从我这里沾到原则以外的便宜。” 薛家良说:“在这个问题上,您放心,我能做到超然物外。” 这时,薛家良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他赶忙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龚法成上楼去了。 来电话的果然是侯明。 侯明说道:“家良,刚才正给你打电话,打着打着就有电话进来,我就切断了你的电话。” “嗯,后来我再给您往回打就打不进去了。” “你现在省城吗?” “在,我在家里。” “如果不晚的话,我就去找你了,现在有小孩,太晚了不能去,你也不能太晚出来再回去,就在电话里说吧。” “好,您说。” “王晨的事你知道了吗?” 薛家良说:“刚刚听说。” “听首长说的?” “是,他也刚刚回家。” “唉,我听后都懵了,这小子……他、他居然吸……吸……气死我了!” 薛家良说:“我跟您的反应是一样的,您是气死了,我是傻了。” 侯明说:“气是气,但还要面对现实,这会牵扯出许多问题,没办法,其它的问题交给上级纪委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西营区长的人选问题,现在工作这么紧张,把谁放在那个位置合适,家良,你琢磨琢磨,明天上午我去家里一趟,顺便看看小然娘俩,咱俩在仔细商量一下。” “好,我等您。”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坐在沙发上发愣。 这时,龚法成穿着家居服下来了,后面还跟着卜月梅。 薛家良不解地看着他们。 龚法成说:“老曾过来了,他说饿的睡不着,过来找吃的。” 薛家良一听,就赶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外的灯,就听院外曾耕田小声咳嗽了一声。 薛家良拉开房门上的窗帘,开门走了出去,给曾耕田打开院门口的栅栏门。 “曾叔好。” 曾耕田说:“你们是不是要休息了?” 薛家良说:“哪有啊,太早了!” “那个老家伙说你们要休息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他跟您开玩笑呢,早就下楼给您准备宵夜呢。” 曾耕田进了屋,就着薛家良这句话,大嗓门就开始嚷嚷:“宵夜?对于他来说是宵夜,对于我来说是晚饭!” 公然抱着孩子出来了,她说:“曾叔,哪来这么大的火?” 曾耕田一见公然抱着孩子,就指着公然说道:“她还那么小你就抱着她,惯淘气拉倒!” 龚法成从餐厅出来,说道:“您老人家能不能小点声,吓着我孙女。” 曾耕田凑到孩子面前,看着孩子说道:“龚家的后代,这么容易被吓着?骗鬼呐!你要真是那么软弱,倒吓着我了。” 龚法成笑着说:“您晚上那点不痛快,是不是还没撒出去?” 曾耕田瞪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撒出去?” 龚法成从书柜里拿出一瓶茅台,依然笑着说:“如果撒出去,您就不来我家了。” 曾耕田说:“我当然撒不出去了,气得我都想骂娘!” “叔,谁惹你生气了?”公然问道。 曾耕田转头说:“问你爹。” 公然笑了,说道:“肯定不是我爹惹您了。” 龚法成将酒递给薛家良,让他去打开,他接着公然的话说:“谁都没惹他,是他跟自己较劲,现在谁敢惹他这位老爷子呀!”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影射我倚老卖老?”曾耕田不满地看着龚法成说道。 “您就找茬儿吧”龚法成说着,忙搀着他的胳膊往餐厅里走。 曾耕田走了两步,回过头,冲公然笑着说:“然子,你带孩子去休息,别管我们,把门关好就行了,省得吵到孩子。” 龚法成说:“别假慈悲了,要是怕吵到她,您老就不会来了。” “哈哈,这倒是。”曾耕田咧着大嘴笑着。 公然看着这老哥俩的背影,也不由得笑了,她回屋去了。 一转眼功夫,卜月梅就给他们鼓捣出六个菜。 薛家良给老哥俩各满上一杯酒,曾耕田一见,说道:“你怎么不倒上,难道就为的是看我们老俩的笑话?” 薛家良看了龚法成一眼。 哪知,曾耕田却说道:“你看他干嘛?好像你多怕他似的!” 龚法成“哈哈”大笑,看着薛家良说:“你也是,成心给我上眼药。” 薛家良说:“不是,我是怕我在破坏了你们老哥俩的兴致,我还是回屋看孩子吧。” 1147、高价大厨 龚法成说:“你用不着回避,我们说的,你都能听。” 曾耕田说:“就是,你走了,谁给我们倒酒,来,给自己倒上。” 薛家良一听,知道走不了,就给自己满上酒。 曾耕田抓起一把刚出炉的微波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一边忿忿地说道:“娘的,瞧我这人缘混的,吃顿饭费这么大周折,还劳小卜同志不能休息。” 薛家良笑着问:“您这话敢当着白姨说吗?” 曾耕田脖子一梗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自从德子走后,她几乎晚上不做饭,信奉过午不食的屁话。” 卜月梅又端出一大碗排骨汤冬瓜汤,说道:“我白兰嫂子信佛,这么多年她都是过午不食,她晚上做饭,纯粹是为了家人才做,一顿不给您做就生气了?” 龚法成看着卜月梅说:“你怎么听他的,他哪敢生嫂子的气,他是在生别人的气,只不过是把气撒在了嫂子身上而已。” 哪知,曾耕田不爱听了,他说:“法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在外面惹不起别人,回到家拿老婆撒气似的。” “哈哈。” 龚法成大笑,说道:“别说,您还挺会对号入座的。” 卜月梅说:“你们不是开夜会,晚饭在机关食堂吃的吗?” 龚法成刚塞进一口菜,听卜月梅这么说,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指着卜月梅说道:“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卜月梅眨巴着双眼,说道:“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说是开常委扩大会,晚上在机关食堂吃吗?” 龚法成看了曾耕田一眼,又看着卜月梅说:“你怎么还提?就不怕有人摔筷子走人?” 曾耕田说:“你少来这一套,这是在家里,我才没傻到在自己家里摔筷子走人呢。” 龚法成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说道:“算我没说,算我没说,我和家良敬您。” “干嘛?二打一呀?酒,不急着喝,我先吃点硬货,肚子空了。” 曾耕田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吃着,转头跟卜月梅说道:“主食和菜都上齐的话,你就上楼去休息吧,这没你的事了。” 卜月梅说:“我不累,我去看看孩子,您需要什么再叫我。” 曾耕田大手一挥说道:“去吧。”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薛家良感觉他真是饿极了。 曾耕田猛吃一通后,这才端起酒杯,说道:“好了,心不慌了,喝酒。” 三个人碰杯后,都干了。 薛家良又是一轮倒酒。 曾耕田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说道:“就小卜这手艺,都比那个12万月薪的大厨做得好吃。” 这时,正赶上卜月梅出来给公然倒水,她听见这话后问道:“12万?什么金牌大厨这么贵?” 曾耕田忿忿地说道:“什么金牌大厨,我看就是狗屁大厨!” 龚法成说道:“您看您,又口无遮拦了吧。” 曾耕田说:“我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多毛病?跟自家人说话还需要藏着掖着吗?” 龚法成说:“跟自家人说话当然不用藏着掖着,但是说习惯了,在外边也会顺嘴说出来的。” 卜月梅还在纠结月薪12万大厨的事,她继续问道:“你们别吵了,您刚才说,那个12万大厨到底是做什么菜的?” “粤菜。”曾耕田说道。 “是你们机关食堂请的吗?” 曾耕田白愣了一眼卜月梅,说:“不然你以为呐?” “啊,机关食堂居然请个12万月薪的大厨?”卜月梅有些吃惊。 曾耕田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关键是12万的大厨,做的菜不是一般的难吃,比你这水平差远了。” 卜月梅忙摆手说道:“我这是家常便饭,怎么能跟人家做粤菜的12万的大厨比呀?” “不管他做的是什么菜,就是给玉皇大帝做菜也得让人吃呀?那别人吃了第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了,你说他值这个价吗?别说12万,我看,一万二都不值!就因为他喜欢吃粤菜,就请一个12万的粤菜大厨,我经历了这么多省委一把手,还没见哪个人特地花大价钱请了一个专给自己做饭的大厨,玉成当书记的时候怎么就没说吃不惯北方的饭菜?他也是南方过来的干部,他怎么就没特地请个合乎自己口味的大厨,别说12万,一万二他都没请,哼,这样摆谱的干部,再怎么能搞经济我都看不上。” 薛家良说:“我听明白了,今天晚上,您吃的是这位12万大厨做的菜,您吃不惯粤菜的口味,所以没吃饱,我猜对了吗?” 曾耕田端起杯,说道:“完成正确,我不是没吃饱,就尝了两口后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这帮拍马屁的,一边吃一边说好,我听着心里就来气,党风都是被这些人搞坏的,明明不好吃,非要装成好吃的样子,个个菜都是甜了巴唧的,简直难以下咽,可是有些人还要装成津津有味的样子,你老泰山就是其中一个。” 龚法成赶忙端起酒杯,说道:“我就知道您找饭吃是假,敲打我是真。” 曾耕田用力跟他碰了一下杯,说道:“明白就好!” 原来,岳书记今天下午开下班的时候,组织召开了常委会,由于会议内容多,开的时间比较长,中途岳红军就让人通知厨房,给大家做一餐晚饭。 吃饭前,岳红军特意介绍了这位大厨,是他从南方特地挖过来的,是烹饪粤菜的高手,当时他没有说这位大厨是多少钱请来的,在吃饭的时候,是省长说是月薪12万请来的。 曾耕田一听,“啪”地一撂筷,起身就走了。 岳红军跟他一桌,见他没吃几口就站起来要走,问道:“曾主任,这么快就吃饱了,还有好几个拿手菜没上来呢?” 哪知,曾耕田并不给他面子,闷声闷气地说道:“我饱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下半场会上,曾耕田一直绷着脸,表情十分严肃。 散会后,曾耕田坐上车回家,他给龚法成打了电话,说道:“法成,有必要花这么多钱请个厨子吗?” 1148、上行下效 龚法成说:“就知道您要较这个真,红军书记不是在饭桌上解释了吗?以后要减少开支,能在机关食堂吃的就尽量安排在食堂,节省餐饮费用……” “这话你也信?我看就是他请来的私人御厨!” 尽管龚法成对这件事也有看法,但是他知道曾耕田的脾气,就说:“不会的,如果是他私人的橱子,他完全可以不让他公开亮相,单独供他使用,这个一把手完全能做到,再说,如果跟每个月的招待费用相比,12万不多。” “我看你是被他洗脑了吧,亏你还是这么多年的纪委老兵!”曾耕田在电话里简直是在跟龚法成咆哮。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看看您,现在怎么不让人说话了呢?真是官大脾气长。” “扯淡!我一看你吃得那么陶醉就气不打一处来。” “哈哈。”龚法成笑着说:“那您说怎么办?是去找他理论,还是连夜进京上报中央?我的老大哥,不要这么冲动,您别忘了,他可是跟玉成书记对调的。” 龚法成这话一下子就说得曾耕田没词了,他半天才说:“我懂,但这不是理由,如果我认为那个厨子不该请,我会直接提出来的。”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干部对调,一直以来都是组织工作的一种手段,其中奥妙自不必言说。 薛家良从他们的谈话中,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正如岳父说得那样,曾耕田找饭吃假,敲打龚法成是真。 薛家良作为晚辈,又是两位领导的下级,对“12万大厨”的事是没有发言权的。他只能默默地当听众、倒酒、夹菜。 龚法成说:“我接受您的批评,但有一点我强调一下,我不是假装喜欢吃南方菜,我是真喜欢吃,口味清淡,很适合我。” “所以我才说你是狗长犄角羊(洋)式的,什么咖啡、红酒,你看看你现在,一个男子汉,不能因为娶了……”说到这里,曾耕田急忙打住,小声跟薛家良说:“家良,把餐厅门关上。” 薛家良起身,关严房门。 曾耕田这才往前倾着身子说:“不能因为娶了小卜,就什么都是洋式的。” 龚法成笑了,端起酒杯,说道:“我错了,我应该跟您一块挨饿就对了。” “错,我可没那意思,你少歪曲我。”曾耕田义正辞严地说道。 龚法成跟他碰杯后喝干了杯里的酒,说道:“有句话我也劝劝您,都什么岁数了,又是高级领导,怎么现在越来越压不住火气了。 ” 曾耕田“啪”地将酒杯放下,说道:“我能压住吗?无论怎样讲,他都不应该请个12万的大厨专门给他做私家菜!上行下效懂不懂?你省委一把手以缩减开支为名,给自己请了私人大厨,他们市里的一把手就敢花13万也请一个,县里的还敢花14万请,甚至乡党委书记都敢请一个符合自己口味的橱子,你信不信?” 龚法成笑了一下没说话。 曾耕田又说:“风气都是这样被带坏的。” 龚法成说:“那您也要讲究方法和策略,哪能一摔筷子就走人的?这跟倚老卖老有什么区别?” 曾耕田说:“我说了,我吃饱了,吃饱了还不能走吗?” 龚法成知道曾耕田对岳红军否定一切的做法有意见,的确如此,岳红军来了后,集中召开干部大会就不下三次,会上讲得都是如何解放思想,还说全省最大的问题就是干部们的思想不解放,导致工作放不开手脚,致使gdp增长速度在全国排名靠后的局面。 造成这种局面非单干部思想不解放这么简单,而是有着其深刻的历史原因。 就拿跟京城某区接壤的一条公路来说吧,这条路大致可作为省内和京城的分界线,一侧是京城某区,一侧则是省内一个市。但大部分都在省内,只有很小的两段是从京城某区的两个镇经过。 这条路历来就是两地百姓出行的必经之路。 路另一侧的京城区政府早就规划重修扩建这条公路,就因为省内某市一直财政紧张,拿不出钱共同修这条公路,那边,又不能只修他们境内的两小段,就这样,等了三四年后,两地协商,某区将这条路的使用权买下,负责重修和扩建。 就这样,这条贯穿两地高标准的公路不到一年就通车了,按照规划,路两边都是一定距离的绿化带,京城的那侧严格按照规划做事,栽上各种的观赏林,开车行驶在这条路上,非常美观,赏心悦目。 但是省内的这侧情况就很尴尬了,始终无法完成约定好的绿化美化工作。不但如此,路的这侧突然多了一堆堆的建筑垃圾,由于道路的使用权已属于某区,所以他们就将这些建筑垃圾顺便推到路边的沟里。 哪知,这正中了倒垃圾者的下怀,不久,路的这边突然平地多了一些小饭馆、小旅馆,修车铺洗车铺,而这些小饭馆的地基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这些建筑垃圾垫平。 路那边提出抗议,路这边就组织拆迁,然而,前脚拆后脚重盖,反正都是那种廉价的水泥板房,老百姓还阵阵有词,说不让他们吃饭了,让干部去对面问问只有一路之隔的村民家庭是什么收入什么福利待遇…… 于京城接壤的干部,最怕老百姓说这话,其实,老百姓哪里知道,差距何止是他们有? 在这条路上有一座桥,横跨两地,两边各有一个出入境检查站,这边站长的工资不及对面一个新入职的普通警员。 仅从收入来看,就能看出全省和京城以及发达省市的差距,这里有思想不够解放的因素,更多的则是一些根深蒂固的原因,有时,不取决于干部思想的解放程度。 当本地开发受限、人才和资源都被虹吸后,还剩下什么? 这也是当地干部抵制任何一切外来干部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横加指责甚至全盘否定的真正原因。 这种情绪曾耕田有,龚法成也有,基层的干部们更有。 1149、垂死挣扎 岳红军到任时间不长,这种格格不入的局面就从多处显现出来。 作为省委三把手,龚法成看得明明白白,每当研究工作的时候,他会拿出自己的不同意见,但会绝对服从常委会的决定,而且一旦形成决议的事,他会坚决执行。 龚法成是个严于律己的人,非常自律,即便是省长沈建兵私下都有微词,但龚法成从未在背后说过有悖原则的话。 所以,当曾耕田摔筷子走了后,他就想找机会跟他谈谈。 等曾耕田说了几句发泄的话后,龚法成笑吟吟地给他满上酒,说道:“今天我要给您提点建议,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希望您别生气。” 曾耕田知道他想说什么,就说道:“少来这套,我已经猜出你想说什么了,还是免了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不能太霸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烟呀。” 薛家良笑了,这话是他说的,没想到龚法成用在这儿了。 曾耕田说:“我不让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配合呀、注意提意见的方式方法了,不要倚老卖老,你这一套我已经领教过了。” 龚法成说:“不,您说的这几条我今天一句都不说,我单说您本人。” “你有什么好说的?” 龚法成说:“这是咱们的私房话,我也只有在家里才能说。我的意思是,对于红军书记,谁看不惯都行,唯独您不能看不惯。” 曾耕田眼睛一瞪:“为什么?” 龚法成掰着手指说:“其一,您是前任书记的儿女亲家,您的一言一行都被烙上了前任的印记,现任就是干的再好,您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偏见;其二,玉成书记和红军书记是对调的,您在这里大挑毛病,就没想到玉成书记那边也会有像您这样大挑毛病的‘亲家’?” 曾耕田一怔,他随后说道:“我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就是在玉成面前,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就是这个脾气,有意见当面说,不在背地说,大家都了解我。” 龚法成说:“大家的确都了解您,但是您作为上任省委书记的亲属,咱能不能避避嫌?稍微管管自己的情绪?” 曾耕田说:“我怕什么?” 龚法成皱了下眉头,说道:“您是不怕,可是,您别忘了,您还有这么多门生故吏,他们怕。为了他们,您提意见也要讲究一点策略吗!” 曾耕田想了想说:“这个,你说的对,其实,就冲我是前任书记亲属这事,我也该讲究一点策略了。我有意见之所以还要说,是因为我再不说可能就说不着了,你就权当是我垂死挣扎吧。” 龚法成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说:“这么说您有想法?” 曾耕田说:“是的,明年我就到任了,尽管还不到退休年龄,但按照规定来说,是不能继续担任领导职务了,按惯例,我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顶多到一个协会兼个名誉会长什么的,你说,我明明看到了不合理,你再不让我说,我退下来还有机会说吗?” 龚法成说:“您这话就不对了,看到不合理的现象,什么时候您都有机会提意见,即便退了,也有资格。” 曾耕田苦笑了一下,端杯,跟龚法成和薛家良碰杯。 薛家良喝干后,起身给他们满上,说道:“曾叔,您想好退下来做什么了吗?” 曾耕田说:“按照我本意,既然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就什么都不做了,不再兼任任何职务。” 薛家良说:“您这个级别的领导,不能说退就真的退了,怎么也要贡献一点余热。” 曾耕田说:“与其说贡献余热,不如说是添乱,我见过太多领导干部退下来打着贡献余热的幌子,干预执政、谋划私利,如果允许的话,我还是想全身而退,退得干净彻底,然后在家写写书。” 说到这里,他看着龚法成说:“法成啊,我最近一直有想写书的冲动,就是想把咱们经手查办的干部违纪的有代表性的案例写出来,供做参考,起到警示后人的作用。” 龚法成说:“我就知道您会选择这个,不错,我支持您……” 就这样,他们从12万大厨聊到当前省内政局,又从省内政局聊到退休后的生活,很晚才散。 第二天上午,侯明带着礼物来了。 龚法成没在,他上午有个接待外宾的任务。 卜月梅给侯明端过来一盘切好的西瓜,说道:“侯书记,尝尝这西瓜,据商贩说是从外地运过来的。” 侯明拿起一块,说道:“我是该降降火气了。”他说完,连啃了两块西瓜。 卜月梅递给他一块湿毛巾。 侯明擦了擦手,看着薛家良问说:“家良,我昨天给你留的作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薛家良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作业?什么作业?” 侯明说:“你是不是又想当甩手掌柜的?” 薛家良想起来了,说道:“是不是西区政府一把手的人选问题?” 侯明笑着用手指了指他,说道:“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呢。” 薛家良说:“不瞒您说,我还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侯明叹了口气说:“王晨出了这个事,我昨天夜里说没合眼邪乎了点,但的确没怎么睡,首先,我会向常委会和省委做自我检讨的,因为他升任区长这个职位,是我提名常委会研究讨论通过的,我有失察责任,我真担心由此牵扯出许多问题。” 薛家良说:“是的,我也担心,眼下各项工作刚铺开,这个节骨眼上他出事了,的确让我们有点措手不及。” 侯明又说:“还是我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句话,他的问题交给上级了,咱俩还是议议下一任人选问题吧。我也将所有的处级干部在心里滤了一边,还真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因为咱们刚调整了班子,这些人已经在脑海里不知过了几遍了,套用一句话,人到用时方恨少,可用之人真不多啊。” 不知为什么,侯明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似乎感觉到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就说:“没有特别合适的不要紧,次之合适也行,我们还可以随时调整吗。” 侯明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想到了一个人……” 1150、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薛家良问道:“您想到了谁?” 侯明说:“孔思莹。” 薛家良暗暗一惊,随后就释然了,侯明在昨天晚上就应该想好了人选的,因为他昨天晚上和侯明的通话中,就给了薛家良这样一种预感。 薛家良没有立即表态,笑着问道:“您怎么想到她了?” 侯明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所有的干部,前段时间调整的时候就已经扒拉过无数遍了,这次除去她,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所有的干部都刚就位,动谁都不合适,那天你不是也说,小孔是值得信任的干部吗?” 薛家良说:“是的,不瞒您说,昨天晚上,我脑袋里也想到了小孔,但是您那天说她工作太柔,不是那么泼辣,我当时以为是您舍不得让她出来任职呢,所有才没跟您提她。” 侯明说:“我也是想过来想过去,实在是无将可派才想到她,眼下,从年龄、学历和任职年限等综合条件考虑,只有她还差不多。”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费了一晚上的脑子,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人选,如果不是年后调整干部,可能还会有合适的人选。” “是啊,上次干部调整的范围很大,几乎涉及到了各个基层单位,调整的干部之多,也是创了这几年的记录,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其实,薛家良想说让小孔下到基层县,再从基层县调上来一个有政府工作经验的干部上来,但他听侯明的口气,已经内定了小孔,就不好意思再提这个建议了。 侯明端起杯喝了一口水,又说:“说真的,小孔的工作能力的确不够,好在西营区的党务书记老许工作经验丰富,政治、思想觉悟高,作风稳健扎实,不然小孔还真不合适。” 老许,许秀亭,西营区委书记,在基层党委书记中资格比较老的书记。本来在上次人事布局中,王晨是当做西营区委书记接班人培养的,不想他出了这档子事。 孔思莹的工作能力和王晨是没法比的,如果老许退休,她会接班吗?想到这里,薛家良说:“我看小孔任西营区的区长,不是一点优势都没有,首先,她熟悉基层工作,在基层锻炼多年,另外,她又在市外事办工作多年,对西营区的招商引资工作有好处。再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工作,咱们能随时帮到她,虽说她主政经验不足,谁生下来就会当区长的?我个人同意您的意见。” 说好话谁不会呀,何况市委书记已经推荐了孔思莹,连第二人选都没有,于情于理薛家良都没有反对的权力。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暂时先这样,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调换,明天就让组织部去考察。说真的家良,我的确担心,她能当好外事办主任,不一定能当好区长。” 薛家良注意到了侯明的用词,那天,他还是小孔在外事办工作能力有限,今天就是一副完全肯定的语气了。 “您别这样说,既然推荐她了,就不要打击她了,多鼓励。另外,找老许单独谈谈,在工作中多帮、多带,我相信小孔能胜任的。” 侯明说:“西营区不比下边各县,工作环境复杂,竞争程度强,工作压力大,我的确担心,这不是假话,这么多年都没往下放她,就是担心她。” 薛家良说:“您再担心,她当个太平官还是没问题吧。” 侯明听了他这话,一拍巴掌,说道:“得,你说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不求她开拓进取,能稳住阵脚,不出纰漏就行。” 说到这里,侯明又说:“王晨这件事绝非偶然,所以,上班后我就要跟老祝谈,让他把干部队伍教育工作抓抓,逐级开会讨论,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王晨。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老祝跟我说,你在党校上的那堂课反响不错,许多学员都跟电视台要你讲话的完整录像,我已经同意让电视台将你的讲话和这期所有的课程内容整理成光盘,下发到每个学员手里。” 薛家良说:“别呀,我是被您和老祝临时赶鸭子上架,一点准备都没有,随便讲的,想到哪儿就讲到了哪儿,制成光盘下发不合适。” 侯明说:“你就别谦虚了,我听老祝说了,说你不同意制成光盘,这事就这样定了,再说,党校每期培训班也是要整理课程记录的。” 薛家良不再说别的了。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我都急糊涂了,忘了跟你说了,咱俩去趟省委,接受组织训诫,省委秘书长说的是十点半。”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好。” “还有。”侯明说着,掏出一个红包:“我差点忘了,这是你嫂子让我给孩子包的红包,你代收下。” 薛家良本想推辞,一听侯明让他代收,就扭过头大声叫着“公然——” 公然正在给孩子喂奶,卜月梅出来了,说道:“正喂奶呢,有事?” 薛家良就将红包塞到卜月梅手里,说道:“侯嫂给孩子的,让咱们代收。” 卜月梅笑了,接过红包,看着侯明要走的样子,就说:“吃了午饭再走吧,都是现成的。” 侯明皱着眉头说:“不行啊,我们俩马上要去省委,挨训去。” 卜月梅说:“那挨完训后一块回来,我给你们压惊。” “哈哈。”侯明笑着说:“看情况。” 薛家良推开房门,跟公然说:“我出去一趟。” 公然正在喂奶,她点点头。 这时,侯明在门口边上说道:“然子,我走了,好好坐月子。” 公然说道:“谢谢侯哥,常来。” 侯明在门口跟她挥了下手就走了。 刘三坐在侯明的车里,正在跟侯明的司机聊天,见领导们出来了,他赶紧推开车门下了车。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你坐我的车吧” 薛家良点点头,就上了侯明的车。 他们很快就到了省委常委楼。 1151、领导谈话 省委秘书长让人带他们到一个小会议室等候。 他们还没坐稳,小会议室的门就开了,省委第一书记岳红军进来了,后面跟着组织部长和省纪委书记谢敏。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咯噔”,原本以为龚法成会跟他们谈话,不想却是省委一把手亲自跟他们谈话,看来,情况比想得严重。 岳红军表情严肃,他后面的组织部长和纪委书记谢敏也是一脸凝重。 侯明和薛家良赶紧起立。 岳红军径直坐在主位上,看了他俩一眼,说道:“坐吧。” 侯明和薛家良这才坐下。 岳红军个子不高,身材也不胖,肤色很好,一看就是保养得当。他上身穿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衬衣,下身是裤线笔直的西裤,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脑袋上的头发虽然说不上浓密,但也没有明显的谢顶,从来都梳理的井然有序,就连分缝都是那么清晰笔直。 面对这样一位着装严谨、一丝不苟的上级领导,薛家良不知道侯明是什么心理,反正他是有了一丝紧张。 岳红军开门见山:“找你们俩来,想必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指责的话我不想说,我相信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个干部吸食这种东西,如果知道,你们是不会提拔他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们。在提拔他的时候,该履行的程序,你们也都履行了,客观地讲,吸食这种东西的人,有着极高的警惕性和极高的隐秘性,事已至此,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打算,如何抓住这个反面教材,加强对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的思想教育和道德理想教育,以此起到警示他人的作用。” 岳红军说完,看看薛家良,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侯明的脸上。 侯明知道到了他该表态的时候了,他说:“作为市委书记,对王晨事件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省委做检查,这是我的检查书,请省委处分我。”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两页纸,展开,双手托着,恭恭敬敬放到岳红军的面前。 岳红军看了一眼,用手轻轻拔到谢敏这边,谢敏拿在手上看了起来。 侯明落座后接着说:“我和市长薛家良商量过了,下午,我们就召开常委会,结合您对我们的诫勉谈话,首先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查找不足,作为专门议题加以讨论研究。周日参加西营区班子会议;周一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强化干部队伍建设,促进党风廉政建设和领导干部的廉洁自律,遏制和防止各种违纪现象的发生,增强干部们的危机意识,提高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总之,我们将引以为戒,在全市党员干部中广泛开展自我教育…… 薛家良在一旁听着,他很佩服侯明的口才,尽管这些内容都比较形式化,但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岳红军听完,点点头,他说:“你们能快速做出安排这很好,你们召开常委会和干部大会的情况要向省委详细汇报,要落到实处,要抓出效果,要将干部自身教育工作纳入长期化、制度化的轨道,着力纠正干部队伍中的不正之风,要重视信访工作,重视其它一些渠道反映相对集中的问题,及时发现可能造成违纪苗头性的问题,要掀起一个高潮来……” 由于岳书记还有事,他做完指示就走了。 谢敏又跟侯明和薛家良大致介绍了一下王晨的情况。 这些情况跟他们两个人掌握得一致。 组织部长最后询问侯明:“你们要做好西营区区长的人选工作。” 侯明并没有跟部长说出他对西营区长人选问题的考虑和打算,只是说道:“这个我们回去集体研究一下,请大家推荐区长人选,最后择优使用。” 对于市管干部,省里只需要报备就可以了,一般情况下省组织部是不干预的,但因为这个位置的敏感程度,组织部长说:“一定要任用政治可靠、思想觉悟高的同志。” 侯明点点头,说道:“您放心,等我们集体研究后再向省委组织部汇报。” 从省委楼出来后,在送薛家良回家的路上,侯明突然问道:“这个案子是小郑办的,家良,你之前没听到任何消息吗?” 薛家良说:“嗨,别提了,公然住院的第二天,郑清来北京了,当然,他不是因为我们的事来的,他到北京后,从德子嘴里知道公然生小孩的事,就来医院看我们来了,晚上他突然接到通知,让他第二天一早赶到怀东,他当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从那以后,这小子一个电话都没给我,也可能是避嫌吧。” 侯明点点头说:“我理解他,我也在纪委工作过几年,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 薛家良说:“是的,我开始还有点生他的气,怪他没跟我说,后来想想就释然了,他就是告诉咱们,咱们又能如何?直到现在,他都没给我打过电话,昨天晚上我还想给他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后来想想算了,不能让他为难,再有,作为领导干部,主动打听这事也属于违纪范畴,反正也这样了,打听也没有用。” 薛家良没有跟侯明说郑清追求自己外甥女的事,他不想说那么细,况且,这也属于郑清的个人隐私。 薛家良回到家,跟公然和卜月梅说明情况后,他和刘三吃完午饭就踏上了回青州的路。 一连三天,他们都在开各种各样的会,议题只有一个,就是消除王晨带来的负面影响,开展干部廉洁教育和理想、纪律教育的活动。 一周后,市委组织部公布了西营区长的人选,外事办主任孔思莹调到西营区,任区委副书记、代理区长,外事办副主任接替主任一职。 与此同时,在高新区政府积极配合下,远光集团青州生产基地的投产仪式也确定了日期。侯明在会上公开表示,市委市政府都要派出领导参加。 在仪式举办的头一天,小伍来了,他还将他的夫人带来了。 1152、女区长上任 小伍来的这天,薛家良正在招待所会议参加全市基层县市党政一把手工作会议,本来这次会议原定只是全市基层县(市)长会议,因为孔思莹,会议临时改成全市给基层单位党政一把手会议。 在市委正式下达任命文件的当天,由于西营区王晨落马的特殊情况,主管组织工作的祝建生和组织部长郭万林,代表组织部长按照跟孔思莹进行了谈话。 对于孔思莹转任西营区区长一职,大多数人都感到出乎意料,但当讨论西营区区长人选的会议上,祝建生就曾质疑孔思莹没有政府工作经验,侯明说:目前孔思莹不是最好的人选,但却是是最合适的。 为此,在跟孔思莹的谈话中,祝建生也毫不隐晦自己的观点,鼓励她奋进前行。 不管祝建生的鼓励是否发自真心,孔思莹都不会往心里去的,尽管她没有跟祝建生正面打过交道,受侯明的影响,她对这个副书记一直心存戒忌。 祝建生说完,组织部长郭万林也例行叮嘱了一番,算作上任赠言。 最后,孔思莹轻轻地微笑道:“多谢两位领导在百忙之中的教诲,思莹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祝建生最后说:“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你看看侯书记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孔思莹微微一笑,说道:“祝书记和郭部长的教诲我都要消化一段时间,不敢再去劳烦侯书记去了。” 郭万林笑着说:“思莹同志,不得不说你是幸运的,上次大调整的时候,领导干部根本没时间跟那么多被调整的正职谈话,也谈不过来,都是集中谈话的,这次你是个例外……” 尽管孔思莹嘴上说不劳烦侯书记,从组织部出来的三分钟后,她就出现在侯明的办公室。 此时,薛家良刚从政府常务工作会议上散会回来,就接到侯明的电话。 侯明在电话里说:“家良,我这里有个客人,非要见你,你过来一趟。” 在电话里,薛家良不好问是谁,就上楼了。 刚推开门,就看见孔思莹一身纯色正装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 本来就是老相识,屋里又没有别人,薛家良故作认真地走到孔思莹跟前,跟她握手,说道:“孔区长,祝贺祝贺!” 孔思莹优雅地伸出小手,跟薛家良象征性地握了一下。 薛家良是真心实意地表示祝贺,没想到孔思莹握手礼居然是这么轻描淡写。他的天性决定他的嘴是不饶人的,何况眼下又没有外人。 薛家良握着孔思莹的手,并没有松开,他却笑噱地说道:“侯书记,您看,有这样的吗?跟老朋友握手,蜻蜓点水不说,有这么优雅的吗?她是不是以为我是外宾呀?” 孔思莹一听,抽出手,嗔怪地说道:“侯书记,有他这样的吗?打趣别人也就罢了,还打趣自己的人。” 侯明看着他俩不由得大笑,说道:“小孔啊,你的事我以后不好干预了,要知道,你可是政府序列的人了,一句话,归薛家良管了。” 哪知,孔思莹却说:“政府序列的人怎么了?政府序列的人也是归党管呀!” 薛家良竖起大拇指说:“回答正确!我为我们政府序列有这样高觉悟的新……区长感到自豪和骄傲!” 薛家良本想说“新兵”,但临时改口称孔思莹为“新区长”。 孔思莹可能不知薛家良这层意思,但是侯明却听出来,他从薛家良稍微停顿中听了出来,就认真地跟孔思莹说:“小孔,以后你就多了一个政府领导的师傅了,我是你党委的师傅,薛市长是你政府的师傅。” 薛家良不由得哈哈大笑。 孔思莹看着薛家良,说道:“笑什么?我认为侯书记这话没什么好笑的,他说得很对。” 薛家良转身,关紧房门说:“我忽然想到了一句电影台词:你有一个工人的爸爸,还有一个革命的爸爸——” “哈哈。”侯明差点没把刚喝进的水喷出来。 孔思莹丹凤眼一厉,说道:“侯书记,他占我便宜!” 薛家良说:“我哪是占你便宜,我只是重复了一句台词而已。” 孔思莹说:“那也不行,指代性太强,侯书记,你要管管他!” 侯明擦着嘴说:“好,我罚他送你去上任!” 孔思莹看着薛家良,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对,听见了没有,罚你送我上任。” 至此,薛家良才明白侯明叫她来的真正目的。 他故意张着手说:“我?不对吧?” 侯明说:“有什么不对的,你跟小孔是曾经的同事,现在又是小孔的领导,你说有什么不对的?” 薛家良凑到孔思莹跟前,小声说:“我不管组织工作,要送,也得侯书记去送。” 孔思莹可怜兮兮地说:“我是这样要求的,书记不同意,他说,全市那么多干部调动的时候,别说送,亲自谈话的都没几个。” 侯明收住笑,说:“家良,我是绝不可能去送她的,你跟老郭去吧,毕竟她是咱们机关出去的,而且有没有其人他,只有小孔这一个干部,再有,西营区又在市区,也是咱们的重要单位之一,又是女干部,待遇稍微特殊一点不过分。” 薛家良心里非常清楚,无论孔思莹跟侯明关系多么不一般,侯明也不会送她去上任的。但是对于孔思莹来说,她怕自己压不住阵脚,更怕被西营的干部看轻,组织部长送她,她会觉得分量不够,祝建生送她,她会觉得别扭,所以才来办公室磨侯明。 侯明不可能去送她,所以才把薛家良叫来。 基层,没有严格的送干部赴任制度,主要看关系和重视的程度,薛家良送孔思莹上任也不是不可以。 他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道:“我真是欠,好好的非说了那么一句话干嘛?唉,本想在老领导老同事面前撒撒欢儿,让嘴痛快痛快,没想到要还找着事了。” 孔思莹立刻说道:“市长送区长上任,这叫‘事’吗?” 侯明看着无辜的薛家良也问道:“对呀,这叫‘事’吗?” 1153、失意女子荣归故里 薛家良举起双手,态度极其温顺地说道:“那个孔区长,什么时候走?” 侯明和孔思莹满意地大笑。 送完孔思莹上任回来,当天下午,薛家良跟侯明汇报,准备过两天要召开基层县市政府一把手会议。 侯明想了想说:“县长大会,肯定我是要出席的,既然如此,索性就改为召开全市党政一把手工作会议吧,这样,也算是一次基层县市党政班子健全的大会。”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在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孔思莹公开亮相的机会,随后就想,也可能是自己的小人之见,但他实在想不出侯明将一次正常的县长大会改为党政一把手大会的理由。 会上,侯明在会上再次严肃地强调了书记和县长要廉洁自律,率先垂范,做遵守道德的楷模。他特别在会上公布了西营区目前党政班子的情况,特别强调西营区党委书记许书庭和区长孔思莹,要严肃班子成员纪律,消除负面影响,保持工作照常运转。 无疑,谁都没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孔思莹,突然像一匹黑马横空出世,的确出乎所有干部的意料之外。 就是在这次会议的间隙,当服务员借倒水的机会,塞给了薛家良一张小纸条,这个小知纸条上的字是刘三写的:市长,小伍和夫人来了,他们在518房间,张哥让我告诉您。 薛家良看了看表,快散会了,今天这个会,由于单纯的就是基层县(市)委书记和县(市)长,中午有会议宴的。 由于张钊负责的工厂近日要开工,小伍肯定是为这件事来的。他明白刘三特别强调了小伍“夫人”这个词,他想起上次小伍跟他说,他的夫人他认识,这个胃口足以吊起了薛家良的好奇心,他实在想不出,在他认识的女子当中,哪个去了深圳,还幸运地成为小伍夫人。 散会后,薛家良凑到侯明跟前,说道:“书记, 我中午还要陪另一拨客人,这边还请您多照顾。” 侯明说:“你别忘了,这个大会的初衷可是基层县市长大会,你这个市长走了,让大家会怎么看?” 薛家良小声说:“我会两头兼顾的。” 就这样,当西营区委书记许书庭带着新任区长孔思莹挨桌敬酒的时候,薛家良悄悄溜了出来,来到小伍他们所在的518房间。 刘三和张钊早就在门口等着,看见薛家良过来了,张钊迎上去,说道:“还真抽出功夫了,还以为你没时间呢。” 薛家良扯着故意高声说道:“伍总来了,我就是再忙也要过来敬伍总一杯酒。” 刘三连忙打开房间的门,里面是一张已经摆好菜的桌子,几个人围坐在周围,正中一个位置是空着的,右边是远光集团派过来的一位副总,担当青州公司的一把手,名字叫胡学智,他来的当天就专程到市政府拜访过薛家良。 空座的左边就是小伍,小伍的旁边是一位面容姣好、穿戴时髦的女士。 薛家良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位女士身上,此时,他已经认出了这位女士就是曾经在平水天舜集团打工的吴小娟。 这个神秘的女子,曾经两次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第一次在平水,在清理整顿天舜集团的时候,吴小娟就神秘失踪了。后来,在一次围剿青州某会所的时候,吴小娟的身影就出现在里面,也就是她帮忙,佯装从里面跑出,外围的武警才破门而入,一举拿下这个黄赌毒的黑窝点。 后来,这个吴小娟再次从人们的视线消失。 薛家良第一次去里宁见张志华的那次,薛家良和赵志华还说起吴小娟。 薛家良跟胡学智和小伍握手后,就转向了吴小娟。 他刚要开口说话,小伍便揽过吴小娟,介绍道:“薛市长,这是我太太吴小娟,她说认识您。” 薛家良向吴小娟伸出手,吴小娟双手握住薛家良的手,说道:“薛市长,没想到这么巧。” 薛家良不知小伍是否知道吴小娟的情况,就小心地措着辞说道:“小吴?是你呀,我上次就听伍总说,他夫人认识我,弄得我两年都没猜出他夫人是谁。” 旁边的张钊笑了,说道:“薛市长一般都将去年和今年加在一起算。” 大家笑了。 胡学智将薛家良让正中的空位上坐下。 薛家良看着吴小娟,向大家介绍说:“小吴可是有功之臣,我一直都没忘了她。” 小伍说:“她也经常念叨起您,还跟我说起过在您身上发生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哦?”薛家良看着吴小娟,说道:“你什么都跟他说了?” “哪里呀?您怎么听他的呀?”吴小娟说着,就怪嗔地看着丈夫:“你竟胡说,我什么说过薛市长不为人知的事?” 小伍哈哈大笑,说道:“我这不是吓唬薛市长吗,就是想一会让他多喝两杯。” 薛家良说:“你不用吓唬我,我今天也会多喝两杯的,俗话说,他乡遇故知,且不说我和小吴是老相识,就单单她是你太太这一条,也足以让我今天多喝的。” 席间,虽然吴小娟是一个新的话题,但却不是重点话题,重点话题还是两天后的开工仪式。 酒桌上,从来都不单纯是喝酒的问题,所谈话题自然跟友谊和工作分不开的。 薛家良跟小伍和胡学智说:“开工仪式你们放心,侯书记已经表态,市委和政府都会派主要领导参加的,我肯定会出席,市委那边还没最后敲定是谁。” 由于是中午时间,双方的酒喝得都比较有节制。 酒席散后,胡学智和张钊、小伍在小伍夫妇住的套间里研究工作,薛家良和吴小娟则在套间的这一头的茶桌上开始喝茶叙旧。 薛家良看着吴小娟,说道:“小吴,这么多年你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这次可谓是荣归故里。” 吴小娟摸着脸说:“从脸上看是没什么变化,因为那是化妆品的功劳,内心其实早已沧桑了,千万别说荣归,我本是失意女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沧桑之变谁都逃不过的,人这一生,谁没有失意的时候?” 吴小娟说:“薛市长就不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想象不到,当年受到管春山极力打压的人,居然成为市长,而且还这么成功,这么优秀!” 薛家良避开她夸赞自己的话,一语双关地说道:“你还记得管春山?” 吴小娟说:“何止是管春山,平水的一切都我记得,钱义、常美玉,还有赵……县长,薛市长,赵县长他后来……” 1154、赵志华的牧鸡犬 吴小娟没有忘记赵志华。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他早已出狱,现在在老家过着陶渊明的生活,承包了左邻右舍一百来亩的果园,养了两千多只土鸡,还有好几条牧鸡犬……” “什么什么,牧鸡犬?”吴小娟不解地问道。 薛家良说:“是的,牧鸡犬,你是不是只听说过牧羊犬?” “是的,牧羊犬就是帮着牧人放羊的。” “对呀,顾名思义,牧鸡犬就是帮着他放鸡、管理鸡群。” “放鸡?”吴小娟越发觉得新鲜。 薛家良说:“对,放鸡,是不是头一次听说?” 吴小娟笑了,说道:“的确的头一次听说。” 薛家良说:“好,那你就听我给你摆活摆活。在我们北方农村……” “薛市长。”吴小娟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您别忘了,我也是北方农村长大的。”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对了,我忘了这茬儿了,那就是在咱们的北方农村……” “哈哈。”吴小娟不由得笑着听他摆活。 薛家良说:“在咱们北方农村,几乎家家都养一种狗,俗称土狗、柴狗,文明一点的称呼就是中华田园犬,尽管这种狗的出身不像德国黑背那么有名,但这种狗皮实,好养,什么都吃,看家护院无所不能,拿耗子,抓黄鼠狼,样样精通。” 吴小娟笑了,说道:“土狗还有这么大本事?” 薛家良说:“你是女孩子,当然发现不了土狗的好处。老赵的养的狗,更神。” 吴小娟说:“说说看?” 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老赵的鸡,不是都在树林里散养吗,周边的老百姓就开始打他那些鸡的主意,他们想了个办法,在防护网的外边钓他的鸡,丢了不少……” “等等,什么叫钓鸡?”吴小娟不解地问道。 不等薛家良回答,房间那头正在跟张钊和胡学智谈论工作的小伍笑着走了过来,他说:“小娟啊,你就跟着薛市长长学问吧,牧鸡犬、钓鸡,这些我是闻所未闻过。” 薛家良笑着说:“只能说你当上了老板,脱离了群众。” 小伍赶忙抱拳,说道:“得、得,你们谈、你们谈,我不掺和。” 小伍说着又走到张钊和胡学智坐的地方,继续他们的谈话。 吴小娟显然是很想知道赵志华现在的情况,她催着薛家良说道:“您继续。” 薛家良说:“两千多只鸡,要是丢个几十只是显不出来什么的,能让老赵感觉出鸡少了,说明就不是丢几十只的问题了。他就到外围查看,发现防护网外边有鸡毛,一看就是抓鸡掉的鸡毛,另外他还发现了树上经常挂着鱼线,还有杆子,他这才明白,乡亲们在打他鸡的主意。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就开始训练他那几只狗,每当他的鸡靠近防护网的时候,他就带着狗追鸡,目的是不让这些鸡靠近防护网。如果鸡们不靠近防护网,只要离开防护网十多米远,任凭你是钓鱼高手也钓不到一只鸡了。” 吴小娟说:“十多米的距离不算远,可以用海竿,海竿能甩出几十米远。” 不等薛家良回答,小伍在那边禁不住又在哈哈大笑起来。 薛家良看着他,大声嚷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偷听我们的谈话?” 小伍说:“我已经无法集中精神跟他们研究问题了,我被你们的谈话吸引了。” 薛家良说:“该干嘛干嘛,咱们互不干扰。” 小伍冲着他拱手抱拳。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吴小娟,继续说:“你还真以为在空旷的水面上钓鱼呀?海竿是甩得远,可是你别忘了,这是在树林里,稍远一点,偷鸡的人是甩不了杆的,他们钓鸡,只能近似垂直状态,将杆子悄悄伸过防护网,否则,鱼线就被树枝挂住了。” “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您继续说。”吴小娟对他的话非常感兴趣。 薛家良说:“只要不让鸡靠近防护网,偷鸡的人就没招儿了,老赵没少费心思,一连十多天训练他的这几条狗,终于让这些狗懂得该干什么了。那些鸡也是有记忆的,只要一靠近防护网,这几条狗就跟疯了似的扑过来,抓住鸡们又扑又咬,久而久之,鸡们就知道靠近防护网就会遭到几条狗的扑咬,这是一条无形的高压线,不能靠近。所以,它们就不敢往防护网这边溜达了,从此,他的鸡就很少再丢了。” “哈哈,赵县长太聪明了!”吴小娟赞赏地说道。 薛家良说:“是啊,别看他现在跟老农民没有区别,但毕竟是当过县长的人,骨子里跟农民还是有着天地差别的,这样,还不伤邻里关系。” “是啊,真想去他那儿看看。”吴小娟感慨道。 薛家良放低了声音,冲着小伍他们那边怒了一下嘴,问道:“他……知道老赵的事吗?” 吴小娟脸微微一红,轻声说道:“我的一切他都知道。” 听吴小娟这样说,薛家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应该去看看,毕竟是老领导,有一次他还跟我问起你来着呢。” 吴小娟低下头,轻声说道:“还是不去了,我有负于他。”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没敢追问为什么。 吴小娟说:“我有负于他,是没有好好完成他托付给我的任务,当时在天舜,我为了求自保,在赵县长出事后,我就躲起来了,当时很怕,真的很怕,怕钱义,怕他们报复我……” 小娟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 薛家良说:“理解,你一个弱女子,就是什么都没做,单凭老赵这个关系,就足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躲,是对的,在那样的环境下,只能自保。” 吴小娟偷偷揩拭了一下眼角,又问道:“薛市长,当年青州的蓝盾招待所,来了两个侦查员,一个年轻的,一个上了岁数的,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招待所被包围了,那天,来了好多全副武装的警察,里里外外都是人,我带着大家,按照那个年轻的侦查员事先的暗示,疯了似的往出跑……” 1155、留住美好 薛家良明白她说的“侦查员”是谁,那是白瑞德。 吴小娟继续回忆道:“我们跑出来后,早就有两辆大巴车在外面等我们,把我们带到安全地带。我们穿得都很少,我记得那个年轻人还将他身上的衬衣给我了,这么多年,我依然保存着他那件衬衣,就想有朝一日还给他,我记得还是个大品牌呢。” 薛家良说:“是的,那个年轻人不是侦查员,而是我们纪委一名干部。” 吴小娟说:“我感觉您就认识他,我现在还记得我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他,他也在看我,不知为什么,他看人的眼神很温暖,就是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换了一种活法,从此开始背井离乡、奋发图强,直到遇到我的真命天子。” 薛家良见她并不隐晦自己的过去,而且她已经表明,她的一切小伍都知道,就说:“是啊,赵县长出事后,我也受到了连累,一度辞职。” “哦?这个我没听小伍说过。”吴小娟说。 薛家良笑了,说:“我认识小伍的时候,那段历史早过去好多年了,而且,我跟你一样,已经翻身得解放了。” 吴小娟笑了,说道:“我说的那个人现在他在哪儿,还在纪委工作吗?” 薛家良说:“他已经调到外地去了。”他没有告诉吴小娟白瑞德确切的单位和地址。 吴小娟没有多问,她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包装袋,说道:“我拜托您一件事,再见到他的时候,请您把这件衬衣交给他,就说当年被他解救的那个人,如今已经自食其力,过得非常好,就说我很感谢他!” 薛家良接过衬衣,他认出来了,果然是白瑞德为了卧底,特地买的那件高档名牌衬衣,就穿了一次,就脱给当时衣着暴露的吴小娟了,后来他还跟薛家良表示过很心疼。 他看了看这件洗得干干净净、折得平平整整的衬衣,又还给了吴小娟。 吴小娟不解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笑笑,说道:“小娟,听我的,别还给他了,这件衣服放你这,比还给他更有意义,你刚才说给他的话,我一定会转告给他。” 吴小娟接过衬衣,低声问道:“他……不方便接受吗?” 薛家良笑了,想了想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现在当了父亲,比你当初见他的时候胖了,这件衣服他穿不了,放你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励志的故事,你还给他,让他怎么处理?穿吧,他胖了,不穿吧,压箱底占地方,还不能送人,因为这是一个意义非比寻常的纪念品,还给他,就有点狗尾续貂了。” 吴小娟懂了,她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听您的,这件衣服不还给他了,归我保管吧。” 这时,小伍在身后鼓掌说道:“薛哥,我太佩服你了,几句话就挽回了一个痴迷少女,在家我反复说不让她带这件衣服,她就是不听,执意要带来,不但想还给人家,还想当面感谢人家。我当时就提醒她,让她现实一点,许多美好的故事放在心里永远美好,但一旦拿出来,甚至还想续上旧梦,就不美好了,就跟聊斋里那些女鬼和阳间公子书生发生的美好的故事一样,发生在夜里就是美好的,只要鸡一叫,所有的美好就灰飞烟灭了……” 吴小娟听小伍这样说,就生气地一皱眉,说道:“去你的,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 小伍说:“这是事实,本来美好的故事,你非要让它见天日,能不变味吗?” 薛家良说:“到也不完全是这样。小娟,我这里有他的个人电话,要不你跟他通通话?” 听了薛家良这话,吴小娟沉默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伍则不错眼珠地看着妻子,他似乎有某种担心。 低头思忖了一会,吴小娟抬起头,她含着眼泪,冲着薛家良轻轻摇了一下头,说:“不了,听你们的,这个故事就藏在我心里好了……” 吴小娟说完,又低下头,两滴热泪掉了下来…… 张钊和胡学智过来了,张钊看见吴小娟掉眼泪,就说:“小伍,你这小子,又欺负弟妹了?” 小伍起身,委屈地说道:“我哪敢欺负她呀,这是在她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她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一车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叔什么的,别说还有父母官在此。” 吴小娟抬眼白了一眼小伍,拿起那件衬衣回卧室去了。 胡学智将两页纸放在薛家良面前,说道:“薛市长,您给我们看看,这是明天仪式的日常安排,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薛家良看了一下,拿过笔,在一行字底想划了一道杠,说道:“这项等我回去跟侯书记商量商量,如果侯书记不出席,我再讲,如果他来,就让他讲,他都代表了,我就不单讲了,仪式越简短越好。” 是的,凡是仪式上的东西,都是经过复杂程序处理过的东西,是积极、阳光、向上、鼓舞人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仪式上。仪式下的东西才是真东西。 薛家良看完后说:“我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按你们商定的办吧。” 他说着,就看了看表,说道:“我得回单位了,下午还有事,这样,晚上我设宴,款待我的朋友和投资商们。” 小伍说:“这里只有朋友,没有投资商。” 薛家良看着张钊说:“晚上把我儿子带来,我还真想这个小子了。” 张钊笑而不语。 薛家良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怎么光笑?” 张钊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 “这个什么?你可别忘了,他也是我儿子。” 张钊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家良瞪着眼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大老爷们,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张钊这才说:“是……是他……妈妈来了。” “柳心怡?”薛家良反问了一句。 “是的,前两天我把她接来了。” 1156、自由是最大的财富 小伍一听,就凑到张钊跟前,说道:“张哥,你怎么不早说呀?” 张钊不好意思地笑了。 薛家良说:“心怡来了,你们一家人团圆了,还有小伍两口子,太好了,今天晚上这客,我更要请了。” 张钊一听急忙摆手,说道:“以后吧。” “为什么?” 张钊说:“她……还没恢复……” 薛家良不好强求,说道:“那好吧,你随意,不过小娟回来了,我怎么也要意思一下。” 张钊说:“都不是外人,今天晚上我就不参加了,我请了个保姆,白天上班,晚上下班。” 薛家良说:“你们搬厂里来了?” “没有,厂里的宿舍还没弄好,还在那儿住。” 薛家良想了想说:“也好,那今天晚上小伍、小娟还有胡总,我们几个聚,如果早的话,我就去家里看看儿子。” 张钊说:“那天他还嚷嚷想看小妹妹……” 薛家良没让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道:“那好,你们领导一班人继续研究工作,我先撤,晚上除去张钊,一个都不能少,我做东,给小娟接风洗尘,小伍和胡总作陪。” 吴小娟从里面出来,连声说道:“谢谢薛市长,谢谢。” 回到单位,薛家良来到侯明办公室,侯明刚从宿舍出来,他午休了一会。 侯明说:“小伍他们还在招待所?” “没有,去工厂了。” “中午本想过去敬他们酒,谁知,今天中午赶上外事办领导班子给小孔送行,小孔一激动,非拉我去了外事办那桌,结果,多喝了几杯。对了,今天小娄跟我说,他们想建一个物流中心,今天已经递交了申请报告,你下来看看。” “好,以前听他们说了,报告我还没看见。” 侯明说:“今天会议效果不错,反响也不错。家良,我忽然尝到了调整干部的好处了,感觉干部不动动,真的不行,死水一潭,现在好歹你能看到活力,看到热情,看到变化。” 薛家良说:“是啊,要想发挥干部们的活力,调整是必须的组织手段,这个您比我懂。” 侯明高兴地笑了。 薛家良又说:“小伍他们让我再次邀请您出席他们的开工仪式。” 侯明说:“我没说不出席呀?” 薛家良笑了,说道:“可是您也没明确出席呀?” 侯明说:“哦,那倒是。我出席,以后咱们招来的企业,凡是有类似需要咱们站站台的,只要不包含商业性质,时间允许,就要尽力支持。” 薛家良说:“您能去太好了,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薛家良掏出手机,长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就将消息发给了张钊。 侯明问道:“你晚上回去吗?” 薛家良说:“看情况,小伍老婆来了,这个人我认识,在平水工作过,没想到他们俩到一块去了,为了尽地主之谊,我晚上给他们接风,另外,我干儿子的妈妈也来了,如果早的话我想去看一眼。” “你是说张钊的……儿子的妈?”侯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 薛家良说:“是的,上次张钊说要跟她正式结婚。” “没想到这个张钊还是个钟情的男人。” 薛家良说:“主要还是因为有了阳阳,而且柳心怡的确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再有,几年的牢狱生活,名和利看淡了,毕竟是身外之物,什么都不如自由重要。踏踏实实过一份属于自己的日子,才是他眼下最大的追求。” 听了薛家良的话,侯明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天下财富,唯有自由是最大的财富。” 这时,侯明的秘书进来了,他给薛家良和侯明的杯子倒上水,看着侯明,刚要说话,侯明就问道:“有事?” 秘书说:“有人想见您,我刚把他让到接待室。” 薛家良一听秘书这话,就知道自己该回避了,他站起身说:“您忙,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侯明说:“对了,我一会回省城,晚上跟康副省长约好了,具体汇报咱们新城的筹备情况,刚才的话没跟你说完就岔开了,原本想让你一同回去陪领导,既然你已经安排了,我就自己回去吧。” 薛家良回忆了一下,刚才侯明并没有跟他说晚上请副省长吃饭的事,如果跟他说了,他会推掉一切,也要以工作为重。这会听侯明的口气,也没有非让他去陪不可,就说:“我听从您的安排。” 侯明说:“小伍他们呆不长,你晚上还是陪他们吧,我先跟康副省长接洽一下。” “好吧。” 薛家良从侯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还没到门口,方洋就出来了,他笑着说:“果真是您回来了?” 薛家良说:“你听出我的脚步声了?” “是的,蔡局长来了,在等您。” “怎不叫我?”薛家良问道。 方洋说:“蔡局长不让叫。” 这时,薛家良就看见蔡德林也走了出来,说道:“我的事不要紧,多等会没关系。” 薛家良请蔡德林进屋。 蔡德林不肯先进去,他伸手让薛家良先请。 “老兄,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薛家良说着,就推了蔡德林一下。 蔡德林这才迈进市长办公室。 方洋重新给蔡德林沏茶,薛家良忙拉开抽屉,说道:“来,喝这个茶。” 方洋明显感到市长对蔡德林是高看一眼的,就给蔡德林重沏了一杯茶。 蔡德林笑着说:“还喝我刚才那杯就行了。” 方洋说:“我屋里的茶一般,这是市长的私藏茶。” 方洋说着,就恭恭敬敬将这杯泛着绿色的茶水放在蔡德林的跟前。 蔡德林象征性地用手扶了一下杯,客气地说道:“谢谢方处长。” 这就是蔡德林的儒雅之处,他从来都不称呼方洋为方秘书,而是称呼他的官衔——方处长。 方洋可是从来都不敢轻视这些大员们的,尤其是从平水出来的干部,他微笑着说:“不客气。”他又看着薛家良说道:“市长,有事您喊我。” 薛家良点点头,他走过来坐在蔡德林对面的沙发上,问道:“这段时间怎么样?” 1157、清者独醒 蔡德林说:“感觉不错,毕竟我是从教师队伍中走出去的干部,对教育工作还不算陌生,而且还有好多之前的老部下,无论熟悉工作还是进入角色,感觉都很快。” 薛家良说:“那不错,老潘进入角色也比较快,如今的政府和党委领导,对环保工作还是不陌生的。” 蔡德林说:“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了,我还以为他找您来了呢。” “哦?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我进来的时候,他在我前面按下的电梯,但是他并没有看见我。” 薛家良就想起侯明秘书跟侯明说有人找他的事,也许,潘建强是来找主管领导的,办完事后看看老领导很正常。 薛家良说:“老领导,说吧,您找我何事?” 蔡德林笑着说:“薛市长千万别这样称呼我。” 薛家良脖子一梗,问道:“怎么了?我这样称呼错了吗?你难道不是我的老领导吗?” 蔡德林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现在不是了。” 薛家良的调皮劲儿又上来了,他故意说道:“历史是不能否认的。” 蔡德林笑了,抬眼看着薛家良,说道:“看来您今天心情不错……” “打住!”薛家良突然皱着眉说:“我说我跟你在一起怎么总是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多次琢磨,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了,听了你刚才的那句话,我突然找到了别扭的原因了。” 蔡德林看着他。 薛家良继续说:“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薛市长?” “不对,你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始终用的是‘您’对不对?” 蔡德林微笑着点点头。 薛家良的脸冷了下来,问道:“为什么?” “为……为……不为什……么” 蔡德林一时回答不上来。 薛家良说:“你是老兄,又曾经是我的老领导,不可以这样调戏老弟,我一直是很尊重你的。” 蔡德林笑笑,没有反驳他。 薛家良这话没错,他一直很尊敬蔡德林,上次他因为老鲁的事,冒然给蔡德林打电话,蔡德林虽然当时在电话里没有明确表态,但最后老鲁的事处理得不显山露水,不但拿下平水民政局局长,还将老鲁扶正了,而且做得滴水不漏,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只是后来这个局长为了发泄怨气,污蔑老鲁的妻子庄洁跟薛家良有什么不轨关系,但上级在调查这事事,蔡德林从未提过“薛家良”三个字。不但跟调查组的人没提过,甚至跟老鲁都从未提过。 即便是后来,蔡德林在薛家良面前,都没有表过功,就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档子事一样。 在蔡德林调到市教育局前夕,平水县要增设一名副县长,通过一系列的组织考察,老鲁在三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被任命为副县长兼民政局局长,另外两个人分别是建设局和财政局的局长,按说,他们才是最有资格成为副县长的,但在公示期间,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样,在政治经济问题上都很干净的老鲁得以顺利上位。 在这次大调整过程中,老鲁顺利成为一名专职副县长。 就连娄朝晖后来都跟薛家良说,论玩政治,平水县这么多县委书记,谁都超不过蔡德林。既稳当、又有手段,而且还不显山露水,他所做的一切,不到最后外人根本看不出目的所指,就是到了最后,你也会对结果无从质疑,认为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丝毫看不出刻意。 而且这个人非常低调,很少参加县委书记们的聚会活动,工作之暇和节假日,几乎都是在老母亲家陪父母,社会应酬也很少,加之他原来的搭档潘建强是个喜欢出头露面的人,县里几乎所有的外事活动都交给了潘建强。 即便调到市里,他依然故我,很少参加工作以外的社交活动,他就像一位独醒的智者,清醒地糊涂着。 薛家良早就研究过蔡德林,还在省纪委工作期间,每次回老家,蔡德林都不是很主动,总是和你保持一种很合理的距离,既不奉迎也不疏远,在若即若离中,让你挑不出什么来,一旦有求于他,他保准把事给你办得四面见光。 通过观察,薛家良感到蔡德林是一位靠得住的人,也是一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的人。 如今,要想在周围干部中,找到一个既能委以重任又是志同道合的人,不是很多,但蔡德林绝对算得上是其中的一个。 薛家良看着他,又说道:“蔡兄,不对,蔡局长,我请以后跟我说话不要用那个敬语了,没人的时候直接称呼老弟,有人的时候可以称呼官衔,你可是我最敬重最信任的老兄啊!” 蔡德林微笑着说:“今天您……你心情不错,喜得千金,作为老兄,我都没来得及祝贺你呢。” 薛家良一挥手,说道:“彼此心里有就行了,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咱们之间用不着。” 蔡德林说:“是的,我做人一贯如此。” 薛家良起身,给蔡德林的杯里续满水,说道:“老兄,刚才的确让你说着了,我今天中午跟几个故知在一起了,心情的确不错,我是个很重旧情的人啊,就多喝了几杯。” “我看出来了。” 薛家良说:“说吧,您老兄找我来有什么事?” 见薛家良要谈工作,蔡德林就从包里掏出一份材料,他起身递给薛家良,说道:“这是全市中小学校危房统计报告,这项工作已经进行晚了,责任在我,所以这个昨天出来后,我们就研究了一个初步方案,要不是上午你们开会,我上午就来了。” 薛家良翻看着,问道:“白市长看见了吗?” 副市长白桦是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市长,薛家良跟蔡德林再怎么关系亲近,也不至于忘记自己是越过主管领导在接待基层干部。 蔡德林说:“我先去的政府办公楼找的白市长,正赶上他要出去,他让我把这个材料复印一份后他就带走路上看,然后让我到这边来找您……” 1158、请假不回家 听到蔡德林又在跟他客气,薛家良就冲他竖起一根手指。 蔡德林笑了,就改了口:“他说让我把这个材料送给你看,下来他再跟你碰。” 薛家良略过之前几页,直接翻到最后,看他们局党组通过讨论研究后的意见,说道:“这个事你按照你们的方案准备,我和白市长碰一下后尽早上会研究,争取先给你们拨一部分款项救急,督促各县财政落实危房改造,在这个硬指标面前,我们今年务必全部达标,特别是山区各县,学校一定要实现零危房,这个刻不容缓!” 蔡德林说:“我查了政府工作报告,我们的规划是明年全部消灭学校危房,感觉这个不太现实,假如今年雨季出事怎么办?” 薛家良看了一眼蔡德林,说:“你担心得有道理,所以我才用了刻不容缓四个字,当初研究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我只注意到大局了,忽视了这个问题,所以这方面的预算肯定是不足的,不过请放心,今年市长基金几乎还没动,必要的时候可以先从这里出。等我跟白市长碰过后,在近期要召开一次全市专题会议,必须在今年实现零危房,孩子们的生命安全第一,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你们也要抓紧做好部署。” “好的,我马上回去就开会,根据你的指示,再次制定一个新方案。” 薛家良又说:“这个问题可是含糊不得,即便升学率再高,只要出现一起这样的安全事故,那就会是零分,你们抓紧研究,争取在这周内我们把这项工作布置下去。” “好的,我马上回去就召开紧急会议。” 蔡德林走后,薛家良看了看表,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这时,传来敲门声,他的精神立刻一振,立刻高声喊道:“请进!” 等门开后,他才看清是藏信和林金水。 薛家良不免有些失落。 林金水和藏信是来向他汇报市区拆违情况的,据林金水介绍,东营区再有两三天就进入扫尾阶段了,现在反而是西营区被落在了后头。 在这项工作中,西营区始终走在全市的前头,最近因为区长王晨出事,不但这项工作受阻,其它工作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那些被拆违户,一见王晨落马,纷纷反悔,许多自拆户也不拆了,还反对政府强行拆除,这项工作本来推进就难,这下就更难了。 薛家良听了他们的汇报后说道:“有情可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拖慢了这项工作的进度也属正常。这样,你们明天尽快督促一下西营区,现在新区长也上任了,这项工作不能停。” 林金水说:“不能等明天了,我马上就回办公室打电话。” 林金水说完就走了。 藏信说:“晚上您的接风宴还安排在招待所吗?” 薛家良想了想说:“就安排在招待所吧,毕竟那里安全。你是不是又有拉客任务了?” 藏信知道薛家良指的是牛金,就笑着说道:“您放心,即便他们家的违建拆了,即使招待所安排不开,在一年内,我都不会往他那儿介绍客饭的,这是原则问题。”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相信你。” 这时,侯明推开门进来了。 他看了藏信一眼,跟薛家良说道:“家良,我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薛家良忙站起来,走到侯明跟前,说道:“好,如果我回去再给您打电话。” 侯明说:“你爱回不回,我今天晚上不指望你了,你就踏实忙你的事吧。” 侯明走后,薛家良看了看表,他想等的人没等到,心里有点失落。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如果是娄朝晖来找侯明,没有到他这里来,他心里不是滋味情有可原,潘建强本来就是侯明提拔起来的人,人家不理他正常。 只是,薛家良的确有环保上的问题要跟潘建强单独布置,看来,只能单找时间谈工作了。 晚上,鉴于这顿接风宴属于半公半私之间,薛家良便叫上了常务副市长林金水和主管工业的副市长李兴,以及高新区的几位主要领导参加。 张钊只在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会,他敬了各位领导几杯酒后就离开了。 晚宴结束后,薛家良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很尴尬,如果回省城,有可能超过卜月梅规定的最晚回家时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柳心怡,不但是出于礼貌,也是对友谊的尊重,另外,他也着实想阳阳了。 试想,阳阳从一个晚上还尿床的幼童,成长为一个聪明、懂事、可爱、阳光的小学生,这其中,付出了他们怎样的心血和汗水,虽非亲生,却早已血脉相连,薛家良怎能不想他? “三儿,今天不回省城了,去看看阳阳,他妈妈来了。” 刘三听他这么说,就高兴地咧嘴笑了,说道:“别说,我还真想他了,那天想得睡不着,半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一问,他早就睡了,张哥想叫醒他,被我拦下了。唉,虽然不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也算是咱们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有时真想,是发自内心地想,我那天还跟小云说,我说等我们孩子出生,不用她,我自己就能把孩子带大,有经验了。”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赶忙掏出电话,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晚上不回去忘请假了。” 薛家良说着,就给公然拨了电话。 公然接通后问道:“是不是不回家了?” 薛家良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公然说:“你这么晚打电话,肯定是不回家了,我还没傻到连这点也分析不出来的地步” 薛家良笑着说:“我刚散场,小伍和他夫人来了,这个夫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认识的一个姑娘,早年通过赵志华到平水工作一段时间,后来……” “后来赵志华出事,她隐姓埋名玩失踪,再后来在突查青州蓝盾招待所中,被德子拯救,为此,德子还搭进去一件高级品牌衬衣,对不对?” 1159、见到柳心怡 薛家良一听,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 公然说:“那段时间,你跟德子你们俩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 薛家良明白了:“呵呵,被你这样一说,还真唤起那段时间我美妙的回忆了——” “现在不美妙了吗?” “现在是美好。” 公然不跟他逗嘴了,说道:“现在不算太晚,往回赶来不及吗?” 显然公然是希望他回家的。 薛家良说:“够呛,问题是我答应今天晚上去看阳阳,你说真怪了,平时忙的时候想不起来他,等想起来后,就恨不得立马见到他。” “切,就知道想人家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不想吗?”公然故意抢白他。 “哈哈,对不起,忘了你会矫情了,自己的亲骨肉当然更想,问题是,阳阳的妈妈柳心怡来了,都来两天了,我怎么也要去看看她,明天后天我都没时间,只能今天晚上去看,如果过几天再看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公然知道阳阳和柳心怡的故事,就说:“好吧,你我们就不等你了。” 薛家良说:“我闺女在干嘛?” 公然笑了,说道:“她能干嘛,吃了睡,睡了吃呗。” “你呐?在干嘛?” “我呀,正对着卜姨端进来的菌汤发愁呢?” “为什么发愁?你不是很喜欢喝菌汤的吗?自家熬的,肯定环保。” “是的,问题是我不敢喝这些营养汤了,奶水太多了,女儿根本吃不了,都顺着下水道流走了——” “哈哈,那你就跟卜姨说别让她给你吃营养餐了。” 公然说:“我说根本不管用,她说,宁愿奶水挤出来倒进下水道,也不能没有充足的奶水,而且还说我自身康复也需要营养。” 薛家良说:“我同意,她说得对,不光是奶水的问题,还有你的恢复问题。” 公然说:“我今天威胁她了,我说你再这样折磨我,等孩子出了满月我就回青州,不然真吃成大胖子了。” 薛家良说:“可以考虑,我同意你回来,可是有个问题,如果你回来,一旦你去单位,谁给你看孩子,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吧?” 公然说:“我完全可以带孩子去呀,她现在最省事,除去吃就是睡,我完全可以把她放沙发上工作……” “停、停、停,这个问题不在电话里讨论,我已经到了,等我回去再商量。” 挂了电话后,薛家良往楼上看了看,房间里还亮着灯光。 刘三说:“糟了,上次还答应给阳阳买巧克力,这次忘了。” 薛家良说:“咱们先出去买,答应了的事必须办,尤其是跟孩子,必须讲信用。” 刘三一听,立刻掉头,来到附近一个超市,还好,超市还没关门,他们给阳阳买了平时爱喝的酸奶和爱吃的零食,又买了一大袋水果,这才又往回赶。 当薛家良和刘三拎着东西上楼的时候,两个人还不住自嘲地对笑了一下,薛家良说:“你说,咱俩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刘三嘻嘻地笑了,说道:“我也琢磨过这事,兴许就是欠他的。” 两个人站在门口,刚要敲门,门自动从里面开开,阳阳站在里面,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他们。 薛家良一见阳阳似乎刚刚哭过,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板上,一把抱过他,问道:“怎么哭了?” 张钊走过来,解释道:“唉,这孩子心太重,我回来后跟他说,干爹和刘叔叔可能晚上要来,也可能不来,结果他写完作业,连澡都不洗,时不时就趴在窗台看一眼,结果就看到你们的车进来了,他高兴得就去开门,站在门口等半天也不见你们上来,他一急,就跑下楼了,看到你们开着车走了,上楼就哭了……” 薛家良一听,就抱紧了他,说道:“啊?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你居然会等我们,刚才是刘三叔叔说上次答应给你买巧克力,我一路上都在打电话,他就忘记这事了,到了楼下才想起来,我们刚才走是去给你买巧克力了。” 阳阳听了这话,才破涕为笑,他挣开薛家良,又抱住了刘三。 刘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傻孩子,为什么不给我们打个电话问问,还哭开了?” 阳阳抽泣着说:“是爸爸不让我打,他说你们可能临时有急事又回去了。” 薛家良这时就看到张钊从里屋拥着柳心怡走了出来。 看到柳心怡的那一刻,薛家良的心就是一酸,她完全变了模样,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漂亮时髦的柳心怡了。 只见她,身着宽松的家居服,一头长卷发变成了短直发,根本谈不上什么发型,有点近似建国时期妇女留得青年头,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没有了往日婀娜的腰身,虽然眉眼依然好看,但已经没有了神采,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僵硬,四肢活动也不是那么灵活。 薛家良并没有立刻跟柳心怡打招呼,因为他发现柳心怡见到他跟刘三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张钊身后躲。 尽管柳心怡已非正常人,但她仍然懂得往张钊身后躲,这就说明她还是信任张钊的,毕竟曾经以身相许,还是有一种必然联系的。 薛家良忽然想到招待所的小伍,不知他此时是否还记得当年面对要跳楼的柳心怡所作出的承诺。 张钊就像哄孩子似的,从背后牵出柳心怡,他指着面前的薛家良和刘三说道:“心怡,这是咱们博阳的薛书记,你还认得他吗?当年他可是天天在咱们家的电视里出现啊!” 柳心怡嘴角笑了笑了,她紧抓住张钊的手,一个劲儿地往后蹭着,后背就紧贴在张钊的怀里。 张钊又说:“旁边这位小兄弟你可能不认识,但是咱儿子认识,如果没有他,咱儿子在薛书记去美国的那段时间就得挨饿了。” 柳心怡的手紧紧缠着张钊的手,她又看着刘三。 张钊又说:“薛书记和三弟是咱家的恩人,是他们……把……阳阳拉扯……拉扯大的,咱们做父母的没尽到的责任,他们都尽到了,没有他们,就没有咱儿子的今天……” 1160、有望恢复意识 张钊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的哽咽。 阳阳这时走过来,拉过妈妈的手,说道:“心怡妈妈,来,跟干爹和刘叔叔握握手,不怕,不怕的。” 说来也怪,见到生人有些紧张的柳心怡,刚才还紧抓住张钊的手不放,这会居然放心地把手交给儿子,让他牵着她的手,蹭到薛家良跟前,任由儿子将她的手递给别人。 薛家良双手握住柳心怡的手,他温柔地说道:“柳心怡,你还认识我吗?我可是认识你呀——” 柳心怡看着他没说话。 阳阳替妈妈回答:“她的病还没治好,等治好就能认识你了。来,认识认识刘三叔叔,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了这话,刘三的鼻子就是一酸,眼圈立刻就红了,他也用双手握了一下柳心怡的手,说不出话。 张钊给薛家良和刘三沏了两杯水,让他们坐在沙发上。 阳阳牵着他妈妈,让她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说道:“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拿相册。” 阳阳回到卧室,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放到柳心怡的手上。 柳心怡打开,一张一张地看着,渐渐地,脸上渐渐就露出了笑容。 张钊说:“就喜欢看这些照片,那天,我刚把她接来,对我始终有戒心,可是看到家里摆着她跟阳阳的照片时,她立刻就迷上了这些照片,我指着照片上的她自己,问这个人是谁,她就指指自己,我又指着阳阳的照片,问她这是谁,她说儿子,我指着我问她是谁,她就摇摇头……现在,她只认识她的妈妈、她自己和她儿子。” 薛家良听张钊这样说,心里也不好受,他看着正在看照片的柳心怡母子,鼻子也有些酸,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等你不忙了,带她去北京的医药,做个系统检查吧。” 张钊说:“集团驻北京办事处的人帮我找了一位专家,我跟这位专家介绍了她的情况,专家说鉴于她发病这么长时间了,所有的药物治疗都是辅助治疗,关键还是要心治,尽可能让她看见那些能引起她回忆的物品,你们保留下来的这些照片和他们娘俩当初的物品真是太好了,只有两天时间,他的意识就有一点点的恢复,最起码认识她自己和儿子,但他只认识照片上的儿子,不认识现在的儿子。” 薛家良小声问道:“阳阳对他妈妈怎么样?” 张钊说:“这还要感谢你跟三弟你们俩的教育,在阳阳的意识里,他的妈妈一直就是个病人,是需要人照顾的病人,自从妈妈进门这一刻起,阳阳就立刻长大了不少,知道照顾妈妈,帮妈妈洗脸,给妈妈夹菜,还知道让妈妈洗澡。” 阳阳知道爸爸在夸他,就往这边看,薛家良冲他伸了一下大拇指,阳阳不好意思地笑了。 还张钊介绍,柳心怡拒绝跟张钊一床睡,但是她却喜欢抱着阳阳睡。 每次睡觉,她知道在下铺的大床上,放两个枕头,铺两个被窝。张钊有时故意逗他,就往大床上躺,每次都被柳心怡拉开,但如果是阳阳往床上躺,她就不赶阳阳,而且还会冲着阳阳笑。 薛家良说:“看来,她有望恢复意识。” 张钊说:“据北京那位专家讲,如果早期干预得当,她是有希望完全治愈的,不得不说,开始你们采取的措施很得力,只是被她妈妈接走后,治疗就中断了,尽管她妈妈也尽力了……” 薛家良说:“别急,慢慢来,她已经认出照片上的儿子了,就说明在她的脑海中,还是保存着一些记忆的。” 张钊说:“是的,这一点我很欣慰。” 薛家良说:“方便的时候,带她回博阳看看,看看你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说不定对她恢复有作用。” 在说这话的时候,薛家良的脑海再次出现了柳心怡抱着阳阳站在楼顶上大声呼唤张钊的情景。 张钊为难地说:“回去也顶不了什么用,我们住过的房子和餐馆也都换了别人,你想,连他们娘俩这些日常生活用品你们都带回来了,博阳,还能有她什么记忆吗?再有,大夫说现在还不能让她受到太强的刺激。” 薛家良很想说,博阳给她最深的记忆有可能就是十字路口购物商场大楼的楼顶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自从这件事发生后,他们从来都不带着阳阳从那里经过,免得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刺激,有意淡忘在那里发生的一切。 在后来的好多年里,他们几乎让阳阳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从未有任何人跟阳阳说起过,也成功地将这个阴影拒之想阳阳的记忆之外。 眼下,他是不能跟张钊提起这个环节的,还不是时候。 这时,就见柳心怡看看见照片又看看阳阳,不由地笑出声,原来,这是一张阳阳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他不小心跌倒在地板上,正在咧着嘴闭着眼睛哭。 张钊说:“就爱看孩子的这张照片,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笑。家良,刘兄弟,我真不知该用什么话语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你们不但把阳阳抚养大,还这么细心的将家里的日常用品收集起来,这中间,你们反复搬家,都没有把这些东西舍弃掉,说明你们是有心人。” 薛家良说:“当时就是想给孩子保留下他儿时的记忆,还真没想到这些对柳心怡有用。” 张钊说:“何止柳心怡,对我都很有用,我刚回来的那几天,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在整理这些东西,可以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熟悉的,有的甚至还散发着他们娘俩的气味,唤起了我许多幸福的回忆,也坚定了我和心怡共度余生的念头。” 薛家良轻声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跟她办喜事,用我给你们操办一下吗?” 张钊说:“不用不用,再过几天,等她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对我没戒心了,我们再去领证结婚。我现在不求她恢复成正常人,只求她不再受刺激,我下班回到家能看到她就好,毕竟,她是因为我……” 1161、护犊天性 薛家良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张钊最后跟他告别,将十万元交给他,让他替孩子保管,然后他从此消失的情景。 他那个时候对柳心怡是有怨气的,怨柳心怡逼着他离婚,更怨柳心怡威胁他,向他索要巨款赔偿…… 如今,这些怨统统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将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他深有感触地说:“是啊,柳心怡在,阳阳就有亲妈,你就有女人,这个家才是完整的。” 张钊说:“我当年离开博阳去南方,没有想到过再找女人,当时就想沉淀一段时间,等柳心怡心平气和后,再把他们娘俩接去深圳,谁知……这个傻女人不领情,居然告发了我,呵呵……” 张钊说到这里,目光就看向柳心怡,满眼都是怜爱,没有丝毫的埋怨。 张钊这几年的牢狱之灾,是柳心怡一手造成的,最初薛家良去狱中看张钊的时候,张钊还曾痛哭流涕怨恨过柳心怡,可是现在,张钊心里只想补偿,补偿亏欠妻儿的温情和亲情。 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兴许是最好的结果。 当薛家良和刘三起身离开的时候,阳阳抱住薛家良的腿,说道:“公然妈妈说让你带我去看小妹妹。” 薛家良一愣,说道:“什么时候?” 阳阳说:“周五我放学就跟你走,然后再跟你回来。” 薛家良笑了,说:“你这个公然妈妈啊,明明是她想你了,还要找这么个借口。” 阳阳说:“我也想她了。” 说来也怪,当柳心怡看到儿子抱着陌生人的腿时,突然很生气,她一把扯过阳阳,抱住了阳阳,不再让阳阳上前。 阳阳拼命挣开她,说道:“你干嘛?我还没把话说完呢,你松开,松开呀——” 张钊过来,说道:“阳阳,别太大劲,小心绊妈妈一跟头。” 阳阳急忙说:“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薛家良走到跟前,摸着阳阳的脑袋,说:“好孩子,听话,妈妈还在病中,你说,干爹听着呢。” 哪知,薛家良越是靠近阳阳,柳心怡就越是将阳阳抱得紧,并且一个劲儿地往后挪。 阳阳挣扎着嚷嚷道:“松手,你松手,勒我脖子了——” 薛家良这时就看到阳阳被他妈妈勒得满脸涨红,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一步上前推开柳心怡,及时解放出阳阳。 但是当着张钊,他不好意思对柳心怡动粗,就急忙说道:“张钊,快让她松开孩子……” 张钊此时已经到了柳心怡的跟前,用力掰开她的手,阳阳借机逃脱,弯下身子,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薛家良来到阳阳身边,蹲下身,不停地抚着阳阳的胸口,说道:“咳嗽几声。” 阳阳听话地咳嗽了两声,他心里舒服多了,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憋死我了……” 哪知,一边的柳心怡看见薛家良凑到阳阳身边,突然挣开张钊的控制,就冲薛家良扑过去。 薛家良没有丝毫的准备,加之柳心怡“救子”心切,他就这样被柳心怡扑倒在地。 阳阳急了,以为他妈妈要打干爹,便跑过来,趴在薛家良的身上,护住了他。 张钊赶忙过来,刚要拉薛家良,就见柳心怡一把拉过阳阳,再次把阳阳紧抱怀中。 阳阳急了,大声喊道:“松手,你混蛋,松手啊。” “阳阳!不许骂妈妈!”张钊冲着阳阳喝道。 阳阳一听爸爸冲他瞪眼睛,并且大声训斥他,就“哇”地一声哭了。 此时,早已下楼发动车的刘三,见薛家良还不下楼,他降下车窗,就听到了阳阳的哭声,立刻熄火跑上了楼。 他推开刚才并没有关上的房门,进屋就看到了薛家良还倒在地上。 他一惊,立刻扶起薛家良,说道:“这是怎么了?” 薛家良站起身,笑着说:“没事没事。” 他看着大哭的阳阳,再也不敢靠近他了,担心柳心怡再次发疯。 此时的柳心怡,看着阳阳大哭,就像做错事的,松开了紧勒着他的双手,看着张钊,不知所措。 张钊抱过阳阳,百般哄着,阳阳冲薛家良就伸出两只小手,但薛家良干张着双手,不敢抱他。 刘三不知怎么回事,他从张钊怀里接过阳阳,哪知,柳心怡突然嘴里发出怪叫,冲着刘三就扑了过来,张钊赶紧就抱住了柳心怡。 刘三满脸的不解。 薛家良说:“放下阳阳吧,她妈护犊子,担心咱们带走他。” 刘三这才放下阳阳,给阳阳擦着眼泪,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此时的阳阳,一边哭着,一边看着妈妈,又看着薛家良和刘三。 薛家良一阵揪心,说道:“阳阳,干爹先走,过两天我来接你去看妹妹。” 阳阳抽泣着点头。 他又说道:“我们走了,妈妈就安静了。” 阳阳看着妈妈。 刘三摸了一下阳阳的脑袋,说道:“小同志,再见。” 阳阳抽泣着说:“刘三叔叔再见,干爹再见。” 张钊仍在里面抱着柳心怡,不让柳心怡到门口,他转过头说:“家良,三儿,对不住了,我不送你们了。” 薛家良说:“不用客气。” 刘三和薛家良退出门口,阳阳站在原地,他也不敢去送他们,唯恐妈妈再次扑过来伤害干爹和刘叔叔。 回到车里,刘三发动着车,说道:“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护崽,天生的,他一见我跟阳阳亲近就跟疯了似的把我扑了个跟头。” 刘三忿忿地说道:“她就是个疯子!” 薛家良揉着摔疼的胯骨,说道:“这话可千万不能当着阳阳和张钊的面这样说。” 刘三说道:“我知道。” 屋内,柳心怡见薛家良和刘三走了,她也安静了下来,走到阳阳跟前,拉过阳阳的手。 阳阳赌气地甩开她的手,气冲冲地回里面的房间去了,用力关上了门。 柳心怡站在原地,就跟做错事的孩子,看着张钊。 张钊拉过柳心怡,让她跟自己坐在沙发上,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光碟,放给柳心怡看。 1162、耐心开导 这时,画面上就出现了阳阳小时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毛绒帽子,在一处空地上,在跟薛家良玩耍。 这盘光碟,是监狱里白瑞德的熟人,那天应邀给张钊录的像。 那次薛家良带阳阳去省监探望张钊,张钊不肯见阳阳,但又耐不住思子心切,薛家良他们就想出了这招。 阳阳全然不知那天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录下来,玩了会后,就被冻得要往车里跑。后面的薛家良就把他拉回来,两个人继续玩着、闹着、跑着…… 柳心怡显然被那个欢声笑语的画面吸引住了,她不错眼珠地看着,当他认出薛家良的时候,指着画面看着张钊。 张钊将画面定格在薛家良抱起阳阳的瞬间,走到电视机前,用手指着薛家良说:“认得这个人吗?” 柳心怡笑着点点头。 “他是谁?” 柳心怡指着门口。 张钊重新坐回她身边,说道:“就是他,把咱们的孩子养大的,你不该对他有敌意……” 张钊说了好多好多,也不管柳心怡是否听懂。 柳心怡对张钊说的话远不如对录像的兴趣大,她拿过遥控器,塞到张钊手里,让他继续播放。 张钊拿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头放在播放键上一用力,电视画面上就又出现了刚才播放过的画面。 趁着柳心怡看光碟的时间,张钊推开里间的门,就见阳阳正躺在床上生闷气。 看见他进来了,阳阳便转过身,背对着他。 张钊笑了,坐在床上,说道:“人不大,气还不小?” 阳阳转过身,说道:“妈妈不对,你为什么不批评她?却批评我?” 张钊笑了,他早就听薛家良说过,别看阳阳是孩子,但是辩起理来,不输大人,前提是别让他逮着理。薛家良的意思就是提醒张钊,要正确对待阳阳,不能拿他当孩子看待。 果然,阳阳是个较真的孩子。 看来,孩子被谁养大就随谁,薛家良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张钊拍着他的小屁股说:“心怡妈妈有病,这个爸爸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你不能像要求正常人那样去要求她,你说是不是?” “但是,她也不该打干爹呀?” 张钊说:“她为什么打干爹,就是怕干爹伤害你,因为她的病在脑子里,所以她辨别不出干爹对你是不是安全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爱你,尽管她的脑子不正常,但是她的本能就是要去保护她的孩子,怕他的孩子受到陌生人的伤害,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 阳阳听到这里,就没词反驳爸爸了,他板起自己的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说道:“那我们要尽快让妈妈知道干爹和刘叔叔是好人?” 张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也是我想做的,我们只能交给时间,等爸爸忙过这段,就带她去北京看病,希望她今早好起来。” 阳阳坐了起来,问道:“姥姥不是说妈妈的病看不好吗?” 张钊问道:“哪个姥姥?” 阳阳说:“就是妈妈的妈妈呗。” “你怎么知道?” “姥姥跟你说我就听见了。” 张钊忘记了,阳阳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貌似没有注意你的谈话,但实际你的谈话都被他听到耳朵里去了。 他摸着儿子的头,说道:“姥姥说的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爸爸回来了,你也长大了,我们还有干爹和刘叔叔,这么多人帮助妈妈,她的病,一定能看好的,你对妈妈要有信心!” “嗯!”阳阳使劲点着头。 张钊说:“好了,不早了,你去洗漱,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阳阳便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当他看到妈妈正在看他和干爹玩耍的录像时说道:“这个是什么时候录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张钊心说,你不知道的多了,但他嘴上却说:“这个是我让干爹的一位朋友录的,那个时候我在外地,想你,你干爹就录了一份这样的录像给我。” 阳阳靠在妈妈身边,看着电视里自己玩耍的情景,“嘿嘿”笑着说:“我都快忘了——” 张钊说:“我没忘,快去刷牙洗脸吧。” 阳阳一直看完录像,才走进洗漱间,来到妈妈身边,拉起妈妈的手,说道:“你也该去洗漱了。” 柳心怡看着儿子笑,就跟着他来到洗漱间。 张钊关闭电视,走进洗漱间,说道:“你去睡觉吧,你妈该洗澡了,我帮她弄水。” 阳阳便走出洗漱间。 张钊调好冷热水的比例,就帮柳心怡脱衣服。 柳心怡不像第一次那么拒绝他了,而是任由他解开自己的睡衣。 不知为什么,当张钊看到柳心怡白花花的身体时,他的身体和心灵深处就涌出一股热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股热流强压下去…… 是的,他现在不能做任何刺激她的事,他有信心和耐心等着她恢复,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才算是真正的团圆。 一连三天,薛家良都没时间回省城。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确很忙,开不完的会,批阅不完的文件,听不完的工作汇报,还要向上级报告工作。 尽管他是政府一把手,却还兼任着市委副书记!既要在市委开会,又要主持政府的工作,各种的市委委常委会、书记办公会,市长办公会、市政府常务会,各种工作的协调会,还要批阅党委和政府很多的文件,和市委书记商量工作,安排市政府的工作,指导各位副职的工作,等等。 好在从今年开始,林金水上路了,最起码能主动工作,态度也蛮积极向上,这让他缓解了不少工作压力。毕竟在政府班子中,林金水是常务副市长,也是他的搭档,如果常务副市长积极配合市长的工作,那工作就顺利多了。 但是由于工作能力和领导水平的关系,林金水遇到的问题也不少。 这天,薛家良差五分不到七点半到的单位,七点半政府有个常务会议,最近因为工作太多,薛家良不到不将拖了两天的常务会议安排在早上开。因为八点半,他还要出席另一个会议。 1163、新区长本事大 下午,薛家良和白桦参加了消灭学校危房协调会,这个协调会开的时间不长,但针对性很强,范围不大,与会者只有几个有关联的部门,然后就是9个存在危房的县县长和主管副县长参加。任务和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排除万难、不惜一切代价全部消灭学校危房。 这就是薛家良会议的特点,凡是他主持召开的会议,针对性、目的性都很强,任务明晰,时间不长。 散会后,藏信走过来,他说:“市长,侯书记让你去趟九楼会议室。” 九楼会议室,是侯明在招待所办公室的代名词,他在招待所有一套间,既可以办公,又可以会客,还兼具宿舍功能。 凡是能到这里说的事、见的人,应该都是比较私密的,薛家良感觉侯明找他有事。 来到九楼会客室,他刚推开门,就看见孔思莹正坐在里面抹眼泪,旁边还有市委秘书长陈海生。 而侯明正冷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似乎刚刚发过火。 薛家良一怔,看了看孔思莹和陈海生,目光落在侯明脸上,他说:“您……找我?” 侯明见薛家良进来了,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嗯,坐。” 这时,陈海生起身,给薛家良倒了一杯水。 薛家良站起来接过水杯,说了一声:“谢谢。” 孔思莹见薛家良进来了,就扭过头,背过身,擦去眼泪。 薛家良明显感到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他看了看陈海生,又看了看孔思莹,微笑着说:“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们的女中豪杰抹眼泪呢——” 陈海生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薛家良的问话,而是看着侯明说道:“侯书记,要不这样,我先回单位,有些事情要安排下去。” 薛家良知道陈海生就是等自己到了他才能走。 也难怪,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他感觉侯明跟孔思莹的关系不错,但表面上看只是不错,尤其是在这里,他从未看见孔思莹单独出现过侯明的房间,无疑,陈海生刚才是做了见证人,所以他看见薛家良来了,才提出回单位。 薛家良想调节一下气氛,就说道:“我来了你怎么走啊?” 陈海生说:“我是来跟侯书记谈事的,后来侯书记把孔区长叫来了……”说到这里,他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看了看手表说:“快下班了,今天又是周末,我得回趟单位,还有好多事要安排呢。” 侯明冲他点点头,没说话。 陈海生站起来,跟薛家良和孔思莹说道:“那薛市长、孔区长你们谈,我先回单位。” 薛家良冲他欠欠身,挥挥手,算作答复。 陈海生出去后,薛家良看了看侯明,侯明阴沉着脸,在看一份文件。他又看了看眼睛红润的孔思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屋里的气氛更加沉闷。 他只得冲着坐在旁边的孔思莹扭过头,小声问道:“怎么了?遇到困难了?” 哪知,不等孔思莹回话,侯明就将手里的文件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扔,说道:“她现在本事大了去了,能有什么困难?” 薛家良一听,侯明这话就是带着情绪说出来的,就“呵呵”一笑,说道:“我看思莹区长直抹眼泪,不像是个长了大本事的人啊——” 孔思莹苦笑了一下,偷眼瞄了一眼侯明,小声说道:“书记是在损我,这你都听不出来?” “损你?我不信,书记要说你长了大本事,你就是长了大本事了,说说,长了什么大本事?” 孔思莹再次偷瞄了侯明一眼,没敢吭声。 侯明站了起来,在地毯上走了两步,说道:“她的本事就是可以公开地撤掉一个街道办主任的职务。我在青州工作这么多年,从副市长到市委书记,我都从来没有这样的魄力,公开就敢撤掉别人的职务,可是有人就敢!而且还是个刚上任没几天的区长。” 显然,侯明这话说的就是孔思莹。 薛家良听明白了,他随后笑着问孔思莹:“书记说的这个人是谁?” 孔思莹怪嗔地看着薛家良,又看看侯明,小声说道:“明知故问,这里还能有谁。” “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下午……”孔思莹嗫嚅着说道。 薛家良立刻往后倾着身子,很吃惊地打量着孔思莹,说道:“我说,你本事还真不小啊?看来,刚才我称呼你女中豪杰没有称呼错。” 孔思莹微微一皱眉,冲薛家良暗暗瞪了下眼睛。 哪知,薛家良往她跟前凑了凑身子,小声说:“别冲我瞪眼睛,有本事……”薛家良说到这里就冲侯明努努嘴。 孔思莹急了,一跺脚说:“哎呀,我错也犯了,你们两位领导就别这么折磨人了,到底该如何弥补,请给我指条明路,不要这样钝刀杀人好不好?”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没办法。” 薛家良坐正身子,翘起二郎腿,眼睛望着天花板。 侯明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踱着步,似乎思索着跟这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 薛家良知道侯明叫他来的目的,他也知道他的使命,却还不能装得太明白。 这时,孔思莹凑近薛家良,轻声说道:“市长,劝劝……书记……” 薛家良冲她一耸肩,说道:“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侯明的电话响了,他似乎一直在等这个电话,掏出来看了一眼,接通电话后就开门进了里面的房间。 见侯明离开,孔思莹才放松些。 薛家良这才认真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思莹说:“这事吧,真不能全怪我……” 原来,西营区自从王晨出事后,拆违工作停滞不前,新区长孔思莹临危受命,她上任后,知道这项工作市里要求严,抓得紧,首抓的工作自然还是拆违。 一连好几天,孔思莹几乎天天开有关会议,天天到现场视察工作,就是进度上不去,尤其是宏兴街道办事处,整整五天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1164、忍无可忍 在一连几天的调研中,孔思莹对全区拆违工作十分不满意,她在心里就想,王晨在的时候,西营区的这项工作是排在全市前头的,现在这项工作突然一落千丈,排名倒数,而且在她上任这段时间,没有任何起色,是不是这些人欺负我是女流之辈的? 看来,要想让大家拿她这个女区长当回事,必须要有区长的威风,适当时候该让这些人知道她的厉害了,以求得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她始终把这股气始终憋在心里。 今天下午,她带着区拆违办的几个人,来到辖区内的宏兴街道办,当她听取街道办主任周东强汇报拆违工作进展时,就发现了问题,这个叫周东强的街道办主任,说话酒气很冲,两眼惺忪,而且很疲乏的样子,一看就是中午喝了酒。 他居然连最基本的数据都不清楚,孔思莹问一句,他就扭头问旁边的人,然后再回答她的问题。 她压住火,问道:“周主任对辖区的违建情况不清楚吗?” 周东强说:“我还真不熟悉情况,上周才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还没来得及过问这项工作。” “上周?今天是周末,请问您很忙吗?” 周东强说:“是啊,刚回来,工作多得堆成山了。” 周东强说完,就掏出一盒烟,磕出一支,旁边的人赶紧给他点上。 孔思莹着实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劲头,强忍着火气,说道:“那你就把拆违工作的安排说说吧。” “这个……过两天我去您办公室,单独跟您汇报吧。” “我现在就听,而且上午区政府办已经给你们打电话了,你该有准备!”孔思莹尽管语气客气,但很强硬,而且再也掩饰不住对他厌恶的表情。 不知是这个街道办主任不把漂亮的孔思莹放在眼里,还是中午的酒喝多了,他揉揉眼睛说道:“您现在听我也汇报不了。” “那你现在能干什么?” 周东强说:“我现在能干的就是陪你了解情况。”说完,就伸手去拿水杯。 孔思莹再也忍不住了,她“啪”地一拍桌子,说道:“周东强,我看这个主任干到头了!” 周东强吓了一跳,她没有料到孔思莹突然发脾气,手一哆嗦,水杯就碰倒了。 “干……干嘛呀,至于发这么大火气吗?我做错了什么?” 孔思莹杏眼圆睁,用手指着他说道:“你太多分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个街道办主任的样子吗?” 周东强也来气了,他反驳道:“街道办主任应该是什么样?” “什么样?反正不是你这样,酒气熏天、一问三不知,你不配!” 周东强仗着酒劲,说道:“我不配你有本事撤掉我好了。” “你以为我撤不了你吗?从现在开始,你被停职了!走!”孔思莹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周东强一听,起身拦住孔思莹,说道:“把话说清楚再走,我是街道办事处全体人大代表选出来政府一把手,你没有资格撤掉我。” 孔思莹一听,他明显是叫板,他是人大代表选出来的,自己还是个代区长,还没有经过人大选举,显然没有资格撤他。 她银牙一咬,气得脸苍白,说道:“今天我撤定你了!”说着,就还往外走。 周东强也急了,他双臂一张,欲挡住孔思莹不让她走。 孔思莹一见他胆敢拦住自己,就大声喝道:“躲开!” 孔思莹这一嗓子实在要命,她从来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从来都没有这么严厉地跟小属说过话,她的愤怒可想而知。 周东强还是软了,他不敢跟孔思莹硬碰硬,终究还是让开了道,看着孔思莹走了出去。 回到车里,孔思莹被气得双手直抖,她并没有回到区政府,而是直接去了市里。 给侯明打通电话后,侯明正在招待所房间跟陈海生研究工作。 孔思莹进屋后,她见到侯明和陈海生后,就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 侯明和陈海生一见孔思莹进门就流眼泪,他们俩个慌了,纷纷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海生给孔思莹倒了一杯水,孔思莹一饮而尽,这才说出自己流泪的缘由。 哪知,侯明听了孔思莹的哭诉后,立刻就发了火,他大声嚷道:“孔思莹啊孔思莹,你可是真能啊?我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敢情你一句话就撤了一个街道办主任,你可比许书庭厉害,何止是许书庭,你比我、比我们大家都厉害!” 孔思莹一听侯明并不支持,非但不支持,话里还有明显奚落的她的成分,她本想回敬侯明两句,但碍于陈海生在,她就委屈地说:“我这哪是本事呀,分明是迫不得已,您没在现场,您要是在现场,保准也压不住火气。” 侯明说:“再怎么压不住火,你也不能当场停他的职。” “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力吗?”孔思莹反问道。 侯明说:“你有,但不能因为你有这个权力,就到处停干部的职吧?都停了,谁来干工作?” “那……那他也不能目中无人吧?” 侯明一听孔思莹还在狡辩,就生气地说:“你以为你这样他就目中有你了吗?领导的威严,不是靠撤免干部得来的。你难道还要让我给你普及这么低等的知识吗?” 孔思莹看出了侯明不高兴,但她没有反省自己,继续为自己辩解,说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懂,他中午违法规定喝了酒,跟我说话酒气熏天,一问三不知,还漫不经心,如果我不去,恐怕他早就找地方呼呼大睡了!” 侯明见孔思莹还是不开窍,就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信,但你作为区长,党委班子二把手,就不能讲究点工作方式方法吗?这项工作停滞不前,你就没从自身找找原因吗?” “我自身能有什么问题,我才调去几天?” 侯明生气地说:“你看看你,我说一句你恨不得说两句,你还能怪人家不拿你当回事吗?” 1165、办了蠢事 孔思莹听了侯明这话,一时语塞。 这时候,陈海生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西营区委书记许书庭。 他没有立刻接通电话,而是跟侯明说道:“是许书庭。” 侯明说:“接吧,别说在我这。” 陈海生明白,如果说市委书记在旁边,许书庭说话就会有所顾忌,另外,侯明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孔思莹遇到委屈就跑他这来哭诉。 陈海生接通了电话,就听许书庭说道:“老领导,在单位吗?” 陈海生说:“我在外边,马上就回单位。” “说话方便吗?” 陈海生准知道许书庭想说孔思莹停周东强职的事,但当着侯明和孔思莹的面又不能说不方便,他没有直接许书庭说话是否方便,而是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事吗?” 凭着他对许书庭的了解,他相信许书庭应该能听出他口气里的犹豫,也该知道他此时说话不太方便。 不知许书庭是否听出了他口气里的意思,就说道:“是这样,宏兴街道主任周东强来了,刚被我骂走。” 只这一句?,陈海生就放心了,他知道许书庭说话会掌握分寸的:“你为什么骂走他?” “为什么?这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一贯吊儿郎当,前些日子为什么让他去省委党校学习,就是想让他提高一下思想觉悟。今天下午孔主任去宏兴街道办检查拆违工作,结果,问他任何情况他都不清楚,而且中午还喝了酒,到我这里说话还有酒气呢,他跟孔主任顶了几句,孔主任一怒之下停了他的职,孔主任前脚走,他后脚就到区委申诉来了,说被孔主任撤了职。” “哦?有这事?” “是的,但是我目前联系不上孔主任,所以无法证实,不过据同行的人讲,孔主任的确在现场说要撤他的职,说他不配当这个主任,现在机关的人也都在传这个事。” 陈海生看了侯明一眼,又问道:“那……你们党委什么意见?” 许书庭说:“党委目前就这事还没研究,我个人的意见就是无条件支持孔主任,既然孔主任当着那么多的人宣布撤他的职,说出的话就不能往回收,不然领导的尊严无从谈起。。” 陈海生又看了一眼侯明,说道:“那……孔主任刚上任没几天,一句话就撤了一个科级干部,合适吗?” “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去年市委就出台了若干规定,干部中午不能饮酒,除非有特殊情况,我刚才调查了一下,周东强中午的确喝酒了,是和几个搞企业的人还有两个把兄弟喝的酒,这几个凑到一块给他接风,纯属私人聚会,跟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你的意思是……” 许书庭说:“我的意思是不管合规不合规,既然孔主任当场宣布撤他的职,就要照办,另外追究他不守纪律违反组织规定酗酒,他还有一些问题,也可以往深了调查追究……这个,等见面后咱们再谈,您将我的意思,跟侯书记汇报一下。” 陈海生说:“侯书记要是管这么具体的话,要咱们这些人是干嘛吃的?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妥善处理就行了,等我看见侯书记跟他磨叨磨叨。” 许书庭说:“好的,我稍后就去单位当面向您汇报。” 陈海生说:“好,见面再聊。” 放下电话,陈海生看了看侯明说道:“区党委的意见是支持思莹主任的。” 刚才陈海生和西营区委书记许书庭的通话,孔思莹听得清清楚楚,她得知许书庭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时候,立刻就挺直了腰板,露出理直气壮的神态。 哪知,侯明听了陈海生的话后,却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把薛市长叫来。” 陈海生知道薛家良和副市长白桦在招待所开消灭学校危房协调会,就给政府秘书长藏信打了电话,告诉藏信,薛市长那边完事后,让他到九楼来,侯书记找他。 挂了电话后,侯明又跟陈海生谈起其它工作,显然,侯明不希望陈海生走,毕竟他走后,这个屋子就剩下市委书记跟孔思莹两个人。 其实,作为市委秘书长,早就摸透了领导们的心理,别说侯明找借口跟他谈其它工作,就是不谈其它工作,在明知道还有人要来的情况下,他也是不能半途走的,那样就给下一个人造成他俩独处的假象。 所以,老谋深算的陈海生,一直等到薛家良进门,他才离开。 薛家良听了孔思莹讲述的经过,问道:“你当时说的是撤他的职还是停他的职?” 孔思莹说:“我第一次说的是撤职,后来感觉可能不太好,又说过一次停他的职。” 这时,侯明从里屋出来,说道:“撤职也好,停职也好,反正篓子捅了,薛市长,这可是你们政府口的人,你看着办吧。” 薛家良笑了,就知道侯明要把这事推给自己,因为,这件事,他是不能过问的,尤其还涉及到孔思莹,就更不好过问了,本来孔思莹出人意料地去西营区任职,有些人就在背后开始嘀嘀咕咕,所以,凡是发生在孔思莹身上的事,侯明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薛家良说:“这个有什么难办的,作为区长,跟街道干部又没有什么新仇旧恨,出于工作,撤职也好,停职也好,我认为都属正常吧。” 孔思莹一听薛家良也倾向她,就理直气壮起来,说道:“就是,许书庭的态度也很明确,干嘛非要说我捅娄子,我毕竟是出于公心……” 侯明一听,立刻将声音提高了一倍,说道:“你糊涂!” 他这话,就连薛家良都愣住了。 侯明看着孔思莹,严厉地说道:“正是因为许书庭明确表态,要无条件支持你,你才办了蠢事。” 孔思莹不服,说道:“我怎么蠢了,如果当时你在场,说不定会气死你。” 侯明说:“家良不是外人,我才跟你这话。你从许书庭的话里难道什么都没听出来吗?” 1166、山外有山 孔思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说道:“听出什么来了?” 侯明说:“从他跟老陈的通话中,就能听出,他对这个街道办主任是不满意的,而且这种不满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当场撤了周东强的职,正合许书庭之意。你说你刚上任伊始,就撤了一个街道办主任的职务,尽管对于你来说,有积极的一面,但也有不利的一面,这种不利因素,要远远大于积极因素,你也是有着十多年的处级干部经验了,有些话我不便说透,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我还是不明白。”孔思莹说道。 薛家良这时站起来,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听明白了,侯书记说得有道理。” “可是……我怎么弄不明白呀——”孔思莹苦恼地看着薛家良说道。 薛家良说:“这你还不明白呀,也就是说,人家早就想办他却一直没办,没想到,这个冤大头被你当了。” 孔思莹一怔,这才明白侯明话里的意思。 她颓废地窝在沙发上,两眼发直,说道:“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侯明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说你也有当了这么多年的部门一把手了,怎么这点头脑都没有。” 孔思莹看着侯明,娇嗔地说道:“部门一把手怎么能跟政府一把手比吗,谁让你们领导不早点把我放出去经风雨见世面的呀——” 薛家良一听,赶紧低头喝水。 侯明见孔思莹要发嗲,就说:“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圆场吧,这算是我给你的课外作业。” 孔思莹继续撒娇,说道:“这事我不操心了,反正我背后有你们两位大领导支持呢。” 侯明严肃地说:“做官,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是因为有谁在背后支持就容易,咱们三个人当中,有谁比家良背后的靠山硬?但是你看他,仍然是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连一句过头的话都不说,更别说做过头的事了,我们俩这种关系,他跟我都从来是恭而敬之,大小事都先跟我商量,而且对个人要求极高,你怎么就不能向家良学学呢?” 薛家良听着听着就睁圆了眼睛,看着侯明,说道:“您……这是干嘛呀?怎么忽然话题上我这来了?” 侯明说:“我在给她上课,让她知道山外有山,别以为当了区长,说话办事一点准儿都没有,这样不知深浅,很容易掉坑里。” 薛家良点点头,冲着孔思莹说:“这倒是真的,权力越大,越要慎用。” 孔思莹知道侯明说这些话都是为她好,责之深爱之切,她莞尔一笑,说道:“今天我算是长记性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这么冒失的事了,感谢两位领导的教诲。我看我呀,还是赶紧回去做作业、反省去,省得领导看见我心烦。” 薛家良笑着说:“你刚才还在说爱之深责之切。” 孔思莹站起来,说道:“是啊,但我必须也要识趣见好就收,否则,会一直数落我。” 她说着,就站起身,朝外走。 孔思莹走到门口的时候,借着回身关门的机会,一对娇媚的双眸看了侯明一眼,随后走出房间,门被她轻轻关上。 薛家良看得出,侯明低头故意不看她,就笑着说:“小孔刚才那话说得也对,是该早点放她出去历练历练。” 侯明摇摇头,说道:“这次小孔出去任职,正如我跟你私下说的那样,眼下,的确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她绝对不是最理想的区长人选,却是最合适的,这个,你以后就明白了。” 薛家良听出来了,侯明对西营区班子布局还有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侯明不想说,他也不能问。 “家良,还有件事要跟商量一下。”侯明看着薛家良说:“往前坐坐,就咱俩人,我不喜欢够着人说话,累。” 薛家良笑了,就往前挪了一个座位,这个座位正好是刚才孔思莹坐过的地方。 薛家良就看见座位上一个蓝色公文包,是机关里很普通很常见的那种胶布公文包。 他拿了起来,看了看,上面印着西营区政府标志,就笑着说:“小孔将公文包丢下了,我给她打电话。” 侯明说:“别管她,让她自己回来取,都是一区之长了,还这么幼稚,十多年就没什么长进。” 薛家良笑了,将孔思莹的公文包放在茶几上,说道:“小孔说得对,应该早点让她下去锻炼就对了。” 侯明说:“你怎么也跟着她起哄,就她这水平,跟你说良心话,我真是后悔死了,如果不是她哭着喊着想出去……算了,不说这些了。” 侯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跟你商量的事就是关于张孝先那个家具厂的选址情况。” 薛家良点下头,说道:“您说。” “小孔想把张孝先那个家具厂放在西营,她这样是有私心的,想增加自己的分量,怕别人不服,也好有说话的资本。” 家具厂本来是想放东营区的,已经跟东营区打了招呼,他们也做出了一个大致的规划,既然侯明把话说得如此直接,薛家良是不能反对的,因为放在青州任何一个地方,也是市委市政府的成绩,这一点,他还是比较达观的。 “既然如此,我没有意见,但要找个合适的借口跟东营解释一下。” 侯明说:“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了,我不操心了,女同志,又是一个资历平平的女同志,这样要求也情有可原,咱们能支持就支持吧。” 这个借口不难找,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借口就是往外商头上推,就说外商考察了一圈,最后还是认为放在西营的某个地方合适,如今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猴子变的,这样一说,谁也不会深究的,个中缘由无需弄那么明白。 薛家良又跟侯明汇报了一下开协调会的情况,侯明表示全力支持政府工作。 他们谈了会工作,侯明看了看表,问道:“你今天回省城吗?” 薛家良说:“今天是周末,我一周都不回去了,您该不会又想安排我晚上的活动吧?” 1167、带着任务回家 侯明笑了,说道:“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是想不让你回,都不好说出口了。” 薛家良说:“关键是小卜同志给我规定了一个最晚回家的时间,就是因为这条红线,致使我好几次想回去而不能回去。” 侯明说:“理解,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好吧,你回吧。”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好,那我回办公室,准备一下就回去了,您有事的话随时电话召唤。” 侯明笑了,说道:“你别捡好听的说了,你回省城,我能召唤你吗?弄不好我也是要挨骂的。” “哈哈。”薛家良笑了,说道:“您还真冤枉他老人家了,因为工作不顾家,这个,我永远都挨不了埋怨,所以,更不会骂您。” 侯明站了起来,他双手叉腰,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那倒是,没有比我更了解他老人家的。” 薛家良随后也站了起来,刚要走,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是孔思莹。 她进门就往沙发上看,直到发现茶几上自己的公文包,这才说道:“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最不希望丢在这里,最后还是丢在这里了。” 薛家良感到这个女人的可爱,最起码她说的是实话。 薛家良替她拿过公文包,说道:“是不是怕回来挨批评?” 孔思莹偷眼看看侯明,说道:“可不是吗?我这么大的人,被他数落哭了一下午……谁还愿意过来找不痛快呀?” 孔思莹接过公文包,说道:“两位领导晚上有安排吗?” 侯明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孔思莹说:“营业区有个很不错的特色餐厅,如果领导们得暇,我想请领导们去品尝一下。” 薛家良说:“我不行,我已经跟书记请假要回家了,今天不但要回家,而且是带着任务回家。” “回家还有什么任务?”孔思莹问道。 薛家良说:“干儿子想干妈了,干妈也想干儿子了,而且不能回去太晚,侯书记也安排了,你要是想立功赎罪,就陪书记一块去吧。” 不等孔思莹说话,侯明就说:“今天晚上这个场合是非常严肃的场合,闲杂人不能去,除非你去。” 薛家良赶紧拱手抱拳,说道:“您刚才不是都批我的假了吗,趁您现在还没反悔,我赶紧溜吧——” 薛家良说着就故意快步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侯明的声音:“你也吧,今天的事以后再说,我也要出发了。” 侯明下了逐客令,孔思莹就拿着公文包也出来了。 她在背后冲着薛家良的背影小声说道:“薛市长,等等。” 薛家良站住,回过身看着孔思莹。 孔思莹说:“我能搭你车吗?” 薛家良不解地说:“你搭车去哪儿?” “回家。” “回……家?我回省城。” 孔思莹笑着说:“就兴你们省城有家,我就不能在省城建个家了?” 一直以来,对孔思莹的私人生活和家庭生活,薛家良几乎一无所知,因为侯明的原因,他从来都没过问过,更不知道她在省城还有家? 薛家良说:“我一直认为你的家在青州呢?” 孔思莹歪着脑袋反问道:“你认为的没错。” “呵呵。”薛家良不知说什么好了。 孔思莹说:“你还想问什么?” 薛家良说:“什么都不想问。” 孔思莹刚想说什么,电梯来了,他们一同下了电梯。 薛家良问道:“我先回家准备一下,还要接干儿子,一会去哪里接你?” 孔思莹说:“去我家接我。” “你家在……”薛家良的确不知她家住哪儿。 孔思莹说:“这样吧,一会电话联系。” 薛家良带着刘三回到家,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坐到车上,就听见刘三正在给刘云打电话,看见他上车了,刘三说:“挂了吧,我们该走了。” 挂了电话,刘三驾着车驶出机关家属院的大门口。 薛家良问道:“小云现在怎么样?” 刘三说:“也可能是比龚姨年龄轻点,我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吃什么就吃什么。” 薛家良说:“身体素质差异。”他说完叹了一口气说:“大周末的,你也回不了家,更陪不了小云,唉——” 刘三笑了,说道:“这是我的工作和责任,陪不了就陪不了,搞对象的时候她就知道,而且她从未抱怨过。” “哦,她真的没抱怨过?” 刘三自豪地地说:“这一点绝对是真的,小云是大学生,比我有文化,后来自己又创业做生意,她比一般女孩子要通情达理得多。” 薛家良说:“你师傅教育得好。” 刘三说:“这个跟教育没有多大关系,我岳母说,他们对小云的哥哥付出的要比小云多得多,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薛家良说:“父母,往往都会对男孩子寄予的希望大些,有时难免会溺爱、偏爱,有时,反倒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刘三说:“的确是这样。我师父还好些,就是我岳母,对她那个儿子的确是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小云小时候就看不惯这一点,为此,跟她哥哥还没少抬杠。”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张钊家的楼下。 由于提前给阳阳打了电话,阳阳早早下楼,背着书包等在门口。 薛家良推开车门,阳阳上车后,跟干爹和刘叔叔打招呼。 薛家良帮他卸下书包,问道:“怎么让你自己出来等?你爸爸呢?” 阳阳说:“爸爸陪妈妈,就让我自己出来等你们。” “保姆下班了?” 阳阳说:“今天下午保姆家里有点事,她就提前回家了。” “哦?这么说下午你在陪妈妈?” “是的,我放学早,爸爸也提前回家了。” 这时,刘三说道:“叔,去哪儿接孔思莹?” 薛家良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薛家良给孔思莹打通电话后,才知道她住在市区一家高档小区内,这个小区里所有的住宅,都是独栋小别墅,所不同的是别墅面积有大有小。即便是小面积的别墅,孔思莹一个人也住着空旷。 1168、美女搭车 这里环境非常好,绿化也好,真想不到,孔思莹居然在这里买了房子,这的确让薛家良有些吃惊。 让薛家良再次对孔思莹吃惊的是见到她以后。 当孔思莹从漂亮的小别墅出来的时候,薛家良又是吃了一惊,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外表朴素的孔思莹,背后却住着豪华别墅,居然业余时间的着装也是这么珠光宝气,高档、华丽。 她打着一顶质地非常考究的有着传统工艺的花伞,颈间一条质地轻柔的丝巾,戴着一个大墨镜,这个墨镜之大,足以盖住她一半的脸。 她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纯白色的绣花小披风,虽然只是从楼洞走到车上也就是五六步远,但她的装束和美貌已经惊艳了偶尔经过的人,人们不由得纷纷驻足。 薛家良虽然也被她华丽的装束惊到了,在她头上车前,仍然不失理智地问刘三:“车牌换了吗?” “是的,本来不想换,后来想到要来这里接她就换了。” 这时,车外面的孔思莹收起伞,拉开车门就要往里钻。 哪知,这边坐着阳阳,阳阳一见,急忙喊道:“后排没地儿了!” 孔思莹这才意识到,后排坐着薛家良的干儿子。她笑了一下,给他们关上车门。 这时,刘三已经将前排副驾驶的车门从里推开,等孔思莹这才上了车,坐稳后,刘三才加油,车子往出驶去。 孔思莹摘下墨镜,扭过身,往后看着阳阳。 阳阳很有礼貌地说道:“阿姨好。” 孔思莹笑着说道:“阳阳好,你长得真帅!” 阳阳听到漂亮阿姨的赞美,就抿嘴笑了,说道:“阿姨长得帅,不对,阿姨长得漂亮。” “哈哈。”孔思莹开心地大笑了,说道:“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嘴巴真甜。” 薛家良说:“不对吧,我可是从来都不会奉承人的,这么多年,你见我老薛夸过哪个女人漂亮?你应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孔思莹拉下前面的镜子,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她一照镜子一边说道:“阳阳,听你干爹的意思,你是在奉承阿姨,是吗?” 阳阳看着干爹,笑而不答。 薛家良不想在“漂亮”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无聊,他就把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打量着小区的景致,岔开话题说道:“真没想到你在着住。” 孔思莹推上镜子,说道:“是啊,你无毒不侵,当然不会知道我这样的小民住在哪儿了?” 薛家良莞尔一笑,说道:“别说像你这种重量级的美女,就是单位其他同志的住址,我都很少知道。” “是啊,因为你将我例入到‘其他’人的行列中了,我住哪儿,那当然不会关心。” 薛家良冲口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能随便关心你吗?我敢吗?” 听薛家良这样说,孔思莹的虚荣心似乎得到满足,她说:“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是不会吃了我,有人会。” 孔思莹的脸微微一红,说道:“别当着孩子胡说八道。” 薛家良辩解道:“我怎么能是胡说八道,这是实话,我平白无故关心你这样一个大美女,你男人用鞋底子也得把我抽死。” 孔思莹怪嗔地说道:“越说越离谱。” “怎么是离谱?难道你没男人?” 孔思莹回过头,看着他,娇嗔地说道:“你才没男人呢?” 哪知,阳阳听了这话,不由得咯咯乐了。 薛家良看着阳阳,说道:“你笑什么?” 阳阳赶紧冲他摆手,紧绷着嘴,唯恐自己再笑出来。 自打认识孔思莹那天起,她的婚姻情况、家庭情况,薛家良一概不知,原来卜月梅还在平水县工作的时候,说过孔思莹,好像跟自己的大学同学谈过恋爱,后来是否结婚,就不得而知了。 孔思莹这次出任西营区代区长,薛家良才有机会看到孔思莹的简历,上面标注的是“已婚”,但他男人是谁,干什么的,他不知道,自然也就不能过问。相信其他人知道的不会比他多。 薛家良不能让孔思莹误认为他对她隐私有窥探欲的人,就跳过这个话题,又问道:“搬到这个小区住几年了?” 孔思莹的回答有点出乎薛家良的意料,她说:“房子早就有,一直没来住。” 薛家良说:“人口少的话住着太大。” 孔思莹说:“这个房子其实是我爸妈买的准备养老用,就因为离菜市场和超市远,一直没来住,我爸妈原来住的是三楼,后来感觉上下楼不方便,去年才开始装修这里的房子,我也就借机蹭蹭别墅住了。” 薛家良点点头。 孔思莹又补充道:“你是不是以为这个别墅是我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经济实力住别墅。” 薛家良淡淡一笑,说道:“有位西方名人说过,诚实的生活方式其实是按照自己身体的意愿行事,饿的时候吃饭,爱的时候也不必撒谎。住得起于住不起,是你自己的事,想住,就住得起,就是没钱,还可以用银行杠杆吗。” 孔思莹说:“银行杠杆已经被我用到了极致,我现在的工资几乎都交给银行了。” “那不错,等还完银行的贷款,你就是女财主了。” “哈哈,但愿吧。” 孔思莹眯着两只妩媚的眼睛在笑,看得出,她今天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撤了一个科级干部遭到侯明痛批而受到影响,反而是少见的春光明媚。 这时,刘三问道:“孔主任,您大致在省城什么位置下车,我心里好有数。” 孔思莹说:“稍等,我看看同学们给我发的信息。” 她低头,打开手机。 这时薛家良就发现,孔思莹用的手机也不是平时那个普通的手机了。 看来,他薛家良对孔思莹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这时,孔思莹看着手机念道:“亚星国际商务酒店6层618。” 薛家良在省城工作多年,他从未听说有个“亚星国际商务酒店”,就问道:“这个酒店具体在什么位置?” 1169、我不是捡来的儿子 孔思莹又低头看着,说道:“地址在城东外环南侧。” 刘三听后也摇着头,说道:“我不认识,您认识吗?” 孔思莹说:“我也不认识,等到了省城,我再打电话。” 孔思莹说完,就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饼干,转身递给阳阳,说道:“这块饼干就算阿姨给你的见面礼吧。” 阳阳看了一眼,连忙摆手,说道:“公然妈妈不让我吃这种饼干。” “为什么?”孔思莹问道。 “太甜,我正在换牙齿。” “公然妈妈说的话不是圣旨,来,就吃一块。” 阳阳还是不接。 孔思莹求救般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接过来吧,不吃先放着,回去给公然妈妈吃。” “不能,千万别给公然妈妈吃。”孔思莹突然说道。 “为什么?”阳阳反问道。 孔思莹笑了,她看着薛家良,说道:“回头你公然妈妈问,哪来的饼干,你肯定会说阿姨给的,你公然妈妈知道有个漂亮阿姨搭你干爹的车,回去该让你干爹跪搓板了。” “搓板是什么?”阳阳又问道。 “哈哈。”孔思莹被阳阳的天真逗笑了,说道:“搓板就是惩罚犯人的一种刑具。” 哪知,阳阳说道:“不可能吧?古代的刑具早就不许可使用了。” “啊?哈哈。” 阳阳的话再次逗得孔思莹大笑。 她再次转身,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市长,你的命太好了,半路捡个儿子,居然被你培养得这么聪明伶俐。” 不等薛家良说话,阳阳就反驳道:“我不是捡来的儿子,我是我妈妈生出来的儿子。” 这次,轮到薛家良大笑了,他摸着阳阳的头,赞赏地看着他。 孔思莹尴尬地说道:“对不起,我在跟你干爹开玩笑,不想被你误会了,刚才的话,算阿姨没说。” 哪知,阳阳又说道:“那你以后不当着我时,还会跟干爹说我是捡来的吗?” “天哪——”孔思莹惊叹道:“你可真是薛家良带大的孩子,怎么跟他的风格一样,得理不饶人,还要穷追猛打……” 不等孔思莹说完,前面的刘三和后面的薛家良同时“哈哈”大笑。 阳阳还想说什么,薛家良冲他轻轻摇了一下头,他就不再说了。 孔思莹说:“好吧,都是这块饼干惹的祸,还是给你吧,你想给谁吃就给谁吃吧。” “谢谢阿姨。”阳阳接过饼干,便塞到薛家良手里了。 薛家良说道:“塞给我干嘛,是给你吃的。” 孔思莹代替阳阳回答:“塞给你是让你给他公然妈妈吃。” 薛家良笑着,将饼干放进前面车座背后的储物袋里。 薛家良闭上眼,他想眯会儿。 可是,他刚闭上眼睛,就听孔思莹说道:“薛市长,如果今天是你遇到周东强这样的,你会怎么办?” 薛家良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就说:“这个……处理问题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但要遵循一个总的原则,就是要给自己留后路,我说的这个后路就是要让自己有回旋的余地,不能把话说死,因为你是领导,吐口吐沫落地就会变成钉,一旦你把话说死,不好回旋,自己也会被动。” “我理解,如果许书庭不想办周东强的话,你说他会怎样?” “这个,有多种结果,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撤不了他,能让各方都能过得去的办法有的事,其中就有可能让周东强去找你,负荆请罪,跟你赔礼道歉写检查,然后公开通报批评,甚至可以给个警告处分,然后不了了之。” 孔思莹说:“有道理,其实说实话,我说出那句话后也想到了一些负面的成分,但当时就是想撤他的职,你没见他那个傲慢无礼的样子呢,我就想不能让他这么蔑视我,如果我对他的蔑视无动于衷的话,他就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这件事传出去的话,以后就更没人听我的了。” 薛家良说:“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给他个下马威,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这也的确是新官立威惯用的手段,不过作为你来说,狠了点。” “既然是新官立威的手段之一,为什么我就不能用,我用了侯书记就发那么大的脾气?” “你看,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侯书记今天说你的这些话,你完全可以当做教材听的,他是在教你怎样当领导,他在人前,是绝不会说你做得不对,反而,还会支持你,你能得到侯书记的教诲,应该高兴才是,不应该耿耿于怀。” “谁耿耿于怀了,你没见他当时是怎样的暴跳如雷,就差指着鼻子骂我了,好像让我当这个区长,他后悔的好像肠子都青了似的,从来都没见他跟任何人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当着陈秘书长。” 薛家良心说,正是因为当着陈海生,他才会对你更加得不客气!但他嘴上却说:“这叫爱之深,责之切,在官场上,有一句话很流行,就是,不怕领导骂,就怕领导夸。领导骂你,说明他没拿你当外人,是器重你,是恨铁不成钢的表现;领导夸你,说明他从内心就排斥你,你的官当到头了,离倒霉不远了。” 孔思莹将手里的墨镜重新戴上,但眼角却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甜蜜的笑容。 薛家良忽然问道:“你出门怎么不带自己的车?” 孔思莹却说:“你是不是烦我搭你车呀?” 薛家良不想这句话却被她误会了,就说:“别说你是搭车,就是专门送你我也无怨无悔。” “这还差不多。”孔思莹摘下墨镜,掏出眼镜布,细心地擦着镜片。 薛家良发现,她的墨镜是美国一个知名品牌,他还发现,她挎的包,也是一个国际知名品牌,在国内富人圈中,享有很高的知名度,那个大得夸张的logo,夺人眼目,谁挎着它,谁就是在给这个品牌做免费广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薛家良摆出一不问、二不休的劲头。 孔思莹说:“这还用问呀,我信不过他们。” “他们?”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1170、冒充别人的老公 孔思莹说:“就是司机和我周围的人,我目前还不太信任他们,出来办私事,我从不用公车,我也没有私家车,更主要的是我很少有私事。” 薛家良点点头,难怪他对孔思莹的事知之甚少,原来,是她的防范意识,将她的私人生活遮得密不透风。 这个女人,工作能力没见多高,对个人的防范能力倒是很强。 她住着别墅,通身的名牌,却没有私家车,从这一点上不难看出,她表面朴素低调,其实内里却过着奢华的生活。 不得不说,孔思莹是女干部中的佼佼者,她天生丽质,又一直在机关工作,且知识和容颜一样过人,虽说领导能力和水平不是那么高,但那只是时间的问题,她背后有高参指点,相信她会进步很快。 薛家良闭上眼睛,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妄想打听孔思莹的私生活太多,那样不好,极其得不好。 这样想着,他就眯着了。阳阳也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孔思莹本想借这个机会,跟薛家良请教一下政府工作,她收起手机,说道:“张孝先最近要回来,他准备这次正式跟咱们接触,进入洽谈阶段,侯书记的意思还让我帮着接待,对这件事,我也有个小私心,我也把我这个小私心跟侯书记汇报了,不知他跟你说了没有。” 薛家良没有立刻回答,尽管他眯着了,但孔思莹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孔思莹见薛家良没有答话,她扭过头,就看见阳阳倒在薛家良的身上,父子俩都睡着了。 孔思莹回过头,自言自语地说:“睡着了——” 刘三说:“最近一上车就睡。” “嗯?谁睡着了?”薛家良听到他们的话就睁开了眼睛。 孔思莹又回头看着他,说道:“你呗,我在跟你汇报工作,结果你睡着了。” 薛家良揉揉眼睛,眼睛立刻通红,他抱过阳阳,让阳阳躺在自己腿上,坐直了身体,故意将眼睛睁大,问道:“你汇报什么?说吧。” 孔思莹看着他红肿的眼睛,说道:“算了,你继续睡吧,你眼睛都是红血丝,我改天去办公室找你单独汇报。” 薛家良说:“也行,那样跟更容易集中精力,我再眯会,的确感到乏了——”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不久,他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他一激灵,以为是自己的电话,一想不对,自己的电话设置的是震动,这才意识到前面的孔思莹。 孔思莹接通了电话,不等她说话,立刻就有一个腻腻歪歪的男人的声音传来:“小玉兔,你到哪里啦——我等得好心焦啊——” 薛家良一皱眉,心说这是谁呀,还是爷们吗? 哪知,孔思莹根本不反感,对着电话也娇滴滴地说道:“是吗?难道就你一人在等我?” 这个男人仍然用这种腻腻歪歪的声音:“是滴呀,只有我一个人想你呀,他们都好无聊,不是聊谁的花裙子好看,就是聊孩子和老公,好烦呀——” 薛家良听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孔思莹说:“你继续忍受,我马上就到。”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直起身,他看了看窗外,问道:“到哪儿了?” 刘三说:“马上就进入城区。” 这时,孔思莹说道:“薛市长,跟我一起出席宴会吧,这个宴会很单纯,都是我比较要好的大学同学,没有一个在政界上的,除去我。” 薛家良说:“你们同学聚会,我算干嘛的,我自己的同学聚会都不参加,更不用说别人的聚会了。” 孔思莹了解薛家良的脾气,更熟悉他的说话方式,她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如果我需要你和阳阳帮我当会群众演员呢?” “什么群众演员?” “冒充我先生和孩子。” “no!”薛家良答得很干脆。 孔思莹有些尴尬,说道:“你都不问问因为什么就拒绝。” 薛家良说:“我这个人向来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这时,阳阳也醒了,他坐起身子,揉着眼睛,看着窗外。 孔思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这次问她想吃什么,提前给她点好。 孔思莹说:“随便点吧,我现在说话不方便。” 那个人立刻警觉起来,说道:“你不会把老公带来了吧?” “是的,我老公小心眼,他生气了。” 这时,薛家良故意大声说道:“有事没事?瞎鸡八打什么电话!” 这一嗓子果然凑效,就听那个人低声说道:“你老公好粗俗呦。”说完,就挂了电话。 孔思莹不由得笑了,说道:“还真管用,哈哈。” 薛家良说:“男不男女不女的,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 孔思莹脸红了,说道:“你瞎说什么?我们是同学,正常的同学关系。” 薛家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 刘三说道:“市长,我先送您去吧。” 薛家良说:“如果不顺路,你就把我们爷俩放在路边,我们打车回去。” 刘三说:“确实不顺路,要拐个大湾。” “那好,你看哪儿方便就停车。” 孔思莹一听,感觉出不合适,就说道:“要不……我下去打车吧?” 薛家良说:“哪能让穿戴这么讲究的女士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打车?也显得我们忒不绅士了,是不是阳阳?” 阳阳揉着眼睛,他没有完全听懂干爹的话,但他心里有个原则,干爹说什么都是对的,何况在外人面前,他更要听干爹的,就点点头,说道:“对!” 孔思莹无奈地说道:“好吧,本来我这个要求就是多余的,你还是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团聚吧。”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薛家良和阳阳提前下了车,省城已经是夜幕降临,他领着阳阳站在路边打出租车。 此时出租车毕竟繁忙,所经过的车辆都不是空车。 他们站在路边等了一会,他便继续领着阳阳往前走。 这时,就听背后传来喇叭声,他没有在意,因为他们是走在人行道上,不妨碍任何车辆行驶,他下意识地将阳阳护在里侧,手臂紧紧地圈住他。 1171、跟郑清赌气 阳阳被干爹箍在身上,紧贴着他的身边往前走。 这时,后面汽车的喇叭声再次响起。 阳阳的脑袋从干爹的身边钻出,他就看到一个人大声冲他嚷嚷:“阳阳,上车——” 阳阳拉了拉薛家良的手。 薛家良此时也听到了呼唤,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原来,是郑清在叫阳阳,司机居然是白瑞德。 他没有搭理他们,而是领着阳阳继续朝前走。 “薛哥,你怎么了?上车呀?” 薛家良根本不理会郑清的喊叫,他带着阳阳,沿着这条路,转向了十字路口的另一侧。 白瑞德没法停车,他只能将车速放到最慢,郑清跳下车,跑步去追他们。 郑清好不容易追上了他们,他一把拉住薛家良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道:“薛……薛哥,你……你怎……怎么回事呀,怎么不理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薛家良一甩胳膊,继续往前走。 郑清一把拉过阳阳的手,就把阳阳抱在怀里。 薛家良一看他抱住了阳阳,这才站住,冷着脸说道:“放下他。” “薛哥......” “放下!”薛家良提高了嗓音。 阳阳一看干爹不高兴,就从郑清的怀里出溜下来,跑到干爹跟前,拉住了干爹的手。 这时,白瑞德停好车,也跑了过来,他老远就喊:“老薛,我们正要回家去找你……” 薛家良冲他挥下手,算作打招呼,然后领着阳阳继续往前走。 郑清急了,一步挡在他前面,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薛家良这才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字:“你!” “我?”郑清委屈地看着薛家良,又看了看白瑞德,说道:“我……怎么惹着你了,你倒是说话呀?” 薛家良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头,说道:“你让我在这说吗?” 郑清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瑞德说:“走,去酒店说,我已经定了包间。” “不去!我回家。”薛家良说着,拉着阳阳又要走。 白瑞德一把拉住他,说道:“老薛,给你脸是不是?难道我们俩都得罪你了?” 薛家良说:“我也没说你得罪我了。” 郑清说:“我听出来了,是我得罪薛哥了。” 薛家良不好气地说道:“你还知道呀?” 白瑞德笑了,说道:“看来,如果郑清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你是不会跟我们一块去喝酒了?” “对!”薛家良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瑞德冲郑清挤着眼,说道:“你怎么得罪薛大神仙了?” 郑清想了想说:“薛哥,你该不会为王晨的事跟我生气吧,你该知道,纪委办案人员的纪律……” “你少污蔑我,我有那么混吗?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去做做不到的事?再说,我是那么没有觉悟的人吗?” “那……”郑清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是因为……外甥女……” “算你脑袋还不糊涂!” 郑清摸着脑袋说:“可是,是她不同意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心你是知道的——” “你们俩怎么发展我管不了,别说是外甥女,就是我亲闺女将来我也不管,恋爱自由,我生气的是,自从那件事过后,你居然都不搭理我,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都不打,请问,我得罪你了吗?” 郑清一怔,被薛家良堵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白瑞德拍着郑清的肩膀说道:“兄弟,我刚才在车上说什么来着?” 郑清挠着脑袋说:“我……” 薛家良说:“你?我看你现在这心眼长得真不怎样!刚才还想歪我,是因为王晨的事,哼,这酒不跟你也罢!阳阳,咱们走,回家!” 白瑞德和郑清依然拉住他的一条胳膊不松手。 阳阳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小手用力去掰开两个大人的手,撇着嘴就要哭。 薛家良一见,赶紧安慰他,说道:“阳阳,他们在跟干爹开玩笑,没有恶意。” 阳阳几乎哭出声,说道:“那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要动手!” 白瑞德一看,哈哈大笑,说道:“薛家良,你还真没白疼这小子。” 郑清一把抱起阳阳,哄着他说:“我们是拉你干爹,不让你们走,想让你们跟我们去饭店吃饭,你愿意去吗?” 阳阳忍住抽泣,说道:“问我干爹……” 白瑞德不想他们无意举动吓住了阳阳,他从郑清手里抱过阳阳,不住地哄着他,说道:“小伙子,怎么了?我们在跟干爹开玩笑呢,吓着你了?不怕不怕。” 郑清看着薛家良,说道:“薛哥,兄弟我知道因为什么了,上车吧,别再让我们哥俩动手,吓到孩子,到饭店我再跟你解释。” 薛家良本来也是故意生气,他听郑清这样说,就坡下驴,说道:“都谁?” 白瑞德说:“就咱仨,加上阳阳,我去纪委着,办点事,把卜姨也找来了,办完事后,才知道你要阳阳回来,我就拉着小郑,想去家里接你,不想半路上碰见了你们,真是缘分,对了,三儿没跟你回来吗?” 薛家良说:“回来了,去送一个搭车的朋友,我和阳阳就下车了,本想打车走,没想到不愿碰到谁却偏偏碰到谁。” 白瑞德抬脚照着他的屁股就踢了过去,说道:“你别得便宜卖乖好不好?” 薛家良一下子跳出去,用手拍打着屁股,说道:“你别吓着我儿子。” 白瑞德看着阳阳,问道:“吓着你了吗?” 阳阳笑着摇摇头,两只小眼睛不停地看着干爹。 薛家良说:“下来吧,一会叔叔要开车。” 郑清再次抱过阳阳,说道:“走吧。” 他们上了车,白瑞德说:“给三儿打个电话,咱们还是老地方,招待所。” 薛家良想了想,估计他和孔思莹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说:“到了后再打,这会车上还有别人。” 阳阳看着薛家良说道:“咱们不去干妈家吗?” 薛家良说:“去,但要跟两位叔叔去饭店,吃了饭再回家。你这话提醒了我,我得跟你干妈请假,弄不好他们都把晚饭准备出来了。” 1172、从被拒绝那一刻开始 白瑞德说:“你不用打了,我下午就跟卜姨说好咱们哥仨聚聚,都这个点了,人家早就吃完了,不会等着你了。” 薛家良说:“那也要打个电话说一声,不然到家真让跪搓板就糟透了。” 白瑞德指着他笑道:“哈哈,说得跟真的是的。” 薛家良也笑了,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正好是公然接的。 不等他说话,公然就说:“是不是要说不回来吃饭了?” 薛家良说:“是的,半路碰到了德子和小郑,他们已经订好了饭店。” 公然怪嗔地“哼”了一声,说道:“早就得到情报知道你不回来吃完饭,所以我们也就没等你。带着阳阳,别太晚回来。” “知道了。” 薛家良放下电话。 白瑞德说:“我给三儿打个电话。” 薛家良说:“不急,他送到后就会跟我联系的。” 薛家良之所以不急于告诉刘三,就是不想让孔思莹知道他们今天晚上有聚会。 到了招待所后,果然就接到了刘三的电话,薛家良让他直接来招待所。 等刘三到来后,他们才正式开席。 第一杯酒,郑清敬薛家良,说道:“薛哥,这段时间没跟你联系,有工作上的原因,也有个人的原因,你别生气了——” 薛家良白了他一眼。 郑清继续说:“这段时间,的确很忙,王晨的案子,只是被牵扯出来的一个分支,还有许多案中案。个人上的原因就是跟外甥女,我管她叫007,因为这个原因,的确不知该跟你说什么……” 薛家良又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你搞对象不行也不是我的原因,而且我也做了努力,但毕竟不是我搞对象,结果你倒好,一个猛子扎下去,再也不冒泡了,当然,你这段时间忙我理解,气,还是要生的。” “请哥哥多谅解,小弟敬你。” 郑清说着,就双手端杯,恭恭敬敬站了起来。 薛家良看着白瑞德,说道:“来吧,还愣着干什么,看笑话呐?陪一杯吧。” 白瑞德笑着跟他们两个人碰杯,又碰了阳阳和刘三的水杯,三个人的酒都喝干了。 刘三起身给他们的杯里都满上了酒。 薛家良吃了一口菜说道:“因为你事,我在送小双去机场的路上,我跟她还抬了几句,闹得她也不开心,把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给我抖落了出来,直到现在,她也没理我,我也顾不上理她。” 郑清说:“是的,我听白哥跟我说了。” 白瑞德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小双还说给我和大茅一人带一个鼻毛剃刀呢。” 薛家良说:“我用了,太麻烦,不如剪刀省事。” “嗨,你这是什么话?小双明明答应我们了,你该不会心疼她花钱吧?” 薛家良说:“她挣得比我还多,我心疼她干嘛,那个东西除去说起来洋气外,真的不实用,清洁很麻烦,跟剃须刀不一样。” 白瑞德说:“麻烦不麻烦我不管,我只管给不给我刮毛器。” 薛家良说:“你去问她吧,这个跟我关系不大。” 郑清说:“自打那次分别后,我也没再跟她联系,她也没跟我联系,还是我刚才的话,一是工作忙,二是人家都拒绝我了,我不能自找没趣,再有,也实在不知该聊什么,隔着你这层关系,我不能……被她讨厌。” 薛家良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什么叫追女孩子?这就叫追女孩子!你们之前的交往只能叫认识,谈不上追,真正的追,应该从被拒绝的那一刻起。” 白瑞德拍了一下巴掌,说道:“老薛说得对,我赞成你继续追,不对,是马上开始追!” 郑清连忙摆着手,说:“不行不行,我说了,不能让人家讨厌我,何况还是外甥女,借薛哥的光,我还是舅舅呢,再说,断了联系快有二十天了,冷不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家良说:“那怎么不知道?你给她发信息,就说,你好,吃了吗?她要是说吃了,你接着就问,喝了吗?她要是回答说也喝了,你接着就问,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这样,她就会觉得你是在没话找话说,她如果真的讨厌你,接下来说的话你能分辨得出,她要是不讨厌你,一来二去,你不就有的说了吗?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谈恋爱还要让我教你?我听说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搞过对象吗?” 郑清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两位哥哥说,自从芳芳出了那事后,我就立志要为芳芳报仇,女朋友吹了后,从此一门心思扑在照顾妹妹和寻找机会报仇的事上,直到坏人绳之以法……后来,拜托你们大家瞧得起我,就把我从报社调到了省纪委,到了纪委后,我是大开眼界,见得案子太多了,抓的形形色色的人也太多了,就有了一种恐惧,渐渐地,不说清心寡欲也差不多了,自从认识外甥女007后,我才觉得原来我对女人对爱情还是有着很强烈的向往的……” 郑清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坐在旁边一边吃一边看着他说话的阳阳,说道:“你小子可要早点恋爱啊——” 阳阳笑而不答。 白瑞德也说:“阳阳,像你这么英俊的小帅哥,是不是早就被班里的女生盯上了。” 阳阳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是盯上?” 白瑞德刚要说话,就被薛家良拦住了,说道:“你教我儿子点好行不行?” 白瑞德说:“这就是好,免得他长大了像你、我还有小郑这么晚……” 薛家良不容他说完,就将他面前的杯子端起递到他的手上,说道:“德子,我今天得郑重敬你一杯酒,那天,多亏了兄弟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就跟傻子一样,幸好有你——” 白瑞德放下酒杯,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呀?我是为了然子。然子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要亲,这也是她对我那种感情始终都不强烈的原因所在,不然,轮不上你姓薛的。” (下章预告:白瑞德和郑清给薛家良爆了一个冷料,让薛家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1173、宋父实名举报 郑清笑了,说道:“白哥,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没正形了。” 白瑞德说:“我要正形干嘛,回家来就是想耍不正形,天天在那种环境下工作,我真是比较郁闷,我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也不是一个特好热闹的人,谁知到了那里,我这种性格的人都快憋出毛病来了,何况那些性格外向的人。” “照你这样说,那么多中央机关各大部委的工作人员,都跟待在监狱一样?那怎么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想往那里钻?你可真够矫情的!”薛家良反驳他道。 白瑞德说:“但谁干谁的事,谁多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敢说,这是事实。因为你不知道哪句话说出来给自己找事,我说的不光是我们单位,各大部委机关都是这样,上班时,没有吆五喝六出去喝酒的,可是一到下班,你就会发现有若干个小圈子聚在一起。我也没有圈子,也不进任何的圈子,白天,面对一堆的腐、贪甚至跟色有关的材料,晚上回家,面对的就是我可爱的小儿子……儿子填补了我精神和心灵的空虚,唉,苦命。” “哈哈。” 郑清笑着说:“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 薛家良说:“你别听他的,没有那么邪乎,他这是为了博得咱们的同情,好让他今晚少喝酒。” “那不行,来,我敬苦命的人。” 郑清说着就跟白瑞德干杯。 等刘三再次给白瑞德和郑清满上酒后,薛家良边吃菜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忘了问你们俩了,你们怎么碰到一块了?” 白瑞德说:“想打听事对不对,刚才都跟你说了,我是去纪委办事,听说你晚上回来,我们哥俩就决定要跟你聚聚。” 薛家良故意问道:“你说了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郑清说:“薛哥,白哥逗你呢,其实,就是你不想知道,我们也想告诉你,因为这事有必要让你知道。” “哦,什么事?” 薛家良看着郑清,内心就有些紧张,能惊动最高纪委,这事应该不是小事。 郑清看着白瑞德,说道:“白哥,还是你说吧。” 白瑞德放下筷子,说道:“是这样,我们接到青州师范学院一名叫宋玉卿实名举报信,举报副院长刘仁和经济系主任张小光贪污、受贿和不正当利益往来的问题,这件事就安排我和另外一名同事负责督办这事,我也正好回家看看老爸老妈。” “按说,这样的案件我们按照程序反馈给省纪委就行了,但因为今年高校是重点反腐区域,所以,我们就亲自下来人了……” 薛家良不等白瑞德说完就说:“等等,这名教授叫什么?” “宋玉卿。” 白瑞德说:“家良,我们了解到,就是小宋、宋鸽的父亲。” 薛家良听后,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瑞德继续说:“谢书记的意见还是依靠你们市纪委的力量进行调查。” 薛家良木然了,心说,这老爷子要干嘛?他姑爷的事刚刚消停,他这是出的哪门子幺蛾子呀,想给姑爷出口气,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呀? “凭你们的职业敏感,宋教授举报院领导的内容有价值吗?” 郑清说:“有没有价值,对于实名举报这事,从上到下都是相当重视的,哥,这个您该比我更清楚。” 薛家良木然地点点头,他默默端起酒杯,刚想往嘴边递,这才想起要跟他俩碰杯。 白瑞德见薛家良心不在焉,他喝了一口,问道:“家良,这里……没你什么事吧?” 薛家良镇静下来,说道:“笑话,能有我什么事?” 白瑞德紧跟着问题:“卢拓因为挪用公款等罪名被双开,判三缓四,是这样吧?” “想的,那时候卢拓想当副院长,结果被人举报,市纪委介入调查,他对自己的问题也供认不讳,但我不清楚的事,宋教授已经退休到了,他能掌握刘仁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郑清说:“这就看最后的调查结果了。” 白瑞德见薛家良没有了刚才的活泼,就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家良,小宋现在……” 薛家良坐直身体,说道:“她很好,丈夫被处理后,她把住的房子卖了,积极退赔,在这一点上,她做得很大气,正是家属的积极配合和主动退赔,法院在量刑上进行了从轻处置。” “没想到,还真是一位明事理的姑娘。” 薛家良唯恐白瑞德再说出什么,就又郑清:“你们和我们市纪委接洽过了吗?” 郑清说:“没有,这不刚接到任务吗,我们准备明天去青州。” “哦,用我回去吗?” 郑清说:“不用,宋教授是举报人,不是被举报人,所以我们才敢跟你说。” 薛家良鼻子一呲,说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原则?难道他是被举报对象我就会给他通风报信吗?” 郑清一见薛家良要棱眼,就赶忙说道:“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您没懂,我怕您批评我没有原则性。” “我是党委班子一员,是市长,辖区内发生的任何事都有知情权。” 郑清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又错了。” 薛家良又问道:“卜姨知道吗?” 郑清摇摇头。 白瑞德放下筷子说道:“我说家良,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跟小宋还有什么藕断丝连的关系吗?” 薛家良冲他一瞪眼,说道:“闭嘴!别当着孩子胡说八道好不好。” 刘三这时看了看表,说道:“叔,要不我带阳阳去接人。” “接人,接什么人?” 刘三看了一眼白瑞德跟郑清,说道:“接我刚才送的人。” “她,你还负责接她呀?” “是的,她让我吃完饭去接她。” 薛家良心想这个孔思莹真是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同学聚会还怕没顺丰车搭吗?另外,酒店打车也是非常方便的,摆什么谱! 如果不是因为侯明的关系,他保准就是两个字:不接! 刘三见薛家良表情严肃,也不敢贸然就起身走,就看着他,等他表态。 1174、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白瑞德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谱,敢指使市长的司机?省城的酒店打车要多方便有多方便,干嘛还用接?” 薛家良忍住气,说道:“去吧,但是不能带阳阳去。” “好吧。” 刘三给他们三人的酒杯里满上酒,就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刘三就回来了。 薛家良说:“这么快?” 刘三脸一红,说道:“嗯。” 薛家良不知刘三为什么突然腼腆了,继续问道:“怎么了?” 刘三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她有车去接了。” “有车接干嘛还让你接?” 刘三看了看在座的两个人,低下头,没有回答。 薛家良感觉他一定知道是谁接的孔思莹,只是当着外人他不说,他似乎明白了那辆神秘的车是谁了。 白瑞德这时说道:“三儿,去给孩子点主食吧,点他爱吃的。” 刘三低声跟阳阳嘀咕了几句后,就走出去点主食去了。 薛家良跟郑清表态:“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尽管吩咐,我全力支持。” 郑清笑了,说道:“这事能不找你尽量不找你,你少掺和的好。” 薛家良笑了,又问道:“你上次去怀东办的那个案子完事了吗?” 郑清说:“作为纪委这块的工作完事了,司法机关调查取证还没完,咱们的工作性质你还不了解吗,该移交就移交出去了。” 薛家良能不了解吗,他这样问无非就是想打听安康那个同学的事,说白了,就想知道安康受没受到影响。 “有老安的事吗?” 郑清说:“我们通过调查,没有发现老安跟这事有直接关系,他跟怀东那个人,只是同学关系,并且来往根本就不密切。不瞒两位哥哥说,接到的指令就是秘密排查老安是否跟这事有关系。” 听到这里,薛家良松了一口气,多日来的担忧落了地。他举杯,说道:“来,我敬两位兄弟。” 无论是白瑞德还是郑清,对于薛家良刚才在街头的表现,都会认为薛家良生气是因为郑清这段时间没跟他联系,遭到薛家良的误解,其实,外甥女只是个幌子,薛家良真正在意的是,郑清对王晨的事只字未漏,一个王晨,不足以让薛家良担心,薛家良真正担心的是安康,唯恐因为这事,牵出安康什么问题来,现在听郑清这样说,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薛家良的紧张也是有缘由的,安康在曾耕田提拔起来的干部,在龚法成期间得到重用,如果真牵扯到他什么事,那曾耕田和龚法成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的。 由于阳阳在,而且薛家良又有最晚回家时间的限制,他们聊的时间不是太长。 由于白瑞德喝了酒,他们没敢大摇大摆走大路,而是穿行了几个胡同才到家。 白瑞德跟薛家良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去看我未来儿媳妇去了,明天白天再去看她。” 薛家良笑着给了他一拳,说道:“做梦去吧。” 尽管没有达到最晚回家时间,时候已经不早了,龚法成和卜月梅早已经上楼休息去了。 刘三抱着阳阳,跟在薛家良的后头,他们一行三人悄悄地进了屋里。 客厅亮着灯,显然是给他们留的。 薛家良弯腰找出三双拖鞋,其中一双女士拖鞋让阳阳换上。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阳阳捂着嘴,四处打量着。 刘三换上拖鞋后,就走进他每次来都住的那间小客卧,卜月梅早就将干净的被褥给他铺在床上了。 薛家良走进浴室,看到热水器开着,他知道是给他们开的。 阳阳站在客厅里,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走出来,小声说道:“阳阳,去洗澡吧?” 阳阳点点头,也小声说道:“小妹妹呢?” 薛家良说:“估计小妹妹睡着了,等你洗完澡,我带你去看。” 薛家良给阳阳洗完澡后,就给阳阳裹上一条浴巾,让他先走了出来。 阳阳出来后,看见公然正在跟刘三在客厅说话,阳阳高兴地跑了过去,叫道:“公然妈妈,你没睡呀?” 公然笑着抱起他,说道:“又长了,我快抱不动了。”她放下阳阳后,就从沙发上拿过一条自己的大背心,说道:“来,穿上这个。” 阳阳说:“这是什么?” 公然说:“我的大背心,你穿正合适。” 阳阳说:“我带来衣服了,在书包里。” 公然说:“知道,这个你睡觉穿。” 公然说着,扯掉阳阳身上的浴巾,给他套上大背心。 刘三笑着说:“你穿干妈的这件衣服连裤衩都省了。” 阳阳一听,下意识地捂住下面,说道:“那可不行,干妈,我不用穿这个,我穿裤衩睡觉就行了。” 公然说:“先穿上,睡觉的时候再脱,你刚洗完澡,小心感冒。” 公然又找来一条干毛巾,给阳阳把头发擦干。 这时,薛家良洗完也出来了,他看着刘三说道:“三儿,你去洗吧。” 刘三拿着该换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薛家良这才问公然:“你没睡呀,孩子呢?” 公然娇嗔地说道:“你们不回来,我睡不着,孩子刚吃完,睡了。” 阳阳小声说道:“我能去看妹妹吗?” 公然说:“当然能,跟我来。” 公然领着阳阳进了房间。 阳阳刚走进房间,就嚷道:“牛奶味儿。” 薛家良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你个坏小子,不是牛奶,是人奶的味道。” 公然也不由得笑了。 阳阳来到小床边,就看见一个小床上,罩着一小顶淡粉色的蚊账,蚊帐里,一个婴孩睡得正酣,两只小手紧握着,放在脑袋的两侧,黑黑的头发,粉嫩的小脸蛋,非常的好看。 阳阳扒着床栏探着头看着,说道:“她怎么这么小呀?” 公然说:“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小,慢慢、慢慢就长大了。” 薛家良也凑过来打量着熟睡中的女儿,说道:“现在有蚊子了?” 公然说:“有了,这是卜姨给买回的小蚊帐,婴儿专用。” 一旁的刘三也说道:“真漂亮,睡在这里面,更像小天使了。” 薛家良眯起笑眼,怜爱地说道:“我才几天不见,这小脸蛋又饱满了好多。” 1175、想跟你睡 公然说:“你再一年不回来她都回走了。” 薛家良说:“看你说的,哪有这么邪乎?我又不是镇守边关,用得着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吗?” “你倒不镇守边关,镇守青州就够了。” 薛家良白了她一眼,说道:“你真能抬举我。” 公然笑了。 这时,阳阳将自己的手放在小孩子的手里,说道:“她在跟我握手呢。” 薛家良一看,说道:“我试试。” 薛家良也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女儿紧握着的掌心里,说道:“她喜欢哥哥,不喜欢爸爸,你看,她就不跟握。” 阳阳笑了,说道:“你的手指太大了,她握不过来。” 刘三洗完澡后也进来了,他笑着说:“又变样了!” 公然故意问道:“变什么样了?” 不等刘三回答,薛家良就说道:“你这样问人家肯定说变漂亮了。” 公然说:“我们就是漂亮。” 刘三说:“是的,这要是长大了,得有多少男孩子追呀?” 阳阳不解地说:“追她干嘛?” “追她吗……”刘三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句话。 这时,卜月梅披着一件外衣进来了,她说:“怎么这么晚回来?” 公然赶紧替他们解释:“不是特别晚,还不到十一点。” 卜月梅怪嗔地白了公然一眼,说道:“你这么护着家良,就不怕我伤心。” 公然笑了,说道:“你的伤心有人弥补。” “谁?” “小姝姝呗。”公然朝小床里的女儿努努嘴。 说来也怪,正睡得香甜的婴儿,小嘴动了动,放在脑袋两侧的小拳头,用力挥动了一下。 阳阳激动地说:“她笑了,她笑了!” 小家伙不知道自己正在像明星一样被人观看,嘴角无意识地往上翘了翘,自然形成了笑纹。 公然笑着跟阳阳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是不是每个人小时候都是这么可爱。” 公然说:“对。” “我可以抱抱她吗?” “当然。”公然说着,从小床上抱起女儿,轻轻放在阳阳的手臂上,只是她的双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帮阳阳托举着女儿。 也许是自己的美觉被人打扰,小家伙开始不高兴了,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抗议声,终于小嘴一撇,哭出了声。 阳阳吓了一跳,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不抱了。” 公然将女儿抱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地悠着。 薛家良说:“她饿了。” 公然说:“你们进家时她刚吃完,不能再吃了,将来会变成小肥猪。” 这时,卜月梅说道:“早点休息吧,阳阳是自己单独睡还是跟刘叔叔睡?” 阳阳明知故问道:“也有我的房间呀?” 卜月梅说:“当然,来,我领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在刘三住的那个小卧室的里侧,还有一个小客卧,面积一般大。 卜月梅领着阳阳推开这间卧室的门,阳阳就发现,这张床上,也有一顶漂亮的蚊帐,只不过是白色的。 卜月梅发现阳阳打量着这顶蚊帐,就说道:“好看吗?” 阳阳点点头。 刘三进来了,说道:“阳阳,你的待遇跟小妹妹一样,也有蚊帐,我的就没有。” 阳阳不相信,说道:“我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来,推开刘三的那间卧室,果然没看见蚊帐。 他又跑进干妈的大卧室,往上看了看,也没发现蚊帐,这才笑着走回这间卧室,说道:“原来还真是。” 卜月梅说:“已经发现有蚊子了,有孩子不能用药治,我知道阳阳要来,今天下班特意给阳阳买的这顶蚊帐。” 刘三摸着阳阳的脑袋说:“还不快点谢谢姥姥?” “谢谢姥姥。” 刘三说道:“阳阳,要不咱俩换换房间,我来住蚊帐?” 阳阳盯着蚊帐里面干净漂亮的床单和被褥,笑着摇摇头。 似乎一切注定阳阳要单独睡,以前,阳阳来也的确单独睡过。 只是,到了半夜后,薛家良和刘三就被阳阳的哭声惊醒了。 等薛家良跑进阳阳房间的时候,刘三已经先他一步撩开蚊帐,抱起阳阳。 薛家良怕哭声惊动了楼上,就关严房门,问道:“是不是又做大梦了?” 哪知,阳阳非常清醒,他趴在刘三的肩头,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没做大梦,我醒了。” 这时,公然也进来了,说道:“怎么了?” 阳阳一见公然进来了,就张着手要找公然。 公然抱过阳阳,坐在椅子上,问道:“你没坐大梦,半夜哭什么?” 阳阳看了看薛家良,又看了看刘三,便把头埋在公然的肩膀上,不说话。 薛家良和刘三挤了一下眼,说道:“阳阳,你是不是想跟刘叔叔睡?” “不是——”阳阳抽泣着说道。 刘三说:“那你干嘛哭?我说跟你换屋子,你还不跟我换?” 阳阳抹了一下眼泪,抬头看了一眼公然。 公然说:“你想跟我们睡?” 阳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刘三一听,就扒拉着脸蛋说:“没羞,这么大了还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阳阳撇着嘴,又要哭。 薛家良问道:“你想跟我们睡,为什么头睡觉的时候不说?” 阳阳又扭过头,埋在公然的肩膀后面。 “我在问你话呢?” 阳阳趴在公然的肩膀上说道:“我想跟小妹妹睡。”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刘三说道:“小妹妹自己在小床睡,那里躺不下你这个大孩子。” “那我就在床上睡,我看着她。” 刘三说:“你还是想跟爸妈睡呀?” 阳阳低下头,不吭声了。 刘三又说:“跟我睡吧?” 阳阳摇着头。 薛家良说:“跟我睡吧?” 阳阳立刻扭过头,说道:“行。” “哈哈。” 薛家良抱过阳阳,说道:“你这个坏小子,大半夜把我们折腾起来,原来就为这个,去,先去撒尿,别半夜发大水淹了我们。” 阳阳一听,高兴的从薛家良怀里下来,跑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薛家良起得比较晚,他看了看熟睡中的阳阳和公然,又看了看小床,发现小蚊帐撩开着,女儿却不在小床里了。 1176、得了绝症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女儿已经躺在大床上妈妈的怀里,正在香甜地睡着。 公然的另一侧睡的是阳阳。 昨天夜里,他们把阳阳抱到卧室后,阳阳毫不客气地躺在床的中间。 薛家良半宿都没敢翻身,唯恐挤到阳阳。 因为这张床是标准的双人床,本来这间屋子是龚法成的临时会客室加视听间,也是他不想爬楼时的临时休息室,床的尺寸没有特别加宽。 望着这个不讲理的闯入者,薛家良笑着给他盖了盖被踢一边的被角。 他这才走到另一侧,弯下腰,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人儿,那个小小的粉红色的脸蛋,干净、漂亮,真的就像一个小天使那样,忍不住让人想亲她一下。 他这样想着,就真的低下头去亲孩子。 不想,公然突然睁开眼,伸手挡住了他。 他一怔,小声说道:“我就亲一下。” “不刷牙不洗脸不许亲孩子。” 薛家良说道:“她也没洗脸,我俩谁都不嫌谁脏。” 公然坚决地说道:“不行,你胡子扎着她怎么办。” 薛家良直起身,摸了摸胡子,说道:“嗯,这个理由成立。” 薛家良悄悄走出卧室,轻轻关上门。 这时他发现,客厅的窗帘早已拉开,早晨的阳光照耀在院子里,树上,不知名的小鸟啾啾地叫着。 这时,他发现龚法成手拿着一个浇花的小喷壶,正对着一侧的大理石台阶喷水。 他走了出去,说道:“爸,您这是在干嘛?” 龚法成没有抬头,说道:“咱家住进了一窝燕子,每天都拉屎,所有人都反对我赶走它们,每天起来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给它们收拾这些排泄物便。” 薛家良抬头看了看,果然在房檐的一角,有一个三角形的燕窝,他笑了,说道:“燕子一天能有多少排泄物?” “不在多少,我看着别扭。” 薛家良知道,龚法成是一个对家庭卫生和个人卫生非常讲究的人,几滴燕子的粪便都不能忍受,就说:“我来吧。” 龚法成说:“不用,你去洗漱吧。” 等薛家良洗漱完毕后,龚法成已将大理石阶面擦拭干净,院子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洗完手后跟薛家良说道:“我昨天晚上喝了点酒,睡得早,阳阳来了?” “是的。” 薛家良给龚法成泡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 龚法成托着茶杯,坐在了沙发上,说道:“我看报纸报道,阳阳父亲那个厂子已将正式开工了。” “是的,开工那天,市里的新闻媒体邀请了省报和国家经济报进行的报道,也是为了提高知名度、扩大宣传。” “嗯,侯明这次带回来的项目落地了吗?” 薛家良说:“看情况问题不大,我今天听原来的那个外事办主任说,过两天投资方要来正式谈,这个外商祖籍是青州人,从小在青州郊区长大,跟田教授还是邻居,粉粹四人邦后才出国,跟幼年随父出去的哥哥相比,他的家乡情结就重。” 龚法成点点头,突然说道:“老曾可能要退。” 薛家良一惊,说道:“要退?为什么?他还不到年龄啊!” 龚法成表情严肃地说道:“是啊,他想提前辞职。” 薛家良又是一惊:“是不是对现任的有些做派看不惯?” 龚法成说:“他那个脾气,除去看得上玉成,他谁都看不上,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是高级干部,政治觉悟和思想觉悟还是有的,再说,就他那个性格,绝不会因为看不惯谁就逃避的人,他是越看不上谁越要跟谁作斗争的人。” “那……”薛家良欲言又止。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着说道:“是因为这次体检。” 听到这里,薛家良的头皮就一阵发麻。一次体检,能足以让一位省部级高官提前辞职,想必是得了重症。 薛家良不敢问了。 “爸爸,龚叔叔怎么了?” 这时,公然走出来,她的手里拎着一袋垃圾。 龚法成一看这话被女儿听到了,赶忙坐正身体,说道:“没……没怎么,你听到什么了?” 薛家良走到公然跟前,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几步了走了出去,扔到院门里侧的一个装垃圾的木箱里,又快速走回。 这时,公然已经坐在爸爸的身边,问道:“我听到你跟家良说曾叔叔因为这次体检想辞职。” 薛家良也问道:“是不是……检查出了问题?” 龚法成表情严肃地说道:“是的,肠癌晚期,情况很不好,目前,这件事班子成员中只有我还有医院个别大夫知道,还属于严密封锁期,就连德子和白兰都不知道,他不准扩散消息,包括那娘俩。” 公然急了,眼圈随之就红了,哽咽着说:“怎么会这样?” 薛家良说道:“别人不告诉可以,总该让儿子知道,不然这病怎么治呀?” 龚法成说:“昨天他来找我,可是我没在机关,正在省群众来访接待中心调研,他给我打电话,扯着嗓子让我回去见他。我寻思,他从来都没有这样不顾我工作就让立刻回去见他,就问他有什么事,结果他对我破口大骂,说道,我想见你这个老东西不行吗?我一听口气不对,心想肯定有事,所以就提前结束调研。等我在招待所接待室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见我那一刻,什么都没说,就掏出了医院的检验报告……”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拿过一看,当时就蒙了,不过,我尽量保持镇静,还跟他开了两句玩笑,我说,不就是个小肿瘤吗,您这一辈子怕过什么?什么没经历过?那些黑白道上的威胁、恐吓,吓倒过您吗?结果他说了一句话,立刻卸掉了我身上的铠甲,我比他还软弱无力。” “曾叔叔说什么?”公然问道。 “他说,法成啊,黑道上的人身报复我不怕,白道上的政治迫害我也不怕,就是死到临头我都不怕,可是,我怕这个小肿瘤,它不会立刻要我的命,而是一点点地折磨我,最后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折腾来折腾去,还得把我送到马克思那儿去,说白了,我不怕死,怕死的过程……” 听父亲说到这里,公然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1177、先辞职后治病 龚法成继续说:“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感到,我面前的人曾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曾耕田,人称曾青天、曾老包,他就是一个面对病魔软弱无力的老人……所以,他说要跟上级说明情况、主动辞职的打算时,我没有拦他,他说病肯定是要治的,不能因为治病耽误了工作,更不能让别人看不起,甚至说三道四,他说,他的一生都在勤勤恳恳地工作,为了这两个字,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辞官后,经过治疗如果一时半会死不了,他要像一个普通老人那样活着,享受退休生活,尽量弥补对家人的亏欠……” 龚法成说到这里,就把头扭到了一边,眼圈早就红了。 这时,一直站在楼梯上默默听他们说话的卜月梅走了过来,她坐在龚法成身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说道:“你昨天就是跟老曾出去喝酒了?” 龚法成点点头。 卜月梅又说:“我说昨天你回来怎么无精打采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是的,这么多年的老感情了,虽然病在他身上,却比在我身上还绞心!” 薛家良说:“那现在怎么办?要尽快治疗才是。” 卜月梅也说道:“是啊,我们能做什么?” 龚法成说:“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一不缺钱,而不缺人,更不缺好的医院,所以我说才绞心吗。” 薛家良说:“这事您不能听他的,必须让德子知道,我马上叫德子过来。” 他说着就要给白瑞德打电话。 公然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听爸爸的。” 龚法成说:“他的意思是先辞职,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清,然后轻轻松松地再去治病,他说,哪怕在手术台上醒不过来,也无憾了……” 龚法成说不下去了,他抹了一下眼角。 卜月梅也眼含泪水,说道:“这个东西越到晚期扩散得越快,还是劝他先去手术才对。” 龚法成说:“能说服他的人,恐怕不多,我准备给玉成打个电话。” 卜月梅说:“那你就去打呀?” 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这会八成他也起来了,再等一会。” 卜月梅说:“肠癌好像比较好治,纪委我们科室原来退休的老赵就是肠癌,做手术后,我看他活得很好,经常骑自行车锻炼身体,不少吃不少喝的。” 龚法成说:“别忘了他是晚期了。” 卜月梅说:“老赵得了这个病后,我在网上查过这方面的资料,晚期也分情况,再有,据说肠癌往上扩散的速度很慢,只要没往上扩散就有救。” “具体什么情况他没说,我估计他也没了解那么清楚。” 薛家良想了想说:“按说,这种结果医院不该直接告诉患者本人呀?” 龚法成说:“你别忘了他那个脾气,眼一瞪,谁敢不告诉他?体检的时候,没有问题的一遍就过了,有问题的都是要进一步检查的,我估计他肯定也经过进一步检查才确诊的,他能不问大夫为什么还要检查?这个岁数的人,对自身疾病的警惕性都是很高的,没问题能让你进一步检查吗?所以,他对检查结果肯定是异常关注的。”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他跟省委、跟中央请示辞职,到批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等无官一身轻了再去做手术,是不是就更晚了?” “所以我一会要跟玉成联系一下,让他劝劝他,除我之外,他能信赖的人恐怕只有玉成了。” 薛家良这才理解,他昨天晚上回来,龚法成没下楼见他的原因了。 薛家良忽然说道:“我觉得,他没必要非得辞职吧?” 龚法成说:“他是个要脸的人,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他才不会因为在领导岗位上多干几年从而让别人说三道四,这一点,跟我的性格是一样的。” 薛家良点点头,他看了看表,说道:“您去给茅书记打电话吧,这会他肯定起来了。”。 龚法成抬头看了看表,说道:“嗯。” 他站起来,就上了楼,走到半路说道:“这事,你们先不要跟德子和他妈妈说。” “知道。” “知道。” 三个人齐声答应着。 望着爸爸上楼的背影,公然的眼泪流欢了。 薛家良递给他纸巾说道:“你就别添乱了。” 公然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有了女儿,动不动就流眼泪……” 薛家良心说,傻丫头,那是你知道了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但他嘴上却说:“相信曾叔叔会度过难关的。” 卜月梅呆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老两口,自从有了孙子后,连架都不吵了,刚过上平静的日子,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公然突然说道:“卜姨,你见过爸爸的体检报告吗?” 卜月梅说:“看了,除去胆固醇高一点外,其它指标都正常。” “真的?那太好了!” 卜月梅说:“这一点你爸做得比老曾强,这么多年,他的体检报告都让我看。” 薛家良说:“我估计曾叔叔的体检报告以前也让白姨看,可能这次不让她看了。” 公然说:“这件事必须让德子知道。” 薛家良说:“茅书记知道了,他能不知道?” 卜月梅忽然鼻子一酸,说道:“他不让儿子和老伴儿知道,还是怕他们担心、伤心,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爱儿子、爱老伴儿,爱这个家的呀……他的倔脾气跟你爸一样……” 这时,传来了门铃声,薛家良立刻站起来,就看见白瑞德笑嘻嘻地走进来。 薛家良给他打开房门,说道:“人都进来了,还按什么门铃?” 白瑞德说:“还不是怕你恋床。” 他进屋一看,这一家人居然坐在沙发上,尤其是公然,头不梳脸不洗,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明显刚刚哭过。 卜月梅站了起来,说道:“德子,这么早?” 白瑞德说:“想拉着家良他们去吃早点,给卜姨减轻负担。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然子为什么伤心?老薛欺负你了?” 1178、家庭气氛沉重 白瑞德这样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公然,总觉得这家人今天有点不对劲。 卜月梅说:“不用出去吃了,知道他们要回来,我准备了好多东西,你也在这吃,先跟家良聊会天,我马上去准备早饭。” 卜月梅起身进了厨房。 公然也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进了里间卧室。 白瑞德越发觉得他们有点怪怪的,他看着公然离开的背影,说道:“家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家良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咱不出去吃了,在家吃吧,干净卫生。” 白瑞德感觉这间屋子里有一种很沉闷的气氛,但又找不出缘由,一大早,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话,而且个个面容肃穆、表情沉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他四处看了看说:“龚叔叔还没醒?” “醒了,刚上去。” “醒了?我进来的时候还往露台望了望呢,没见他在练拳。” 薛家良说:“他今天没练。” “为什么不练?你们翁婿不是经常在一起切磋技艺吗?” 薛家良勉强笑了一下,起身给他沏了一杯茶。 白瑞德说:“家良,你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大早上起来就空腹喝茶的?”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薛家良故意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哦,是我忘记了,你不喝茶的。” 白瑞德看着他,说道:“谁说我不喝茶?我喝茶,但我早上起来空腹不喝茶,我说老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大早神经兮兮的?” “我……神经兮兮?有吗?”薛家良看着他。 这时,刘三走出来,他刚才在自己的房间,他们的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见刘三出来了,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三儿,昨天忘问你一件事了,谁去接小孔了?” 刘三知道薛家良看见白瑞德后有些不平静,就说:“您怎么想起问这个?” 薛家良一怔,说道:“我为什么不能问,你昨天就没说。” 刘三笑了,坐到白瑞德身边,问道:“白哥,想去吃什么?” 白瑞德看了看薛家良,说道:“我还是怀念纪委东边的那个早点摊,就想吃那里的嫩豆腐,全北京都没有。” 薛家良说:“如果你明天不走,我去陪你吃,今天卜姨已经在做了,就别出去吃了。” 这时,就听卜月梅在喊:“我准备了这么多,今天谁都不许出去吃,我在煮混沌,还有小米粥,牛奶、豆浆、烤面包、豆沙包,小笼包,还有各种的小菜,你们要是出去吃,我这些东西怎么办?” 白瑞德站起来,走进餐厅,就见卜月梅正在往几个小盘里分小菜。 刘三走过去帮忙。 白瑞德说:“那好,我今天就跟你们凑热闹了,人多,吃饭香,不像我们家那两位老同志,喝碗小米粥也得吵两句,不吵不开席,呵呵。” 听他这么说,卜月梅抬头看着他,说道:“他们吵嘴已成生活中的习惯,就跟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不一定就是真心讨厌谁。” 白瑞德笑着说道:“那是,要真讨厌对方,后来也就合不到一块了。” 卜月梅说:“他们吵架也是一种运动,是一种自然规律,你以后听了不许烦!” 白瑞德说:“卜姨,您知道的,我烦他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了值不当的事,两个人就吵得面红耳赤,自从我结婚后,他们为了注意影响,好多了。” “那不是吵架,那是拌嘴!”卜月梅没好气地说道。 “对,卜姨说得对,是拌嘴,不是吵架。” 白瑞德点点头,说道:“你们说得都对,可是我就不这样认为。”他说着,刚想用手捏菜吃,就被薛家良打了一下,说道:“用筷子。” 白瑞德用筷子夹了一颗老醋花生米,说道:“怎么没看到我龚叔叔。” 卜月梅说:“他在楼上打电话,安排点事。” “周六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了,真是地地道道的老革命……” 不等白瑞德说完,薛家良就拿起一片面包径直塞到他的嘴里,堵住了他下面的话。 白瑞德咬下一口,掏出面包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干嘛?谋杀啊!我告诉你,在这个家,你不是主人!” 薛家良笑着说:“你是主人。” 白瑞德说:“当然,你才来几天呀,我从小就在这个家进进出出的,那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尿尿和泥呐。” “你们在吵架吗?” 阳阳穿着公然的大背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餐厅门口。 白瑞德一看,极其搞笑地走到他跟前,冷不丁掀开背心的一角,阳阳的小身子立刻暴露在众人面前。 阳阳一惊,急忙护住自己的下边,就往卫生间里跑。 “哈哈。” 大家不由得都笑了。 这是今天早上这个家第一次笑声。 楼下的嬉闹,似乎没有感染到楼上的沉重。 当龚法成拨通了茅玉成的私人电话时,没等第二声铃声响起,对方就接通了电话。 “法成,早上好。” “茅书记,早上好,您起来了?” 茅玉成说:“早就起来了,一会接待北方省政府的一个考察团。” “休息日还不休息?” 茅玉成说:“以前咱们都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到了这里,能休息的日子就更少了。” “注意身体,毕竟不年轻了。” “是啊,明显感觉精力不如从前了,原来在江南工作的那几年,各方面节奏比这还快,一个月捞不到一两天的休息时间,精力也蛮旺盛,现在不行了,连续两周不休息还行,天数多了吃不消,你和老曾也要注意,工作是干不完的。” “是的,我就是想跟您说说老曾的事。” “他怎么了?”茅玉成担心地问道。 “他要辞职。” “辞职,为什么?” 听得出,茅玉成的口气明显急促起来。 龚法成沉了沉,说道:“前几天省领导体检,他的情况不太好……” 茅玉成一怔:“法成,你尽管直说,到底怎么不好?” 龚法成使劲蹦出两个字:“肠癌。” 1179、绑也要把他绑到医院 “啊?”虽然有精神准备,茅玉成还是吃了一惊:“到什么程度了?” 龚法成不情愿地说道:“晚——期。” 茅玉成想了想说:“去年年底体检的时候没发现吗?” 龚法成说:“这个,我没顾上问他,按说,如果他做了体检,就应该能发现,不会发展那么快,直接就到了晚期。” 茅玉成问:“确诊了吗?” “确诊了,昨天就是复查的结果。” 茅玉成想了想说:“法成,我今天下午就回北京,你想办法让他去北京就医,既然已经确诊,就要快速手术,这个东西到了后期长得飞快。” 龚法成说:“我之所以给您打电话,就是他不听我的话,说要先把官辞了,把单位上的事处理清再去做手术,哪怕下不了手术台,他也死而无憾了……” “浑话,满嘴都是浑话,真是老混……老糊涂!” 龚法成几乎没有听到茅玉成说过粗话,看来,为亲家的病,他也是急了。 “昨天下午,他已经口头跟红军书记提出辞职的想法,准备正式给上级打辞职报告……” 不等龚法成说完,茅玉成就打断了他的话:“法成,你别管他辞不辞官,劝他治病要紧,我下午就动身,最晚今天晚上到北京,如果你说服他明天来北京的话,我就在家等你们,如果你说服不了他,我明天就带着人,绑也要把他绑来!” “您这样说法成心里就有底了,对了,他特别嘱咐我,不让两个孩子知道他的病。” 茅玉成生气地说:“又说胡话了,老子重病,怎么能不让儿子知道?养他那么大为什么?” “我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德子刚到新单位,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不想因为他的病耽误他……” “法成,你别说了,我越听越气,他是不是病糊涂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茅书记,他一点都不糊涂,他怕分他儿子的心,耽误他儿子进步,可是他不怕耽误别人的工作。昨天下午我正在群众来访接待中心调研,他风风火火地给我打电话,命令我,不管有什么要紧的事,都要放下,让我立刻去招待所见他,我说我在工作,他说我不管,你爱来不来,您听听,他是不是私心太重。” 茅玉成苦笑了一声,说道:“护犊子。” 龚法成收住笑,说道:“关于他要辞职的事,您看您能不能……” “法成,我懂你的意思,我给红军书记打个电话,想辞职,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病好了照样可以辞职,再说,如果手术成功,不一定就会影响工作。” 龚法成说:“他想辞职的事,以前也说过,我估计他这次铁心要辞职。”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想当这个官了?不开心吗?”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了,要说开心,这一辈子,他因为当官开心的时候不多,最近,光是说辞职,我就从他嘴里听到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辞职干什么去?” “呵呵。”龚法成笑了两声没回答。 “他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爱好了?” 龚法成这才说道:“是啊,最近几年他的确有了新的爱好,除去摄影,他还多了一个爱好。” “什么爱好?” “哄孙子。” “哄……孙子?孙子用他哄吗?该干什么不干什么!” “您千万别当着他说这话,他会往心里去的。” “哼,早知道他那点小心眼,唯恐别人抢了他的孙子,这个老东西!” “所以,我上次就说他不思进取,他自己还不认头。” 茅玉成说:“荒唐!哄孙子是理由吗?谁没孙子,都去哄孙子,谁来干事业?要我们这些人干嘛?” 龚法成也知道这不是理由,但这是唯一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理由,何况眼下曾耕田又得了重病。 “呵呵,我说不顶事,他就会跟我吹胡子瞪眼睛。” “我明白,法成,你们是朋友,是挚交,你要好好开导开导他。” “我会的,您放心,不过目前来看,他似乎对身上的病没什么压力。” “心理上的病你也要经常开导开导他。” “是的,这一点您放心。” 茅玉成又说:“我在你们省干了十年有余,没有任何事让我放不下,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位,唯恐你们受委屈,还好,红军对你们两位的评价很高,这让我放心了不少,没想到……” 龚法成听了这话,也有些动情,说道:“您安心在那边工作,我们这里您尽管放心,生病这种事谁也躲不掉,我一会再去找找他,跟他谈谈,让他尽早去治疗。” “好,那我们分头准备。” 挂了电话,龚法成沉思了一下,忽然想起他跟茅玉成通话期间,好像有电话打进来过,他低头一看,是侯明。 他就给侯明回拨过去。 侯明接通电话说道:“老领导,在家呢?” “是的,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想过去坐会。” 龚法成想了想说:“这样,你下午再打个电话,我上午有点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完。” “好,那我下午再跟您联系。” 龚法成下楼吃早饭,一看白瑞德来了,几个人有说有笑正坐在餐桌旁等他。 “德子回来了?” 白瑞德站起,恭恭敬敬地说道:“龚叔好,我昨天下午回来的。” 这时,阳阳也冲龚法成说道:“姥爷好。” 由于龚法成坐在薛家良和刘三的中间,龚法成还真没发现这个小家伙,他走过去,摸着他圆圆的脑袋说道:“阳阳好,怎么这次这么长时间才来?” “问干爹。” “呵呵,你倒会踢球。” 龚法成坐下,看着众人说:“你们怎不吃?” 白瑞德嬉皮笑脸地说:“您不驾到,卜姨不让我们吃。” 卜月梅在后面打了他一巴掌,说道:“没良心,是你们说要等龚叔叔一起吃的。” 龚法成笑了,说道:“吃吧,吃完我还有点事。对了德子,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 白瑞德说:“是的,我是回来办公事的。” 1180、半夜写遗嘱 龚法成一边吃一边说:“以后常带孩子回来,你老子想孙子,你们要理解我们老年人的心情。” 白瑞德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肯定我老子在背后跟您抱怨什么了?” 龚法成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抱怨不应该吗?” 白瑞德连忙说道:“应该应该,我哪敢说不应该啊。本来我们想这周末回来,没想到我临时有事,就一个人提前回来了。” “嗯,你老子在家干嘛呢?” 白瑞德喝了一口豆浆,说道:“老俩起来就开始吵,不,是拌嘴,把我拌醒了,我听着烦就起来找家良想出去吃早点,没想到您家早餐太丰盛了,难怪老曾同志动不动就来您家蹭饭吃。” 龚法成端过牛奶杯,说道:“你有早饭吃了,就不管你老子了?” 白瑞德说:“他有老三样就行,咸菜、粥、油条或者其它什么面食……” 听他说到“咸菜”二字,龚法成不由皱了下眉,说道:“少让他吃咸菜,这个东西吃多了不太好。” 白瑞德说:“少吃了他不干,无咸菜不欢。我妈每次都把咸菜切成很细的丝,然后泡上水,反复攥干,反复泡,直到没有原来的咸菜味了,再倒上好的海鲜酱油,这样才敢让他吃,哪知,太开胃了,他一顿能吃这么一小盘,后来妈妈严格控制他吃咸菜的量。” 龚法成若有所思地咀嚼着食物,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老子今天上午有事吗?” 白瑞德说:“您问我跟没问一样,从小到大家里人都不知道他要下一刻要干什么,他从没跟我们说过。” “废话。”龚法成说着白了他一眼。 白瑞德一听,赶忙低头吃饭,不敢吱声了。 薛家良发现,今早岳父只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半片面包,他就放下看筷子,饭量比平时减了很多。 “爸,您还没吃这个呢?”薛家良赶紧将一个卤煮蛋递给龚法成。 龚法成摆摆手,说道:“我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中午饭可以不用等我。对了家良,侯明刚才打电话来,我让他下午过来。” 薛家良一怔,看着岳父走出去的背影,忽然明白过什么,他的目光就投向了刘三,刘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吃饭。 无疑,昨天刘三看到接孔思莹的车,肯定是侯明的车。 龚法成说着,就走出餐厅。 公然这时抱着一堆孩子和大人换洗的被单和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她问道:“爸,你去哪儿?” 龚法成看见女儿,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去找下你曾叔,对了小然,你曾叔叔牵头老干部局,要成立一个老年摄影协会,他本人有几幅入会作品,抽空你给他看看。” 公然说:“爸,那还不容易,要不,我跟您一块去他家?” 龚法成说:“德子在这,你们年轻人闹会吧,再说,你还在坐月子。” 龚法成这句话意在提醒她,不要对曾耕田的病过分担心。 公然说:“我没有问题,那天跟白阿姨还去菜市场着呢。” 龚法成看着女儿,她的眼睛明显有红肿的痕迹,觉得曾耕田也没白疼她,就说:“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是,我收拾利落了再吃。” “那我走了,我们也许出去转转。” “好的爸,有事您给我们打电话。” 走到门口的时候,薛家良追了出来,他说道:“爸,你们要是出去的话,让三儿给你们开车吧。” 龚法成回头,冲他摆摆手,开门走了出去。 在绝症面前,没有人能做到泰然处之,曾耕田也不例外。 他昨天半夜就起来了,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吸烟,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一周工作、生活计划,分别将家庭和单位的事规划出一个详细的表格。 他给上级写了一个辞职报告,向上级阐述了真实病情,并请求上级在他离任前完成对他个人的审计工作,这样,他可以清清白白地去跟死神约会。 写完辞职报告,又写了一份遗嘱,在写遗嘱的时候,他感到了心酸和愧疚。 心酸的是自己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工作,居然没有什么可以给儿子留下的财产,亏得儿子早年间经商期间,自己置下一套房产,就连白兰出狱后住的那个平房小院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多年的工资,连卡都在白兰那里,也应该没有什么存款,这从白兰的节俭中可以看出来,因为白兰没有了公职,也就没有了工资,他一个人的工资,要支撑这个家的正常运转,所以白兰现在过日子很细。 他想了半天,才在纸上写到:“到了写遗嘱的时候,我才发现,除去我干净的灵魂,我居然没有任何财产可以给妻儿留下,实在对不起你们,留给你们的恐怕只有将来的抚恤金了,我平生第一次在你们面前感到了不好意思……” 写到这里,他的眼睛一酸,摘下老花镜,双手捧住脸,泪水,湿润了指缝…… 在这份遗嘱里,他安排了自己后事的处理意见,他说,这辈子,他得罪了很多人,罢过很多人的官,也把很多人送进了监狱,打碎了很多个家庭的安宁,所以,他去世后,只需在很小范围内跟他告个别就行了,不要扩大范围,不要搞得机关都去瞻仰他最后的遗容,他想走得安静一些,不想听到别人内心对他的诅咒…… 做完这一切后,他下了楼,第一次走进厨房,想给妻儿做一顿早饭,却感到自己笨手笨脚、无所适从。 白兰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只会给自己下面条,如今,面对井然有序的厨房,他居然不知从哪儿下手。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白兰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 此时,曾耕田刚打开冰箱,正抓起三个鸡蛋,想给他们剪荷包蛋,冷不丁听到白兰说话,他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一个鸡蛋就掉在地上破碎了。 曾耕田一时气起,吼道:“大早晨的你瞎嚷嚷什么?” 1181、反常的行为 白兰看着掉在地上的鸡蛋,说道:“我哪吼了,不就问了你一声吗?一大早你拿鸡蛋干嘛?” 他没好气地说:“我想吃了,不行啊!” “你想吃就说话,我来做就是了,你又不下厨房,瞎翻腾什么,把东西都翻乱了。” 白兰说着,夺过他手里的鸡蛋,说道:“添乱。” 曾耕田一听,气哼哼地扭身就走出厨房。 白瑞德听见他们吵嘴,就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父亲上楼,问道:“一大早就开吵啊?” 曾耕田瞪着儿子嚷道:“谁跟她吵,是她自己想吵。” 白瑞德拦住父亲,小声说道:“以后别总吵了,家里就你们两人,有什么可吵的。” 儿子无意一句话打动了他,他眨巴着眼,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就上了楼。 白瑞德跑下楼,走进厨房,就看见妈妈正弯腰用一把小铲子试图将地上的鸡蛋铲起来。怎奈,鸡蛋太滑,铲起来后又滑落了下去。 “妈妈,我来。”白瑞德从院子外拿进来土簸箕,白兰一看,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反正也不能吃了,埋进树坑里吧。” 白瑞德说:“都掉地上了,就不能吃了,一个鸡蛋能有几个钱?不要那么节俭好不好?” 白兰说:“都怪这个老家伙,一大早起来居然跑到厨房找吃的。” 白瑞德说:“我看我爸的眼睛肿了,是不是他半夜没睡,饿了?” 白兰听了儿子这话,才意识到什么,说道:“可能是饿了,不然他进厨房干嘛,我马上做饭。” 白瑞德唯恐父母在饭桌上又吵,洗漱完毕后告诉妈妈别做着他的饭,他去找薛家良出去吃。 本来想表现一下,给妻子儿子做顿早饭的曾耕田,不但饭没做成,还打碎了一个鸡蛋,他内心很懊悔。 想自己这辈子除去当官,还真什么都不会做,不说一无是处也差不多,妻子儿子没有沾到他任何光不说,他反而将儿子从商场强行拉回到体制里在他眼皮底下上班,因为他怕儿子被别人利用,成为要挟他的工具,现在想想真是自私到家了…… 患得患失了一大早,当白兰喊他下楼吃饭的时候,他再次洗了把脸,搓了搓双眼,这才下楼。 坐着餐桌旁,他问道:“德子又睡回笼觉去了?” 白兰说:“看你说的,儿子在你眼里就这么懒?他去找薛家良,要出去吃饭。” 如果在往日,他兴许就会骂儿子一声,今天没有。他一边吃一边说:“白兰啊,如果我走在你前头你怎么办?” 白兰想着刚才的事,故意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烧高香呗。” 曾耕田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反而噗嗤乐了,他说:“你要是不这样说,就不是我曾耕田的老婆了。” 白兰也笑了,说道:“受了你一辈子的气,你真走在我前头,我就真的去庙里烧高香。” 曾耕田笑着说:“好,我支持你,如果我是你,也会去庙里烧高香的,感谢佛祖终于把这个坑人的老东西带走了!” “哈哈……” 白兰听他这么说,就笑得合不上嘴,用筷子指着他说:“我跟你过了快一辈子了,第一次听到你这么客观、公正地评价自己。” 曾耕田也跟老伴儿开玩笑地说道:“错了,我表面上是第一次这么公开地评价自己,其实在内心里,我有自知之明,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白兰看着他,说道:“老头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在家也能做自我反省了?太难得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说,我这会感觉你不那么可恨了。” 曾耕田说:“小兰,你说句实话,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可恨?看在咱俩生活一辈子的份上,你跟我说句实话。” 白兰听他叫自己“小兰”,忽然有了一种年轻时的羞涩,扭捏着说道:“你有时的确很可恨,甚至可憎,我对你也恨过、憎过,但许多事实证明,你是对的,这一点,我还是很心服口服的……” 曾耕田听她这么说,眼睛就冒出了光,他高兴地问道:“真的?是你心里话吗?” 白兰说:“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我发自内心的恨你、憎你,就不会跟你过到现在了。” 曾耕田一听,高兴地一拍巴掌,说道:“去,拿酒来,我今天得喝一杯。” 白兰惊叫道:“大早晨的你喝哪门子酒?” 曾耕田搓着双手说道:“第一次听到老婆子这么表扬我,我高兴,能不喝酒吗?” 白兰说:“我表扬你就高兴,我批评你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睛,你是三岁孩子呀?” 曾耕田说:“在表扬和夸奖面前,三岁孩子和六十多岁老人的表现没什么区别。” 白兰一听,也很高兴,兴致所起,就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两瓶酒,问道:“喝红的还是喝白的?” 曾耕田说:“跟女士喝酒,哪有喝白的道理,喝红的。” 白兰就拿出两只高脚杯,倒了两杯红酒,说道:“咱俩真是不正经,哪有大早晨就着小米粥和咸菜喝红酒的?” 曾耕田说:“咱这是混搭,古为今用,洋为中用,酒为我用,不要那么墨守成规,谁规定喝酒非得吃好菜、红酒非得配西餐、白酒非得配红烧肉?” 白兰笑着举起杯,说道:“好,听你的,来,我敬你老东西,今天看着你还挺顺眼,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是不多呀?” “哈哈。”曾耕田大笑,说道:“顺不顺眼你也没什么邪的了,凑合闹吧。” 说罢,两人都喝了一口。 说是红酒就咸菜,其实也不然,白兰还切了一盘香肠,还有一盘凉拌黄瓜,剩下的就是小咸菜、腐乳等。 俩人出乎意料的有说有笑,气氛非常和谐。 当龚法成进来的时候,被眼前这一幕看呆了。 他怔怔地看着他们俩,说道:“你们……老俩、没事吧?” 白兰笑着,给龚法成挪过一把椅子,说道:“老曾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了,非想喝酒,而且还想喝红酒,我们就酒为我用,就着咸菜小米粥喝红酒。” 1182、是你想犯错误还是我想犯错误 龚法成听出,白兰并不知道曾耕田的病情,他坐下来,说道:“幸亏我没戴眼镜,不然也得被你们吓得掉地上了,你们老俩也太……太……浪漫了吧!” 曾耕田和白兰哈哈大笑。 曾耕田说:“能让法成说话不成句的事情,肯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样,你来一杯?” 龚法成摆摆手,说道:“我可没这爱好。” 白兰给龚法成摆上一套餐具,说道:“法成,你吃了吗?” 不等龚法成回答,曾耕田说道:“他能不吃早饭就出来吗?人家现在可是命好,摊上一个疼人的小媳妇,天天变换着花样给做好吃,我不用问,德子跟家良肯定没出去吃,一定是在他家吃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这样说就冤枉嫂子了,难道嫂子就不疼您?就不给您做好吃的?早晨这顿饭,嫂子哪顿让你在外面吃了?” 曾耕田用眼角看了白兰一眼,说道: “她再不给我做早饭,她一天就别干点活儿了,我中午几乎不回家吃饭,偶尔晚上回家吃晚饭了,她却很少做,人家过午不食,为我一个人做又觉得麻烦,我都不好意思回家吃饭了。” 白兰嗔怒地说道:“瞧你说的,好像有多么委屈似的,你呀,这一辈子,唯一敢冤枉的人就是我。” 曾耕田说:“反正这辈子也这样了,你就凑合着吧。” 白兰说:“不凑合还能怎样?” 曾耕田看着他,一语双关地说:“有办法,就是你多给佛祖烧烧高香。” “去你的,大早晨说些不吉利的话。” 龚法成自然不知道他们说的“烧高香”是和来历,但是他知道,这位看似粗粗拉拉、大大咧咧的人,肯定是早上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是说了什么不寻常的话。 曾耕田说:“法成,你找我有事?” 龚法成说:“今天难得休息,加上我家变成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在家里待着他们不自由,想去宝山寺看看。” 曾耕田一听,就严肃地说道:“法成,你才让我大跌眼镜呢,堂堂的共产党员,又是党的高级干部,怎么也变得宿命了,信那些?”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听我把话说完,昨天,宗教厅的人给我送来一份材料,想全面维修宝山寺,这个材料是常净法师起草的,反正家里也没有我的空间,我就想去看看,顺便也溜达溜达。” 曾耕田说:“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龚法成心说,您不去哪儿行呀,你不去我完不成老茅交给我的任务。 龚法成说:“那好,我今天给您当司机,反正您儿子在我家折腾,我在家待着碍他们的事,今天我就跟您泡了。” 白兰笑了,说道:“法成,你说得对,你就在我家折腾,让他们年轻人去热闹吧,我一会给你们做炸酱面吃。” 曾耕田嚷道:“你听他的呢,堂堂省委副书记,跟咱们俩老废物玩儿?他就是不上班,好多事也忙不清,我又不是没当过这个角儿,蒙不了我,他呀,是别有用心。” 曾耕田知道龚法成的用心,他怕自己想不开,来给自己宽心的。 白兰看着龚法成,问道:“法成,你说说,你安的什么心?” “哈哈。”龚法成大笑,说道:“他说得没错,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我一回家,这几个孩子话都少多了,所以我才给他们腾地方,让他们尽情闹闹,我安的就是这个心。” 曾耕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找借口,你那点花花心思我还不知道!” 龚法成说:“我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还需要找借口吗?” 曾耕田喝干最后一口酒,说道:“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陪你,我一会去单位,明天开班子成员会。” 龚法成说:“又不是紧急事情,干嘛要在休息日开?咱不能越老越讨别人不待见。” 曾耕田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嚷道:“别说风凉话!” 龚法成笑了,不再说什么。 曾耕田吃完饭后,来到楼上的书房,他将写好的辞职信和遗嘱放进公文包,换上上班穿的白衬衣和深色的西裤,从楼上下来,到门口穿上皮鞋就要往出走。 龚法成从沙发起来,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说道:“不管我了?” 曾耕田说:“你还有管吗,不管你你也知道该做什么。” 龚法成笑了,满意地说道:“这是对我最高的肯定。” 两位老伙计一同走出家门,龚法成老远就用遥控打开自己的车。 曾耕田说:“我有司机,不用你开。” 龚法成说:“您的司机早就让我打发了,今天我就想给您当司机。” 曾耕田说:“你给我当司机,是你想犯错误还是我想犯错误?” 龚法成说:“小点声,干嘛一说话就这么大嗓门?咱俩偶尔违反一次规定没什么了不起的,” 曾耕田见甩不掉他,就说:“说好了,你得跟我去单位。” 龚法成心说,只要您上车,去哪儿都行。 “没问题,如果不是要紧的事必须办的话,您就先跟我去宝山寺,实地看一眼,回来的时候咱们再去单位不迟。” 曾耕田看了看,他的还真不见了,果然被龚法成打发了,看来这家伙是有预谋的,就说:“我告诉你,我目前没有寻短见的意思。” 龚法成凑到他跟前,小声说:“看您,说哪儿去了。” 曾耕田站在原地,又说:“你是不是想做我什么工作?我告诉你,没用,我半夜没睡觉,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步的事情,你不许打乱我的计划。” 龚法成笑着说:“瞧您这心眼长的,我不是想让您跟我去宝山寺看看吗?不过从昨天开始,我就有个疑虑,您去治病,为什么要先把单位的事情处理好?我记得您在不同的阶段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您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接受组织上的离职审计,屁股底下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那么我就奇怪了,这次干嘛非要在休息日鬼鬼祟祟地去单位处理事情?” (暂时一更,下午继续) 1183、心快碎了 “你……你在污蔑我!”曾耕田瞪大眼睛,怒视着龚法成 “哈哈。”龚法成大笑,说道:“如果不想让我污蔑,就赶紧上车跟我走吧。” 虽然曾耕田此时很讨厌龚法成围着自己,但他心里还是很欣慰,要知道,一个省委副书记,哪能没事干?休息日也闲不住,但他推掉所有的事来陪自己,说明他是在乎自己,在乎自己的病,因为他们是志同道合、生死相交的战友。 龚法成为曾耕田拉开车门,微微弯腰,面对微笑,很优雅地伸出手,说道:“请——” 曾耕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撇着嘴说道:“真酸!”说着,就上了车。 龚法成哈哈笑了两声,替他关上车门,这才坐进驾驶室,发动着引擎,开着车驶了出去。 这一幕,被正好出来晾晒衣服的薛家良看到。 从龚法成转业参加工作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默默地追随曾耕田,几十年了,他们的关系,早就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了,而是同志兄弟加战友,正是这对“铁血组合”,创造了工作中一个有一个的奇迹。 他们相得益彰,配合默契,难以想象,一旦其中一个人不在,另一个是何等的行单影孤…… “你不快点干活,装什么忧郁?” 白瑞德又拎出一个洗好的床单,让他晾晒,见薛家良有点痴痴呆呆的样子,他就往这边靠了靠,这才看见龚法成的车开走了,说道:“两老爷子出去了?”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白瑞德,默默地点点头。 白瑞德说:“家良,你没病吧,怎么一大早上就心不在焉?”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春风得意,所以看谁都忧郁。” 白瑞德说:“我还春风得意,现在就是混上班而已,我这个人没追求,随遇而安,想当初自己做生意,自由自在,不想被老爸老妈强行拉回来上班,将自己的基业拱手转让给别人,如今,我已经习惯按照别人的规划生活了,懒得考虑其它了,所以我内心是轻松的。不像你,整天一副忧郁的样子。” 薛家良懒得跟他理论,直接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好在白瑞德早有防备,躲开了。 由于薛家良要跟公然出去购物,白瑞德就悻悻地回家了,他帮助妈妈搞卫生,负责搬动沙发等大件物品,等将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他接到了茅苗的电话。 茅苗急切地问道:“老公,你回来了吗?” “没有,我在帮妈妈搞卫生,薛家良回来了,跟他待了一会,如果没事的话,我明天早上再动身回去。” 茅苗着急地说道:“别,你下午就回来吧,孩子病了。” “什么?病了,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病了。” 茅苗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病了,高烧都42度了,一个劲地哭,刚才都抽搐了,你快回来吧……” “你别等我呀,你个傻丫头,赶紧弄着他去医院啊?” 茅苗说:“可是家里没人呀,妈妈昨天和几个阿姨报名去旅游了她走时就说让你顺便把妈妈带来,让妈妈帮忙看几天,哥哥也出差了,爸爸不在家,你让我怎么弄他去医院呀……” 白瑞德又问道:“妈妈他们去哪儿旅游去了?” “你别问了,快回来吧……”茅苗急得差点哭出声。 此时,旁边的白兰已经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一听是孙子病了,她的脸都白了,说道:“你告诉苗苗,让她打车,要不叫120……” “这些还用我告诉吗?她什么不知道!” 白瑞德急得冲着妈妈吼道。 白兰也慌了,说道:“正好我没有事,孩子姥姥不在北京,我跟着一块回去,照顾我孙子。” 白瑞德一听,妈妈说得也有道理,他一边脱下脏衣服,一边说:“好的妈妈,你赶紧准备。” 白兰慌忙转身,她想了想说:“不行,我要给你爸爸打电话。” 白瑞德说:“好,我去楼上关窗户。” 白兰就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曾耕田的手机,怎奈,手机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 白兰无奈,又拨了龚法成的电话。 龚法成很快就接了:“嫂子,什么事?” “法成,你哥跟你在一起吗?” “在。” “让他接电话,快点。” 电话里就传出曾耕田不耐烦的声音:“你干什么?不知道我出来有事吗?” 白兰没时间跟他吵,说道:“孙子病了,高烧,42度,茅苗的妈昨天旅游去了,周五才能回来,家里没人,急得在电话里都哭了,我跟德子回去,这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挂了……” “等等,你说什么?孙子病了?高烧42度?去医院了吗?” “没有,茅苗一个人弄不了他,不跟你说了……挂了。” 白兰说着就挂了电话。 自打孙子生下那天起,一周多了,从没听说孙子病过,而且一下子就烧到了42度,这还不烧坏脑子。 曾耕田急了,给白兰拨了回去,可是白兰顾不上接电话,就急忙回屋去找自己换洗的衣服。 白兰不接电话,急坏了曾耕田,孙子就是他的眼珠子,孙子烧得这么厉害,他岂能无动于衷。 打不通白兰的电话,他就将手机扔给龚法成,打开自己的包,掏出手机,才知道手机是静音。 他调出儿媳茅苗的电话号码,就给打了过去。 说来也怪,茅苗居然在第一时间接通了他的电话。她刚叫了一声“爸”,就听曾耕田说道:“茅苗,不管孩子病得多严重,你赶快叫120,赶紧带他去医院。” “爸……”茅苗突然哭了,她捂着嘴,断断续续地说道:“爸,孩子烧糊涂了,他昨天刚会叫爷爷,我问他,是不是想爷爷了,他就跟点点头……爸,你和妈妈快来吧,我怕来不及了……孩子脑子烧坏了,就认不得爷爷了,呜呜……” 曾耕田一听孙子不但会叫爷爷了,还知道想爷爷了,他的心都快碎了,眼圈立刻就红了,他来不及思考,不假思索地说道:“好好好,苗苗,好孩子,别哭,爸爸马上就去,跟你妈一块去……” 1184、把他送去了北京 茅苗泣不成声地说道:“爸,你们快点……快点来吧,我好害怕,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知怎么办……害怕……您……您不会埋怨我没带好您孙子吧……他才一周……一周不到……” 曾耕田一听,更加六神无主了,儿媳语无伦次,而且哭得很伤心,是那么孤独无助。他的心都疼了,说道:“好的好的,你先打120,我们马上就动身,马上就动身,很快就到,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曾耕田站起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说:“法成,快,快把我送回家!” 龚法成一听,拿起电话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出了门。 刚才他们出来后,没有直接去宝山寺,曾耕田坚持要先来单位布置明天开会的事,龚法成知道茅玉成会采取措施,就拖住他,没让他下通知,极力劝他冷静,周一再开不晚。 就在这时,接到了白兰的电话。 孙子病重,曾耕田的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噔噔就往电梯跑。 龚法成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茅玉成采取的“措施”,他很担心,担心曾耕田急火攻心,就一再安慰他道:“别急别急,你们就是再快,也快不过北京的120。” “那丫头都傻了,就会哭,她要是不打120怎么办?敢情不是你孙子!” 龚法成一看,自己横竖不是好人,但他不会跟他置气的,就说:“我有办法,给德子打电话,让德子给附近医院的120打电话,去家里接孩子上医院。” 曾耕田一听,这是个主意,就说:“你终于出了好主意。” 曾耕田说着,马上就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开始给儿子下命令。 “你赶快给北京的120打电话,那个丫头都傻了,孩子的病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儿子说:“我刚打了,爸,茅苗说你也去是真的吗?” “我当然要去,孙子想我,我能不去,还不是你们这些混蛋把着我孙子,不让他见我。” 白瑞德没时间跟他理论,就说:“爸,我马上就带妈妈走,妈妈要呆几天才能回来。” 曾耕田一听急了,说:“你们走了我怎么去?” “你单独去吧。” “那不行,我把司机和秘书放假了,你让我现在去哪儿找他们?” 白瑞德说:“刘三在,让刘三送你。” 白瑞德说完就挂了。 一边的龚法成听见了,他心想,如果“这出戏”是茅玉成导演的,那么就必须让曾耕田跟儿子一起回去,想到这里,他说:“您拨通德子的电话,我跟他说。” “你说管屁用,他走了。” “听我的,快播!” 曾耕田一听龚法成的口气坚决,不容置疑,就又给儿子拨了电话。 白瑞德接通后不耐烦地说道:“爸——您别闹了好不好,我都快急死了!” 龚法成接过电话,说道:“德子,是我,你听我说,你让刘三给你们当司机,这种情况,你不能开车,另外,到高速路口跟我们会和,我们马上去高速路口等你们。” “龚叔,我爸不用去,孩子病了有我们呢,没必要让他跟着急……” “闭嘴!照我说的做!” 龚法成自己都很奇怪口气如此强横,根本不容白瑞德辩解,便挂了电话。 他将电话扔给后面的曾耕田,便拿起自己的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 电话是卜月梅接的。 龚法成说道:“小梅,刘三还在咱家吗?” “在楼上呢。” “你马上叫刘三下楼,去前院找德子,让刘三开德子的车到高速路口跟我们汇合。” “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去做。” 卜月梅一听,知道发生了紧急情况,她便不再多问,说道:“好,我马上安排。” 后边的曾耕田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他知道龚法成担心白瑞德开车出错,这才让刘三当他们的专职司机。 是啊,如果白瑞德开车,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曾耕田都没法跟上级交代。 他们刚到高速路口,白瑞德的车便飞快地驶来,后面紧跟着薛家良的车。 看到薛家良,龚法成的心踏实了不少。 龚法成下了车。 曾耕田也下了车。 所有人都下了车。 薛家良跑到龚法成面前,问道:“爸……” 龚法成不容他说完,就用收拾制止住他。 龚法成拉开白瑞德的车门,对驾驶室的刘三说道:“三儿,下来,开我的车去。” 曾耕田说:“我开你车算怎么一回事?” “开我车怎么了?我的车比德子的车好,你们老俩坐着舒适。” 刘三立刻下车,跑进了龚法成车里。 龚法成拥着白兰往车里走,他低声说:“嫂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法成。” 白兰点点头,说道:“放心吧,只要孩子到了医院就不会有事了。” 薛家良给他们打开车门,等曾耕田和白兰坐进去之后,他关好车门,扒着副驾驶的车窗说道:“德子,想着给我打电话。” 白瑞德说:“放心,以前也烧过,就是没烧这么高。” 龚法成也在低声嘱咐着刘三什么,然后,车子在他们的注目下开走了。 薛家良走到岳父面前,问道:“爸,真是孩子病了吗?” 龚法成说:“我也在怀疑,不过还没有接到玉成的电话。” 薛家良将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岳父,说道:“您开我的车。” 龚法成说:“那是为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开奥迪习惯了,我怕您开不惯德子这车。” 龚法成打量着白瑞德这辆帕萨特,说道:“德子一直都没换车?” 薛家良说:“他不换,他说他换多好的车在北京也不显眼,北京好车有的是。” 龚法成笑着说:“这一点还是蛮随他老子的。” 回到家后,正好看见卜月梅从曾耕田家出来。 龚法成问道:“你干嘛去了?” 卜月梅说:“嫂子把家里的钥匙给我留下了,让我给她浇花,我刚才看见他们家的后窗户都没关,就去给他们关窗户去了。” 公然抱着孩子,正站在门里看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了,给他们打开门,她问道:“爸,孩子是真的病了吗?” 1185、由不得他 看来,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龚法成说:“目前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疑点,但是茅苗说孩子想爷爷了,这一点有点悬。一周不到的孩子会叫爷爷了?而且还知道想了?” 公然说:“有可能,孩子发音可能是无意的,错被听成是在叫爷爷或者是在叫其他什么人。” 薛家良说:“爸,要不您问问茅书记?” 龚法成点点头,说:“是要问问他,如果真是孩子病了,而且病得你们重,你们有时间得去北京看看去。” 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再晚会打电话,他说今天上午接待北方省一个省委考察团。” 龚法成的话音刚落,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拿过来一看,就笑了,说道:“想茅书记,有可能被咱们猜对了。” 他接通了电话,说道:“茅书记您好。” 茅玉成说:“法成啊,那个老家伙终于去北京了?” 龚法成故意装得不明白,结结巴巴地说:“北……京?” “是啊,我是说老曾,他不是跟着德子一块去北京了吗?” “是……茅苗来电话,说孩子病了……” 不等龚法成的话说完,茅玉成就笑了,说道:“法成,你怎么了?怎么连这点默契都没有了?难道你真的相信是孩子病了?” “这……”龚法成笑着说:“我还以为真是孙子病了呢,呵呵,您导演得太高明了,演员演得也好,连我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呵呵。” “法成,不这样不行啊,谁让咱们遇上一个倔强的老头,他最在意的就是孙子,也只能忍痛拿他孙子说事了,为这,我还做了半天茅苗的工作,一个年轻的妈妈,哪舍得咒自己孩子生病呀?” “是啊是啊,哎呀,闺女演得太像了,哭得我心里都着急、心酸,何况老曾啊——” 茅玉成说:“我们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让他住院、手术,这没得商量。” “可是……”龚法成担心曾耕田是否能承受,就说:“他如果执意要辞职甚至等审计完了再做治疗怎么办?” “怎么办?硬办!只要他到了北京,就由不得他了。”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如果他一旦不配合,你就要来北京帮着做工作……” “您放心,不管他配合不配合,我最晚周一就去看他。另外,他那个包里有写好的辞职信还有遗嘱什么的,最好把这个东西给他收起来,先不要让他辞职,劝劝他,手术后再辞职不晚。” 茅玉成说:“你放心,我刚才已经给红军书记打电话了,将情况跟他做了说明,由于老曾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去的北京,他肯定来不及跟省委请假的,理到没不是,我已经替他请假了,让红军代理几天。” “那就好,那就好,让您费心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摊上这样一个老倔老倔的老头。” “呵呵,既然如此,我周一也可以跟红军书记汇报这事了。” “嗯,我估计他没准让你代理几天。” “那没问题。” “好,咱们随时联系,我现在到机场了,我估计我可能比他们还先到。” “啊?您回来了?” “不回不行,我怕那娘几个弄不了他。” “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想,我要不要今天明天就去,这下好了,只要您回来,他就会听话的。” “好,不聊了。” 茅玉成说完,就挂了电话。 龚法成松了一口气,跟家人们说道:“这下好了,茅书记已经到机场了,只要他回家,一切都好办。” 卜月梅说:“那个老杠头,说不定茅书记的话也不听呢?” 龚法成说:“问题不大,现在不是他拒绝治疗,是他想干干净净、无官一身轻地躺在手上台上,无牵无挂。” 公然说:“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有曾叔叔的想法,曾叔叔就是不得病,也就是再干三年多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三年跟五年没有区别。” 龚法成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是他为官的期限,但对于其它方面,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个,我不好跟你们讲清楚,没法讲清楚……我去看看我家的小天使,从昨天到今天,满脑子都是他这点事,还真有点乏了——” 龚法成说着,就推开门,立刻,一股清新、洁净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个小婴孩,躺在大床上,盖着粉白色的薄被,戴着粉白色的小帽子,正在酣睡。 他嗅着鼻子说:“人家都说有小孩的屋子是骚窝子,怎么咱们家我从来没闻到过不好的味道?” 跟在他身后的卜月梅说:“嘿——我们两个大人,再让你闻到不好的味道,我们也太没出息了?” 龚法成回头看着她,笑着说道:“是啊,你功劳大大的,将来让她好好孝敬她姥姥……” 卜月梅说:“在带孩子这件事上,我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白兰嫂子说,现在这些年轻的妈妈们,比他们那辈人会带孩子,茅苗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鼓捣孩子,她和茅家嫂子根本帮不上忙,人家也看不上他们,嫂子说,前两天跟茅家嫂子通话,茅家嫂子还跟她抱怨,说刚被女儿批评了一顿,说不该喂孩子香蕉泥吃……” 说到这里,卜月梅关上门,说道:“对了,小然一直都不好受,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把你的体检报告拿回来,她要看看。” 龚法成说:“这孩子,其实心里还是有我这个老爹的……” 卜月梅怪嗔地说:“废话,你这个老爹,一直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没离开过。” “哈哈。”龚法成眨巴着眼睛,尽管如此,眼圈还是有点红。 卜月梅又说:“这两个人从超市回来后就没闲着,一人抱着一台电脑,都在查这个病的资料。” “咱们不了解他这个东西到底长在什么部位,差也白查。” 卜月梅说:“然子想去医院,找大夫问问详细情况。” 龚法成说:“领导干部的体检结果都是被严格保密的,咱们不要为难大夫,我估计,明天咱们就能知道确切结果了。阳阳呢?” 1186 、意外见到茅玉成 听龚法成问阳阳,卜月梅说道:“楼上看动画片呢。” “让孩子一个人玩好吗?” “没事,都是小学生了。” 龚法成低头端详着襁褓中的小婴孩,说道:“会不会尿了?别以为尿不湿就不给孩子换了,勤换几片没关系,目前,他姥爷还供得起,这个时候的孩子,都是一顿奶,一泡尿,吃了尿,尿了吃。” 卜月梅发现龚法成的心情轻松了点,就说:“你放心吧,她爹跟她妈上午又给她买了五大包尿不湿,暂且不用她姥爷操心——” 龚法成笑着走了出去。 客厅里,薛家良和公然一人抱着一个电脑笔记本,在网上搜索着什么。 这时,公然说道:“爸,如果曾叔叔的病情转移到膀胱,有可能他要终身挂尿袋了,我估计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他才提出要先辞职,后治病。” 龚法成坐下,说道:“你跟他一样,一根筋。对了,侯明下午来,老曾的事不要跟他说。” “知道。” “知道。” 一家人刚吃完中午饭,刘三发来信息,说他们已到,一路平安。 龚法成说道:“问问三儿,他们到哪儿了?是家,还是医院?茅书记到家了吗?” 薛家良就给刘三回复道:你们是去家里还是去医院?茅书记回来了吗? 刘三再也没有回复。 龚法成说:“估计茅书记应该也到家了。” 薛家良担心地说:“刘三没回复,是不是沙老太太和阿庆嫂打起来了?” 龚法成说:“应该不会,他就是脾气再大,也会懂得好歹的,茅书记一家人之所以导演了这么一出,还不是为了他好吗?”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有可能情况不妙,三儿到现在都没回信。” 龚法成说:“当他发现上当受骗后,肯定心里不舒服,甚至发脾气,不过在家里,他是发不了脾气的,茅苗能咒自己的孩子生病,也能让孩子哄他爷爷不生气的,毕竟在亲家,他反不了天。” 事实,果真被龚法成意料到了。 刘三开着车,一路奔驰,他们中途连服务区都没下。 因为白瑞德根本不了解实情,一路上没少给茅苗打电话询问情况。 茅苗只好继续演下去。 曾耕田表现得很急躁,他路上一个劲地说:“三儿,还能再开快点吗?” 刘三说:“我认为没有摄像头的路段,都是超速行驶的。” 白兰安慰道:“你别着急,咱们就是到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病是大夫的事,你不能催三儿,据我所知,法成是不允许他的司机开车违章的,回头他的车有了违章记录他该膈应了。” “就你话多!”曾耕田白了他一眼。 进了市区后,白瑞德又给茅苗打电话,问去哪儿找她。 哪知,茅苗埋他说道:“你找我干嘛?爸爸和妈妈坐了这么久的车,早就累了,带他们回家吃饭,然后休息。” 白瑞德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又问道:“那孩子怎么样?检查了吗?” 茅苗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说,唯恐露馅:“放心吧,有我呢,挂了。” 白瑞德还想问什么,就听曾耕田说:“你别问了,她一个人弄着孩子,又排队又交钱的没人帮她,哪有时间总是接你电话?” 白瑞德说:“爸,你一路上就说了这么一句讲道理的话。” 曾耕田听儿子这样说,就不高兴了:“难道我这一辈子,给你的印象都是蛮横不讲理?” 白瑞德说:“那倒不是,比如刚才那句话就很讲理。” “哼,你现在嫌弃我,等我百年了,你还有怀念我不讲理的时候呢。” 白兰听他说这话,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说什么呢?不吉利。” 白瑞德说:“爸,您扯哪儿去了?怎么跟您交流这么别扭。” 曾耕田生气地说:“别扭就少跟我说话!” “本来是要少说话的,谁知您非要跟着来。” “我来是看我孙子的,跟你没有关系,再说了,你媳妇说孙子想我了,我告诉你,儿子是儿子,孙子是孙子,要不是你胳膊肘往外撇,何至于孙子想我见不到。” “爸,您又胡搅蛮缠了,我不跟您说话了。” “不说好,省得我生气。” “就您生气,我就不生气?” “你生气从后门跑。” “哈哈。”白瑞德突然笑了,他感觉爸爸越来越老小孩了,就说:“您这句话是跟薛家良学的吗?” 曾耕田没有笑:“你老子还用跟他学吗?他跟我学差不多。” 一路上都是这样呛呛拌拌的,白瑞德不由得用手掐着美心,他有点累了。 但是父亲精神却很好,他仍然在找茬拌嘴,直到母子俩都没人接他话茬了,他才不吭声了。 他们没有去医院,而是按照茅苗说的那样先回了家。 刘三刚把车停在这个小别墅区的前面,白瑞德就看见了院子前停着一辆高档奥迪车。他认得这个车牌,是茅玉成所在的省驻京办事处的车辆,每次茅玉成回来,都是这辆车接送。 白瑞德不解地说道:“茅苗爸回来了。” 曾耕田一怔,说道:“早知他回来,咱们就不至于这么急了?” 这时,茅玉成的秘书出来了,给他们开门。 白瑞德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茅玉成的秘书说:“刚到家。” 曾耕田跟儿子说:“肯定是知道孩子病了,特地赶回来的。” 白瑞德头前带路,他刚要给父母开门,这时,岳父茅玉成给他们打开房门,他热情地说道:“欢迎欢迎,累不累?” 曾耕田没理他,径直进了屋,就见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茅玉成一个人,他似乎是刚刚洗过脸,头发还有点湿,刚刚用梳子梳过。 白兰见曾耕田没搭腔,就赶紧说道:“我就是有点腰酸,亲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茅玉成知道白兰闹过腿病,就搀她上了台阶,说道:“我也刚回来,屁股还没挨沙发呢,你们就到了,快请坐、请坐,德子,把我带回来的好茶叶给你爸妈沏上。” 1187、不骗你能来吗 秘书已经先白瑞德一步,开始给大家沏水了。 曾耕田一见茅玉成回来没有去医院,就没好气地说:“喝什么水,赶紧去医院看孩子吧。” 茅玉成扶着白兰坐下,他指着另一侧的沙发,跟曾耕田说:“先歇歇脚,马上开饭,吃了饭再去医院不迟。” 曾耕田没有坐,他皱着眉头说:“医院就苗苗一个人,她怎么应付得了。” 茅玉成起身,将他按在沙发上,说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歇歇脚,喝口水,咱们马上开饭。” 曾耕田扭了扭身子,嘟嚷了一句:“哪吃得下饭呀,心里就跟火托着一样——” 茅玉成笑着将秘书递过来的茶杯放他手上,说:“不急、不急。” 曾耕田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不急,我急! 茅玉成重新坐回沙发上,看着手里的包一直没放下,随时准备去医院的白瑞德,说道:“德子,你上三楼。” 白瑞德一家三口住在三楼,茅岩和父母住在二楼,原来茅岩兄妹都是住在三楼的,自打茅苗有了小孩,茅岩不堪其扰,这才搬到二楼来住。 白瑞德听岳父让他去三楼,就不解问道:“是不是茅苗忘记什么东西了?” 茅玉成说道:“不是,我让你去三楼看看你父母的卧室布置得怎么样?如果缺什么,下午买回来。” 白瑞德一听,只好放下手包,上了三楼。 他刚到三楼的楼梯口,却意外看到大舅哥茅岩正在等他,他一怔,刚要开口问话,就被茅岩制止住。 茅岩小声说道:“进来说。” 他看了一眼茅岩,感觉他神情有些肃穆,也有些神秘。 他来到三楼,猛然见到三楼的客厅衣架上,居然挂着茅苗平时随身带的包,他又是一怔,难道茅苗回来了? 没容他问话,茅岩便将一间向阳的大卧室的门打开。 白瑞德意外发现,妻子茅苗、儿子还有岳母,居然都在卧室里面,而且儿子正坐在软地板上高兴地玩耍,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他感到十分蹊跷,问道:“苗苗,儿子……没病?” 他又转向岳母,问道:“妈,您没去旅游?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岳母示意茅岩关紧房门,她说道:“怀德,过来,你先坐下,听我说……” 于是,岳母苗玉娇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白瑞德,白瑞德一听,立刻目瞪口呆。 “我爸……天,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着,双肘抱住头,弯下腰…… 茅苗见丈夫伤心,便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双臂抱住了他的肩膀,说道:“老公,别伤心,爸爸和哥哥已经联系好了医院,这个病,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茅岩也说:“苗苗说得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手术。” 白瑞德抬起头,说道:“我爸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呀——” 苗苗说:“爸特地嘱咐龚叔叔,不让告诉咱俩,怕分咱俩的心,还说你到了新单位后,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别说了……”白瑞德的眼圈红了。 苗玉娇说道:“怀德,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要紧的是说服你爸,配合手术。” 白瑞德说:“妈,怎么办我听您的,我的头都懵了——” 苗玉娇说:“我们是这样安排的,第一步,先把你妈叫上来,病人本人都知道是什么病了,瞒着家里人没意义,反而不好配合,第二步就是吃饭,然后送你爸爸住院。” 白瑞德茫然地看着他们,点点头。 茅岩说:“我知道你下楼腿打软,但必须由你本人去叫阿姨,我一下去叔叔保准炸锅,不利于他们老俩谈话。” “好,我马上去。” 白瑞德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当走到楼梯的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打软。想想他在公然临盆的危急之际,表现得沉着冷静,决策正确,擅自做主,将公然送进北京的医院,怎么轮到自己头上了,就这样的虚弱、无力了? 茅苗在后面扶住他,小声说道:“这个时候,你必须要坚强!” 白瑞德点点头。 他在茅苗的搀扶下,走下楼梯。 茅苗撤了回来,她现在还不能出现公婆面前,因为,按计划,爸爸应该还没跟公公公开谈这事。 白瑞德强打精神下了楼,他站在楼梯口,向妈妈招招手,说道:“妈,来,您看看房间。” 白兰说:“不用看了,能睡人就行了。” “妈——让您来您就来吗?” 茅玉成也说:“嫂子,去看看吧,我跟曾兄说两句话。” 白兰一听,就起身向儿子走去。 白瑞德搀着妈妈就上了楼。 茅玉成见他们母子上楼了,这才从身后拿出一个解放军某肿瘤医院的住院单,上面还别着一张特需病房卡,他看了一眼,微笑着递给曾耕田,说道:“这个是给你的。” 曾耕田放下茶杯,接过来一看,皱着眉说道:“是法成告诉你的?这老东西,敢出卖我?” 茅玉成说:“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立刻去住院。” 曾耕田放下住院单,说道:“我还没有愚昧到有病不治的地步,我已经计划好了,等安排完……” 茅玉成打断他的话,说道:“等你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后,也就是病毒向你发起最后攻击的时候,老哥,那可就晚了,何况,我们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恋战了呀——你打算让全家人都跟你急死吗?” 曾耕田一怔,一时没说话。 茅玉成又说:“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上级、省里,都请好假了,你想辞职我不拦着,官,早晚都会当到头,但是我反对你先辞职后治病,咱们把病治好,辞职也好,审计也罢,不就更从容吗?您如果再耽误一周,老哥呀,玉成怕啊——” 曾耕田忽然说道:“那孙子的病……” 茅玉成长出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孙子没病,骗你的!” “骗……骗我……你……们怎么能……能骗我?”曾耕田就向茅玉成瞪开了眼睛。 茅玉成没好气地说:“不骗你,你能来吗?” 1188、这是我的荣幸 茅玉成直接亮出底牌,反而让曾耕田说不出什么来。 曾耕田怔了半天才说:“那……那也不应该咒孩子呀?” 茅玉成说:“你那是迷信的说法,民间不是有句话,叫一咒十年忘,病永远找不上吗?” “哎呀!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都疼喽——”曾耕田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说道:“我一听他烧42度,我心里的火立刻就上来了,就跟烧我一样!” 茅玉成揶揄着说:“我看,你是被烧糊涂了,你也不动动脑子,小孩子烧到42度,该是何等的严重?你儿媳就那么没出息?能让孩子烧到那份儿上?” “所以我才着急吗——你说你编个什么瞎话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拿孙子来骗我呀?这不是要我命吗?” 茅玉成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这最有效!” “我的祖宗诶——”曾耕田痛苦地喊道。 茅玉成说:“本来可以直接把你骗到医院,直接推你到病房,甚至直接进手术室,但是我想,你还不至于这么顽固,也怕你在医院发飙,给你一个心理缓冲的过程,这才让你先到家里来。” 曾耕田垂头丧气地说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都这样了,还发什么飚呀?既然来了,怎么办……就听你们安排吧。” 茅玉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真的?你不感到上当受骗了吗?” 听他这么说,曾耕田眼圈红了,说道:“我还没那么不知好歹吧,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先做,那就是跟中央辞职。” “爸——我不同意。” 这时,茅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曾耕田面前,她含着眼泪说道:“我跟德子还有您孙子都不同意,您必须先去治疗。” “对,我们姐俩也不同意。” 苗玉娇和白兰也下来了。 白兰的眼睛红红的。 曾耕田看着他们,最后将目光落到抱着孩子的儿子身上。 儿子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紧闭着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爸爸。 此时,父子俩的目光一碰,心就通了,虽然儿子什么都没说,但从他那紧闭着的嘴角和含泪、坚毅的目光中,他感到了来自儿子的鼓励和期望。 他的鼻子一酸,就站起身来,颤抖着冲孙子伸出双手。 茅苗赶紧说道:“儿子,叫爷爷,叫啊?” 孩子冲着他一咧嘴,从嘴里就发出“呲呲”的声音。 尽管不能断定孩子的发音就是“爷爷”,但这已经足以让曾耕田动情了,他一把抱过孙子,含着泪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说道:“乖孙孙,你可是把爷爷急坏喽——” 茅苗说道:“爸,对不起您啦——” 曾耕田笑了,说道:“没关系,这是我的荣幸……” 听他这么说,全家人都欣慰地笑了…… 下午,曾耕田给龚法成打电话,告诉他,他已经到了某部的肿瘤医院,由于他没有准备,体检时检验结果都被他锁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他已经给秘书打了电话,让秘书和司机给他送到北京来。 龚法成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您准备什么时候手上?” 曾耕田说:“他们把检查报告给我送来,然后制定治疗方案,我估计,最快的话也要到周二三吧。” 龚法成说:“好,到时我去陪您。” “你能来陪我当然好了,但是要把工作处理好,别让人家说闲话。” 龚法成笑了,说道:“咱们老哥俩什么时候怕别人说过闲话?” 挂了电话后,龚法成松了一口气,他欣慰地说道:“老曾就范了?” 卜月梅说:“到了北京,就由不得他了。” “还真是,老茅这一手玩得不错,居然把这老家伙降服了。” 这时,侯明来了。 侯明进门就问道:“老首长,家良呢?” 龚法成说:“家良下午约了个人,出去了。” 侯明这次来,主要目的还是想让省委将祝建生调走。 针对这个问题,之前龚法成和薛家良就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凭借这么多年在官场练就的政治敏感,龚法成就认为省委一把手不可能将祝建生调出来。 哪知,这个侯明还真是锲而不舍,又来磨龚法成。 看着这位昔日的弟子,龚法成不想给他任何幻想,他严肃地说:“既然你找到家里来,我就不跟你打官腔,就目前青州的政治格局来说,调走祝建生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难道我想换的副手的权力都没有吗?”侯明有些委屈。 龚法成说:“不是你没有权力,是你很有权力,可是你别忘了,你之前可是要过去了薛家良,某种程度上,你的这种权力已经被用到了极致,如果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要求调换班子成员,还要组织部干嘛?……” 龚法成还想说,就是茅书记不走,你这个愿望都很渺茫,但是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不能把话说到家,哪怕是自己最信赖的下属。 侯明显然没料到这些,他怔了一下说道:“我要家良是定向的,这次我只希望祝建生能走,并没有定向要副书记呀?”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小侯,上次我就跟薛家良说了这个意思,你不是已经跟岳书记明确提出这个问题了吗?岳书记怎么答复的你我不知道,即便他同意,某种程度上我都不会同意。” “老首长,为什么?”侯明简直就是叫了起来。 龚法成看着他,足足有几秒钟的时间。 侯明冷静下来,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仍然透着委屈:“您为什么反对,在青州的问题上,您应该大力支持才是,你该不会在意我没先跟您请示而是直接跟岳书记请示吧?” 龚法成看着他,莞尔一笑,说道:“小侯啊,是你多心了,人事问题,你就应该跟一把请示,这时理所应当,也是组织纪律决定的,我怎么能在意这个。” “那……您是为什么?” 龚法成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语重心长地说:“我希望你们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不但要走稳,还要走好,你不要以为能满足你们一切要求的才是好领导,才是近人。” 1189、在省城待不住了 侯明看着他,心中还是不解。 话说到这里,龚法成就不想再多什么了,多说无益,况且,如果对方的认识有偏差,说得越多,他越是不解。 这时,龚法成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陌生号码。 他没接,这个电话响了四五声后就挂断了。 龚法成继续跟侯明说话:“青州南城建设什么时候正式开工?” 侯明说:“我准备最近给省委打报告,下月中旬,到时邀请省领导参加,您可是一定要去的啊!” 龚法成说:“看领导怎么安排吧,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去的,但我会支持其他人去。” 这时,龚法成的手机有一条信息进来:龚书记,我是肖旭,刚才的电话是我打的,我马上去北京,给曾主任带几件换洗的衣服。 原来刚才的电话是肖旭打来的, 龚法成立刻给肖旭回了电话,他说道:“是肖主任啊,我这里坐着客人呢,刚才没顾上接,你到哪儿了?” 肖旭,曾耕田以前的小个子秘书,武功高强,前不久,已由省武警总队保卫处副处长,升任处长,正团级。 龚法成之所以给肖旭强调家里有客人,就是提醒他说话注意,目前不要走漏曾耕田住院的消息。 肖旭何等聪明,他说:“首长,我快到您家了。” “好的,我马上让人去给你开门。” 曾耕田放下电话,起身就冲着楼上喊道:“小梅,小梅。” 楼上无人应声。 “小然——” 仍然没人答应。 龚法成说:“肯定跟阳阳在看动画片,听不见。” 他本想上楼叫他们,又恐冷落了侯明。他就拿起电话,给卜月梅打,哪知,电话正在电视柜上充电。 龚法成说:“你稍后,我去楼上喊他们。” 他说着,就大步上了二楼,冲着楼上喊道:“小梅,小然,你们在干什么?听不到啊!” 这时,才听到楼上的开门声,卜月梅连声说道:“来了来了。”随着她的声音,楼上就传来阳阳大声笑的声音。 卜月梅小跑着下了楼,她一见侯明从客厅站起来,就是一怔,说道:“侯书记,您什么时候来的?” 侯明说:“我来了有二十分钟了吧。” 卜月梅这才冲着龚法成说:“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也不叫我?沏水了吗?” 龚法成说:“他要是等着喝你那口水,早就渴坏了。” 卜月梅这才看见侯明面前有沏好的茶水。 她走过去,给侯明的杯里续上水,问道:“你叫我什么事?” 龚法成说:“去前院开下门,然后让小肖过来一趟。” “哦,好的。”卜月梅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就往出走。 这时,阳阳从楼上跑下来,他笑呵呵地说:“姥爷姥爷,刚才逗死我了,太好笑了……” 龚法成摸着他的脑袋说:“呆会再说,你认识这位叔叔吗?” 阳阳赶忙笑着说:“侯叔叔好。” 侯明也摸着他的头说:“你好,又长高了,刚才你在笑什么?” “公然妈妈在给小妹妹做操,太可乐了——” 公然也抱着孩子下来了,她说:“侯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侯明说:“我刚来,什么时候出满月?” “快了。” 侯明说:“青州可是讲究新生儿满月挪骚窝子,你什么时候回青州?” 公然看了看爸爸,说道:“老人家什么时候嫌弃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龚法成笑嗔地看了女儿一眼,说道:“没良心。” 侯明凑近跟前,看着公然怀里的婴儿,就见她此时正睁着两只漆黑的大眼睛在啃小手,侯明说道:“然子,我不怕你不爱听,她可是比你和家良都漂亮,继承了你们俩的优点了,尤其那对大眼睛,最好看!” 龚法成也凑了过来,说道:“现在还太小,看不出什么来。” 侯明说:“她再怎么变,基本轮廓不会变,五官也不会变。” 龚法成笑眯眯地看着外孙女。 侯明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了少有的温情。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您一会还有客人,我就不耽误您了,我回去,家良回来后告诉他,我今天晚上回青州。” 龚法成说:“没去看看老人?” 侯明说:“中午在老人那儿吃的饭?” 龚法成说:“女儿是不是留在国外了?” 侯明说:“她妈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让她两年内必须回国。” 龚法成说:“如今孩子们出去,都不愿回来。” 侯明说:“不回来不行,就这么一根稻草,老了还得指望她呢。” 这时,卜月梅回来了,后面跟着肖旭。 侯明说:“那我走了,改天再和您聊。” “侯哥再见,我不送你了。”公然抱着孩子跟侯明招手。 卜月梅送侯明到院门口,侯明冲她招招手便走了。 龚法成请肖旭坐下,问道:“老曾给你打电话着?” 肖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哪呀?他一个字都没说,我知道他体检了,后来听秘书说,又让他复检,我就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问他不说,我今天揪住了他的秘书,我说你不说就别想走……后来,我给他打电话了,才知道他已经去了北京……” 龚法成说:“他死活不去,是我们大家把他骗去了,你现在去北京吗?” “是的,我已经请好假,准备陪他做完手术。” 龚法成说:“你刚提了职,离得开吗?” “有事我再赶回来,别人陪他我有点不放心。” 龚法成说:“既然如此,那就快点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当天晚上,刘三从北京返回。 第二天,薛家良明显的在家待不下去了,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惦记着宋鸽的父亲,据郑清透漏,他们今天下午正式将正式派人去青州,协助青州市纪委,就宋玉卿实名举报问题进行调查。 公然明显看出了他有心事,就说:“你如果单位有事,就早点回吧。” 薛家良不想表现出自己有事,就说道:“侯明已经回去了,我估计他有事,只是碍于我好长时间不回家了,他不好意思往回叫我罢了。要不这样,我们上午就回去,一是阳阳的作业可能还没写完,二是卜姨太累了,中午赶回青州吃饭。” 1190、约见宋鸽 公然说:“好的。对了老薛,昨天下午侯明来,说青州小孩出满月有挪骚窝子这一说,是这样吗?” 薛家良说:“我们老家也有这个说法。” 公然说:“要不等孩子出了满月我就回去。” 薛家良说:“你先跟爸爸商量,我当然没有问题。” 就这样,薛家良他们上午就回青州了。 半路上,他想了半天,还是给宋鸽打了一个电话。 宋鸽接通后,笑着说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薛家良一怔,率真、爽性,而且永远跟他说话都是这么不设防。 薛家良的心难免一动,他笑着说:“有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宋鸽笑了,说道:“好啊,我现在可是育儿专家,所有问题都可以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家良没想到她想到了这一层,就说:“不是育儿的事。” “那是什么事?” 如果说,薛家良在这个世上跟人交流,最不需要思考着说话的恐怕就是她宋鸽了。 他听得出,她语气轻松、心情愉悦,不像家里有事的样子,也许,她并不知道父亲举报副院长的事。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就说:“你现在上班着吗?” “现在没上,陪孩子在彩排。” “彩排?彩什么排?” 宋鸽说:“六一儿童节呀,学校选拔了几个节目,要参加市里举办的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 “哦——”此时薛家良才听到,电话里有隐约的琴声传来。 薛家良想起来了,宋鸽的儿子从小学钢琴,学校参加市里的儿童文艺节目汇演,肯定少不了他这位小钢琴王子。 宋鸽见他犹豫,又说:“你有事就说吧,我是出来接的电话。” 薛家良心说,你真是傻,一贯的不动脑筋,我找你的事,在电话里说清楚吗?想到这里他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如果你方便的话,中午一块吃个饭。” 宋鸽听后,小心地问道:“到底什么事呀,还要这么隆重?” 薛家良说:“重要的事?” “重……要?” “是的。” “那我可以带孩子去吗?” 薛家良说:“最好别带,因为孩子已经懂事了。” “哦,那好吧,我下午两点接班,等孩子结束后,我把孩子送我爸那儿,就去找你。” “我让车去接你吧?” “别,可别。”宋鸽很干脆,她小声说:“这要是让别人认出来,那还不成了天下第一号新闻?” 薛家良被她率真爽朗的性格所感染,就开玩笑说:“如果是国家第一领导人去接你,那才是第一号新闻,我吗,勉强够得上咱们这个小地方二号新闻。” “嘻嘻,你还这么逗。” “好了,中午我还在你们单位附近的那个饭店等你,你下午上班也方便。” 宋鸽感觉到薛家良听到她刚才这话有些不耐烦,就不敢再说话了,挂了电话。 如果让薛家良觉得自己轻浮甚至往更深一层误会自己就太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宋鸽的脸尴尬地红了,她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决定不去赴他的宴。 不去赴他的宴,就不会让他看不起,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没心没肺说出的话让他小瞧。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滴出,她拭去羞辱的泪水。 这时,就听主持人喊道:“最后一个节目,钢琴独奏,演奏者,卢子平。” 听到主持人报出儿子的名字,她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儿子每次参加学校或者市里举办的文艺活动,都是最后一个压轴节目。 快到市区的时候,刘三问道:“叔,我们还跟您去吗?” 薛家良问道:“你中午有事?” “没事,您不是要见客人吗?” 薛家良说:“不是外人,一块去吧,吃完后,你先送阳阳回家。” 不等刘三回答,阳阳却说道:“好吧,我也有点想心怡妈妈了。” 薛家良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快想不过来了。” 阳阳笑了,说道:“公然妈妈跟我说,她过几天就来了,这样我就省了一份心,不用想她跟小妹妹了。” 来到饭店后,薛家良还要了上次那个房间,提前要好菜,等着宋鸽。 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他就给宋鸽打了电话。 宋鸽接通后说道:“抱歉,我中午去不了。” 薛家良一听,就不高兴地说:“为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菜都要好了,我们老少三人在等你,你倒好,说不来就不来了。” “老少三人?”宋鸽问道。 “是啊,我大小两个干儿子不是老少三人吗?” “哦……那好吧,我马上就到,让小孩子先吃,不用等我。”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我们谁都不吃,就饿着等你!” 这句话,让宋鸽轻松了不少,这才是她以前认识的薛家良。 说来也怪,七八分钟过后,宋鸽推门进来。 薛家良问道:“你飞过来的?” 宋鸽说:“其实去已经出来了,只是……觉得让市长请客不合适……” 宋鸽的内心永远都是透明的,薛家良知道她不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想不来。 “别说了,快吃,为了等你,可把我们老少仨个爷们饿坏了。” 宋鸽看着阳阳,说道:“还认识我吗?” 阳阳认识宋鸽,平时在拳馆,也能看到她,就点点头,说道:“阿姨,快吃。” 宋鸽笑了,说道:“看来你的确饿了,好,吃。” 阳阳和刘三很快就吃饱了,刘三便带阳阳先行离开。 宋鸽送他们到门口,跟阳阳摆手再见。 等她再坐回餐桌的时候,就见薛家良已经放下筷子,在静静地等着她。 她知道,薛家良要正式进入主题了,就冲他一笑,说道:“到底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薛家良说道:“你父亲举报刘仁,这事你知道吗?” 宋鸽一听,笑了,说道:“不可能,我爸爸一生与人无争,不可能举报别人。” 薛家良说:“这封举报信直接寄到了最高纪委,而且是实名举报,转到省纪委后,由省纪委督促市纪委查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人找他进行问题核实。” 1191、走着瞧 宋鸽瞪大了眼睛了,吃惊地说道:“真的呀?” “确凿无疑。” “为什么?”宋鸽问道。 薛家良冲她一笑,说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宋鸽眨巴着依然水汪汪的眼睛,说道:“这……对你有影响吗?” 不知为什么,听她这么说,薛家良的内心就是一动。这个傻丫头,到现在她还为他担忧,为他着想。 但是,薛家良知道彼此的身份,他不会把这种感动表露出来的,就赌气地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又没举报我!” 显然,宋鸽不这么认为,她继续问道:“如果刘仁报复,反咬卢拓,会不会影响到你?” 天,原来这个丫头一点都不傻,居然想到了这层。 薛家良伸出手,他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住,说道:“放心,不会,卢拓的事,法院已经裁定,而且你们退了全部款项,包括罚款,再有,从轻处罚,是有法律依据的,如果非要说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技巧的话,那就是咱们找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律师,除此之外,这件事,没有任何猫腻。” 宋鸽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说道:“只要碍不着你我就放心了。” 薛家良收回自己的手,正色地说道:“宋鸽,你听我说,你不是观世音,更不是如来佛,你只是一个傻女人,甚至自以为是地认为能普度众生、解救别人于苦海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听他这么说,宋鸽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她说:“你都当市长了,不兴这样挖苦别人。” 薛家良没有笑,这是他一直想说的话,尽管他们已经各自成家立业,但他仍然想说:“我没有挖苦你,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不但不为父亲担心,反而担心起旁的男人,我不许你这样不守妇道,别让我瞧不起你。” 宋鸽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旁的男人,你是我……是我最崇拜的男人,我一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我跟你没有成为一家人,但是,只要我宋鸽有难,你会像家里人一样为我出头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事,不要犯任何的错误,哪怕是为我、为卢拓、为爸爸,我也不许!” 薛家良见她认真了,而且眼圈还红了,他生怕他们打开彼此感情的闸门,就故作玩笑地说道:“得,宋鸽,傻女人这个标签,恐怕在我心中,你是一辈子都抹不去了。” 宋鸽含着泪“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本来就傻,十足的实傻子,这还是你说我的呢?你还说,傻,是精明的最高境界,这个高的评价,我一辈子都不想抹掉。” 薛家良感觉她现在变得能说了,但是他不能跟她叙说往事,要知道,往事,是他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疤,有点血性的人,都不该将这些忘记,这也是他乐于帮助宋鸽的主要原因,好就好在宋鸽懂事,这么多年,依然在为他着想。 他坐直身体,严肃认真地说道:“我不是以前的薛家良,所以,你不要为我担心。” 哪知,宋鸽却说:“在我眼里,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没有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官大官小的区别,无论官大官小,我都不希望给你造成坏的影响,给你的脸上抹黑。自从第一次找你给卢拓办事,这件事过去多长时间,我就后悔多长时间,凭心来说,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是我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和危机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你的权力,不是为我锦上添花用的,而是为我雪中送炭,这是我宋鸽最大的私心。” 难得宋鸽能有这样的境界,毫无疑问,他在她的心目中,仍然占据着重要位置,他仍然是她的最爱。 薛家良笑了:“说你傻,你还傻匀实了,看来,是真傻,实实在在的傻。” “哈哈,你直接说我实傻子不就得了?” “好了,说正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为什么要举报刘仁?” 宋鸽沉了沉说道:“我开始听你说的确感到震惊,我震惊的不是我爸爸举报刘仁,而是他终于敢维护自己的权益了……” 据宋鸽介绍,父亲宋玉卿,向来跟刘仁不睦。 起因是刘仁当系主任的时候,宋玉卿要在国家级的报刊上发表论文,样稿已经寄回宋玉卿,让他复审,当时刘仁为了竞争副院长,就想让宋玉卿在论文后面将他的名字添上,而且是第一作者。 宋玉卿不干,他说他最讨厌弄虚作假。 刘仁的学历和年龄都与实际不符,宋玉卿这话无疑戳中了刘仁的痛点。当时刘仁就跟其他人说过,跟宋玉卿势不两立。 后来,刘仁真的荣任副院长,对宋玉卿当然是排挤和打击。好在宋玉卿淡泊名利,一心扑在教学上,业余时间热衷于音乐创作。在大多数教师都在外面兼职的时候,宋玉卿也被一个钢琴补习班聘请课外教师,刘仁知道后,大会小会点名批评,不但让宋玉卿退出“非法所得”,还给予停课处理,后来还是一位学生家长知道后,从中斡旋,才恢复宋玉卿任教资格。 从此后,宋玉卿只能在家里给学生课外辅导,再也不敢办班或者当辅导班的兼职教授了,直到他退休。 卢拓的事发生后,宋玉卿一直怀疑跟刘仁有关,直到有一天,刘仁带着校办主任,来到宋玉卿的校内钢琴辅导班,说接到师生反应,校内不该出现班外班,严重影响办学秩序,经院党委研究决定,取缔这个打着师院名义、实则是私人办班的钢琴辅导班,并且立刻收回所占的学院场地。 宋玉卿这个人,是个中规中矩、严格守纪的人,他一听刘仁说影响了办学秩序,毁坏了学院的声誉,二话不说就同意关门,归还场地。 但在跟刘仁的交涉中,他拒绝退还一年的租金,为此,跟刘仁吵了起来。 争吵中,刘仁拿卢拓的事取笑宋玉卿,言语中带出羞辱的意思,宋玉卿忍无可忍,这才指着刘仁的鼻子说道:“卢拓怎么了?他比你强,最起码他是主动认罪,知耻近乎勇,你呐?你不是连羞耻二字都不知道吗?如今,我已经退休,我要以实际行动,教教你什么叫知耻,走着瞧!” 介绍到这里,宋鸽说:“我想,一定是爸爸这口气咽不下,才举报了刘仁,你知道他举报刘仁什么问题吗?” 1192、特工一号 薛家良说:“这个我不知道,再说也不能随便打听。” 宋鸽说:“我猜,一定是经济问题。” “你怎么知道?” “我当年在师院内部卫生所的时候,就听来这里看病、拿药的人们磨叨,磨叨他这个那个的问题,但都是捕风捉影,说的人越多,传得就越邪乎,但没有人真正举报他。” 薛家良说:“你回去可以侧面问问你爸。” 宋鸽说:“如果我爸问我听谁说的,我怎么回答?” “这个……” 没想到,这个被薛家良成为“傻女人”的问话,还真问住了他。 薛家良说:“那就别问了。”他将那条宋鸽爱吃的那道清蒸鱼往她跟前挪了挪,说道:“多吃点,卢拓的事,肯定影响到你和孩子的生活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宋鸽听他提到孩子,就看着他,说道:“我们对生活要求都不高,孩子除去上补习班外,也没有其它开销,目前我还能应付。” “你儿子六一要出节目?” “是啊,每次学校举办文艺活动,必有我儿子出场,我开始还怕影响他学习,我爸说,要多给他这样锻炼的机会,将来他不怵场。” “他钢琴弹得不错?” “那是,有专业的高级钢琴教授教,能差吗?” 说到儿子,宋鸽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看得出,她很为有这样一个儿子骄傲。 薛家良端起酒杯,说道:“我敬你,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把儿子教育得这样好。” 宋鸽看着他,眼圈渐渐湿润了,她说:“谢谢,儿子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安慰。” 薛家良点头说道:“他将来一定不会辜负你对他的培养。” 听了这话,宋鸽闭上眼,仰头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果汁,但是,眼睫毛还是被泪水浸湿了。 离宋鸽上班还有15分钟,薛家良说:“你赶紧吃,到点了。” 宋鸽说:“我已经吃好,谢谢你请我吃饭,好吃的太多了,只可惜我的胃太小。” 薛家良看着她单纯的模样,说道:“有机会我接着请你,把这里你没吃过的,吃个遍。” 宋鸽说:“好是好,为了你的影响,还是别请了,以后有事打电话就行。” 薛家良没跟她较真,说道:“把这些小点心打包吧,下午饿了吃。” 宋鸽看了看,她摇摇头,说道:“尽管我很喜欢,但还是不打包好,因为这种甜点,一看就是高级酒店的高级厨师做的,我一个普通护士,工薪阶层,怎么可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同事们该嚼舌头了。” 薛家良听她说得有理,就没勉强。 宋鸽走后,薛家良独自又喝了两杯酒。 这时,刘三进来了。 薛家良问道:“把阳阳送回去了?” 刘三说:“得亏送回去了,他家保姆说,柳心怡都急了,嘴里哇哇叫着要阳阳。昨天张哥带她去工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今天没时间带她去了,她在家里摔东西,指着保姆嚷,让她还她儿子。” “哦?那就是说,她知道思考了?” 刘三说道:“是呀,我送阳阳回去,她一把拉过阳阳,一把拉住我不让我走。我开始还不理解,后来她掀开阳阳的衣服,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阳阳完好无损,才松开我的手,给我开开门,把我推了出去。” 下午,市招待所会议室,侯明和薛家良还有市纪委书记一起接待了省纪委的两位同志,听取了他们对宋玉卿实名举报副院长刘仁一事的调查意见。 晚上,侯明没让薛家良回家,他说:“家良,晚上别安排其他活动了,有人要请市长,让我作陪。” 薛家良说:“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能让您作陪?请您我作陪还差不多。” 侯明说:“是西营区的书记和区长。” 薛家良笑着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张先生那个家具厂的事?” 侯明说:“你还真猜对了,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小孔急于要政绩,急于站住脚跟,就想把张孝先的家具厂放在西营那个开发区,跟我磨了几次了,我说你去找薛市长,他要是同意我就没有意见,这不,她今天晚上就要设鸿门宴,邀请咱俩去赴宴。” 薛家良笑了,说道:“项目是您引来的,您做主。” 薛家良故意强调是他引来的。 果然,侯明很高兴,说道:“是我引来的不假,但要落地生根,还要靠你们步兵解决战斗!” 薛家良感到侯明心情不错,说道:“党指挥枪,我们听市委的。” “哈哈哈。”侯明很开心,他说:“张先生给我打电话,他这两天要来青州,让我们组织好谈判小组,我说,不用谈判,青州是你的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涉赌、涉毒、涉黄,我们保证全力满足,所以,明天开会时,你安排一下。” 薛家良说:“好的,我明天就安排。另外,我准备去下边转转,一是看看招商引资落户情况,二是防汛工程建设情况,三是看看学校危房改造情况。” 侯明说:“好啊,顺便再看看拆违情况。” 薛家良说:“关于拆违,我看咱们不应该局限于城市市区,据反应,现在下边县市有在耕地私建乱建行为,所以这次我也准备把这个当做调研的一个内容。” 侯明说:“这个先不急于动手,咱们先把城市里的违建搞干净再说,你可以先摸清情况。” “嗯。” 这时,陈海生进来了,他跟薛家良打完招呼后,跟侯明说道:“车已经安排好,在下边等着呢。” 侯明站起来,说道:“家良,走,海生给咱们特地找了一辆商务舱,你叫上老藏,咱们今天一不带司机,二不带秘书,放松放松。” 薛家良说:“侯书记啊,我来快一年了,您说放松这个词,不多呀。” “哈哈,变相批评我,好,以后我改正,多用这个词。” 于是,薛家良就给刘三打电话,让他回家安排自己的事。 等薛家良和侯明下去后一看,他才发现那辆所谓的商务舱,居然是美国gmc非常豪华的一款商务车——特工一号。 1193、奢华的私人会所 据说,此款车时尚而不失尊贵的风格完全不输给凯迪拉克总统一号,更比林肯领袖一号霸气,是美国时下一款高端的商务之星,也是大型suv领域中的王者,在好莱坞的动作影片中经常见到其身影。 不知为什么,他的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 好在这辆车是停在招待所的楼下,如果去单位接他们,影响肯定不好。 藏信看出他在皱眉头,就说:“这是企业派来的车。” 薛家良从他这句话中快速判断出,今天买单的不是西营区政府,而是某个财大气粗的企业,而且这个企业肯定和今晚的内容有联系。 想想西营区的企业,恐怕也只有天十集团能有这样的底气吧。 孔思莹和西营区委书记许书庭站在车旁恭候他们。 孔思莹今天的打扮跟平时差不多,不着任何饰物,只恰到好处地花了淡妆,一身正装职业套装,看不出任何牌子,这和那天珠光宝气、摩登时髦的打扮大相径庭。 侯明和薛家良从这侧上了车,藏信和陈海生从另一侧上了车,随后,孔思莹也上来了,她坐在侯明的旁边,这个座位,似乎是大家故意给她留下的。 许书庭则坐在装有隔断的驾驶舱的副座上。 坐在舒适柔软的真皮航空座椅上,薛家良四下打量了一下,说了一句:“这车真够烧钱的。” “哈哈。”孔思莹听了他这话后不由得笑出声。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我的话有这么可笑吗?” 孔思莹看着他,说道:“我最爱听薛市长说话,从来都是语出惊人。” 薛家良说:“你太夸张了,我说的那话有这么惊人吗?” 侯明笑了加入了嘴仗,他说:“在这一点上,我同意小孔的说法,第一次坐这车的人,都会被里面宽松舒适的环境和奢华的内饰所惊到,大多人都会说,这车真够豪华的,或者,这车,真高档,只有你反其道而行之,说这车烧钱。” 经侯明这样一分析,车里的人都跟着笑了。 陈海生说:“这说明了一个问题薛市长的脑子反应快,他的思维已经跳过豪华高档的表层,看到了烧钱的本质,一般人没有这脑子。” 薛家良一听,扭头认真地看了陈海生一眼,说道:“干嘛,起哄呀?你别忘了,我也是市委班子成员,你不要就知道向着书记说话。” 藏信一听就把脸别向窗外,说道:“得,这里就我一个纯政府成员。” 孔思莹说:“藏秘,还有我。” “你也是党委成员,副书记。” “哈哈。” 大家不由得大笑。 车内气氛非常轻松、热烈,注定这是一次愉快的“鸿门宴”之旅。 只是,这个鸿门宴设在哪儿,今晚都有谁参加,东道主是谁,这个车的主人又是谁,这一切薛家良都不得而知。 他也不问,因为有侯明在,他什么都不想打听,尽管提前知道了孔思莹,不,现在应该说孔思莹和许书庭甚至的西营区委和政府请客的意思了,但他想,今晚这顿晚宴没这么简单。 细想之,领导出席的宴席,哪顿不和工作有关,哪顿不和利益有关,就连今天中午他跟宋鸽吃的那顿饭,不是也涵盖着不可言说的目的吗? 在他们的生活中,无论上班还是吃饭睡觉,他们已将工作融入血液中了,每天指挥他们行动的不完全是大脑,而是工作。 所以,有人就管官场上的男人叫做“政治动物”,虽然有些尖刻,但却准确。 这个车子穿过城市大道,他们坐在车里享受着超高的回头率,向城市的东南方向驶去。 很快车子就驶进路边一条宽敞的胡同,驶进一个大院。 薛家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处私人会所,院子里华灯初放,栽种着各种的观赏植物,停车场上各种豪华的车辆,隐蔽在几排笔直的树木中,这一棵棵的树木上,亮晶晶的串灯环绕造型,不用说别处,就这停车场就给人一种火树银花、天上人间的感觉。 他们刚下车,就看见一个身材壮硕的人小跑着过来,他老远就喊道:“侯书记,薛市长,可把你们盼来了,今晚这里所有的灯光,都是为你们二位尊贵的客人点燃!一会,还有焰火表演。” 薛家良凭声音已经判断出这个人是谁了,他就是天十集团的掌门人马天田。 果然,今晚的东道主就是马天田。 难道,马天田和孝先家具厂也有联系? 这时,薛家良发现了一个细节,也正是这个细节,注定了他们今后各自不同的结局。 由于薛家良是市长,班子成员中的二把手,他有意落在了侯明后面,但是,马天田一直伸着手,却没有跟闪到一边的侯明握,而是径直来跟薛家良握。 薛家良没有想到,他居然隔过侯明,率先跟自己握手,是他吃了豹子胆还是他认为侯明是自家人而他薛家良才是客人?才是应该礼让优先的人? 没想到,他薛家良才是人家要请的客人。 薛家良在跟马天田握手的时候,偷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侯明,就见侯明并无怒意,反而含笑地看着他们。 马天田跟侯明握完手后,才跟侯明和两位秘书长握手寒暄。 几个人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停车场闲聊。 薛家良有意给马天田一个张扬的机会,他问道:“这是您的私人会所?” 马天田笑着说:“也不是什么会所,就是私密朋友欢聚的地方,在这里吃饭安全,所有食物、蔬菜都是我们种养殖基地特供的,一水的无公害。” 薛家良打量着四周,说道:“在市区,能有这样一处场地,可是超级地主了!” 马天田说:“这里原先是我家的老房子,那个时候叫公产房,是个大杂院,地方不大,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后来房改,大家都将自己住的鸽子窝买下了。这里是古城保护区,不让建楼房,赶上老母亲不愿搬进楼房,我就挨家挨户做工作,把这二十多户人家的房子都买下了。” 1194、侯明身边的诱饵 薛家良说:“哪年买的?” 马天田说:“我买的早,那时候房子远没现在这么值钱,况且这里也不让盖楼房,好多住户视这里的鸽子窝为鸡肋,年轻人都搬进楼房了,剩下的老人都跟我妈一样,故土难离,这样,我就挨家挨户做工作,让他们把手里的房子卖给我,我高于市场价把这个院里的房子全部买下了,建了这个大宅院。” 薛家良很是赞赏马天田有眼光,如今,这么一大片宅子,不用说地上物,就是土地的价值也翻了不知多少倍。 马天田看着这栋大宅院继续说:“宅院建好后,问题又来了,我老妈不干了,说我把街坊邻居都撵走了,没人跟她唠嗑了,也没地方串门了,无奈,我又重新改造了一下,建成现在这个模样,既能吃住、又能娱乐,还能唱戏的这么一个私人场所。” “哦?还有唱戏?”薛家良问道。 马天田说:“是的,后院专门有个小戏台,老人家就爱听咱们地方的梆子戏,隔三差五,就得请人来家里唱上一晚,她老人家一个人听还不行,还要把以前的老住户请来,跟她一块看戏,管吃管喝管接管送不说,临走的时候,还要给每人带上一份礼品,不给礼品老人家不干。” 侯明说:“还是你妈看得远啊——” 侯明的意思是马天田老母亲这样做是在为他收买人心,大家肯将手里的房屋卖给他,也是有一份情谊在里面,但是侯明没有明着说出来。 此时的薛家良也明白了他这话的含义,那个时候仨瓜俩枣就把这些住户手里的房改房买下来了,现在的价值早就不是当初的价了,请老邻居听听戏、吃吃饭、送点礼品算什么?对于他来说九牛一毛。 马天田把这一切都归到老母亲的头上,听者就听了,细想想,他未必是因为老母亲才建的这个大宅院,只不过这样对外介绍好听而已,不但囤积了这样一大块地方,建了私人会所,似乎还尽了孝道,无论谁听了,都会对他竖大拇指夸奖他是孝子。 只是薛家良不会这么看,这些商人,他接触得多了,形形色色的都见过,他们嘴上说的,永远跟实际做的不一样,他说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千万别信。 他们对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粉饰自己,有时还会编出美丽感人的故事,来掩盖他们追逐利益时贪婪的嘴脸,甚至不惜破坏法律法规,无所不用其极,腐蚀当权者,拉官员下水,以此达到他们的终极目标——利益。 在省纪委工作的那几年,薛家良的确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善于从事物中微小的反常来发现问题,这些问题有时就是致命的。 不知为什么,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怎么也无法融入到眼前这气派的大宅院和火树银花的奢华中。 想起去年春晚,马天田为了羞辱侯明,独资赞助春晚,并高调登台和艺人同唱致使侯明中途拂袖而去的情景,这才多长时间,侯明对马天田的态度就180度大转弯?是什么让侯明这么快就重新接受了马天田?难道是金钱吗? 想到这里,薛家良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侯明在青州,从副市长到市委书记,少说也有十年的时间了,难道这期间马天田就不曾贿赂过他?侯明也是从省纪委出来的干部,还是龚法成比较得意的门生,难道他就这么容易被糖衣炮弹打中? 也许,是眼前这个会七十二变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确会七十二变,工作能力一般,变易容学得倒好,那天还是珠光宝气、衣着名牌,今天立刻就变回职业女性的装束了,没带任何饰物。 不知为什么,从薛家良在平水县见到孔思莹的第一眼开始,薛家良的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女人是上帝专门派到侯明身边的诱饵。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从未听到过关于两个人不好的传言,他一度认为自己是神经过敏,但自从孔思莹出任西营区政府代理区长后,他就不这么认为了,尽管他也理解侯明那句“小孔不是最好的眼下却是最合适的”话的含义,但薛家良就是有种预感。 这时,马天田说:“薛市长第一次来,您参观参观我这陋室吧。” 哼,还“陋室”?暴发户装寒酸就跟技女装纯洁一样,让人恶心。 这就是马天田这种人的“险恶”,他一句话就爆出了除去他之外,所有人都来过这里只有薛家良是第一次来的事实。 不可否认,这种暴露是马天田有意识的,因为就马天田的身份和格局,他不可能这么无知,结合刚才他第一个跟自己握手的举动,不难看出,他是有意这么做的,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他跟侯明关系没问题,之前只是误会。 这就更加证实了薛家良内心的某种猜测。 在青州建设大时代来临之际,有哪个企业家、商人不挖空心思要搭上这趟快车?这本无可厚非,政府和企业家、商人的关系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丝万缕,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只是,要想拿捏准其中分寸,于双方来说都很难,一方以期用最小的利益如行贿官员破坏规则来达到目的,另一方明知不可为也要找出种种心里安慰不知不觉就上了套。这些,在现实案例中,薛家良见得太多了。 参观中,薛家良尽量表现得专心一些,他极力掩饰内心的反感,尽量给马天田一个展示财富和实力的机会,满足他富裕后的虚荣心。 这个宅子所有的屋子里,都是一水的红木家具,据马天田介绍,光家具一项就花掉了几千万元。 薛家良看了一眼那些红木家具,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道:“如果这些家具货真价实的话,那还真买便宜了。” 马天田说:“是啊,都是熟人,我又买了这么多,的确没少给我便宜。” 1195、你也配胸怀天下 侯明看着薛家良,觉得薛家良话里有话,就问道:“你怎么看出便宜来了?” 薛家良弯起嘴角一笑,没有说话,背着手就朝前走去。 藏信适时地说道:“马总这些家具,就像一个银行,具有储值功能。” “哈哈,老藏这个比喻好,我爱听。”马天田笑着说道。 老藏?薛家良今天怎么听马天田的每一句话都这么别扭?轮年岁,藏信比马天田小,乱职务,藏信怎么也是正处级的国家干部,怎么倒称呼他老藏,难道藏信长得老吗? 薛家良决定打击他一下,说道:“所有不能变现的投资只能是消费,不能说是储值。” 侯明说:“有道理,别忘了,咱们薛市长可是银行货币学的研究生。” 薛家良感觉自己的话有些尖刻,赶紧又说道:“反正马总有的是钱,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去变现这些家具的,藏秘的储值说法也对,不过投资和赚钱不是一回事。” 马天田说:“薛市长说得太对了,当初买这些家具是因为这里适合摆这些风格的家具,二来老母亲喜欢。” 又把老母亲抬出来了。 他们又来到一个中式古典风格的书房,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博古架上摆满了瓷器,这些瓷器一看就是仿古做旧的,有的还带着锔钉,透出陈旧和沧桑,凭薛家良对着土豪和暴发户的了解,不用看,闭着眼都知道,古代近代的字画没一件是真品,那些现代的书法家的作品都值得怀疑。 这时,马天田走到大班台的后面,从一堆牛皮纸包裹的一捆捆的书里抽出几本,说道:“这是昨天出版社刚刚给我送来的样书,正好给各位领导一人一本,见笑了。” “你写的?”孔思莹问道。 马天田说:“是我的原创,找了两个人代笔,我一个码砖头的出身,墨水喝得少,写书不灵。” 薛家良拿起来看了一下,这本身从用材到排版,都透着土豪的气质,华而不实,他忽然想起时下流行的一个段子,其中有一句是“教授八面摇唇,四处赚钱,越来越像商人;商人现身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 他掂量了一下书的分量,说道:“太重了。”随后,又自言自语地念着书名:“我、的、前半生,原来,当年溥仪剽窃了你的书名。” “哈哈哈。”侯明听后不由得大笑。 薛家良将书放在桌上,问道:“您笑什么?” 侯明指着他说:“我笑你这张嘴……” 薛家良说:“我这嘴不会顺情说好话,您该知道呀,这不是一天半天养成的了。马总你别见怪,我这个人就是这脾气。” 马天田说:“这个书名还真是巧合,我当时用这个做书名的时候,编辑才跟我说,皇帝溥仪写的书也是这个书名,我一想,他用得我为什么用不得,我当不了皇帝,还用不了他的书名吗?就没改。” 薛家良注意到,马天田说的是“皇帝溥仪”,而不像约定俗成那样说成“末代皇帝溥仪”,也许,他忌讳“末代”两个字,却喜欢“皇帝”两个字吧。 薛家良很认真地翻了两页,居然还发现书里面有插图,插图都是主人公跟目前在职的省市领导人还有明星的合影,也有他做捐款的各种照片,难怪这书这么重,原来照片占了很大的比重。 他把书合上,看着印有马天田大照片的封面问道:“为什么选这种照片做封面?” 马天田说:“这是编辑特意给我照的。” 薛家良继续问:“那为什么后面要配上霞光、祥云?” 马天田说:“这个是我要求的,我当时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能胸怀天下、造福一方,后来背景就给配上了这个,当时看小样的时候我觉得不错,挺有气魄,就定稿了,说实在的,我肚子里这点墨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薛家良笑了一下,没说话。 侯明这时问道:“薛市长,你是摄影艺术家的丈夫,凭你看,马总这张照片照的怎么样?” 薛家良说:“仰拍的好处就是能将人拍得高大、气魄,别说,这张照片的确能反应出马总的立意,胸怀天下,志存高远。” 马天田一听薛家良在夸他,就高兴地说道:“薛市长太了解我了,我给中层开会的时候经常说,凭我现在的身家,我孙子的孙子都会生活无忧的,可是我呢,天天还不是喜欢喝小米粥就咸菜条吗?不是我没条件,是吃这个东西下去的痛快,我能吃多少,穿多少,花多少,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干,不就是为了你们这些员工能跟着我过上好生活,为了给社会多创造一些财富,为了给政府多交点税吗?” 薛家良听后,居然给他鼓掌,说道:“马总说得太好了?太让人感动了!” 马天田根本没听出薛家良话里的讥讽之意,高兴地说:“薛市长过奖了。” 薛家良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据我所知,如马总这般胸怀的人,我目前只知道两个人,一个是咱们的伟大领袖,他老人家做到了,另一个是被弟子们普遍称呼李老师的人,他不但没做到,还被钉在了耻辱架上,再有就是马总你了。” 薛家良这话等于在跟马天田说:你也配胸怀天下! 侯明觉得薛家良的话有些损,但此时此刻,的确该有一张毒嘴教训一下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马天田,他忍俊住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为了不让马天田太尴尬,侯明打圆场说:“这书不错,封面不错,就是太沉了。” 他说完,就将书放在桌上,转身去欣赏墙上的山水画。 薛家良掂了掂手里的书,说道:“的确有点分量。”说完,也顺手将书放在了班台上。 藏信和陈海生包括许书庭,都将手里的书放在了班台上,只有孔思莹仍然将书捧在手里。 薛家良和侯明以书重为由,并没有随身带着马天田的那本书,马天田更不好让领导拿着,参观完山水画后,侯明带头走了出去。 1196、中途退场 马天田看一眼被他们四人丢到桌上的四本书,此时他才感到这本书的确太大太厚,让领导们捧着这么一本沉甸甸的书,的确不合适。另外,封面上自己的“伟人”照此时也显得很扎眼,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被人瞻仰的感觉,尤其是刚才薛家良说的那几句话,真特么的不舒服! 不过,精于和官员打交道的马天田,很快就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他满脸堆笑地说道:“侯书记,薛市长,往这边走,看看后院的小戏台吧。” 薛家良站在院里,他没有表态,而是看着侯明。 侯明的兴致显然不如开始了,他皱着美,有些不耐烦地摆了下手,说道:“时候不早了,开饭吧,我晚上还有事。” 几位领导就被马天田带到一大间豪华的餐室。 之所以说豪华,就是所有豪华的元素都在这间五六十平米的房间内彰显出来。 一进门,所有的人包括薛家良在内,都被这种毫不掩饰的奢华惊住了。 显然,马天田从领导们的表情中窥视出了这一点,他有些得意,说道:“各位领导肯定没来过这个房间,这是我刚刚改造的,你们今天是第一拨客人。” 这个房间内,有一面墙被做成了博古架,这个博古架全部用镀金的金属条镶边,给人一种金灿灿的感觉。 这里摆放的不再是仿真瓷器,而是天十集团这几年取得的所有成绩,格子的高低大小,似乎都是按照奖杯和证书的尺寸定制的,摆放非常合理,这些荣誉跟书里展示的一致。 薛家良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博古架上的金属条,说道:“马总,太浪费了,这点金子刮下来,是不是又能资助几个贫困生?” 侯明一听薛家良又来了,就有些不高兴,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餐桌那边走去。 马天田堆起笑,说道:“薛市长,您真会开玩笑,这哪是纯金的?您真以为我有钱花不出去了?” 整个过程都没发一言的许书庭此时说道:“马总啊,作为老朋友我说你一句,别不爱听,少在这方面花点钱,少让民工往区里跑……” 马天田一听,立刻板起脸打断他的话,说道:“老许啊,你今天别当着这么多领导给我上眼药行不行?” 许书庭抬起双手,赶忙冲他摆了一下,就往侯明方向走去。 薛家良已经听出许书庭话里的意思,无疑,马天田拖欠民工工资,致使这些人去区里告他。 凭许书庭的这句话,薛家良对他徒增了几分好感。 别看许书庭是区委书记,像马天田这样级别的企业,都是手眼通天,他们攀附的关系,都是直至市里甚至省乃至高层各部门,许书庭当面膈应他,马天田当然不会给他好脸的。 薛家良背着手,环顾着这个偌大的房间,他煞有介事地转了一圈后,眼睛紧盯着一些细节看,他无法断定在这些豪华的摆件、灯具里,有没有针孔摄像头,在他办过的案件中,偷录官员受贿和大吃大喝甚至搞女人的事例不在少数。 当然,今天这种情形,不可能被偷录,即便这里埋伏着针孔摄像头,也不可能被偷录,因为今晚不可能有什么交易。 孔思莹看出侯明情绪有些低落,她便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跑到侯明跟前,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弯腰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侯明眼皮都没抬,也没说话,脸就扭到了一边。 薛家良当然观察到了这一细节,可以说,他从“特工一号”下来,双脚沾上这块土地开始,眼睛就没闲着,脑子也没闲着,他不但观察侯明,也在观察孔思莹、观察着马天田,他没有漏掉他们任何一句话、一个表情,他在心里盘算着,这顿鸿门宴,到底是马天田设的还是孔思莹设的? 这顿饭,可以说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薛家良却如同嚼蜡,没有丝毫的兴趣,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无精打采地应付着马天田和孔思莹、许书庭的频频敬酒。 侯明明显感到薛家良的态度,他也不像来时那么兴致勃勃、有说有笑了。 其实,薛家良是故意做给侯明看的,他就是要破坏他的兴致,就是要让侯明了解他心里的态度,这么长时间,无论是工作还是共同公关,任何事,他薛家良没有不配合的,无论是决策还是对侯明个人,他都是无条件拥护并且相当尊敬,但今天在这里吃饭,他不爽,爱咋地咋地! 这样想着,他就将脑袋凑到侯明跟前,指了指表跟侯明说:“侯书记,我得跟您请个假,提前告退。” 侯明一怔,立刻双眼瞪着他。 薛家良又说:“您别瞪眼,本来我今天从省城回来,就把晚上约出去了,张钊做了一桌子菜在等着我,刚才发信息说,我不倒,我那混蛋干儿子谁都不准动筷,就因为是女士请客,我不能不到,这才把那边推迟一个小时。” 侯明是了解薛家良的,既然他提出中途退席,他是拦不住他的,对于他今天晚上的不配合,他也很生气,就气囔囔地说:“你不用跟我请假,今天又不是我请客。” 薛家良笑了,看着孔思莹,大声说道:“孔区长,日后再跟您解释,告辞了。”说着就站起身往出走。 孔思莹一看,急忙说道:“这……这……侯书——”她求救般地看着侯明。 侯明没好气地说:“你叫我没用,人家干儿子那边都在等他,他能来咱们这边,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薛家良笑了,侯明还是很配合的。 马天田不解地站起来,说道:“薛市长,还有好几个菜还没上来您就要走,是不是马某招待不周……”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你,说哪儿去了,我的情况侯书记知道,对不起了各位,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先告辞了,谁都不许送,不许出这个屋子!” 马天田哪能不送,他紧跟在薛家良的屁股后面往出走,除去侯明之外,其他人也都站起要送他。 1197、装神弄鬼 马天田拦住大家,说道:“我代表大家去送薛市长。” 听马天田这样说,所有的人似乎都心领神会,便不再往出送,站在原地跟薛家良招手。 到了门口,薛家良拦住马天田,说道:“我说话算数,谁也不许出这个门口。” 马天田说:“我出去给您叫车,让司机去送您……” 薛家良一语双关地说:“您千万别,您那车我坐着忒舒服,忒温暖,我怕坐馋了,再有,回头率忒高,整得就跟詹姆斯邦德在拍电影一样,我的车已经来了,请马总留步,你们继续,千万别因为我的离席而破坏了你们的兴致,谁要是出这个门口送我,我就不理谁了。” 他这样一副假怒嬉笑的派头,还真让人无话可说。 薛家良将马天田推回去,就开开门出来。 虽然薛家良嘴上说不让送,但是马天田岂能不出门相送。他屁颠屁颠地跟在薛家良的后头,说道:“薛市长,请留步。” 薛家良回过头,这时,就见马天田从旁边助理手中接过一个手提袋,说道:“这是我们集团的一些资料,还有我的那本拙作,小意思,请您笑纳。” 凭薛家良的经验判断,这个手提袋里,绝不单单是集团资料和他那本书,肯定还有一些其他内容,他没有伸手接,眼皮扫了一下他递过来的手提袋,就故意大声说道:“你那本书连侯书记都说太重,压手,不方便阅读。再见。” 他一挥手,就大步走向停车场。 刘三见他出来了,早就下了车,给他拉开车门等着他。 马天田很奇怪,从始至终没见薛家良打电话,他的车难道从天而降? 等薛家良上了车,刘三麻利的给他关上车门,一转身就钻进驾驶室,根本不顾追过来的马天田,开着车就驶出这个大宅院。 马天田只有望车兴叹的份儿,他连话都说不出。 回到餐室,马天田见侯明的脸色有些不高兴,孔思莹一个劲地给侯明夹菜。 马天田坐下,叹了口气,说道:“薛市长太有个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个性的市级领导。” 侯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马天田端起杯,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这人啊,有背景和没背景就是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侯明看着马天田问道。 马天田说:“我是想说啊——唉,有背景的人就可以这么任性,可以全然不顾整体形象,把领导和一干兄弟姐妹撂下独自退场。来,咱们喝吧,也不辜负薛市长临走时那句该吃吃该喝喝。” 侯明没有端杯,说道:“你这是什么话?薛市长有事中途退场就是不顾我们集体形象了?我实话告诉你,他今天能来,不是你马天田的面子,是孔思莹的面子,他本来晚上安排事了,能跟咱们喝半顿酒已经很不错了,他什么时候见他到过哪个企业吃吃喝喝过?” 马天田一听,赶紧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是,算我说错了,这样,我自罚三杯。”说着就赌气干了一杯酒,手握着酒瓶又倒了一杯。 侯明慢悠悠地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全然不管马天田的自斟自饮。 两位秘书长本来就是看领导眼色行事的,从下车到现在,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话,更不会发表任何评论。 马天田一连干了三杯酒,他也是心里窝着火没地方发泄,他还没见过有哪个当官的能像薛家良这样不但不给他面子,还不断地借助一些话题讽刺挖苦他,如果背后没有靠山的人,谁敢这样对他? 侯明见马天田喝完三杯酒,招呼过旁边端站着的服务员,说道:“去,告诉厨房,给我们这桌上主食。” 马天田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说道:“别……别,还有好几个菜没上来呢。” 侯明说:“我回去还有事,上主食吧,如果谁认为没喝好,等我吃饱走了,你们可以继续喝。” 市委书记这样说,谁敢说没喝好,等主食端上来后,大家就干了杯里的酒。 半路上,薛家良问刘三:“你吃饭了吗?” 刘三说:“我到家就吃了,两位面条,接到您信息的时候,我正在帮小云盘货。” 薛家良说:“还行,你还真找着这个地方了,我还怕你找不到呢?” 刘三说:“以前听别的司机说过这个地方,但是我没来过。”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都没来过,你当然不会来过了。” 刘三笑着问道:“您中途退场合适吗?” “不合适,但没办法,吃的东西都堵心口这了,难受。” “那您想好怎么跟侯书记解释了吗?” “不用想,我们来私下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在明处,你小子知道为我担心了?” 刘三笑了,不再说话。 回到家,薛家良没让刘三上楼,说道:“明天早上带着早点上来。” 刘三点点头,也要下车。 薛家良说:“我晚上没事,你开车回去吧。” 刘三就开着车走了。 薛家良回到家,他发现家里已经被刘三收拾过了,看着空旷的房间,他忽然想妻女了,就给公然打了个电话,问候了一下女儿,这才放下电话走进浴室。 薛家良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直接播到了国际频道。 他有看国际频道的习惯,这个习惯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以此机会来温习、巩固自己的外语水平。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怔了一下,赶紧将电视弄成静音,躺在沙发上,半天才接通电话,故作懒洋洋地说道:“侯书记,您好啊——大半夜的您有什么指示呀——” 侯明气冲冲地说道:“少跟我装蒜,你不是要去张钊家吃饭吗?” “吃……吃……吃什么饭?我忘了,今天晚上喝多了,回家就睡了。” “好你个薛家良,你装神弄鬼的这招跟我用上了!” 薛家良一听,下意识伸了一下舌头,说道:“我都睡了,您有事明天再说行吗?我挂了……” 1198、侯明兴师问罪 侯明的生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他大声且十分严厉地说道:“薛家良,您敢挂我电话试试!” “我真的睡下了呀——难道您听不出来吗?” 人在接打电话的时候,躺下和站着甚至坐着说话时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早在纪委工作期间,龚法成在告诫他外出注意饮水安全后,特地又告诉过他,如何识别对方是躺着讲电话还是站着甚至坐着,他们还实际演练过。这招,就曾经被薛家良用在了破案中。 此时,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睡下了,薛家良必须躺着接着电话,要知道,侯明也是纪委的老人儿,也是龚法成一手带出来的弟子。 侯明根本不听他那一套,说道:“别废话,赶紧给我开门,要不我就敲门了!” 薛家良一听,“噌”地从沙发上坐起:“您……” 侯明已经挂了电话。 薛家良穿上拖鞋,紧了紧腰间的浴巾,赶紧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侯明果然在门外。 他气冲冲地走进来,等薛家良关上房门后,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好你个薛家良,你说,今天晚上你装神弄鬼到底是因为什么?” 薛家良见侯明打上门来,知道糊弄他也没用,就回屋穿上一条短裤和背心,出来后一边给他沏水一边说:“我说了您别不高兴,您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说了,干嘛大晚上惹您生气呀?” 侯明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静音了的电视,想起他说已经睡了的瞎话,更是生气,说道:“你早就惹我生气了,还在乎晚上不晚上的吗?”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说:“您请喝茶,先去去火。” 侯明接过茶杯,用力蹾在茶几上,剜了他一眼。 薛家良陪他坐下,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未开封的中华烟,就要给他打开。 侯明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烟,说道:“省省你大市长家的烟吧,我自己带着呢。”说着,就掏出香烟。 薛家良一看,他掏出的烟跟自家的烟一样,就说:“咱们两家的烟有什么区别吗?” 侯明点上一支烟,说道:“区别大了,你廉洁,不吸烟,你家又不怎么来客人,这烟,说不定在你家放了几百年了,多好,都抽不出香味了。” 薛家良笑了,放回自己的烟,说道:“真是明察秋毫啊,这烟,还是春节老藏特意给我放了两盒,说来客人抽。” “哼,早就变味了。” “不能吧,没开封呢。” 侯明猛吸了一口,说道:“你今天晚上到底唱的哪一出?你以为你是做给马天田看呀?你是在打我的脸,幸亏我跟小孔遮了两句,不然我这老脸还不让你打得生疼!” 薛家良撅着嘴说:“我不喜欢在那儿吃饭。” “不喜欢你干嘛答应去?” 薛家良说:“去的时候,没人跟我说去马天田那儿呀,而且,不是说小孔请客吗?” “小孔请客,你可真瞧得起她!这么多年,她请你吃过早点吗?请你喝过豆浆吗?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掏腰包请你?” “我也没说让她自掏腰包啊,我就不信西营区政府连顿饭都请不起?再说了,如果请不起她就说话,我请!” 侯明看着他,说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还是不懂人情世故?” 薛家良说:“我食人间烟火,也懂人情世故,就是不喜欢去企业吃饭,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就今天晚上这阵仗,您怎么知道没有摄像头给您录下来。” 听薛家良这样一说,侯明立刻哑口无言。 “你政府请客,凭什么让人家企业买单?” 侯明看着他,说道:“薛家良,你是不是也该下凡了?这种情况不是很常见吗?” 薛家良说:“就因为我是凡人,所以我的格局才小,才不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去企业吃饭。” “那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去企业吃饭?” “企业可以直接请我们,当然,去不去是我们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小孔今天不该把咱们带到那儿去?” “对!” “她带咱们去那儿吃顿饭怎么了?” “怎么倒是怎么不了,就是我不愿意以这样一种方式去企业吃闲饭,当着他的面,什么话还不能说,什么问题还探讨不了,难道我们就为了吃顿饭浪费时间吗?再有,人家也没找咱们办什么事,就是吃闲饭,我别扭,如果开始说去那儿吃饭,您就是拿枪逼着我,我也不去,还弄了个特工一号,哼,瞎掰!” 侯明将抽到一半的烟掐掉。 薛家良一看,故意咋咋呼呼地说:“刚抽一半您就掐呀?太浪费了!” 侯明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几乎都不怎么抽烟了,一包烟有时装一个礼拜都吸不完,今天是被你的气得,才抽半根。” 薛家良一听,赶忙起身,冲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弟惹您生气,实在对不起。” 侯明靠在沙发上,说道:“说吧,咱俩也合作了快一年了,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薛家良见侯明认真了,就说:“其它什么意见都没有,就是今天您不该答应去那儿,如果企业有事咱们可以去帮忙解决,没事吃闲饭不好,咱们又不是缺他这顿大餐。” “你是不是觉得去企业吃顿饭拉低了你的档次?” 薛家良说:“不光是我,是咱们四个人。书记市长,两位秘书长,您能说他马天田请咱们吃饭是抬高了咱们的档次吗?” 侯明看着,半天才说:“你真的是为这个原因?” 薛家良委屈地说:“真的,没有别的,我这个人心里有事藏不住,另外我准备跟小孔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这么一次,小心我给她掀桌!” “看你能的?放不下你了?” 薛家良赶忙换了笑脸说:“当然,是没在的情况下,如果您在,我会提前请示您,要不要掀桌?” 侯明看着薛家良,知道他没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但是他不说,自己也不能强迫他说,就起身说道,说道:“你别做梦了,不会有下次了!” 1199、手提袋里有内容 侯明说着,就往出走。 薛家良赶忙拦住,说道:“您别走啊,我还饿着肚子呢,我鼓捣点吃的,咱俩喝两杯?” “你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哼!” 侯明说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薛家良说:“我一点都不困,您回去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给我个机会,陪您喝两杯。” 侯明站住,说道:“明天周一开会,你不是还要下基层吗?半夜喝得醉轰轰的,明天怎么上班?” 薛家良一听,就说道:“那好吧。” 走到门口,侯明忽然转过头,问道:“你是怎么给刘三发的信息?我没见你掏手机呀?”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个呀……我这样跟您说吧,手机上的键盘,我就是闭眼都能发出信息,马天田带着您头前转悠的时候,我掏出手机就把信息发出去了。” “也就是说,从落地开始,你就打算提前退席?” 薛家良嬉皮笑脸地笑着说:“是这样的。” “哼!” 侯明说着,开开门就出去了。 薛家良来不及换鞋,拿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他本想给侯明按下电梯,哪知,侯明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提前按下按钮。 电梯门打开后,薛家良想跟着送他下去,被侯明拦住,说道:“你别假慈悲了,不用你送。” 说完,电梯门就关上了。 薛家良笑着冲他招手再见。 薛家良回到家里,他刚坐在沙发上,盯着烟灰缸里侯明掐灭的半截香烟出神。 这时,传来了门铃声。 他以为侯明拉下什么东西又回来了,都没问是谁,就紧走两步,直接打开门。 他没想到,门外站的不是侯明,而是市政府秘书长藏信。 薛家良请藏信进来,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藏信说:“我坐侯书记的车回来的,他直接就来您家了,我刚才看见他的车走了,才上来。” 薛家良知道侯明不喜欢住在这个家属院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招待所的。 薛家良给藏信倒了一杯水,将刚才的那盒烟递给他,笑着说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大家的兴致,让我给破坏了?” 藏信也笑着说:“差不多,最起码侯书记的兴致没有了,你走后,他非常不高兴,小孔别说话,只要一说话,他就噎她。” 薛家良说:“我感觉到了,他刚才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呵呵,我想到了。” 薛家良问他:“你是不是提前也不知道去那儿?” 藏信说:“我要是知道,怎么都会想法告诉您,就连他那‘特工一号’我都没见过。” 薛家良又问:“老许怎么说?” “有小孔在,轮不上他说几句话。” 听藏信这样说,薛家良就看着他。 藏信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赶忙解释说:“都是男同志,又是周日业余时间,这种情况下,只有小孔一个女同志,活跃气氛,全靠她了。” 薛家良“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他又说道:“我出来的时候,马天田给了我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他的书,他那书的确很重,我懒得带,就没要,后来想想有点不合适,一点都不捧场,也不给人家面子,我这脾气的确该改改了。” 藏信说:“就因为你没带,我们大家都没带,您知道吗,送书是假,里面有两张卡,一张是他们那里的金卡,消费不记账,而且没有上限,另一张是高尔夫卡。” “哦?侯书记知道吗?” “侯书记当时不知道,现在知不知道我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的?” “马天田把我和海生叫出去跟我们俩说了,给每人预备了一份礼物,还说把您份儿让我们捎回来。我和海生意见一致,当时就婉拒了。” 薛家良一听,冲藏信竖起大拇指,说道:“你们做得对,做得对!今晚这桌饭菜就价格不菲,走的时候再要人家的礼物,太不像话了,别说咱没给人家办什么事,就是办了事,也不能要。再说,跟这些企业家打交道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冠冕堂皇地说,人家也不容易,自私一点说,自身一定要干净,不能给这些人留下咱们爱贪图便宜的印象,那样会被他们看不起的,今天平白无故收下他两张卡,明天,他就会从你手里把这两张卡赚回来,甚至不止。” 藏信点点头,果然,薛家良是出于这个心理没要马天田的“手提袋”。 薛家良唯恐自己说得不够透彻,担心自己身边的人理会不深刻,他继续说:“我在省纪委工作几年,办了不少贪腐的案子,也接触了不少贪官,究其原因,都是开始管不住的手,拿了人家的好处就要给人家办事,不给人家办事小辫子就永远攥在人家的手里,人家什么时候揪你,你就会心惊肉跳,这些企业家们,说白了,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儿,他们的宗旨就是以最小的投资,换取最大的利润,跟官员打交道也是这样。” 藏信不停地点头,说道:“您说得极是!” 薛家良意犹未尽,他今晚似乎来了兴趣,接着说道:“你没在纪委干过,只要你在纪委干过两年,就会知道权力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跟宝剑一样,双刃的。我不是小题大做,也不是唱高调,官员,跟商人也好、企业家也好,跟他们打交道真是要管住自己的手,我不知以前的领导是怎么要求你们的,反正在我身边工作,这方面一定要管好自己。” 藏信说:“您没来青州的时候,我是给侯书记当秘书长,侯书记在这方面头脑也是非常清醒的,跟您说的一样,也是多次嘱咐我,要我给他管好这个家,不该拿的,一分也不许拿,谁拿谁负责。安书记也是这样,在这方面要求得特别严。” 薛家良说:“不严不行啊,你是没看到那些落马官员的家是怎么分崩离析、妻离子散的,那个时候,他们不但后悔当初的贪心,甚至还羡慕每个月能领到工资的人,因为,他们犯了事后,不但贪来的财产全部没收充公,还要被双开,负刑事责任,公职没了,一个月固定的几千块钱也没了,临了、临了成了老无所依、老无所养的人,你说凄惨不凄惨?” 藏信不停地点头。 薛家良说:“所以我说我今晚真的不是小题大做,也不是装样子。” 1200、老教授的举报内容 藏信说:“我理解,侯书记尽管不高兴,但是我想他会理解您的苦衷的。” 薛家良说:“他理解会理解,但就是气难消,尽管我知道我的做法欠妥,如果还有下次,我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因为我看得太多了,这心里害怕啊——” 藏信走了后,薛家良又给白瑞德打了电话,问了问曾耕田什么时候手术。 白瑞德在电话里告诉他,明天早上,专家会诊,拿出治疗方案,估计手术就在这一两天。 薛家良说:“德子,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卡上有几万现金,我先给你打过去。” 白瑞德说:“老薛,谢谢你,目前,钱不是问题,我……我真担心……” 白瑞德说不下去了。 薛家良理解,说道:“德子,我明天下乡,先去里宁县,然后顺便去看看。” “老薛,不用,你要是愿意来,等手术的时候来吧,我……怕我承受不住……” “德子,你放心,老爸不会有事,这样的好人要是有事,简直就没天理了!” 白瑞德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挂了电话。 薛家良心里就有些难受。 第二天,因为要看常委会扩大会,薛家良比平时还要早地来到单位。 他知道侯明不会这么早地来,上楼的时候见到了陈海生。 要说机关里最忙碌的干部就是陈海生和藏信了,没有人比他们两人更事无巨细的了。 即便是节假日,他们也会到单位来,没人给他们排班,但他们却天天到岗。每天有批不完的文件,有处理不清的上传下达,有招待不完的上级客人,有安排不尽的领导指示…… 他来到办公室,方洋正在拖地,看见市长来了,说道:“市长,您早,我把地擦完就好了。” 薛家良不忍心破坏他的劳动,就说:“不急,你慢慢擦,我先去会议室愣两分钟。” 方洋说:“不用不用,您踩脏了我再擦。” 薛家良说道:“等地板干了我再进来。”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是宋鸽给他发来的信息。他拿着手机就往会议室走。 来到会议室,他仔细看着这条信息:薛大哥,我爸的确举报了刘仁,他说他直接给最高纪委和教育部写了举报信,也给省教育厅写了举报信,就是没往市纪委和省纪委寄。你如果方便可以随时打我手机,我的电话是…… 薛家良来到会议室,关上门,他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宋鸽应该是已经送完孩子正在去上班的路上。于是,他就给宋鸽打了电话。 宋鸽接通了电话,说道:“你看到我的信息了?” 薛家良说:“是的,看到了,你是不是送完孩子了?” 宋鸽说:“我没送,卢拓送了,他上班早,就顺便把孩子捎过去了。” “哦,我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父亲举报刘仁什么事?” “这个……说来话长,你有时间听吗?” “你简单说。” “好。原因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是因为邵院长去省委党校学习,刘仁擅自做主,强行收回小仓库,不但不规还剩下的租金,还拿卢拓的事羞辱我爸爸,我爸爸说卢拓违法违纪他受到了应有的处分,并且主动投案自首,他起码还知耻,而有些人,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还洋洋自得,不但不知耻还以丑为美,恃强凌弱,他有必要教训一下这样的人,于是就实名举报了他。” 薛家良听了半天,宋鸽叙述的都是原因,没有说举报内容,就问道:“举报他什么?” 宋鸽说:“一共四条,举报刘仁学术造假、论文造假、学历造假、年龄造假。” “还有别的吗?” “别的似乎没有了。”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好,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你及时给我打电话。” “对了,我爸说这件事不要你插手,他之所以没给市纪委和省纪委写信,就是不想让你插手,另外,他举报的内容都是针对刘仁本人,不针对学院,也没有涉及学院其他人。” 薛家良说:“好,我心里有数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就起身离开会议室,回到市长办公室。 方洋正在给他泡茶。 薛家良说道:“侯书记来了吗?” 方洋将茶杯放到他面前,就跑到窗户前往外看,说道:“车在。” 薛家良看了看表,一会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每次在开会之前,侯明都要和薛家良提前通个气,无论大事小事,这次也不能例外,薛家良照常要去跟侯明照个面,就一些会议内容统一思想。 他来到侯明办公室,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拉开,侯明的秘书站在门口,说道:“薛市长,书记正要找您。” 薛家良走进来,侯明正在低头往本上写着什么,看见他进来了,指指沙发,示意他先坐会。 薛家良仔细观察着侯明,发现他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而故意别扭他,还是在开会前照常让秘书去叫他。他觉得自己做得也非常好,不等侯明召唤,主动来找他,这样,两个人的心中就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有什么阴影存在了。 侯明写完后,放下笔,说道:“一会我准备在会上讲这样几件事,你过来看下。” 薛家良起身,坐在侯明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在本子上列的提纲,其中就有在省纪委的督促下,市纪委成立调查组,调查青州师院副院长刘仁的问题。 薛家良一怔,说道:“您已经知道了?” 侯明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告诉我,难道市纪委的人也不跟我汇报吗?” 薛家良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但是没来得及跟您说,而且又是学校的事。” 侯明说:“关于这事,我可以在会上讲一下,但不具体讲。” “我同意。”薛家良说道。 侯明又说:“还有一个需要跟你商量的就是宏兴街道办主任周东强的事,既然孔思莹已经当场宣布撤他的职,我认为还是该支持一下,昨天许书庭正式跟我汇报了这个情况,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薛家良说:“我同意撤职,这事,西营区委有权处置。” 1201、撤职而不是停职 侯明说:“你别急着同意,我让你来就是想请你就这事发表一下意见,你说这样会不会助长下边的干部动不动就撤下级的职务?” 薛家良想了想说:“一般不会,小孔这样做当时也是有她的理由的。” 侯明说:“理由的确有,据许书庭调查,周东强那天上午,就上班的时候在单位露了个面,后来就被狐朋狗友请去打高尔夫去了,中午又给他接风,他也喝多点,这才敢跟孔思莹耍酒疯,你说是停职检查好还是就撤了他的职好?” 薛家良问道:“小孔最后是什么意见?” “她?”侯明不满地说道:“她惹了事就不管了,就把问题推給了许书庭,许书庭当然要征求市里的意见了。” 薛家良说:“按说,区委有权做主。” 侯明说:“是有权做主,但区跟下边县市还是有所区别的。” 薛家良点点头说:“我明白,我同意撤职,而不是停职。” 侯明又问道:“这样会不会给小孔造成不好的影响?因为她是由市机关空降到区里的干部。” 薛家良说:“如果许书庭反应的情况属实,周东强这个人必须撤职。眼下不用说其它工作,就是城市拆违这项工作都到了关键时刻,老林还是副市长呢,比他一个街道办主任级别还高,又怎么样?您问问他这两天休息着吗?更别说他一个街道办主任了,还敢上班期间打高尔夫,我看,这事够得上立案调查的条件了,他打高尔夫的钱从哪儿来?是拿他自己的工资去打吗?都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即便不立案,也要全市通报,眼看这一年过去了一半时间,基层还有这样松松垮垮不守纪的干部,不撤职还等什么!这样的干部有一个撤一个,有两个撤一双!” 尽管昨天晚上薛家良晒了孔思莹的台,但在这件事上,他不含糊,必须要支持基层干部的工作,并且,也是树立政府干部形象给孔思莹立威的时候。 听薛家良这样说,侯明下了决心,说道:“好,这件事就这样处理,撤职、通报批评,暂时不追究他其它问题。” 本想一个小时结束的会议,却一下开了两个小时。 今天的会议内容很多。正式成立新城建设指挥部、市纪委正式调查副院长刘仁造假问题、孝先家具厂最后敲定落户西营区、城市拆违要在月底完成、批准西营区委对周东强的免职处分,等等。 会议散后,作为新城建设工作主抓者、常务副市长林金水却黏在薛家良的屁股后面,跟他进了办公室,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说道:“薛市长,这项工作您还真让我主抓啊?我行吗?” 薛家良说:“不是我让你主抓,是刚才常委会上决定的,要在月初召开各个成员单位扩大会议,拿出具体方案,在下次召开的政府班子会议上要进行研究,至于你行不行,要问你自己。” 薛家良一边说,一边会宿舍拿出一个大包,他将随时换洗的衣物塞进包里。 林金水一看,就说道:“您现在就下乡吗?” 薛家良说:“是啊,前两天政府班子会上我不是说了吗?” “那……您带这些衣物,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薛家良知道林金水没有底,看着他说道:“谁说我不回来,不过今天有可能不回来,我晚上顺便要去北京办点事。你这几天集中精力,将城市拆违工作尽快扫尾,如果这项工作结束不了,你也要抽出来,全力铺在新城项目上,让李兴接替你。” 林金水说:“您这是要把我这块废铁变成钢啊!” 薛家良看着林金水,说道:“如果你实在难以胜任,我建议你请辞。” 林金水说:“不能,我就是卖了老命也要往前拱,人,不能不知好歹。”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后面跟着副市长李兴和秘书方洋。 藏信说:“市长,都准备好了。” 方洋过来,拎起薛家良的衣物包,他检查了一下,又回到里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洗漱包和一只皮箱,将这些东西统统塞进皮箱,将办公室所有的窗户关闭,文件柜上锁。 薛家良看着李兴说道:“李市长,林市长,就按上次咱们班子会上定的方案进行,下来你再跟老林你们仔细研究研究,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兴说:“您放心吧,有事您随时招呼我们。” 薛家良这次调研的主题就是如何大力发展县域经济。 随从人员他只带了政府秘书长藏信和秘书方洋,轻车简从,为的就是减轻基层接待负担,这也是年初市委制定转变机关工作作风若干条中其中的一项。 条例中规定:领导下乡调研,禁止搞远接近送、鸣锣开道这一套,如果需要现场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再根据需要,临时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现场办公,共同研究制定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并对领导随从人员、用餐标准进行了严格限制。 薛家良到青州任职已经快一年了,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将全市基层县市走个遍,摸清基层县市的底码,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每天被日常事务所累,只在去年走访了三四个山区县,还是因为给水工程的事,他决定,今年必须走完全市大部分基层县市。 作为政府市长,不能局限于坐在办公室听汇报,还要深入基层,哪怕是走马观花,也比在办公室单纯听汇报强。 走出办公室,他跟藏信说道:“你们先上车,我去趟侯书记办公室。” 他来到侯明办公室,侯明秘书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市长薛家良来了。 “薛市长,您找侯书记?” 薛家良一怔,就知道侯明办公室有人,问道:“谁在里面?” “西营区委许书记和孔区长。” “哦——”薛家良明白了,就说道:“那好,我不进去了,告诉侯书记,我走了,有时让他随时打电话。” “好的,我一定转告。” 就这样,薛家良只带了秘书长藏信和秘书方洋,就踏上了调研的路途。 1202、今天不喝酒 薛家良到达里宁县的时候,早就过了中午12点。 里宁县委一班人,没敢去界口接,只好等在县委招待所的大厅里。 里宁县委和县政府一把手都是在年初调整班子中新调整的,县委书记是原天水县委书记曹厚。 县长童磊,是里宁县原县委副书记的,是侯明调到青州市政府的第一任秘书,今年34岁,比娄朝晖还小三岁,是这次提拔上来的年轻干部中其中的一员,小伙子长得英俊,人也机灵,工作有干劲也有热情,懂套数,也很有经济头脑,是侯明比较满意的年轻干部之一,也是市委重点培养的人选。 当初决定就地提拔童磊的时候,侯明却为谁跟他搭档的问题犯了难。 自己的秘书,脾气秉性他了解,童蕾年轻,在工作上有想法、有闯劲,仕途又是一帆风顺,难免他今后翘尾巴。 要想让童蕾在仕途上健康、安全地成长,就必须给他找一个德高望重、作风扎实、政治可靠的搭档,起到控制和约束他的作用。 但是派谁去任里宁县委书记呢?侯明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调整前夕,他跟薛家良说出自己的想法,要薛家良帮助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薛家良的脑袋里立刻就想到了天水县委书记曹厚,他的理由是,曹厚是老牌县委书记,也过了厅级干部的提拔年龄,为人厚道,实干能力强,更主要的是思想作风过硬。通过上次视察给水工程,薛家良认为,这个人非常可靠,在几个县中,只有天水县工程进度最慢,但他们的工程做得最实在,夯实了每一步,无论是曹厚还是县长阚斌,都给薛家良留下了积极印象。 由于薛家良初来乍到,且不管人事工作,所以,在拟定调整干部名单的时候,薛家良并未提起过这两个人,既然侯明主动征求他的意见,他便向侯明推荐了曹厚和阚斌。 侯明当时一拍脑门,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曹厚呢?老曹在山区县工作时间太长了,是该出来了,正好,里宁县下半年将撤县建市,老曹尽管过了提拔年龄,但让他弄个市委书记当当,也是对老实干部的一种别样的待遇吧。” 就这样,曹厚从天水县调到里宁县任县委书记,跟童磊成为搭档,天下县县长阚斌接班曹厚成为县委书记。 说真的,干部调整过去了四个多月了,薛家良还从未主动下过一次基层,因为刚调整完后,他不好立刻下去,以免给造成笼络人心的嫌疑,等侯明有重点地走了几个地方后,薛家良才开始下去,这也是他的良苦用心之一。 此时,里宁年轻的现在童磊,一直站在招待所大玻璃门的后面,眼睛紧盯着外面。县委书记曹厚则坐在沙发上,利用这段时间在批阅文件,县委办公室主任则靠在他的旁边,弯腰看着。 这时,就听童磊说道:“曹书记,来了,来了。” 童磊说着,拉开门就往出走。 县里其他几位副职则没有跟着他走出去,他们都回头看着曹厚。 曹厚摘下老花镜,稍愣了一下,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办公室主任,这才起身往出走。 县里其他几位副职,跟着曹厚后面。 薛家良的车,直接开到了门口,这个时候的童磊止住脚步,他没有立刻去拉薛家良这边的车门,而是在等后面的曹厚。 曹厚来到快步来到车跟前,伸手拉开了车门,与此同时,童磊早就绕到另一侧,给秘书长拉开了车门,其他几位班子成员则站在曹厚的两侧。 曹厚一只手扶着车门,一只手遮在市长的头上,以免磕着市长。 薛家良下了车,他一只手去抻后面的衣服,一只手跟曹厚握手,说道:“曹书记,又见面了。” 曹厚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是啊、是啊,您辛苦了。” 童磊这时走过来跟薛家良握手,说道:“市长您好,一路辛苦。” 薛家良握着童磊的手,打量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县长,说道:“是不是让大家等急了,我是开完班子会没敢耽误上车就来了。” 薛家良说着,转脸跟后面的班子成员握手,他每握一位,曹厚就在旁边介绍一次,等逐个介绍完毕后,曹厚说:“薛市长远道而来,先到房间歇歇,洗把脸。”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不用歇着了,我们方便一下,马上开饭,两点准时听汇报。” 听了他这话,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去看表,现在已经快12点半了。 童磊说:“如果这样的话,就先请到餐厅吧,那里也可以简单洗洗。” 到了餐厅后,薛家良直接进了洗手间,等他洗手出来后,就看到餐桌上早已摆好饭菜。其中一个人正将一箱酒往桌下藏。 薛家良笑了,说道:“曹书记,童县长,那酒别藏了,我都看见了。鉴于时间有限,酒,中午一滴都不喝,咱们直接吃饭。” 曹厚看着藏信,藏信说:“听市长的。” 童磊这时候说道:“薛市长,昨天下午我们就接到藏秘书长的电话了,严令中午上酒,既然如此,就直接上饭,晚上再陪您喝。” 晚上的时间,早就被薛家良安排出去了。他忽然想到,临来的时候,他告诉侯明的秘书,让他转告侯明,方便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薛家良不准备对他隐瞒曾耕田去北京看病的事,况且,如果他不告诉侯明,自己去北京探望也不合适,无论是从弟兄角度还是从搭档角度来说,这样做都有悖常理。 由于没有酒,里宁县的同志们忽然觉得这顿饭不知怎么吃了,吃得就比较别扭,饭桌上的气氛就比较沉闷。 薛家良不管那些,他端着饭碗吃得很爽,很快一碗米饭就下肚了,又拿起一个小花卷。 曹厚见薛家良吃得很爽,就不停地用公共筷子给他夹菜。 薛家良笑了,说道:“曹书记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总给我夹菜,我吃着不自在,再有,我一会就吃饱了,你还没吃,我看下午你有没有精力汇报?” 1203、探望领导是有学问的 曹厚笑了,放下这双筷子,拿起自己的筷子,这才开始扒拉着米饭吃。 童磊也笑了,他见大家都默默地吃着,就说:“别说,桌上没酒,这饭还真吃着别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家良说:“本来古人就说‘食不语、寝不言’,这是有科学道理的,就是不让你吃饭说话,现代人倒好,非要整出个无酒不成席的说法,还给酒整出一套文化,如果没事还好,三五知己喝几口,增进感情,但工作之余喝酒的确耽误事,西营区一位街道办主任就因为中午喝了酒,新区长视察工作,一问三不知不说,打哈流泪,提不起一点精神,被区委撤职了。我不反对喝酒,我本人也好喝两口,但在有工作任务的前提下,绝不能喝酒,太耽误事。” 两点整,薛家良此番调研第一站第一个汇报会正式开始。 没有繁文缛节,开门见山,曹厚首先介绍里宁县的基本情况和目前正在进行的各项工作情况,重点汇报今年准备着力发展县域经济、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几项具体措施。 童磊详细介绍了目前支撑里宁县经济的几大支柱点。 这时,方洋将电话递给薛家良,由于正在听汇报,薛家良本不想接,方洋小声说道:“是侯书记。” 尽管方洋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童磊也止住汇报。 薛家良接过电话,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他说着,拿着电话就要进了洗手间,童磊跟在他的后面,说道:“薛市长,这边请。” 童磊说着,就推开墙上的一扇门,原来这里是一个小型会客间。 薛家良进来后,童磊就退了出来,关上房门。 薛家良说道:“侯书记,我, 家良。” 侯明说道:“是不是正在听汇报?” “是的,刚开始。” 侯明说:“这么早就开始了,我还以为你怎么要休息会呢。” 薛家良说:“没有休息,到这就快12点半了。” 侯明说:“我听秘书说你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刚喘口气,什么事?” 薛家良这才跟侯明说曾耕田在北京住院的事,不过他没有说曾耕田是什么病。 侯明显然不知道这事,他诧异地问:“什么病?” “可能是肠息肉吧?目前还没有确诊。” “你是听德子说的?” 薛家良只好说:“是的。” “什么时候手术?”侯明继续问道。 “有可能明天上午吧,我还没跟德子联系。” 侯明又问:“老安知道这事吗?” “这个……他应该还来不及知道吧?” 侯明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薛家良说:“我跟德子的关系,肯定要去医院看看,如果您来的话,我就等你一起去,如果您今天不来,我晚上去看,这边离他住院的地方也近。” 侯明想了想说:“这样,我问问老安,有结果再给你电话。” “好。” 薛家良知道,这种事,侯明不会跟自己一起去的,安康是曾耕田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跟安康去最好,而他薛家良,是因为德子的关系,当然,还有龚法成的关系。 探望生病的领导,是件私密的事,跟什么人去也是有学问的,领导的病情都是保密的,如果这个时候你跟什么人在一起出现,就说明你们的关系是非常是没得说的,当然,只限于领导病情不公开的情况下。 侯明挂了电话后,重新回到会议室的座位上,他打量了一下全场,跟童磊说:“童县长,继续吧。” 汇报会结束后,薛家良在曹厚和童磊的陪同下,有参观了里宁县很有影响力的两家本地企业和一家中直企业。 里宁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全程跟踪采访。 参观结束后,薛家良谢绝了企业的宴请,在回招待所的途中,想到里宁县电视台今晚就会将他下基层的事报道出去,赵志华一定会看见,但今天他可能抽不出时间去看他了。 想到这里,掏出电话就想给赵志华打过去,这才发现有一条侯明发来的信息:家良,你先去看曾主任吧,我跟老安一起去,有可能明天下午去。 薛家良回道:“明白。” 回到招待所,薛家良主持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根据里宁的汇报和下午的参观,首先肯定了里宁县这几年在发展壮大县域经济和招商引资方面做出的努力,然后他提出了几点建议,都是围绕经济建设讲的,他特别强调指出,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不要忽视农业产业经济,根据里宁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种养殖业也是很有发展潜力的。 总结会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由于藏信已经跟曹厚说明晚上市长还要去北京办事,晚餐不在里宁吃了,怎奈太阳都落山了,晚餐只好继续在里宁吃。 由于时间关系,晚餐极其简单,作陪的只有曹厚和童磊。仍然没有喝酒。 由于陪同人员范围的缩小,薛家良跟曹厚和童磊谈了市委书记侯明对青州最北端县寄予的厚望,对县委县政府两位当家人寄予的厚望。 尽管这是纯粹意义上的形而上的东西,但薛家良必须还要这样说,这就是套路,官场自由官场那一套的游戏规则,许多形而上学的东西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内容,如果你不慎违背了这些规则,就有可能给日后自己的仕途之路埋下隐患。 薛家良也不能免俗,没到一个地方,没当和基层领导谈话的时候,都要表现出一种姿态,这种姿态就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市政府,都要和市委保持一致。 这是最大的政治! 从里宁招待所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他决定给赵志华打个电话。 赵志华接通电话后说道:“家良,是不是还在里宁?” 薛家良一怔,问道:“您怎么知道?” 赵志华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刚看完电视。” 薛家良没想到,一个县级电视台的记者,动作如此神速,电视都播出去了。 1204、悲伤自责的白瑞德 薛家良说:“我原本想抽出时间去看您和嫂子,怎奈,提前安排事了,马上进京,所以这次看不了您了,只能下次了。” 赵志华说:“理解,那娘俩怎么样?” 薛家良说:“那娘俩吃得饱睡得着,脸蛋都跟气儿吹的一样。” 赵志华笑了,说道:“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方便,你嫂子给弟妹预备出一篮子鸡蛋,总是陈的换新的,新的变陈的。” 薛家良说:“今天肯定没时间去拿了,改天吧。” “好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挂了吧。” 他刚挂了赵志华的电话,侯明又打进来了。 侯明说:“家良,你现在哪儿?” 薛家良说:“我已经在去北京的路上。” 侯明说:“是这样,我刚才给老安打了个电话,他正在党校学习,哪天去医院不敢定,要不,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 薛家良在心里笑了一下,说道:“您等我电话,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好吧。” 侯明挂了电话。 薛家良在心里说道,安康在党校学习,肯定不会跟侯明一起去看,他肯定会跟在京的官员一起去看曾耕田,即便安康不在党校学习,十有八九也不会跟侯明一起去医院探望曾耕田的,他或者会和省领导或者和他们共同的朋友去医院探望,这么私密的个人行为,和你侯明一块去不大可能,其中道理谁都明白。 到了灯火通明的都市,薛家良吩咐刘三,将藏信和方洋放在一家宾馆,薛家良嘱咐藏信和方洋,让他们给他开好房间,晚上不必等他。 半路上,薛家良给白瑞德打了电话。 白瑞德说:“家良,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薛家良说:“是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今天去里宁下乡……” “我知道,我是问你都谁跟你来的?” “就我和三儿,还有秘书长和秘书,他们去宾馆了。” “好吧,我去门口接你。” 等薛家良的车子驶进医院,就看见白瑞德正等在门口,他看见薛家良车子进来了,就拉开车门坐上车,说道:“三儿,把车开到停车场,我也缓解缓解。” 薛家良说:“我来是看叔叔的,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白瑞德说:“你叔叔你有一干人陪着呢,你还是陪陪叔叔的儿子吧……我从前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饭……”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薛家良这才知道白瑞德的压力太大了,他不再说什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一天都没喝酒,咱们找个地方喝两口?” 白瑞德点点头。 他们来到附近一个24小时营业的酒店,服务员将他们领进一个面积不大,但装修非常考究的单间里。 薛家良拿过菜谱,他没有征求白瑞德意见,就递给刘三,说道:“去,点几个口味既清淡又有营养的菜,给你白哥补补身子。” 刘三干这事早就驾轻就熟,他很快点好了菜,没给他们上白酒,而是自作主张上了无醇冰镇啤酒,给他们倒上。 白瑞德看着冒泡的酒杯,苦笑了一下,说道:“三弟呀,哥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是你别忘了,人心里有事,就是凉水也能喝醉,你莫不如就给我们上一瓶地地道道的老白酒。” 刘三没吭声,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兄弟呀,你也真瞧得起这些酒商们,你以为无醇就真的没有醇了,我告诉你,我刚学喝啤酒的时候,就是喝无醇啤酒喝醉的,你还别不信。” 白瑞德冲他摆摆手,说道:“不谈这个了,老薛,老爷子的手术时间定了,明天上午午十点开始。” 薛家良问道:“又进一步确诊了吗?” 白瑞德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老薛,咱们省人民医院那也是堂堂的三甲一等医院,何况,这种病确诊并不困难。” 薛家良说:“我的意思是说堂堂的部队权威医院,这么快就决定手术,他们就凭咱们地方医院的诊断吗?” “当然不是,肖旭和秘书带来了医院所有的检验资料和影像报告,当然,必要的检查他们也一直在做,前天下午住院后,茅苗家就找了熟人,一直在做检查和准备工作。” 薛家良点点头,端起酒杯,说道:“德子,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这块石头算是压在你心上了,我想挪到我心上也做不到,来,敬你,我们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最后的事就交给医院和时间了……” 谁知,本是劝他宽心的话,白瑞德听了后居然双手捧住脸,双肩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薛家良慌了,但又不知怎么安慰他,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你要相信医学,这种病最近很多,而且生存十年以上的有的事,你不要过分担心……” 白瑞德哽咽着,抽泣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凡是得癌的人,都生过大气,有过大的不开心,他这辈子,没向任何人低过头,但这辈子却向我和妈妈低头了,妈妈的问题我是晚辈不去评论了,我就说我,我怎么这么混,那段时间,以跟他作对为乐事,擅自更名改姓不说,处处拧着他,我要是知道他……他……” 话没说完,白瑞德就抱头趴在桌上呜咽开来。 一个男子汉,为老父亲的病而深深自责,他哭得是那么的惊天动地。 也许,他需要的就是发泄,就是流泪,所以,薛家良没有劝他更多,只是默默地陪着他流泪。 半天,白瑞德才慢慢止住哭泣,抬起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薛家良也默默地陪着他喝干了杯里的酒。 刘三拿着酒瓶,倒也不好,不倒也不好,他就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将两只杯放在一起,说道:“三儿,倒吧,我们俩人一人不能超过两瓶,总量你控制。” 刘三点点头,这才起身给他们倒酒。 白瑞德红着眼睛说:“一人两瓶我喝不了,尽管……我很想一下子喝醉了,最好明天下午再醒,但是……我不能将老爹扔在医院不管,所以,再喝一杯……就……就不喝了……” 他说完,又捧着脸抽泣开来。 1205、狼狈为奸是对的 这顿饭,他们吃的时间不长,薛家良陪着白瑞德回到医院。 此时,已经很晚了,病房外的走廊里,曾耕田的秘书坐在椅子上在打盹,病房里,肖旭和茅岩在。 薛家良和白瑞德进来的时候,曾耕田正在冲他们俩人发脾气,意思是让他们都回去睡觉。 曾耕田看见薛家良后,怔住了,半晌才说:“薛家良,你终于来了,我还说找你跟你老丈杆子算账呢?如果不是你们爷俩里通外国、狼狈为奸,何至于我躺在这里,这么点小病,咱们省医院的实习生就办了,还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我回去后,非得找那个老东西算账不可!” “爸——”白瑞德早换成一副轻松的模样,笑着说:“幸亏您来这里了,如果在省里,您这病真让实习生办了,您就真的是毁了实习生、毁了带实习生的大夫了。” “我、我怎么毁他们了?”曾耕田一时没理解。 白瑞德说:“您想想,实习生有处方权吗?有手术权吗?您说您不是给他们找事吗?医院里哪个实习生不是家里苦哈哈的供出来的,这要是让您毁了,一辈子的学都白上了。” “哈哈。” 白瑞德的话逗得薛家良和茅岩大笑,就连平日总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肖旭都把脸扭一边笑了。 薛家良随后嬉皮笑脸地说:“叔叔啊,听怀德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和我老泰山狼狈为奸还对了,要不您得害多少白衣天使呀?” 听薛家良这样说,曾耕田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等他笑毕,茅岩说:“德子,今天晚上这么多人在这没有意义,让我说,你们都回去,今天晚上我在这里……” 不等白瑞德说话,曾耕田就说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回去,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我,小肖留下,其余的你们是宾馆的回宾馆,是家的回家,别在这浪费时间。” 白瑞德反对,他说:“爸,我哪能回去,让小肖回宾馆休息,我陪着您,另外,明天早上还有很大术前的手续要办,要签字什么的,我留下。” 曾耕田说:“我已经跟大夫说了,我清醒得很,所有需要签字的都由我自己签,不用你们。” “爸,您怎么总是跟我顶嘴呀,您明白的时候您签,那一打麻药您还能签吗?” 薛家良见白瑞德要急,就暗暗捅了他一下。 曾耕田非但没计较儿子的话,反而说道:“这你就不了解小肖了,无论你们谁留下,他都不会离开的。” 肖旭点点头,还冲曾耕田伸出大拇指。 茅岩说:“既然如此,就听叔叔的吧,小肖留下,德子,你跟我回家吧。明天早上咱们早点过来。” 白瑞德说:“哥,你回吧,我留下,万一晚上有家属的事,找不到我怎么办。” 曾耕田说:“有不了事,你赶紧跟茅岩回去,我孙子晚上要是找爸爸怎么办?” 白瑞德刚要说话,薛家良说:“德子,听曾叔叔的吧,小肖留下,有事随时打电话,在为这个事争竞就半夜了。” 就这样,大家离开医院。 白瑞德说:“老薛,要不你跟我去家里住?” 薛家良说:“不用,我们就住在附近,万一你明天有事来晚了,我还可以顶上。” 茅岩说:“我同意家良说的,我明天白天来不了,晚上我来陪床。” 白瑞德说:“明天晚上我在,你尽管去忙。” 薛家良跟茅岩和白瑞德挥挥手就率先上了车,白瑞德和茅岩各自开着车跟在他的后面。等到拐弯的时候,刘三刚要按喇叭跟他们示意,忽然想到这里条路上不让鸣笛,手就松开了。 薛家良降下车窗,向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茅岩和白瑞德挥了挥手。 回到宾馆,藏信和方洋还没睡。 方洋说:“这里的房间爆满,只剩下15层一个标准间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藏秘你跟我一个房间,晚上有事想跟你说,三儿和方洋在一个屋子吧。” 藏信一听,拎着自己的包就随薛家良走了出来。 来到另一个房间,薛家良洗澡换完衣服后跟藏信说道:“按照计划,我们明天调研的单位是哪儿?” “平水。” 薛家良说:“是这样,我明天得留在这里,你和方洋去平水怎么样?” 从在车上听到薛家良跟侯明的对话中,藏信知道,书记市长明天肯定会在北京见面,他们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但薛家良不说,作为他是绝不能问的。 藏信想了想说:“我和方洋去没有问题,只是您要不要提前给平水打个电话?” 薛家良点点头说:“好的,这会打太晚了,明天早晨你提醒我。” “那……明天晚上?” 薛家良说:“明天再定,对了,我要给侯书记打个电话,差点忘了。” 他说着,就给侯明拨通了电话。 侯明似乎正在等他电话,没容铃声响完就接了:“家良,情况怎么样?” 薛家良说:“是这样,前天下午就住院了,明天上午九点手术,我明天让老藏和方洋去平水继续调研,我留在这里,您什么时候能到。” 侯明想了想说:“明天上午我安排了事,下午吧,我差不多下午三点之前能到。” 薛家良说:“好,我等您。” 旁边的藏信已经听出,有个人生病住院,还是书记和市长共同的朋友。他忍不住问道:“市长,是什么人住院了?” 薛家良说:“既然咱们一块出来,这个事我也不瞒您,是曾主任住院了。” “耕田主任?”藏信说道。 “是的。” “什么病?” “很不好的病。”薛家良不忍说出那个字。 藏信说:“多好的干部,怎么会……怎么会……” 薛家良说:“这件事目前保密,就连省领导也只有我岳父和岳书记知道。” “我懂,我懂。”藏信又说道:“那次您和夫人落水,天不亮他就坐着车赶来了,那个急呀,见几个武警战士动作慢,他就毫不客气地冲着他们吼,那嗓门大得很,用惊天动地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1206、龚法成半夜赶来 薛家良说:“是啊,他跟我岳父是世交,上次我们被洪水冲走,侯书记担不起这个责任,又不敢告诉我岳父,,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也不敢告诉我岳父,在省城就坐不住了……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别看铁面无情,内心的感情丰富着呢!” “那是那是,如果情商不高的人,是到不了那么高的位置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藏信和方洋坐上刘三的车就离开京城,前往平水县继续调研。平水县的情况,薛家良是知根知底的,就是他不亲自去,情况掌握得也差不多。 薛家良送走他们后,想到侯明下午来,就没有退房。 他洗漱完毕后,就给岳父龚法成打了个电话,他想告诉岳父,今天九点曾耕田就要手术。 哪知,岳父接到他的电话居然说道:“家良,你已经在医院,正在跟你曾叔叔唠嗑。” 薛家良一怔,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龚法成笑呵呵地说:“我后半夜说什么也睡不着了,梦到这个老同志,他自己想要去见马克思……” 龚法成的话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里曾耕田扯着嗓门说:“你才去见马克思呢!” 龚法成笑着继续说道:“你说他要去马克思就去见吧,哭着喊着非要拉上我,你说他这个人多么不仁义,我做梦都梦到他的好处……” “爸——”薛家良小声说道:“曾叔叔这么重的病,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谁说不吉利?这话是最吉利的,不信让他自己说——” 龚法成一定是将电话给了曾耕田,话筒里,立刻传来曾耕田爽朗的声音:“家良呀,你爸现在怎么恶心我,我都能接受,你想想,他这一辈子差不多一直都受我的压制,冷不丁知道我得了要命的病快不行了,他还不赶紧恶心我两句?万一我从手术台上下不来,他不就没机会报仇了对不对?所以说啊,他说什么我都不介意,就让他过过嘴瘾吧——” 听到这里,薛家良突然鼻子就是一酸,他声音有些哽咽着说道:“叔,您别这样说,您会没事的,我爸是在逗您开心。” “这孩子,还动感情了,法成,你惹的事,给你说吧。” 龚法成接过电话,说道:“家良,没事,我陪他待会,你们可以晚点来。” “好——” 薛家良挂了电话,他揉了揉鼻子,暗自责怪自己刚才不该动感情,曾耕田就要上手术台了,一切后果都是未知的,自己不该影响他。 想到这里,他有些自责,走进洗手间,去洗了眼睛。 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手机的指示灯闪烁,走进一看,是宋鸽给他发来一条信息:昨天上午,纪委的人已经找爸爸谈话,晚上,刘仁老婆带着他老母亲来家里,求爸爸放过刘仁。爸爸说,现在已经见官了,局势发展他已经左右不了了,刘仁老婆和他老母亲就对爸爸破口大骂,还懒在我家里不走,说如果刘仁有事,她们一家老小就住在我家,并且对爸爸进行威胁。薛大哥,他们不会报复我爸吧?我今天都没让卢拓去上班,让他在家保护爸爸,怕爸爸受到人身伤害。 薛家良回道:别听他们瞎咋呼,不敢对你爸爸怎么样的,如果是人身伤害,那就是刑事犯罪了,他们不会这么愚蠢的。 发完信息,薛家良不等她回复,就往出走。 他来到餐厅吃了免费早餐后,就向医院走去。 他没有打车,而是尽情享受首都街头早上干净的空气。 这时,他接到了公然的电话。 公然说道:“你在干嘛?” 薛家良笑了,因为他此时已经听到女儿哼哼唧唧的声音了,就答非所问地说道:“女儿也醒了?” 公然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她说话了。” 公然笑了,就将电话放在女儿的嘴边,说道:“乖,大声说,你爸爸在电话那头听着呢。” 女儿见妈妈在逗她,反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而是专注地看着妈妈,就把小拳头塞进了嘴里。 公然笑了,说道:“乖,你爸在等着听你说话,你也太不配合了,小心他回来打你小屁屁。” 听到这里,薛家良的心都花了,他说道:“不许这样吓唬她。” 公然笑着说:“看你护犊子的劲儿,她还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她能从你说话的情绪和声音里判断你的不友好,甚至恐吓。” 公然笑了,说道:“好好好,我注意,以后绝不这样恐吓你闺女了。” 自从生完孩子后,薛家良乃至于身边的人,都觉得公然的脾气变得温柔了。 薛家良说:“大早上打电话有事吗?” 听薛家良这样问,公然的口气立刻沉重了,她说:“老薛,据卜姨讲,爸爸两点多就走了,他赶着去看曾叔叔去了。” “是的,我刚才打电话,他已经到医院了,再有几分钟我也到了。” “九点做手术是吗?” “是的。” “老薛,曾叔叔不会有事吧,这两天我光在网上查这个病的资料了。” “你不用担心,什么都一样,只要积极治疗,只能是好处多于坏处。”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 “你能不能讲点理,你问我这个问题,你说我能怎么回答你,我又不是大夫,就是大夫,也不能随意回答你这个问题呀。”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担心他老人家……如果不是这个小不点,我早就去医院看他了……” 薛家良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出,赶忙拦住她说道:“你千万别来,别忘了,你还在月子里,咱这个小不点一天都离不开妈妈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才没去,不然这会早就开车在路上了。” 薛家良说:“上午手术,谁来都是在外面等,就是皇上的二大爷也得在手术室外边等,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 “你在家好好带孩子,我随时给你发布消息。” “好。” 薛家良感觉公然似乎还有话说,就问道:“你放心,我会把你对他挂念告诉他的。” 公然说:“那你就告诉他,就说……就说然子等他回来,筹备老年摄影展。” 1207、发发慈悲留下一点时间 薛家良知道公然跟曾耕田一家人的感情,就说道:“好的,我快到了,你好好带孩子,我会把手术情况告诉你的。” “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惦记的。” “好的。” 等薛家良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白瑞德和茅苗在走廊里,白瑞德用手捂着嘴,正在低声讲电话。 薛家良说:“茅苗,你应该去上班,这里真的用不着这么多人。” 茅苗说:“我知道用不上我,但是我不放心……他。”茅苗说着,就看了一眼白瑞德。 “他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茅苗又看了一眼白瑞德,凑到薛家良跟前悄悄地说道:“昨天到家……他哭了……哭得我非常伤心……” 薛家良看了一眼白瑞德,就见他的眼睛的确红肿着。他又问道:“谁在房间里?” 茅苗说:“龚叔叔和妈妈,我婆婆。” 薛家良说:“怎么把白姨弄来了,不是让她跟着白着急吗?” “是爸爸让她来的。” 薛家良看着她。 茅苗又解释道:“是我公公让她来的,说有几句话要跟龚叔叔和妈妈说。” 薛家良明白了,曾耕田这是在处理后事,他唯恐自己下不了手术台。 这时,白瑞德讲完电话走了过来,他说:“是爸爸、茅书记打来电话,问了问情况,他大概晚上才能抽时间回来。” 薛家良看着他红肿的双眼说道:“德子,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慌,你一慌,就会传递给叔叔,就会加重他的感情负担……” 白瑞德听他这么说,眼圈又红了,赶紧冲他摆摆手,说道:“老薛,不要说了……” 薛家良不再说下去了,他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茅苗的眼圈也红了,说道:“德子,你是我们全家的主心骨,你不能总是这样悲伤。” 白瑞德揉着眼睛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也许,痛痛快快让我哭一顿就没事了……” 这时,龚法成出来了,他看了一眼他们仨人,说道:“德子,进来。” 白瑞德一听,揉着眼进去了。 他进去后,就看到妈妈的眼睛噙着泪水,正在低头抹眼泪。 曾耕田见儿子进来了,说道:“德子,我把单位里的、家里的事跟你龚叔叔和你妈妈说了,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即便我下不了手术台,也会有人接过我的接力棒,来引导你,你回到体制内也有十多年了,通过这十多年的锻炼,我对你基本是满意的,你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不贪财,这一点是我的儿子。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妈……” 白瑞德的眼泪早就流出来了,他说道:“爸,妈妈有我呢。” 曾耕田说:“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不会对你妈妈差的,但是你把你妈妈接到你那儿又不现实,毕竟,茅家还有儿子,那不是你的家。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你多为难,将来也要在北京买个小平米的房子,把你妈妈接过去,你妈妈跟我一辈子没享福,我曾耕田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听丈夫这样说,白兰早就泪流满面了。 曾耕田又说:“人家都说,父债子还,如果我出现什么不测,你要好好对你妈,替爸爸还债……” “老曾……别说了——”白兰早就泣不成声。 曾耕田看了白兰一眼,继续跟儿子说道:“其它的我在遗嘱里都有交代,如果百年后,你会看到这份遗嘱的。另外,将来你有什么疑难问题,不好跟老丈人请教的时候,就给你龚叔叔打电话,他不敢不给你出主意……” “爸……”白瑞德走到爸爸跟前,握着爸爸的手,流着眼泪说:“您会没事的,您怎么也要发发慈悲,给儿子留点时间,以弥补儿子对您的不孝……” 白瑞德说到这里,他动情了,双腿“扑登”就跪在爸爸的面前。 曾耕田也动情了,他红了眼圈,摸着儿子的脑袋,没有让他立刻起来,说道:“你放心,我脾气不好,阎王爷知道,他不敢轻易把我叫走,否则,凭我的脾气,就是到了地狱也会控告他。” 看到儿子跪在丈夫目前,白兰有些控制不住,转过身去,低声抽泣开来。 龚法成的眼圈也红了,他极力眨巴着眼睛说道:“德子,听话,起来,你爸不会有事的,再说,他这病,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说着,又转向曾耕田,埋怨他说:“您看看您,都说了什么,让孩子平添思想负担,现代医学不会让您下不了手术台的。” 龚法成说着,就拉起了白瑞德。 这时,护士进来了,说有份医嘱需要家属签字。 曾耕田说:“我神智清醒,我自己签。” 护士笑了,说道:“您签,也要家属签。” 白瑞德接过护士手里的文件夹,看都没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曾怀德。 早在调往北京的时候,白瑞德就将自己的名字改过来了,年少时的叛逆和冲动,不能持续一辈子,他还是要认祖归宗,因为,他也会有后代的。 曾耕田接过来,他在儿子名字的前面签下自己的姓名。 很快,又有护士进来,在给他做着一系列的术前准备工作。 当曾耕田躺在床上,被护士推出病房的时候,安康急匆匆地赶来了,他一见躺在病床上的曾耕田,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动情地握住他的手。 曾耕田说:“你不好好学习,跑来干什么?” 安康哽咽着说道:“我是请假出来的,来看看您。” “赶紧回去上课,要是不放心我,就晚上再来,不,今天晚上别来,三天后再来吧。” 安康吸了一下鼻子,问道:“为什么三天后?” “三天后我的刀口就不疼了,我刀口疼的时候你们来看我,不是成心让我出丑吗?” 安康噗嗤笑了,说道:“您这辈子都没出过丑,在自己人面前,出一次就出一次呗,况且,我们谁都不认为那是丑。” “你就拍我马屁吧,好了,我要进去了,不能耽误大夫的时间。” 曾耕田扒拉掉安康的手,就冲护士挥了一下手,护士推着他就走了。 1208、立下铁律 白瑞德一看爸爸即将被推入电梯,他便一步跑到另一部电梯旁,按下开关。 与此同时,薛家良也按下了又一部电梯开关。 大家几乎在同时上了电梯,来到手术楼层。 快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曾耕田突然抬起身,看着追过来的家人,他冲龚法成招招手。 龚法成快步跑到他跟前,双手握住他的手,问道:“您还有什么事?” 曾耕田板着脸,严肃地说道:“我早上单独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 “我曾耕田是有尊严地死去还是死皮赖脸地活着,可都看你了,在这个问题上,你不能听他们娘俩的,你是我的知己,是我的战友,你最了解我,我曾耕田一辈子可都是要脸之人,如果手术中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醒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割腕,要不就是跳楼,这个,请你监督大夫。” 龚法成不停地点头,说道:“是的是的,我早上不是已经按您的要求去见主刀大夫了吗?已经谈好,并且大夫也答应了,这一点您放心好了,如果大夫没按照您要求去,不等您割腕、跳楼,我先割腕、跳楼,行不行?” 曾耕田这才放心地躺下了。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生死世界就这样被隔开了。 龚法成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家,说道:“咱们这么多人,不要都在这等着。” 他说着,目光就落在了白兰身上:“嫂子,您跟茅苗回去,有消息我会随时通知您的。” 泪水,又盈满眼眶,白兰说:“法成,就让我留下来吧,我回去也不踏实。” 龚法成说:“您放心,这里有我们呢,您先回去,等做完手术,我给您打电话,您再过来。不能把您熬坏了,术后恢复全凭您照顾了,所以,您不能透支精神和体力,再说,您回去还能帮茅苗妈看孙子。” 白瑞德走过来,扶着妈妈的肩膀说道:“听龚叔叔的,回去吧。” 白兰知道,自己在这,会增加儿子和龚法成的负担,就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回。” 茅苗说:“我一会再来。” 龚法成说:“你什么时候来等电话,不要来回跑。” 白兰这时走到手术室门前,她眼含泪水,双手合十,低头默念了几句,就转过身,看着龚法成和儿子,说道:“那我回了,想着有消息告诉我。” 她跟安康和薛家良也招招手就慢慢地往电梯走。 茅苗握住了白瑞德的手,暗暗用了一下力,礼貌地跟大家说道:“辛苦龚叔叔、安叔叔了,薛大哥,帮我看着德子点,我先走。” 薛家良送这婆媳俩到电梯口,茅苗又说:“薛大哥,拜托了。” 薛家良说:“还用跟我来这一套吗?” 茅苗笑着,搀着婆婆进了电梯。 薛家良冲她们摆摆手就回来了。 他指着手术室一侧的几排椅子说道:“爸,到那边坐吧。” 龚法成没动,他看着剩下的他们,说道:“这里,我和德子留下,小安和家良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安康看了看表说:“我请了半天假,不误下午的课就行,我陪您等吧。” 龚法成说:“我不需要你陪,德子我们爷俩就够了,你虽然请了半天假,但要是提前归校也是好表现,走吧,这里待多少人也没用,愿意来看,晚上再来,家良也走,先忙工作。” 薛家良说:“爸,我走不了,我车一早就走了,我躺他们代我继续调研。” 龚法成一听女婿这样说,就没再坚持让他走。 安康这时掏出两张崭新的银行卡,递到白瑞德的手里,说道:“这是我和李茂平的一点心意,他出差了,说回来后来看老领导,户主都是我,密码是曾主任的出生年月。” 李茂平,跟安康一样,也是曾耕田一手培养出来的干部,现在全国人大供职,是一个部门的一把手。 薛家良忽然明白安康为什么不跟侯明一起来看老领导了,原来如此。 白瑞德看了看手里的两张银行卡,说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爸为这个事,特地跟我们交代了,能知道他生病、来医院看他的都是近人,一分钱都不许收,这是他给家人立下的铁律。” 白瑞德说着,就将两个银行卡重新塞回到安康的手里。 安康说:“德子,你不要见外,咱们是一家人,想想老领导这么多年,没有沾过我任何便宜,他冷不丁……得了这么重的病……你收下了,我心里就会好受些……” 说到这里,安康的眼圈红了。 白瑞德一见安康的眼圈红了,他的泪水又涌上来,他嘴唇哆嗦着,退后一步,深深给安康鞠了一躬,说道:“如果您不收回,我就这样一直躬着身……” 安康一见,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旁边的龚法成说道:“小安,你老领导是什么性格你不是不知道,把卡拿回去吧,别难为孩子了。” 安康听了龚法成的话,还想说什么,看到一直冲他弯腰躬身的白瑞德,就说道:“好吧,你也别躬着身了,我收回。” 薛家良走到白瑞德身边,帮他直起腰,说道:“你呆在原地别动,我替你去送安书记。” 安康跟龚法成和白瑞德摆摆手说:“我晚上再过来。” 薛家良提前将下行的电梯按好,安康走过来,正好电梯门打开。 进了电梯,安康看着薛家良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薛家良说:“我是昨天晚上到的,正好昨天在里宁县调研,晚上顺便就过来了。” 安康说:“侯明来了吗?” 薛家良故意说:“估计快到了,他也说上午过来。” 出了电梯,安康说:“他开始说跟我一起来,你知道,老领导得了重病,我不得不告诉茂平,茂平说跟我一起来,可是昨天他临时有任务出差了,只好委托我先来,等他回来后再亲自来医院探望,可是谁知他给家人立下这么一条规矩。” 薛家良说:“他的脾气您更该了解。” 1209、形象比生命重要 安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是了解,但咱们是家里人呀?” 薛家良说:“照他说的做吧。” 安康说:“暂时只能如此了,等茂平回来再说吧。” 薛家良一直送安康到停车场,快到车跟前了,安康的秘书下车,给安康打开车门。 安康上车就走了。 望着安康车的背影,薛家良才意识到,安康这次来最高党校学习,不但带来了车,还带来了秘书,要说,这是违背党校纪律的。 等薛家良回到手术室楼层,他意外看到了肖旭,这才想起,一早上都没看见他。 薛家良问道:“肖政委,早上是不是睡过多了?” 肖旭凑到他身边,说道:“我从来都不会睡过头,龚书记来后,我就出去了,从夜里到早上,只要他老人家醒着,说的全都是那种意思的话,就好像真的不会再见面了,搞得人心里酸溜溜的,我是故意躲出去了,不像看到他跟绝别似的……” 白瑞德听了肖旭的话,眼圈又红了。 薛家良赶忙冲他示意,不让他说下去了。 肖旭说:“昨天晚上主治大夫值班,我睡不着觉,特地找大夫聊了几句,感觉他老人家这病就是发现得有点晚,再早半年都没事……” “冤我,长这么大,我唯一记得我关注的只是他高兴不高兴,脸色欢喜不欢喜,从来没关注过他体检情况,更没关注过他难不难受……”白瑞德难过地说着。 肖旭说:“这不能全怪你,周日那天晚上,我就把他现在的秘书骂了一顿,上次体检漏掉了,他就应该督促他继续体检,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在体检这个问题上,从来都不听他的,这个没商量。” 薛家良忽然觉得,原来肖旭也是蛮能说的,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没听到他说过这么多的话,可能,他还是担心老领导的病情吧。 这时,白瑞德忽然想起什么,他坐在龚法成旁边,问道:“叔,我爸头进手术室跟您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龚法成叹了口气,说道:“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就特地嘱咐我,他不要人工造口,不要体外挂排泄物袋,我说,您别自己乱出主意,听大夫的,大夫会根据手术情况考虑要怎么做的。他不听,非让我把大夫找来,再次跟大夫重申了他的观点。大夫表示会尊重他的意见的,并说,如果膀胱问题不大,根据病灶所处的位置,不会考虑人工造口的。但是他不放心,又再三嘱咐我,绝不能同意大夫人工造口,哪怕下不了手术台。” 白瑞德说:“我爸可能是被病拿的,这个问题,昨天已经说过了,还要嘱咐您?” 龚法成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他儿子,你难道还不了解他这个人的脾气吗?向来都是形象和脸面比生命重要。” 这时,电梯门开了,侯明从里面走出来。 薛家良扒拉了一下德子,两个人迎了上去。 侯明握着白瑞德的手说:“是不是我来晚了,进手术室了?” 白瑞德点点头说:“刚进去。” 侯明坐到龚法成身边,说道:“您还能抽出时间来医院?” 龚法成说:“抽得出和抽不出我都要来,我们俩风风雨雨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早就血脉相连了,他有难,我怎么还能安心坐在办公室工作?” “也是,手术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白瑞德说:“估计两个半小时。” 侯明说:“那时间还不算太长。这种手术目前还是比较成熟的。” 龚法成慢慢就和侯明聊开了当前的工作,他们的声音很小。 这时,白瑞德的电话响了,他赶忙掏出电话,接通后叫了一声:“爸,我是德子。” 不知为什么,几个人都被他这句称呼惊住了,难道是手术室里的曾耕田有什么情况? 但随后,大家的心就都放下了,因为这个“爸”是茅书记无疑。 果然,白瑞德说道:“是的,刚进手术室,有半个多小时了。是的,现在这里有龚叔叔和家良,还有肖旭和侯明书记。茅苗跟我妈妈回去了,没让她们在这等。是的,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要两个半钟头吧,是的,您放心吧,有情况我会告诉您的,对,主刀就是王副院长,我今天没见到他,昨天见到了……” 从白瑞德跟茅书记的对话中,大家都不难听出,这次给曾耕田主刀的是这家医院有名的专家、副院长,许多人冲着他来这个医院就诊,他挽救了无数个病患的生命,进他手治疗的肠癌患者,十年以上的成活率已经领先全国水平。他的专家号有一段时间被医院外面的号贩子炒到了一千元,一号难求。 “是的,就在手术室外面坐着呢,好,好的……”白瑞德说着话,就举着电话来到龚法成跟前,说道:“您接下电话。” 龚法成拿过电话,说道:“是茅书记吧,我是法成。” 茅玉成说道:“法成啊,知道你在我就放心多了,不然我真怕德子娘俩约束不住老曾。” 龚法成笑了,说道:“这次还好,倒没怎么不配合。” “我昨天就听说,他严重反对人工造口,这还算配合呀?” “这已经不错了,没让大夫跟他签协议就不错了,但却跟我签了了生死协议,如果我没阻止大夫造口,他出来就割腕要么就跳楼,说明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听大夫的,就是欺负欺负我拉倒。” “哈哈。”茅玉成笑着说:“真羡慕你们能有这样的友谊,好吧,我马上去开个会,晚上大概十点多种才能到京。” 龚法成说:“您忙就不要回来了,我今天不走,红军书记准了我两天假,让我代表省委陪他。老曾坚决反对外人在三天之内探望他。” “为什么?” “他说三天之内是刀口最疼的时候,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呲牙咧嘴。” “这个老犟头,这么看重自己的形象。” “是的,这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了。” “好,晚上见吧。” 1210、时间难熬 等茅玉成挂了电话后,龚法成将电话还给白瑞德。 他看了看表,问侯明:“你们拆违进行得怎么样了?” 侯明说:“市区内基本完成,下边县市进度不一。” 龚法成说:“最近省里准备对全省违法占用耕地的想象进行一次清理,青州这方面严重吗?”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这是跟您说,能不严重吗,我们清理完市区,就要对周边这一块进行整顿、清理。”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平时监管很重要,一旦盖上房,治理难度就大了。” 龚法成和侯明从拆违料到招商引资,又聊到青州新城建设,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薛家良感觉白瑞德越来越不安,他不时地凑到手术室门前,隔着门缝往里看。 薛家良的任务就是陪着白瑞德,他也走到手术室门口,问道:“看见什么了?” 白瑞德说:“什么都看不见。” 也许,就这样一分分地过去了,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了。 白瑞德走到龚法成身边,说道:“叔,两个半小时到了,怎么还没消息?” 龚法成也急,平生他还没有在手术室外面等人的经历,这两个半小时,于他来说也是十分难熬的。 好在有侯明跟他聊天,从青州聊到全省,从全省聊到省外,甚至全国,这样,显得时间还不是太难熬。 他看了看表,说道:“别急,两个半小时大夫没出来一个,说明手术毕竟顺利,如果有突然情况,就会有人出来让你继续签字的,这么长时间没人出来让你签字,就说明没有问题。” 侯明也说:“是啊,这家医院在全国都是顶尖医院了,他们做这种手术,一天说不定要做多少例呢,放心吧,这个手术不是很复杂的手术。” 虽然大家不停地宽慰,但是白瑞德还是显出急躁,他坐立不安。 这时,他手里的电话响了,是茅苗,茅苗询问他手术做完了没有,白瑞德平静了一下心情说:“快了,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别给我打了,听到电话我就心惊肉跳。” 薛家良对他这话深信不疑,想当初公然临产,在自己不知所措的时候,白瑞德表现得何等睿智、果断,如今,事情摊在自己头上了,都会不知所措。 这时,肖旭拎着一兜雪糕和矿泉水上来了。 薛家良说:“你想让我们大家都拉稀呀?” 肖旭说:“败败火。” 听到他说“败火”,白瑞德伸手掏出一根雪糕,扯下包装,就咬下一大口,立刻,他就捂着腮帮直跳脚。 薛家良将雪糕递给侯明和岳父,龚法成说:“我带着水,不吃那个。” 侯明看了看,接过来说:“我吃一根,好多年不吃这东西了。” 薛家良又看了看,里面还有六七根雪糕,他伏在肖旭耳边说:“去,把这些送给护士吧,不然就花了。” 肖旭想了想,他没送给护士,因为这里没有护士,他就拎着兜子下去了。 肖旭刚走,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几个人一看,立刻把手里的雪糕丢掉,围了过去。 龚法成没有立刻凑到跟前,而是冲着后面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夫走去。 “大夫您好,手术顺利吧?” 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夫点点头,说道:“你是曾耕田的家属?” 大夫说:“基本顺利,膀胱有浸润,不是特别严重,考虑到病人的要求,给他保留下了膀胱。” “其它地方呢?” “其它地方还好,没我想得严重。” 龚法成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 这位大夫说:“他现在正处于麻药恢复期,多呼唤他。” 龚法成说道:“好的,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做化放疗?” “这个肯定是要做的,等他恢复后。” “那个,用进icu观察吗?” 大夫说:“不需要。” 不等龚法成说完话,薛家良就喊道:“爸。” 龚法成扭过头,薛家良说道:“找您。” 龚法成再次对大夫表示感谢,他这才走到曾耕田旁。 此时的曾耕田,除去脸色有些苍白外,其它都很好,只是身上插着各种的管子。 他走过去,握着他那只没有扎液的手,说道:“老伙计,不错、不错。” 此时的曾耕田,语言功能还没完全恢复,他困难地说道:“还行,阎王爷……他、他不敢收我。” 龚法成笑了,说道:“那好,” 跟上来的时候一样,曾耕田被护士推进医用电梯,其余的人乘坐另一部电梯下去了。 肖旭正在病房里,跟另一名护士做好接他的准备。 等大家一起努力,把曾耕田抬到病床上时,病房的护士便将他围住,在做术后登记等各项工作。 其中一个护士在大声地跟他说着话:“您叫什么名字?” 曾耕田指指吊瓶,含糊不清地说:“那上面有。” 护士笑了,说道:“我要您亲口告诉我。” 曾耕田说:“我叫曾耕田。” “性别?年龄?” 曾耕田都正确地回答出护士的提问。 护士忙活一阵后走了,白瑞德俯下身,叫了一声:“爸——” 曾耕田条件反射地答应着:“哎。” “您真棒!” 曾耕田笑了,说道:“凑合,就是有点累……”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白瑞德见父亲睡着了,就说道:“龚叔叔,您跟家良去宾馆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龚法成说:“听我的吧,你们都出去吃饭,给我带点就行,我留下陪他。” 白瑞德说:“那还行?” 龚法成说:“那怎么不行,咱们的特护,一会护士就来了,这么多人在这会妨碍医护人员的。” “那也不能你守着我们去吃饭?” 龚法成说:“我不愿出去,外面那么晒,你们赶紧去吧。” 薛家良说:“德子,别争了,咱们快去快回。” 侯明这时说道:“龚书记,那我就不回来了,吃完饭就直接走了。” 龚法成说:“你们都应该回去上班,做完手术,转入正常护理,这些,护士就做了,用不着咱们。” 1211、这不是逼着他们去贪吗 薛家良说:“我在待一晚上,明天起早直接赶赴下乡地。” 他们四人被龚法成赶走吃饭去了。 出了医院门口,侯明说道:“家良,德子,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还有点别的事,办完就回单位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知道,作为一个市委书记,这么远来趟北京,肯定顺带着还会办别的事。 德子说:“谢谢侯哥,也好,那就安心去办事吧,记着一定要吃中午饭。” 侯明点点头,他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说道:“德子,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给老爷子买点营养品……” 不等他说完,白瑞德就说:“侯哥,谢谢您,心意领了,但是老爷子头上手术床前有交代,我不能收,他自己有工资,而且医药费国家也是给报销的,您放心,在营养品方面,我不会亏了他。” 侯明说:“你是你,我是我,快点拿着,别跟我见外。” 白瑞德后退一步,故伎重演,冲侯明深深弯下腰,鞠躬说道:“侯哥,我这辈子没少让老爷子生气,但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能让他生气的,他的脾气您懂,还请您收回。” 侯明一看白瑞德态度很坚决,他就往薛家良怀里塞,薛家良接过来,又塞回他的手里,说道:“您就听他的,他不但没收您的,连我的老安的都没收。” “老安来了?” “是的,早上头手术的时候来的。” 侯明脸色有些不高兴,将信封塞回手包里,就跟白瑞德说:“好吧,回头我咨询一下大夫,我给他买点营养品你该不会拒绝吧?” 白瑞德直起身,说:“他的习惯您还不知道吗?龚叔叔还有个喝咖啡的嗜好,他什么嗜好都没有,营养品您也别买。” 侯明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说着,就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薛家良他们跟在他身后,侯明回头冲他们摆手,说道:“别送了,你们赶紧去吃饭。” 薛家良没再往前迈步,他担心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次,薛家良冤枉了侯明,侯明坐着车,在出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他们,他降下车窗,跟薛家良他们再次招手再见。 车里,只有司机和侯明,他连秘书都没带,更没有看到不该看见的人。 他们来到一个凉面馆,由于没有座位,只好等在门口。 这时,就听里面有人喊他们:“薛哥、白哥、肖哥。” 几个人往里一看,就看见冯春在向他们招手。 冯春说:“真是巧,好像我占的这张桌子就是给你们占的。” 坐下后,薛家良说:“你在哪儿待着呢?” 冯春指指右前方的宾馆,说道:“龚书记不让我去医院,说那么多人都去医院干嘛,又不是打狼,他就让我在医院附近找了宾馆,我一上午都在房间睡觉,宾馆的饭菜太贵,正好出来看见这个莜面馆,就进来了,我刚坐下要了面,就看见你们在门口等座位。” 冯春说到这,问道:“手术顺利吗?” 白瑞德说:“很顺利,就是不知道下一步他能不能扛过去……”说到这里,就难过地低下头。 冯春从包里掏出一个印有菩萨头像的小红纸袋,他递给白瑞德,说道:“白哥,这是昨天芳芳特意去宝山寺给曾叔叔求来的符,龚书记下车的时候,我想让他带过去,又怕他说是迷信,看到你太好了,放到他枕头底下或者褥子底下就行。” 白瑞德接过这个红绳缠绕的小纸袋,说道:“这个礼物我收下,谢谢芳芳,谢谢你。” 冯春笑了,说道:“芳芳不信这些,可是知道后,就开始信了,昨天还从宝山寺请回香炉,到家就开始烧香,求佛祖保佑叔叔……” 听冯春这样说,白瑞德的眼圈又红了,薛家良的鼻尖也红了,他们都知道,佛祖也玩忽职守,但千百年来,佛祖仍然有那么多忠实的信徒,其中原因就是,佛祖能给祈祷者带来希望和安慰。 白瑞德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红纸袋装进兜里,他忽然感到父亲在许多人心目中都是高大和美好的,尽管他从小抵触他,暗地里没少跟他作对,但他还是非常敬佩父亲的人格的。 就拿这次他提前嘱咐全家人不让收受礼金的事来说吧,他有一段非常让儿子佩服的话语,他说:“目前知道我得病的人,都是近人,近人就更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感情和友谊了,比如安康、比如薛家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点,他们来看我,最起码要带一万块钱来,一个月的工资都给了你甚至还不够,他们家里还要生活,咱这不是逼着他们去贪吗!手术过后能来医院看我的人,就比较杂了,有的是真心希望我好起来的,有的是来看看我还能活几天的,这些人的礼金礼品就更不能收了,兴许就有其中一笔把我送进监狱,我这个人不怕死,就怕带着污点死,那样也会给你们脸上抹黑的。所以,你们给我记住,任何人给钱都不要,高档营养品也不要,只收果篮和鲜花……” 白瑞德知道父亲是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者,但他无法拒绝芳芳的礼物,这个礼物不但有芳芳的美好心愿,也有白瑞德的心愿。 他们吃完饭,给龚法成打包了一份莜面条。 回到病房后,薛家良说:“爸,您去宾馆休息一下吧,我们仨在这里。” 龚法成说:“你们听我的,都回去,我留在这里,这里人多碍护士的事。” 病房里,一名护士正在全神贯注地监测仪器上的各种数据。 白瑞德说:“叔,你半夜没睡觉了,回去休息一会。” 龚法成说:“我这个时候离开你爸,到哪儿都睡不着,况且人老觉就少,你们年轻人不睡够觉是不行的。” 薛家良说:“爸,您一会都不休息怎么成?把您熬坏了!” 龚法成看着床上曾耕田,说:“我熬坏了也就是头疼脑热的毛病,歇一歇就好了,可是他不行啊……我们俩半辈子了……这,跟你们说不清。” 1212、唯一收下的一份礼金 薛家良看着他屁股底下坐着的硬板凳,龚法成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单位,也没这么长时间坐过硬板凳啊! “爸,我们把沙发给您搬过来,这样您可以舒服一些,还可以靠沙发上休息一下。” 龚法成说:“不行,太碍事,我累了自然会去沙发上坐。” 白瑞德说:“龚叔叔,您不能这样,这样会熬坏身子的。再说茅苗爸晚上回来,你们还会待很晚,不行,我不能让一个躺下了,再让另一个躺下,您现在必须回宾馆休息一下,这里我和小肖在就够了,家良也回去休息。” 薛家良说:“我的任务是陪你,你走到哪儿我就陪到哪儿,你不去休息我也不去。” 这时,躺在床上的曾耕田开口了,尽管声音不高,但声音里还是有一种不容违抗的口气。 “法成和家良回宾馆,德子和小肖留下,晚上法成和小肖在,其余都回去,明天白天德子一个人来,你们都回去上班,明天晚上我的秘书就回来了,德子后天必须上班,愿意来陪床就晚上来。” 龚法成说:“别忘了,我可是有两天假。” 曾耕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不能熬你,另外,省里的事也离不开你,你明天回去。” 龚法成说:“大夫说,明天刀口会很疼。” 这时,旁边的护士说话了:“不会很疼,病人身上有止疼装置。” 曾耕田说:“听到了吧老伙计,不会让我很疼的,这是医院,又不是渣滓洞。” 龚法成说:“好,听您的,家良,咱们走。” 薛家良陪他回到宾馆房间休息,他没敢吵他,看着他吃了点东西后倒在床上才出来。 他嘱咐冯春,让首长多睡会,没有特殊情况别叫醒他。 薛家良也回到房间,就给藏信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们晚上回来,明天一同下乡。 晚上,龚法成和冯春在外面简单吃了点,冯春陪龚法成来到医院。 龚法成说:“你回去吧,晚上睡觉不用等我。” 冯春小声说:“卜姨来电话,让我提醒您多喝水。” 龚法成站住,问道:“他就说这个了?” 冯春小声嘟囔着说:“说别的也没用,您也不听呀——” 龚法成笑了,又问道:“你跟她汇报什么了?” 冯春别着头,看着别处,说道:“什么……都没汇报。” 龚法成笑笑,说:“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吃完中午饭咱们就回去了。” 这一夜,龚法成仍然陪在曾耕田身边,茅玉成下了飞机后,直接来到病房,他见龚法成还陪在病房,就勒令他回去休息,让白瑞德一个人陪着。 龚法成说:“我陪着也管不了大用,一切有护士,就是跟他聊聊过去的事,能分散他的注意力,疼得好的。” 茅玉成坐了一会,被龚法成劝回去了。 这一夜,曾耕田几乎没怎么合眼,他不时地暗暗咬着牙,龚法成知道他在忍,就说:“如果疼,就给点药?” 白瑞德也鼓励爸爸用止痛药。 曾耕田摇摇头,说道:“今天晚上这点要是不能坚持,明天会更疼,把药用在更疼的时候吧。” 第二天,龚法成回宾馆洗漱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又来到医院,白兰和肖旭在病房里。 龚法成笑着说:“嫂子来了。” 不等白兰回答,曾耕田就说:“你嫂子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过河拆桥,看见嫂子了,兄弟就不亲了。” 曾耕田想说什么,被白兰拦下了,她温声说道:“少说话,你气力还不行。” 龚法成说:“嫂子,您这就不知道了,昨天刚从手术室出来,就给我们几个布置任务,尽量气力不行,但威风不减啊,谁敢不听。” 曾耕田苦笑了一下,说道:“法成啊,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说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 龚法成说:“红军书记准了我两天假,您让我今天就回去,我难不成我成了小商贩,给您小分量?” 曾耕田一听,刚笑了两下就赶紧止住,说道:“我现在不能笑,一笑刀口就疼,你还是快走吧,别害我。” 龚法成又在病房坐了会,看到白兰照顾他很是体贴入微,就说:“我觉得自己真是多余的了,那我走了,嫂子,有事想着给我打电话。”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的大信封,塞到他的被子下,说道:“法成我这一辈子都没给您送过什么,这次可是有机会轮到我孝敬您一次了,他们谁送的礼您都没让德子收下,我这个可是非同凡响,跟谁的都不一样,您要是不收,我这老脸就没处放了。” 不等曾耕田说话,白兰就说:“法成,万万使不得,你知道你哥的脾气……” 哪知,白兰的话没说完,曾耕田就打断她说道:“收下吧,既然他带来了,他就没打算再带回去,我们两个人之间,这是我们两人的私人交情,与其它的无关。” 龚法成笑了,说道:“给我面子还真不小!果然我跟别人不一样。那好,就让嫂子陪您吧,我走了。” 曾耕田抬起手跟他摆了一下,看着龚法成走出了门,他把脑袋歪到一边,说道:“我这辈子,就交下这么一个知己……” 白兰望着龚法成走出去的背影,她岂能不知丈夫说这话是何意。他跟龚法成,不单单是友谊和知己,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战友,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他们之间早就血脉相连,无论是政治生命还是个人生命,都紧紧连在一起,任何一方有风吹草动,另一方都会感到不安。 正因为他们彼此信赖、互相成就和互相支撑,在工作上他们才能做到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才能合力把那么多贪官拉下马。 龚法成走出医院,由于是工作日,他这次来京,哪儿都没去,一来不能随便走动,二来他也不想把曾耕田生病的消息扩大知情范围,从他内心来讲,他还是不希望曾耕田辞职的,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工作起来也有底气。 1213、真实的压力 龚法成来到京城一家著名的购物中心,他径直走到婴幼儿用品专卖区。 他一眼就看中了一张可以折叠的小床,这个小床非常漂亮,鲜艳的颜色,精致的做工,他非常喜爱,毫不犹豫就买下了。尽管家里有一张小床,但如果女儿一家搬到三楼后,唯一的一张小床搬来搬去非常不方便,这样就可以楼上楼下各放一张小床了。 再有,如果他们回青州,这种折叠小床还可以放在后备箱随身携带。 买下这个折叠小床,他又盯上了一个进口的折叠婴儿车,当售货员给他演示这个折叠婴儿车的时候,他在内心就感叹,现在孩子的物品不但丰富,而且设计得非常人性化,于是,又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辆价格不菲的婴儿车,将来和小床一起,放在后备箱,可以带到任何地方去。 说实在的,外孙女出生后,做姥爷的,还从来都没正正经经送给她买过礼物呢。 买完床和车,他的目光又盯上了各种纸尿裤,在售货员的推荐下,他买下众多品牌之中最贵的一种,足足买了十大包。 他总认为女儿给孩子换纸尿裤换得不勤,舍不得花钱,为此他曾经多次说过女儿,也让卜月梅给买过,家里从来都囤积几包纸尿裤,为的是不让她在这方面节俭。所以这次他才一次性买了这么多。 他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婴儿用品,舍不得离去,置身其中,感到无比的温暖。 他又拿起一件藕粉色的小衣服,望着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服,他的心都柔软得要化出水来了,于是,又在售货员的帮助下,给小外孙女买了一周岁所需的各种尺寸的小衣服。 这些婴儿物品整整塞满了车的后备箱,他望着这些东西,这才让冯春放下后备箱盖,满意地打道回府。 与此同时,薛家良正在赶往本次调研的第三站——文源市。 青州,有三大支柱县,素有“文化看文源、经济看肃州、教育看天水”的说法。 文源和肃州市,是青州辖区内最早撤县建市的那一批。文源历史文化遗产在全省都是出名的;肃宁由于靠近发达城市,那里的人们商品意思开化的比较早,经济相应也就比较发达,位列全市前茅;而位于青州最偏僻的国家贫困县的天水县,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各个阶段的升学率,在基层县市中,一直保持第一或者第二名,鲜有第三的时候。 对此,薛家良一直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不是天水县的升学率,他感兴趣的是,是什么因素决定一个贫困县的升学率,却在全市基层县市中名列前茅? 他曾经跟蔡德林明确指出,要抓住这个典型大力弘扬,要研究透,要在政策和奖励基金上给予支持和倾斜。 他此次调研范围中,就有天水县教育方面。贫困县的贫困都是相似的,难能可贵的闪光处却各不相同。 头来的前一周,他们就已经规划好,要在天水进行一次现场办公,届时,市教育局和团委、关委会、妇联、市企业家协会和市级两家媒体,将齐聚天水,来一次主题调研,题目就是“天水现象”,将天水的经验向全市推广,进而推向全省乃至全国。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天生县的教育,却对此行的文源市没有多大印象。 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方洋,将一页对开版的彩报递给后面的薛家良,说道:“薛市长,这是文源市一个简单情况介绍,您看一眼。” 薛家良接过来,他看过这种彩报,就放在一边,说:“这张报纸我看过,咱们此次调研,不是参观他有什么知名的文物古迹,而是调研他们怎么利用这些文化遗产,来助力今后文源的经济发展。虽然命题有些宽泛,但这却是文源的特色和方向。” 方洋说:“是的,已经按照咱们之前的议题安排下去了。” 薛家良又说:“你们昨天去平水的情况怎么样?” 听市长这样说,方洋就看了一眼市长旁边的秘书长,说道:“这个,还是让秘书长说吧。” 藏信说:“昨天晚上,本来打算跟您汇报平水县的情况的,但您回来得太晚了,就想今天在路上跟您汇报。” “总体情况看,平水县的各项工作还是比较扎实的,班子调整后的各项工作进度,稳中有升,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大的突破和发展,招商引资方面没有什么起色,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几年前引进的龙熙集团山地高尔夫的项目,稍微有点起色就是您和侯书记搞的那个山村观光游,这两项,应该是平水县的亮点。” 藏信又说道:“我给他们总结的就是守业有成、突破不足。” 别说,藏信总结得确实很到位,自从薛家良回到青州后,他还从来没有正经八本地指导过平水县的工作,甚至跟县领导接触都是要避嫌的,唯恐被别人诟病自己有偏有向。现在他感觉自己对平水县的工作关心不够,试想,这个培养了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县,如果县域经济搞不好,他和侯明也是脸上无光的。 他不禁有些自责和愧疚。 藏信又说:“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问题,不光是存在这届领导班子中,也存在于往届的领导班子中。” 薛家良皱了一下眉,说道:“怎么讲?” “您想,能培养出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地方,这里的领导干部该有多大的压力。娄县长就明确地跟我说,他不求自己任上有多大的政绩,只求能够守住前辈打下的家业,做好服务,不把步子迈张。宁愿让老百姓骂他们无能,也不愿盲目引进污染企业,弄脏家乡的绿水青山。” 听到这里,薛家良说道:“这叫什么狗屁压力?他分明是在美化自己!” 藏信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您没在现场,所以我们的座谈也相对轻松一些。平水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的压力还是蛮真实的……” 1214、对待这样的干部就要拿鞭子抽 薛家良不容藏信说完,就问道:“他们有什么压力?” 藏信说:“他们的压力来自于这个县先后出去了两位市级领导,而且目前还都是市委和市政府的一把手。” “我看这不是压力,这是优势!” 藏信说:“局外人都这么认为,就连我也这么认为,其实这是偏见。作为他们来说,真实情况却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样?”薛家良没好气地问道。 藏信说:“会下,我和商联合和娄朝晖私聊过,他们的压力来自出了两位党政一把手,还来自于基层干部和普通百姓。” 薛家良皱着眉听着。 藏信又说:“普通百姓会拿他们这一任跟前任甚至前前任比,我就听娄县长说,有一位老乡,拉着他说,娄县长,你能不能给咱平水建栋高楼大厦,建一个大的百货中心,要不建一个大广场或者是一个大公园?别总摁着那些马路修修补补,干点大事。” “娄朝晖怎么说?” 藏信说:“他能怎么说,有些真实的想法他也不能跟老百姓明说。” “什么想法?”薛家良没好气地问道。 藏信说:“这是他跟我私下说的,他说,他当时真想跟那位老乡说,就目前咱县这种消费水平,就是建了高楼大厦、建了现代化的百货购物中心,又有多少人来消费,凭空拖一屁股债不说,还有可能被骂捞政绩。他还说,今年,也有几家企业来考察,但这些企业都是被大城市轰出来的企业,说白了,都是排放不达标的企业,被限期整改、搬离的企业,从来都是企业向政府提条件,但他们却是政府向企业提条件,只要保证排污达标,所有的事都好谈,有个企业负责人就公开说,如果排污达标,就不上你这老山背后的来了。所以,今年上半年招商引资工作他们是零。” “正在谈着的有没有?或者说有意向的?”薛家良问道。 藏信又说:“没有,娄县长表示,不想用那点可怜的税收,搭进去祖辈留下的绿水青山,将来治理的费用都不是用钱能解决的。” 薛家良说:“是这么个理儿。” 藏信说:“这就是我说的他们的压力。上有两任领导,下有普通百姓……” 哪知,薛家良打断了他的话,不高兴地说道:“你别给他们打掩护了,因为污染问题他们没有盲目上项目,没有为了一时政绩而顾头不顾腚,,这没错,但如果说本地消费水平不高而不建大型的购物场所,这就有点牵强了,平水虽然是贫困山区,但好几年前就有了肯德基,如果肯德基不挣钱,早就关张了,有时消费是需要引导的,有谁手里托着钱去跟你县长反应,我手里的钱花不出去,你赶紧建个商场、盖栋大楼吧?有吗?还两头有压力,我看就是借口。” 藏信见薛家良发火了,就没再说什么。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说道:“对这种故步自封、裹足不前的干部就要拿鞭子抽他们!还两头的压力,我看是没有压力,有压力工作能没有一点起色和变化?” 薛家良停顿了一下又说:“你这样,你下午给商联合和娄朝晖打电话,晚上让他们来见我,什么狗屁压力,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不能惯他们这个毛病!” 其实,薛家良说的这层意思,藏信也意识到了,但是考虑平水是薛家良的家乡,又是侯书记工作过的地方,而且那里新提上来的干部,都或多或少跟他们俩人都有点关系,他又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印象,本来就是代县长去调研的,哪能随意发表自己的主观想法? 所以他在汇报中,就故意用了这么一个迂回方式,委婉地向薛家良汇报了目前平水县的全面工作。 薛家良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一下子就捕捉到问题的关键,这让藏信不得不深深地佩服。 来到文源,由于早就有通知强调,不许搞远迎近送这一套,文源党政一班人,都等候在市委市政府的顶楼会议中心。 文源的经济状况虽然比不上发达的肃州,但比里宁和平水县高出了一大截,这从城市建筑、道路两侧绿化美化程度和街头车水马龙以及商贾店铺的繁荣程度上就能看出端倪。甚至从满大街跑的车辆品牌中也能看出。 文源市党政一把手的年龄结构跟平水和里宁正相反,市委书记比市长年轻,以前是市文物局副局长,后来下到基层任后,从常务副县长做起,后来调到文源市任市长、市委书记。 别说,自从他调到文源后,文源这几年在文物挖掘也保护方面成绩突出,一连拿下两个国家级、四个省级、七个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成为全省文物大县,去年被联合国地名专家组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授予“千年古县”名誉称号。 文源市委书记和市长在上次干部大调整中,都没动,只是其他副职有些微调。 对于文源的印象,薛家良还只是停留在十多年前他跟赵志华来参观这里的大佛,据说,文源的一座寺庙里,供着一位金身佛像,所以这里的香火比省城的宝山寺差不了多少,整天都是梵音绕梁、香火缭绕。 但眼前的文源,显然比十多年前的文源变化了许多,城里的楼群多了、也高了,街道变宽、也变漂亮了。 文源市委市政府办公地点仍然在老城区,为了让市长他们顺利找到这里,市委书记左志远和市长粱利商量后,便派政府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和一名普通司机,开着一辆普通的桑塔纳轿车,提前等在进城的路口, 等薛家良的车过来后,前面那名工作人员下了车,方洋也下了车,两个人简单沟通两句后各自快速回到车里。 藏信问方洋:“车里还有别人吗?” 方洋说:“没有,就一个司机和这位政府办副主任。” 薛家良忽然问道:“老藏,你以前没来过文源吗?我十多年前都来过,看过这里的大佛,但是不知道哪座是真身。” 1215、拦车喊冤 藏信说:“不怕您笑话,文源的佛教这么有名,我还真没来过,以前当小伙计的时候,天天憋在屋子里写材料,没时间也没机会出来转,后来被提拔当上秘书长,虽然有出来转的机会了,但青州各个县市也还没全转呢,顶多转了有一半,这一半中,还有一半是跟您下来转的。” 薛家良说:“是啊,由着性子,天天坐在机关都是忙,没有下来的时间,我这个人,不好搞横向关系,不好扎堆喝酒聊天,这就省了一大块时间,以后咱们常出来转,不转,下边真实的情况你就无法掌握,即便下来也是听汇报,但效果不一样,况且,我们还是要实地考察的吗。” 说着话,前面的车就将他们领进了市委、市政府共同的办公大楼。 市委、市政府一班人正齐刷刷地站在两侧恭候。 左志远和粱利分别给薛家良和藏信打开车门。 两位领导下车后,就是握手和简单的寒暄。 由于此时太阳比较刺眼,虽然还未入夏,但已经很热了。左志远就请薛家良一行先上楼。 楼上会议室,早就有工作人员摆好了西瓜、荔枝等时令水果,旁边还有雪白的湿毛巾。 进来后,薛家良没有立刻坐下,他打量着文源市委一班人,左志远这才开始给他介绍各位成员。 挨个握手问候后,薛家良这才坐下。 左志远给他端过一块西瓜,说道:“市长,润润嗓子。” 薛家良平时是外面是不吃东西的,尤其是西瓜,他嫌吃相太难看,但眼前的这块西瓜切得块很小、很薄,而且还装在一个小托盘里,这样,既不会张大嘴啃,又不用担心西瓜汁溅到白衬衫上。 这两天他嗓子的确有点干,就接了过来,两口就吃完了,很甜,很凉爽,对于他干燥的嗓部,的确起到凉润的作用,很舒服,这让他想起伏天跟小伙伴去爬瓜(偷瓜)的经历。 左志远又递过来一块,薛家良便摆摆手,说道:“一块够了,润润嗓子就行了,喝水吧。” 从他内心来讲,他一个人可以将桌上那一盘西瓜吃掉,但身为市领导,要在下属面前保持矜持的形象。 方洋和藏信正在低头吃,听他说不吃了,也不好再拿第二块了。 薛家良知道他们跟自己的感觉一样,尽管车上一直携带着开水,但远不如一块凉度适中西瓜的抚慰舒服。 他笑了,端起水杯,冲他们说道:“你们吃,你们吃,我还是习惯喝水。” 藏信和方洋就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第二块,吃完后再也不吃了。 这时,薛家良的目光就落在了窗台上摆放的一个两米宽的宣传板,上面是一座建筑的效果图。 左志远见薛家良盯着那幅图看,就说道:“知道您来,我们临时赶制了这个展板,这是我们今天要向您汇报的内容之一,文源历史文化博物馆。” 左志远说着,就让人把板子拿过来。 薛家良说道:“不用不用,我走过去看。”他说着,就起身,走到这块展板前。 左志远说:“让梁市长给您介绍一下吧,来,老梁。” 粱利这才来到跟前,开始介绍这座博物馆占地、投资、和未来布展的详细情况。 薛家良不停地点头,等粱利介绍完基本情况后问道:“这个博物馆占地面积远远小于你们目前征地的面积。” 不等粱利回答,左志远说:“是这样,博物馆征地都会要大大超出本身占地面积的,一来为今后扩建做准备,二来也是为了营造周围一个小空间,如果不把周围地块征过来,等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土地会越来越少,以后的领导人说不定大笔一挥,就在博物馆周围盖起高楼大厦,这样和博物馆就不协调了,全国各地也都是这么做的,有条件的就多留一下空间,没条件的就少留。” 薛家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这毕竟是基层的本职工作,他不好干预太多,何况左志远说得也有道理。 其实,薛家良非常明白,博物馆占的面积,远远超过自身的占地面积,这是他们给自己预留的地块。 室内汇报结束后,早就过了12点,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左志远这才笑着说:“市长,先到这里吧,下午您实地视察的时候,我们在向您接着汇报。” 薛家良点点头,合上笔记本。 中午短暂休息后,薛家良在左志远和粱利的陪同下,参观了两处国保文物单位和文源有名的历史遗存,又实地看了两家著名企业,时间就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了。 他们刚到招待所,准备吃完晚饭就赶往下一站,肃州。 薛家良刚下车,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一个老汉,一下就跪在了薛家良的面前。 薛家良没有丝毫防备,险些撞到他的身上。 方洋反应很快,他一下子拦在薛家良面前,说道:“你是什么人?” 藏信有经验,他知道市长遇到喊冤的人了,这种人,不会伤害市长的。 这时,左志远和粱利急忙跑过来,拉起那位老汉。 粱利说:“怎么又是你?” 那位老汉挣脱他们,再次跪下,冲着薛家良就连磕了两个响头,痛哭流涕的说:“薛市长啊,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冤枉啊……” 几名工作人员过来就架起他就要走。 “薛市长,薛市长,知道你是青天大老爷,你可不能助纣为虐呀?” 薛家良看了藏信一眼,藏信拦住那几个人,说道:“放下他,这么大岁数,怎么经得住你们几个人拉扯!” 左志远一听,就赶忙示意他们放下这位老汉。 老汉见他们松开手,再次爬到薛家良跟前,刚要磕头,薛家良沉声说道:“起来,我看不起下跪的人,有事说事。” 尽管声音不大,却威严有力。 果然,老汉不再闹了,他站了起来。 薛家良跟站在旁边的左志远说:“给我们找间屋子。”说着,便往里走去,那个老汉跟在他的后面。 1216、薛青天也要助纣为虐吗 藏信和方洋跟着薛家良和老汉来到一层政府值班室。 左志远和粱利支走值班人员后,他们也走了出去。 从表情来看,左志远和粱利并没有为突然冒出来的上访者而表现出不安和惶恐,反而表现得很从容和淡定。 薛家良开始询问老汉。 原来,前几日,这个老汉在翻盖祖屋的时候,挖出两件长满绿绣的形状像牛角的东西,经市文保所鉴定,为商代后期至西周早期时的酒器,十分精美,为国家一级文物,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必须上缴。 老汉不服,认为这是自家祖屋下埋的宝贝,没偷没抢,凭什么要没收?为此,老汉便开始告状,市委市政府他就来了两次了,接待他的信访人员给他讲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不服。 今天,他刚才信访接待处听到消息,说大市长薛家良要来,于是,他就早早等在市政府门口。 他不认识薛家良,也没见有警车开道的车进来,知道看到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开出去,他才知道大市长已经来了。 他有些懊悔,中途便去旁边的面馆吃了一碗拉面,面馆老板告诉他,大市长坐的车牌号第一字是a字头的,只要是a字头的,就是青州来的车辆,按惯例,他们还会回来,你就在大门口等。 老汉记住了,果真蹲守在大门口附近,这个时候出去的那几辆车又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他便也跟着混了进来。 他很快就发现了a字头的车,薛家良刚一下来,他就奔了过去,扑通跪下开始喊冤。 薛家良听完他的讲述后说:“老大爷,您反映的这个情况恐怕我给您做不了主……” 不等他说完,老汉扯着嗓子就喊:“为啥?难道薛青天也要助纣为虐,帮助这些土匪强盗强取豪夺吗?” 薛家良没想到一个喊冤的人,居然这样不讲理,他眼睛一厉,说道:“你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骂大街来的?” “我怎么了?”老汉不服气地质问道。 “如果是解决问题就好好听我说,如果是骂大街来的,就请你出去!” “你……你是市长,不能官官相护!” 这时,外面的左志远听到吵声,就冲等在外围的两位警察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去把人带出来。 两位警察便推开门走进去,抓住老汉的胳膊就要带人。 老汉一见就大声喊道:“你们不能抓人,我没罪,我怨啊——” 薛家良冲两位警察厉声说道:“松开他,出去!” 两位警察犹豫了一下。 薛家良再次低声说道:“没听见吗?出去!” 两位警察悻悻地走了出去。 薛家良说:“据我所知,文物部门收缴文物的时候,就要给你一定的奖励资金的,这不是强取豪夺。” 老汉回身看着走出去的警察,这才惊魂未定地说道:“是给了,但是给的太少,不值宝物的价格。” 薛家良说:“给多少那都是有明文规定的,是根据文物本身价值来的,我为什么说你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就是省长接了你这个案子他也解决不了,这是国家制定的法律,不是文源制定的,也不是青州制定的,就是我薛家良家哪怕省长家挖出文物也是一样上缴的。” 老汉仍然不服,说道:“那如果当初我不吱声、或者说文物被盗、或者当初死活不让他们带走呢?” 薛家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长点脑子用点心好不好?首先,不吱声你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你不可能做到保密,如果当时不被文物工作者带走文物,恐怕你的性命都难保,这就跟你突然中了500万奖一样,文物不在你手里是你人身是安全的,再有,你死活不交出来就会触犯法律,就会治你的罪,退一万步讲,就是这两件文物在你手上,你也是交易不了的,甚至永远不能见天日的,因为,倒卖地下文物是非法的,是不允许交易的,所以,你得到政府的奖励资金是最安全稳妥的。” “那……谁能保证这些东西不被贪官私吞?” 薛家良刚要解释,这时,进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脚步匆匆,额头上冒着汗,气喘吁吁地做着自我介绍:“薛……薛市长,我是……文源文保所的所长,这件事是我经手办的,我给您说下当时的情况……” 原来文源的领导把经办人喊来了。 所长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从包里掏出两张几张照片,缓口气继续说道:“您看,就是这两件文物,目前已经不在咱们这里了,正在国家博物馆展出,这是国家博物馆给咱们传过来的照片。” 薛家良看了看,递给那位老汉,说道:“看看你发现的东西放哪儿了,是在贪官的兜里吗?” 老汉看到照片上的两件东西,眼睛都瞪圆了。 薛家良问所长:“奖励资金给他了吗?” “给了。” “多少?” “按照文物等级,奖励发现者三万元,这是近年来奖给发现者最高的金额。” 薛家良点点头,他理解,文源之所以成为文物大县,就是因为地下、地上历史遗存比较多,这种情况,相信当地文物部门多次遇到,对奖励政策的衡定也应该是比较熟练的。 这时,那位老汉委屈地说道:“有人说我这两件东西能卖三百万都不止。” 薛家良笑了,说道:“老大爷,您就别胡搅蛮缠了,我告诉您,这两件东西就是值三千万也不顶事,因为他不属于你,故宫的宝物多了去了,哪个人敢私吞?除非他的脑袋不想要了!好了,你的问题就到这吧,我还有事。” 薛家良说着起身就往出走。 这位老汉一看结果是这样,捂着脸放声大哭。 薛家良没有被他的哭声停住脚步,他出来后跟左志远和粱利说道:“派人好好安慰安慰,多做解释工作,千万别动粗。” 左志远和粱利不住地点头称是。 由于约了娄朝晖和商联合,晚上,薛家良便在文源住下了,为了防止再出现喊冤现象,文源的领导将他安排在一个部队内部招待所住下。 1217、午夜温情 娄朝晖和商联合老早就赶到了文源,他们一路都忐忑不安,不知薛家良单独教练因为什么。 商联合仗着跟藏信关系不错,就给藏信打了电话,询问是何事。 藏信告诉他们,市长就是想跟他们谈目前的工作,没有具体事件。 事情果真如此。 薛家良见到他们后,主动给他们俩倒水,说道:“我给你们倒水,可是有代价的,这叫缓压水,喝下后,所有的压力皆无。” 商联合一时没明白他这话所指,倒是娄朝晖惭愧地低下头,想必是藏秘书长将他的话汇报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坐下后,微笑着说:“今天不谈工作,只谈你们心中的压力。” “压力?”商联合不解地问道。 “对,压力。”薛家良笃定地重复道。 “这个,是我……”娄朝晖放下水杯,硬着头皮说道:“是我……是我感觉到了工作上的压力。” 薛家良的眼睛看着他,饶有兴趣地说道:“哦?那好,请你谈谈在工作中到底有哪些压力?你可别忘了,我是解压能手。” 商联合笑了。 娄朝晖不敢笑,他深知薛家良的脾气,这才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内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薛家良听后,没做评价,目光有转向商联合:“尚书记,娄县长说的这些想法你有吗?” 商联合思忖了一下说道:“薛市长,我知道您单独教练是对我们的厚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娄县长说的这些在我是内心也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俩也私下交流过,有时我比他想得还多,心理压力还大……” 薛家良见娄朝晖和商联合能将他们内心的想法跟他倾诉出来,很是欣慰,他便针对他们目前存在的思想压力进行了一番疏导。 这个晚上,他没有涉及到他们目前的工作,他认为关键是如果开解他们思想中的顾虑,他认为这比如果指导他们去工作要强多了。 他们谈到很晚,如果不是藏信进来,他们兴许谈到后半夜。 娄朝晖和商联合没有留在文源,他们连夜返回了。 薛家良舒展了一下腰身,他很欣慰,感觉今天晚上跟他们的谈话,卸下他们的思想包袱,胜似布置一项政府工作。 娄朝晖和商联合也很高兴,他们终于知道该怎样将压力变成动力,终于知道薛家良甚至侯明对他们期望的是什么了。 薛家良高兴地对藏信说:“藏大秘啊,我们以前只知道给基层干部压任务,不停地压、压、压,怎么就忽视了他们的心理压力呢?下来我要跟老祝建议,党校要专门开办一个心理疏导班,缓解基层干部的压力,让他们轻松前进。” 藏信说:“这个主意很超前,也很有必要。” 薛家良说:“被你认可了我就更有信心了,你想着提醒我,下次开会的时候我就提出来。” “好的。” 薛家良躺在床上,掏出电脑,这才看到公然给他发过来的几张图片,一堆的婴儿用品,一堆的纸尿裤,一堆的小衣服,最抢眼球的还是那张漂亮的小床和两一个婴儿车。 从公然的留言中得知,这都是岳父龚法成今天离京时给孩子买回来的,最后公然得意地说道:见过这么猛的购物吗? 他笑了,回道:没有,这么点大的小屁孩,给她买这么多奢侈品!她老爹有压力了。 哪知,公然很快就给他回道:什么压力? 薛家良一看,12点多了,问道:这么晚你还没睡? 公然:刚换了尿片,她姥爷不许我沤着他孙女,必须勤换。 薛家良:压力就是将来她老爹混穷了给不起她高档消费怎么办? 公然:哈哈,心有灵犀,我已经把这话当时就说了,她姥爷说,没关系,有他呢。 薛家良笑了:感谢她姥爷,此时真想她,和她妈。 公然回道:我已经郑重跟他们老俩声明了,出满月后就回青州。 薛家良道:我当然高兴,可是他们同意吗? 公然:龚老先生说,可以,住十天半月的再回来,这段时间也让小卜同志缓缓。 薛家良:我同意,小卜同志太累了。 公然:成交! 不等薛家良回答,公然又给他发来一张女儿熟睡的照片 公然明显比以前活泼多了,也很善解人意,他受到了感染,看着女儿熟悉的睡姿,他的心头立刻荡漾开一股温暖:吻她,还有她妈妈! 公然:接受,你也早点休息,下乡注意饮食卫生,少吃肉,多吃菜和水果,防止上火。 薛家良:放心,他们比你还担心我吃坏肚子。 结束了跟公然的对话,薛家良强行闭上了眼睛,他必须要保证有5个小时的精准睡眠,不然无法完成此次调研任务。 真正用在调研上的时间比用在路上的时间多不了多少,他感觉这几天一直在赶路。 第二天,薛家良告别了文源市几位领导,顺路去了肃州市。 肃州离文源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所以当天下午很快就结束了肃州的调研,他马不停蹄,直接赶往本次调研的最后一站——天水县。 由于提前政府办发了通知,第二天,市教育局、市总工会、妇联、团委等部门一二把手齐聚天水县,报社、电视台也派来了记住,广电局肖锋亲自带队赶来采访。 出乎薛家良意外的是,市工商联和企业家协会会长马天田也来了。 这两个部门政府办没有通知,后来薛家良得知,是市妇联主席、市政协副主席张琴叫他们来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动员企业家为天水的教育做点什么。 薛家良特别留意了一下,马天田没有开他的“特工一号”来,而是开了一辆普通的宝马轿车,身边多了一位长相靓丽、身着职业工服的女助理。 上午,他们参观了县一中和一所实验中学,最后又参观了一所乡中心小学,除去先一中条件稍好外,实验初中和乡中心小学,都无法和市里的学校比,但是,师生的精神面貌很好,学习气氛很浓,尤其是教师们自创的那些教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1218、太了不起了 无论高中、初中还是小学,拿得出手的教具和体育设施,都是社会上捐助而来的。简陋的教室、简陋的教具和单调的课外活动,是如何摘取县级升学率第一的好成绩? 这个,始终是薛家良心头的一个谜。 由于下周就是六一国际儿童节,在龙湾乡中心小学校,他们和孩子们提前欢度六一,学校精心准备了文艺节目,虽然简单,却很热闹。 望着山区孩子们单纯、质朴的笑容,薛家良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童年,不,比自己的童年可是幸福多了,他丝毫感觉不到贫困带给他们的窘迫和压力。 旁边有人给他介绍说,可别小看了这些没有时尚漂亮衣服的孩子们,随便拉出一个,兴许就曾经得过全市统考单科前五名的好成绩,随便走进一个班级,就有可能是全市优秀班级。 同理,那些不善打扮、素面朝天、衣着简朴的老师们也一样,随便拉出一个,说不定就是全市优秀学科带头人。 下午,在县招待所会议室座谈会上,县委书记阚斌介绍了这样一个情况,他说,小学还没发现有外界的学生,在初中和高中尤其是高中学校,前几年就有其它外县的学生来天水上学,希望在这里学习成绩能得到提高,以期考上更好的大学。 “哦?这太了不起了!”薛家良感到无比的惊讶。 这时教育局局长蔡德林说:“我们普教科科长的孩子,就在天水县一中上高中呢。” 薛家良一听,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送到这里来?是在市区校管不了他了吗?” 蔡德林说:“那可不是,他孩子是个女孩,高一开学就来了,在市二中的时候,成绩一般,来这里后,成绩提高了一大块,在全市统考中,比她原来的同学成绩都好,进步很快,今年高考,据说一本非常有希望,而且还能选个好学校、好专业。” 天水县教育局局长说:“去年,我们小学几乎包揽了全市学科统考前五名。” “哇,太棒了!”薛家良不由得情绪化地说道。 副市长白桦这时将手里正在看的一份表格递给薛家良,薛家良一看,这上面是全市小学统考成绩排名表。 另一张是初中和高中的,初中和高中尽管不像小学那么出众,但是在前几名中,几乎每个学科都有天水的名字。 薛家良很激动,他拿着这几张表格说道:“真不错,阚书记,怎么我去年来没听你们汇报这一情况。” 阚斌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当时的曹书记指示班子成员们,不要跟市长汇报与本次调研不相干的工作,所以,我们就没汇报这一项。” 薛家良问道:“那么你们总结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你们县的教学质量搞得这么好?我们都知道,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办学条件,你们是比不过市区校和那些经济较发达的平原县的?” 听到这里,阚斌说:“以前教育局也下来人总结过,我从我们这个角度说一句,其它的由在座的各位校长补充。我认为,这跟领导重视有关,大家别笑,这好像是每份经验总结的第一小标题,也是最虚的那一部分内容,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天水第一条经验。” 听到这里,薛家良深深点了一下头。 阚斌又说:“如果说领导重视是第一条经验,那我就不得不提下调走的曹书记。头一功应该记在他的头上。他是这里的本地干部,他是教师出身,一步一步成长为县委书记,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山区的孩子,比城里的孩子智力一点都不低,虽然买不起流水线生产出的高级玩具,但孩子们会自创玩具,大自然教会了他们一切,他们动手能力永远都比城里孩子强,要知道,动手的同时,智力也就提高了。” 大家都在默默地点头。 阚斌又说:“曹书记非常重视教育工作,我接他的班任县委书记后,看了他以前的工作日志和调研材料,发现他工作日志记得最多的就是教育,他走基层关注最多的也是教育,他曾经说过,改天换地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个目标美好而漫长,有时真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达到的,但是如果在教育工作上用用心,却能受到比较好的效果。所以,在天水,无论是县城还是乡下农村,最好的建筑差不多都是学校,虽然不及城市里的漂亮,但坚固实用。为学校,他没少到部队、厂矿、机关化缘,他说,为了子孙后代,舍脸不寒碜。” 阚斌看了一下全场,又说道:“那时我当县长,每到月底他都会问我一件事,就是教师工资发没发,如果财政紧张,宁可干部们的工资拖延不发,也要优先发给教师们的工资,一天都不能拖欠,这也是我们县的一个基本特色,什么事都可以往后推,教育上只有一有事,保证是立刻解决,不得耽误,为这,没少让乡镇长们停职检查。好了,我就说这一条,周局长你说吧。” 周局长,天水县教育局局长,他推了推眼镜说道:“阚县长说得一点不假,前几年,每次去市里开会,都能听到其它县教育局长反应,他们教师工资还没发齐,或者拖欠了多长时间,我就会很自豪地说,我们教师的工资,从来没被拖欠过,他们都不信,认为贫困县教师工资是最有理由被拖欠的。。” 薛家良说:“这的确是个值得大力推广的经验,教师没有后顾之忧,并且能够体量到领导对他们的重视,他们才一扑纳心地全身心扑在教学上,这是一条。还有什么?刚才阚县长说了,你们每个人都要补充发言。” 薛家良看着坐在前边的天水县教育界的同志们。 县一中校长说:“根据我近年来招收外县学生的例子来看,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也可能这个结论拿不到台面上来,但的确跟升学有关系。” 薛家良笑着一抬手,请他讲。 1219、慷慨捐款 这位一中校长说:“我认为,我们的经验除去领导重视外,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原因,就是无论学生还是教师,面对的诱惑少。” “哦?怎么讲?”薛家良问道。 这位校长说:“山区由于条件有限,没有灯红酒绿等物质的诱惑,尤其是山区学校,恐怕那里的老师连歌厅都没去过,他们唯一寄予希望的工作就是教学。” “哦,那他们不上网吗?”市报一位记者问道。 其中一位年纪大的老者说道:“上网,我们的老师经常上网,我就是山区小学校的校长,我们那里,第一装上宽带的就是学校的电脑,所以,我们的老师去市里开会,跟城市里的老师交谈一点都不露怯。” 在跟他们的深入座谈中,薛家良还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天水县的教师队伍,跟全市教师队伍相比,整体学历水平并不占优势,但他们所教的班级和学科,总是能在全市排名中露脸,究其原因,还是离不开广大教师爱岗敬业的精神。 这个座谈会整整开到晚上七点多,气氛非常热烈,似乎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经验。 最后,薛家良指示市教育局、团委、妇联、工会等部门,好好总结天水县的经验,弘扬教师爱岗敬业精神,大力表彰一批优秀教师,他特别强调表彰要跟利益挂钩,另外,天水县要专门成立一个教育基金,用于资助贫困生和贫困教师,尤其是那些扎根山区县的教师们。 马天田见状,首先举手说道:“我天十集团,首先拿出20万,资助这个基金。” 市工会主席抬手把他的胳膊拿下来,小声说道:“20万,还至于马总这么慷慨激昂?还不够你一个车轱辘钱呢。” 大家哄堂大笑。 马天田一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很高兴,就说:“那你说多少合适?” 工会主席说:“怎么也得凑半张啊——要不以后出去都别说您是天十集团的老总。” 看得出,他们平时的关系很不错。 马天田看了一眼薛家良,薛家良故意看着他。 马天田似乎从薛家良的目光中得到了某种鼓励,他大手一挥,说道:“半张就半张,为山区的教育事业做贡献,我乐意,我出五十万!” 薛家良带头鼓掌表示欢迎。 马天田转向工会主席说道:“主席,据我所知,工会可是有钱单位,你出多少?” 工会主席挤兑他说:“你的先到账,别诈捐,现在艺人和富人都流行诈捐。”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马天田向助手一伸手,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先要把支票填好。” 工会主席说:“这就对了,人家山里人脸皮都薄,在座的又都是知识分子,不像我厚脸皮,为一点举办活动的赞助费,天天追你屁股后面要。既然你今天说捐50万,就要说话算数,落地砸坑,当场成交,不然,人家才不会追着你要账呢。” 马天田被工会主席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说道:“你怎么总是揭我那点短?我是不给你吗?最后还不是给你了?”他说着,又看着薛家良:“薛市长您千万别听他的,五一劳动节工会举办乒乓球比赛,说好了我赞助十万,球场上给我打二十块广告牌,挂四条横幅,结果他们言而无信,广告牌和横幅减少了一倍,您说这钱我能出得痛快吗?但最后我一分不差也给他们了。” 藏信说:“你们哥俩的账下来再算。” 工会主席说:“秘书长说得对,咱俩下来再算,你先说这笔。” 女助理将支票和笔很不情愿地放到马天田的面前。 马天田当场填写支票,签字、盖章,最后交给阚斌,说道:“阚县长,鄙人一点心意,上面抬头没填,等你们办了专用账户,自己填写吧。” 薛家良再次带头鼓掌。 薛家良也当场表示,从市长基金拿出二十万,用于改善办学条件。 全场又是一阵掌声。 这时,马天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工会主席,小声说道:“你怎么不让市长落地砸坑?难道你就不怕他诈捐?” 工会主席一听,缩了一下脖子说:“你要我命啊,我哪惹得起他呀——” 这时,由市团委书记当场宣读市团委、市妇联、市总工会联合发出倡议,号召全市广大教育工作者,向天水的教师学习…… 不等团委书记宣读完,那位山区小学的老校长赶忙摆手。 薛家良立刻示意团委书记不要往下念了,他问那位老校长,说道:“老校长,您……认为这个倡议书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老校长赶忙说:“不是不妥,是不合适。” “哦?您请讲。” 老校长看了一眼他们县教育局局长,欲言又止。 薛家良说:“咱们今天本来就是座谈会,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您不用看他,您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老校长黝黑的脸上满是沧桑的褶皱,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他们高中和初中的老师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感觉我们山区的小学教师,不光是我们学校,其它学校也一样,他们都不太爱出风头,他们心里装的都是学生们的学习成绩,至于表扬不表扬的,他们根本不关心,整这么个倡议书出来,到时三天两头的再有人参观学习反而不好,搅乱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不说,还容易把我们老师的心带野了,如果觉得我们还做出点成绩的话,就来点实际的,像这位大老板那样,给我们多拨点钱,给学校多添置一些教具、体育设施,还有电脑什么的,比那个倡议书强多了,这是我从校长自私的角度想的。” 不等薛家良表态,马天田立刻伸着着脖子问道:“老校长,您学校有几台电脑?” 老校长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台,两个教研组用一台。” “一共有几个教研组?” “六个,一年级一个。” 马天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还差三台电脑对吧?” 1220、冷清的家 老校长说:“倒也不是差,反正是一个教研组用一台比较理想。” 马天田转向助手,说:“拿一万五千元现金,给这位老先生带回去,买三台电脑。” 老校长一听,急忙起身作揖说道:“这位老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已经给我们捐了那么多钱了,不好再收您的钱了。” 谁知,马天田突然涌起一股英雄气概,他说:“老先生,这个钱您必须收下,明天就找懂行的人去买电脑。这完全是我个人行为,本来我昨天下午去市政府找薛市长请示工作,后来才得知薛市长这几天一直在基层调研,而且听说今天来这里专门搞教育工作的调研,我虽然身为市企业家协会会长,但今天这都是我的个人行为,我非常佩服咱们这些常年工作在山区教育战线上的老师们,没有你们的付出,就没有那么多优秀的孩子走出大山,走出农门,考上理想的大学,我也是农民孩子出身,这辈子没有进过大学校门,但是我手下的人都是大学本科毕业,我能为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开心,我愿意。” 这时,女助理将一万五千元的现金已经点好,放在马天田的面前。 马天田指着眼前的一摞钱说:“这一万五,跟刚才那50万没有关系,这个就是给您学校买电脑的,您不要有任何其它的顾虑,等我回去后,专门组织企业家协会再来一趟,那时,我们再考虑给别的学校捐电脑。” 马天田将钱推到老校长跟前,老校长不敢要,他看着县教育局局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阚斌说:“既然马总有这意思,您就收下吧。” 马天田跟助理说道:“找张纸,把钱包起来,这样给老人家太不礼貌。” 立刻,就有人给他送过来一张报纸,马天田将钱包好,这才郑重走到老校长跟前,微微前倾着身子,双手将钱递给他。 老校长伸出干瘦的双手,接过钱,眼里就有了泪花,他一个劲地说道:“谢谢,谢谢。” 电视台的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切。 马天田做完这一切,目光就投向了薛家良。 薛家良感觉他有些炫耀,就又带头鼓起掌。 最后,薛家良做了总结发言,他充分肯定了天水县委和县政府多年来重视教育工作者,做了许多实际工作,肯定了天水广大教育工作者的辛勤付出,才有了天水这样一个山区县屡次荣登升学榜首。最后,他取消了市团委的联合倡议书,却要求媒体深入天水采访,对那些默默无闻常年工作在教育战线的辛勤园丁给予高度曝光,弘扬他们爱岗敬业、吃苦耐劳的奉献精神。 晚上,他们在招待所简单地吃完晚饭,连夜往回赶。 头上车的时候,马天田有意想上薛家良的车,藏信及时叫过肖锋,让肖锋上了薛家良的车,他自己则上了蔡德林的车。 薛家良特意安排了肖锋要加强天水现象的宣传,不但要报道教师群体,还是要报道先进典型和个人,要加大对基层的报道。 肖锋不停地点头,并且向他汇报了半年来的工作,薛家良没过多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但是他特意跟肖锋谈了里宁电视台播出新闻的速度。 肖锋说:“您太有眼光了,里宁电视台是全市办得最好的县级电视台,人员素质高,而且里宁靠近首都,受大台的影响,他们早就实现了新闻直播,比咱们市台只晚了半年。” 汽车在盘山路上小心地蜿蜒而行。 当行驶到一处比较宽阔的地带后,薛家良说:“停车,肖局长你下车,去后面把蔡局长叫过来。” 肖锋快速下车,由于这里是山路,车队不能停留时间过长,他跑到蔡德林车跟前,叫下蔡德林,为了节省时间,他便钻进了蔡德林的车。 几辆车继续前进。 薛家良再次叮嘱蔡德林,一定要抓好天水这个典型,在全市范围内宣传,但要注意,不要过多去打扰他们,就像那位老校长说得那样,不要影响了他们正常教学。 进了市区,途径刘云家店铺的时候,薛家良喊停车,他让方洋开车,让刘三下车回家。 刘三犹豫了一下,他没说什么,便下车了,打开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背包,跟方洋摆摆手,直到几辆车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往家走去。 将方洋最后送到单位后,薛家良自己开着车回到家。 一周没回来了,家里有一种特别冷清的味道。 如果不是卜月梅规定的最晚回家时间,他会连夜开车回省城跟妻女相会,如果回去,估计到家就得夜里两点以后了。 薛家良有个毛病,只要过了午夜12点,就很难入睡了。 既然睡不着,他就开始里里外外搞卫生,将各个房间统统擦了一遍,将几盆绿植浇了一遍水,一周没浇他们了,没想到这些绿植活得很坚强。 他又坐在电脑前,将这几天调研的情况简单整理一下,准备下周开常委会的时候汇报。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宋鸽父亲实名举报刘仁的事,这几天,没再听到什么消息,也没任何人跟他说这件事,不知纪委调查的怎么样了? 他想给宋鸽发信息问一下,因为他是不方便问纪委同志的,掏出手机查看信息,没发现有宋鸽的未读信息。 他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机,太晚了,给她发信息不合适。 躺在床上,他打开手机,看着手机相册里保存的女儿的照片,他仔细端详着那个小人儿,渐渐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没有像平时那样正常起床,直到刘三拎着早点开门进来,他才醒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决定给侯明打个电话,如果侯明没安排事,他今天就回省城。 打通电话后,薛家良说道:“侯书记, 我回来了。” 侯明说道:“我知道你们昨天晚上会来的晚,就没给你打电话。你踏实休息吧,开会的事往后推,周一上午有个活动,庆祝六一儿童节文艺节目汇演,我周一省里约了人,回不去,你到时出席一下。” “好。” 1221、我有那么丑吗 侯明又在电话里跟他说了几件下周需要做的事情就挂了。 薛家良放下电话,看着刘三说道:“你这两天没事?” 刘三说:“家里的事用不着我。” “好几天都没回家,你不陪陪小云?” 刘三说:“不用,有她爸妈呢?” 薛家良说:“这两天放你假,我这里不用你。” “那还行,我又没事。” 薛家良说:“怎么叫没事,小云怀孕,你该多陪陪他,我一会回省城,明天把她们娘俩接回来。” 刘三眼睛一亮,说道:“真的?她们也回来?” “是啊,回来。” “那太好了!” “是啊,不用我总是跑了。” 刘三说:“刘云今天还问我她们什么时候回来,特别想看小公主。” 薛家良走进洗漱间,说道:“别着急,你们马上就会有的,到时就知道了。” 刘三说:“我岳母给刘云算了,说她怀的是男孩。” 薛家良摘下毛巾问道:“这还能算出来?” 刘三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说甭管是什么,只要孩子健康、能让我当上爸爸就行。”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你还有啥好担心,你已经是准爸爸了,对了,听我的,你马上回去,多陪陪小云,这女人一怀孕,脾气都能变奇怪了,听我的,马上走。” 刘三说:“小云没变,她一天到晚忙得很,顾不上变。我还是跟您去接她们吧。” 他们刚要走,这时接到了公然的电话。 公然:“老薛,我和爸爸、卜姨来看曾叔叔,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有时间就来北京吧。” 薛家良一听,就着急地问道:“闺女呢?” 公然笑了,说道:“你闺女当然是我随身携带了。” 薛家良一听就来气了,说道:“这么小去医院不好吧。” 公然说:“她哪能去医院,为什么带了卜姨,就是让她在宾馆看孩子,我俩换班去看曾叔叔。你要来的话,我们就跟一起回去,你要是不来,就让爸爸送我。” 薛家良还是有些不高兴,说道:“这么远的路,这么小的孩子,到处都是细菌,你带着孩子来回跑,出点差错怎么办?” 公然知道他不放心女儿,就说:“放心吧,我咨询了单位的小同事,她们都说没事。” “谁说没事?敢情闺女不是她们的,宾馆里到处都是细菌,你还想带孩子住宾馆?” 公然说:“那我带孩子住茅苗家吧,本来她说给我们腾出屋子来了,我说不用,等你来了就跟你回青州。” 这时,就听龚法成在电话里说道:“没那么娇气,宾馆里没想象的那么多细菌。” 公然嘻嘻地笑着说:“听见爸爸说话了吗?” 薛家良嘟囔道:“听见了,那好吧,我们马上就走,如果我们先到,就提前订好宾馆等你们。” 薛家良惦记着女儿,他没敢耽误,和刘三就出发了,直奔京城而去。 他比公然他们早到了一个小时,他提前去医院看望了曾耕田。 曾耕田的秘书和茅岩在病房。 薛家良看着曾耕田,惊奇地说道:“真是奇怪了,您做了这么大手术,怎么气色不差反而红润了?” 茅岩说:“手术非常成功,而且后续治疗很好,吃的都是医院特供的营养餐,这不,刚才就要嚷嚷要出院。” 薛家良一听,连忙说道:“这才几天,连一周都不到,可是不能出院,生个孩子还得住一周呢,您呀,就在这待着吧,什么时候大夫让咱出院,咱再出院。” 茅岩说:“就是,连治疗都没做完呢?咱们说不听,恐怕得我爸和龚叔叔说话才听。” 薛家良说:“我爸他们在路上,一会就到。” 曾耕田一听,眼里立刻放出光亮,说道:“是吗?他真的来了?” 薛家良说:“来了,全家都来了,小然孩子也跟来了,就是有一点,您这次不能看孩子,她太小。” 曾耕田脸上的皱纹在那一刻都舒展开了,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连我亲孙子我都不让他来,跟别说是龚法成的孙子了。” 茅岩说:“然子来茅苗知道吗?” 薛家良说:“应该知道吧,孩子太小,我准备不让她们在这里停留时间太长,看完叔叔后,就把她们接我那儿去。” 茅岩说:“那我去给他们定宾馆。”他说着扭头就要走。 薛家良说:“不用了,我已经订好了,是我上次住的旁边那个宾馆。” 茅岩说:“那个……条件差点,不如东泽宾馆。” 薛家良说:“那里太高档了,再说,住不了多大一会,也就是当做他们歇脚用。” 曾耕田说:“家良,既然如此,你赶紧回宾馆去等他们。”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好吧。” 茅岩和薛家良一起出来到宾馆大厅等候他们。 半小时后,就见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商务舱驶了进来,一看车牌,薛家良认识。 他和茅岩还有刘三便快步走了出去。 等车门打开的时候,只有卜月梅抱着孩子在里面。 “卜姨,他们呢?”薛家良问道。 卜月梅一边给孩子戴小帽子,一边回答道:“他们直接去医院了,谢书记也来了。”她说着,又将襁褓的一角盖住孩子的脸,弄好这一切,才将孩子交给薛家良。 冯春说道:“三儿,把你的车打开,把孩子的东西装你车上。” 薛家良抱着孩子说道:“我不管你们了,我们要进去喽——” 他说着,抱着孩子就要往里跑。 茅岩拦住他,轻轻揭开襁褓的一角,打量着孩子,说道:“太漂亮了,长得跟她妈一样。” 薛家良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跟我一样吗?” 茅岩笑了,摇摇头:“这一点,我不得不实话实说。再说,女孩儿如果长你那样,太不幸了!” 薛家良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就没好气地说道:“我有那么丑吗?” 茅岩很认真地说道:“这一点我不敢恭维。” “哼!别看了。”薛家良说着,转身抱着孩子快步走进宾馆。 随后,卜月梅和茅岩拎着大包小包也跟了进来。 1222、想看我笑话没门 卜月梅进来后就不由地笑了,她看到,孩子的身下,不但铺着她的小薄被,还铺着薛家良的两件衬衣。 卜月梅笑着说:“家良,你也太仔细了,没那么多细菌。” 薛家良俯身看着熟睡的女儿,说道:“小心没过。” 卜月梅看了看,给孩子摘下小帽子,打开裹在她身上的小被子,说道:“在屋里,不用裹那么严实了。” 薛家良说道:“什么时候换尿布?” 卜月梅笑了,说道:“你怎么跟你爸一样,见了孩子没二话,准是问这句,唯恐沤着她,放心吧,头下车的时候,刚在车上换的。” 茅岩打量着孩子说:“真是跟茅苗的小孩不一样,长得那么秀气、精致。” 薛家良说:“那是!” 卜月梅看着茅岩说:“你也该抓紧了。” 茅岩听卜月梅这样说,赶紧做了一个暂停手势,说道:“不讨论这个问题。” 卜月梅笑了,转身看了看孩子,说道:“家良,你看会孩子,我去医院。” 茅岩说:“我陪您过去,我在这影响老薛的心情。” 哪知,薛家良理直气壮地说:“你回医院才影响我的心情呢!” “哈哈哈。” 听了他这话,茅岩大笑不止,就连卜月梅也跟着笑了。 薛家良瞪着茅岩说道:“你小点声,吓着我闺女!” 茅岩赶紧止住笑,凑到他跟前,神秘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收到了咱们外甥女的剃毛器了。” 薛家良一怔,问道:“她给你们寄来的?” 茅苗自豪地说道:“不是,我上周去西北搞试验,见着咱们外甥女了,她正好没有航班,外甥女陪我吃了一天西北小吃。” “就陪你一个人?” 茅岩笑了,说道:“当然不是,我们小组三人,看把你紧张的。” 薛家良又白了茅岩一眼,说道:“我紧张什么?难不成我还担心……”薛家良感觉不对劲,赶紧止住话头。 茅岩却不放过他,追问道:“你担心什么?” 薛家良故意表现出不耐烦,说:“去去去,快去医院吧,我要单独跟我闺女待会。” 这时,薛家良就发现女儿手脚开始动,小拳头就往脸上噌,小嘴够不着拳头,就开始不高兴地哼哼唧唧,满脸的不高兴。 薛家良一见说道:“卜姨,待会再走,她是不是饿了?” 卜月梅说:“不饿,她妈头下车时喂了,我看看是不是尿了。” 卜月梅说着就来到床前,刚要揭开孩子的小被子,就被茅岩拦住了。 茅岩说:“卜姨,您不要管了,让老薛弄吧,老薛,快,给孩子换尿布。”说着,继续推着卜月梅的肩膀往出走。 薛家良知道茅岩是成心,就说道:“换就换,我又不是没干过。” 卜月梅被茅岩推着肩膀已经走出门口了,听到茅岩说道:“老薛,小孩子都是吃了尿,尿了饿,你可不能饿着她。” 薛家良说:“我只能饿着她,我又没有奶水,要不你来。” 卜月梅听他们俩明来暗去的斗嘴,就笑着说道:“家良,包里也有奶粉,不过她不喜欢吃奶,我们也很少给她吃奶粉,都是她妈不在家怕饿着她,才勉强喂她一次半次的,她很抗拒奶,不喜欢吃,如果她妈妈实在回不来,你就试着喂她奶粉,我告诉你怎么弄......” 不等卜月梅说完,茅岩就拦住想往回走的卜月梅,说道:“卜姨,您就别操心了,人家亲爸在这,还能饿着小天使?” 茅岩说着,就推着卜月梅往前走。 卜月梅知道茅岩是成心,就说道:“家良,如果给孩子沏奶粉,不要烫了,用我们带来的保温桶里的水……” 她还想说什么,就听茅岩说道:“人家是亲爹,不用您操心了——” 茅岩说着,就和卜月梅一起走出门,关上门,就将薛家良父女关在了门里。 薛家良狠狠地朝茅岩的背影瞪了一眼,说道:“想看我笑话,没门,我又不是没带过孩子!” 但是,当面对着床上那个皱着眉头要哭的小人儿时,他一下子又不知从何下手,他这才知道,他那点可怜的育儿经验,是从三周岁以后的孩子身上积累起来的。 这时,小家伙吭哧了半天,见没人搭理她,一下子就哭出声。 薛家良急忙把她抱起,在房间来回踱步,他的嘴里不时发出温柔的声音。 但孩子仍然不能安静下来,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扎。 薛家良弯曲着一根手指头,用骨节轻轻挨着一下她的嘴边,就发现她的小嘴立刻歪向这一边,他又用骨节挨了一下她嘴的另一边,她的小嘴又歪向了另一边。 女儿是明显饿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姥姥还说你头下车吃的奶,怎么现在就饿了?” 他把孩子放到床上,想起公然和卜月梅说的那句话,孩子吃饱了就尿,尿了就饿,他就想着,这个小人儿的尿不湿肯定湿了。 我就不信你爸爸给你换不了尿不湿,要知道,你爸爸当年可是高材生啊,难道一片小小的尿不湿就难住他了?我就不信摆不平你! 他嘴里嘟囔着,就小心的揭开女儿身上裹着的小薄被,找到女儿身上裹着的尿不湿的黏条,扯下尿不湿后,一摸,果然是尿了。 说来也怪,自从他扯下那片尿不湿后,女儿不再像刚才那么哭闹了,小嘴逮住了自己的小拳头,开始啃,两只小腿也开始不闲着乱踢腾。 薛家良双手撑在女儿两侧,满脸荡漾这慈爱的笑,说道:“原来你不是饿,你是尿了,难怪你姥爷给你买了那么多尿不湿,还真被他发现问题了,来,我们换上一片干净的。” 他说着,从一个帆布里掏出一片尿不湿,研究了一番,直到弄懂构造后,才开始给女儿换上。 换上干爽的新的尿不湿后,女儿的小拳头从嘴里滑落到一边,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下章预告:家良出席全市少年儿童节文艺汇演,将亲自为鸽的儿子颁奖。) 1223、为卢子平颁奖 薛家良轻轻给她盖上小被子,打量着粉嘟嘟的女儿,小声说道:“原来你刚才折腾,是在向老爹我发出抗议啊,怎么样,你老爹做得不错吧。哼,还有人想看我笑话,还说我长得丑,丑爸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吗?我看他就是嫉妒,我不算玉树临风也还算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吧,不然都不配做你的爸爸……” 薛家良冲着熟睡中的女儿碎碎念念地小声嘟囔着,给女儿掖好小被子,又端详着女儿那可爱的小模样,俯下身,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小额头,又说道:“乖,睡吧,在你那个疯了心的妈妈回来之前,你最好别醒,不然我可给不了你饭吃。” 薛家良直起腰,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总算舒了一口气。 白瑞德这两天外出办案,中午,茅岩设宴请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薛家良才从茅岩口中知道,省委书记岳红军在曾耕田手术的第三天,就来医院探望过他了。 由于曾耕田不让大家扩散他生病住院的事,就连谢敏都不知道,但是龚法成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谢敏,就在昨天快下班的时候,他叫过谢敏,告诉他曾耕田住院的事。 谢敏当时就惊住了,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和龚法成一起来探望老领导。 饭后,薛家良告别了大家,带着妻女离开京城,回青州去了。 周一,按照侯明事先的安排,薛家良和副市长白桦以及宣传部长出席了这次全市庆祝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 薛家良之所以同意出席这样一个孩子们的活动,不光是跟侯明的安排有关,更主要的是,跟他刚刚调研完天水教育有关。 一个不重视教育的民族,是没有未来的,尽管青州在全国范围来讲我不知道,但同样重要。 这是一场大型的水平比较高少年儿童文艺节目汇演,两年举办一次,目的就是发现和培养优秀的文艺人才,鼓励学生全面发展,为社会培养有用之才。 此时,坐在领导席上的薛家良,看着少年儿童在台上展现各种才艺,他忽然想到,这种形式的文艺演出,应该有宋鸽的孩子。 今天这些节目,都是全市各个中小学校选拔出来的优秀节目,有的节目还获得过奖项。 薛家良发现,这些有艺术特长的孩子,大部分都来自市区或者基层城市的各校,山区县的孩子少之又少。 他忽然想起在天水县调研的时候,那位中学校长说的话,由于远离城市,教师们受到的诱惑少,教学是他们唯一的诱惑所在。如果按这句话套的话,这些山区的学生,由于受到家庭和学校条件限制,同样没有其它的诱惑,埋头学习,是他们唯一的兴趣和爱好,所以才能取得这样优异的成绩。 也许,那位校长的话有道理,可同样是山区学校,为什么交水、夹峪等县的教学质量却远不及天水? 也许,天水之前有个重视教育工作的县委书记。 只有各方面条件都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拱出非凡的成绩。 就在一对双胞胎姐妹演奏完小提琴曲后薛家良低头喝水的时候,就听台上的节目主持人说道:“下面,请欣赏莫扎特著名钢琴奏鸣曲,演奏者,师范学院附小卢子平,掌声欢迎。” 薛家良一听,这不就是宋鸽的孩子吗。 他顾不上喝水,放下杯子,抬起头就看向前面的舞台。 只见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将钢琴安放在舞台的一个角落,这时,一位身材修长、身着白衬衣、深色西裤,脖子间戴着黑色领花的少年翩翩走上台。 他站在台中央,双腿并直,不慌不忙地冲着台下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动作优雅、标准,嘴角含笑,如春风般和煦、自然。 台下的师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时,薛家良就听身后有人低声说:“又是这个学生,他的钢琴弹得太好了,上次汇演他就获奖了。” 另一个人说:“这个学生不应该再参加这种级别的文艺汇演了,他只要一出现,一等奖就没别人的份了。” 有人又说:“这个学生的钢琴水平,恐怕早就过六七级了吧?” “回头问问他在哪儿报的钢琴班。” 又有人说:“我听说,这孩子从能坐住板凳那天起,就被她妈妈强行按在钢琴前学琴了……” 薛家良听着后面的人小声的议论,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靠住后面的软椅,双手抱肩,以一种十分专注的姿态看着台上那个翩翩少年的一举一动。 就见他走到钢琴旁,坐好,微微闭下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双手。 这时,全场安静极了,相信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跟薛家良一样,盯住了他抬起的那双修长的手上。 等他的手落下的时候,一串悦耳动听的音符,就从他的指尖欢快地逸出,声音非常优美,有一种洗耳的感觉。 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的薛家良,不知是被琴声吸引还是被演奏者吸引,他听得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投入。 对于音乐,他是门外汉,但这个孩子的琴声,却深深吸引了他这个门外汉,他虽然一点都不懂音乐,却能听出好坏。 此时,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孩子的侧脸,他神情是那么的专注,除去音乐,似乎周遭的世界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奏当中了。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起舞,动作娴熟而老练,灵动而飘逸,别说,还真有点钢琴演奏家的范儿。 曲毕,全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薛家良也忍不住给这个风度优雅的少年鼓掌。 结果就像人们议论的那样,台下评委席上,纷纷亮出了最高分,这个孩子,获得第一名。 作为出席本次活动最高领导人的薛家良,责无旁贷地为第一名获奖者颁奖。 当他往台上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他来到台上,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证书,双手捧起,微笑着走到卢子平面前,郑重其事地交给他。 1224、大手握小手 哪知,这位少年并没急于去接证书,而是端端正正地站好,冲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员举手礼,这才接过证书。 薛家良伸出自己的大手,握住了这位小钢琴家的手,赞赏地说道:“祝贺你,卢子平同学。” 卢子平看着面前的市长,矜持地笑了笑,说道:“谢谢市长叔叔。” 两双同样修长的一大一小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此时,记者手中的照相机、摄像机和台下家长们的手机,都记录下这一刻。 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薛家良真想抱抱这个孩子,他感觉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亲和气质,这种气质吸引着薛家良,他真想摸着他的脑袋说:你该叫我市长舅舅。 此时,台下有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台上,她目光深沉、忧郁,发出一声轻微了叹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庄洁。她如今已经升任小学校长,今天,她是带队前来参加全市少年儿童节目汇演。 当她看着薛家良迈着一双长腿,向舞台中间站立的少年走去的时候,她的心就是一阵乱跳,随之,嗓子眼就涌起一阵酸痛,是很揪心的酸痛,她相信,此时在这个偌大的会场内,还应该有另外一个人跟她一样,应该是目不转睛地地盯着台上,盯着这一高一矮、两个身材同样修长的男人…… 是的,此刻,在会场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同样有着一双眼睛注视着台上,这个人就是卢子平的母亲,宋鸽。 虽然她没有时髦、靓丽的衣着,但着装整洁、朴素,简单的花衣白裤,一成不变的马尾辫,坐在这个角落里是那么的不显眼,兴许,没人会将她同台上那个翩翩少年连在一起。 每次她跟着儿子参加演出,都会找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坐下,远远地注视着儿子,这个时候,就是她心里最安稳、最平静的时候,生活的艰难、一切的不如意,都随之飘散,心中,只有儿子,没有其它。 只是,这次她的心不在安静,因为她发现,市领导也来参加这个六一儿童节庆祝活动。 随着那个她熟悉的高大身影走到台前,她的心儿,紧张的跳了起来。 她知道,此刻她的心跳,绝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人,更不是想起他们曾经甜蜜的过往,而是今天,平平将在这个男人目光的注视下表演,她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始终都是怀揣着忐忑的心,紧张地看着台上。 当儿子十分优雅地从台上一侧走出来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儿子正常发挥,千万不要出错,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展现给那个男人。 果然,儿子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出色地完成了演奏,听着全场爆发出的热烈掌声,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随之,她的心再次被提起,因为,作为市长的薛家良,要给获得第一名的平平发奖! 她知道造物弄人,但是没想到造物如此弄人,让他们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此近距离地相遇。 她紧张手心全是汗,紧紧捏着手里的小包,她知道自己是激动、紧张和不安。 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台上,当平平迈着修长的腿,走到指定位置站好,薛家良也同样迈着一双修长的腿走到台上。 只有她能看出,他们走路的姿势是那么相像! 薛家良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拿过奖杯和证书,分两次颁发给平平,尤其是看到平平向尊重的市长叔叔敬礼和两只大小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她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 演出结束后,市领导跟孩子们合影留念,作为第一名的获奖者,卢子平被人特意安排在薛家良的身边。 散场后,卢子平手拿奖杯和证书,快步向人群外的妈妈跑来,他一边跑,一边高兴地叫着“妈妈”。 人群外的宋鸽,没有去接儿子手里的奖杯和证书,而是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儿子,看着他洋溢着快乐的稚嫩笑脸,她掏出纸巾,给他擦去额头和脸颊处的汗水,问道:“刚才在台上,你跟市长说什么着?” 平平扑闪着长睫毛,说道:“我当时有点紧张,没说什么,倒是市长叔叔说让我好好学习,争取更大的成绩。” 宋鸽的眼圈红了,她含着泪帮儿子解开勃领上的扣子,将领花摘下来。 平平的脖子得到解放,他用手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水,说道:“妈妈,有几个同学的家长问我在哪儿学的钢琴,我没告诉他们是跟姥爷学的,我说是跟宋教授学的。” “哈哈哈。”宋鸽含着泪就笑了,他感觉儿子脑瓜反应很快,也很机灵,一点都不像她这么愚钝,她感到很欣慰,因为儿子继承了优秀基因。 宋鸽将儿子的奖杯和证书收好,说道:“咱们回家吧。” 于是,宋鸽领着儿子,朝她那辆小电动车走去。 尽管儿子年龄不大,但是他比同龄人的身材都略显高一些,比宋鸽更是高出一头,这样一个高个小伙子,坐在她那个矮小的电动车上,显然是委屈了他的身高,他只能蜷曲着双腿,双手紧握着前面后座上的把手,娘俩就这样回家了。 走到半路上,平平忽然在后面说:“妈妈,咱们去看爸爸去吧。” 宋鸽知道他想告诉爸爸得第一名的事情,就说:“爸爸忙,咱们不去了。” 哪知,平平却说:“爸爸说天气热了,好多人都不去浴池洗澡了,他现在没那么忙了。” 宋鸽不想让平平出现在那个地方,就说:“如果爸爸忙,是不能出来见你的,你也是不能进去见他的,除非你买票洗澡才能进去。” 平平说道:“那好啊,我买票进去,如果爸爸不忙,我可以给爸爸搓澡。” 宋鸽感觉儿子心地很善良,就说:“你买票进去不得花钱呀?回家吧,回家给他打个电话,说不定中午姥姥和姥爷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回去庆功呢?” (亲爱的大家 今天只能一更了 ) 1225、你让我刮目相看 平平说道:“哪有学生在老师面前讲功的,我恐怕这辈子也到不到姥爷那水平。” 宋鸽说:“姥爷说了,你必须要超过他,不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变成废话了。” 平平不再言语,当路过爸爸打工的那个大众浴池时,他使劲扭着脑袋看。 自从卢拓瞒着家里人到浴池当搓澡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宋父领着平平去浴池烫澡,才发现卢拓所谓的“朝九晚九”,上班,原来就是在浴池给人搓澡。 卢拓看见岳父和儿子后,略显尴尬。 平平当时很惊讶,尽管他不知道是何原因让爸爸从教务处领导、大学教授变成一个搓澡工,但孩子的世界毕竟没有成人的世界那么功利和事故,他惊讶过后,走到卢拓跟前,说道:“爸爸,我帮你干。” 平平说着,就用自己的搓澡巾要给客人搓澡。 卢拓赶忙拦住,说道:“好儿子,你这双手可不能干这活,去照顾姥爷,别让他一个人泡澡,一会爸爸给你们搓澡。” 这时,就听旁边的工友说:“老卢,你儿子的手怎么就不能干这活儿了?他爹干得,小子就干得。” 卢拓不高兴地说:“那你怎么不让你儿子来干?正因为他爹干了,才不让儿子干。” 那位工友说:“是呀,咱们这些人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只能干这低人一等的活儿……” 哪知,一旁的平平听了这话反驳道:“我爸爸有文化,我爸爸是大学……” “平平!”不等平平说完,卢拓就喝住他,说道:“去,照顾姥爷,别让姥爷滑倒。” 平平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他边走边回头,看着满头大汗的父亲,心里就有些迷惑不解。 这一切,都被姥爷宋玉卿看在眼里,他伸手拉着外孙慢慢下水,说道:“怎么,心疼你爸爸了?” 平平皱着小眉头问道:“姥爷,我爸爸为什么不在学校工作了,为什么到这地方干这个?” 宋玉卿说:“这个怎么了?凭自己劳动挣钱,不光彩吗?” 平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爸爸跟他们不一样,爸爸有文化……” “平平,爸爸是有文化,他当过大学教授,做过领导,但是因为某种你还不能理解的原因,这一切他都丢失了,责任是他自己,他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你说他是天天闷在家里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好,还是出来做工挣钱养家好?” 平平说:“当然是做工好,但是爸爸干这个太辛苦了。” “孩子,谁不辛苦?当老师辛苦,当领导辛苦,就连你上学都十分辛苦,所有的辛苦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的。” “嗯,我要好好学习,等长了本事能挣钱了,就不让他干这个辛苦活儿了。” 宋玉卿看着自己这个高个外孙,欣慰地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道:“好孩子,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只需管好你自己,少让爸爸妈妈操心,如果我们都能管好自己,日子会越过越好。” 后来卢拓回家后,看到一桌未动筷的饭菜,才知道妻儿在等他回来吃饭。 宋鸽破例做了几个卢拓爱吃的菜,破例找出一瓶酒给卢拓满上,说道:“卢拓,你太了不起了,我一直以为你只会教学、当官,没想到,你还能放下架子给别人搓澡,你让我刮目相看,以后记住,无论你干什么,只要是为这个家好,为我们娘俩好,我都支持,你也没必要瞒着我,咱们凭劳动吃饭,不丢人!” 平平也用白水跟爸爸干杯,还说:“妈妈说你辛苦,以后你每次回来都给你做好吃的。” 卢拓很高兴,也很惭愧,要知道,是他的原因,让妻儿没了房子没了家,沦落到租房住。 那天晚上,平平睡后,夫妻讨论了半天,最后宋鸽还是建议他跟爸爸把补习班重新办起来。 卢拓仍然有顾虑,他还是想自己单干,毕竟,宋鸽的父母也是重组家庭,她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后来,宋鸽和父亲商量,让卢拓帮助父亲恢复钢琴辅导班,哪知,父亲不同意,他说他等一件大事做完后,再考虑要不要恢复钢琴班。 当时宋鸽不知道,父亲嘴里的“大事”,就是后来举报副院长刘仁。 此时,宋鸽带着儿子回到师院家属院,他们没有回自家的出租房,而是来到宋玉卿家。 下了车,平平跑到车头前,从车筐里抱出奖杯,就往楼道里跑去。 宋玉卿和老伴儿已经做好饭菜,正在等着他们。 不等妈妈掏钥匙开门,他就按响了门铃。 宋玉卿出来开门,他一见平平手里的奖杯就明白了。 平平说:“姥爷,给你。” 宋玉卿接过奖杯,打量着上面的字,说道:“第一名,果然被我猜中。” 平平说:“你已经猜出我要得第一呀?” 宋玉卿自豪地说道:“那当然,我教出来的学生我当然知道。” 平平说:“我当时一点把握都没有,有一对拉小提琴的双胞胎,那台风,那水平,简直绝了,我当时真的很紧张。” 宋鸽关上身后的门,说道:“我在台下看不出你紧张呀?” 平平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是故作镇静。”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宋鸽走到餐桌边,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都是平平最爱吃的,就故意说道:“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以后是不是可以天天这样?” 平平也来到饭桌前,说道:“估计不会天天这样,因为我不可能天天得奖。” “哈哈。” 姥姥笑着说:“只要姥姥回来,我天天都可以这样给你们做着吃。” 平平说:“那您还是走吧,我要是天天这样吃,以后就变成胖子了,坐在钢琴边,手指够不到钢琴,肚子却够着钢琴了。” “哈哈。” 大家都为平平的幽默逗笑了。 宋鸽说:“别贫了,去洗手,吃饭。” 平平说:“我先给爸爸打个电话。” 平平说着,就从妈妈的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卢拓的手机,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卢拓,怎奈,电话久通无人接。 1226、薛家良发给她的祝贺信息 宋鸽笑着说:“你爸爸是不能将手机带进浴室的,浴池潮湿,等他没客人后,自然会出来看手机的。” 平平点点头,说道:“那我给爸爸发个信息吧?” 平平的长手指就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按动,将他获奖的事告诉了爸爸。 他刚按出发送键,立刻就有一条信息进来,平平没有注意到那一串陌生的号码,他以为是爸爸回的,就惊喜地说道:“看,爸爸现在没客人……我看错了,不是爸爸。” 平平说着,就打开了这条信息,他大声念道:祝贺你,有个优秀的儿子! 宋鸽一听,立刻奔到平平跟前,夺过手机,严厉地说道:“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事,怎么乱动我的手机!” 平平一见妈妈发了火,就委屈地说道:“是我刚给爸爸发完信息,这条信息就进来了,我以为是爸爸回复我的……” 宋玉卿走到平平跟前,拉过他的手,说道:“没事没事,走,咱们洗手,吃饭。” 宋鸽低头看着那条信息,她的眼圈就红了。 妈妈走过来,低声问道:“鸽儿,是谁来的信息?” 宋鸽将这条信息删除,说道:“今天市领导也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活动了。” 妈妈微微张着嘴,尽管女儿没有直接回答她,但她已经明白这信息是谁发来的了,就默默地走进厨房。 许是听到了妈妈说的话,平平在洗手间跟姥爷说道:“姥爷,您猜今天是谁给我颁的奖?” 通过那条信息和妻女在客厅里说的话,宋玉卿当然不难猜出是谁给第一名获奖者颁的奖,他笑着说:“这个奖,谁颁给你都对。” “不对。”平平反驳道:“今天是市长给我发的奖,而且只给我一个人发奖了,他还跟我握手,说,。” “他给你发奖就对了,谁让他是市长。” 宋鸽听着祖孙俩的对话,她转过身,走进里间卧室,关上房门,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平平在外面敲着门,大声说道:“妈妈,开饭了!” 她擦干眼泪,说道:“来了。” 她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再次打开手机,想重温一下刚才那条信息,怎奈,她已经将信息删除了,内心不禁有些后悔。 她想给他回复一条,想想还是算了。 这时,平平又在外面急切地喊道:“妈妈,快点出来吃饭,我都饿了——” “好,马上。” 宋鸽合上手机,走到妈妈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擦着眼泪,怎奈越擦越多,她一狠心,就走了出来。 父母和儿子都坐在餐桌边等她。 她说:“你们怎么不吃?” 父亲说:“今天这顿饭你不入座,我们必须不能吃。” “对。”平平点着头说。 “对什么对?”宋鸽摸着儿子长相英俊的脸,坐在他身边,拿起筷子。 她发现,她的面前摆着一杯白酒,再一看,父母的面前也都各自摆着一杯酒,儿子的面前是一杯白水。 她笑着说:“今天还喝酒啊?” 爸爸端起酒杯,说道:“心里痛快,高兴,当然要喝酒。来,为平平同学取得好成绩干杯!” 宋鸽不能喝酒,她只喝了一口。 父亲笑着看着她,说道:“你儿子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你怎么不干?” 宋鸽说:“爸,我下午还要上班呢?” “上班怕什么,不影响喝酒。” 宋鸽笑了,重新端起酒杯,她闻了闻,刚想放下,就见父母和儿子都注视着她。 她一闭眼,就将这杯白酒倒进了嘴里,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平平赶紧将自己的水杯递给她,说道:“妈妈喝水。” 宋鸽一口气将儿子的水喝干,说道:“爸爸,您这酒怎这么辣?” 宋玉卿笑了,说道:“是酒,就辣,不辣的那是水。”说完,他又给老伴儿和自己倒满。 宋鸽接过酒瓶,说道:“爸,我不喝了。” 宋玉卿说:“刚才那杯是为你儿子祝贺的,下一杯,也要为我祝贺。” 宋鸽说:“是啊,是要祝贺您,平平能有今天,多亏了您,来,爸,女儿敬您和妈妈,这么多年,是你们始终陪在女儿身边,给了女儿……好大好大的勇气,让女儿……能够有底气面对……面对一切……谢谢爸、妈,谢谢我优秀的儿子!” 宋鸽说完,含泪喝干杯中酒。 爸爸和妈妈当然知道女儿话里蕴含的意思,他们也都含泪干了这杯酒。 平平懂事地起身给大人满酒,满到妈妈跟前的时候,妈妈含着泪摸着他的头,说道:“妈妈不能喝了,去给妈妈倒杯水。” 平平放下酒瓶,将自己面前的这杯水递给妈妈:“喝我这杯。” 宋鸽喝了一口。 爸爸这时说道:“傻丫头,这第二杯酒是我想表达另外一个意思,你却抢去了,这要是到了酒桌上,就你这傻样,三下两下就喝多了。” 宋鸽噗嗤笑了,含着眼泪说道:“爸,您女儿自打出生可能就没精过,赖您,是您的基因不好。” 妈妈怪嗔地说道:“当着孩子,别胡说。” 爸爸说:“女儿这话有道理,老宋家的基因都这样,忍辱负重,顾全大局,但也突变的时候,比如我老了老了,突然敢说不了,就拿这次来说吧,我就一根筋,跟那个刘仁较上了,我就是想告诉他,我不是小绵羊,不是病猫,不是软柿子,以前之所以忍气吞声,那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撕下面子,现在我不怕了。” 妈妈说道:“你能,你多能,我就是听说这件事后不放心,才回来的,没想到你这个老头子搅起这么大动静。。” 宋鸽忽然问道:“爸,刘仁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宋玉卿说:“应该还在调查取证中,我给调查组提供了一个证人,这个人出国了,说是这两天回来,过程我不关心,我只关心结果。” “结果是你希望的吗?”妈妈问道。 老教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你刚才怎么说来着,我整出这么大动静,必须是我需要看到的结果。” 妈妈又说:“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 1227、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宋父笃定地说:“我反映的问题都是事实,如果出了其它结果,就只能说这个社会颠倒了黑白。” 妈妈说:“不是社会颠倒了黑白,是权力颠倒了黑白,人家是副院长,是师院的老人儿,方方面面、上上下下都有关系,不说别的,就说每年招的那些新生吧,能都是阳光渠道进来的吗?那这些关系,能让他被你打倒吗?我看,你是一个人在跟他整个关系网斗。” “斗不斗的又能怎样,我现在人已退休,他能把我整到哪儿去?我租了师院的小仓库不是都让他给我收回去了吗?不是一分钱都没补偿我吗?还有卢拓……你想想,几十年都他都在打压我,跟我作对,我现在被他逼到了死胡同,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绝地反击。” 平平听到姥爷这样说,就不解地问道:“姥爷,他为什么往死里逼你?” 宋鸽一听,赶忙说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是小孩子,不懂。” 平平说:“谁说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如果我不懂,怎么理解音乐?” “哈哈。”宋玉卿大笑,他非常满意外孙的回答,夸赞道:“平平说得对,不懂这些,就不能完全理解音乐,好好好,说得太好了。只是我的小音乐家,你现在可以懂,但是不要掺和大人的事,可以吗?” 平平点点头。 这时,宋鸽的电话响了,还没等宋鸽站起来去接电话,平平放下筷子,抢先站起来,他说:“一定是爸爸。” 果然,平平接通电话后叫道:“爸爸,我是平平,你收到我的短信了?” 卢拓笑着说:“收到了、收到了,好儿子,祝贺你,你不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平平听到爸爸的赞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嘻嘻地笑。这时他看到妈妈走了过来,就说道:“妈妈来了,让她跟你说话,我去吃饭了。” 宋鸽接过电话,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说道:“调皮。”她这才对着电话说:“卢拓,你吃饭了吗?” 卢拓说:“刚要吃。” “吃什么?” “工友给我捎回来的凉皮。” “怎么又是吃凉皮?” 卢拓说:“天气热了,凉皮下去痛快。平平获奖了?” 宋鸽说:“是啊,高兴坏了,半路就要去浴池找你,告诉你获奖的事。” 卢拓自豪地说道:“行啊,不错不错,没想到我卢拓养了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晚上我早点回去,咱们一家人好好庆贺庆贺!” 宋鸽说:“行了,别夸了,再夸就上天了!这他今天话都特别的多,美得不得了。” 卢拓说:“我儿子有资格美,干嘛不美?别说是一个孩子,就是大人得了大奖也会很高兴的。” “好好好,高兴,高兴,你赶快去吃饭吧,晚上回来再说。” “好,你不许打击他的积极性啊?” 宋鸽笑了,说道:“看你把我说的,简直没有人性了,好了,快去吃饭吧,挂了。” 宋鸽说着就挂了电话。 最近,卢拓每当谈起平平,总是习惯把“我儿子”挂在嘴边,自从上次从卢拓老家回来后,卢拓总是在合适的场合,特别强调“我儿子”。 如果是正常的父子关系,这无可厚非,但卢拓总是把这话挂在嘴边,有时宋鸽心里也别扭,好像她随时准备把他儿子拱手送出去一样。 那天在老家,卢拓已经明确跟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卢子平就是他卢拓的儿子。 其实,在宋鸽心里,除去特定的时间,她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晚上,卢拓早早回家,他特地买了一只平平最爱吃的烧鸡,并且下厨做了几个菜,他说不但要给儿子庆贺,还要感谢岳父的栽培。 宋鸽看到锡纸包裹着的烧鸡,心疼地说道:“你买这干嘛?” 卢拓问道:“怎么了?” 宋鸽说:“太浪费了,你要给好几个人搓澡才能挣出的提成钱啊。” 卢拓笑了,他卢拓摘下眼镜,由于浴池潮湿,卢拓已经习惯摘眼镜了,尽管别扭,也不是一点都不看不清。他说:“平平正在长身体,他也爱吃这种口味的烧鸡,他这么争气,我就是再累点也值得。” 这是,平平拉着姥爷和姥姥就进了家门,他的鼻子一吸溜,说道:“锡纸烧鸡!一定是爸爸买回来的!” 宋鸽捏着他的小鼻子说道:“就你鼻子尖!” 宋父看着卢拓说道:“小卢啊,今天是不是特意早回来,给你儿子祝贺?” 卢拓说:“是啊爸爸,给他祝贺是一方面,还要感谢您,是您教育得好。” “诶——不要那么说,我只管教琴,不管其它,还是你们两口子的功劳。” 宋鸽说:“你们可千万别这样对待我儿子,这叫捧杀,万一我儿子没有定力,从此尾巴翘上天怎么办?” 宋父坐下,看着外孙,说道:“平平,你妈说得对吗?” 平平听出了妈妈的意思,说道:“我又不傻。” “哈哈。” 全家人都笑了。 一家人晚上再次聚在一起,庆贺这段时间家里唯一的喜事。 吃饭的时候,平平说:“我去开电视,可能新闻里会有我。” 宋鸽一听连忙拦住他,说道:“今天家里两次为你摆宴庆贺,你还看什么新闻呀?” 平平当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让他看新闻了,就说:“我看看我上电视是什么样?” 宋鸽仍然拦住他,说道:“不一定就有你,快坐下吃饭吧。” 宋父和宋母当然知道女儿不让平平看电视的用意,他们没有做声。 这时,卢拓说道:“你就让孩子开电视吧,我也想看看。” 卢拓说着,不等平平去开电视,自己站起身,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由于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而且市长出席了全市的庆祝活动,这条新闻,自然而然就成了今晚新闻的头条。 他们打开电视不久,青州新闻就开始了。 第一条新闻就是六一儿童节全市文艺汇演。 “看我,看我。”平平激动地指着电视说道。 1228、脑海里的那个英俊少年 此刻,屏幕上就出现了平平弹钢琴的画面。 宋母说道:“我们平平还真像那么回事?” 宋父说:“什么叫还?本来就是那么回事!” 宋母说:“应该给个大特写。” 卢拓说:“新闻里的特写镜头都是有讲究的,能有平平的镜头就不错了,一般特写都是给领导的……”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忽然,全家人都默不作声了。 随着解说词的递进,画面上就出现了市领导薛家良的大特写,很快,就切到薛家良给第一名获奖者颁奖的镜头。 卢拓盯着画面,直到这条新闻看完,他才坐正身子,看了宋鸽一眼,说道:“不错,不错,我儿子很有舞台范儿。” 宋父也说:“嗯,表现得很轻松,也很优雅,尤其那个鞠躬的动作,很标准。” 他们谈论更多的是平平的舞台表现,谁都没有提市长给平平颁奖的事,很明显,全家人都在回避这个话题。 宋鸽没能制止他们看电视,倒也表现得平静自然,她不停地看着儿子,满眼都是欣慰和慈爱。 卢拓看到薛家良给平平颁奖,表现出的是若无其事,但宋鸽感到他越是若无其事,心里就越在意,这一点,她能理解卢拓。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有谁不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宋鸽一家人看电视的时候,薛家良也早早坐在电视机前,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的新闻必看,他可以不看本市新闻,但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他必看,哪怕晚上有应酬错过首播,他也要看晚上的整点重播。 但是他今天老早就打开电视,等着看本市的电视新闻。 不知为什么,他今晚对本市的新闻有所期待,他想再看看宋鸽的儿子,感觉这个小家伙真的很优秀,小小年纪钢琴弹得这么好,而且举手投足间的那份沉稳和从容,透出他良好的艺术修养和家庭教育,不枉他的母亲为他付出了那么心血! 他为宋鸽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而感到欣慰,也终于放下心来,宋鸽的今后,可以无忧了,母以子贵,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如果说他对宋鸽一点不怀念、不牵挂那是胡说八道,在薛家良的内心,尤其是卢拓出事后,薛家良对宋鸽是实实在在的牵挂,但牵挂只是放在内心里,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表达什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帮助她什么,何况,宋鸽始终对自己保持一个非常理智的距离,他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为的是不给自己找麻烦。 她一直都是以不给他找麻烦为准则,不惜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试问,天下哪个男人对这样的女人不感激、不动容?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他薛家良能做的只有默默关注。 公然知道他有看新闻的习惯,吃完饭后,就将婴儿车推到他面前,让他一边照看女儿,一边看电视,而她则是清洗碗筷和全家人一天换下来的衣服。 公然和女儿刚回来两天,家里立刻就变成了联合国,五颜六色的小衣服晒了一阳台,他们俩人的居家活动哪怕是细微的点滴活动,都是围绕着女儿这一个中心进行的,家里到处洋溢着一种特别的温馨,这种温馨的氛围,对冲了这个家过于硬朗、简单的装修风格。 公然也不像从前那么讲究了,头发随意别在脑后,脸上挂着笑,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母性的安逸,她已经完全从产前抑郁症中走了出来,一身宽松的衣裤,总是忙忙碌碌的,薛家良很心疼她,这两天晚上,他推掉了一切能推的应酬,下班就赶紧往家跑,帮助公然照顾女儿。 人都说,年纪越大,就越疼爱儿女,这一点在薛家良的身上体现无疑。 这两天,在没有卜月梅的情况下,他不但学会了给女儿换尿布,还学会了给女儿穿衣服,两只大手由最初的笨拙,变得十分灵巧,女儿的小脚丫,他只需两根指头就能提起来,此刻,看着躺在小床上吃手的女儿,他弯下身子,不停地逗着女儿。 女儿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纯净无比的眼睛,盯着他,嘴角不时咧出笑意,小拳头被她嘬得“吱吱”响。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你那小臭手很香吗?来,给爹我尝尝?” 他说着,就把女儿的小手从嘴里拿出来,要往他嘴里送。 “啪”,他的肩膀突然挨了一巴掌,公然站在旁边,说道:“你不许吃她的手。” 也许是公然的声音过于严厉,居然把女儿吓得要哭,一个劲儿地撇着小嘴。 她这一巴掌的确太突然了,薛家良一点防备都没有,也吓了一跳。 薛家良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跟鬼一样,冷不丁的想吓死我们爷俩呀?乖,不哭不哭,爸爸抱,你这个疯妈、死妈婆子……” 他的话没说完,肩上又挨了公然一巴掌:“你敢骂我!” 薛家良没理她,而是把女儿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回晃着,嘴里哼哼唧唧地说着安抚的话。 公然看着他抱女儿的姿势,就跟一个庞然大物托举一个小动物那样滑稽,不由地笑了。 薛家良白了她一眼。 这时,青州的电视新闻开始了。 毫无悬念,第一条就是他出席全市儿童节活动的新闻。 他的眼睛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看,直看到他亲手将奖杯和证书递到那个少年的手里。 公然也看着画面,只是这些画面一闪而过。 她说:“我看那对拉小提琴的双胞胎小姑娘不错,将来可以让咱闺女学小提琴。” 薛家良说:“这个我不操心,你说了算。” 不知为什么,晚上躺在床上,薛家良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英俊少年叫他“市长叔叔”的画面…… 第二天上班,侯明主持了召开了常委会,由于上周薛家良下基层调研,上周的例会就拖到这周一起开了。 这次会议内容很多、很多,几乎涉及到了各条战线各个工作上,其中,最突出的还是新城建设、招商引资、三农、学校危房……等眼前需要做的工作上。 1229、故人相见 会上,敲定了新城建设的诸多细节问题,其中,决定尽早进行苗木驯化,提前准备,以备新城绿化、美化之用。 侯明在会上明确指示政府,要及早布置这项工作,毕竟苗木驯化是需要时间的。 散会后,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侯明叫住薛家良,告诉他,张孝先在酒店等他们。 不知为什么,一提到张孝先,薛家良的脑袋里就闪出马天田和孔思莹的影子。他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联系,他也不愿多想,这是个烦心、烦恼的问题。 “张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侯明说:“来几天了,一直在省里着,昨天我跟他跑了跑关系。” 薛家良这才想起,他头下乡调研的时候,就听侯明说过张孝先要来,由于家具厂要落后西营区,并且这个项目是侯明主抓,他不好过多插手。 等薛家良和侯明来到本市最高档的一家商务酒店的时候,就见张孝先提早在大厅等候,他的身边站着许书庭,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估计是张孝先的助理。 出乎意料,他没有看到孔思莹。 张孝先跟侯明握完手后,他就向薛家良伸出手,说道:“薛市长啊,我们又见面了,您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伤?”薛家良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孝先双手在自己的两肋处比划了一下,薛家良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去年他住院第三天,接待了一位新加坡侨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孝先。当时,作为外事办主任的孔思莹,对张孝先并不上心,甚至还有些慢待,她还跟薛家良说每个月接待这种投石问路的真假外商就会有好几拨。 “早好了、早好了,感谢张先生惦记我的伤。” 张孝先并没有松开薛家良的手,说道:“你是人民的市长,英雄的市长,我印象深刻,怎么能忘?” 薛家良一听,就势抽出手,赶紧摆手说道:“您这帽子太高了,我戴不起,受之有愧!” “哈哈。”张孝先爽朗地笑着说:“我记得那个年代,都不喜欢帽子,一说要戴帽子,吓得都要尿裤子,不过我这可是好帽子,你也害怕……” “不是怕,是不配,高帽子也能压死人啊——” “哈哈哈。薛市长太幽默了!”他笑着,转向那个年轻的女士,说道:“郝,你带侯书记和薛市长先上去,我再等等。”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不用上去了,刚才小孔给我发了个信息,说是快到了,咱们等等吧。” 薛家良忽然觉得,他就跟个局外人一样。 他就默默地站在一边。 这时,侯明凑到他跟前,说道:“小孔去接田教授和她先生了。” 薛家良“哦”了一声,说道:“田教授回来了?” “昨天的航班,今天早上到首都机场。” 薛家良明白了,田教授下飞机,就会被小孔直接接到青州。 “那老俩够辛苦的。” “是的,已经安排好房间了,让他们老俩在青州住两天,” 田教授前几年因为身体原因,退出所有的学术团体,跟老伴一起,被女儿接到美国去了,这次是张孝先特地把她请回来的。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当口,马天田那辆回头率很高的特工一号车驶了进来。 薛家良眼尖,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人弹了一下,看来,此次宴会,仍然有马天田的参与。 车子径直驶到门口,当车停稳后,服务生上前刚要开门,就见车门自动打开,孔思莹首先跳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走出来的侯明和张孝先等人,就回过身,向车里伸出双手,搀出了一位衣着整洁、满头银发、气质不俗的老人,这位正是田教授。 走在前面的侯明,紧跑了两步,伸出手,扶住田教授的胳膊。 田教授看着侯明,冲他点头微笑,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张孝先的身上。 张孝先站住没有动,他静静地打量着这位年少时教他识字的邻家姐姐,双眼已噙满了泪水。 田教授看着他,刚要说话,孔思莹就说:“田老,这位就是张先生,您还有印象吗?” 田教授说道:“这样看的话,少年时的影子看不出来了。” 张孝先并没有急于跟田教授握手,他慢慢转过头,手伸到脑后,扒开脑后的头发,说道:“这个疤没不了,这就是当年被几个有权有势家的小子用砖头拍的,那次要不是姐姐您,估计我就流血过多死掉了......” 田教授这才点点头,双手交叠握在身前,她感慨地说道:“是啊,这事你还记得,看来,你真的是小先子没错了……” 不等她这话说完,张孝先猛然转过头,一下子就抱住了田教授,说道:“怎么会有错,我的亲姐姐,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小姐姐……” 田教授显然没想到他这么激动,被他抱在怀里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张着不知该放哪儿好。 侯明说道:“张先生,先请二老到房间休息一下吧。” 张先生这才松开田教授,抹了一把老泪说道:“让小姐姐见笑了。” 田教授的眼圈也红了,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 一句话,让张先生破涕为笑:“姐呀,当着这么多人,您就别揭短了。” 这时,他发现了跟薛家良站在一起的另一位银发老人,就说道:“这是姐夫吧?” 田教授说:“是的是的,看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来,子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孝先张先生。” 田教授的老伴儿伸出手说道:“张先生好。” 张孝先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姐夫好,请您千万别叫我先生,斗大的字我不识几个,就是认的那几个还是小姐姐教的。” 大家都笑了。 张孝先说道:“请姐和姐夫赶紧上楼休息。” 侯明、张孝先和孔思莹就拥着田教授老俩往里走。 尽管薛家良没捞到跟田教授说话的机会,但他们已经用手势和眼神会意过了。 (暂时一更 稍后继续) 1230、该放下的要放下 田教授走了两步,忽然转回头冲着后面的薛家良叫道:“薛家良!” 薛家良正在往后看那辆“特工一号”,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马天田的影子,他明白了,可能就是为了让田教授老俩坐着舒服,孔思莹特地借了马天田这辆车。 此时,听到田教授叫自己,就大声应道:“到!” 他洪亮的声音,逗笑了张孝先。 张孝先说:“姐啊,想当年,这个‘道’字,我可是没少喊啊!课堂上老师叫你,你要喊‘道’,进了监狱,狱警喊你的号,你也要‘道’,挨批斗的时候,无论大人小孩叫你,你都要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喊‘道’” 田教授本想跟薛家良说句话,此时,听见张孝先这样说,就批评他道:“先子,不是姐批评你,你这话不许说了,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啊,你呀,该放下的要放下。” 张孝先一听,紧走两步,在田教授面前站住,正正经经给她鞠了一躬,直起身后说道:“小先子这辈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姐的,我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众人簇拥着田教授老俩往里走。 他们来到事先给田教授和老伴儿开好的总统套间。 孔思莹搀着田教授的胳膊问道:“田老,您看这个房间满意吗?不满意的话咱们再换。” 田教授微微皱下眉,说道:“干嘛开这么好的房间?太浪费了!” 孔思莹说:“不浪费,您就应该住这样的房间,我们还怕委屈了您呢?” 田教授转过看着孔思莹,又看看侯明和薛家良。 侯明说:“您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应该住舒适一点。” 薛家良也点点头。 侯明说:“这样,小孔你在这里陪田老,我们去餐厅等。” “好的。” 张孝先恋恋不舍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薛家良跟在他们后面,对于今天这个场景,他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他理解,毕竟侯明也是早上从省城回来,上午又开了半天常委会,他来不及跟他说明这一切。 来到餐厅,他们坐在豪华的包间里,早就有漂亮的女服务员给他们倒好茶水。 由于今天的主角是张孝先和田教授,所以,薛家良的话就比较少。 显然,张孝先心情很激动,他不住地说道:“真跟做梦一样,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看到儿时的故人。” 侯明说:“你要是不回家乡投资,估计不会有今天这一幕。” 张孝先激动地说:“是啊是啊,侯书记,薛市长,我有个要求,我还把户口签回来吧,你们给我批块宅基地,我盖无间大北房,就是故乡养老了!” 侯明和薛家良一听不由得笑了。 侯明说:“恐怕您的户口签不回来了,给您一个荣誉市民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宅基地,早就不兴批了,现在都是买卖。” 薛家良一听,赶忙补充道:“是宅基的地上物可以买卖,单纯购买宅基地的行为还是不允许的。” 张孝先说:“一个道理,不过,宅基地在我的印象中,是多么神圣的象征了,想当年,我家那么多店铺和宅院……” 侯明不等他说完,就打住他的话,说道:“刚才田教授怎么说着,现在不是当年了,您就少提过去的事吧。” 张孝先赶忙作揖,说道:“我错了、我错了,踏上故乡的土地,脑子里想的都是过去的事,请侯书记和薛市长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薛家良笑着说:“可以理解。” 这时,孔思莹和张孝先那个女助理搀着田教授走进来。 宴席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张孝先在叙旧,他向田教授介绍了接下来准备筹备红木家具厂的事,甚至向田教授和老伴儿发出邀请,请他们当名义顾问。 田教授连声拒绝,她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我老了,头去女儿那里之前,我们两个人就推掉了一切社会上的兼职,不再掺和任何事,我们给你当顾问,给你带不来一分利益,恐怕还会被同仁笑掉大牙……” 张孝先说:“怎么会?你这样重量级的经济学家,恐怕托着钱也请不到您,而且越老越德高望重,您给我们企业挂名,只会让我们财源滚滚。” 田教授笑了,说道:“如果我挂个名就能让企业财源滚滚,我早就给自己挂名了。” “哈哈。” 大家都笑了。 田教授以她特有的睿智和善意,委婉地拒绝了张孝先的这一请求。 席间,田教授多次和薛家良的目光相碰,怎奈,这种场合,很少能轮到他们聊。 侯明知道田教授夫妇年纪大了,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和车,他看了看表,拦住张孝先,说道:“来日方长,你那些衷肠留着以后慢慢诉,老俩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很累,让他们先去房间休息。” 张孝先一听,赶紧站起来,又冲着田教授鞠了一躬,说道:“怨我,一见到您,童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不瞒您说,我这次回国投资,很大程度是冲着姐姐您来的,所以见了您的面后就有说不完的话,还是侯书记想得周到,我照办、我照办。” 他滑稽的动作再次把田教授夫妇俩逗笑了。 众人再次簇拥着田教授他们回到房间。 侯明说:“田老,您先休息一下,如果想回老家看看,外面有车,让孔区长陪着您。” 不等孔思莹说话,张孝先就说道:“我陪您,陪您回老家看看。” 田教授沉吟了片刻说道:“老家我就不回了,我在国内的时候也没回去过,那里也称不上我的老家,只是当年父母在那儿教过书而已。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应孝先的邀请,来参加家具厂奠基仪式,然后我们就回省城待段时间就走了。” 田教授短短几句话就让薛家良明白了她这次回来的使命。 张孝先还要说什么,侯明就拦住他,说道:“我必须拦你,不然你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先让田老他们休息,好不好?” 1231、田教授的谨慎 张孝先赶紧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田教授笑了,说道:“那好,我们休息一会,你们也该上班了,都去忙吧,小孔也走,等你们下班愿意过来再过来。” 孔思莹说:“我留下陪您吧。” 田教授说:“我睡觉你怎么陪?都走吧,都有各自的工作,再说,有事我们找这里的服务员,走,我要往出赶你们了。” 她说着,就张开双臂,向他们挥动了两下。 侯明拉着张孝先带头走了出去。 薛家良也往出走,这时就听田教授说道:“家良,你留两分钟,我问你点事。” 他这样一说,薛家良就停住了脚步,他扭头看着侯明。 侯明说:“你留下陪田老说说话,一会单位见。” 薛家良再次回到房间,田教授示意他坐下,随后跟老伴儿说:“子成,我跟家良唠两句,你先去休息吧。”说我,她也坐在沙发上。 老伴儿冲她和薛家良点点头,又摆摆手,就走进了里间的卧室。 她说:“家良,你变化不小啊,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 薛家良摸着脑袋说:“是侯哥的厚爱,我才有了今天。” 田教授看着他,不满地说:“难道就你侯明厚爱你吗?法成就不厚爱了吗?”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他不是家里人吗?” 田教授笑着说:“他好吗?” 薛家良说:“他还好,身体没什么毛病,前阶段体检各项指标都合格。” 田教授说:“是啊,他底子好。我记得你上次去美国进修,好像找过我?” 薛家良听田教授这么说,就委屈地撅起嘴,说道:“是啊,本想跟您见一面,结果您老俩还去欧洲了。” 田教授说:“那次是我一个在在英国的学生邀请我们过去看看,等我们回来你就离开了,我见到了小然。”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是的,后来小然给我发过来你们在一起的照片。” 突然,田教授转了话题,说道:“家良,你跟我说时候,张孝先回来办厂的事我掺和好吗?”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如果只是回来参加奠基仪式,给他捧捧场,这些都没关系。” “那什么有关系?” 薛家良笑了,他知道田教授所受的教育背景,就说道:“如果您愿意,怎么掺和都没关系,您现在一没公职,二已退休,再有,说到底,你们还是老乡情谊,就是给他当个顾问也没关系。” 田教授收起笑,不满地看着他,说道:“家良,你变了,变得这么躲躲闪闪不说实话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我没有,这就是实话。” 田教授想了想说:“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他想给我一点股份,被我拒绝,我说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回去了,后来他收回他的想法,这样我才回来,这也是我不同意给他当什么顾问的原因之一。再有,我们都老了,说实话,我除去我的名字还有点用以外,我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别看我是搞经济研究的,但是跟企业没有任何瓜葛,更没有扯不清的关系。” 薛家良说:“您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吗?” 田教授又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别到时跟他们一块忽悠我。” 薛家良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尊重您的意愿的。” 田教授这才满意地笑了,说道:“你的老领导现在什么情况?” “您说的是……” “赵志华。” 想当年,还是田教授将自己推荐给了赵志华,薛家良说:“他前几年就出来了,还好,身体没受什么损伤,现在回老家种果园,养鸡、养猪,学陶渊明了。” 田教授说:“那还不错,人啊,有时就是这样,享得了福,还要吃得了苦。” 薛家良说:“他现在可不苦,村里、乡里的干部很尊重他,尤其是村里的干部,可拿他当回事了,大小事找他商量。” 田教授说:“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薛家良说:“不是,真的不是,我才回来多长时间。” 田教授说:“前些日子小琳去美国找我了,唉——”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薛家良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田琳的消息了,还是他在博阳工作的时候,听余海东说起过她:“她……现在怎么样?” “前些日子,谈了一个澳洲的朋友,这次也把他带到美国跟我们见了一面,因为孝先的事,我就回来了。” 薛家良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田教授又说:“这人啊,有时还真不能太看重利益,如果把利益看得太重,你就会放弃一些东西来获得利益,有时候这些东西就是致命的。” 薛家良再次点点头,在有关田琳的问题上,他的确不好发表评论。 “还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职位也越来越高,好在你没有走偏。” 薛家良谦虚地说道:“不敢,真的不敢,我每迈一步,都会想到背后有人在丈量着我,您说,我哪敢呀?” 田教授大声笑出来,说道:“我头来的时候,跟法成通过电话,他说你当了爹,家良,乱乱轰轰的,我都忘了恭喜你了。” 薛家良说:“谢谢,如果您晚上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田教授想了想说:“不了,我们刚下飞机,又从异国他乡回来,说不定身上的哪种菌对孩子不利,她还小,以后长大一点会见到的,再有,看他们安排得这么满,我估计我什么都做不了。” 看得出,田教授似乎有某种不情愿。 薛家良说:“这样,您先休息,年轻人都受不了,晚上我再过来陪您。” “好吧,岁数一大,什么雄心和抱负都没了——” 薛家良说“您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么大岁数还出书的学者不多了。” “胡说,我导师都快八十了,还出书呢?” “我说的是咱们省内。” “咱们省内也不少,只是我不想因为出书这档子事还要向单位申报。” 薛家良一听,立刻拍着胸脯说道:“您不用跟单位申报,有我呢,您想出尽管说话。” 1232、怒喷说情人 田教授笑了,说道:“我宁愿不出,也不会找你。再说,我的一些研究成果也出过书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经济形势变化这么快,我已经落伍了,更没有出书的价值了。” 薛家良感到田教授非常达观,她的这种达观,不是其他学者能比的。 他不能再跟老人家探讨下去了,那样,她就休息不了了。 薛家良回到单位后,就去了侯明办公室。 纪委书记正在跟侯明汇报什么,见薛家良进来了,就不说了。 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你们继续,我一会再来。” 侯明忙冲他招手,说道:“家良,进来、进来,你来得正好。” 薛家良便走了进来。 侯明这时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示意他们全都坐在沙发上。 侯明说:“你来的正好,老武正在跟磨叨刘仁的事。” 薛家良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有说情的了?” 侯明说:“让老武跟你说吧。” 纪委武书记说道:“上午班子会过后,教育厅常务钱副厅长就打来了电话,让咱们能否斟酌一下,他说刘仁的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在教改方面也做出了很大贡献,如果因为学历问题就不要深究了,还说我们组织部门在正常选拔干部时,不是也不能唯学历论吗?如果就因为学历问题遭到处理,势必会伤了教育工作者的心,他还说,那个时期,对学历管控不是那么严,借机钻空子搞个学历这种事在各个岗位上都有。” 薛家良问道:“那学术造假呢?” 老武说道:“这个他也解释了,他说,学术问题本来就是说不清的事,你说他强迫作者挂他的名,人家兴许还说作者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跟领导套近乎,主动让领导挂名呢。” 薛家良眼睛一厉,说道:“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老武说:“我还能说假话吗?” 薛家良生气地跳起来,伸出手指着门口说道:“那你就跟他说,他如果敢把这套话拿到省委、拿到教育部说去,这个刘仁,咱们可以不处理,甚至还可以给他加官封爵,还要让媒体重点宣传他,就象当年宣传那个白卷的英雄一样,号召全市教育工作者向他学习,谁让他造假造出功劳了?” “家良。”侯明看着他,示意他说话注意分寸。 哪知,薛家良的情绪异常激动,他根本不理会侯明的提醒,又说道:“难道我们市级纪委办案,还要被他一个……一个什么……副厅长左右吗?” 纪委武书记说道:“不是被他左右,他目前是教育厅常务副厅长……” 薛家良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老武,你别忘了,他是副厅,你也是副厅。再说了,举报人那封实名举报信是直接寄到中央纪委和教育部的,连咱们市纪委、省纪委都没有寄,按说,刘仁充其量就是个市管干部,但举报人却没有跟咱们市级举报,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说明人家根本就不相信咱们?” 武书记脸色立刻尴尬起来,面对薛家良的咄咄逼人,他显然无力反驳,也不能反驳,就看着侯明。 侯明冲薛家良挥着手,说道:“家良,你消消气,嚷嚷什么?” 薛家良很少在班子成员面前这样激动过,他看着侯明说:“侯书记,不是我激动,是太让人生气了,难道高层和省纪委查处的案子,都有人要干涉吗?何况,咱们还没有做出对刘仁的处理决定?” 侯明说:“正因为咱们还没做出处理决定,才有人来说情,我跟你说,这类的说情电话,我已经接到两三个了。” 薛家良看着侯明,又看看老武,问道:“刘仁还有其它问题吗?比如经济方面?” 老武欲言又止,他看着侯明。 侯明说:“老武,你跟薛市长实话实说吧。” 老武说:“经济问题有,目前查实的两笔数额不大,还有正在调查的几笔,因为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人和事,所以我特地回来汇报。” 虽然老武的话没明说,但冰雪聪明的薛家良,已经意识到老武说的“方方面面的人和事”是什么意思了。他没有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查实的那两笔够判刑的吗?” 老武看了侯明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够。” 薛家良双手一摊,说道:“那还犹豫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老武低下头,不再说话。 薛家良又问道:“那个国外的证人回来了吗?” 老武说道:“回来了,今天晚上我们会跟这个证人接触。” 薛家良说:“我的意见是,一旦事实查清,就快刀斩乱麻,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该交给司法机关就交给司法机关,不能姑息,何况就是咱们想姑息也姑息不了,尽管案子不大,但惊动的部门不小,作为我们这级市委,只能秉公办事,绝不能被什么狗……被什么……什么人的说情左右了我们的调查和最终处理决定。” 薛家良的本意是想说“狗屁厅长”,但当着老武,他终究不好这样口无遮拦,强行咽回原话。 侯明见薛家良情绪很激动,他深知他的脾气,唯恐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就对武书记说:“这样老武,你先回去,我跟薛市长商量点事,刘仁的案子你们按照正常程序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及时跟我沟通。” “好的、好的。”老武说着,夹起笔记本就走出办公室。 老武虽然没有跟薛家良共过事,但薛家良的脾气他是了解的,尽管薛家良将那个“狗屁厅长”咽回去没说,但老武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如果按照正常工作关系,薛家良不是一个难打交道的人,反而,他是一个比任何人都好打交道的人,心底无私,光明磊落,但日常工作,尤其是他这块工作,不是都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说的,所以此时他也很憷薛家良问东问西的,倒不是因为保密,是实在不知该跟他如何说,有些话,不是他这个纪委书记可以说的。 所以,此时听侯明这样说,老武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间屋子,离开薛家良。 看着老武走出去,侯明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看着薛家良,不高兴地说道:“你至于这么情绪激动吗?是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小宋的父亲?” 1233、戳到薛家良的痛处 薛家良听了他这话一下子没词了,僵住了,半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万没想到他尊敬的兄长、领导,居然说出这种话! 侯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这话有些过分,他分明看到了薛家良眼里瞬间聚拢起的戾气,但很快就消散了。他了解薛家良的脾气,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他,兴许早就暴跳如雷了。 但是,说出的话难以收回,片刻的尴尬过后,他说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着我说的这话不好听?” 薛家良看着他,默默地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委屈而无助地说道:“好听,好听,您跟我说的话,没有难听的时候。”说到这里,他就把目光投到一面墙壁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墙上的地图,身子扭过去,给了侯明一个后侧身。 侯明知道他这话戳到了薛家良的痛处,他不甘致歉,就说道:“好听不好听你也得听!就你刚才那个态度,给人的印象就是你在为举报人撑腰!” 他这次没再说“小宋的父亲”,而改为“举报人”。他这样,就是等于在纠正自己刚才说的话。 薛家良当然能理解侯明的用意,他叹了一口气,扭过身,不再侧对着侯明,睁着两只红红的眼睛说道:“我的书记哥哥,无论我是不是您所认为的那样,就事论事,那个刘仁,咱们都不该袒护,就是想袒护,袒护得了吗?郑清专门负责督办这个案子,再往上说,是怀德督办,他一个教育厅副厅长,凭什么就敢跟老武说那些话?有人为了欺瞒组织,得到提拔,在学历和年龄上造假,这种现象过去有,现在肯定也有,那是我们没有发现,群众也没有举报,一旦有人举报,肯定会一查到底,这能是给刘仁开脱的理由吗?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这种话是他一个副厅长该说的吗?这样的说情电话也敢打?” 侯明见薛家良并没有揪住他刚才的话不放,他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你不要计较,我要是跟说比他官职大的人都给我打过电话说过情,说过更没有水平的话,那还不得把你气死?” 薛家良嘟囔了一句,说道:“没人给我打。” 侯明说:“不是别人不想给你打,是他们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给你打,知道你背后的身份,谁敢呀!” 薛家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辩白,扭过身子,说道:“还继续刚才的话题,刘仁的问题,该咋办就咋办,不能因为这个说情那个说情就可以网开一面,我声明,我这个态度,对事不对人,没有私情在里面,您也别冤枉好人。当然,前提是在党委征求我意见的情况下,如果不征求我的意见,那就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侯明就知道薛家良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把刚才的委屈找补回来,就生气地说道:“什么叫征求不征求你的意见?咱俩合作这么长时间了,凡事我自己做过主吗?哪件事没跟你商量?没跟你打招呼?” 薛家良一听,知道他们的谈话必须要结束了,他说:“我也没有这样说过您呀?不就是一个狗屁厅长的说情电话吗?怎么让您说出这么多戳我心尖子的话来?” 哪知,侯明突然拉下脸,说道:“你还说我?当着同僚的面耍狗怂脾气,要不是我支走老武,你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来?你最近真是不知中了什么邪了,动不动就犯狗怂脾气,那天在天十会所,你看你那个劲儿,最后还整了个中途退场,退场就退场,提前都不给我说声,你让我脸面往哪儿放?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们出去就是一个整体,就要步调一致,就要发一种声音,你倒好,将我和大家晾在那儿,自己溜之大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薛家良一听,也来气了,说道:“您要不说我还忘了这茬儿了,我那天中途退场是假,不想在那个地方多待一分钟是真。” “不想待你可以不去呀?” “我要是知道那天晚上去那里吃饭,我保证不去,您就是打死我也不去。” “那地方怎么了?有失你市长身份了?西营区的领导在那儿吃饭又不是不给钱。” “给钱就更犯不着去那儿吃了!我们是什么人,难道吃不起饭、付不起费吗?干嘛要跟他们搅在一起,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毛病,不愿吃拐弯的饭,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的确是薛家良的一个风格,所谓“拐弯的饭”,就是别人请客,而你只是别人客人的客人。早先薛家良当小伙计的时候,经常有科室被别人请,他从不参加这种拐弯的饭局,如果关系好行,普通关系他是不会去的。 侯明看着他,果然他对那天的饭局有看法,就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那天到底是谁惹你了?” 薛家良一梗脖子说道:“谁都没惹我,我没事不愿跟企业来往,更不愿跟他们吃吃喝喝,我来一年了,您看到我什么时候为了蹭顿饭跟他们打连连吗,有事说事,有问题咱们帮助解决问题,再说,搞企业的人远比咱们累,比咱们应酬多,总这样,人家会看不起我们的,再说了,那天为什么非要去那里吃饭?不说讨扰,就是被外界看见也不好,还整个特工一号来,招摇过市,想想我就气!” 侯明盯着他问道:“你就因为这个?” 薛家良说:“那还能有什么?没别的原因,当时听小孔说吃饭我还挺高兴,但自从看见那辆特工一号我心情就不爽了,再有,您就不能说说小孔吗?刚到西营没几天,我知道的特工一号她就用过两次了,是西营区没有车还是车子不够气派?干嘛要那么招摇?刚下车就撤了一个周东强,树立了一个对立面,就更应该谨言慎行检点自己的行为,防止这些人胡说八道。” 薛家良只顾自己不吐不快了,哪知侯明的脸色就阴沉起来了,事后他有些后悔,不该当着侯明的面这样说孔思莹。 (暂一更 下午继续) 1234、有句话万万不能说 果然,侯明说道:“照你的意思说,是我在助长她做这一切?” 薛家良刚要解释,侯明就制止住他,说道:“我记得当初让小孔下去的时候,可是跟你商量过了,你并没有反对,我当初就是现在也还是这句话,小孔不是最理想的,却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的能力的确不足,但当时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 薛家良终于知道什么叫言多语失了,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您说哪儿去了?我哪是这意思呀?” “那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是这意思,那当时你连吱都不吱一声,就提前叫刘三来接你,你有事,最起码该跟我说声吧?你不是对我有意见是什么?” 薛家良也实话实说:“我如果跟您说,您当时还能让我走吗?” 这句话薛家良说到家了,侯明反而找不出毛病,他眼睛一厉说道:“我告诉你薛家良,不管咱俩关系有多好,这种事就一次,下不为例。” 薛家良:“只要咱别去那个所谓的破会所就行。” 其实薛家良很想说,之前您是那么讨厌马天田,为什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他就是怎么想说,也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关系再好也不行。 侯明瞪了他一眼,说道:“那可说不定,你那狗怂脾气跟别人耍行,跟我耍不行!” 薛家良无奈地说道:“得嘞您呐,我跟谁耍也不敢跟您耍呀,我薛家良几斤几两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您吗?” 侯明笑了,嗔怒地说道:“你这张嘴,我真服了。” 薛家良也扭头笑了。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家良,作为好哥们,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似乎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侯明说:“我刚才说你的那句话尽管不好听,但却是我真实的想法,反正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咱俩说话,说错了又能怎样?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惦记小宋,看她和她的家人受不得委屈?” 果真是这句话,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说不惦记那是瞎话,但这种惦记就像是惦记一位老朋友,就跟我惦记赵志华、张钊一样,绝没有其它半点想法,何况,我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是我没有家庭,都不可能,因为她总怕影响了我,耽误了我。您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之所以没有反驳,可能就是心里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私心吧,宋教授为什么举报刘仁,我之前也跟您私下谈了,换做是您,您也会或多或少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吧,但我还是为那个副厅长说的话生气,如果造假都不是毛病了,那我们的社会成了什么了?” 侯明说:“老武也说来着,他年龄造假,是为了提拔,学历学术造假,是为了评职称,确有欺瞒组织的行为,但是你知道吗,查出的那两笔经济问题,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人和事,甚至还有师院已经退了的两位老领导,所以,我不想扩大调查范围。” 薛家良说:“如果不继续调查,怎么处理他?” “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双开的条件已经够了。”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又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免得将来被别人诟病。” 薛家良又点点头。 这时,他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拿起一看,是副市长林金水。 接通电话后,林金水说道:“市长,您没在办公室?” 薛家良说:“我在侯书记这里,有事吗?” 林金水说:“张总来了。” “哪个张总?” “远光集团的张总。” “好的,我马上下去。”他说着就挂了电话。 “有事?”侯明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说:“张钊来了。” 侯明说:“好,你去忙吧。” 薛家良站起,他刚走到门口,又被侯明叫住了。 “那个驯化树苗的事,你们下了琢磨琢磨,是交给市园林局还是向社会招标?” “好的,我们尽快拿出一个方案。” 薛家良刚走出门,就看见孔思莹的身影在秘书办公室的门缝中闪了一下。 回到办公室,林金水和张钊坐在沙发上聊着什么,看见他进来了,张钊赶忙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不知为什么,看见张钊的那一刻,薛家良的内心渐渐开朗起来,他握着张钊的手说道:“张总,有事?” 张钊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是来找林市长的,跟他汇报点事情,顺便过来看看薛市长有什么指示没有?” 林金水在一旁听后笑了,说道:“你们哥俩谁跟谁,干嘛这么客气?” 薛家良说:“不是我要客气,是人家张总每次都跟我这么客气。” 张钊笑了。 薛家良坐下来,示意张钊也坐,他问道:“是不是又有困难来找林市长了?” 张钊说:“没啥大事……” 不等张钊说完,林金水赶快说道:“已经解决了,这些小事不用市长操心。” 张钊便没往下说。 薛家良也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林金水站起来说:“你们哥俩聊,我回办公室了,张总,以后有什么事不用亲自跑,打个电话就行。” 张钊站起来说道:“好的,多谢林市长。” 林金水说:“于情于理你都不用谢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你们是来投资办企业的,政府理所当然要全力支持。好,你们聊。” 望着林金水走出去的背影,薛家良再次示意张钊坐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张钊说:“我们在高速路口竖立了一个高架广告牌,结果被城管勒令停止施工,说尺寸超标,就为这事,已经解决了。” 薛家良点点头,又问道:“厂子运营得怎么样?这段时间我都顾不上你了。” 张钊说:“不错,下月中旬就能发第一批货,前两天小伍来着,本想见你一面,后来听说你下乡了,就没跟你联系。” 薛家良说:“是啊,整整下去一周。” 张钊说:“我们在电视里看到你了,现在心怡打开电视就是看你,只要你一出来,她就咧着嘴不错眼珠地盯着电视看。” 1235、恭喜你!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她只要不敌视我就行了!阳阳怎么样?” 张钊说:“阳阳这两天放假,高考要占用他们教室,提前清场。” “那他就跟她妈妈在家?” 张钊说:“保姆的孩子今年高考,这几天请假回家陪孩子,我差不多就在家里陪他们娘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电话办公。今天上午,我带着他们娘俩转了一圈,走到你们家属院跟前,心怡就指着你们门口非要进去看小姝姝,说什么都不让往前开了。阳阳就给他干妈打了个电话,我们就去了。” “啊?柳心怡还记得我家门口?”薛家良有些吃惊地问道。 张钊兴奋地说:“是的,我也很奇怪她居然记得!” 薛家良带着妻女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张钊带着阳阳和柳心怡来家里了,哪知,就来过一次,柳心怡居然记得。 “张哥,恭喜你!我看柳心怡的病有盼儿,既然柳心怡对我们家有记忆,你应该强化她这种记忆,立刻带她去家里看孩子。” 听着薛家良这些由衷的话语,张钊内心很是感动,如果不是薛家良,恐怕他们的儿子早就流落街头了……他虽然贵为市长,在朋友面前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真诚、热情,想想上帝有时还是公平的,在你最倒霉的时候,也会适时地给你打开一扇窗户,他在狱中之所以能表现突出,就是为了能早日出来,跟儿子团聚。当他得知儿子在薛家良的抚养下健康成长,他对未来更有信心,事实上,薛家良不但替他养育着儿子,还会时不时地到狱中看望他,给了他重新做人的勇气,本来可以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却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 张钊不好意思地说:“我带她去你家了,不去不行,她一个劲地嚷,小姝姝,看小姝姝,我就把车停在边上,让阳阳给他干妈打了一个电话,问问我们现在去会不会影响孩子……” 薛家良说:“那有什么影响的!” 张钊笑着说:“是啊,弟妹也是这样说的,等我们进了门,弟妹早就在楼下迎接我们了。” “哦?她没抱孩子吗?” “所以我埋怨她,不该把孩子放下出来接我们。” 薛家良笑了,公然亲自下楼迎接客人,这恐怕还是他们成家立业的第一次,即便是龚法成和卜月梅来,她都没有下楼迎接。 张钊接着说:“心怡刚看见弟妹,就指着她说,公然妈妈,公然妈妈!等见到小孩子后,她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抱起孩子就晃悠,吓得我跟阳阳一个劲地让她放下,怕她不小心摔着孩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是母性在召唤她,以后多带她去家里玩,说不定对她病情恢复有好处。” “那可不行!”张钊急忙说道:“她有母性不假,可是她见到孩子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撩起自己衣服要给孩子喂奶,把我吓得,赶快制止住了她。” “哦?哈哈。”薛家良笑了。 张钊说:“人家弟妹不好意思拦她,但是我得拦呀,我说你那里早就跟废弃多年的井一样干涸了,没有奶水,孩子吃不出奶水会哭的,好说歹说才把孩子从她怀里夺过来。回到家,我是对她不客气,知道她对这件事还有些记忆,就严厉地批评了她,吓得她一个劲地冲我摆手,表示以后不再给孩子喂奶了。” 薛家良说:“你没必要吧,我们村里的老娘们,见了别人家的孩子,经常是扯过来就让孩子吃奶。” 张钊说:“那可不行,现在都讲究优生优育,而且你看现在的小孩子,个个都那么精神,再说弟妹是个非常讲究的人,看人家带的孩子,干干净净,脸上和孩子的衣服,连个脏点都没有,还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比柳心怡那个时候强多了。” 薛家良笑了,说:“这一点还别说,她的确好干净,阳阳在我家的时候,他穿的衣服,一天三遍换,上午一套、下午一套,晚上还一套,给孩子吃的东西就更别说了。” 张钊看了看表,站起来,说道:“我别耽误你了,说不定外面有多少人等着跟市长汇报工作呢,咱们这些拉家常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 薛家良也站了起来,说道:“好,既然保姆不在,你正好可以陪陪他们娘俩。对了,阳阳的游泳可别荒废了,今年暑假继续让他去锻炼。” 张钊说:“为这事,那天三儿特地给我发了个信息,上午从你们家出来,我们就去游泳馆参观了一下,等阳阳放假了,我就带他去游。”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看看阳阳还有什么业余爱好没有,跟我这几年,除去打个跆拳道外,还真没培养他其它的业余爱好,看看他对音乐感不感兴趣,比如弹钢琴,拉小提琴、手风琴,什么乐器都行。” 张钊说:“那又是一笔不小的投资。” 薛家良说道:“投资你别考虑,你现在又不是不能挣,如果是钢琴,我出一半的钱,他不用了,将来我女儿也可以用。” 张钊笑了,说道:“这个下来再议,你先忙工作。” 送张钊出来,果然如他所说,在方洋办公室,藏信正等着他。 见他们出来,藏信跟张钊打招呼。 张钊赶紧冲他拱手,说道:“你们忙、你们忙。”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薛家良问道:“有事?” 藏信笑了,说道:“市长办公会,不是您说下午要召开班子成员临时会议的吗?” 薛家良一拍脑门,说道:“对不起,忘了忘了,人都到齐了?” 藏信说:“刚到齐。” 薛家良知道,如果藏信说“刚到齐”,那十有八九就是大家早就到齐了,他这样说就是不想让薛家良感动自责。 薛家良连忙说:“那好、那好,我马上到。” 散会后,薛家良接到了田教授打来的电话,田教授让我晚上不要过来了,她和老伴儿有点私事要办。 1236、弹钢琴的孩子长得像你 田教授挂了电话后,很快侯明也打来电话,他说:“家良啊,田教授是不是跟咱们生分了?她来电话晚上不让咱们过去了。” 薛家良笑着说:“她老人家怕耽误咱们的事。” 侯明说:“这个老太太,太讲究!” 薛家良想起田教授拒绝接受张孝先的馈赠并拒绝给他当顾问的事,就说道:“她老人家讲究一辈子了,您就让她讲究吧。” 侯明不再说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对了,晚上张先生来几个北京的朋友,你要不要出席一下?” 薛家良说:“你弟妹一天都没吃正经饭了,就等着晚上我回去吃顿饱饭,我就别参加了吧——” 侯明说:“就知道你要拿这个说事,好吧,那我就替你露个面,我今天晚上也安排了其它活动。” 其实,薛家良倒不是有意逃避,参加这样的应酬,也能广泛结交朋友,发现商机,只是他觉得他们没必要参加区里的这种活动,说到底,这毕竟是西营区党委和政府的事,市委书记和市长出面,阵容太过豪华不说,还会阻碍西营区领导们的正常发挥,再说了,市领导肯定不会总是出席地方这样的活动,传出去的话,就会给人“优亲厚友”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下午从侯明办公室出来时,看见孔思莹躲在秘书办公室里,一定是她又来对侯明软磨硬泡了。 回到家楼下,他看到刘三熄了火,不解地问道:“你干嘛?” 刘三嬉皮笑脸地说:“我想上去看看小姝姝。” 薛家良说:“你赶紧回家吧,小云也需要照顾,明天早上再来看。”说着就下了车。 刘三笑笑,重新打火,驾着车就走了。 薛家良来到楼下,习惯地打开报箱,里面是空的,他想起张钊说今天公然下楼接他们的话,可能报纸被公然拿上去了。 回到家,他刚换上鞋,还不容说话,就见公然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跑了过来,扳过他的脸,看看他,又看看报纸,好像在比对着什么。 薛家良笑着拿过她手里的报纸,说道:“老爷们进家,不张罗嘘寒问暖,神神叨叨的你干什么?” 公然说:“我看那个弹钢琴的孩子,怎么跟你长得有点相像?长胳膊长腿的。” 薛家良一听,就将手里的报纸扔在柜子上,说道:“长胳膊长腿的人多了去了,都像我吗?” 他说着,就径直向躺在沙发上的女儿走去,他俯身逗着女儿,说道:“你这个臭妈妈,把你一个人撂在这里,她跑到一边装神弄鬼去了?来,爸爸抱——” 他刚要去抱女儿,公然一巴掌就打在他的手臂上,说道:“洗手洗脸洗澡换衣服,不许带着汗味抱孩子。” 薛家良直起身,闻着自己的衣服,说道:“我身上哪有汗呀,车里、办公室、饭店都有空调,想出汗都出不了……” “那也不行,身上有烟味。” 薛家良一呲鼻子,说道:“臭讲究。”他说着,又低下身,对着女儿说道:“爸爸先去洗澡,一会过来抱你,等着啊——” 女儿似乎听懂了爸爸的语言,两只黑黑的小眼睛看着他,两只小手高兴地舞动着。 他本想握握女儿的小手,奈于公然站在旁边,就依依不舍地直起身,跟女儿摆着手。 吃晚饭的时候,公然将女儿的小床拉到自己身边,她一边吃还会不停地逗着女儿。 薛家良说:“吃饭的时候别逗孩子。” 公然忽闪着大眼睛说:“怎么了?” “将来她闻到饭菜香味会着急的。” 公然说:“着急就给她吃。” 薛家良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样吃饭不专心,将来她也会吃饭不专心的。” “咯咯。”公然笑了,说道:“你这是什么理论?” 薛家良说:“薛氏理论,本来想吃饭跟你说说话,你还总是逗孩子。” 公然又笑了,说道:“原来你是吃醋了呀——” 薛家良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怎么可能吃女儿的醋,我是不想让女儿看着咱们吃饭!” “那你说怎么办?把她独自扔一边,我不忍心,根据现代的龚氏早教理论,父母,尤其不能离开孩子的视线,要让她时常感到父母在身边,不然她会没有安全感。” “她现在还不懂这些。” “她懂,看不到大人就会哭的,那个时候,是她最需要抱的时候,我现在什么工作都不做,就更不能让我的女儿感到孤独、害怕。” 薛家良扒拉着最后一口米饭说道:“那你今天怎么把女儿一个人扔楼上,自己跑到楼下接阳阳他们去了?” “你知道了?” “张钊下午来单位了,跟我聊了两句。” 公然说:“阳阳给我打通电话后,问我方便不方便,一听这话就是大人说的,为了表示我此刻非常方便,我就说,我非常方便,正要下去拿报纸,顺便在楼下等他们,不过那时女儿睡着了,不然就是国家领导人来了,我都不会扔下孩子去迎接。” “所以你就拿了报纸装神弄鬼?” “哈哈,倒也不是,我比较关注你的新闻,那孩子跟你长得的确有点像,老薛,该不是你跟什么人的私生子吧?” 薛家良一听,冲她扬起巴掌,佯装要打她,说道:“我要是有那个福气,当下就冲北磕三个响头,可惜喽——” 他说着,放下碗筷,就将女儿的小床拉到自己身边,举起旁边的一个摇铃逗着女儿。 公然说:“今天柳心怡见到女儿,抱起来就要给女儿喂她的奶,我当时都懵了,好在张哥及时制止住她荒唐的行为,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好!” 薛家良说:“张钊跟我说了,我猜想你当时一定是脸都白了。” 公然说:“不过我后来也想了,即便她真的给女儿喂她的奶,我也不好拦着,毕竟她是病人,兴许给女儿喂奶,还能唤醒她的意识。” “哦,你真是这样想的?” “嗯。” 薛家良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佩服!” “去你的,少给我戴高帽子。” 1237、公然的高见 晚上,薛家良帮助公然给女儿洗完澡后,她抱着女儿就回卧室了。 薛家良拿起他扔在柜子上的报纸,走进书房,他打开报纸,就看到报纸上刊登着一幅照片,是他给平平颁奖时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就想起侯明说他的那句话,心里难免有些不愉快,就扔下报纸,走出书房,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给白瑞德打了过去,询问他父亲的病情。 白瑞德告诉他,曾耕田恢复得很好,人也精神了,胃口也逐渐好了起来,今天刚拆完线,就嚷嚷着要出院回家。” 薛家良笑了,说道:“怕给你添麻烦。” 白瑞德说:“他是这么说的,还说讨厌我总往是往医院跑,该上班不上班。” “哈哈,我就知道他是心疼儿子,不想给你添麻烦。” 白瑞德说:“他心疼我不假,可是他怎么就不想想,回家我会更惦记,在这住院,我最起码晚上下班还能看他一次,真回了家,我是干着急也不可能天天看见他呀!” 薛家良说:“那你就把这话直接说给他不就行了?” “唉,说了,不顶事——”白瑞德的口气充满了无奈。 薛家良说:“那你就这样跟他说,如果回来,肯定头几天也不能在家养着,怎么也要在省城的医院住上几天,观察观察,如果回家住院就更麻烦,全省各地就会有许多人排着队去医院看他,一是他得不到休养,二是影响不好。” 白瑞德说:“这话不用我说,龚叔叔下午给他打电话已经说了。” “那他听了吗?” “暂时听了,说那就再住几天吧。” 薛家良问道:“需要化放疗吗?” 白瑞德说:“太需要了,他做手术我不担心,化放疗我很担心。” 薛家良说:“手术你也很担心,总之,发生在父母身上的事,做儿子的哪有不担心的。” “是啊,感觉这几天就跟闯关一样。” “最好别让他回来,做完放化疗一块回来。” “他想回省里做。他说回省里做,身体受不了还可以冲我妈吼吼,在这,他说不敢冲我妈吼,向着她的人太多。”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说到底,他还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是的,他说在这住院,就连茅苗爸爸上班都不踏实,老往回跑。” “这个,还是最好让他多住几天,放化疗很痛苦,即便他这个级别有内勤人员照顾也不如家里人在身边好。” 白瑞德说:“看情况吧,如果我说服不了他,只能请龚叔叔出面了。” 薛家良说:“这个主意不错。” 两个月又聊了几句就挂了。 晚上,躺在床上,薛家良回忆着白天和侯明的对话。 公然蹭到他身边,头枕着他的胳膊问道:“睁着眼想什么呢?” 薛家良搂住她的肩,说道:“下午,跟老侯犟了几句嘴,心里有些不舒服。” “哦,说说我听听。” 于是,薛家良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公然笑了,说道:“这个也至于让你不舒服呀?” 薛家良将脑袋挪开一些,看着公然说道:“当然了,我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有他这么说我的吗?别人这样说我不计较,他这样说,我心里当然不舒服了。” 公然捏住他的嘴,说道:“大半夜的你嚷什么,吓着孩子。” 薛家良一听,赶忙越过公然,看了看女儿,发现女儿睡得正香。 公然说:“堂堂的两个厅级干部,没想到因为这么低端的事情拌嘴。” 薛家良说:“小事坏大事啊,从他办公室出来后,我的心情一直不爽,要不然也不会跟说。” 公然说:“我理解侯哥,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认为你,你当时肯定表现出不该有的激动,如果事情不是涉及你前女友,如果涉及的是别人,你就是同样激动,侯哥也不会把你想歪的,毛病应该在你身上。” 薛家良搂紧了她一下,说道:“事后我也是这样反思自己的,即便你说得在理,他也不该这样说我,因为我的情况他一清二楚,既然他一清二楚,就更不该这样解读我当时的话了。” 公然说:“如果单纯为这个别扭,你大可不必,就是因为他了解你,才会想到另一层意思,你们之前是不是还有过别的别扭?” “有过。”薛家良就将他在天十会所故意装疯卖傻的事跟公然说了一遍,最后说:“看来这几天我得注点意了,我这张破嘴,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 哪知,公然却说:“那到没必要,我当初就是被你这张破嘴吸引住了,我认为你跟侯哥目前就应该保持本色,有什么说什么,没必要保留,也许你的话他当时难以接受,但过后肯定会理解你真诚的用意,如果你因为顾忌什么而一味不说,只是暗中使性子反倒不好,你的性格他是了解的,有话不说不是你薛家良的作风,那样他就会认为你在跟他玩心眼,这样反而不好了。” 听公然说完,薛家良不由抬起身体打量她,说道:“呦呵,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谈论身外之事,别说,还真是高见,高见!” 公然听他连声夸奖自己,大眼睛就白了她一眼,说道:“当然,虎父无犬女,再说了,你的事,不是身外之事,是身内之事。” 薛家良一听,立刻把她抱到自己的身上,两只大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公然赶紧制止住了他,小声说道:“孩子,孩子……” 不等他说完,薛家良一用力,就将她放到了身体另一侧,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远离孩子的地方。 公然仍然不忘孩子,双手挡在他的身下,小声说:“动作轻点,别弄醒孩子。” 薛家良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就见小家伙睡得正香,他回过头看着妻子,说道:“没事……” 他说着,就低头吻向公然…… 第二天,薛家良照常提前到单位,方洋已经将办公室收拾得一尘不染。 他端着一杯白水,站在窗前,不时地往楼下的门口张望。 1238、大胆说出内心的话 很快就看见侯明的车也进来了。 侯明也有早到的习惯,只不过薛家良今天比他稍稍提前几分钟。 薛家良估计侯明上楼了,他才走出办公室,跟方洋说:“我去楼上。” 市长去楼上,百分之一百是去书记办公室,方洋正在整理今天市长的活动内容安排,他点点头,说道:“好的。” 上了电梯,他对着电梯整理了一下衣领,又轻轻地将一根耷拉下来的头发拉到一边。然后对着电梯的不锈钢镜面做了一个鬼脸。他知道,侯明是个非常注重仪表整洁的人,他曾几次在大会上强调干部着装的礼仪。 来到侯明办公室,秘书正在将几粒药片递给他,侯明接过来放到嘴里,随后喝了一口气。 薛家良一见,说道:“您怎么大早上就吃药?” 侯明见薛家良进来了,就说:“昨天一天连着喝了两顿酒,晚上没有正经吃东西,半夜胃就不舒服。” 薛家良没好气地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为了给他们撑场子,您也是拼了……” 侯明没太听清楚,没好气地问道“你在嘟嚷什么?” 薛家良赶忙说:“没,没什么,我嘟嚷了吗?”他看着侯明的秘书问道。 侯明的秘书哪敢答话,笑笑就走了出去。 “这么早有事吗?”侯明没好气地问。 薛家良说道:“事不重要,要不我陪您先去医院看看吧。” “我这点病还值得去医院?小题大做,你少气气我就够了。” 薛家良一听,赶忙嬉皮笑脸地说道:“哪是我气得呀,您这病分明是给他们西营累的。” “撑场子,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这您都听见了?” 侯明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说话不就是为了让我听见吗?不然你说它有什么用!” “嗨,我就是顺口秃噜出来的,您别当真。” “青州政府市长一大早跑到我办公室跟我说话,我能不当真?我敢不当真?” “得嘞、得嘞,我错了。” 薛家良赶忙冲着侯明作揖。 侯明忍住没笑,问道:“有话说有屁放,今天事比较多,没工夫跟你瞎扯。” “我知道您今天特别忙,身体还不好,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不去西营参加那个奠基仪式,我替您去。” 侯明怔了一下,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薛家良说:“因为您身体不好。” “我身体很好。” “好干嘛吃药?” 侯明放下手里的文件,生气地说道:“你小子一大早你又来跟我装神弄鬼的,有话说有屁放!” 薛家良说:“我说了,不想让您参加这个奠基仪式,这毕竟是西营区自己的事,您去参加,规格太高了。” “是吗?”侯明看着他说:“那远光奠基仪式我也去着,就连他们正式开工仪式我也到场了,按你的话说那应该是东营区自己的事,怎么我和你都到了?规格就不高了吗?” “那不一样?您去是支持我的工作。” “西营的事也是你政府的事,何况张孝先还是我引来的外商,为什么我能支持你,就不能支持西营?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薛家良忽然语塞了,那一刻,他反而觉得自己龌龊了,被侯明这么一说,他那些理由就、似乎都见不得光了。 见他不说话,侯明又说道:“怎么不说话?”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我有个龌龊的不阳光的想法,就是不愿您掺和西营的事太多,小孔是西营政府区长,有什么事,她该多跟区委许书庭请教或者商量,不应该什么事都来找您。” 侯明看着他,怔住了。 薛家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说道:“如果她遇到什么事都来找您商量,势必会造成她事事依赖您,时间长了,难免不被其他班子成员误解,另外,她也得不到锻炼,她终究是要成长的,您不可能当她一辈子的拐棍。”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侯明的表情。 侯明低沉着嗓音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薛家良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不可能有人这么大胆,在我耳边说您什么,我这完全是最近的一点看法,不说憋得难受……” “所以,那天在天十集团你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才故意耍狗怂脾气?” “说故意也有点故意吧——” 侯明又看着问道:“是不是我昨天下午提到小宋,你今天一大早就来报复我,说了这套话?” 薛家良一听,痛苦地说道:“哥,您是我的亲哥,天地良心,如果我薛家良是这样的人,我马上就给省委打报告申请调走。” 侯明没理会他的赌誓发愿,又问道:“你这话小然知道吗?” 薛家良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如果公然知道了什么,龚法成就有可能知道什么。 “怎么可能?小然的性格您又不是不了解,她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以前她的中心是艺术,艺术之外的事根本不感兴趣,现在她的中心是孩子,我到家根本不会跟她谈单位的事,谈也没用,人家都不屑于听你唠叨。” 侯明点点头,说道:“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侯明说着就低下头,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薛家良站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有事您再叫我。” 侯明点点头,他的眼睛仍然盯着文件。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藏信就跟着过来了,他说道:“您今天要参加西营区的奠基仪式。” 薛家良“嗯”了一声。 藏信感觉他情绪不高,刚要说什么,林金水敲门进来了。 林金水手里拿着两个厚厚的文件夹,说道:“薛市长,我上午准备去省里,约了省园林绿化两位专家……” 不等林金水说完,薛家良说:“先等会再去,没准你要跟我去参加西营区的奠基仪式。” 林金水说:“昨天会上不是说您和侯书记参加吗?” 薛家良说:“稍微等会再走,你跟省里的人约好了?” 林金水说:“我跟他们定好中午在一起坐坐,因为我不知道上午会什么时候到。” 1239、美女区长的冷脸 薛家良知道他是为新城绿化的事,昨天下午政府办公会上已经定了,他就说:“再等半小时,如果没有意外你再走。” “好的。” 林金水走了出去。 他刚出去,陈海生就进来了。 薛家良一见陈海生来了,就知道早上跟侯明的谈话有效果了。 他笑着问道:“陈秘书长,有何指示?” 陈海生看一眼旁边的藏信,笑着说:“薛市长,您就折煞老兄我吧,我哪敢给您下指示呀?我刚才去老藏办公室,没在,估计他在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 薛家良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请陈海生坐在沙发上。 陈海生说道:“我不坐了,侯书记让我告诉您,他临时有事,今天上午西营区的奠基仪式他就不参加了,让您全权代表,代表他讲几句,中午他参加张先生举办答谢酒会。” 薛家良说:“好,那市委这边谁去?” “我和老曹。” “好吧,一会咱们就出发。” 陈海生走了以后,薛家良跟藏信说道:“把老林叫来。” 林金水很快就进来了。 薛家良说:“你跟我去西营,仪式结束后你再赶往省城怎么样?” 林金水说:“这个仪式大概多长时间?” 薛家良说:“侯书记有事不参加了,估计四十分钟差不多。” “可以。” 奠基仪式上,当薛家良看到孔思莹,从她的奥迪车里,将田教授夫妇来搀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愧疚,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可能田教授老俩此时会从舒适的“特工一号”上下来。 带着这种内疚,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车边,赶忙从孔思莹的手里接过田教授,搀着她的胳膊,说道:“老师,您辛苦了,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田教授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我还行,老头子有点累。” 这时,薛家良就看见孔思莹搀着田教授的老伴儿走到跟前,老伴儿的眼睛有点浮肿。 薛家良又来到老先生的跟前,说道:“辛苦了,辛苦了!”此时的他,只能说这句话,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这时,薛家良就看见张孝先一身正装打扮往他们这边走来,陪在他是身边的是区委书记许书庭。 田教授看了看他,转头跟薛家良小声说:“家良,仪式结束后我们就直接回省城了。” 薛家良说道:“中午的酒会您不参加了?” 田教授说:“不参加了,我已经跟侯明和张孝先说过了,年岁大了,有点吃力。” 薛家良说:“行,我回省城再去看望您。” 薛家良代表市委书记侯明讲话,他高度赞扬了张孝先的家乡情怀,高度赞扬了西营区委、区政府高度的工作热情和高效的办事效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使一个手续繁杂的外事企业着陆。 仪式结束后,薛家良将田教授扶进一辆商务舱后,跟她和老伴儿挥手告别。 目送着田教授走远,薛家良才转回头,看见孔思莹站在他的旁边,他刚想跟孔思莹说话,就见孔思莹立刻冷下脸,既没跟他说话,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短发一甩,转头走了。 薛家良这才意识到,整个仪式的前前后后,孔思莹好像从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从田教授换乘奥迪到商务舱来看,他昨天跟侯明说的话起了作用,并且有些话肯定也到了孔思莹的耳朵里了,所以孔思莹才给他冷脸子看。 薛家良深知得罪美女百害而无一利,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这时,陈海生和藏信走了过来,陈海生说:“薛市长,侯书记让您直接去招待所,他在等您呢?”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这么早酒会就开始?” 陈海生说:“酒会12点开始,他找您有事,让您直接过去。” “好吧。” 侯明秘书早就等在招待所楼下。他告诉薛家良,侯书记在会客室。 等薛家良推开门走进会客室的时候,里面有五六个人,除去侯明外,还有市委副书记祝建生、市委组织部长郭万林、市纪委书记老武,侯明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省纪委的郑清。 郑清见薛家良进来,走过来跟他握手。 薛家良见他们表情严肃,也没过多跟郑清寒暄,等他坐下后,郑清说道:“好了,侯书记,情况我们也都通报清楚了,我们也该走了。” 薛家良一听,说道:“怎么我刚进来你就要走?” 郑清说:“我就是在这等着跟您见一面,不然的话刚才就走了。” 侯明也站了起来,说道:“郑主任说得没错,要不是等你,半个小时前他就走了。” 薛家良猜测,可能昨天晚上郑清就到青州了,只是碍于公务在身,他不方便跟薛家良见面,他再次握着他的手,说道:“吃完饭再走吧?” 郑清说:“还有任务,马上要赶到下一个目的地。” 薛家良知道,郑清是不能跟他说太详细,他也不能多问,就说:“好吧,那就不留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 屋里的人都起身相送。 郑清拦在门口,说道:“谁都别出这个门,你们赶紧研究下面的事。” 尽管他拦着不让送,薛家良还是出来将他和另一个人送到电梯门口,再次握手再见。 回到会客室,等薛家良坐稳,侯明才说:“把你们几位叫来,正好在酒会开始前咱们开个书记碰头会,关于师院副院长刘仁问题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武书记,你把情况跟几位书记还有郭部长介绍一下吧。” 一般情况下书记碰头会也好,办公会也好,都或多或少地涉及到组织问题和人事问题,所以组织部长郭万林也就成了书记会议上的常客。 纪委武书记说:“通过近二十天的调查取证,截止的昨天晚上,我们对师院退休教师宋玉卿举报副院长刘仁一案的调查告一段落,其结果是,宋玉卿举报刘仁在年龄、学历、学术上的造假事实确凿,另外,也调查出刘仁担任副院长期间一些经济问题……” (暂一更) 1240、刘仁被双开 武书记介绍完毕后,侯明说:“这个案子之前也在会上跟大家通报过,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按照程序,下一步就要移交司法机关。这个没有办法,我们谁都不能包庇他……” 说到这里,侯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郭万林,他继续说道:“我原先还有个想法,就是不希望一个高等院校被搞得乌烟瘴气,扰乱正常的教学,现在也想明白了,既然出现问题,就要一查到底,还举报人、还广大教职员工一个明白,所以,这个问题移交后,市委全力配合和支持司法机关的调查。”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从侯明的这番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些韵味,似乎在在座的或者是班子成员内部也有人给刘仁说情。 他开始在心里嘀咕,这个人是谁?跟刘仁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必须弄明白,不然都不知道刘仁在市委的关系是谁。 谁知,这个问题并不难搞明白,在接下来的郭万林的发言中,答案就揭晓了。 郭万林说:“这件事出来后,我就找到侯书记,我说能不能对刘仁网开一面,我这样说,并不是我跟刘仁有什么私情,刘仁当年是咱们青州市公开选拔年轻干部的典型,当时咱们的经验还被推广到全省各地。那个时候我是组织部的副部长,正好负责这件事。刘仁被实名举报后,我一直有种担心,担心咱们当年的典型倒下去的后果……” 他的话没说完,祝建生就插话说:“你那个理由根本就不成立,难道因为他是典型犯错就不能制裁了?我看对于刘仁的问题,我们决不能姑息,牵扯到谁就查谁!” 当天,青州市委组织部就对刘仁做出了处理决定。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移交司法机关。 头下班的时候,他将这条消息发给了宋鸽。 宋鸽迟迟不会短信,他也就忘了这事,去忙的了。 当天晚上,刘仁被带走调查,两天后,那个和卢拓竞争副院长的系主任也被带走。 刘仁的事,在师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比当初卢拓的案子轰动大,因为连同他那个弟子,还有另外两名中层干部被带走。 一时间,老教授宋玉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人物。 有的说,他为女婿出了一口恶气;也有的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好在刘仁的问题没有涉及到现任院长邵东。 几天后,师院迎来了新的常务副院长——马晓波。 马晓波和妻子到底还是离婚了,因为妻子的信仰问题,马晓波争得了儿子放抚养权,但他长期在边远县工作,无法照顾孩子,在跟薛家良说明情况后,薛家良这次向组织部推荐了马晓波,考虑到马晓波本来就是从师院走出来的,这次毫无悬念地又回到师院,顶刘仁副院长一角。 马晓波很会做事,上任的第一天,就到家里拜访了宋玉卿,并且承诺他可以在院内继续开班钢琴辅导班。 宋玉卿笑着拒绝了。 当宋鸽用短信的形式,将这一切告诉薛家良的时候,薛家良问道:你父亲为什么拒绝学校的好意? 宋鸽回道:父亲说,他本来针对的人是刘仁,结果却殃及到了另外两个人,他说无论如何辅导班都不能在学院办了。 薛家良点点头,他很赞赏宋玉卿的做法,正所谓,谦受益满招损,如果当初卢拓不是非要竞争副院长,可能他的结果也不会这样;如果刘仁不小人得志,对老教授进行侮辱,也不至于激怒老教授实名举报他。 这天上午,薛家良视察了连接南北城的跨河大桥施工现场,跨河大桥,成了新城建设第一个启动工程,原先,这个河上,只有一座七十年代修建的跨河大桥,另一座古石桥早就成了文物,已经禁止通车。 在这次新城建设中,桥梁建设和环城公路建设,成为其中的两个重点工程。 从桥梁工地回来时,途径远光集团青州公司门口,他听张钊说这几天工厂的住宅区在装修,便让刘三拐进厂房。 他们的车子直接开进了厂区东侧的生活区,这里是几栋联体别墅,还有一栋职工宿舍楼。 车子刚拐进生活区,就见一个小男孩打远处跑来,他一边跑一边冲他们招手,嘴里还大声喊着:“干爹,刘叔叔,干爹——” “是阳阳。”刘三激动地说道。 薛家良说:“这个小兔崽子,眼睛真尖,这么远就能认出咱们的车了。” 刘三说:“能,就连我师傅养的那只小狗,只要我开车回去,他老远就能听出来,无论在哪儿,保准跑回家,在门口摇着尾巴迎接我。” 薛家良笑了,说道:“狗的听觉比人的灵。” 就在阳阳往出跑的时候,张钊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出来了。 薛家良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张钊旁边的那个人有些面熟,他仔细一看,这个人居然是卢拓,他不知道张钊怎么跟卢拓在一起,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刘三心疼阳阳跑得辛苦,就停下车等他。 薛家良顾不上看卢拓了,他打开车门,伸手就把阳阳拉进车里。 “干爹好,刘叔叔好。”阳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薛家良给他擦着汗,说道:“跑什么跑,这么热的天,中暑怎么办?” 阳阳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我就知道是你们俩。” 刘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俩。” 阳阳说:“你们进大门口的时候按了一下喇叭,我就听出来了。” “呦呵,你的耳朵比狗的还灵?”刘三说道。 阳阳说:“我的视力也比狗的好,狗看不了那么远,我不但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 刘三开着车继续往前走。 薛家良问道:“阳阳,你爸爸旁边那位叔叔是谁?” “是卢拓叔叔,对了干爹,卢拓叔叔就是卢子平哥哥的爸爸。” “卢子平是谁呀?”薛家良故意问道。 阳阳说:“就是这次弹钢琴获奖的那个哥哥,我跟他是跆拳道馆的同学。” 薛家良没有继续问,因为,车子已经驶到了张钊和卢拓的跟前。 1241、尴尬的偶遇 张钊给薛家良拉开车门,薛家良双手一用力,就将阳阳递了出去。 张钊笑着拉出儿子,随后,跟出来的薛家良握手。 薛家良看着卢拓,没有跟他打招呼,而是在等张钊给他介绍。 张钊指着身边的卢拓说:“家良,这是卢拓,卢主任,他目前暂时负责家属区的装修工作,我实在跑不过来了。” 薛家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认识。” “认识?”张钊说道。 “是的。”薛家良说着就把手伸向卢拓。 卢拓显得有些尴尬,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见薛家良的手已经伸出来了,就赶紧伸出双手握住薛家良的手, 张钊说道:“卢先生是我来青州后主动聘请的第一个员工,没想到你们还认识,真是太巧了。” 薛家良看着卢拓,笑着说:“不错、不错,卢拓啊,你要尽心尽力为张总办事,尽管委屈了你这个大知识分子,但是你可以尝试另外一种人生。” 张钊说:“是的,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卢拓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说话。 薛家良见卢拓放不开,就跟张钊说:“领我去参观一下,看看你们这些老总们未来的住宅。” 张钊说:“我开始选的是职工住宅,是一层,但上次小伍来了,他说集团老总的意思,不许我住职工宿舍楼,让我搬进别墅,我如果再坚持,就显得矫情了。” 薛家良说:“这说明集团器重你,而你,也该享受这种待遇。” 张钊说:“我亏欠集团的太多了,我出来后,一分钱都没有,目前所有这一切,都是集团的,我都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给集团挣出这个钱。” 薛家良看着张钊,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本色的朴实。 人,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悲欢离合,才能知道名利其实如浮云,才能回归本色。 薛家良看着阳阳在和刘三追逐玩耍,又问道:“柳心怡去北京看病了吗?” 张钊说:“去了,我们在北京陪她住了三天,拿了半个月的中药。” “情况怎么样?” 张钊高兴地说:“非常有希望,老中医给她扎了三天针,感觉效果不错,感觉她的眼睛都亮了,注意力也比以前集中多了。” “哦?那就继续扎针呀?” 张钊说:“是的,我把保姆留在北京陪他,带阳阳回来了,这次准备让她连续治疗一个疗程。” 薛家良说:“看来,这次找对医院了。” 张钊说:“多亏了集团北京办事处的弟兄们,也多亏小伍兄弟,是他指示,务必找到对路的医院和大夫。” 薛家良跟张钊后面,来到最西边的别墅小院,工人们正在装修。 薛家良说:“有孩子,装修千万不要花里胡哨的,一定要环保。” 张钊笑了,说道:“弟妹为这事已经给我打过两次电话了,她说装修一定要简单,简单到地板砖或者木地板加白墙,那几户都是贴的壁纸,高档装修,这些我都没要。” 薛家良简单看了看,说道:“我得走了,快下班了。” 张钊说:“别走了,咱们几个出去吃点。” 薛家良说:“不了,中午还有事。” 他们从别墅小院出来后,正看见卢拓指挥工人在搬箱子。 薛家良一看,都是灯具。 他冲着卢拓喊道:“卢拓,你忙,改天我再来找你们哥俩喝酒。” 卢拓听他这么说,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只有笑。 张钊给薛家良拉开车门,薛家良坐进去后,看着阳阳在跟驾驶室里的刘三说着什么。 张钊赶忙说道:“阳阳,靠边,跟干爹和叔叔再见。” 阳阳这才离开刘三,站在爸爸旁边,跟他们招手:“干爹叔叔再见。” 薛家良也冲阳阳摆手,大声说道:“儿子,再见。” 望着薛家良的车远去,卢拓愣怔怔地站在原地,就连张钊叫他,他都没听见。 还是阳阳上前拉了一下他的手,说道:“卢叔叔,爸爸在叫你。” 卢拓这才回过神,看着张钊,说道:“张总,您请吩咐。。” 张钊笑了,说道:“哪那么多吩咐呀,我是看你发愣,才叫你。” 卢拓笑笑,又看了看已经驶到门口的薛家良的车,这才跟着张钊往里走。 张钊说:“真没想到你跟薛市长也认识,太好了!” 卢拓闷闷地说道:“他贵为市长,全市人民都认得他。” 张钊感觉卢拓这个人蛮有性格的,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定怎么跟市长套近乎呢,没想到他却在极力撇清跟市长的关系。 他侧过头看着卢拓,说道:“全市人民认得他不假,可是他不一定认得全市每一个人,但却认得你,还知道你是大知识分子?” 卢拓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道:“张总,市长是你儿子的干爹?” 张钊笑着说道:“是啊,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 “嗯。” 张钊忽然感觉卢拓的情绪低沉下来,他说:“卢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马上得去厂部开会。” 卢拓点点头,想说“您放心吧”,但却没说出来。 张钊招呼阳阳上车。 卢拓说:“您要是忙,让孩子跟我玩吧?” 张钊说:“不用了,他是我的小跟班,我们寸步不离,是不是儿子?” 阳阳笑着点点头。 望着张钊父子上了车,卢拓慢慢回转身,一屁股坐在一个地板箱上。 两天前的晚上,卢拓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喷淋头,关闭所有的灯光,最后一个走出浴池,他刚推出自行车准备回家,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子站在他的面前。 卢拓认识他,是他的老客户,这个人只要来泡澡,必定是找卢拓搓澡。 不等卢拓开口,这个男人说:“卢师傅,下班了?” 卢拓以为他是来泡澡的,就说:“是的,浴池已经关门了。” 这个男人说:“我知道关门了,我是特地在这等你。” “等我?”卢拓有些纳闷,他跟这个高个男人除去搓澡之外,没有任何交集,他实在想不出他找他有什么事。 男人微笑着说道:“是的,就是等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1242、有带着儿子干坏事的吗 卢拓更感意外,问道:“什么事?” 男人说道:“我在附近一个小面馆定了饭,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爷俩一块吃碗面条,咱们到那儿再说。” “这……” 男人说:“你还怕我害你吗?这是我儿子,我就是怕你不放心我,特地带着儿子来请你。阳阳,问叔叔好?” 小男抬头看着他,乖巧地说道:“叔叔好。” 男人看卢拓还在犹豫,就说:“你总不会把我想做是坏人吧?有带着儿子干坏事的吗?” 卢拓笑了,他低头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就见小男孩衣着整洁,面带微笑,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卢拓做过多年的教师,虽然他曾经教的是大学,但最会观察学生了。 通过他观察,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坏人,相反还是个很有教养、很深沉的一个人,他来泡澡,从不多说一句话。 每天来这里泡澡的人,都有一个固定的群体,大多是退下来的老人,不是老干部就是老工人,他们聚在一起总是喜欢谈论时政,对当今社会有着种种的看不惯,喜欢谈论他们当年的风光。 唯有这个男人,从不参与他们的谈论,总是闭着眼在池子里泡上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然后上来找他搓澡,他待人很有礼貌,从不挑剔,手劲轻点重点都能接受。 此时的卢拓,倒不怀疑这对父子,他是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事。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无功受禄,实在是……” 男人说道:“一碗面条不算什么,是因为我们爷俩刚从北京回来,家里没人做饭。另外,这里,也不是谈事的地方,还请卢师傅移步,屈尊跟我们一起吃碗面条,我们去那里说。” “好吧。” 就这样,卢拓推着自行车,跟在他们的后面,来到一个小面馆。 面馆这个时候人不多,他们在一张桌子坐下,男人冲着老板喊道:“老板,再加一碗面,全卤。” 很快,两大一小三碗面就端了上来。 卢拓注意到,这个小男孩吃饭很规矩,也很踏实,只是他不时将碗里的肥肉丁挑出来,放在一张餐巾纸上,并不像有的大人那样随意丢在桌子上。 从孩子身上,就能窥见到他家庭的文明程度。 他吃了几口,问道:“师傅,您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呀?” 对面男人放下筷子,说道:“卢师傅,你在浴池搓澡每个月能挣多少钱?” 卢拓愣了一下。 男人又说:“别介意,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在浴池的收入情况。” 卢拓说:“扣除上交给老板的,我一个月能挣两千左右。” 男人笑了,说道:“跟我估算得差不多。除去搓澡,你还有别的收入吗?” “这……” “别介意,你我素昧平生,我不会打家劫舍的。” 别说素昧平生,就是熟人间都比较介意询问对方的收入,但卢拓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就说道:“实不相瞒,除去搓澡,我每天早上还给一个早点摊打工,一天挣二十块钱。” 这个男人说:“也就是说,你一个月下来有将近三千元的收入?” 卢拓说:“是的。” “那好,我一个月给你三千五,附带三险一金,额外还有交通补助,试用期满被正式录用后,工资四千,如果业绩突出,还会加薪,来我厂子干,怎么样?” 卢拓眨巴着眼,果然,这个人身份不一般,居然是个老板,可是,现在的老板们,谁会来一个大众澡堂子洗澡?不是桑拿就是鸳鸯浴,有可能他是个不入流的小老板、个体户。 卢拓很看不上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荡的小老板、暴发户们,他宁肯在浴池给人搓澡挣提成,也不愿跟这些没有文化的低级老板打交道。 “您……是哪个单位的?” 男人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卢拓的面前,低头继续吃面。 卢拓拿过名片,就见上面印道:深圳远光集团青州公司总工程师张钊,上面有他个人和单位的联系电话已经电子邮箱地址。 “啊,原来你是远光集团的老板呀?失敬失敬!” 张钊谦逊地说道:“我不是老板,只是暂时负责青州公司的事务,我也是打工的,怎么样,来吗?” 卢拓放下名片,知识分子特有的骄傲不会让他当场答应的,他沉思了片刻说:“我卢某一没技术,二没社会关系,你们来青州投资办厂,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卢拓笑笑,说道:“我要的不是技术员,也不是社会活动家,我要的是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干事的人。我观察你很长时间了,尽管你是个搓澡工,但是我知道,以你的气质和修养,给人搓澡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人,都会有自己的低谷时期,你能坦坦荡荡、踏踏实实地面对现实,每天重复一个动作,说明你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而且你任劳任怨,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浴池的人,你是老板负责任的员工,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员工!” 张钊停顿了一下又说:“天不变,道亦不变,无论我们遭遇过什么,只要有一颗积极面对的心态,生活就不会抛弃我们,你说对吗?” 卢拓看着张钊,问道:“你了解我吗?” 张钊笑笑,说道“这个不重要。” 卢拓说:“我犯过错误,曾经是一名大学教授、还当过学校的中层领导,受到过法律制裁,最后剩得一无所有,害得老婆和孩子跟着我受罪,现在还租房住,只能靠卖力气挣钱养家糊口。” 卢拓说完这番话后,就观察着对面这个人的表情。 就见他淡淡一笑,似乎对他的故事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就听他说道:“《克雷洛夫寓言》里有句话说得好,鹰有时飞得比鸡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比鹰高,只要你是鹰,有重振生活的勇气,勇敢面对,吸取教训,改过自新,积极向上,靠自己劳动的双手,照样能成为生活的赢家。怕的就是一旦跌倒,连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彻底完了。” 1243、错觉 卢拓很认同张钊的说法,在经历最初的教训和挫折后,他没有时间自暴自弃,公职没了,每个月旱涝保收的工资也没有了,因为退款,他家的房子也卖了,还欠了债,他没有时间装矜持,更不容他对工作挑三拣四,只要能挣钱,只要不违法,他什么活儿都可以干,别说养活妻儿,最起码要先养活自己,做到自食其力,才能说养家。 他早出晚归,一天打两份工,他渐渐习惯了以前同事们的冷嘲热讽,尤其是在早点摊上,他经常遇到他的同事,甚至学生们,时间久了,他的脸皮也就练出来了,他现在看见熟人很坦然,愿意打招呼就打招呼,不愿意打招呼就我行我素,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双手,一定能把丢掉的东西赢回来。 此刻,他握着那张名片,沉思了片刻,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说道:“张总,请给我两天、不,一天、一天时间的考虑。” 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他不需要太长时间的考虑,时间不等人,对于他来说,用不着工作交接,但是要跟两个打工的地方辞职,一天时间富富有余。 他的反应,已在张钊的预测中,如果他立马答应自己,那就不是卢拓了,但从他给出的一天考虑时间上来看,他需要这份较为体面且待遇不错的工作。 “好,一天后我等你回话。” 告别张钊父子,卢拓推着车,慢慢往家走。 在这段不算太长的路程中,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抓住伸向他的橄榄枝,重头再来。 半路上,宋鸽给他打来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家。他挂了妻子的电话后,一只脚蹬在脚蹬子上,向前用力滑行了几米,骑上车,快速往家蹬去。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宋鸽的时候,宋鸽内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薛家良,有可能薛家良在暗中帮他们,基于这个原因,她非常支持卢拓去远光公司上班,毕竟这是一份正经职业。 让卢拓没有想到的是,他来的第一天,张钊就让他负责家属区和办公楼的装修工作。 这对他是个不小的震动,要知道,这项工作天天都要跟材料商、装修公司和钱打交道,张钊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充分说明他是信任自己的。 为了不有悖于这种信任,这两天卢拓也是拼了,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他感到自己有点累,但更累的是张钊和公司的高管们。 企业真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他今天去厂区找张钊签字,看到张钊和几位公司负责人,都还在简陋的临时的水泥板房子里办公,紧张而忙碌,完全没有在学校教务处时的那种清闲。 张钊的电话更是不断,他打电话很简练,什么事布置下去后不再重复。 两天来的接触,他发现张钊有个特点,这种特点,是完全的纯粹的企业特点,遇到电话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立马就会召集有关人员赶到现场办公,而且,他召集的人员,没有一个不在岗的,用不着提前通知,召之即来,这跟学校又有很大不同。 他当教务处主任的时候,如果要是想开个科室会议,必须提前半天通知,还有人到不齐的现象,像这样当下就能召集齐人的现象,在他们教务处从来没有过,别说是教务处,就是党政机关各个单位,都很少见。 各个办公间的人,没有交头接耳说闲话的,大家都在埋头工作,不是计算各个报表,就是在低声打电话,最忙碌的要数那些技术人员了,他们快速走路的身影,不停地穿梭在办公室和车间。 由于管理层的紧张忙碌,才有了生产车间的高效运转,据说,生产车间的一切都和有关管理科室密切相关,并且和经济利益直接挂钩,奖罚分明,哪怕是一个不该废弃的螺丝钉,都会有人对此负责。 不知为什么,久在体制内浸润卢拓,很喜欢这种带有竞争色彩的节奏,在这里,只要你把本职工作干好,奖励和绩效等各种福利自动生成,用不着求爷爷告奶奶。 最为忙碌的人还是张钊,他生产、技术、基建样样都管,所以,在卢拓第一天上班,张钊领他参观厂区和车间时,他就对卢拓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我分担工作任务,厂区、办公区、家属区的事,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就这样,张钊将后勤装修这一块工作分给了卢拓。 面对张钊的信任,卢拓当时没有表示什么,但他已经在心里默默下决心,一定尽心尽力办差,不辜负张钊的信任。 但是,他今天看到薛家良,从里到外就非常不自在了,他跟宋鸽一样,产生了同样的错觉,以为是宋鸽又去求薛家良,才有了张钊半夜求贤这出戏。 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以前宋鸽求薛家良,都是他的授意,这次宋鸽背着他去求薛家良,而且是在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重新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宋鸽背着他和薛家良接触,这让他感到极为不自在,如鲠在喉。 也许是他的神经过于敏感,头下班的时候,他悄悄将一封辞职信和这两天工程进展情况的说明,放在张钊的办公桌上,默默地将工作服脱下,叠好,一同放在他的桌上。 此时的张钊全然不知,正开着车带着阳阳赶往薛家良家。 公然下午打电话,让阳阳和张钊来家里吃饭,她做了阳阳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腰果虾仁。 张钊和阳阳刚到,薛家良就进来了。 阳阳见只有干爹一个人来了,就问道:“刘三叔叔呢?” 薛家良说:“我让他回家了。” 阳阳说:“可是今天有好吃的呀?” 薛家良摸着他的头,说道:“好小子,你刘三叔叔没白疼你,他要回家照顾未来宝宝的妈妈,所以好吃的他也不能吃了。” 阳阳懂事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薛家良问张钊:“那个卢拓,你了解他多少?” 张钊说:“差不多全部吧?” “你怎么知道他的全部的?” (今天凌晨三点外出一天,去红色圣地接受传统教育,只能一更了,请大家多多谅解) 1244、卢拓辞职 张钊微微一笑。 薛家良不等他回答,有说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张钊说:“我是搓澡认识的他。” “搓澡?” 张钊就将认识卢拓的过程说了一遍。 薛家良听后也很感慨,卢拓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能屈尊当一名普通的搓澡工,实属不易。 张钊又说:“我总是觉得这个卢师傅有点与众不同,一次在知道他的姓名后,我就在电脑上检索了他的名字,甄别多个‘卢拓’后,最后锁定了青州师院的这个卢拓,我又进入师院的网页,调取了师院发布的所有院内新闻,才发现这个卢拓,果然是师院的卢拓,并且,当时师院发布了一条他被双开的信息。” 薛家良看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敢用他?” 张钊说:“知道他的过去后,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我反而对他多了几分敬意,我观察他有半年的时间了,加之我的确需要一个本地的帮手,我也想到了我自己,社会之所以没有抛弃我,还不是你们大家帮助的结果,那么,反过来,我现在也有能力帮助他,给他一份工作,让他从头再来。” 薛家良说道:“卢拓我认识,虽然是知识分子,但他当了多年的教务处主任,管理能力还是有的,但……” 薛家良欲言又止,他下面的话实在不知该怎样说出口,因为张钊跟卢拓有着同样的错误。 张钊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就笑着说:“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顾虑。” 薛家良说:“到不是顾虑什么,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跟他认识有半年时间了,但你们没共过事,你并不了解他,你可以大胆使用他,该有的约束也还是要有的,这样对他也公平。” 张钊说:“这个道理我懂。” 薛家良端起酒杯,说道:“你知道吗,你敢用卢拓,有可能帮助的不光是他个人,还有他的儿子,他儿子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在全市少年儿童文艺汇演中得了一等奖,钢琴弹得非常好,你给他一份工作,他会更有能力为那个优秀的孩子创造学习条件,那孩子的为了不可估量,所以张钊,你这是在积德,来,我敬你。” 张钊赶忙说:“千万别这样说,您这样说我恨不得扎地缝里去,想当初,我不是跟卢拓一样吗?如果没有你们大家,就没有我和我全家的今天,尤其是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张钊下意识往客厅看了一眼,已经吃饱饭的阳阳正在跟公然一起逗小妹妹玩。 薛家良知道张钊的这段历史有意瞒着阳阳的,他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喝酒!” 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第二天,张钊没再带阳阳去上班,而是遵照公然的嘱咐,将阳阳送到了她家。 重新回到这个家,阳阳别提有多兴奋了,他在各个屋子穿梭着,最后躺在自己以前卧室的床上,大声说道:“干妈,我走的这段时间,这个房间有人住吗?” 公然抱着孩子进来,说道:“没有人,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住,因为这个房间是我们阳阳的,他可以不住,但是不能不给他留着,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阳阳自豪地说道:“也是也不是。如果姥爷和姥姥来了,可以住在这屋。” 公然感觉阳阳很聪明,就说:“那好吧,如果姥爷和姥姥来了,我就说是阳阳说的,可以住在他的屋子。” 阳阳咧着小嘴乐了,忽然,他从床上爬起来,说道:“干妈,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尽管说。” 阳阳说:“我想学钢琴。” “哦,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阳阳说:“你知道六一获奖的那个弹钢琴的小哥哥吗?” 公然说:“我看电视了。” “他的爸爸,现在就在我爸爸工厂上班,我想跟他学弹琴。” 公然想起薛家良和张钊昨天晚上议论的那个人,就问道:“他爸爸就是昨天晚上你干爹他们说的那个人?叫卢拓,是吗?” “是的。” 公然不知道卢拓是谁,就笑着说:“你是看人家获奖了还是真心喜欢钢琴?” 阳阳在床边坐直,挺着小腰板,伸手两只手,模仿着弹钢琴的动作,说:“我看小哥哥弹琴时很帅,而且好听,我就也想学。” 公然说:“好啊,回头我跟你两位爸爸商量商量再说。” 阳阳说:“我们是第一个暑假,作业不会太多,平时每天留的那一点,我很快就能做完。所以我这个暑假就想学。” 公然觉得阳阳说得有道理,就说:“你不要满足于老师留的那点作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自己要往后看课本,有看不懂的,在课本上做个记号,等老师讲到时你就明白了。这样,你就比别人多学一遍课本知识,这个习惯保持下来,将来你就是想不考上大学都难。” 阳阳笑了。 公然说:“如果你能处理好学习和业余爱好的关系,弹钢琴,我支持你!你张爸爸如果没有时间带你去,我带你去,但是你不能跟小哥哥学,你要跟小哥哥的钢琴老师学,懂吗?” “懂了。”阳阳使劲点了一下头说道。 阳阳在这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弹钢琴的小哥哥的爸爸,今天居然跟他爸爸辞职了。 张钊到单位后,他意外发现电话下面压着一张纸,打开一看,居然是卢拓的辞职报告。 张钊皱着眉头,他在思考是什么让卢拓突然辞职,想来想去,他归结到薛家良身上。 也许,卢拓不想让薛家良看不起,也许是他不想暴露在薛家良的眼皮底下,也许,他是逃避薛家良…… 总之,除去薛家良,卢拓没有理由辞职。 想到这里,他给卢拓打电话,不曾想,卢拓关机了。 张钊连想都没想,他拿起车钥匙,开着车就到了卢拓打工的大众浴池,浴池还没有开门,他忽然想起卢拓说早晨他在一个早点摊打工,于是,他开着车,沿着浴池这条路,就开始一个早点摊一个早点摊地找,终于,在一个卖油条老豆腐的早点摊看见卢拓的身影。 1245、再请卢拓 卢拓正围着一条白色的围裙,一手端着一碗老豆腐,另一只手端着一个装有油条的盘子,大声喊道:“七号,来嘞——” 他微微弯着腰,笑容可掬地将碗和盘子放到七号客人面前,还不忘说一句:“您慢用。” 说完,他直起身,刚擦了一把汗,就听老板说道:“二号,老豆腐两碗,油条两根。” 他又小跑着,将老板盛好的两碗老豆腐快速送到二号桌,随后又小跑着送去了油条。 这个早点摊的生意很火,好多客人都在排队等着。 张钊停好车,他来到一个靠近老板豆腐摊的空位上坐下。 卢拓一见来了新客人,就小跑着过来说道:“请问先生您用点什……张……总?” 张钊看着他笑了一下,没有理他,而是冲着旁边正在往碗里兑调料的老板说道:“老板,生意不错啊?” 老板顾不上抬头,说道:“都是大家捧场、照顾的结果。” 张钊说:“请问您还要帮手吗?” 老板这才抬起头,看了张钊一眼,说道:“不要了,小本生意,用不开这么多人。原来就我们两口子,现在客人认我这个早点摊了,吃的人就多了,有时候让大家排队等实在过意不去,这才招了个临时帮忙的。” 张钊说:“这个临时帮忙的您一天给他多少钱?” 老板一边忙活着手下的活儿,一边说道:“不多不多,多了咱也用不起。” 张钊见老板不肯说,就问道:“一天一百块钱?” 不等老板说话,旁边正在炸油条的老板娘开口了,她说:“我们一天才挣多少?给不了一百块,再说,也就是早上两三个小时的事,每天差不多八点半就收摊了,哪给的了一百?前边那个早点摊顾的人才给20元,我们看卢师傅肯卖力气,对客人也热情,就多给了10块,这人家还嫌钱少不想干了呢,听说是给大老板打工去了,现在那些个大老板,没一个好心眼的,都讲究用便宜人,不按月开工资,压你半年,我们这儿一天一清,上哪儿找这样的活儿去,还这山望着那山高?” 老板娘说到这里,瞥了卢拓一眼。显然,老板娘对卢拓的离开有些不满。 张钊说:“大老板不敢不给工人开工资,有劳动法管着呢。” 老板说:“劳动法不管事,除非打官司的时候管点事,我从前就是个包工头,工程方不给我结账,工人们天天堵我家门口要账,过节过年都不走,没办法,我卖了自家的房子还给了工人,从此金盆洗手,不伺‘猴’(候)了,谁再找我都不干了,不管工程有多甜都不干,别看我这个小本生意,挣多挣少当天一目了然,赔挣自己心甘情愿,痛快,我不欠别人的,别人也不欠我的,卢师傅来我们这干活,工钱都是一天一结,从不赊欠。” 张钊说:“原来如此,我说卢师傅怎么从我那儿辞职了,原来他是想一天一结账啊?” “你那儿?”老板抬头看着他。 一旁的卢拓尴尬地看着张钊,说道:“张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板直起身,说道:“原来卢师傅从我这走就是去你干去了?” 老板娘也问道:“你一天给他多少钱?” 张钊故意说道:“比你们多,但有一点不如你们,不是一天一结。” 老板娘笑了,说道:“那你就给他一天一结呗?” 张钊说:“不行啊,好几百人的工厂,都是一月一结,冷不丁出个例外,不好办啊。” “啊?几百人的工厂,是大企业呀?”老板冲着卢拓说:“那么大的企业卢师傅你说你怎不干了?可比我这个早点摊强多了!” 卢拓看看老板,又看看张钊,说道:“张总……咱不在这说好吗?” 张钊这才正眼看着卢拓,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在这说,我怎么知道还有工资一天一结的?” 卢拓说:“咱……到一边说。” 张钊说:“你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离开。” 卢拓说:“那好,您坐会儿,一会咱们再说。” 这时老板说道:“卢师傅啊,我看出来了,这位老板是想请你回去。” 张钊一听,就冲老板伸出大拇指,表示他说得正确。 卢拓走到老板身边,将一碗兑好调料的老豆腐放在托盘里,冲着老板小声说道:“你就别跟着起哄了!” “哈哈。”老板爽朗地笑了。 张钊在这个早点摊,一直坐到老板收摊。 老板拿出30元钱,递给卢拓,说道:“卢师傅,我看出来了,你压根就不是一个打零工的人,跟着这位大老板去吧,人都有遇到坎儿的时候,尽管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但咬咬牙就都过去了。” 卢拓接过钱,说道:“谢谢。” 卢拓跟在张钊的后面,来到车里,张钊掏出他那封辞职信,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不过也可以理解,相比之下,还是给人端盘子省心,毕竟,我那里责任重大……” 卢拓说:“张总,您明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我一没技术,二没有企业管理经验,我怕做不好,有悖您的信任。” 张钊说:“卢拓啊,你真的是因为这个?” “我……没有其它的理由,就是这个理由。” “那好,你先干下一个月,一个月后,是否有悖我的信任才能见分晓,刚两天你就预测到你要有悖我的信任,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我不追问你辞职的原因了,不管什么原因,我眼下正缺人手,缺像你这样踏实负责的人手,所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屈尊帮我把这一个月干下来,你如果不信任我,我也可以给你一天一结工资……” “张总,您别再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钊看着他,说道:“如果真不好意思的话,现在就跟我走,工地不能离人,就当你帮我,怎么样?” 卢拓还在犹豫。 张钊又说:“本来我还想让我儿子跟你儿子学琴呢,你说你辞职了,我还怎么开这个口?” 1246、孔思莹再搬救兵 卢拓说:“我儿子是跟我岳父学的,我岳父是师院的音乐教授,在全市音乐界都很知名,不管我在您厂子干不干,都不会影响孩子学琴,我可以先跟岳父打个招呼。” 张钊说:“不急,过几天放暑假再说。我相信你能培养出那么优秀的儿子,就一定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卢拓见张钊的确信任自己,也看不出薛家良背后跟他说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他想了想说:“好吧,我跟您回去,不过您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钊说:“请讲。” 卢拓说:“我这次跟您回去,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可能不会再主动跟您提出辞职,但请您务必在我不适合继续在工厂干下去了,一定要主动辞退我,千万别顾忌我是您请来的而不好意思说,那样就是对我最大的不尊敬,我不想在别人的白眼下生存。” 张钊笑着说:“你言重了。” “您必须答应我。” “好吧,我答应。” “还要保证对我不满意时,随时炒我鱿鱼,千万别让我在光天化日之下丢人现眼。” “好,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心慈手软。” 就这样,卢拓又被张钊请了回去,暂时代替张钊负责办公楼和家属区的装修工作。 由于临近汛期,防汛抗洪工作逐渐成为政府较为突出的中心工作。 去年,青州市渠水县去防汛抗洪抢险工作不利造成大面积受灾,损失惨重,几位不同级别的相关责任人受到了撤职、警告等处分,所以今年全市防洪抗洪抢险工作动手比较早,各县市都制定了严格的防汛抗洪抢险预案。 这天,薛家良刚刚参加完全市安全生产和防汛抗洪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他就接到了白瑞德的电话,白瑞德在电话里告诉他,今天上午送父亲回家。 薛家良拿着电话,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问道:“都安排妥了吗?” 虽然这话他说得模棱两可,但白瑞德听出来了,他周围有人,就说道:“安排妥了,家良,你有事的话先忙,方便时再打。” 这空儿,薛家良已经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说道:“好了,我回办公室了,德子,是大夫让回来的还是老爷子自己要求回来的?” 白瑞德说:“第一期化疗已经结束,回家休养一段,是大夫允许他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跟着回来吗?” “我肯定要跟着回来,如果你想我,也没必要太着急,方便的话晚上见一面,不方便回来的话以后再说,我明天上午就得回单位。”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不着急你明天就回去了,我争取回去见你。” “等等,你如果真回来的话,就别自己回来,我也想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 “别套近乎了,谁是你未来的儿媳妇?” “诶——我说薛家良,你可不能毁约,你闺女就是我未来的儿媳妇。” “放屁,我什么时候跟你订婚约了?还毁约?你可真会瞪着眼胡说八道!” “哈哈,看你急的,至于吗?你该不会以为我家真的要抢婚吧?” 这时,林金水进来了,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道:“好吧,我尽快安排,再见。” 放下电话,林金水说道:“大桥工地被老百姓围了,被迫停工。” 薛家良一愣,问道:“为什么?” “老百姓说占地补偿款没有全部落实。” “不可能,大桥规划青州市政府五年前就作出来了,土地也早就征了,怎么可能没给老百姓补偿款?” 林金水说:“土地早就征用不假,补偿款也早就落实了,但由于迟迟没有施工,老百姓又都在原来自家的地上种庄稼,其实是这次的青苗赔损没有到位。” 薛家良“噗嗤”笑了,说道:“现在的人,我真服了,白种了好几年的庄稼,最后还要跟政府要青苗赔损费,这是西营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林金水说:“我刚才给孔区长打过电话了,她已经赶往现场。” 这时,白桦进来了,他说:“正好两位市长都在,我和赵市长下乡,去渠水和万兴县看看防汛工作的准备情况。” 渠水,去年就是白桦包的点,一场大水,让他背了一个处分,本来这次薛家良让他换个地方,但是他主动提出,还包渠水。别看白桦表面有点唯唯诺诺,但是他要是较起真,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薛家良说:“上午刚开完会你就下去?不给他们布置的时间了?” 白桦说:“我怕了,还是实地看看心里踏实,等他们布置好了,我又多么都看不见了。” 薛家良说:“那好吧,对了,你刚才说赵市长也跟你一块下去?” “是的,她和徐省长弄的那个农业试验项目,渠水和万兴也有,她顺便去看看。” 说起副省长徐茹,薛家良忽然想到了田教授。田教授回去几天了,他一直都没时间单独去看她,前两天给田教授打电话,才知道这几天老俩的日程表也是安排得满满的,大都是各种的宴请、聚会、看望故交,其中就有徐茹的宴请。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道:“徐省长在咱们这搞项目试验,来了两次,我一次都没见着,你跟丽芬市长说,她再来,一定要通知咱们,怎么也要跟她见个面。” 白桦说:“徐省长这个人低调,她每次来只找赵市长,据说有一次打电话把她直接叫出去了。” 薛家良说:“这一点值得咱们学习啊。” 白桦刚走,薛家良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他走过去看了看,是侯明办公室的电话。 他拿起电话,说道:“侯书记,我是家良。” 侯明说道:“家良啊,大桥工地被老百姓围了,无法正常施工,你让林金水带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说道:“金水就在我旁边,他也是来跟我说这件事的,孔区长已经去了工地。”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她要是能处理我还给你打电话干嘛?” 薛家良心,一定是孔思莹再次向侯明搬救兵了,他想了想说:“好吧,您还有事吗?” 1247、寻求新靠山 侯明没好气地说道:“没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放下电话,转过身,看着林金水,说道:“怎么样老林,走一趟吧?” 林金水说:“这种事咱们直接出面好吗?” 薛家良说:“虽然工地在西营辖区,但工程却是全市的,咱们直接过问没毛病。” 林金水没有立刻表态,薛家良知道他有想法,又说:“既然书记点你名了,你就跑一趟吧,你前段时间拆违拆出了威风,你去,还是有威慑力的。” 林金水说:“我之所以敢大胆地干事,那是因为你在背后支持我,即便我干砸了,也不用担心背后有人放冷枪,所以我才敢往前闯,我不是当着你面说好听的,这么多年,我还真没卖过这么大的力气。” 薛家良笑着说:“你是在支持我工作,别说我不会在背后放冷枪,也绝不允许别人搞其它动作,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我不管过去大家是怎么干的,我只在乎现在是怎么干的,所以这段你的确很辛苦。” 林金水说:“是有点辛苦,不过我干着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薛家良说:“那就好,你过去看看,随时保持联系,注意,不要直接跟老百姓对话,解决问题,还是要依靠西营区委、区政府。” 薛家良最后这句话等于在给林金水定了调子,林金水当然明白,他点点头,说道:“明白,我去了。” 林金水走后,薛家良不由皱起眉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侯明明明知道孔思莹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硬往上抬她?她到任伊始,根本就不知道西营区的水到底有多深,就敢自作主张撤了一个街道办主任,如果不是她背后站着的是侯明,她还真不好收场。 此时,他又想去侯明反复重申的那句话:孔思莹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目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既然孔思莹不是成熟的区长人选,那么侯明为什么还要放她下去,要知道,她没有任何的执政经验,对于政府工作,不说是白板也差不多,政治方面也尚显幼稚,如果这次让她单独处理大桥工地的事,说不定又会捅出什么样的娄子,所以侯明才让市政府出面。 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给西营区委书记许书庭打了一个电话。 许书庭接通电话后说道:“薛市长,您好,我是老许。” 薛家良说:“许书记,你在哪儿?” “我开完市里的电视电话会议后,就到西门口街道检查防汛的准备工作。” 西门口是青州市区最低洼的地方,只要遇到连雨天,西门口最先积水,这是由青州地理位置决定的,如果市区发生内涝,都是在西门口区域。 薛家良说:“大桥工地的事听说了吗?” “听说了,我正在往那里赶,刚才侯书记也打电话了,我在有几分钟就到了,等我了解清情况后,再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好吧。”薛家良挂了电话。 再说林金水,他带着秘书,刚走出大门口,就看见祝建生的车驶上台阶,停在他车的后面。 最近一段时间,林金水有意疏远了祝建生,跟他来往不那么频繁了,对此,祝建生很有微词,逮着机会就对林金水冷嘲热讽。 果然,他下了车,看到林金水脚步匆匆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呦,这不是林大市长吗?这么着急去救火吗?” 林金水不想跟他费口舌耽误时间,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出去一趟,回聊。” 他说着,脚步也没停留。 祝建生说道:“你现在真是个大忙人啊,连句话都没空跟我说了,我想提醒你……”说到这里,他凑近林金水跟前,小声说道:“小心飞蛾扑火,引火烧身,别怪老兄我没提醒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再说,你知道我干嘛去吗?” “哼哼,你去工地救火,这还用猜吗?去吧,去吧,不耽误你宝贵时间。” 祝建生说完,就冲他一挥手,走了进去。 林金水上了车,直奔城南的大桥工地。 车上,他就琢磨,祝建生这么快就得知大桥工地的消息,看来,他还是原来的这件事,消息灵通,灵通得四通八达,任何一个角落里的风吹草动,准瞒不过他。 林金水最近之所以有意疏远祝建生,一是他有干不完的工作,的确没有时间再向过去那样有事没事跟祝建生一起喝茶聊天,二是他有意疏远他,因为在他看来,薛家良对这位副书记表面上尊敬,实则并非如此,他是看不惯他的。 他林金水可以不顾忌侯明,但是不能不顾忌薛家良,要知道,薛家良的背后靠山可是省里响当当的三把手龚法成,要远比侯明的关系硬,人家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直系亲属。 再者,薛家良是他的直接领导,他不围着薛家良转难道还像过去那样围着你祝建生转吗?更为关键的是,在康来的问题上,薛家良对他是高抬了贵手,这点情他林金水不能不领。 他敢侯明作对,却不敢跟薛家良作对,薛家良只要回家跟岳父动动嘴,有可能他这个副市长就要挪挪位子。再者,薛家良令他佩服的是,他并没有依靠岳父而耀武扬威,而是踏实做事,为人正派,虽然有时舌毒,但那也是在是非分明的情况下,不令人反感。 正如同他刚才跟薛家良表白的那样,这段时间尽管工作很累,但他很痛快,薛家良并没有因为侯明的关系戴着有色眼镜对待他,而是真心实意的支持他的工作,没有使绊子,这一点薛家良做得很磊落,是个君子,如果换做祝建生,肯定不是这样。 尽管林金水工作能力一般,但只要他肯卖力气,还是能干好工作的。他背后的靠山王令倒台后,就一直在寻求新的保护伞,但不幸的是,谁也不敢沾他,即便班子内部成员,也都疏远了他,也只有祝建生跟他走得比较近,敢跟他做些事情,从内心来讲,祝建生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他心服口服,但是没办法,有时跟坏人靠拢,某种程度上,也能强大自己。 1248、秘书的建议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祝建生于他来说,就跟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到了该丢弃的时候了,他林金水必须要依靠薛家良,认认真真干几件拿得出手的事,一改往日形象,积极配合薛家良,重新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明明知道自己是去协助一个基层区长平息事端,但书记说让他来,他就要责无旁贷。更何况,自己还是新城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 青州大桥建在大渠河最窄处,坐落在西营辖区,在原来大桥的基础上加宽,最终建成对开六车道的斜拉索现代化大桥。 快到工地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工地上聚集了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点还打着横幅,由于距离比较远,上面的字还看不清楚。 林金水的秘书小刘说:“市长,我先过去摸摸情况,您暂时不必露面。” 林金水说:“那还行,书记都点名让我来了,我不露面不合适。” 秘书说:“大家都认识您,目前咱不了解情况,直接闯过去,万一出不来怎么办?您就被动了。” 林金水听了秘书的话就是一怔,他没想到这个跟了他几年的窝窝囊囊的秘书,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他头来前,薛家良也嘱咐他,不要跟老百姓直接对话,解决问题,还是要依靠西营区委区政府。 这个道理林金水懂,但今天他来,明显带着一种色彩,一种什么样的色彩他目前还说不清,飞蛾扑火也好,引火烧身也罢,反正他来了,就不能坐壁上观。 但既然连秘书都这样劝自己,这就是说明他不应该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进去。他看着不远处的人群,跟秘书说道:“好吧,你先去看看。” 秘书下了车,向人群走去。 这时,就听司机说道:“市长,西营区许书庭的车。” 顺着司机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一辆普通的帕萨特停在一边。 林金水说:“他的车不是奥迪吗?” 司机说:“这您就不知道了,下边的领导,哪个不是两三辆车换着开,不同场合就开不同的车,像这种场合,他怎么可能开着奥迪来,那样一眼就被人认出,老百姓说不定不围区长而改围书记了,狡兔三窟……” “放肆,不许胡说八道!”林金水呵斥住司机。 司机争辩道:“这是事实吗,司机们都知道……” 林金水瞪着眼珠子说道:“是事实也必不许说!” 司机闷闷不乐地转过头。 林金水知道司机说的是事实,他也干过换车的事,但眼下他的情况刚有缓,在班子里说话也有点分量了,薛家良并不排挤自己,这个时候,他尤其要注意,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这时,他就看到许书庭的秘书出来了,也往里面走去,而许书庭并没有下车。 但很快,许书庭就发现了他,他推开车门,头戴一个凉帽,还戴着一个大墨镜朝他的车走了过来。 林金水提前给他推开车门,他钻进来后说道:“林市长,怎么还惊动您的大驾了?” 林金水说:“我是被侯书记派过来的,我说许书记,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书记和市长都惊动了。” 许书庭说:“这些人太不说理,五年前就赔付征地款了,就因为一直没搞建设,他们又回来种庄稼,还想再要一次赔付款。” “毁苗的时候没跟老百姓解释吗?” “解释了,就因为一户人家没找到,施工方就进场作业了,这户人家就开始闹,他一闹,所有的人就跟着起哄一块闹。现在群众工作不好做啊——” 林金水看了他一眼,心想,不好做就不做了吗?但此话他并没有说出来,现如今的这些基层一二把手们,哪个不是手眼通天,他林金水不得志有好几年,被边缘了好几年,他的话,早就不起什么作用了,这次拆迁,如果不是市委市政府顶着,他估计底下这些人就能把他玩死,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也不会让他重新扬眉吐气了一回,所以,指责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想到这里,他说道:“孔区长在里边吗?” 许书庭说:“是的。” “就她一个人吗?” 许书庭说:“我也是听说后从外面赶过来的,具体还有谁不清楚。” 林金水看着他,说道:“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 许书庭说:“打了,打不通。” “是关机还是没人接?” 许书庭说:“没人接,估计是顾不上。” 林金水说:“孔区长刚到你们那里时间不长,情况她都了解吗?” 许书庭说:“孔区长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工作能力很强,泼辣,有闯劲、有魄力,敢于碰硬,工作中有想法。” 林金水看着许书庭,总感觉他这话说得不这么由衷,他说道:“既然如此,有些分寸更需要你这个书记掌控。” 许书庭笑着说:“孔区长一直在市机关工作,跟大领导学了不少东西,在基层稍加历练,就会很出色,我的为人您是了解的,别说是女区长,就是男区长我也不会对政府工作干预太多。” 林金水从他那不温不火的话语中,听出许书庭对这个新搭档并不完全是呵护帮助,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 鉴于以前侯明任市长的时候,他们配合得就不太好,所以林金水现在尤其注意说话的分寸,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侯明虽然对自己有成见,但他也没让侯明高兴过,尤其是他跟祝建生也没少看侯明的笑话,没少制造麻烦,侯明忍受了自己这么多年,并没有刻意为难自己,这说明侯明还算是比较仁义的领导。 但现在形势显然不是从前了,薛家良回来任职,对于侯明来说如虎添翼,侯明的底气明显增强,所以他不能以卵击石,何况薛家良并不排挤他。 人,就是要识时务,如果他还跟祝建生一块泡,截长补短生生幺蛾子,恐怕侯明现在不那么好欺负了,就是薛家良也不会容他。拿掉他,还不是薛家良回到家跟岳父一句话的事? 1249、孔思莹晕倒 所以,要想重新获得政治地位,必须要在薛家良手下积极工作,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虽然他对侯明有看法,但鉴于薛家良的原因,他不能做拆台的事。 眼下,听了许书庭这话,就说道:“老许啊,你说得没错,小孔在机关工作多年,的确有丰富的机关工作经验,但客观地说,对于政府工作经验还不能说有多丰富,该把关的时候,你这个老书记必须要把关。” 许书庭说:“谢谢市长抬举,别看我工作多年,但是该有的魄力我却没有,这一点真不如孔区长。” 这时,林金水的秘书回来了,他上了车,发现许书庭在车里,没有立刻说话。 领导的秘书向来谨慎,林金水见他没有说话,就主动问道:“你进去了吗?” “进去了。” “情况怎么样?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秘书说:“嗯,看架势,里面的人已经把孔区长控制住了,两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还有几个村民代表围着她,不让她离开半步,问题不解决,不让她离开,也不让她接打电话,让她当场落实补偿款,孔区长有点难以应付,她很生气,但是嗓子已经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么热的天,我担心她支持不住……” 不等秘书说完,林金水马上推开车门,说道:“老许,走,咱们进去看看。” 许书庭也下了车,跟在林金水后面朝人群走去,林金水的秘书也赶紧下车。 这时,许书庭的秘书也从里面出来,看见领导这架势,什么话都没说,也跟着往里走。 外围的老百姓一见来了当官模样的人,呼地就围住了他们,冲他们嚷嚷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那边有事,不能进去。” 林金水一把推开近前的一个人,大步往里走。 这时,有人认出许书庭和林金水,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乡亲们,来大官了,市长都来了,咱们跟市领导说。” 里面的人一听市领导来了,他们哗啦一下,就将许书庭跟林金水围在了当中。 围在孔思莹周围的人立刻减少了好多,她感到空气也流动起来了,刚才几乎快坚持不住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汗水早就湿透了衣裤。 她的秘书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一见孔区长要撑不住,就赶忙跑到跟前,搀住她。 天太热了,烤的大地火辣辣的,四周没有然后建筑物可以乘凉。 汗水,不间断地从孔思莹的额头、脸上、脖子淌出,她的脸色煞白,手冰凉。 秘书说道:“您到车里凉快凉快。” 秘书搀着她走到车边,这才发现司机并不在车里,原来,老百姓将她和秘书、司机分别围住,使他们无法互相联系。 这边压力减轻后,司机才跑了过来,还没等他拉开车门,孔思莹就晕倒了。 “快,快叫120!”秘书用力抱住孔思莹,没使她倒下去,冲着司机大声喊道。 司机立刻拨打了120。 几分钟后,120疾驰而来。 林金水和许书庭这才知道是孔思莹出事了。 林金水跳到一块石头上,大声吼道:“都别他妈的给我嚷嚷了!你们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如果想解决问题的话,马上跟我们回区政府,你们对待区干部使用软暴力,是犯法的,孔区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许书庭,马上让你的人给我统计,都是什么人在这里无理取闹!把他们都给我记下来。” 这时,旁边的一个村民说道:“请林市长注意自己的形象和用词,我们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不是无理取闹!” “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征地款项早就给了你们了,你可以上网查查,国家哪项政策规定你们可以在已征的土地上种庄稼,反过来还想二次索赔青苗补偿款?说得过去吗?你们这是在拿着不是当理说!不是想解决问题的态度,大桥工程是省里的重点工程,是经过国家备案的工程,是受法律保护的工程,你们冲击工地,致使工地停工,并且不顾暑天,对前来解决问题的区干部围攻,致使区干部昏了过去,你们这是暴力!是犯罪!出了人命一个都跑不了!许书庭,给公安打电话,就说干部受到不明真相人的围攻,请求公安增援!” 他这真真假假的话还真起了作用,立刻,靠前的人逐渐向后退去,没有人再嚷嚷了。 这时,一个老汉被后面的人推到前排,老汉哆哆嗦嗦地说道:“领导啊,我的确是困难,今年种的这些庄稼的种子都是朝人借钱买的,就这么活生生给祸害了,我想讨个说法,难道这也是犯罪吗?” 不等林金水说话,许书庭说:“您生活有困难可以跟政府申请困难补助,咱们区每年都往下发放一批,不该用这种办法,林市长说得对,这是法律不允许的,是犯罪。” 老人说:“困难补助,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你们有谁听说过吗?” “听说过,但是没领过,都被那些当官的假冒困难户领走了。” 许书庭说:“这个问题你们可以跟区里反应,一经查实,是谁的责任谁负……” 趁许书庭跟老百姓对话的空儿,林金水拨开人群,来到救护车旁边。 就见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孔思莹往车里放。 林金水来到她跟前,此时的孔思莹虽然已经恢复意识,但她牙关紧闭,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他顾不上跟她说话,就大声跟孔思莹的秘书说道:“你,跟着上车,快!” 孔思莹的秘书一步跳上车,车后面的门被医护人员放了下来,随后,救护车拉着警报扬尘而去。 由于市领导和区委书记出面了,事态得到了控制,人群不再那么激动,加之骄阳似火,晒得所有人都大汗淋漓。 林金水说:“大家都散了吧,有问题下午去区里反应,王红,王红呐!” 刚才那个叫王红的人早就没影了。 这时,几辆警车呼啸而来,人们见到这阵势,都心虚地悄悄往后退去。 1250、尿炕都没挨揍 二三十名警察跳下车,跑步来到来到跟前,自动在来到周围围成一圈,形成一个保护圈,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名警察将一个手提喇叭递到许书庭手里,不等许书庭说话,就被林金水抢了过来,他仍然念念不忘刚才让他注意形象的那个人,就大声喊道:“刚才跟我对话的那个人哪儿去了,请你过来!” 没人应声。 林金水问那个老汉:“刚才那个人您老认识吗?” 老人摆摆手,说道:“我不认识,就是他一大早跑到我家,让我来这里等领导,还说区里会给我补偿款的,我们一大早就都来了。” “你们有谁认识他?” 旁边的人都说不认识。 林金水又冲老人说道:“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老人说:“他说他姓王,叫王红。” 林金水明白了,这个人是别有用心,就大声喊道:“许书庭,我限你三日,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交给市里处理!” 许书庭是了解副市长林金水性格的人,他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往往为了达到目的,不太考虑话说出的后果,他连忙从林金水手里夺过喇叭,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如果有人确实认为政府应该二次补偿,并且找出根据,我下午什么都不干,在区里等你们。” 有人小声嘀咕道:“区里,谁敢去呀,到那儿你还不得把人铐上?” 大家一边议论着,一边散去了。 林金水见人群散去,就转头对许书庭说道:“走吧,跟我回市里交差吧。” 许书庭说:“情况您都了解……”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金水说道:“我代替不了你,孔区长都住院了,这事你不该跟市委把情况说明一下吗?” 回到市政府,他们来到薛家良办公室,方洋告诉他们,薛市长去侯书记哪儿了。 许书庭想直接去找侯书记,被林金水拦住,他说:“我先给市长打个电话。” 薛家良接通电话后,得知林金水和许书庭在他办公室,他就让他们俩人来侯书记的办公室。 林金水这才跟许书庭说:“走吧,去侯书记办公室。” 许书庭笑了,说道:“这一点要向林市长学习,讲政治。” 林金水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是必须的,你是党委口的,来了就奔书记,我不行。” 他们来到侯明办公室,侯明的秘书将他们让进旁边一间小会客室。 林金水问道:“有客人?” 秘书点点头,说道:“张先生在办公室,正在跟侯书记和薛市长谈事,你们俩先去会客室等会,我给你们倒杯冷饮。” 他一说,林金水和许书庭还真得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林金水跟许书庭刚在沙发上坐下,侯明秘书就端来两杯绿豆汤。 林金水笑了,说道:“我以为是什么冷饮呀,原来是绿豆汤。” 秘书说:“是薛市长吩咐食堂每天要熬绿豆汤,放在食堂的冷饮机里,这是他们刚刚熬好送上来的,要领导先品尝一下,我放到冰箱里了。” 两个人本来就口干舌燥,哪管什么绿豆汤算不算冷饮,一气喝下大半杯。 秘书问道:“怎么样?” 林金水说:“好喝,冰镇,还加了冰糖,比我老婆子熬的好喝多了。” 许书庭说:“这个办法不错,回去后我也让食堂熬绿豆汤。” 正说着,侯明和薛家良一前一后就进来了。 两个人站起来跟领导打招呼。 侯明跟他们俩分别握手,说道:“辛苦,辛苦了。” 两个人就将现场的情况跟侯明和薛家良做了汇报。 侯明皱着眉,说道:“你们说的那个王红,的确没有人见过他吗?” 两个人同声回答:“是的。” 侯明看着许书庭说:“我看这个王红有点可疑,书庭,一定要把这个人的背景调查清楚……” 林金水说:“是的,我在现场的时候就是这么跟老许说的,必须要把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找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侯明看着林金水,眉头一皱,被他打断话后竟不知下面该说什么了。 薛家良赶忙说道:“这个王红在现场有什么表现吗?” 林金水说:“有,当然有,他公开质疑我说话不讲究,我当场驳斥了他。” 侯明转眼看着许书庭,问道:“书庭,这些人都是哪个辖区的?” 许书庭说:“所占的土地大部分是宏兴街道办的,其它地方也有一些,但据我观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宏兴街道办的,那个老人,是宏兴街道办西下庄村的,春节访贫问苦我去过他家,所以对他有印象。”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许书庭说:“等孔区长出院,我们商量商量。” “小孔怎么了?”侯明问道。 许书庭说:“她在现场晕倒了,可能是中暑。” 侯明冷着脸,说道:“好吧,你们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今天工地务必恢复施工,另外,明察暗访,尽快调查出这件事背后的情况。” “好的。” 许书庭以为市委书记这话说完就会结束。 事实也的确如此,侯明说完这话就站起身,说道:“好了,你们也都辛苦了,我还有事,中午让薛市长请你们吃饭吧。” 许书庭刚要说什么,就见已经往门口走的侯明又回转过身,看着许书庭说道:“上次小孔处理的那个街道办主任是哪儿的?” 许书庭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是宏兴街道办的。” “这个人你们后来是怎么安排的?” 许书庭说:“没安排,调回区委组织部,一般人员。” 侯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薛家良也站了起来,他说:“既然书记发话了,你们俩位也很辛苦,中午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许书庭赶忙摆手说:“尿炕都没挨揍,还敢让领导请吃饭,谢谢您的美意,我中午真的不能陪两位领导了,孔区长还在医院,我马上要到医院去看孔区长,另外,按照侯书记和林市长的指示,回去后要立刻安排人调查这件事,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许书庭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质,而且意思明确。 1251、宋鸽是亲戚 薛家良没发表意见,而是说道:“那好,就不耽误你了,代我和侯书记还有林市长向孔区长问候。” “好的,我一定把领导的心意带到。” 由于惦记着白瑞德和曾耕田,下午,薛家良处理完单位的事后,就来到侯明办公室。 侯明正在打电话,见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冲他招手,示意他进来。 薛家良落座后,就听侯明对着电话说:“好的,这件事你们看着办吧。到时把处理意见上报市委。” 放下电话,侯明跟薛家良说道:“还记得小孔处理的那个街道办主任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记得。” “上午的事跟他有关。” “哦?” “刚才的电话就是许书庭打来的,事实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王红也找到了,据他交代,是周东强授意他去给村民做工作,说如果大家去工地闹闹,就能二次得到青苗赔损,还说上级对这种情况有个模棱两可的规定,是不会主动赔偿的,但如果老百姓争取争取、闹闹,就能得到一笔安抚款,但如果老百姓无动于衷,认头了,就一分钱也得不到。” “哦,消息属实吗?” “刚才许书庭来电话,西营公安局找到了这个王红,王红是宏兴街办企业厂长的司机,厂长是周东强以前的司机,他受厂长的授意,冒充村民,到西下庄鼓动村民去工地闹事。情况还不是很明了吗?” 薛家良说:“那怎么处理这个周东强?” 侯明说:“这个咱们就不管了,人是他西营区的人,他们看着办。” 薛家良又简单跟侯明沟通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最后说道:“如果没有事,晚上我想带她们娘俩回趟家,明天我再回来。” 侯明笑着问道:“怎么,是不是龚书记想外孙了?” “想,是真的,打电话问了好几次,怀德给我打电话,他今天把曾主任送回来了,明天一早他就走了,想见见我们全家。” “哦?曾主任出院了?” “是的。” “情况怎么样?” “第一期治疗已经结束,可能还会有后续治疗吧,在电话里我没问你们清。” 侯明说:“好,你先回去,我争取明后天去看他,你可以晚上去看,我不行,我要找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去。” 薛家良笑了,说道:“省城现在天天都是阳光灿烂,天天是火炉。” “哈哈,是啊,这样想,还是咱们青州这样的小城市舒服,这样吧,你安排安排,明天别急着回来,我明天争取上午跟你在省城汇合,你陪我一道去看曾主任。” 薛家良仰头想了想说道:“好吧。” 回到自己办公室,薛家良给公然打了电话,还没容他说话,公然就娇滴滴地说道:“薛市长,有什么指示呀——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今天晚上要带我们回娘家?” 薛家良笑了,自从她做了妈妈后,也会跟他撒娇了,他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然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还不是有人号称想看他们未来的儿媳妇了?” “茅苗给你打电话了?” “茅苗回不来,是德子给我打电话了。” “这小子,工作都做到我家后院了,看见面我怎么收拾他。” “好,我支持,你狠狠地收拾,我看热闹。” 薛家良大笑,说道:“你准备一下,我回去咱们就走。”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电话呢。” “嘿——你可真沉得住气,我要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都不问问我?” 公然说:“还用问吗?我提前做好了准备,你能回就回,不回就不回,我如果打电话势必会给你造成一种压力,所以还是不打为妙。” “你呀,太理智了。” “好,那我以后就天天缠着你回家。” “那也不行,我该烦你了。” “哼!”公然挂了电话。 薛家良叫过藏信和方洋,简单跟他们交代一下明天的工作后,便带着一种愉快的心情下了楼,刘三早就将车发动着,冷气开好,等着他。 薛家良上了车后,说道:“三儿,今天晚上家里有事吗?” “没有,明天也没有。” “呵呵,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什么了?” 刘三驾着车驶出大门口,他笑着说:“是的,龚姨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我提前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说有可能咱们晚上要回家。” 薛家良感觉公然现在越来越会做事了,就故意说道:“你龚姨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唠叨婆了?” 刘三说:“我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很好,比较平易近人。” “哦?原来她不平易近人吗?” “那要分跟谁,她跟我从来都是平易近人,但是跟别人有些不同。” “怎么不同了?” 刘三说:“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当然了,她现在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是高干家的公主,现在是妻子、是母亲,会有所不同的。” “但是我觉得她对待陌生人还是没改变。” “哈哈,那是,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对了,说到底,你安排家里的事了吗?” 刘三说:“上午您开会的时候,我抽空跑了出去,带着小云去妇幼体检了,把她送回去后我连家都没进就又跑回来了。” 薛家良说:“有事跟方洋说一下,我自然会有车坐。” 刘三说:“是的,我每次出去都跟他说。” “小云怎么样?” “挺好的,今天就是例行检查。” “她准备在妇幼生?” “是的,妇幼离家近点,再说又是专科医院。” “嗯,妇幼还有咱们亲戚呢,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她。” 这话说出后,就连薛家良自己都感到意外,他这是第一次称呼宋鸽为亲戚,也许,在他心里,他早就将宋鸽定为自己的亲戚了。 “我们第一次去就是她给小云建的档案。” “哦?你小子怎么没跟我说?” 刘三“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回到家,公然已经将孩子和大人的必需用品,装了三个大帆布包,摆在门口处。 她和孩子也换好出行的衣服,等在客厅。 1252、提示薛家良说话注意 薛家良进来后,直奔客厅的小床走去。 就见女儿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小衣服,是那么的干净、清爽、纤尘不染,真像一个小天使。 此时,这个小天使看到他后,居然冲着微微翘下嘴角,笑了。 薛家良的心都融化了,他惊喜地说道:“然子,女儿认得我了,看着我笑呢。” 公然走过来,果然看到女儿咧着小嘴在笑,她淡淡地说道:“那是你正赶上她想笑。” 薛家良一听,有些不服气:“怎么可能,我来之前她没笑,看见我后她才笑。” 公然决定打击打击他,就说:“你躲开,让三儿过来。” 薛家良后退一大步,刘三走到跟前,他冲着孩子一努嘴,小家伙居然也冲他笑了。 薛家良有些灰心,重新来到小床旁,沮丧地说道:“原来你也认得他呀?” 听他这样说,刘三不高兴了,说道:“小姝姝当然认识我了,别忘了,每天见她的时间您别我多不了多少?” 公然笑了,说道:“三儿说得没错,有可能比你多的那点可怜的时间还正赶上我闺女睡觉。” 薛家良一听,赶紧举手投降,说道:“这个不在讨论范围,血缘关系决定,她认得我,不认得你。” 公然毫不迁就他,说道:“别忘了还有血浓于水这一说。” 薛家良怔了一下,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她,就俯下身,冲着女儿说道:“你妈是在成心打击我,批评我回家时间短,不过她这话不起作用,因为你爸爸我是一皮脸加二皮脸,脸皮厚。不过小东西,我以后要尽量多地回来陪你,不然你以后再认错了人。” 公然“啪”地打了他一巴掌,刘三“哈哈”大笑。 再看那个小家伙,居然也咧嘴笑了。 他们刚出门,薛家良就接到了卜月梅的电话。 卜月梅说:“家良,出来了吗?” 薛家良说:“我们刚出大门口,没吃饭,晚饭回家吃。” 卜月梅笑了,说道:“晚饭咱们去前院吃。” “他们家?他们家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能做饭吗?” “能,我昨天和今天给他们把冰箱塞满了,另外家良,你爸让我告诉你,老曾家新来一个保姆,是老安给找的,让你说话注意。” 薛家良明白龚法成的意思了,就说:“好的,我记住了。” 老安给曾耕田找了一个保姆,这事在他们这个级别中是不新鲜的,常常有下边的人,为了近距离接触领导,给领导家里派个保姆,一来解决领导日常生活问题,二来还可以拉近跟领导的关系。 曾耕田和龚法成都是有性格的领导,他们从来不找保姆,在龚法成单身、曾耕田跟白兰离开的那几年里,他们两家都从未找过保姆,如今,曾耕田家来了保姆,而且是安康派来的,无疑,是为曾耕田养病期间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龚法成之所以让卜月梅嘱咐薛家良,显然是怕薛家良嘴上没有把门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提醒他注意。 回到家,就看见白瑞德家有人进进出出,无疑,是住在这里的领导干部和家属趁晚上时间来探望曾耕田。 薛家良抱着女儿,刘三和公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院。 龚法成早就站在门里等,看见他们进来后,忙开开门,将他们让进屋。 薛家良抱着孩子递到龚法成身边,说道:“让姥爷看看,让姥爷抱抱。” 龚法成张着两只大手,接过孩子,嘴就并不上了。 卜月梅围着围裙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锅铲,说道:“让姥姥看看!” 薛家良一见她这打扮,就不解地问道:“您怎么在家里做饭?不是去前院吃吗?” 卜月梅说:“他们回来后,家里就没断人,我在那儿做饭不方便,一会让他们来咱们家吃。” 公然问道:“他家保姆不做饭吗?” 卜月梅说:“做饭,但是你曾叔叔想吃我做的饭,他说这些日子吃医院的营养餐吃腻了,就想吃家常便饭。” 龚法成恨恨地说道:“哼,我看就是毛病。” 公然看着爸爸,笑着说:“看您,不就是让您夫人给做顿饭吗?至于这么小气吗?” 卜月梅举起铲子,冲公然比划了一下,说道:“没大没小。”然后歪着头打量着龚法成怀里的孩子。 龚法成说:“快去忙你的吧,身上都是油烟味,呛着孩子。” 卜月梅笑着走开了。 公然拎着包还站在原地,龚法成说道:“怎么不放下?” 公然说:“卜姨还没说让我们住哪儿呢。” 卜月梅从厨房探出头,说道:“楼上楼下我忙活了一天,又是晒又是换洗的,愿住哪儿就住哪儿?这是你的家,还等我发话,真是的。” 公然故意逗她,说道:“你现在是女主人,我已经是泼出的水了——” 龚法成说:“泼出的水,是不是该给孩子换尿片了?” 大家听了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 卜月梅又探出头大声说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公然笑着说:“唉——我认了——” 公然拎着包就要上楼。 龚法成知道她想回自己的房间,就说道:“你们就还在楼下住吧,楼上不方便。” “不了,我们不能总占用您的工作间呀。” 薛家良也说:“然子,就楼下吧,反正也就是两个晚上的事。” 公然回过头,说道:“谁说是两个晚上,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啊?为什么?你可没跟我说要常住啊——” 公然说:“虽然我没跟你说,但我心里是这样打算的,我这次回来要在家里住到上班,在青州,快憋死了,普通人都是下班回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你呢,如果偶尔正常回家,对于我们娘俩来说,就跟天大的恩赐一样,我再也不回去了。” 她说完,拎着包“噔噔”就上楼了,刘三换上拖鞋跟在她的身后。 龚法成抱着孩子,冲着女儿的背影说道:“这丫头,又犯什么脾气了?” 薛家良听了公然的话有些闷闷不乐,刚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又得面对冷屋凉灶了。 1253、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龚法成说:“没事,我劝她跟你回去。” 薛家良笑笑,摇摇头,说道:“她说的是事实,我如果想正常下班回家,老早就得做打算,唉……您不用劝,她喜欢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别逆着她,只要她高兴,我还跟以前一样,来回跑吧。” 龚法成知道薛家良不让逆着公然的意思,本来她之前就得过产前抑郁症,如果硬逆着她,恐怕又犯症状。 “家良,把小床推出来,我感觉孩子肯定尿了。” 薛家良走进里屋,推出小床,就见小床铺得干干净净,一张小凉席上,还铺着一个布单。 卜月梅的心真细。 两个大男人给孩子换完尿不湿,就听见院里传来曾耕田的大嗓门:“小然回来?倒是远近有别,不先看我,回来就扎进自家屋里。” 薛家良一看,曾耕田进来了,后面跟着白兰和白瑞德。 他赶忙给他们打开房门,说道:“曾叔叔好,听您这声音,再看您这气色,我都想去医院住几天了。” 曾耕田一听,就立起眼睛说道:“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龚法成把孩子放在小床上,摇着手里的小铃铛说道:“家良这话没毛病,就您这气色,连我都想去泡泡病号。” 曾耕田一听,更加生气地说:“敢情我造了这么大罪,是故意泡的?亏心不亏心?不就是吃你家一顿饭吗?至于这么挤兑人吗?我不吃了,走了。” 薛家良赶忙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别,您要是真走,我就真从门口跳小楼。” 曾耕田笑了,说道:“你这么滑不溜秋的,小然子也不管管你?我非给你告状不可。” 龚法成说:“这么大岁数,别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吗?进屋你们翁婿俩就拿我开刷,都气死我了,难道还不能让小然子评评理吗?” “叔,谁气着您了,告诉我,我收拾他!” 公然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两个药盒。 曾耕田说:“我说了你敢收拾他吗?”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道:“当然敢,而且当着您的面收拾他!” “那好吧,是你老子气着我了。” 龚法成一听,笑得咳嗽起来。 白瑞德和薛家良也不由得大笑起来。 公然一听,连忙摆手:“叔,他气您我可没法子,我不敢收拾他,就被他收拾了,刚还说我是泼出去的水呢——” 曾耕田小声跟公然说:“他是娶了媳妇忘了女儿。” 公然笑了,举着手里的两个药盒说道:“叔,这是我托美国的朋友给您买的保健品,对于您二次治疗后的副作用非常有帮助,帮助修护受损的好细胞再生,您必须要吃,没有任何副作用,吃完我还给您买。” 曾耕田接过来,说道:“美帝的货,应该很贵吧?” 公然故意说:“非常贵,您如果不吃,就太对不起我了。” “有多贵?” “我这样跟您说吧,您这正部级一个月的工资,不够这两瓶的价格。” “啊?这么贵?那我不吃,给老美退回去。” 公然说:“退回去的费用相当于一瓶的价格。” “这不是抢劫吗?” 龚法成说:“这不叫抢劫,这是强迫你吃,这叫欺负人!” “这不叫欺负人,这是然子孝敬我的,你少挑拨离间,然子,我吃。” 公然说:“叔,我就是准备盯着你吃这个东西,才决定不回去了,在家住段时间。” 薛家良看着公然,没想到她现在也会说这种话了,看来,她对曾耕田是发自内心的敬爱。 厨房里,卜月梅在快速翻炒着最后一道菜,白兰摆好餐具后冲着外面喊道:“别闹腾了,吃饭,再闹的话就吃夜饭了。” 大家都往餐厅走去。 刘三将小床推到沙发边,说道:“龚姨,我看会孩子,你先去吃。” 公然说:“孩子不用看,放在我旁边就行。” 白瑞德转回身,拉起刘三,说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这两个家,没人拿你当外人。” 大家围着餐桌坐下,龚法成拿出一瓶红酒,说道:“鉴于有些同志不能喝酒,我们今天就喝点红的吧,如果喝白了,我们又会落个欺负人的嫌疑。” 曾耕田看着满桌子的佳肴,说道:“我可以喝点白的,这样有利于恢复。” 他这话一出口,白瑞德刚偷吃了一口菜,还没容往下咽就咳嗽了起来。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白瑞德看着老爹,刚要说什么,就见龚法成冲他摆了一下手,说道:“您今天第一天出院,又是在我家吃,如果我不让您喝点,似乎不近人情,您烟戒了,酒也要戒,但如果您的确馋它,我可以给您倒半杯红酒,白酒一滴都不能喝,今天晚上谁都不喝,您说行不?” 曾耕田说:“那就算了,我讨厌红酒,哪是爷们喝的,都是人家青年男女浪漫的饮品,就你这老家伙赶时髦,动不动就红酒、咖啡什么的……” 不等他说完,旁边的白兰就捅了他一下,小声埋怨道:“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就知道信口开河。” 卜月梅说:“嫂子,你就让曾兄说吧,家里,就是信口开河的地方。” 龚法成说:“小梅说得对,他要是不信口开河,我就会认为他跟我生分了。” 曾耕田指着白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这才叫两口子,看看你,就会跟我唱对台戏,一天不唱,你一天就没完成任务,我以后在自己的家都不能信口开河了,只能在这里信口开河,你愿听就听,不愿就找把驴毛塞耳朵里。” “你……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白兰气得只好这样说。 卜月梅笑了,说道:“嫂子,您这就对了。” 龚法成站起来就要倒酒,薛家良一看,连忙拿过酒瓶,说道:“这活儿我来干,您下命令,都给谁倒,到多少?” 龚法成说:“今晚,除了小然和孩子,长脑袋的就得喝,给你曾叔叔倒半杯,其余满上。” 1254、白瑞德带来的信息 曾耕田不理他这一套,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一边吃一边白了龚法成一眼,说道:“瞧在你家吃饭这个摆活,既然酒不管够我,我先吃了。” 卜月梅忽然问白兰:“嫂子,你家保姆吃什么?” 不等白兰说话,曾耕田就说:“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难不成还带她过来?” 看得出,曾耕田对这个保姆不感冒,从刚才他的话中就听出来了,不但龚法成嘱咐薛家良在曾家说话注意,就连曾耕田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有一点薛家良想不明白,安康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安康给他临时派个保姆来家里帮忙,难道他对安康还心存戒心吗? 其实,这不是戒心不戒心的事,再好的关系,也不可能做到一览无余,龚法成和曾耕田可以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他们各自的生活也不是完全透明的,工作可以透明,但回到家里就不可能做到完全透明。 家,是一个人最放松的地方,下班回到家,可以关上门来可以发牢骚,可以骂大街,可以说些私密的话,但如果身边有个外人,试想,谁还能做到完全放松,可能,这就是龚法成和曾耕田不愿意要保姆的原因之一吧,跟更何况是别人给找的保姆,有可能这个保姆还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吃完饭后,龚法成就催促曾耕田回去休息,公然抱着孩子送到门口,她再三嘱咐,让他按时服药。 曾耕田笑着说:“好的,明天就开始服用。”他伸出食指,握着孩子的小手说道:“小姝姝,再见,姥爷明天还来看你。” 曾耕田说到这里,忽然冲着龚法成说道:“你给孩子起的这是什么名字,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跟她叫叔叔?” 龚法成说:“我们叫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就您会瞎挑毛病。” 曾耕田说道:“怎么是我瞎挑毛病?那是小然和家良不敢违背你的意愿,那天我躺在病床还想她名字的问题呢?就你会摆活,还什么静女其姝,寓意很好,但跟‘叔’同音,怎么叫怎么别扭,小姝——小叔,姝姝——叔叔,不好不好。” 公然笑了,说道:“叔,因为她是女孩,叫这个名没事,要是男孩就不好了。” 龚法成一听女儿支持他,就赶忙说道:“就是,就是,您快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一天都没得休息,我担心您扛不住。” “有我老曾扛不住的事吗?” “好好好,嫂子,不能让他过度兴奋,赶紧回去休息。” 白瑞德说:“妈,我跟家良侃会,你们先回去休息,别管我。” 白兰说:“我们不管你,你愿意侃多大会就侃多大会。” 送走曾耕田和白兰,龚法成说:“你们年轻人玩吧,来,把孩子给我,我们上楼玩去。” 龚法成说着,从公然手里接过孩子,说道:“走,跟姥爷上楼玩去。”说着,抱着孩子就上楼了。 公然将卜月梅也推上了楼,说道:“你也去帮爸看孩子吧。” 卜月梅说:“我收拾完再上去。” 公然说:“厨房的活儿归我了。” 等公然回到餐厅,刘三早就在默默收拾碗筷。 薛家良和白瑞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薛家良问道:“叔叔的气色不错,我看头发也没怎么掉。” 白瑞德说:“医院真是尽心尽力,每一步治疗方案都反复会诊、论证,总算是闯过了第一关。” 薛家良说:“公然给的那两瓶药不错,应该不能称为药,是营养保健品,她在美国时的房东就是得了肠癌,也是中晚期,术后就吃这个,现在活得非常好,快八十岁了,从发病到现在已经十六七年了。很神奇,都是很普通的维生素,但吃了就管用,而且没有副作用。” 白瑞德说:“嗯,我监督让他吃。” 薛家良忽然问道:“家里那个保姆是老安介绍来的?” 白瑞德说:“是的,老安早就给找好了,他说,老领导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将远方的一个亲戚叫过来,帮助我妈照顾他。我看那个人不错,挺朴实的,可是爸爸似乎不太高兴。” 薛家良说:“他这辈子没有用过保姆,冷不丁家里来个外人,不适应呗。” 白瑞德说:“我跟他说了,我说让我妈也恢复恢复,过段时间你不想用了,就让保姆走人。” 薛家良没有发表意见,他说:“侯明明天上午来,他让我等他。” 白瑞德说:“我等不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上班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刘仁的案子,又从刘仁的案子聊到了郑清,白瑞德说:“家良,我告诉你一件事,有人想上了咱外甥女。” 薛家良笑了,说道:“小郑呗,他要是真死了心,连我都瞧不起他。” 白瑞德说:“小郑肯定不会死心,但我说的不是他,是茅岩。” “茅岩?”薛家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白瑞德说:“我跟他在同一屋檐下,怎能不知?” “那他们到什么程度了?”薛家良紧张地问道。 白瑞德说:“你别紧张,目前正处于追求阶段。” “怎么可能?”薛家良自言自语地说道。 白瑞德说:“你还记得我爸手术的当天,茅岩带着试验品去西北吗?” “记得。” “自打那次后,他就频繁地跑西北。” 薛家良说:“这是他的工作?” 白瑞德说:“是他的工作不假,但是他每次去都能见到小双。” 薛家良说:“这很正常,无论如何,小双也是熟人。” 白瑞德说:“他们最近通话也很频繁,我后来问过茅岩,他不否认正在追求小双。” 这下,薛家良沉默了。 白瑞德说:“老薛,你不会反对吧?” 薛家良靠在沙发上,说道:“我算老几,谁会听我的呀。” 白瑞德说:“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咱哥俩不错,按说,我作为小舅子,不该说这些的。” 薛家良想了想说:“茅苗什么意见?” 白瑞德说道:“茅苗高兴,她说咱们都成拐弯亲戚了。” 1255、领导打招呼 薛家良瞪了白瑞德一眼,“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白瑞德走后,薛家良一个人在客厅呆坐着,说实话,茅岩人不错,假如抛开茅岩的家庭和这么多的社会关系,小双选择茅岩,还是比较理想的。但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如果茅岩真的成为自己的外甥女婿…… 关系太复杂了,他不敢往下想了。 公然抱着孩子悄悄下了楼,坐在薛家良的身边。 薛家良接过孩子,就见小家伙一点睡意都没有,两只眼睛很精神。 薛家良说:“她怎么还不睡?” 公然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爸爸都困了,她还不睡。” 公然看着薛家良似乎有心事,就问道:“你怎么了?情绪不高?德子跟你嘀咕什么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悠着,说道:“他说,茅岩在追求小双。” 公然一听,下意识捂了一下嘴,随后松开,说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不高兴?” 薛家良看了她一眼,懒得说什么,站起身,抱着孩子在地上踱步。 公然一看薛家良对自己的话有点不高兴,就说道:“我说错了吗?” 薛家良说:“错没错,就是有点不负责任。” 公然笑了,问道:“我怎么不负责任了,本来就是好事,茅岩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在事业上也很有建树,而且性格温和,家庭条件就更不用说了……”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你就不为我想想?” 公然说:“这是茅岩和小双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家良眼睛一瞪,低声吼道:“怎么没关系,我跟茅岩是兄弟,如果他们真成了,他就是我的外甥女婿,这……这不乱套了!再说,别人会怎么看我?会说我挖空心思攀附高门!” 公然不屑地说:“你这是自私的表现。” “自私?我怎么自私了?你设身处地站在我这个角度想想,就不会说我自私了。” 公然说:“恋爱是他俩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小双的舅舅而已,况且,你没有干涉的权力,别说你一个舅舅,就是亲爹亲妈也管不了这事。” 薛家良知道公然说的在理,但他还是觉得别扭,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也知道,如果外甥女真的跟茅岩相爱甚至结婚的话,他薛家良是无权干涉的,婚姻自由,这是宪法规定的,就如同公然说得那样,亲爹亲妈都管不了,更何况他一个舅舅? 第二天,侯明如约而来。 薛家良陪他去了曾耕田家,此时,白瑞德已经回京了。 在曾耕田家寒暄了一会,侯明就跟薛家良回到龚法成家。 家里只有公然,公然给侯明沏上一杯水后就上楼看孩子去了。 侯明说:“家良,我十点跟于副省长约好,谈谈咱们新城有关项目的问题,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一块去听听?” 于副省长是省政府分管工业、环境、安全等工作的副省长。 薛家良说道:“我昨天晚上跟田教授约好了,上午说去她家看看。” 侯明说:“那样的话我就自己去吧。”他拿起手机,想了想又说道:“我在电话里听于副省长的意思,似乎对咱们滨河项目感兴趣,我怀疑他是不是要介绍什么关系?唉,最近光应付这些就很伤神。”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我理解。” 自从青州市委市政府决定启动新城建设规划方案并呈报给省委省政府得到批准后,正式立项。还没等公开发布招标信息,四面八方的关系就都找来了。 为此,龚法成早就提前嘱咐薛家良,有关新城建设的各项工程,让他不要染指,大小工程都要走公开透明的法律招标程序。 作为政府市长,如果说一点都不染指工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只能说洁身自好,在工程发包问题上,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不徇私情,不以权谋私。 龚法成是老纪委工作者了,他见多太多的官员跌倒在工程上,薛家良也是这样,在他曾经查处的案件中,没有任何一个落马官员不跟工程有关,他当然会谨慎小心。 侯明也是这样,他们在班子会上早就立下一条严格的纪律,那就是任何人在新城建设工程上,不得私自打招呼。 纪律只能用力约束同级别官员,对上级部门没有约束里,对省领导和省级部门领导就没有任何约束力了,他们看似不经心的打招呼,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你遵照执行,肯定就会对同级竞争者造成不公平,但如果不遵照执行,其后果谁都知道是什么。 这几天,不光是侯明,就是薛家良的电话都比以前明显多了起来,好在有人忌惮他背后的关系,话说得比较委婉和圆滑,大都是以打听信息为主,每当遇到这种情况,薛家良都会不厌其烦地给这些人解释青州关于新城建设的各项规定,听得对方都不耐烦了,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 既然对方是打听信息,那薛家良就有义务把所有的规定都告诉对方,只字不提工程的事。 谁也不傻,谁都知道薛家良的用心,但是没办法,不这样又能怎样?即便如此,在薛家良的本子上,还是写了跟这方面有关的几条信息。 薛家良送走侯明后,他冲楼上嚷道:“然子,让刘三下来。” 公然站在楼梯处喊:“你要回去吗?” 薛家良说:“是的,我先去看看田教授,然后我们就回青州了。” “你不上来看看闺女了?” “你抱下来吧。” “她睡着了。” “那就不看了,时间不早了。” “好吧,我送送你。” 刘三早就跑下楼,回他房间拿出挎包,便跑出去发动车去。 公然下了楼,薛家良拿起手包,说道:“你别出来了,看孩子吧。” 公然没说话,而是一下子圈住他的脖子,说道:“我在家住几天再回去。” 薛家良冲她笑着点点头,说道:“你是自由的,在哪儿住都行,我没事就回来看你们娘俩。” 1256、田教授是证人 公然说:“也别总是回来,我们又不想你。” 薛家良“哈哈”大笑,走出了家门。 半小时后,薛家良来到田教授家,老两口正在翻译国外的学术著作。 一切还都是那么熟悉,这个家,薛家良可是没少来,尤其是他落魄的时候,这里,几乎成了他心灵安放的地方。 他满怀感慨地在屋里转了一圈,说道:“老师,您这次准备在国内住多长时间?” 田教授说:“这要看我们俩翻译的这本书进展情况,大概两三个月吧。” “时间这么短?我还想给你设计设计,把这个屋子重新装修一下呢?” 田教授说:“你岳父也是这么说的,用不着,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国外,等落叶归根的时候再说吧。” 薛家良说:“差不多就回来吧,孩子们的孩子都用不着您帮着带了,这要是想您,都没地方去找您。” 田教授说:“这几年虽然我们一直在国外,但还是很关注国内经济发展的,只是年岁大了,做不了别的了,就翻译国内外有关的学术著作,互相交流。” 薛家良看着桌上的外文读物,说道:“不错、不错,老当益壮,贡献余热。那天没累着您吧?” 田教授说:“家良啊,不瞒你说,那两天的确有点累,我还好,老头子不行了,腿脚都是浮肿的,我们从青州回来的当天,你们那个天十集团的马总又来家里了,老头子连陪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总?” 薛家良记得孝先家具厂奠基仪式那天,马天田做为本市企业家协会会长,应邀出席了奠基仪式,薛家良看见他大热天穿着西装带着红领带,旁边的助理给他打着伞,还不时地递纸巾让他擦汗,但他为了保持镜头前成功企业家的完美形象,忍受着。 让薛家良纳闷的是,中午,马天田还参加了孝先的酒会,也就是说,他是在酒会结束后,又跑省城来了。 田教授说:“他晚上来省里请一位著名画家吃饭,这位画家也是省书法协会的会长,让我们老两口作陪,我们当时很为难,去吧,实在是累,不去吧,又不忍心推辞,何况,我们跟这位画家会长也认识,就这样,晚上陪他们吃了一顿饭。” 薛家良问道:“他请画家干嘛?” “你不知道?他好像竟得你们新城的一块地皮的开发权,为了造势,可能要组织一次省级笔会,据说还要邀请京城一些知名画家来,那天晚上就说这个事来着。” 薛家良听后笑了,新城所有的地块和各个项目还没有公开招标,青州委托了省城一家招投标公司正在做这事,他怎么就竟得了一块地皮? “老师,马天田真是这样说的?” 田教授说:“那还有错,我还没老到耳朵不好使的地步。” 田教授的老伴儿也说:“是的,他是这样说的,组织笔会,也是想扩大将来项目的知名度。” 薛家良说:“到目前为止,新城所有的项目还没有公开招标,他从何竟得一块地皮?” 田教授的老伴儿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先造势,现在的企业家不都是这样吗?” 薛家良冷笑道:“哼,附庸风雅。” 田教授说:“你还别哼,我看这个马总是志在必得,而且有意再用文化来提升自己和项目的文化品位,据说他自己也是个书法爱好者,也是省级书法协会会员,而且还出了一本个人传记,懂得用文化装饰自己的企业家,都是聪明的。” 薛家良心说,一个码砖头的人,怎么成了书法家协会会员了?但他毕竟不是以前的薛家良了,说道:“老师,看来,各行各业都需要打假啊!” “哈哈。”田教授老两口都笑了。 薛家良换了话题,说道:“您老俩翻译的那些作品,有地方出版吗?用不用我来想办法?” 田教授说:“家良,这个不用你操心,那天你岳父也说这个问题来着,我能自己解决的,绝不给你们找麻烦,实在解决不了再说,对了,看得出,法成对你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距离他老人家的要求差远了,我一直在努力。” 田教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家良,那个刘仁最后怎么处理的?” 薛家良就是一怔:“刘仁?您认识他?” 田教授说:“他曾经跟我进修过,但是没坚持下来,又回原单位了。” 薛家良忽然想起纪委老武说,知情人已经回国,老武晚上约见这位知情人,难道老武见的人是田教授?想到这里他问道:“老师,难道您就是另外一位知情人?” 田教授默默地点点头。 薛家良说:“那您认识宋玉卿吗?” 田教授摇摇头,说道:“这个人我不认识,和刘仁有关系吗?” “就是他举报的刘仁。” 田教授说:“学术界就缺这样的打假英雄。” 听田教授这样说,坐在她旁边看书的老伴儿笑了,说道:“你不帮别人造假就是英雄。” “你少给我添堵了。”田教授愠怒地冲着老伴儿说道。 薛家良似乎听出了什么,他问道:“难道有人让您帮助造假?” 田教授叹了口气,可能是不好说出是谁,就说道:“唉,我感觉这次真不该回来,竟做得罪人的事了,这几天想想就心烦。” 薛家良感到,田教授和张孝先、孔思莹、马天田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使得这位以学术严谨著称的老教授在万般为难的前提下,拒绝了别人的不当要求,所以她内疚,那天甚至都不参加张孝先中午的酒会,就离开青州。 他不知这里有没有侯明的事,田教授不说,他是不方便问的。有时候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于己无利。 田教授显然跟他的想法不一样,她又问道:“家良,你们那个孔区长跟侯明是什么关系?” 薛家良正要喝水,听田教授这样说,他一愣神,喝下的水就呛着嗓子了,他不停地咳嗽了几声,脸憋得通红。 1257、侯明的妻子来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薛家良看着她说道:“他们是……咳咳,是工作关系,上下级关系,老师,您……为什么要这样问?” 田教授严肃地说道:“我看不会这么简单。” 薛家良又是一怔,问道:“怎么讲?” 田教授说:“我看侯明比较迁就孔区长,而且孔区长跟侯明说话也很随便。” 薛家良说:“那是因为他们是多年的同事,从澜县到平水,又到现在的市里,所以在熟人面前,他们说话可能就比较随意一些。” “我看未必,是不是小侯学坏了?” 薛家良说:“不可能,小孔那个人就是那样,女同志跟领导说话喜欢撒娇,何况侯书记还是她的老领导,就更不犯算计了。” 田教授说:“她跟你也是那个腔调说话吗?” “我?哈哈,你太有意思了,她跟我不可能撒娇?我们算是同龄人,而且,我这个人脾气臭,女人都不喜欢,不像侯书记那样温文尔雅,招人待见。” 田教授说:“你们都是我看好的年轻人,在这方面千万要注意。能让女人在你面前说话撒娇,这并不是男人的魅力,有可能是向温柔投降的表现。” 薛家良没想到田教授看问题居然这么深刻,就故意说道:“呵呵,没那么严重。” 田教授说:“那么我问你,小然以前跟你说话撒娇吗?” “别说以前,就是结婚后她跟我说话都不撒娇,不过最近当妈妈了,有时说话倒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这就能说明问题了吗?” 薛家良有些不解,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田教授刚要解释,老伴儿摘下眼镜,抬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别听你老师的,她这次回来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我说老太婆,你回来又待不长,不要掺和年轻人的事,多跟他们说些积极向上的话,被跟美国警察似的。” 薛家良听后不由得笑了。 田教授也笑了,她拍拍脑门说:“唉,我也奇怪我自己,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了。家良啊,你不知道,可能是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对一切都持怀疑态度,老喽——” 薛家良又跟老俩聊了一会,一看时间不早了,他便起身告辞。 不知为什么,田教授那句“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让她不由得“对一切持怀疑态度”,似乎是在向薛家良透露着什么,但又无从考证。 到底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信息,让这位刚正不阿的老教授对人和事产生了怀疑? 回到青州,他直接奔了招待所,也是巧了,正好看见陈海生从前面车上的副驾驶下来,他看了一眼后面薛家良的车,冲他们招了一下手,然后拉开后车门,从里面下来一位面带微笑,明眸皓齿的中年妇女。 她上身着一件样式简单的墨绿色的短袖套头衫,下面是一条浅驼色的很有垂感的七分裤,脚上是一双驼色的露脚背的平跟鞋,蓬松的卷发在脑后被挽成一个发髻,虽然她的年龄没有了花的绚丽,但却有着果实般的深刻,尤其是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种飘逸如云淡风轻,有一种旷远的美丽和优雅。 薛家良不由地笑了,他不等车停稳,就推开了车门,大声喊道:“嫂子!” 中年女人回过头,看到是薛家良,她笑了,露出两排干净洁白的牙齿,她转过身,说道:“家良,你好。” 薛家良紧走两步,握着她的手,说道:“嫂子,你怎么来了?我哥……” 女人不等他说完,就说道:“他有事在省里耽搁了,我就自己先过来了。” 薛家良拥着她往里走,说道:“嫂子,我可是有两年不见你了,你怎么越活越年轻啊!” 女人笑着说:“这种奉承人的话,我可是从你嘴里很少听到了啊?” “这就说明我是发自肺腑说的话。”薛家良说着转头看着陈海生,说道:“陈秘书长,中午怎么安排嫂子?” 陈海生笑了,说道:“我比侯书记大半岁,这是弟妹。” “哦——对不起,口误。” 原来,这是市委书记侯明的妻子,陶慧。 陈海生又说:“我已经定好包间,可是弟妹执意不让人陪,正好碰见薛市长回来了。” 陶慧说:“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我又不喝酒,吃饭哪能还让人陪,如果不是为了到侯明办公室拿钥匙,我不会来单位的。” 薛家良说:“嫂子你这话我太赞成了,但是你不让不让陪行,不让我陪肯定是不行,我就愿意陪嫂子吃饭。” 陶慧好脾气地笑着说道:“你可是比以前贫多了。” “哈哈。” 他们笑着上了电梯,来到陈海生提前预定好的雅间。 薛家良扶着女人坐下,说道:“嫂子,你想吃什么,任意点,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认认真真请过嫂子吃饭呢?” 陈海生说:“弟妹在来的路上就点好了,一碗凉面。” 薛家良一听就急了,说道:“那还行?您这是瞧不起我大青州!” 陶慧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天气热,就想吃这里的凉面,以前吃过,印象非常深刻。” 薛家良说:“这里的凉面的确有名,但今天您无论如何不能吃一碗凉面,这我哥要是知道了,回来还不剥了我的皮?咱们不要满汉全席,也得要几道精致的菜品,我要好好陪嫂子吃顿饭。” 陶慧说:“千万别,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我来要是给你们找了麻烦,下次我就不来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也要吃饭,我饿着肚子,就是为了赶回来吃饭,陈秘书长,劳您驾,去点几个菜吧。” 陈海生点着头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见陈海生出去了,就试探着问道:“嫂子,我哥知道您来吗?” “知道,他要去省里办事,我就坐高客来了,就是想提前来家里搞搞卫生,如果等他,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 “嫂子,在我回青州一年的时间里,您好像从来都没来过青州吧?” 1258、侯明的意外情况 陶慧说:“是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而且自己还有一份工作,年假都很少休的。” 薛家良说:“财政厅也这么忙?” “我们科室忙,本来人手就少,最近又退休了一个,调走了一个,就更忙了。” 陶慧毕业省财经大学,她的父亲离退前是省财政厅的副厅长,跟侯明的父亲是同学,两家是世交,后来结成儿女亲家。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陶慧是个性格温和的女人,在单位也是业务骨干,侯明常年在外工作,鲜少回家,照顾老人和孩子的任务就落在她一个人的头上了。 薛家良问道:“宁宁怎么样?” 陶慧说:“宁宁被财大保研了。” “哦,真不错!我有好几年没见她了。” 陶慧说:“大姑娘了,比我还高。” 薛家良说:“她就没尝试一下报考其它院校的研究生,比如北京等地方的那些院校?” 陶慧笑了,说道:“她呀,知足着呢!想当初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弄个不费劲的研究生上,已经非常知足了,比起她那些同学强多了,何况,我当初只是省财大毕业的本科生,人家已经超越我了,成为本校研究生,做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行了。” “哈哈。”薛家良笑了,说道:“宁宁是个性格平静、安稳的孩子。” 陶慧很自豪地说:“的确是这样,初中后,就没怎么用我操心,成绩一直是比较稳定,中上等,从来都不追求最好,从来都不会让自己被学习累着,就拿这次保研来说吧,老师和同学们都认为她会放弃这个机会,去报考好一点院校的研究生,哪知,她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我们全家除去她爸和姥爷外,都鼓励她搏一搏,报考北京或者是上海院校的研究生,但她根本就不上心。” “哦,这么说我哥不支持她考其它地方的研究生?” 陶慧说:“别提了,本来女儿被我们说得有点动心了,没想到他回家来跟女儿却说,实践证明,你已经是优秀学生序列中的一员了,作为你的家长,我们很自豪,女孩子,没必要做到最优秀,普通优秀就很好了。一句话,立刻让宁宁有了理论根据,这下,就更不考虑报考其它地方的研究生了。” “咱们省财大的研究生,已经相当不错了,我同意我哥的意见,一个女孩子,别给她们那么大的压力,知识够用就行了。” 陶慧说:“你们这些当爹的,都心疼女儿。” “有那么一点,如果是男孩子,肯定会是另外一种态度,宁宁暑假做什么呢?” “她没闲着,参加社会实践,跟同学去西南革命老区了。” “怎么去西南了,该来我们山区好社会实践才对。” “我也是这么说的,她不来,她说如果来爸爸管辖的地区搞社会实践,发现问题不好写报告,弄不好还会影响父女团结。” “哈哈,这个丫头,凡事想那么明白干嘛?”薛家良看着陶慧说道:“嫂子,你这次是休年假还是……” 听薛家良这样问,陶慧的眼里就有了一抹忧愁,她叹了一口气是,说道:“家良,我哪有时间休年假呀,我是迫不得已请假来的。” “为什么?” 陶慧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你哥他……” 陶慧欲言又止。 薛家良急忙问道“我哥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陶慧看了一眼门口,说道:“唉——你也不是外人,跟你说也没事,你哥他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结肠长了个东西,大夫说必须做手术。”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陶慧说:“他是在省里做的检查,起因就是曾主任得了那个病,他也感觉自己这半年时间排便困难,有时有血便,就害怕了,这样才去省医院做的检查。” 薛家良说:“我只知道我哥他有便秘的毛病,经常靠药物调剂,我上次就跟他说让他去检查一下,怎么当时没手术?” 陶慧说:“你哥他没时间,他说这段时间太忙,等新城的事有了眉毛再做不晚。” 薛家良紧张地问道:“是良性的吗?” “是良性的,当时吓得我几天都吃不下饭。”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嫂子,良性的也要尽快手术,既然他有血便现象,就不能掉以轻心,手术的事不能拖,等他回来咱们给他弄医院去。” 陶慧说:“是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昨天晚上我们又说起这事,不小心被他父亲听见了,上来就把他儿子臭骂一顿。侯明跟老爸解释说,只要不是恶性的,什么时候做都行,但是老爷子不听他那一套,逼着我今天必须跟他来,不管在哪儿做,三天之内,必须做掉。” 薛家良说:“还是去省医院好些。” “你哥昨天晚上说了,不在省医院做,要做就回市医院做,这样也方便他安排工作,所以我一大早也就赶过来了。” 原来,陶慧是为这事来的。 薛家良说:“下午收拾家里,我找两个人帮您吧?” 陶慧说:“不用不用,我不在,你哥也不怎么回家住,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招待所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搞搞卫生就行了。” 这是事实,如果家属不来,侯明不太喜欢住在家里,为了工作方便,他大部分时间住在招待所,市主要领导,差不多在招待所都有单独的办公房间,侯明的房间还兼具了办公室功能。 薛家良理解侯明不回家住的原因,在公然坐月子的这段时间里,薛家良也几乎没回家住,为了图省事,也经常住在招待所,有时在招待所接待完客人,直接就坐电梯上楼休息,的确方便,晚上约人谈事也方便。 吃完午饭,陈海生让车将陶慧送回家属楼,并派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负责给陶慧打下手。 下午,侯明回来了,薛家良跟他说了嫂子来的目的。 侯明说道:“女人就是小心眼,她怕我耽误了病情,寻找同盟军,故意说话让我父亲听见,我对付她没有问题,对付老爹就不行了。” 1259、急坏了孔思莹 薛家良说:“嫂子在这方面小心眼是对的,说明她害怕。” 侯明说:“我也害怕,尤其是知道老曾的病后,我从北京看他回来就去检查了,说实在的,也的确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直到化验结果出来后,才放心了。既然是良性的,就不怕了,什么时候做都行,我原本想等天气凉快了再做,可是这爷俩不答应,我闺女还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就更孤立了,呵呵。” 看得出,说到家人,侯明还是蛮幸福的,男人就是这样,无论在外面怎么摸爬滚打,只要家庭港湾宁静温馨,他们还是很心满意足的。 晚上,针对目前工作和即将到来的新城全面招商,侯明主持召开了常委扩大会,夯实当前工作,明确责任目标,做好迎接青州大建设时期的到来。 散会后,已经快12点了,薛家良陪侯明走出会议室,问道:“您回哪儿?” 侯明疲惫地笑笑,说道:“回家呗,谁不跟老婆在一起呀!” 旁边的陈海生说:“弟妹也刚从招待所回去。” 侯明问道:“她是不是也来这里给我搞卫生了?” 陈海生说:“弟妹是个干净人,家里收拾利落后,就来招待所的房间了,洗了一大堆的衣服和床单被罩。” 侯明说:“女人就是麻烦,招待所房间卫生有人搞,她头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让她来这里搞,不听。” 薛家良调皮地说道:“要是我,我也会来这里搞卫生,顺便也检查检查有没有其它的问题。” “哈哈。”侯明听后大笑。 第二天,侯明在妻子的陪同下,正式入住青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说来也巧,侯明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高干病房楼层,正好看见正要出去的孔思莹。 孔思莹看到侯明的那一刻,眼里就闪出惊喜,她以为侯明是来探望自己的,就小声说道:“您……怎么才来……我以为……” 侯明冲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小孔啊,你怎么还没出院,眼下工作这么忙,不许泡病号。” 孔思莹撒娇地说道:“看您说的,我哪敢泡病号呀,我昨天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后,检查出贫血,本来我当天就想出院,可是大夫让我多住几天,我也知道没有时间泡病号,这不,马上要回去开班子会,您……来这里……” 侯明闪烁其词,说:“我也来找大夫看看。” 孔思莹心想,这里分明的高干病房,侯明能到这个楼层来,绝不单单是为了看病,而是应该住院,是什么样的毛病足以让他住院?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就流露出紧张和担心:“您怎么了?” 这时,电梯的门开了,陶慧和侯明秘书走了出来。 侯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着护士继续往里走。 孔思莹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中年女人,她认出来了,是侯明的妻子。 她以前在侯明办公室见到过侯明妻子和他女儿的合影,没想到,现实中的侯明妻子,远比照片更漂亮,单纯用“漂亮”这个词都无法形容她的美丽。 她皮肤白皙,气质典雅高贵,衣着却很简单,无论是衣裤还是脚上的鞋子,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款式,但穿在她的身上,却有着一种特别的优雅之美,这种美,是一种气定神闲的自然之美,是“秀外慧中”这个词的沉淀和增强,年轻和美貌在她面前反而是劣势,虽然她的身上没有佩戴一件饰物,但真正的美,有几个是靠衣服和饰物装饰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和脸上,以至于侯明的秘书跟她点头微笑她都没看见。 就在她跟这个女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力吸着鼻子,但是她什么都没闻到,既没有化妆品的味道,更没有其它的味道。 她很少听侯明谈论自己的妻子,原来,他的妻子是这样的不可多得,想必她治夫和治家一样,很有一套。 快走到电梯跟前的时候,孔思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这一看,她又有新的发现,女人后面的脖颈也很白皙,几根碎发飘散在颈后,很性感。 两天后的下午,薛家良去郊区县视察防汛工作准备情况,他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孔思莹就从外面进来了。 薛家良洗完脸出来,看见孔思莹站在办公桌前,就开玩笑地说道:“呦,孔区长,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由于他们很早就熟悉,私下说话就没有了那么多规矩。 哪知,今天的孔思莹却跟往日的孔思莹不一样,她秀美紧皱,满脸忧愁,说道:“市长,书记到底怎么了?他去哪儿了?” 由于侯明严令周围人不许透漏他住院的消息,并当做纪律来对待,所以大家谁都没有扩散他住院的消息,本来就是个小手术,没必要弄得大家都知道。 薛家良说道:“书记什么怎么了?你这话没头没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孔思莹跺了一下脚,说道:“哎呀,别打岔了,我找他有事,都找了半天了,手机关机,秘书不说实话,我快急死了!” 自打前天在医院看见侯明之后,孔思莹开完班子会后,重新回到医院,她再也没看见侯明,更没看见侯明的妻子,她不知道侯明到底得了什么病,几次抑制住给他打电话的冲动,直到今天有事想跟他请教,就壮着胆子给他打电话, 但他的电话显示关机,打工作电话,秘书说他不在青州,问在哪儿,秘书支吾半天也没说,她预感到侯明的确遇到事了。 问谁都不如直接来问薛家良,因为薛家良跟侯明的关系是同志加兄弟,他不会胡说八道,更不会造谣生事。 果然,薛家良说道:“侯书记做手术了,你不知道?” “啊?什么手术?” 薛家良说:“他结肠长了个东西。” 孔思莹一听,脑皮立刻就是一阵发紧,脸也白了:“结肠?什么东西?是坏东西吗?” 1260、蠢女人 薛家良一见孔思莹脸都变了颜色,知道她是真为侯明担心,就说道:“不是坏东西,良性的。” “天啊,怎么会这样——” 显然,孔思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薛家良说:“做了手术就应该没事了。” 孔思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渐渐地,眼圈就红了,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低哑着嗓音说道:“怎么从来都没他说起过?” 薛家良起身,扯过一张纸巾递给他,说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是那天嫂子来,我也蒙在鼓里。” 孔思莹接过纸巾,擦了一下眼睛,说道:“家良,不怕你别见笑,我的成长离不开侯书记的栽培,所以……有感情了,冷不丁听说他生病……呵呵,吓坏了。” “我理解,我这一路走来,也是他栽培的结果,论感情,咱俩跟他都没有假心,我刚开始听见的时候,跟你的反应是一样的。” 薛家良为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想起前几天她给自己甩脸子,眼下又因为侯明病了而在自己跟前抹眼泪,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女人,真不该走仕途,走仕途也好,不该当官,这条路,布满荆棘,稍不留神,不是自己摔死,就是被别人办死,男人能走下去都很难,何况喜怒无常、善于感情用事的女人? 薛家良忽然想起当年的阮晓丹,阮晓丹想当官,问薛家良有什么捷径可走,那个时候的薛家良说话还比较尖刻,也是为了打击阮晓丹不知天高地厚,就很损地说:女人当官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送,一个是睡。当然,尽管他故意打击阮晓丹,阮晓丹后来还是走了仕途,竞聘上了县团委书记,可是好景不长,失手杀死了婆婆,最后在狱中自杀。 女人的仕途比男人更为艰辛,因为社会赋予了女人的责任太多,家庭生活、相夫教子,如果再多一层“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责任,还有社会上对女人的偏见等等,所以,女人从政的压力太大、太大,真正的“政治超女”是不存在的。 有几个能做到像卜月梅那种超脱的官场女人,甘于照顾丈夫,因为她知道,只要丈夫在,她的幸福、快乐就在,从官场这个角度上来说,卜月梅是个傻女人,推掉科室一把手,甘当副手,但从女人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又是聪明的,超脱的。 此时的孔思莹听了薛家良的话后,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说道:“可是,那他也该告诉我一声啊,不该瞒着我,知道我这两天找他有事……” 真是个蠢女人!薛家良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表明她跟他一样,跟侯明的感情是一样的,不想让孔思莹把她自己跟侯明拴得过紧,可是这个蠢女人,却极力想表明自己跟侯明的关系更近。 薛家良摇摇头,叹了口气。 哪知,孔思莹问道:“你叹什么气?” 薛家良一愣,刚才的哀叹纯属下意识,这会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说道:“小孔,尽管你不比我小,但我仍然喜欢叫你小孔,听我劝,别这样,你这样对他和你都不好。” “怎么不好?再有,我咋样了?” 薛家良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厌烦,他忍住气,说道:“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他也没告诉我,是他夫人告诉我的,他不告诉任何人都正常,你在我这哭哭咧咧的行,我保证不会把你想歪了,但是,你跟别人千万注意,这不光是为了你,主要是为书记着想。” 孔思莹怔住了,她抬头看着薛家良,半晌才说:“你是不是怀疑我和书记……” “打住,我从没怀疑过,但你三番五次在客观上给人造成的印象就是这样,不好,以后多注意,还有,书记现在身边有人照顾,你不必挂念,回去安心工作,工作上的事要多依靠区党委,多和他们商量,尽量少地找市里,这样对谁都好。” 说到这里,薛家良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理解你,冷不丁被放下去独当一面,心里肯定没有底,何况又是社会关系复杂的西营区,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扶着拐棍走路吧?” 孔思莹看着他,目不转睛。 薛家良被孔思莹看毛了,他强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特恨我,恨我说话直接?但这话对你来说有益无害,你可能当时接受不了,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的,正因为书记都有恩于咱俩,我才没拿自己当外人,冒着被你讨厌的危险,说了真心话,如果你认为我不该说,就当耳旁风好了。” 孔思莹知道,凭薛家良的性格,他跟自己说这些话算客气的了,谁不知道他是出名的毒嘴,什么都敢沁,但从内心来讲,她还是憷他的,侯明好欺负,但薛家良未必就好摆弄,如果不是因为侯明的关系,她这个区长在薛家良这就通不过。 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说道:“你都已经说了,我也听进去了,还怎么当耳旁风?” 女人的本事就是撒娇!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侯书记不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 孔思莹本来就没有要紧的事,她之所以着急找侯明,完全是因为这两天联系不上他,那天在医院看到他,她不好当着他妻子的面问为什么?她下楼后就给侯明拨了电话,但是侯明挂了她的电话。 既然薛家良这样问,如果她说没事也不好,就说道:“是那个周东强,老许他们已经查明,就是他在背后捣鬼,老许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怎么处理,我没有主意,想听听书记的意见。” 薛家良干脆地说:“这事你不要拿主意,让老许做主。” “为什么?” 望着孔思莹那一对徒有漂亮却内容空洞的眼睛,薛家良不由得感叹,放着安逸的外事办主任不干,非要钻工仕途,未必是好事。 他很想说,你已经为许书庭拔了一根刺,至于这根刺是烧掉还是折断,就不要管了。但既然她没有悟道,有些话他是不方便直接说的。 (一更 下午晚些时候第二更) 1261、夫妻默契 当官有时是需要先天资质的,想想面对这样一个人,还不得把侯明累死?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因为书记是管干部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我能不懂这个道理吗,问题是现在老许征求我的意见。”孔思莹这话说的有些得意。 薛家良说:“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回来了,就是因为他征求你的意见,你才不要拿主意,让他看着办,这次你一定给我记住,不要自作主张。” 这时,陈海生和祝建生进来了。 孔思莹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 祝建生一看孔思莹,就说道:“这不是孔区长吗?巧了,一块去吧?” 孔思莹看了一眼陈海生,问道:“去哪儿?” 陈海生说:“去看侯书记。” 薛家良问道:“联系好了?” 陈海生说:“是的。” 这时候,祝建生又看着孔思莹说道:“孔区长你不是也住院了吗?看见侯书记了吗?” 孔思莹说:“我昨天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我没有看见侯书记,也不知道侯书记生病的事,我刚刚听薛市长说的。” 薛家良不喜欢祝建生跟孔思莹这样说话,但让他欣慰的是,孔思莹面对他和侯明表现的比较弱智,但是回答祝建生的话却有礼有节,大大方方,祝建生并没有占到便宜。 祝建生说:“那就一块去吧?有个女同志,能调节气氛。” 孔思莹没有理会祝建生的话,而是又把目光投向薛家良,问道:“我跟你们去合适吗?” 薛家良坦坦荡荡地说:“那有什么不合适的?别忘了你以前可是机关的人,刚离开机关几天就拿自己当外人了?” 孔思莹当然想去看侯明,但这会,她表现得倒是很谨慎,说道:“要不我先不跟你们去了,下来我和西营的同志们一起再去探望书记。” 薛家良说:“打住,你今天跟我们去就去了,没有下来,别说是基层干部,就是我们几个书记都不让去。” 陈海生说:“是的,这还是我通过秘书反复要求书记才许可我们几个代表去看他,这个消息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扩散,。” “好吧。”孔思莹点点头。 陈海生已经派办公室的人提前买好鲜花和果篮,他们到后,便由工作人员拎着上了楼。 出了电梯,祝建生说道:“这个花篮应该由女士提着,大小伙子拎着花篮不好看,鲜花配女人,才是正当。” 他说着,就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花篮,送到孔思莹面前。 尽管事不大,祝建生说得也没错,但在薛家良听来,总是有那么一丝故意。 他不等孔思莹去接花篮,就大手一伸,将花篮抱到自己胸前,说道:“谁说鲜花就得配女士,难道我抱着鲜花就不好看吗?” 孔思莹知道薛家良是给自己解围,她知道侯明的妻子在陪床,按说,她不应该跟来,但是,她太想看到他了。 本来祝建生想出出孔思莹和侯明的洋相,如果孔思莹抱着鲜花出现在侯明夫妇面前,他就会更加有话说,谁知,鲜花却被薛家良抢去了。 这个薛家良,跟他打交道还真别想站到便宜,他人聪明不说,还敢说敢做,关键是他有时装疯卖傻、假痴不癫,加之薛家良不是自己的对头,所以他也没必要跟薛家良闹僵,毕竟,看在他背后靠山的份上,他祝建生就是多长了一个脑袋,也不敢给薛家良摆道,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此时,见薛家良抢过鲜花,就赶忙恭维道:“薛市长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配上鲜花,当然更加好看。” “哈哈。”薛家良笑着,抱着花篮,带头向前走去。 等来到侯明的病房,孔思莹才发现,原来侯明哪儿都没去,他就在当天那个楼层,只不过跟自己住的病房隔着一段距离而已。 她不禁感叹,侯明保密工作做得真是到家了,连她都骗过了。 侯明的秘书等在病房门口,见他们过来了,他打开了病房的门。 薛家良抱着大花篮率先走进病房,他双手举着花篮说道:“这个花篮我看还是送给嫂子吧,从来都是生病的人享福,伺候病人的人辛苦。” 陶慧笑吟吟地接过花篮,说道:“谢谢家良,谢谢大家。” 薛家良说:“嫂子,鉴于我哥毛病太大,大家推举我们几位当代表来探望哥和嫂子,您是不是都认识?” 陶慧说:“祝书记和陈秘书长我早就认识,这位女士有点面生。” 薛家良说:“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西营区的区长孔思莹,刚才祝书记和陈秘书长去叫我,正好她在我办公室,听说后就一起过来了。” 孔思莹主动向前,跟陶慧握手,说道:“嫂子好,嫂子辛苦了。” 陶慧看着孔思莹,说道:“大家辛苦了,他这么一点小病,劳烦你们惦记。” 孔思莹说:“侯书记身体一向很好,突然间就……就病了。”她说到这里,就看着躺在床上的侯明。 侯明双眼有些浮肿,不知是用药的原因还是在医院休息不好。 祝建生说:“怎么没输液?” 侯明说:“你们进门前刚刚输完。”他说着,就活动了一下胳膊。 陶慧赶紧握住他的手臂,体贴地说道:“别动,针眼还没愈合。” 她说着,就托着侯明的手臂,轻轻地放在他身体的一侧,细心地查看着针眼。 侯明很听话,胳膊被陶慧放下后,果然不再动弹。 陶慧又拿过一个手绢,给侯明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陈海生说:“没开空调吗?” 陶慧说:“开着呢,刚喝了几口热水。” 薛家良坐在侯明旁边的凳子上,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侯明笑着说:“饿。” “饿?” 侯明说:“头做手术的时候,肠子里和胃里的东西都被泻药打干净了,目前还不让吃饭,还得饿两天。” 孔思莹说:“可以吃点流食吧,饿着怎么行?” 陶慧说:“他只是感觉肚子空,人体所需的营养和微量元素都有了。” 薛家良说:“您安心休养,有事就让嫂子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侯明点点头,他下意识抬起那条胳膊想跟他们挥手再见,忽然想到陶慧说的话,就换成另一只胳膊,跟他们挥挥手。 这一切,都被孔思莹看在了眼里,他们夫妻配合得是那样默契。 1262、女人的敏感 侯明是那样听他妻子的话,不就是一个针眼吗,早就闭合了,而且是静脉输液,陶慧明显就是小题大做,但侯明在他妻子面前表现得却是那么的乖,那么的听话。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的内心如同扎了刺一样不舒服。 她仍然是最后一个走出病房,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侯明一眼,就见侯明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并且脑袋略微偏向里侧。 倒是陶慧送她最后一个出门,她站在走廊里冲他们挥手告别,望着孔思莹婀娜的背影,陶慧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回到病房,侯明睁开了眼,看着她问道:“他们走了?” “走了。” 陶慧笑着坐在刚才薛家良坐的凳子上,她猛然发现侯明被单下有个信封,她抽出来,里面是一沓钱,她说:“你看,这个……” 侯明看了看说:“不是我的。” 陶慧说:“只有家良坐过这里,应该是他放下的。” 侯明说道:“不是他小子还能是谁?” 陶慧又看了看,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她展开字条,上面写道:尊敬的侯书记,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一点意思,买点补品,早日康复。 她把这张字条递给侯明。 侯明接过字条,他看完后说道:“是祝建生的笔体。” 陶慧说:“这钱,还给他们吧?” 侯明想了想说:“算了,收下吧,他们几个人家里有事,我也都表示过,当初人家收了咱们的,咱们退回去不合适,这算同志间的正常来往,如果是别人,尤其是我的下级,绝对不能要,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陶慧忽然问道:“那小孔算不算下级?” 侯明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当然算,等有机会我会还给她。” 陶慧还想说什么,看到丈夫有些虚弱和疲惫,就把话咽了回去。 自从侯明到基层任职那天起,他们夫妻就聚少离多,照顾老人和孩子的重任就落到陶慧的身上,她毫无怨言,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丈夫,从未跟丈夫抱怨过什么,更没有疑神疑鬼过。 可是,就在昨天,她去侯明招待所的房间给他找换洗的衣服时,她发现了侯明抽屉里一大沓照片,这些照片是侯明去港澳招商时跟客商的合影,也有招商团成员的合影,其中,就有这个孔思莹,几乎每张照片里都有她,而且她始终不离侯明左右。 按说,男女同事合影很正常,何况还有其他人,但是陶慧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每次合影都挨着侯明的女人有点特殊意味。 陶慧虽然不是小肚鸡肠、疑神疑鬼的女人,但作为女人的敏感她一样都不少…… 第二天上午,薛家良刚开完编制委会议,肖锋就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了。 再次见到肖锋,感觉他跟以前相比有了很大不同,瘦了不少。 以前,他站在薛家良面前,不卑不亢,而且目光犀利、语出惊人,此时,他握着他的手,却感到他有些唯唯诺诺,甚至都不敢抬眼跟薛家良直视。 那一刻,薛家良忽然感觉很没意思,以前,他喜欢听跟肖锋谈话,感觉他就是从前的自己,看问题尖锐,想到就说,自从他当上广电局局长后,每次看到薛家良,都不是那么锋芒外露了。 也许,这一年的官场历练,已经磨平了他的锐角,少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和锐气,多了点头哈腰。 薛家良坐在沙发上,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 肖锋有些拘谨地坐下,薛家良发现,他没有完全坐在沙发上,只坐了半边,这样可以让上身挺直、前倾,在领导面前,保持一种恭敬的姿势。 薛家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是不是很累?我看你瘦了不少。” 肖锋连忙说道:“不累,就是比以前忙多了,所以就瘦了。” 薛家良说:“局里一摊子事,还要兼着电视台的台长,能不累吗?” 肖锋说:“现在好多了,所有工作都顺当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不怕您笑话,真睡不着觉,唯恐工作干不好给您丢脸。” 薛家良说:“你的业务能力我不担心,你现在是领导了,一把手,管理者,要转变身份,凡事不必亲自动手,比如,你这个台长都兼了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该考虑脱钩了?不然会累死你,不过倒是有一样好,就是减肥。” 肖锋见薛家良跟自己说话没有架子,他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摸着脸说道:“不瞒您说,比我在报社的时候整整瘦了十八斤。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汇报一下人事上的事。” 薛家良点点头,示意他说。 肖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说道:“都在这上面写着呢,想招聘几个业务岗位上的人。” 薛家良拿起来翻了翻,说道:“白市长知道吗?” 肖锋说:“我跟他单独汇报过了,他说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让我再跟您汇报汇报。” 薛家良放下材料,说道:“你们内部不能挖潜了吗?不要总是把眼光盯在进人上,要向内部挖潜,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方式培训员工,提高他们的业务素质,我记得上次我就这么跟你说的。” 肖锋说:“我们是按照您要求的去做的,目前我们还有三个人在省台学习。” “也不要把目光盯在那些大台上,我看里宁电视台人员素质就不错,你们也可以挖现成的人。” 肖锋说:“自从您上次说了后,我们已经从里宁电视台挖过来一个人了,为这,他们县的宣传部长都跟我急了。” “哈哈哈。”薛家良不由得大笑,笑过后问道:“那个吴娅还在吗?” 肖锋说:“辞职了。” “哦?” 肖锋说:“她辞职一点都不奇怪,被领导宠惯了,也风光惯了,冷不丁不被重用就受不了了,前段时间提出辞职,我当时一点都没犹豫就批了。她辞职后,仍然在挖电视台的墙角,成立了一个影视工作室,专门承接社会上的专题片、广告片的制作,前段时间我给广告部下了一道死命令,凡是外面做的广告片,必须经过严格审查,否则不得使用。” 1263、不速之客 薛家良没发表评论,他问道:“成立这样一个工作室,也是需要不少钱的?” 肖锋说:“其实,这个工作室她早就有,设备都是单位以前换代的设备,说是换代,其实也都是先进的设备,我后来才知道,这也是一笔糊涂账,如果较真,会有很多人被牵连。” 薛家良说:“现在都是数字化了,电视台以前的设备还能用?” 肖锋说:“能用,好多设备不该淘汰就被淘汰了,那个时候都是康来一句话的事,他和吴娅的交易在床上就完成了,如果我不封杀她这个工作室,好多员工都有意见,反应很大,不然我不会这么赶尽杀绝,连条活路都不给她留。” 说到这里,肖锋就忿忿不平。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是你权力范围之内的事,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肖锋说:“由于语言的限制,这次我们决定面向全省招聘主持人和记者……” 肖锋的话没说完,薛家良的电话就响了,他歪头看了看,是侯明。 他拿起电话,说道:“侯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侯明说:“家良,老安介绍两个朋友过来了,中午你接待一下。” “好的,没有问题。这两个朋友是哪方面的?” 侯明说:“他没说,就是两个朋友,早上给我打电话,我忘告诉你了,说是想、来青州考察考察,看看有什么可以投资的项目没有,我听那口气是瞄上咱们新城了。” “这是好事啊,咱们新城想上的人越多越好!” 侯明说:“你先接触一下看看,真正的底细我也不知道。” “明白,您身体怎么样?” 侯明说:“今天早上你嫂子回家给我熬了一小碗小米粥,喝了半碗,感觉不错。” 薛家良说:“只要正常进食,您很快就会恢复。” 侯明说:“嗯,我今天给大夫下了命令,我说周一我必须出现在单位的办公室。” “不用着急,当前主要工作就是防汛,我下午再去渠水看看。” 侯明说:“辛苦了”。 挂了侯明电话后,方洋推门进来了,他递给薛家良一张名片,说外面有人等着见他。 薛家良接过一看,居然是余海东。 他笑着说:“不急,让他多等会。” 方洋点点头就出去了。 肖锋说:“我打扰您了,您抽时间看看我们这个招聘方案。” 薛家良说:“好的,” 送走肖锋,薛家良转身进了卫生间。 等他洗完手出来的时候,余海东和另外一个光头男人已经站在办公室了。 薛家良看着余海东,说道:“你小子来就来呗,还兜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最后递张名片进来,要不是看在有朋友的份上,我肯定不会搭理你。” 余海东双手一摊,冲着那个光头朋友说道:“怎么样汤总,我就知道我陪你来会挨顿骂。” 光头男人“哈哈”大笑,说道:“薛市长是个爽快之人。” 余海东说:“你是不知道,他爽快是出了名,他骂起人来也是荤素搭配,雅俗共赏,让你防不胜防。” 薛家良这才跟光头男人握手,说道:“怎么称呼您?” 余海东刚要介绍,薛家良就冲他摆着手,说道:“你一边去,我要听这位朋友自己介绍。” 刚才被余海东称为“汤总”的光头男人说道:“鄙人姓汤,单字水,顺通建设公司的董事长。” “幸会、幸会,请坐。”薛家良松开汤总的手,拉开房门,冲着方洋的办公室喊道:“方洋,把会客室打开。” 哪知,方洋从旁边的会客室出来,说道:“已经打开了,沏好水了。” “好。”薛家良转过身,看着余海东说道:“余总,请移步到接待室就坐吧,那里清静,办公室人来人往的我怕打扰到您。” 余海东说:“你就损我吧,不过我今天已经做好挨损的准备了,你尽情地喷吐毒液,我保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薛家良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说道:“什么时候练得五毒不侵了?” 余海东说:“跟你练得,守着你这么一个毒舌,我怎么也要有点免疫力呀。” “哈哈。” 他们在接待室的沙发上落座。 薛家良说:“我们侯书记没在家,他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们想考察青州的项目,目前,我们正在进行的一个最大的项目就是青州南城建设,这个项目我们委托给了省内最大一家招投标公司在做,很快就会面向全社会招投标,二位可否有感兴趣的项目?” 唐总没想到薛家良这么爽快,开门见山,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就看着余海东。 余海东说:“家良市长就是这个性格,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爽快,有话从来不会藏着掖着,非常好打交道,老汤,你对什么感兴趣就尽情地说。” 汤总说道:“半路上,就听余总介绍了您半天,您的性格和为人我了解得差不多了,一见面果然如此,说话痛快,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 不等汤总说完,薛家良就打断了他的话:“您千万不要听他胡咧咧,本来我这个人不坏,但到了他的嘴里,保证是没人身了,所以,要靠自己的眼睛去发现真理,不能听他的。” “哈哈。”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笑过后汤总说道:“我知道薛市长在谋划一个大项目,我们主要业务就是修路,但我知道,青州新城的修路项目政府是不发包的,因为你们有自己的工程公司,我也不想让朋友为难,我这次来是为了另一个项目,就是国道翻修项目。” 薛家良一怔,青州境内的国道翻修项目,他们经过两个月的申请,前几天刚刚定下来,青州境内的翻修任务由国家和省出资,地方主持完成。 这个工程尽管前期地方财政会垫付一部分资金,但对地方的好处是很大的。所以薛家良为了这事,没少往上跑,积极运作,疏通环节,突破一个又一个的禁锢和凭证,终于把这个项目跑了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1264、意外撞见的一幕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难怪他对新城内的项目不感兴趣,原来是盯上了更大的一块肉。 薛家良笑笑没说话。 余海东始终都在观察着薛家良,此时,他见薛家良没表态就问道:“家良,你怎不说话?” 薛家良看着余海东,问道:“说什么?” “汤总刚才说的那个公路翻修项目?” 薛家良说:“这个还没有正式上会,而且目前具体怎么操作市里还没一个明确的方案,你让我怎么说,我又能说什么?” 余海东刚想说话,被汤总拦住了,他说:“薛市长,我们这次来也是想跟您打个招呼,希望能在您心里挂上个号,更希望有机会能跟贵市政府合作。” 薛家良换了一个坐姿,说道:“我实话实说,这个项目我们真的还没上会研究,甚至都没有小范围的开会研究过,究竟是市里统揽整个工程,还是分段发给各个县市,我们真没有一个明确的方案,只能说你们的消息太灵通了。” 汤总笑笑说道:“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信息能决定企业的生死存亡,干企业的,有几个不关注政府的信息,您新城要搞建设,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因为我只会修路。” 其实,对于这件事,薛家良不是完全没有考虑,他甚至也开过政府班子会议,但因为这几天侯明住院,没有统一口径,薛家良是不会轻易向外透漏任何信息的。 中午,薛家良设宴款待了余海东和汤总。中午作陪的没有别人,甚至连藏信他都没有叫,只有他和方洋作陪。 席间,薛家良趁汤总和方洋说话的机会,悄悄问余海东:“田琳怎么着呢?” 余海东说:“我最近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去年雇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业务,她本人一年有半年时间不在国内。” 余海东在田琳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想收购田琳的公司,田琳经过薛家良的点拨后,没有将公司交给余海东,而是高薪请了一位省内著名的it界的管理者,全权管理公司,她自己则热衷于境外旅游。 送走汤总和余海东,薛家良没有回单位,而是直接去了市医院。 刘三直接把车开到了住院部后面最西侧,那里有个直通特护病房的楼层的电梯,是不对外使用的,快到跟前的时候,薛家良突然喊道:“停。” 刘三下意识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刘三看到西门旁边停着一辆特工一号,这辆车太显眼了,整个青州市独此一辆。 薛家良说:“靠边。” 刘三往右打了打方向,停在边上一排车的中间。 薛家良没有立刻下车,他心里非常清楚,这辆车的主人就在侯明的病房里。 他掏出手机,想给侯明打个电话,也想撵马天田离开。 他低下头,刚要拨电话,就听见刘三说:“出来了。” 薛家良抬起头,就看见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他认识,是马天田的司机。 无疑,司机是当搬运工上去的。 果然,司机上了车,车子并没有离开。 他想继续拨打电话,就听刘三又说道:“这次是真出来了。” 果然,马天田从电梯里出来,他上了车。 就在司机调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陶慧从门里跑出来,她打开玻璃门,冲着马天田的车就招手,嘴里还喊着什么。 特工一号没有立刻停车,而是一加油就驶了出去。 陶慧一见,就快跑着追了过去,快到拐弯的时候,特工一号最终停了下来。 马天田从车里下来了。 陶慧见车停下,就双手扶着墙,弯着腰喘着气。 马天田快步走到陶慧面前,陶慧慢慢直起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什么,最后,将手里的东西强行塞到马天田的怀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马天田没有追过去,而是看了手里的东西,显然,那是一张银行卡,然后他慢慢转身上了车,特工一号最后开走了。 这一切,都被薛家良用手机录了下来。 当陶慧急急忙忙追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陶慧肯定有什么东西要退给马天田,这是个好时机,他立刻按下视频快门,将这个过程录了下来。 他这个有意无意的举动,日后却起了大作用。 他没有立刻下车,他要等陶慧回到病房后再上去。 收好手机,他下了车。 来到病房后,就见陶慧正在用毛巾擦汗,夫妻俩表情平静而严肃。 薛家良看到侯明的病房多了一个大果篮,无疑,这是马天田留下的。 陶慧见薛家良进来了,马上堆起笑容,说道:“家良,你怎么又来了,工作那么忙,别总跑了。” 薛家良笑着说:“忙是忙,把工作布置下去后忙得就不那么具体了,再说我哥在这里,我心里就跟长着草一样,不踏实。” 侯明斜了他一眼,说道:“尖嘴溜滑的,客人走了?” 薛家良说:“走了,我直接就过来了。” 陶慧洗好一串葡萄,递给薛家良。 薛家良接过果盘,吃了一颗葡萄说道:“一共来了两个人,顺通建设集团董事长和我一个同学,余海东。” “哦?他们什么目的?” 薛家良说:“顺通的目的是咱们境内国道翻修工程,我同学的目光估计还是全城电子监控工程吧,他没细说。因为博阳的电子监控工程就是他做的。” 侯明说:“上午接了个电话,下周一就可以对外正式发布招投标信息了。关于翻修国道,你怎么答复他们的?” 薛家良说:“我实话实说,现在还没有具体方案,到底是发包给各个县市,还是由市里统一做,还没有上会研究。” 侯明点点头,说道:“你这样答复没有毛病,很好。” 薛家良说:“老安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侯明说:“这还用问吗?顺通公司总部在省城,是老安的辖区,你那个同学也是老安的辖区,他帮助企业介绍业务也算份内之事吧,对了,老安只是说顺通的老板来,没说你那个同学。” 1265、曾耕田被辞职 薛家良说:“那就是他们搭帮来的,搞企业的,互相之间都有来往,难免在一起谈起青州的关系。” 侯明和陶慧没有跟薛家良提起提马天田来的事,薛家良自然不能问。 这时,陶慧将装好一千元的信封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递给侯明。 侯明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这个给你。” 薛家良一看,这个信封他认识,说道:“您这是干嘛?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一点心意,完全是我们的个人行为,您该不会跟我也这么见外吧?” 陶慧笑了,说道:“家良,听你哥把话说完。” 侯明说:“你误会了,你的,老陈的,甚至老祝的我都收下了,这一份是小孔的,我有个原则,下属的钱我一分都不能收,尽管这钱没有目的性,但我也不能收,你想办法退给小孔。本来我想亲自退给她,但是你嫂子不放心,怕我不退了,执意要经你的手。” 薛家良明白陶慧的意思,她是不想给侯明跟孔思莹制造一次单独接触的机会,就说道:“既然是嫂子的命令,我执行就是了。” 薛家良将信封折好,塞进口袋里。 从医院出来,薛家良就给孔思莹打了个电话,让她出来在单位门口等他,有事找她。 孔思莹打着一把遮阳伞,等在区政府门口的一侧。 薛家良的车过来后,她便上了车。 薛家良掏出那个信封,说道:“这是嫂子退回来的,让我转交给你。” 孔思莹没有接,问道:“什么意思?” 薛家良说:“没有意思,侯书记的命令。” 孔思莹说:“既然是侯书记的命令,怎么他不亲自交给我?” 薛家良说:“你哪那么多毛病?难道你非要让侯书记跟夫人说,小孔这个钱我亲自退给他吧,你希望是这样吗?” 孔思莹说:“这么说,你们的他也退回来了?” 薛家良不耐烦地说:“你问那么明白干嘛,钱,给你,我完成了任务,你马上下车,我还有事。” 孔思莹接过信封,她刚要下车,忽然说道:“那个关于周东强的处理决定区委已经下发文件了,给他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发配到区残联办,普通一员,听了你的建议,在这件事上,我没有拿任何意见, 是区委做出的决定。”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 周末,薛家良处理完单位的事,又给侯明打了个电话,侯明表示晚上要回家休息,说陶慧在医院睡不好觉,怕把她熬坏了。 薛家良说:“那好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上午公然说孩子有点闹腹泻,去医院了,我不放心,想尽快回去看看。” 侯明说:“没关系,你尽管回去,我也不回家住,免得看见邻居多话,一会我们两口子回招待所住。” “好的,那我一会跟海生说声,让他安排一下。” “好吧。” 薛家良挂了电话,用内部座机给陈海生打了电话,告诉他侯书记夫妇晚上回招待所宾馆,让他派人给侯书记安排晚餐。 陈海生表示自己会亲自去安排。 薛家良回到省城的家,他刚一进门,就见公然抱着女儿在门里等他。 薛家良进屋,放下包就要抱孩子。 公然打了一下他的手,小声说道:“洗手洗脸。” 刘三抱着两箱青州特产水蜜桃跟在后面。 薛家良一看公然不让女儿,就不满地大声说道:“我来的时候洗手也洗脸了……” 公然见他嗓门高了起来,就赶紧冲他摆摆手,又指了指一楼的会客间,然后将薛家良拉进餐厅,小声说道:“曾叔叔和爸爸在谈事。” 薛家良没敢出声,而是蹑手蹑脚地往洗漱间走去。 刘三叫住他,说:“前院那两箱您给送去吧?” 薛家良回头,想了想,就点点头。 他和刘三又走了出去。 薛家良搬着两箱水蜜桃,来到曾耕田的家。 保姆给他开开门,他问道:“阿姨呢?” 白兰从楼上下来,说道:“家良回来了。” 薛家良说:“阿姨,这是今年刚刚下树的桃子,特甜,您尝尝。” “好的,谢谢你家良。” 薛家良看得出,白兰似乎有什么心事。 回到家里,他洗了手,又洗了脸。 女儿躺在客厅的小床上,刘三正在逗她玩。 他看了看一楼会客室紧闭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就见卜月梅正在炒菜,公然在给她打下手。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似乎是有什么事发生。 薛家良感觉到气氛不对,就悄悄靠近她们,说道:“弄了这么多菜,我敢肯定,不是因为我回来。” 公然白了她一眼,小声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卜月梅炒完最后一道菜,关火,装盘,公然将这盘菜端上桌。 薛家良看着卜月梅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卜月梅看了看门口,小声说道:“老曾被辞职了。” “被辞职?”薛家良就是一怔。 卜月梅关上门,凑到薛家良跟前,小声说道:“他之前也往上递交了辞职报告,但是上级没批准,谁知,今天突然被通知,辞职报告批准。” “哦——”薛家良暗暗吃了一惊,说道:“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吗?” 卜月梅说:“他的的确确是真心想辞职,毕竟干了几十年了,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耽误工作,更不想最后倒在工作岗位上,所以他才要辞职。但有一样你别忘了,自己辞职和被辞职心理感受是不一样的,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会感到别扭,这个跟职务和思想觉悟无关。” 薛家良点点头,他非常赞同卜月梅的分析。自打曾耕田查出癌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治病,而是写遗嘱、写辞职报告,他最早的辞职报告其实是一份口头辞职报告,是跟省委第一书记岳红军提出的,本来想向上级递交书面辞职报告,没容他交上去呢,就被茅玉成和龚法成里外配合,将他骗到了北京,直接住进了医院。 尽管事后曾耕田还惦记辞职的事,但都被茅玉成和龚法成说服了,让他病情稳定后再辞职不晚。 1266、龚法成的担心 显然这次“被辞职”不是曾耕田的本意,因为曾耕田还没有正常上班,现在单位有事他才去,单位没事他大都时候都是在家办公。 如果这次是他本意辞职,那么白兰和卜月梅的脸上就不会笼罩上忧郁之色了。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曾耕田的大嗓门:“吃饭的是不是都回来了?” 薛家良一听,赶紧开开门出来,就见曾耕田和龚法成一前一后从一楼会客室走了出来。 “曾叔叔好,就等您开饭呢。” 曾耕田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真的假的?我总是来你们家蹭饭,有人早就烦我了。” 龚法成在他后面笑呵呵地说道:“您就亏心吧。” 卜月梅笑着说:“您还别这么说,就是有一天我烦了,法成也不会烦您,现在只有我稍微做点有营养的饭菜,他立马就会说,怎么今天没有人来呀?我说人家现在有专职保姆做饭了,早就看不上我的手艺了。” 曾耕田听了卜月梅的话“哈哈”大笑,他指着卜月梅说道:“小卜同志,这次是你亏心了。我家有了专职保姆,我再来你家蹭饭,是不是太不招人待见了?” 旁边的公然说:“叔,没人不待见你,再说了,还有我呢。” 龚法成听了女儿的话,就看着曾耕田说:“您呀,早就成功打入我家内部了,您有卧底,我是人前人后都不敢烦您。” “哈哈。”曾耕田爽朗地大笑。 晚饭的时候,他们没有谈及曾耕田被免职的事,曾耕田表现得很轻松,他看着公然说:“小然啊,这次,老年摄影协会真的该搞点名堂出来了。” 公然说:“没问题,我给您摇旗呐喊,我们地理民俗杂志向您敞开怀抱。” 曾耕田听了这话非常高兴,说道:“只要一年你们杂志能刊登一幅照片,也是我们的荣耀啊!” 公然说:“您要求得也太低了,到时我会帮助你们搞主题摄影,这样中稿率就高些,另外,我还认识其它杂志社的编辑。” “好,太好了!”曾耕田高兴地说道。 吃完饭后,薛家良送曾耕田回家。 当回到自家门口的栅栏门时,曾耕田说道:“我就不让你进家坐了,回去吧。” “好的,您好好休息。” 曾耕田小声说道:“我以后天天都会在家睡大觉了。” 薛家良本想安慰他两句,就见他进了栅栏门,别好门栓后,向屋里走去。 回到家里,刘三在帮助卜月梅收拾餐桌,龚法成正在看晚间新闻。 薛家良坐在龚法成的旁边,说道:“爸,曾叔叔怎么突然就……卸任了?” 龚法成说:“是的,这事的确有点突然,尽管他给上级写好了辞职报告,但我和玉成一直压着他没让他往上递交,这次上级突然来人宣布,鉴于他身体的原因,批准他的辞职申请,从这句话里不难听出,有人将他辞职的信息往上递交了,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就是老岳。”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他能接受这个结果吗?毕竟还在养病期间。” 龚法成又说:“这个不必担心,没有比我跟更了解他的了,早在德子和茅苗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就主动跟上级组织部提出回避申请,他这个人和我一样,没有多大的官瘾,但是一旦当上这个职务,就要尽心尽力去履行所承担的职责,何况,他早就有辞职的心理准备,只是这样由别人替他辞职,有点心里不舒服,搁谁的头上谁也会不舒服。” “上级也是,怎么也要等他正式上班后,这样有点不近人情。” 龚法成说:“在体制内待久了,经得多了,你就会不这样说了,一切都以上级的决定为准,从你决定从政的那天起,就要做好当一块砖的准备,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一旦不需要你或者你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再严重一点说,你的存在,已经阻碍时代前进的脚步,那么,你就成为无用的废弃的砖头,我们制度好就好在,如果你不违法乱纪,那么体制就会养你到老,生活、医疗保障是不成问题的。尽管你还年轻,但也要及早树立随遇而安的思想,毕竟,当官也好,从政也好,不是人生唯一的选择。” 薛家良说:“这个您放心,我也不是没辞过职,我不会把这个看得太重。” 龚法成点点头。 薛家良又问:“省里有什么表示吗?” 龚法成说:“今天上午宣布后,中午各大班子全体领导,给他践行,但是他推脱身体的原因没有参加,下午就开始对他进行离职审计,他连办公室去都没去。” “曾叔叔一辈子清正廉洁,他当然不在乎什么审计了。” “是的。” 薛家良问道:“现在谁主持人大的工作?” 龚法成说:“暂时有红军书记兼任,常委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 薛家良又问道:“这件事,茅书记怎么说?” “我下午跟他通了个电话,他没说什么,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他对红军这样做有些不满,由此我也对他有一种担心。” “您担心什么?” “没有太具体的担心,只是一种潜意识,往往这样对调的干部,上级在这样安排的时候,也应该有着某种意味,只是现在尚不明确这种意味是在南边还是在咱们这边,就跟过去农村换亲一样,你对我家兄弟怎么样,我就对你家兄弟怎么样?当然,我对玉成的政治觉悟还是放心的。” 薛家良听后微微张开了嘴,一时没有话说,他没有想到,龚法成居然想到了这层! 龚法成又说:“他让我做好安慰老曾的工作,别让他有消极想法,让他安心养病,还说不行的话,就劝他到北京休养,正好没事哄孙子。我跟玉成提他打了包票,我说他不会想不开的,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何况一切都是他自己引起的。” 薛家良说:“尽管是他自己引起的,但是您也应该开导开导他,毕竟自己主动辞职跟被辞职是有区别的,这一点,还真别让他想不开,何况他目前身体还在恢复中。” 1267、心底无私天地宽 龚法成说:“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俩谈了好大一会了,这一辈子,他什么大风大浪没遇到过?被恐吓、被威胁,妻子被捕、被离婚……又经历了癌症……这些都不用劝,他能想开,如果他真想不开,就不是我认识的曾耕田了!” 其实,曾耕田经历的种种风浪,龚法成何曾没经历过?甚至比曾耕田还多经历了一项,那就是妻子自杀。 薛家良相信,有着他们这种阅历、胸怀和思想根基的人,遇到什么事都能想得开,早就历练得宠辱不惊了。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把职位看得太重,心底无私天地宽,所以能够做到达观。 这时,谢敏给龚法成打来电话,问他是否方便,想来家里坐会。 龚法成说:“方便,来吧,正好你的弟子也回来了。” 挂了电话,龚法成说:“去,把小然托人给我买的那罐咖啡拿来。” 薛家良说:“谢书记不喝咖啡吧?” 龚法成笑了,说道:“受我的影响,他现在不但喝了,而且还着迷了,但是在办公室还是很少喝。” 薛家良起身,从茶水柜里拿出一罐咖啡,说道:“怎么就一罐了?我记得然子给您买了两罐?” 龚法成说:“是两罐不假,前两天她给了老曾一罐。” 薛家良想起曾耕田嘲笑龚法成浪漫,就笑着说:“他呀,这几天闲得没事,连着两三个晚上过来跟我喝咖啡,也有点上瘾,我就给了他一罐,省得他晚上来烦我。” 正说着,薛家良就看见谢敏进到了院里,他赶忙起身给他开门。 龚法成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谢敏笑呵呵地说:“我刚才去曾主任坐了会儿,看他有点乏,就没多待。” “他刚从我这儿走。” 谢敏说:“是的,他也这么说。” 薛家良给谢敏沏了一杯咖啡,放在他的面前。 谢敏看着他,说道:“家良,听说侯明你们俩整得动静不小。” “您说得是新城吧?” “是啊。” 薛家良说:“这个项目早就有,甚至老安的前任就有,一直没有启动,每年两会的时候代表和委员们都呼吁,今年才正式启动。” 谢敏说:“老安在任的时候没有启动,他是不想找事,如果他启动了新城建设这个项目,很有可能他就不会这么快调回省城了,说到底,还是一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作怪。” 谢敏的话薛家良认同,他曾经私下也跟侯明探讨过,侯明也是这么评价安康的。 龚法成没有说话。 谢敏又说:“作为过来人,我嘱咐你两句,你们新城建设项目,是个大工程,综合工程,这里面所涉及到的子工程、孙工程不计其数,你头脑清醒,同时也要谨慎,好多官员犯错误,都是从工程或者是女人身上开始的。” 薛家良赶忙说道:“谢谢您的指导和教诲,家良一定注意。” 谢敏看了看龚法成,又说道:“我这话可能说得有点滞后了,之前你早就受到这方面的提醒了,但即便是滞后,我也要说。”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说比我说强,我是家里人,有些话难免是车轱辘来回说,人家可能会听腻了,你不常说,说了,就会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以后别管什么滞后不滞后的,怎么想的,怎么有利于他们成长,你就怎么说。” 谢敏说:“那倒是,只要我想到了就说。” 龚法成问道:“你看老曾精神面貌怎么样?” 谢敏说:“我看可以,除去有点疲倦,他的精神很好,也很乐观。不过,我今天去有一点他误会了。” “哪方面?”龚法成问道。 谢敏说:“也可能是我多心,他这样跟我说,说等过段时间,他安排一下,就搬出去,给我腾房子。” “哦?” “我说,您腾不腾房子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搬省委大院来住的,我就还在纪委家属院住,再说,您就是腾房子,也轮不到我住。” 这几年,许多离退的领导,仍然住在原来的房子里,造成许多新任班子成员没地方住。以曾耕田的脾气,他肯定不会长久在这个家属院住下去的。 龚法成说道:“你可以不搬进来,但我觉得他肯定会退房的。” 谢敏说:“即便他真的退房,你该您搬过去。” 龚法成说:“我才懒得挪地方呢,太麻烦,要挪早就挪了。” 薛家良陪谢敏坐了一会,说道:“谢叔叔,您和我爸单独坐会,我上楼看看孩子去。” 谢敏说:“去吧去吧。” 薛家良说:“如果您听见对我有其它方面的反应,早点提醒我啊。” 谢敏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留着的,对你更不会客气!” 薛家良上了楼。 刘三正在三楼健身房打沙袋,看见薛家良上来了,就要下楼,薛家良说:“你在楼上洗了澡再下去吧。” 刘三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怕自己在一楼洗澡影响龚法成他们的谈话,他就转身拿过自己的上衣,进了浴室。 笑了来到卧室,卜月梅和公然刚给女儿洗完澡,看着躺在床上女儿,薛家良趁公然不注意,俯下身,快速亲了女儿一下。 女儿咧了咧小嘴,居然笑了。 卜月梅说:“小心扎着孩子。” 公然直起身看着他说:“不自觉!” 薛家良不知谢敏和岳父谈了什么,但有一点他知道,他们今天晚上所谈内容,肯定都跟曾耕田离职有关。 想起龚法成说的话,也许,岳红军在稳定阵脚后,在人事上该有所调整了,这是新任领导到了一个地方后的基本动作,谁都不愿用前任留下的人,谁都愿意把自己看着顺眼、用着顺手的人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那样从内心到行动,才有更好地跟领导保持一致,这是多少年来官场通行的法则。 现在想想侯明在决定启动新城项目时跟他说的话:家良,我们要快速把这个摊子铺开,这样的话,即便是把咱们调走,青州来了新领导,也会按照咱们的方案往下进行的。 1268、后悔嫁给你 当时他就感到侯明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摊子铺开了,他们这任领导就有可能不会调走,按照惯例来讲,刚刚铺开的工作,不会轻易换帅,即便换帅,新一任领导也是啃了剩馒头。 侯明有这样的危急感是正常的,他自从当上省管干部后,就一直在青州没动,从政府到市委,从副市长到书记,他任遍了政府和党委的所有主要职务,如果上边调整干部,他极有可能被调走,但如果新城建设全面铺开,就另当别论了。 薛家良也有可能被调走,严格来讲,毕竟他是本地干部,家是青州的,但他来青州任期不长,这种可能性相对就小些。 夜里,夫妻俩热火翻腾后,薛家良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有些睡不着。 公然枕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曾叔叔的事睡不着?” 薛家良说:“也是也不是。” 公然说:“真后悔嫁给你,你们啊,上边稍有风吹草动你们就会睡不着觉。” 薛家良说:“你是干部家庭出身,又嫁给了一个小干部,怎么一说话就是大实话?” 公然笑了,疲惫地闭上眼睛,说道:“好了,早点休息吧,太晚了……” 她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薛家良歪头看着她,最近,公然明显瘦了,带个孩子的确累,好在有卜月梅帮忙,不然会更累。 如果不累的话,她也不会回到娘家后就不愿跟他回去了。 薛家良轻轻抽出胳膊,蹑手蹑脚地起来,披上一件睡衣,拿起手机,来到顶层的露台上,他往下面的院子看了一眼,一楼的灯光反射到院子里,说明谢敏还在。 他躺在摇椅上,拿过手机,给侯明发了一条信息:曾主任于今天离职。 虽然他感觉这个消息已经是旧消息了,但想到侯明住院期间总是关机,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不告诉他显然不合适。 哪知,侯明很快回信:已知。 他忽然想到下午去看侯明的时候,侯明并不是太爽快,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听说了,只是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听说后没告诉他吧? 也奇怪了,要不是他回家,还真没人给他透漏这个消息,细想想,谁能给他通风报信啊,谁不知道他有个当省委副书记的老丈人,什么消息得不到? 他苦笑了一下,给白瑞德发了一条消息:睡了吗? 白瑞德回道:没有,刚跟老爷子通完电话,方便通话吗? 薛家良回道:稍等。 薛家良从露台上下来,来到健身房,坐在一角的椅子上,这才拨通了白瑞德的电话。 “喂。” 白瑞德接电话的声音很轻,估计也是怕吵醒家人。 薛家良问道:“德子,你听说了?” 白瑞德说:“我也是晚上刚听说,这个老爷子,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吭都不跟我吭一声!”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认为这是大事,对他来讲不是,充其量是他预料中的事而已。” 白瑞德说:“你这样说也对,我知道你回家了,你看老爷子情绪怎么样?” 薛家良说:“我看他精神很好,情绪也很好,吃饭的时候还跟然子说,以后没事要出去摄影呢。” 白瑞德愤愤地说:“家良,你说老岳这么干是不是太操蛋了?” 薛家良一怔,随后说道:“怎么说呢,从情理上是有点,不过要往开了想,毕竟是老爷子辞职在先,另外,就是老爷子身体好了,这么大的工作量恐怕也难以承受,一切以老爷子的健康为先……” “你少来这一套,这些还用你说吗?我是在说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对于这个问题,薛家良还真不好说,如果顺着他说,势必会加重他的负面情绪,如果不顺着他说,似乎又解释不通,他想了想说道:“你这话,千万不能在老爷子面前说。” 白瑞德说:“我没那么混,我是在跟你说呢。龚叔叔怎么看这件事?” 薛家良说:“他们这些人即便有不同的看法,你想想能跟咱们晚辈儿说吗?” “那倒是,家良,太晚了,不说了,明天一早我们三口子回家,见面再聊。” “好的,明天见。” 出乎意料,白瑞德和茅苗带着孩子回来了,茅岩和妈妈苗玉娇也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这可忙坏了保姆和卜月梅,公然也将孩子撂给薛家良,跑到前院帮厨。 茅苗知道公公想孙子,第一时间就将孙子塞到了曾耕田的手里,看见孙子后,曾耕田笑得合不拢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要我孙子,从今天开始,天下一切的事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这话被白兰听到了,她看着曾耕田,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孩子的家庭,就没有了沉寂和清冷。 白瑞德的孩子很淘气,抱在怀里就往地下出溜,放在地上他就能手扒着各种柜子,将茶几、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全部划拉到地上,急得白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个劲地叫“小祖宗。” 小家伙长得很好看,简直就是一个浓缩版的白瑞德。 他已经认识爷爷了,很喜欢跟爷爷玩,一只手拉着爷爷,一只手搞破坏,很快,电视柜上的东西都被他横扫到地上了。 曾耕田弯腰扶着他,任由他搞破坏。 苗玉娇说道:“您可是不能这样惯着,将来没法管了!” 曾耕田说:“小子淘气是好的,他淘气的时候,也是动脑筋开发智力的时候,不可以阻拦他淘气。” 听了他的话,苗玉娇看了白兰一眼,白兰也正在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茅苗和公然在帮厨,两个年轻的妈妈在一起交流着育儿心得。 这两家人都有个习惯,就是很少去外面吃,他们很珍惜全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机会。 白瑞德去后院找薛家良了,茅岩也凑到公然和茅苗这一边,公然将一碗毛豆递给他,让他剥毛豆。 公然看了茅岩一眼,说道:“茅工啊,你是不是也该抓紧考虑个人的问题了?” 1269、茅岩来找薛家良 茅岩看了公然一眼,说道:“真是世事弄人,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龚大摄影师,居然也对别人的私生活感兴趣,女人,怎么一有了孩子,都跟茅苗一样了,俗不可耐?” 茅苗一听,拿起一颗菜就朝他丢去。 公然笑着说道:“茅工啊,你将来也会让一个仙女变成俗不可耐的孩儿娘的,因为仙女,早晚都会落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给孩子喂奶、洗澡、洗尿布这些琐碎事上,除非你只要两人事件。” 茅苗说:“即便两人世界,也会有今天谁做饭、谁洗碗这类俗事。” 公然看了茅岩一眼,说道:“茅工的世界不会有这样的俗事,他们二人世界单位吃食堂、回家有保姆,十指不沾阳春水,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哈哈。”茅苗大笑,看着公然说道:“公然姐,你真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怎么也会这样损人了?” 公然一怔,认真地说道:“损人?我有吗?我分明说的是事实,难道你不认可吗?” 茅苗看着公然说道:“哼,亏了你没当成我嫂子,这要是被你损了,不但找不着北,还得帮你喝彩……” 不等茅苗说完,公然就扬起巴掌要打她。 她早就有防备,一下子跳开了。 茅岩听妹妹这样说,就看着公然。 公然也正好看着他,她脸不由得一红,硬着头皮说道:“你看什么,还不管管你妹妹?” 茅岩笑着说:“我认为她说得没错……” 公然一听,故意生气地扔下手里的菜,说道:“不给你们家干活了,我得回去看看我闺女去。” 茅岩一听公然要走,就说道:“我陪你回去,正好找老薛说点事。” 公然敏感地问道:“什么事?” 茅岩说:“男人的事。” 公然说:“那你先去谈男人的事,等你们谈完了我再回。” 茅苗知道公然的意思,就说道:“哥,你自己去找薛大哥吧,不能让然子走,她要是走了,好多活儿得我自己干。” 这时,卜月梅说道:“你们把菜摘完就都去管各自的孩子去吧,这里有我和小张就够了。” 小张,是曾耕田家的保姆。 公然忽然感到自己的奶有些胀,她知道该给女儿喂奶了,看着站在一边的茅岩,说道:“苗苗,你一个人干吧,我要回去给女儿喂奶了。” 她说着站起身洗手,就感到衣服上有奶水流出,她大声叫道:“卜姨,快帮忙!” 卜月梅一看,连忙从餐桌上拿过几张纸巾,说道:“添乱吧你,快回去喂奶吧。” 站在旁边的茅岩目睹了这一切,他暗暗摇摇头。 从曾家出来,走在甬路上,茅岩说道:“然子,有了小孩的女人,真的对事业不再有追求了?” “你是说我吗?” 茅岩说:“你可以这样认为。” 公然看了他一眼,说道:“多么伟大和邪恶的女人,生了小孩后,都是第二次成长,会对家庭生活更加看重,但职业是谋生的手段,是不能放弃的,因为我们国家的男人,还没有强大到一个人挣钱足可以让全家衣食无忧的地步,等过了产假,都是要工作的,比如我吧,这段时间我不会想其它任何事,一心一意带孩子,难道茅苗不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那个工作,不需要动脑筋,只要出勤,就能干了,我是说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女人,会不会因为孩子而让自己的艺术细胞退化?” 公然说:“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他们一边说着,已经来到院子里,公然站在旁边,向茅岩伸出手势,说道:“请。” 茅岩往屋里看了看,说道:“女士请。” 公然不再客气,带头走进院子。 她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女儿的哭声。 她紧跑两步,走进屋里,就见薛家良和白瑞德两个人对着小床正在手忙脚乱。 看见公然和茅岩进来,白瑞德说道:“然子,你回来的正好,你女儿发脾气了,我们这两个爹怎么都哄不好她,给水也哭,换尿片也哭,跟你小时候一样,不好对付。” 公然走过去,抱过女儿,说道:“不说你们俩笨,赖我女儿不好对付。” 说来也怪,孩子到了妈妈怀里,立刻就不哭了。 薛家良凑到跟前,看着眼角还挂泪的女儿,说道:“喂她奶吧?” 公然抱着女儿,说道:“她刚哭完,让她歇歇再喂。” 旁边的茅岩说:“还有这么多讲究?” 公然说:“生活里讲究多了去了,你慢慢体会吧。” 她说着,就抱着孩子上楼了。 白瑞德看着茅岩说:“那边都准备齐了?” 茅岩说:“快了。” 白瑞德说:“好吧,你们俩好好聊聊吧,我得回去看看我那个淘气的儿子去。” 薛家良给茅岩倒了一杯水,说道:“坐下歇会吧。” 茅岩说:“我没有干活,不累,德子都没用我开车。” 薛家良看着他,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茅岩喝了一口水,半天才说:“老薛,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我这次陪妈妈和妹妹回来,主要是想找你谈谈。” 薛家良微笑着看着他,说道:“请讲。” 茅岩沉吟了一下,有些腼腆地搓着手,说道:“那个……我喜欢上薛双了。” 尽管薛家良有心理准备,但茅岩毫无征兆地跟他开门见山,他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是你们俩人的事,有必要跟我商量吗?” 茅岩坐正身子,最初的不好意思过后,他恢复了本来的平静和沉稳,他说:“你说的是这个道理,但是小双有心理顾忌,我看得出,她之所以不接受我,顾忌的就是她舅舅的态度。” 薛家良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没答应你?” 茅岩诚实地说道:“是的。” 薛家良又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不答应你,是顾忌我?你怎么就不想想,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目前,她绝对没有男朋友。”茅岩自信地回答。 薛家良说:“女孩子的心,你猜不准,她说没有就没有了?” 1270、不支持也不反对 茅岩说:“这个我相信,我能观察得出来,也能体会得到。” 薛家良想了想说:“你能跑来征求我的意见,说明你比她懂事,也说明你眼里有我,恋爱自由,这种事,父母都无权干涉,何况我一个舅舅?” 茅岩真诚地说道:“老薛,我刚才跟你说了,我之所以跟着妈妈和妹妹他们回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谈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别说什么舅舅如何、如何的,你在双双心目中的位置重于她父母。” 听了茅岩这话,薛家良如果一点态都不表也说不过去,他说:“在我表态之前,我想问问,你们现在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你要跟我说实话。” 茅岩一听,脸立刻就红了,他腼腆地说道:“只限于正常交往过程中握握手,连拉手都没有过。” “哦?这说明你喜欢得不够。” 茅岩尴尬地说:“不是,是她不让,就是正常的见面握手都是手轻轻挨一下就完事,隔着你的关系,我可不敢造次,在确立恋爱关系之前,我好歹也是她的舅舅,不敢自毁形象,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更相信我外甥女,我们家的人都是这个脾气,她脾气随我姐,尽管是庄户人家,但腰杆很硬。” 茅岩笑了,说道:“在我眼里,没有庄户人家的概念,小双是个有教养、阳光、上进的好女孩,性格活泼,跟她在一起,感觉自己重生一般。” 薛家良感觉得到,茅岩的确喜欢小双。 他说道:“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对吧?” 茅岩说:“对,这是我回来的主要目的。” 薛家良:“既然你很看重我的意见,那我就开诚布公了,不管说得对与不对,我都希望你能正确对待,不要影响以后咱们的关系。” “我保证能正确对待。”茅岩说道。 “好,说真心话,我不太……不太赞成你们交往,原因都是明摆着的,第一,两个家庭差距太大,尽管你们之间可能没什么差距,但家庭因素也要考虑;第二,辈分太乱,本来咱们和德子都是弟兄,如果你们真成了,你就是我外甥女婿,就得管我叫舅舅,当然,我倒不吃亏,凭空多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外甥……” 茅岩打断他的话,说道:“去你的,说正经的。” 薛家良说:“你看看,首先是你有心理障碍了,我说的这些都是正经话,咱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管我叫舅舅叫什么都无所谓,可是让老辈人听见,就别扭多了。” “还有其它理由吗?” 薛家良说:“目前我想到的就是这些摆在明面上的理由,其它的还没往深处琢磨。” 茅岩说:“就你刚才说的这两条,在我看来都不是问题,首先,我看中的是小双个人,家庭不是问题,你不就是榜样吗?” 薛家良一怔,没想到他把自己联系上了,他刚想反驳他,就见茅岩赶忙冲他拱手,说道:“对不起,我只是举个例子,无意冒犯。听我把话说完,第二个关于辈分问题就更不是问题了,小双的长辈,也是我茅岩的长辈,长幼尊卑我还是知晓的,你看,你说的这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 薛家良知道说服不了他,因为茅岩心里对小双燃着一团火,仅凭两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是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热火的,他说道:“既然你说不是问题,那你们就往下进行呗,我的观点,可以忽略不计。” 茅岩说:“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把跟你的谈话告诉小双吗?” “当然,不过她不会听我的,如果她在乎我这个舅舅的意见,跟我谈这些的就是她而不是你了。” “这个跟她没关系,我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可以往下进行了。” “如果我有意见,你就不去追求了吗?” “如果你的意见很有说服力,我就真的不会往下进行了,刚才你讲的那两点,根本不是问题。” “照你给出的范围,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毕竟,宪法规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什么问题能大得过宪法?我看你啊,就是来我这里走走形式。” 茅岩笑了,说道:“不管是不是走形式,我很看重你的意见,这是事实。” “多谢您抬举!” 茅岩说:“别这么说,以后我们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 薛家良说:“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情,别人无权干涉,如果你想听我的意见,我就是这个态度,不同意,也不反对,不反对并不是支持,是因为我知道我反对也不管用,因为我大不过宪法。” 茅岩说:“好吧,你只要不从中作梗就行。” 薛家良说:“那不一定,你也别太高看我。” “那我将来可不认你这个舅舅。”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哼,这话说得早点,你还是先考虑一下有没有资格再说吧。” 茅岩知道薛家良不好对付,就说:“总之,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薛家良说:“你呀,别把注意力放在我这,我说了,不反对也不支持。重要的是你和小双,虽然小双出生在山村,但她一直都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天资好,学习努力,从小学到高中,上的都是我们那里最好的学校,参加工作后就不用我说了,你该了解了,你只要没有抱着玩玩乡下姑娘的心理就行……” 茅岩一听就急了:“老薛,我茅岩是那样的人吗?” 薛家良赶忙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但我作为舅舅,有必要对你提出警告。” 中午,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龚法成和刘三没有参加,龚法成放了冯春的假,但他今天又有工作要做,就让刘三负责给他开车。 下午很晚的时候,白瑞德他们就回北京了,茅岩晚上还有加班任务。 回到自己的家,公然问薛家良:“你真的不反对双双跟茅岩来往?” 1271、男人不该轻言放弃 薛家良说:“这种事岂是我反对得了?我表态了,不支持,不反对。” 公然观察着薛家良的脸色,她觉得,没有他说得这么简单。 果然,薛家良晚上约见了郑清。 由于郑清晚上防汛值班,薛家良就来单位办公室找他。 看着曾经熟悉的办公室,薛家良很是感慨,他摸着自己使用过的办公桌,说道:“还是那个办公桌,你和德子都没换过?” 郑清笑着说:“从这个办公桌,走出个市长,谁舍得换呀?不但办公桌没换,您看这些柜子,还有这把转椅,都是您用过的,这个转椅经我手都修过两次了,但就是舍不得换,风水好啊,前后两任都高升了,我怎么也要沾沾福气呀。”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还迷信这个呀?” 郑清说:“不是迷信,是跟机关经费有关,以前谢书记把控得就严,现在机关交给老严管了,他把控得更严,桌椅板凳坏了先修后买,看大门的、搞卫生的,都当修理工使用,他们中间又有瓦工还有木工,一人多能。” 薛家良说:“这是咱们纪委的特色,清水衙门,过日子不节俭点不行啊。” “是的,给咱们的经费有限,而且人员有增多趋势,不勒紧腰带不行啊。” 郑清嘴里的严书记,是目前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主持纪委的日常工作,以前一直是谢敏的搭档,跟谢敏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郑清给薛家良沏了一杯咖啡,说道:“没有茶了,我只能给您喝这种超市买的普通咖啡。” 薛家良说:“这就很了不起了,我对茶、咖啡什么的没有要求,你就是给我抓把树叶子泡开水都行,只要有涩味我就认为是好茶。” 郑清笑了,对于吃喝,薛家良还真没有特别的嗜好。 他笑着说:“哥,您找我有事吗?” 薛家良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坐会吗?你小子,自打上次因为刘仁的案子匆匆见了一面后,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打,该不会因为我有个外甥女就跟我疏远了吧?” 郑清一听他这么说,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哥,看您说的,我哪是那样的人啊——” 薛家良盯着他问道:“那你是什么人?难道是个连女孩子都不敢追的窝囊废?” 郑清一愣,说道:“哥——不是......不是您说的那样,这事,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哪能不顾脸面死乞白赖呀,再说,人家有了更好的追求者。” “呦呵,连这么机密的事你都知道了?是德子告诉你的吧?” 郑清不好意思地说:“您就别管是谁说的了。” 薛家良说:“看来,我让德子这个混蛋耍了。” “为什么这样说?”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因为他比我更不希望看到茅岩和小双好上。” 郑清不解其意,说道:“不会吧?您和德子不希望亲上加亲吗?” 薛家良不高兴地说:“什么亲上加亲,我跟茅岩有什么亲戚关系?” 郑清说:“我就是这么一比喻。不过哥,听您的口气,您不喜欢茅岩?” 薛家良说:“谁说我不喜欢他,他是国家培养起来的军工工程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而且为人正派,性格温和,长得也好看,这样的人谁不喜欢?男女老少都喜欢……” 郑清不等薛家良说完,就补充道:“还有,家庭背景也好,咱连人家一个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薛家良说:“还有一点你也比不上人家,就是他敢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明明得知你也喜欢这个女孩子的情况下,仍然敢于追求,这一点比你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郑清低下头,搓着手说:“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放弃追求这个女孩子了,他才敢于去追求。” 薛家良用眼角偷瞄了他一眼,说道:“以男人的血性来分析,即便你不放弃,他也会去追求,谁这一辈子碰到中意的女孩都不太不容易,当然要逐鹿、绞杀一番,没有谁会轻言放弃的,除非……” “除非什么?” “窝、囊、废!” 这三个字,薛家良故意从嘴里一字一句地挤出。 郑清一听,眉毛立刻拧在一起,他虎视眈眈地看着薛家良,但很快,他的眉头就松开了,目光也温和下来,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哥,您这样不好吧?哪有亲舅舅破坏外甥女的幸福生活的?” 薛家良说:“的确没有亲舅舅破坏外甥女的幸福的,但我跟你说的意思是,外甥女直到现在都不没答应茅岩,你口中比你更好的人、还有你所谓的幸福生活,恰恰外甥女都没动心,难道你不认为你误会了我外甥女吗?” 郑清看着他,半天才说:“可是她拒绝我这是事实。” “她目前没接受茅岩的求爱也是事实。” “那……”郑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什么?如果你还喜欢你心目中的007,你就应该继续追求,不该轻言放弃,这才是男人!” “可是……” “可是什么?” 郑清抓了一下头发,说道:“可这是您的意思,小双不会跟您的意思一致。”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我自愧不如,哪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试呀?” “那好,以后我再管你叫窝囊废你不许恼。” “哥——您这是在逼我去丢丑。” “这怎么叫丢丑?哪个男人追自己喜欢的女人不使用一些手段?不丢丑你追得上吗?如果像你这样,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保持一贯的矜持,我敢说,你这辈子都讨不到自己喜欢的老婆,活该三十多岁还打光棍!我下来真该跟老谢提个建议,让你出去锻炼锻炼去了,再在纪委待下去,真的就混成老八股了。” 郑清笑了,说道:“老谢早就跟我谈过,说我这个性格最适合做纪委工作了,他舍不得放我出去,我也不想出去,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只适合做八股工作,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墨守成规。” “嗨——说你耳朵大你还扇乎起来了?” 1272、智商不在一个层面上 薛家良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个……我刚才说了,茅岩年轻有为,我很看好他,你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不希望你这么早就败下阵来,我希望你们俩能够公平竞争,当然,无论小双选择了你们俩谁,都得管我叫舅舅,这个是铁定的事实。” 郑清说:“那……您这番话会不会也跟茅岩说过?” 薛家良一听,差点破口大骂他不识好歹,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太过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他说:“我真没想到你变得这么蠢了,我忽然改变看法了,我忽然强烈地希望我外甥女不要看上你,哪怕看上个丑八怪都不要看上你,再见!” 说完,他起身就大步走出去。 回过神来的郑清赶紧追了出去:“哥,哥,你别走,再坐回……” “不坐了,咱俩的智商不在一个层次上,难怪小双......” “哥,你刺激我。” “我犯不上刺激你,因为你就是一团棉花糖,不知好歹!” 薛家良任由郑清在后面怎么说,他一言不发,而是大步流星地往出走,来到公然的吉普车旁,拉开车门就上了车,用力关上车门,点火、给油,车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巨大的冲力和吼声吓得郑清连忙往一边躲去。 车子快速驶出纪委大门口,把郑清孤零零地丢在一边。 薛家良从后视镜里看了郑清一眼,气哼哼地自言自语道:混蛋,你还真往窝囊废的方向发展啊! 回到家,龚法成的车停靠在院子外面,薛家良知道他们已经回来。 他停好车,进了屋子,屋子静悄悄的,客厅只开着一个壁灯,这是给他留的灯光。 他锁好房门,拉上窗帘,悄悄上了楼。 当他从二楼经过的时候,特意往龚法成和卜月梅的卧室看了看,就见房门紧闭,只是楼梯拐角处一个小壁灯亮着。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 公然和女儿躺在床上,正在给女儿喂奶,看见他进来了说道:“这么晚才回来?” 薛家良说:“是的,郑清值班,我去单位找他了,待得时间长了点。” 他说着,凑近女儿,刚要伸手拔拉女儿的小脸蛋,怕被公然打手,又缩了回来。 公然笑了,说道:“去洗洗吧。” 薛家良问道:“爸休息了?” “嗯,忙了一天,回来后腰有些不舒服,小卜同志给他做理疗,就再也没出屋子,估计是太累了。” 尽管曾耕田曾经主动提出辞职,但真的被辞职后,薛家良感到岳父还是为他的老战友有些惋惜,他的内心并不像他外表所表现的那样若无其事,相反,他似乎有了某种更深的担忧,这种担忧,他只在岳父的身上看到了,在曾耕田的身上并没有看到。 第二天一早,司机冯春就到了。 等薛家良下楼,龚法成已经吃完早饭,穿戴整齐,正要出去。 “爸,您还有出去?” 龚法成看见薛家良下来了,就说:“今天开省委班子会议。” 薛家良说:“怎么总是选在休息日开会?” 龚法成笑了一下,说道:“这是老岳的风格。” 薛家良说:“那您的腰……” “现在没事了,昨天做了做理疗,又给我敷上两贴膏药,好多了。” “总吹空调也不好,您还是带上一件外套合适。” “没事,只要他们不怕,我就不怕。”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往出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说:“那个,你在省里没其它事的话,今天也早点回单位吧,这几天连阴天,又是汛期,侯明生病,你还是回去好。”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听您的,今天回。” 本来薛家良也是打算今天回的。 龚法成还想说什么,他看了看表,还是走了出去。 卜月梅过来了,说道:“家良,你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吃?” 薛家良说:“待会吃吧。” 卜月梅说:“那好,我去早市,早饭都预备出来了,你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卜姨,我爸的腰……” 卜月梅不等他说完就说:“坐车累的,长时间开空调,有点着凉,昨天又是给他烤电又是敷膏药,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薛家良没再说什么。 卜月梅拿着两个兜子就要往出去。 薛家良说:“我吃完早饭就回去了,别买着我的菜了。” 卜月梅笑着说:“你回去我也不能少买,有人三天两头来咱家吃饭。” 薛家良知道她说的是曾耕田,就说:“家里的保姆不是白请了?” “吃不惯保姆做的饭,我估计连月底都到不了就得让保姆回家,老曾太个,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薛家良笑笑,送卜月梅出去后关上房门。 吃过早饭,薛家良辞别妻女,跟刘三踏上了回青州的路途。 半路,他问刘三:“昨天你跟姝姝的姥爷去哪儿了?” 刘三笑了笑,说道:“去北京了。” “去北京?” “是的。” “北京哪儿?” “西京宾馆。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说,三儿啊,对不住你了,中午你自便吧,我要跟个老朋友单独叙叙旧,你跟我们也吃不好。我说没关系,我就把我的手机号给了他,让他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中午就随便找了个饭店吃了饭。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开始往回走。” 薛家良不知道岳父去北京见了谁,他也不知道他北京有什么关系,平时也没听他提起过,但是他隐约感到,岳父这次去北京单独私会朋友,应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说来也巧,当他们快到青州的时候,意外接到了外甥女的电话。 薛家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想谁谁到”,就接通了电话:“你这个死丫头,你心里还有你这个舅舅呀,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话筒里传来薛双清脆的笑声,她说:“舅舅始终在我心里,但是不敢打扰你,怕耽误了市长的大事。” “贫嘴。” “贫嘴就对了,您老人家忘了,这可是咱家的优良传统。” “没正行,说,打电话干嘛?” 1273、变相下命令 薛双说:“不是我要给您打电话,是您外甥想跟您商量个事,可是他憷您不敢给您打电话,我就当了敢死队员,冒死替他打了这个电话,因为今天是周日,我想您可能休息。对了,忘了问舅妈和小表妹好吗?” 薛家良笑着说:“她们都好,我外甥找我啥事?” 薛双说:“让他跟你说,咦——人呢,他跑了,让我替他说,是这样……” 薛家良打断了外甥女的话,说道:“你先别说呢,你是回家了还是在北京你弟弟那儿?” “我和弟弟回家来了,今天是我爸爸生日。” “就因为给你爸爸过生日就请假回家了?” “当然不是,我们同事跟我换班倒休,她过段时间结婚,加上我自己的假期,我能在家呆五天。” “那你们俩我市里玩吧,正好我找你也有事。” 薛双说:“不行,弟弟明天一早就要走,要不这样,您要是不忙的话,回家来看看吧,咱们家变化太大了,我这次回来一看,比哪儿都美,你姐说你有半年不回家了,难道您就不想念家乡的水水水水?” 薛家良“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变相在给我下命令?” “息怒息怒,我哪敢给您下命令,我是在客观地分析这件事。” “你可是越来越贫了,小心嫁不出去。” “我愁的不是嫁,而是嫁给谁?” 薛家良说:“我估计,你这对象得我给你把关了……” “咱先不说这个,舅,您什么时候回来,最好带舅妈和小表妹一起回来。” 薛家良说:“我已经从省里出来了,晚上再说吧,现在汛期,单位忙。” “好,那我们等您。” 挂了外甥女的电话,刘三说道:“还说呢,我昨天夜里做梦,梦见枫树湾发大水了,水好大,那道大坝都快拦不住了。” “呸呸呸,邪梦!” 刘三“呵呵”笑着说:“不是邪梦,是好梦,老人都说,水是财,说明咱们要发财了。” “咱们发财就悬喽——” 刘三笑着说:“咱们发财有好多种可能,不一定跟您的职务挂钩。” “哦?那你说说都有什么可能?” “比如,我出门咣当栽个跟头,脑门磕了包,一看,地上有个金元宝,不就发财了?” “那还是别发财了,回头真把脑门磕漏了,就现在这个医药价格,一个金元宝未必够看病。” “哈哈。”刘三大笑,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买彩票中奖。” 薛家良知道刘三一直有买彩票的习惯,他不多买,两注,四块钱,原先在博阳的时候,跟罗锐一起买,那次两个人投的钱多,好几十,也没中。 薛家良说:“你可能当上美国总统,但不可能中大奖,这个概率为零。” 刘三说:“我知道,就当为福利事业做贡献了。” 薛家良回到青州,他给侯明打了个电话,这才得知,侯明回省城了。 他来到单位,查看了一下值班人员,还好,值班人员都在岗,又去了趟防汛指挥部,今天政府带班的领导是副市长李兴和民主副市长赵丽芬,市委是郭万林和曹运。 他在机关吃过饭后,叫来方洋,便驱车去平水视察防汛准备工作去了。 平水防汛的主要任务在枫树湾,娄朝晖带着值班人员,早就等在政府楼下。 薛家良下了车,一一跟他们握手,他认识的人不多了,大部分都是新面孔。 在会议室,娄朝晖简单汇报了一下防汛准备工作。薛家良也向他们通报了上级对防汛工作的指示,告诫在座的工作人员,要做好放大讯、抗大洪的准备工作,抢险物资必须到位,领导必须要24小时有人值班,险情来了,不能没人值班,无论是水库放水还是巡视人员发现险情,第一时间都是要通知政府部门,这种情况下绝不能领导不在岗。最后,薛家良在娄朝晖的陪同下,到枫树湾水利办事处实地察看。 本来薛家良来枫树湾就是公私兼备,视察完水利办事处后,薛家良让娄朝晖先回县里,他要回家看看。 娄朝晖便和政府的人回县里了。 薛家良带着刘三和方洋进了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外甥女和外甥薛孟早就站在门口迎接他。 看着长得跟他一般高的外甥,薛家良说:“又长高了?” 薛孟说:“早就不长了,该长皱纹了。” 薛家良一听,扬手就要打他。 大姐和姐夫张罗着让客人进屋。 方洋说:“我还是第一次来枫树湾呢,没想到这里的景色真美。” 刘三一听,就说道:“走,我领你参观一下这里的民宿和农家院。” 刘三和方洋就出来了,薛孟也跟了出来,哪知,薛孟被姐姐叫住,说道:“你就别去了,让刘哥他们去吧,你不是还有事要跟舅舅说吗?” 薛孟一听就站住了。 薛家良姐夫说道:“我带你们去参观吧。” 望着他们三人走出院子,薛家良说:“小孟,你先说,找我什么事。” 原来,外甥打工的这家公司老板不干了,他想让薛孟和两外两个人盘下这家公司,薛孟拿不定主意,说回家商量商量再说。 薛家良不同意,最近中关村这些小公司的日子都不好过,薛孟涉世不深,还不到独立创业的时候,即便想独立创业,也不一定非要接老板的盘,更不一定还在这个行业,创业路子很多。 听薛家良这样说,薛家荣一拍大腿,说道:“怎么样?我就说你舅舅不会同意的,村西头那家的小子,也说是在中关村倒腾电脑,开始那几年还真是赚钱,现在就不行了,赔钱了,我就说让你舅给你找个稳定工作,守家在地上班多好,非要往大城市里挤。” 薛孟说:“我舅给我安排不了工作,现在政府部门都是要考试的,我那水平,肯定考不上。再说了……” “再说什么?”薛家荣没好气地问道。 薛孟看了看薛家良,抿嘴一笑,没说话。 薛双说道:“我替你说了吧,再说舅舅不会为咱家的人私自开后门的,是不是?” 1274、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薛家良瞪了薛双一眼,说道:“就你精?”他又看着外甥说:“你刚才说得对,现在政府部门用人的确都是要参加全省统一考试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应届毕业生,你要是想上安稳班的话,我就给你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不一定非要报考公务员,各行各业每年都有招聘任务,银行、电力、电讯等部门,都是公开找聘的。你也可以上网留意一下咱们省有关这方面的讯息。” 薛孟说:“我不想上班挣死工资。” 薛家荣看着儿子快人快语地说道:“你想挣没数的钱,将来赔也是没数。” 薛家良说:“你妈说得是这个理。” 薛孟说:“我考虑考虑吧。” “好,等你想好了,把结果告诉我就行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有点事想单独跟小双谈谈。” 薛家荣一听,问道:“什么事还要单独谈?” 薛孟站起,冲妈妈做了个鬼脸,说道:“肯定是不希望咱们听见的事,走吧。” “我不走,难道有事你们还瞒着我?” 薛双走到妈妈跟前,拉起妈妈,说道:“既然不想让您听见,您就走吧,赶快给舅舅做饭去,半年才回来一次,不能让你弟弟饿着肚子。” 薛家荣说:“你们不想让我听的除非给你介绍对象,还能有什么?对了,家良,给你外甥女介绍个好对象吧,她要是在西北定了对象,那么远,我还不得想死!” 薛双推着妈妈往外走,说道:“你不是都让我起誓发愿不在那边找对象吗?别操心了,快去做饭吧。” 薛家良说:“姐,你别做着我的饭,我回县里吃,要做就做你们自己的。” “那我更要听听那么爷俩说什么了。” 她说着就要往回走。 薛家良一皱眉,说:“我跟孩子说几句私密话,你捣什么乱?你在这叽叽喳喳的我们什么话都说不了了,愿意听等我走了以后让小双告诉你。” 薛家荣知道弟弟的脾气,就说:“好好好,我走,你们说你们的。” 薛双见妈妈走出去了,就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说道:“舅,您有什么教诲尽管说。” 薛家良看着外甥女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如果抛开家庭背景,单从长相、工作、学历来说,薛双不逊茅岩,但是,正因为还有家庭着因素,就不能将各自的家庭排除在外。 他想了想说:“茅岩昨天回省城,特地找我谈了,就你们的事,征求我的意见。” 薛双一听,不再跟舅舅嬉皮笑脸,收起笑,认真地说道:“舅,我……们什么事呀?” “茅岩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还装糊涂?” 薛双尴尬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说了你们的事,难道不是你让他找的我吗?” “我不可能,你是我亲舅舅,我有事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让别人在中间当传话筒?” 薛家良缓和了语气,说道:“那就是我理解有误。小双,你跟舅舅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薛双没有不好意思,她率真地说道:“那倒没有,但我不讨厌他。” 薛家良听外甥女这样说就松了一口气。 薛双又问道:“舅,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薛家良直截了当地说道:“他说他爱你,如果我没意见的话,他接下来就会正式向你求爱。” 这下,姑娘的脸“腾”地就红了。 薛家良由此判断,茅岩和她之间,肯定谈论过这个话题,不然她不会脸红。 薛双扭捏了半天才说:“舅,其实……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 薛家良见外甥女终于不再伶牙俐齿,就说:“我没有任何想象,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薛双低下头,说道:“舅,我什么都没答应过他。” “我相信,说说你的理由。” “自从那次在北京认识他后,就见过他两次,还是他有事来西安办事,我送给他一个刮毛器,后来他来西安出差,特地来看我,也给我带了礼物,通电话都有数那么几次,主要是我有航班不方便。” 薛家良感觉外甥女避重就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又问道:“他公开向你表示了吗?” 薛双低下头,摆弄着手腕上的黑色发绳,羞羞答答地说道:“目前……还没……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他要是公开对你进行表白,你是准备接受呢还是拒绝?” 薛家良步步紧逼。 她仍然低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抬起头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刚才的伶牙俐齿都哪儿去了?” 薛双抬头看了舅舅一眼,脸又红了,嗫嚅着说道:“我没......仔细考虑过,你让我说什么?” 薛家良不信,面对追求者,她没考虑显然是在说谎:“你那么大的姑娘,明明知道有人喜欢你,要向你表白,你居然说没考虑,我信吗?” 薛双的脸又红了,这就进一步暴露了她内心。 薛双支支吾吾地说:“要说……一点都没考虑,也不真实,的确没仔细考虑过。”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这还像实话,那么我现在问你,假如现在我就是茅岩,我向你提出做男女朋友,你会怎么回答?” “咯咯。”薛双忍不住笑了,说道:“那我会毫不犹豫地、迫不及待地答应。” “什么?”薛家良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外甥女。 外甥女仍然在笑,她说:“吃惊了是吧,你想,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向女人求爱,我敢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回避,如果硬要保持矜持,那岂不错过人生的幸福时光了吗?” 薛家良眼一瞪,说道:“别调皮了,快说,要说实话,我就是茅岩。” “哈哈”薛双又是一阵大笑。 薛家良感觉外甥女笑得有些空虚,还有点虚张声势,就板起面孔,严肃地看着他。 薛双调皮地说:“舅,别这么比喻了,你不可能是他,如果你是他,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薛家良一听,进一步试探:“茅岩那么优秀?家境又好,你真的不动心?” 1275、他在天 我在地 薛双想了想说:“舅,如果说我一点不动心那是假话,茅岩很优秀,性格沉稳,为人低调、谦逊,而且跟女士相处很绅士,就是有一点,我不敢动心。” “哦?为什么?” 薛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起他的家庭,我会有压力。” 薛家良的心忽然一动,那一刻,他都想鼓励薛双去跟茅岩好。 薛双又说:“尽管我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我也是有些社会阅历的,有些事,我知道该不该做……”说到这里,薛双低下头,眼里有了某种忧虑。 薛家良心疼外甥女了,他忽然想放弃最初的想法,说道:“双,你不要因为他家是高干家庭出身就自卑,我跟你说,这些高干家庭不是一生下来就高干的,往回倒三辈儿都是农民出身,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大胆接受。” 薛双摇摇头。 “怎么了?你不是挺中意他的吗?” 薛双纠正道:“我是不敢中意他,中意和不敢中意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薛家良笑着说:“对,你说得对,那他要是死乞白赖追求你怎么办?你也不接受?” 薛双说:“凭他的学识和性格,他不会死乞白赖地去追求一个女孩的,他太知道自己该怎么保持风度了。” 薛家良一怔,没想到外甥女将茅岩看得这么透彻,细细想来,茅岩还真是这个性格,就因为他太绅士,太要面子,太顾忌别人,直到现在还单身。 “这说明他是个好男人,你为什么还有顾虑?” 薛双说:“他太完美了。” “完美的男人不好吗?” “好是好,正因为他太完美,我才感到他在天,我在地,而且……” 说到这里,薛双看了舅舅一眼。 “而且什么?话说连贯一点,别说一句我问一句的。”薛家良不耐烦地说道。 “而且……” 看得出,薛双在极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我感觉你们的关系有点混乱。” “我们……关系怎么混乱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 薛家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听茅岩说,他和德子舅舅都追求过舅妈,但都没有你魅力大,都被你打败了。” “你所谓的关系混乱指的就是这个。” 薛双没敢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这个茅岩,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回头我得骂骂他。” 薛双说:“是我套他说出来的,你千万别骂他,再说,这是事实,说明我舅舅有魅力,才让舅妈这样的才女看上。” 薛家良故作自豪地摸了摸下巴,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 “嗯,有这个原因,所以我不能再添乱了,如果再加上我这层关系,以后……万一有点什么事,舅舅不好摆布。” 薛家良看着薛双,半晌没说话。他没想到外甥女居然跟他顾虑的一样。 他叹了口气,说道:“双,你太让我意外了,我真没想到你不但是个懂事的聪明的丫头,还是个看问题很睿智的丫头,看来,我没好担心的了。” 薛双抬头看着舅舅,问道:“你担心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担心了、什么都不担心了。” 薛双说:“其实你最怕我跟茅岩好上对不对?” 薛家良刚要辩解,哪知,薛双用刚才薛家良的语气说道:“不许遮掩,实话实说。” 薛家良笑了,他没想到外甥女居然这么聪明,看透了他的内心,他说:“说实话,我是有点担心,我不担心茅岩,茅岩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如果单论个体说,他值得你爱,我的顾虑也是周围的关系和他的家庭,这一点你别怨舅舅自私。” 薛双说:“舅,我不怨你,我知道,虽然目前我们家没沾上你的光,但是我们都理解舅舅,不给舅舅找麻烦,妈妈说得好,表面上我们没有明显沾光,但实际上还是沾了你的光,第一,没人敢欺负我们,第二,爸爸的手艺被申遗,而且政府部门主动往外推销爸爸,爸爸接了不少修补高级瓷器的活儿,咱家开农家院,卫生防疫部门从不找咱家的麻烦,当然,咱家也自觉,从不给客人吃过期食品,更不敢给客人吃剩菜剩饭,妈妈说,不给你找事。” 薛家良说:“你说得没错,你妈开的这个农家院,还真从没找过我。” “我妈说,只要你不犯错误,当着这个官,咱家没人欺负就是沾光,她还说,有个女人,就是想让你这个官当得顺利,当得长久,主动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维护你,何况咱们自家人就更不能给你找事了。” 薛家良的心忽然一热,他动情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官更要好好地当下去,不然对不起这么多人对我的维护。” “是的,所以舅你可不要犯错误。”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这么一威胁我,我就更不敢犯错误了,对了,怎么话题转我身上了,现在是在说你。” 薛双双手一摊,说:“我都坦白了,没有任何隐瞒了。” 薛家良说:“舅舅感谢你,能在个人问题上想这么深,为了报答你,我要给你介绍个对象,这个人你见过,就是省纪委网络信息办公室主任,郑清。” 薛双乐了,说道:“怎么又是他呀?” 薛家良认真地说道:“必须是他,在你舅舅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比他更令我欣赏的人了。” 薛双笑着说:“舅舅,你欣赏的人为什么都是剩男?” “不是剩男,是大浪淘沙后沉淀下来的金子,无价之宝。” “咯咯。” “你笑什么?” 薛双止住笑,说道:“我笑你说的那个无价之宝,其实脸皮比女人还薄,自从上次过后,他再也没跟我联系,我心说,难道就这样把他得罪了?之前几乎天天给我发信息,跟我没话找话说,后来一条信息都没有了,上次我让茅岩将刮毛器带给他和德子舅舅,他收到礼物之后,才肯搭理我。” “哦?那后来呢?”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道。 薛双说:“后来就没后来了。” 1276、欣赏和喜欢是两码事 薛家良说:“其实,你刚才说的茅岩身上的那些优点,郑清身上都有,他非常努力、上进,而且心地善良,如果你顾忌茅岩的家庭,那他的家庭就是个普通的平民家庭,我非常看好他,虽然他不如茅岩的起点高,但是大学毕业后生活态度积极,工作努力,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走到今天,我很希望你能跟他走到一起,难道他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就因为他隐瞒了身份,你就一棍子把他打入冷宫了?” 薛双不好意思地说:“倒也不全是那样,他身上有一种犀利和神秘的东西,这一点很像舅舅你。” “这个……神秘我懂,形容一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言谈话语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郑清去西北执行任务,来去无踪,但这个‘犀利’我就不懂了。” 薛双说:“男人犀利,也是一种魅力,在舅舅身上就有,尤其是那次我遇到故意刁难我的乘客,他为我挺身而出,这一点我很欣赏。” “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犀利的字面解释有点不沾边,呵呵,是不是舅舅落伍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用词习惯?” 薛双笑了,说道:“其实,犀利也是一种性格,有这种性格的男人应该很有分寸,也很有原则性,我们老机长就是这样的人,平常不多言不多语,但谁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这么说,你还是有几分喜欢他的?”薛家良不失时机地问道。 “我欣赏,但和喜欢是两码事。” “但也不能说你讨厌他。” “那倒是,我不讨厌他。” “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答应他就是了。” 薛双说:“哪有那么简单?他心眼太小。” “他心眼怎么小了?” “您说呐,上次过后,他真的没再理我,不是心眼小是什么?” 薛家良感到,在外甥女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郑清的,不然,她就不会这么在意他的“小心眼”了。 “废话,你都拒绝人家了,凭什么人家上赶着理你,自讨没趣?要知道,在女孩子面前自讨没趣,是任何一个自尊的男人都认为是耻辱的事,其实,这正恰恰是他没有忘记你的表现,如果事后他还依然没心没肺地跟你联系,反而是不在乎你。有件事我不该对你讲,我们省组织副部长的女儿跟他在一个单位,也是本科毕业,人长得也好,也是高干家庭,非常喜欢他,主动追求他,但他却不为所动。” “为什么?” “跟你的想法一样,不想攀高门,更主要的是,他没看上那个姑娘,不想为了攀高枝而牺牲自己的爱情,他也是个爱情至上的理想主义者。” 薛双说:“是啊,高门不好混,我本来就是枫树湾的野山雀,攀不得高枝,一旦攀上高枝,就有可能摔下来。” 薛家良说:“没那么悲观,我这次来见你,就是想跟你说说小郑你们俩的事。” “是他让你跟我说的?” “不是,他也是个性格沉稳、低调的人,不会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一件案子也办不成了。” “舅,你就别为他说话了,你周围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考虑。”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喜欢行了吧?” “你刚才还说喜欢我这类型的,我周围的人,都是这个类型的人,这叫鱼找鱼虾找虾,懂吗?” 薛双捂着嘴咯咯笑出声。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是娄朝晖,娄朝晖说:“哥,别竟顾着在家叙亲情,我们哥几个可是眼巴巴等着您呐。” 薛家良一看,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市里,他一边往出走一边说:“好的,马上动身。” 走到门口,他站住了,回头看着外甥女,说道:“双,舅舅跟你说的这些,只是个建议,无论你怎样选择,舅舅都会祝福你,舅舅希望你按照自己的心愿去找对象。” 薛双看着他,使劲点点头。 等薛家良来到前院,就发现刘三和方洋还有薛孟,已经坐在餐桌上大快朵颐了,姐夫还在往桌上给他们端菜。 方洋一看市长出来了,就赶忙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鸡腿在啃。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管你们俩吃没吃饱,咱们也该走了。” 方洋一听,两口啃完鸡腿,到旁边洗了洗手,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道:“市长,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鸡肉,太香了。” 大姐手里拿过几个食品袋,说道:“这是咱自家养的鸡,当然香了,好多回头客就是奔着咱家的红焖鸡块来的。我给你们装上点,回家吃,他爸,去盛点新焖出来的。” 她说着,就摆上了几个餐盒。 方洋赶忙拦住,说道:“我平时都是吃食堂,我家不在市里,您要是装,就给刘师傅装,他媳妇怀宝宝了,正在馋肉。” 大姐一听,惊喜地问道:“三儿,是真的?” 刘三点点头。 “太好了,一般女人怀孩子都嫌弃荤腥,既然你媳妇想吃,我就给你多装点。” 刘三连忙说:“大姑,有几块就够,不能让她多吃,吃多了就够了。” 第二天,侯明没有回来,薛家良主持召开了政府办公会议,对当前政府各项工作和是新城建设项目再次进行了梳理和布置。 主管交通工作的副市长林金水提出,尽快定出国道翻修方案,力争在十一月底之前全线通车。 薛家良说:“咱们先研究出几个初步方案,到时一并提交常委会研究。” 会上,班子成员讨论了几种方案,白桦提出,将工程按段包给境内的各市县。 他这个提议得到薛家良赞同,其实,薛家良早就有此意,因为,省里就是沿袭国家有关部门的做法,将国道境内的维修工作交与地方,上行下效也是这个套数,为什么非要到了市里,就要与基层争利? 对于白桦的提议,薛家良表示赞同,但他没有当场表态,他想到了安康介绍来的汤总。 这个汤总就是奔着这个项目来的。 1277、第一次产生分歧 在会上,薛家良阐述了省和国家部门的做法,这就给林金水一个信号,果然,林金水当场就表态,他同意将工程按区域下派到国道途径的各市县,规定统一标准,有市里组织工程质检人员统一督查、统一验收。 然而,这个方案,在第三天侯明从省里回来,薛家良单独跟他汇报的时候,就被侯明否决了。 侯明主张由市里统一发包,可根据路段和工期分段发包,他提议,以青州市为中心,青州市以南、以北分两段发包。 薛家良沉吟了片刻,第一次对侯明作出的决定表示了不同意见,他说:“我还是倾向于交给各县市干,由市里统一管理、统一检测、统一验收,这样,不但咱们能缓解眼前繁忙的工作压力,还能调动基层的积极性,自从基层听到这个消息后,这段时间就没断了打听情况,从他们兴奋的反应来看,他们希望承揽境内的修路工程,并且多次和我还有其他政府领导申请这事,有的还直接递交了书面申请。另外,这么庞大的工程,工期又比较紧,如果立刻开工,前期费用政府是要垫资的,如果等各种手续完备上级拨款再开工,显然工期就要耽误,所以,我认为把工程分下去,由各县财政分而垫资……” 不等他说完,侯明就皱着眉头说道:“好了,这个事今天先不上会,等咱俩达成共识后再上会研究。” 常委会讨论研究了大大小小七八件事,唯独修路这件事没有上会讨论,几名常委副市长不免私下犯嘀咕。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林金水。 刚一散会,他就尾随着薛家良进了办公室,说道:“市长,什么意思,今天怎么没讨论修路的事?” 薛家良早就知道会有人嘀咕这事,而最有可能直接发问的就是林金水,因为他分管交通工作。 他淡淡笑了一下说:“等方案成熟自然会上会的。” 林金水不解地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眼下过一天就少一天。” 薛家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说道:“你赶紧安排新城的事,提前召开一次评标委会议,做好评标的一切准备工作,下午跟我去城建局开调度会。” 令薛家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连几天,薛家良在头上班的时候都要到侯明办公室报道,薛家良几次想跟侯明说公路工程的事,都被侯明用其它的事情打断了。 至此,薛家良清楚地认识到,侯明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妥协,他不妥协,就意味着薛家良妥协,因为必须有一人要妥协。 到底谁会妥协呢? 这天下午头下班,林金水正在办公室和副市长李兴商量工作,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他一抬头,就见祝建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林金水不由得一皱眉头,他已经很长时间不跟祝建生单独相处了,以前如果需要见面,都是彼此互相通电话,约个地点,到外面单独私会,很少出现在彼此的办公室里。 眼下,他不经敲门,甚至不经秘书传递消息就堂而皇之地突然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这让林金水很反感。 他没有跟祝建生打招呼,而是对李兴说:“李市长,这件事咱们先研究到这儿,明天咱们一块去跟薛市长汇报。” 李兴点点头,合上笔记本,起身跟祝建生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林金水也站起身,他没有招呼祝建生坐,而是直接进了卫生间。 对于林金水的冷淡,祝建生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他并不生气,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林金水从卫生间出来。 林金水从卫生间出来后,拿起水杯,给祝建生倒了一杯白水,然后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说道:“祝书记突然大驾光临,有什么指示吗?” 祝建生端起那杯白开水看着,他没有喝的欲望,意味深长地说道:“怎么,有段时间不单独相会,林市长说话的口气都生疏了,就像这杯白开水,淡而无味。” 林金水说:“我知道你喜欢喝功夫茶,可我是个粗人,一直不会泡功夫茶,这你是了解的,与其给你一杯不见功夫的茶,不如让你喝杯白开水。” “远了,这话说远了——” 祝建生放下那杯白开水,感慨着说道。 林金水说:“你、我各为其主,工作上的事联系得本来就少,这段时间政府工作又很忙,前段时间拆违,现在又是新城建设等等,忙得我焦头烂额,所以就没有时间单独跟祝书记汇报思想和工作了。” 祝建生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说道:“是啊,你忙着烧薛家良的灶,向薛家良和侯明靠近,哪有时间搭理我?再说,我本来就是被侯明冷落的边缘人,不受他待见,谁放着旗杆不扶来扶井绳?人,在社会变革期间,人,都有自保的本能,我不怪任何人。” 林金水靠在沙发上说道:“祝书记这话就严重了,连社会变革这样的词都抬出来了,只是金水不才,看不出有什么重大变化。” 祝建生说:“老弟你就别给我挖坑了,我就是一比喻,其实我所谓的变革,指的就是青州的官场形势,薛家良来到青州,对于侯明来说是如虎添翼,我们以前就没扳倒侯明,现在就更难……” 林金水打断祝建生的话,严肃地说道:“祝书记,你在说什么?”这话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口,再次关紧了房门。 祝建生见林金水紧张的表情,“哈哈”大笑,说道:“金水啊,那段历史你别回避,以前,我们琢磨最多的就是想方设法抓侯明的小辫子,你难道不承认吗?” 林金水生气地坐下来,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祝建生说:“你看你,吓成那样,我们不就是背后说了侯明一些坏话,给他工作摆摆道、制造一些小困难而已,大的举动我们什么都没做,你怕什么呀?” 林金水看出来了,这个昔日的“盟友”,是成心把他往他的那条船上拉,他赌气不再说话。 1278、龚法成被调走 祝建生看出林金水的心思,就赶紧解释道:“我说的那都是过去,这些不足以治我们的罪,你不用担心,再说有些事都是你知我知的事,你不说我不说,就是神鬼都无法知道。” 林金水平静了一下说道:“我不知你为什么要翻腾这些旧事,我承认过去我是对侯明不瞒,甚至看不惯,背后没少说他的坏话,但你别忘了,皇上背后还有人骂呢,何况咱们普通人?再说,一个班子,不可能是一个声音,这很正常。” 祝建生冷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没说不正常,过去是这样,随着形势的改变,你我不是也都转变观念了吗?比如说你,一个劲地烧薛家良的热灶,我呢,也与时俱进,主动配合书记的工作,人吗,明哲保身是必须的。” 林金水看了看表,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改天再唠,我晚上在招待所跟薛市长一起有个接待任务。” 祝建生听他这么说,就知趣地站起来,说道:“好吧,你先去忙。” 他说着就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了想又回过身,看着林金水说:“我听说在修路方案上,侯明和薛家良产生了分歧,是吗?” 林金水就是一怔,他说:“我不清楚,这件事还没有上会。” “早该上会却不上会研究,这就是说明咱们的一二把手意见不统一,另外,你也要多长几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眼下这天气,说变就变。” 他说完这话就走了出去。 望着祝建生走出去的背影,林金水陷入沉思,他在想着祝建生最后那句话,凭他对祝建生的了解,这个人每说一句话都是有意味的,他指的绝不单纯是天气问题。 这天,薛家良再次提前到了单位,他照例来到侯明的办公室,因为侯明也有早到的习惯。 侯明这次看到薛家良后,却意外地提起公路翻修这件事。他说:“家良啊,对于公路翻修工程,你们政府先开个会,拿出一个最后方案,然后提交常委会研究讨论,我今天要回省城,你嫂子不放心,非要我回省城做手术复查,你说不就一块息肉吗?另外我又是在地方医院做的手术,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薛家良无奈地笑笑,本来他上次已经将政府办公会研究的方案跟侯明汇报了,但他为什么还要让政府继续研究拿出方案,显然,侯明是不满意上次那个方案的。 本来他今天来见侯明,也是憋着劲儿要跟侯明就修路工程的事彻底说开,明确方案,时间不等人。 既然侯明提出要回省城做手术复查,薛家良便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模棱两可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再研究一下。” 他说着就要往出走。 侯明叫住了他,说道:“家良,最近跟家里联系着吗?” 薛家良一怔,说道:“是的,尽管回不去,但每天都会打电话的。” “跟龚书记联系着吗?” 薛家良不知他为什么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说:“没有单独跟他说话。” 薛家良后来想,自己这话说得也很艺术,虽然他不知侯明问这话是何目的,但他这样说给自己留的余地很大。 谜底在当天下午就揭晓了,那就是龚法成被调离。 这个消息不是公然也不是卜月梅更不是龚法成告诉他的,而是郑清。 郑清等他接通电话后直接说道:“哥,我刚听说,这事太突然了!” 薛家良以为是他跟外甥女联系上了,就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事突然了?” 郑清就是一愣,随后问道:“您……没听说?” 薛家良料定不是他跟外甥女的事,就问道:“我听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听说?” “啊?不会吧?龚书记调走的事,您难道没听说?” 薛家良一听,心立刻悬了起来:“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郑清说:“我也是刚听严书记说的,他刚开完会回来,说龚书记调走了。” “真的?我什么都没听说,你挂了电话,我马上问问。” 不等郑清回答,薛家良就挂了他的电话。 他低头就要拨电话,这时就听刘三说道:“叔,冷静冷静再打电话。” 薛家良看了刘三一眼,本来他是去大桥工地视察回来,顺路想去张钊工厂看看,一来是他听说柳心怡回来了,二来是想看看阳阳跟宋玉卿学琴的事,没想到,半路上就接到了这样的电话。 听到刘三的提醒,他果然没有立刻打电话,而是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一会。 他不明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他?他忽然想起早上侯明问他的那句话:家良,最近跟龚书记联系着吗?难道,侯明早上就听到消息了?所以他才这样问自己?那么,如果岳父真的被调走,是不是侯明认为自己故意不跟他说? 他又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拨通了卜月梅的电话。 哪知,卜月梅却挂了他的电话。 他至此明白了,郑清传递的消息是准确的。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卜月梅给他回了电话:“家良,刚才我这里有人,现在没事了,你说吧?” “卜姨,我听说爸爸要调走是真的吗?” “是的,今天下午宣布的,岭西省委副书记。” “怎……怎么我一点都没……没听说呀?”薛家良的口气里有了委屈。 卜月梅说:“你爸特意嘱咐我和小然,不让提前告诉你。” “他提前知道吗?” “知道。”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家良,他这样做也是用心良苦,他是想,让你独立面对他调走的现实,不想提前告诉你,就怕你心不在焉,他这是有意历练你。” 薛家良的心一热,此时,他才感到,他是那么地依赖龚法成,以前没觉得,此时此刻,他知道他有多么得离不开他! 他有些哽咽,说道:“卜姨,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 “我……我马上回家……”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1279、叮嘱 卜月梅也有些伤感,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家良,你爸特地嘱咐我,不让你回来,你就是晚上回来,他也顾不上跟你说话,他明天去报道,今天晚上省委一班人给他践行,另外,单位上有些事也需要安排,你回来没用。你们爷俩可以通电话,另外,他还让我嘱咐你,让你不要慌,干好自己的事,他说这是正常调动,让你沉住气,管好自己的嘴,特别是在他调离的这个问题上,千万不要出什么出格的话。你爸调走,我省去了一个人的日常家务,会更有时间照顾她们娘俩,所以你安心工作,近两天不要回家,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这都是他让我嘱咐你的话。” 薛家良举着电话的手就有些颤抖,他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不回了……不回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他的嗓子有些涨疼,就把脸扭向了窗外。 这时,刘三已经将车开进了张钊工厂的大门口,他开得很慢,见薛家良挂了电话,问道:“叔,咱们是回单位还是进去?” 薛家良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回单位吧,改天再来。” 刘三这才踩下油门,车子加速向前驶去,张钊的工厂顷刻就被甩在了后面。 车子驶进单位大门口,薛家良下车走进单位大厅的时候,接到了白瑞德的电话。 他故意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呦呵,老朋友,好久不联系了,你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白瑞德说:“家良,龚叔叔的事我听说了……” “什么,你想找我喝酒?对不起,我最近实在太忙了,天气也太热,调动不起来酒兴来,什么?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管不起你酒,哈哈,好,我等你,一醉方休……” 白瑞德知道薛家良在装疯卖傻,肯定有他的目的,就也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配合着他。 薛家良举着电话,一直走出电梯,他在走廊嘻嘻哈哈的说话声,传到了每一扇门里的人的耳朵里。 方洋老早就听到了薛家良打电话的声音,他走出办公室,给他打开房门,在门口外恭候他。 薛家良进了屋,轻轻关上房门,方洋见他一直在笑呵呵地讲着电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好打扰他,就将房门给他带上,然后坐回自己的位子,眼睛却不时地瞄着市长的门口。 薛家良坐在办公桌后面,这才认真地说:“德子,我回办公室了,你是怎么听说的?” 白瑞德知道薛家良进入了安全空间,说道:“我能听谁说,老爹呗。” “我也是刚知道,没人跟我说,还是郑清打电话告诉我的。” “你提前不知道?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别说提前,直到现在家里也没人主动告诉我,我听小郑说了后,才给卜姨打电话。” 白瑞德说:“然子也没告诉你?” “没有。” “哦,可能怕你着急。家良,你说老岳是不是想赶尽杀绝搞清君侧呀?” 薛家良呵斥道:“什么赶尽杀绝,这话不许跟别人说!” “当然不能跟外人说了,我这不是跟你发发牢骚吗?” 薛家良忽然问道:“你老泰山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就说让我抽空回家看看去,他说话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薛家良问道:“你因何断定是老岳搞的鬼?” “这不明摆着吗?先是我爸,后是龚叔,我看呀,兴许下一个就是谢叔了。” 薛家良说:“这些人都是抱着他干的,他为什么要清君侧?” 白瑞德说:“看来有些话龚叔还真是没跟你说。” 薛家良说:“他真的什么都没说,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所以感到非常突然。” “这我信,他是在保护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瑞德说:“我听说,龚叔曾经就高价厨师问题、工程问题和人事提拔问题,曾经跟老岳的意见不一致,尤其是那个高价厨师问题,他曾经很委婉地向老岳提出过建议,实际上,这个高价厨师,并不是大家的厨师,是他一个人的厨师,有一次我爸也曾就这个厨师问题说过风凉话。” “这个我知道。” 白瑞德又说:“另外,我听说在上次调整市级干部中,龚叔对他提拔上来的人有些不同意见,有的明显就是带病提拔,就这个问题曾经跟他私下交流过,有的他采纳了龚叔的建议,有的就没采纳,照样提拔。我想,可能就是因为我爸和龚叔对他的某些做法,没有阿谀逢迎,而是坚持原则,提出意见和建议,所以他就视这两位刚正不阿的老同志为眼中钉,才如此快速地把他们清除,为日后他为所欲为扫清障碍……” 白瑞德还在忿忿不平地说着,关于人事问题上的分歧,薛家良还真没听说过,龚法成也从未在他面前说过有损于岳红军形象的话,倒是在青州新城建设问题上,龚法成反复嘱咐薛家良要坚持原则、洁身自好,不该染指的绝对不能染指。 看来,他这样嘱咐他,是已经预见到岳红军不会容忍他太久,所以才反复嘱咐薛家良在工作上和新城建设方面不可触碰红线。 原来,岳父早就预料到有调走的那一天,看来,上次他让刘三跟着去北京拜见什么人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但这所有的一切,他却不跟薛家良说,无疑是在保护他,因为,侯明在当初往回要薛家良的时候,龚法成是持不完全赞同态度的。 他忽然想起卜月梅说侯明有一段时间听说茅玉成要走,就总是往沈省长家跑,而且是越过他家。难道,岳父不提前跟他说,是怕他在侯明面前表现出什么,以免落人口实?要知道,岳父对他的了解,是深入骨髓和细胞中去的,他在岳父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挂了白瑞德电话,他在屋里来回踱着脚步,到目前为止,除去郑清和白瑞德跟他沟通了这事,还没有其他人的电话打进来,就连侯明也没有。 1280、不太正常的调动 也许,包括侯明在内的人,谁都不会认为薛家良提前不知道岳父调走的事,所以,大家可能也是有意回避跟他谈论这件事,以免被他误解。 尽管龚法成让卜月梅嘱咐他,不让他回家给他送行,他还是决定回去,哪怕岳父没时间搭理他,他也要回去,毕竟,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在家。 想到这里,薛家良的犟劲儿上来了,他直接拨通了岳父的电话,不管他方便不方便,他也要打这个电话。 他比较幸运,龚法成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说道:“家良,有事?” 不知为什么,听到龚法成这温和的、波澜不惊的语气,薛家良忽然鼻子一酸,眼睛就有些发胀,他嗓音低沉着说道:“爸,我都听说了,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回家,给您送行……” 龚法成说道:“不要回来,你安心工作,我报道后过几天就回来,那时,咱爷俩再好好聊。” “可是……您要走,我怎么能不回去见您一面……”薛家良有些说不下去。 龚法成说:“自家人,不用搞这些,家良,我这次调动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你要谨言慎行,在我这件事上,不可以发牢骚,一句消极的话都不要说。” “嗯,我知道。” 龚法成又说:“没有我,你今后做任何事可能都不会那么顺利,甚至有可能遭到不公平待遇,还有可能被闲挂起来,甚至打入冷宫,这都有可能,但你要记住,这是正常的官场现象,因为之前你得到的太多、走得太顺,从公平的角度看,你也该受一些挫折了,这样很好,能让你独立思考,砥砺前行,真正成长。还有,你需切记:不入圈子,不发牢骚,踏实做事,干净做人,保持现状,这算我对你的临别赠言。” 干净做人,这句话熟悉的临别赠言,让他想起十多年前,他受赵志华案的牵连,被关在小黑屋里受审七天七夜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认识龚法成,当他被解除调查、恢复自由时,他跟龚法成临别时有过一番唇枪舌剑,他发泄了自己的不满,也受到了龚法成的警告,说除非你干干净净做人,否则的话,犯到我手里,绝不会轻饶! 虽然薛家良不服,虽然龚法成高压,然而,他们彼此是那样的欣赏,这才有了后来的交情…… 不入圈子,不发牢骚,踏实做事,干净做人,保持现状。短短20个字,道尽龚法成的一片舐犊之情,也是薛家良应对眼前处境的锦囊妙计,龚法成已经料到他的调离,或多或少地都会影响到薛家良,因为,那些对他敢怒不敢言的人,那些连做梦都想抓到他把柄而无果的人,极有可能拿薛家良开刀,所以,他才这样语重心长的嘱咐他。 薛家良哽咽着说:“好的爸,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小然和孩子你放心,我走后暂时有小梅照顾她们,你晚上能回家就尽量回家,家里的一切事情,等我在那边踏实后再做打算。” 岳父这话他理解,随着龚法成的调走,他在省委大院的家、卜月梅是否随调,这些都是问题,都要等他回来再说。 薛家良说道:“好的爸,那我明天晚上再回去,爸,家良祝您一路顺风、平安。” “好,有事随时打电话,我挂了,还有事。” “好,再见爸。” 挂了龚法成的电话,薛家良久久不能平静,虽然龚法成不让他回家,但是他的心早就飞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给妻子公然打了电话,公然接通电话后说道:“薛市长,有什么指示?” 要在平时,他可能会跟她逗上几句,但今天没有心情。 “然子,爸调走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公然一听,语调就黯淡下来,说道:“哦,是这个呀,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是爸爸不让,怕你过早知道影响情绪。” 从龚法成这么在意他的表现来看,薛家良认定,这是一次不太正常的调动,本来,龚法成的年岁不小了,离退休还有四年左右的时间,按正常情况,他这个年纪,下一步就该去人大或者政协过渡了,原先他还想,岳父有可能去接任曾耕田的班,过渡几年后退休。但眼下突然将他调到外省,确实有点反常。 “我又不是初入茅庐,即使有情绪,也不可能写在脸上的。” 公然说:“我也是这么跟爸爸说的,但是没办法,他还是勒令不让告诉你,我只能服从命令。” “爸爸提前知道他要走吗?” 公然说:“我听爸爸的口气,他似乎预料到了,早在曾叔叔被辞职,他就有所预料,只是他从来不说而已。” 薛家良又问道:“卜姨也没说过什么吗?” 公然说:“卜姨是爸爸的忠实信徒,爸爸不让她做的事、说的话,她是不会做不会说的。” “嗯,她会随着爸爸一块调过去吗?” “目前他们谁都没谈论这事,不过我今天跟卜姨说,让她跟爸爸调过去,毕竟爸爸年岁大了,突然调到外地,没人照顾怎么能行?” “卜姨怎么说?” “她说听爸爸的,爸爸让她跟着,他就跟着,爸爸说让她在家照顾咱们,她就留在家里照顾咱们。” “然子,你跟爸爸说,让卜姨跟他过去,他老人家一人在外,需要有人照顾,他们走后,你就来我这,省委的家属房早晚都是要退出去的。” “这些爸爸还没说,他说等过几天他在那边踏实了再回来说这些事。” “好吧,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有可能你很快就会离开从小就生活的地方……”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公然突然就哽咽了,说道:“老薛,不许你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然子,既然爸爸不让我回去,那我明天晚上再回吧。” “嗯……”公然的声音里有了嘶哑。 “那挂了吧,有事想着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薛家良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说那句话,引出妻子的伤感。 1281、冷清中的一丝暖意 很奇怪,平时在头下班的时候,是他最忙的时候,这会,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电话也顿时清静不少。 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人情冷暖,他在十年前就体会到了,人们敬重他的,不光是他手里的权力的,还有他背后的靠山,现在,他背后的靠山没有了,光有市长的权力,不足以让同级别的官员对他敬重有加,甚至有的同僚还担心被站队、被划线,眼前这么敏感时刻,他相信大家有事没事都不会来找他汇报工作了。 他这样想着,突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薛家良怔了一下,他快速坐回办公桌后的座位上,打开文件夹,做出正在看文件的样子,直到第二声敲门声响起,他才不慌不忙地喊道:“进来。” 进来的是藏信,后面还跟着方洋。 目前,也就是他们两个人敢接近自己,因为是直属工作关系,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他这一队里的人。 藏信看着他,笑呵呵地说:“今天晚上回家吗?” 薛家良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不回。” 藏信说:“那我让食堂单包点家常馅的饺子。” 薛家良笑了,说:“这么热的天还吃饺子?” 藏信说:“热天还有吃火锅的呢。” 薛家良想了想说:“不了,我晚上去张钊那儿,你们下班都回家吧,难得今天不加班。”他说完,又低头看文件。 方洋说:“我没家,我不用回,陪您吃饺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没家,也要抓紧考虑一下成家的问题了,有个朋友就说我,为什么你周围的人都大龄男青年,都很晚才结婚,我跟她说,这叫鱼找鱼虾找虾。” “哈哈。”两个人都笑了。 藏信说:“方洋的对象差不多了,说起来您应该认识。” “认识?谁?” 藏信刚要说,方洋赶忙拦住,说道:“这个……我下来单独跟您汇报。” 薛家良笑了,说道:“目前是不是处于保密状态?” 方洋摸了摸脑袋,说道:“主要是人家还没有最后答应我,还在努力中。” “需要我给你烧把火吗?”薛家良说道。 方洋不好意思地说:“别,回头您一出面,再烧糊了。” “怎么我一出面就能烧糊?”薛家良有些不解。 方洋说:“您想啊,好像我把市长抬出来增加我的分量似的。” 藏信说:“如果市长在姑娘面前表扬你两句,说不定这事就成了。” 薛家良说:“没关系,我在这摆着呢,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就出面,帮你追女孩子。” 藏信大笑。 薛家良说:“我这话可别往出传,让别人听到不好,一个堂堂市长,帮秘书追女朋友?” 藏信说:“这话变个说法就不一样了,不是帮秘书追女朋友,是给秘书介绍女朋友。” 薛家良笑着说:“还是我们的笔杆子厉害。” 藏信一听,赶忙说道:“您是大笔杆子,在您面前我是班门弄斧了。如果您晚上有安排,我就不让食堂包饺子了。” 薛家良说:“没安排也不包饺子,太麻烦,你们没事就下班吧,我把这几份文件看完再说,对了,侯书记回来了吗?” “没有,刚才我听海生说,好几个人找他,马天田和小孔也在找他,打他电话关机。” 薛家良没说什么,领导的私人电话不方便的时候关机很正常,工作电话大多时间在秘书和司机手里。 “林市长走了吗?” “走了,跟祝书记一块走的。” 薛家良说:“好吧,你们下班吧,今天难得清闲。” 方洋说:“侯书记不在,好多工作进行不下去,都会比较清闲。” 听他这么说,藏信就瞪了他一眼,方洋自知说走了嘴,脸就红了。 薛家良说:“正常,我手里就压着两三件事,形成不了决案,只能等。” 这是薛家良第一次在下属说这样的话,尽管是事实,但也流露出一丝抱怨的成分。 藏信说道:“最近事都赶一块了,先是他住院,后是龚书记调走,势必会分散他的精力,对了,您怎么不回家给龚书记送行?”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说道:“你们可能都不相信,我知道他调走的消息到现在不超过两个小时,兴许比你们知道的还晚。” 藏信和方洋都张大了嘴: 薛家良又说:“如果不是朋友给我打电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也没人跟我说。” 藏信说:“我还以为您前好几天就知道了呢?”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别人,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才挂了家里的电话,我埋怨她们,他老人家不跟我说,怎么你们也不跟我说,原来,家里人提前也不知道。” 藏信说:“龚书记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果然家教不一般。” 薛家良说:“是啊,所以你说让我回去给他送行,我刚才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自家人搞那些没用,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送行。” 藏信再次感慨地说道:“清、正、廉、洁,这四个字,他老人家全占了,而且名至实归。” 这时,藏信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静静听了一会,最后说:“知道了,先放那儿吧。” 挂了电话,藏信说:“是警卫室打来的,说有个老头,给您送了两箱鲜桃,还有一篮子土鸡蛋,也没留下姓名就走了。” 薛家良一听就笑了,说:“我知道是谁,你给警卫室打电话,让他们把桃子搬上来,咱们大家尝尝?” 藏信说:“别麻烦了,您不是去张总家吗?正好带上。” 薛家良点点头,没再坚持。 薛家良来到张钊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张钊出门,他要去接学琴的阳阳。 刘三下了车,他从张钊手里拿过他车的钥匙,说道:“我去接吧。”说着,就开车走了。 薛家良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箱桃子。头来的时候,薛家良让刘三将鸡蛋和桃子送回家,说是给刘云补充营养。 刘三收下桃子,但却将那一篮子鸡蛋放回薛家良家的冰箱,因为刘云家不缺土鸡蛋吃,等薛家良回省城的时候让他带回家。 1282、有人要搞刺杀 见到柳心怡的时候,薛家良感到她的病情明显好转,能主动冲他微笑,也能主动表达意愿。 当她看见那排列整齐的歪嘴桃子时,立刻眉开眼笑,跟张钊要过手机,对着这一箱漂亮的水蜜桃,不停地按动快门。 由于张钊提前知道薛家良他们要来,没让保姆下班,让她帮助做好饭菜再下班。 张钊陪薛家良坐下,问道:“龚书记调走了,你怎么不回家?” 薛家良就是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张钊说:“我听开发区的领导说的。” 薛家良嘟囔了一句:“他们消息倒灵通!” 张钊说:“往往下边的人关注上边的人事动态,比关注同级别的还热衷。” 薛家良说:“不瞒你说,到现在为止,我知道这个消息不超过三个小时,本来下午从大桥工地回来,想去你们厂看看,看看你家装修得怎么样了,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才知道他老人家要调走。” 张钊吃惊地“哦”了一声,随后说道:“龚书记是个有性格的领导,他这样做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你。” “我理解,舐犊之情,但也不该让我最后一个知道啊,不但如此,还不让我回家给他送行。” 张钊说:“如今,这样纯粹的干部不多了。龚书记调走,你也要做好被冷落的准备,可能有些人就不会跟你走那么近了。”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我跟任何人不近也不远,除非跟侯书记走得近点,因为他曾经是我的老领导,而且又主动把我从安平要到青州,其他人都是想方设法跟我走近,没有一个我想走近的人,我的职务告诫我,也不能跟别人走太近。” 张钊点点头,他知道薛家良是个明白的人,他跟他说这些,也是想起到一个提醒的作用,因为他能想到的,薛家良可能早就想到并且做到了。 “知道谁接替龚书记吗?” “目前不知,有可能是外调,如果我是一把,我也会从外面调一个言听计从的帮手过来。”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薛家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阳阳学琴的事:“阳阳的钢琴学得怎么样了?” 张钊一笑,说道:“先培养兴趣,宋教授也说,有好多学琴的孩子都是一时冲动,未必能坚持下来,像卢子平那样踏实的孩子的确不多。” 薛家良在心里说,卢子平不敢不坚持,因为他有一个执著的妈妈。 张钊又说:“平平现在成了阳阳崇拜的偶像了,不但学琴模仿他,现在就连吃饭走路都在模仿他,天天甩着胳膊走路,嘴里也是哥哥长哥哥短的。” “哈哈,这小子,这么快就被别人吸引了。” 张钊说:“我见过卢子平,的确是一个很有出息的少年,不但琴弹得好,而且学习成绩也很好,有礼貌,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孩子。” 薛家良点点头,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薛家良在张钊家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晚上。 回到市委家属院,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望着天花板,想着今后有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和麻烦,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又怕太晚,就给公然发了个信息。 可能公然睡着了,半天不见她回信,他就闭上了眼睛。 半夜,他突然被噩梦惊醒,他梦见有人要在龚法成离开的路上刺杀龚法成,龚法成得到情报后,半路换乘一辆渣土车,满以为这辆渣土车是安全的,谁知,渣土车的司机就是一个杀手,半路突然停车,举起榔头,冲着龚法成脑袋砸去…… 他吓得突然抬起一条腿,下意识地往出踢去,就这一个动作,就把他惊醒了。 醒来后,他的右腿,仍然伸向空中,呈攻击状态。 他惊出一身冷汗,慢慢将腿放下,大口喘着气。 平静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公然还没回信息,就打开手机,看见她已经回了信息:爸刚回来了,曾叔来了,他们在底下谈话呢。 薛家良看了看她回复信息的时间,将近12点钟。眼下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想给公然打电话,又怕惊醒孩子,就回道:我有事跟你说,你给我打。 过了一会,公然给他打过来,小声说道:“什么事啊,都过半夜了。” “然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要刺杀爸爸,你务必让他走时当心。” 公然说:“好,我会告诉他的,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有点。” “放心,没事的,小冯回来了。” “小冯?他去哪儿了?” “她前几天调走了,调到省高管局工作,明天由他送爸爸去北京机场跟中组部的人汇合。” 薛家良“哦”了一声,看来,岳父的确是提前知道他要调走的事实,所以才将司机安排好。 岳父心思缜密,行事低调,为官清廉,的确是他人生的榜样。 薛家良再次嘱咐,说道:“然子,你明天替我送送爸爸。” 公然说:“我送不了,他一早要先去单位,我总不能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吧。” “然子,你听我,我不管你是当尾巴还是当保镖,你明天必须跟着爸爸,送他到高速路第二个服务区再回来,要不我马上回去,我去送。” 公然一听,赶忙说道:“别,既然爸爸不让你回,你就别回,我听你的,明天就当一回他的尾巴,我要送,就不送到什么第几个服务区,我一直尾随着他,送他出省界,看着他顺利进京,你说行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谁管孩子?” “卜姨,白姨,都可以照看,现在女儿学乖了,抗饿的时间长了,憋尿的时间也长了。” “好,明天随时跟我联系。” 一直到天亮,薛家良几乎未眠。 他担心的刺杀事件没有发生,倒是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二天,省委家属院,龚法成家。 天刚亮,公然就起床了,她梳洗完毕后,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就悄悄下了楼,来到二楼,就见卧室的门已经打开,传来父亲和卜月梅说话的声音。 1283、三人密谋 公然没有停留,她继续下楼,来到一楼,同是军人出身的冯春,也已经起床,他已经将家里的楼梯擦干净,正在拖地。 公然问道:“今天你去送爸爸?” 冯春一边拖地一边说:“是的,别人送我不放心。” “几点走?” “八点半,省委大院有个欢送仪式,估计八点半能上路。” 公然“哦”了一声就往外走。 冯春看着她走出的院门。 公然来到前院曾耕田家,正好看见他家保姆在外面晒拖把,她问:“叔叔和阿姨起来了吗?” 保姆说道:“已经起来了,还没下楼。” 公然进了门,她来到屋里,冲楼上喊道:“我来了——” 曾耕田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他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小然,一大早有什么事吗?” 公然换了鞋后就往楼上走,说道:“我找白姨有事。” 白兰也走了出来,她见公然上来了,就没下去。 曾耕田又跟着公然上来了。 公然说:“白姨,一会卜姨上班走您得帮我看会孩子,我有事出去一趟。” 曾耕田说:“你干嘛去?” 公然关上客厅的门,说道:“家良半夜来电话,他做了一个噩梦,说今天有人刺杀我爸……” 曾耕田一听,立起眉毛说:“谁敢!” 公然笑了,说道:“您别急,是他做的梦,但是他不放心,非让我替他送送我爸。” 曾耕田说:“没用,他不让送。” 公然说:“我想秘密跟在他车的后面,送送他,家良放心,我也放心。” “你让我想想。”曾耕田坐下,他想了想忽然说:“小卜同志去吗?” “我爸不让家良回来,也不让小卜歇班,让他们都正常上班,只有我是自由的。” 曾耕田说:“这样,我跟你一起去,小卜该上班上班,你白姨去给你看孩子,不过,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建议你让小卜请两个小时的假,跟咱们一块去送她男人。” “这个……人太多,动静太大了,我爸会有所察觉的,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曾耕田说:“你必须带上我,因为只有我知道他今天的日程安排,也只有我清楚他怎么走。” 公然想了想说:“好吧,那您准备好,我爸一出门,咱们就跟在后面。” “行,一会我们老俩吃点东西就去你家,原计划也是要去你家跟那个老东西告个别的,另外,咱们要仔细谋划一下,不能被你爸发现……” 曾耕田就如此这般这般跟公然嘀咕起来,三人最后都神秘地笑了。 龚法成打完拳,从自家的露台出来,经过女儿的卧室,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下,没听见女儿的动静,就推开虚掩着的门,发现房间里只有外孙女,攥着两只小拳头在哭。 他抱起孩子就下了楼。 在楼下也没发现女儿,就问正在做早饭的卜月梅:“小然呢?” 卜月梅说:“我也没看见她。” 冯春说道:“然姐出去了。” 龚法成说:“出去了?干嘛去了?” 冯春摇摇头。 卜月梅将早饭端上桌,洗完手后接过孩子,她给孩子换了尿不湿,又给孩子洗了小脸和小手,发现孩子攥住她的手指就往嘴里塞。 卜月梅笑了,说道:“孩子饿了,这个小然,去哪儿了?” “打电话。”龚法成皱着眉说道。 卜月梅抱着孩子就给公然打电话,随后就听见电话在楼上响。 龚法成说:“你给她沏点奶粉吧。” 卜月梅说:“在等等,小然不让她吃奶粉。” 卜月梅抱着孩子就在屋里踱步。 孩子在卜月梅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轻轻将孩子放在小床上,坐在餐桌旁,默默地看着龚法成和冯春吃饭。 冯春狼吞虎咽吃饱后,就离开餐桌出去看孩子去了。 卜月梅看着丈夫,说:“到了岭西,我只有牵挂,任何事都为你做不了了。” 龚法成说:“你给我看好家就是最大的功劳。” 卜月梅说:“你不用惦记家里,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说着说着,卜月梅的眼圈就红了,她默默地低下头。 龚法成伸出手,放在她的肩上,温柔地说道:“我报完道就回来,咱们再具体商量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卜月梅将头扭向一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龚法成笑了,又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上有泪水。 他将沾有卜月梅泪水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疼爱地说道:“我走后,你会更辛苦,听我的话,勤敲打家良,照顾好小然娘俩,另外,你也考虑一下到底是随我去好,还是留在家里好。” 卜月梅沙哑着嗓子说:“我听你的。” 龚法成说:“好吧,我先过去,顺便也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总之,这些问题等我回来后咱们再商量。” 卜月梅点点头。 这时,公然回来了。 她坐下就开吃,一边吃一边说:“爸,我听说那边冬天比咱们这边冷,您要多带几件厚衣服。” 龚法成说:“我报道后在那边安置一下就回来,这几天全国都是酷暑,用不着厚衣服。” 卜月梅说:“我给你带了两件外套,在军绿色的旅行箱里,你下次回来,想着把两只空旅行箱带回来,好给你再装东西。” 他们碎碎叨叨地说了一会话,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 卜月梅再三嘱咐冯春,让他路上当心。 龚法成说道:“你们只需送我到咱家院门口,多一步都不许往出走,该干啥就干啥……” 他的话没说完,公然突然抱住了爸爸:“爸,我舍不得你走……”说完,她的泪如雨下。 说泪如雨下绝不夸张,也许是她以前在爸爸面前节省了太多的眼泪,这次突然间爆发,情绪一度失控。 龚法成也没有料到女儿突然这样,他抱着女儿,拍着她的后背,说道:“过几天我就回来,你给我好好照顾小姝姝,下次我回来不许她比现在瘦。” 公然抽泣着点点头,她没有出去送爸爸,因为这个时候孩子突然哭了。 1284、突发情况 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公然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她抱着孩子跑出来,就见爸爸的车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卜月梅回转身,也是满脸的泪水…… 看到女儿和妻子流泪,龚法成的心里也是酸酸的,但是没有办法,从入党的那一天起,他就牢记誓言,服从组织。 岭西省很远,他肯定不会经常回家,他不得不承认,卜月梅是个贤惠、体贴、识大体的好妻子,让他在后半生,重温了家庭的温暖,享受到了家庭的幸福,加之女儿又给他生了可爱的小外孙女,他满以为自己会在家门口告老还乡,没想到,在他离退之前,居然把他调到外省。 个中缘由不用费心琢磨他也知道怎么回事,那就是他在一些重大问题和日常工作中,跟省委书记存在太多的不和谐,他成了别人眼中的绊脚石,绊脚石的命运注定是被踢开。 来到省委大院,几大班子成员全都到齐,正在院中等着他。 这个简短的小型的欢送仪式,由省委第一书记岳红军亲自主持,他高度赞扬了龚法成的党性和原则性,高度赞扬了他的勤政、敬业精神,为大家树立了表率,并希望龚法成常回家看看。 龚法成也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他感谢这块土地对自己的培养,感谢历任领导对自己的栽培,感谢同志们在工作中的配合和支持,最后,他向大家鞠躬告别。 在大家的注视下,龚法成从容地上了他那辆车。 岳红军带领一班人,直送他到大门口,车子缓缓加速,驶向前方。 车里的龚法成,还在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岳红军那冠冕堂皇的致辞,他说的这些话,完全是重复昨天组织部领导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工作总结,也许,是组织上对自己的肯定已经非常到位,他没有其它的表达词汇,只能搬用组织上的用语。 他还没从刚才的仪式中走出来,他就接到了曾耕田的电话。 “老领导,我已经上路了,刚才从家出来没跟你告别,等我回来后再聚……” 不等龚法成说完,曾耕田就严肃地说道:“法成,有个情况我必须告诉你,在高速路口,聚集了好多群众,在等着欢送你。” “啊,谁组织的?”龚法成吃了一惊。 曾耕田说:“没人组织,是群众自发的,大部分是棉纺厂的职工,他们得到消息后,一传十,十传百,一大早就聚集在省委大门口,由于大门口两侧一百米处都有武警和特警执勤,他们被执勤人员劝离后,又和零零散散前来给你送行的人汇合,便直奔高速路口,他们说去那儿给你送行。” “您怎么知道的?” 曾耕田说:“是执勤的武警报告给肖旭的,肖旭刚才打电话告诉的我。” 龚法成恍然明白,肖旭是武警部队主管内保工作的领导,他沉吟了一下说:“那您说我怎么办?见不见他们?” 曾耕田非常了解他的心理,就说道:“你要是想出风头、想扬眉吐气就见,这年头,老百姓自发地欢送一位他们爱戴的官员实属不多见,上不了报纸的头条也得上头版,网络上就更不用说了,对你的好评会铺天盖地,更有一些不懂政治的网名,还会为你抱打不平,甚至引发一股民声旋风。他们不希望你走,他们希望你继续留下来为他们撑腰掌舵……所以,如果你想平静、低调地离开,就半路下车,肖旭已经给你准备了一辆武警牌照的车等在半路上,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建议,听不听由你。” 龚法成笑了,说道:“谢谢老领导的提醒,您想的太周到了,真没想到最后、最后还是您送了我关键一程。” 这边曾耕田在公然的车里,颇为得意地笑了,他一语双关地说道:“送你一程的岂止我一个人……”说到这里,曾耕田看了看旁边的卜月梅,他很想告诉龚法成,来送你的还有你的妻子和女儿,但是因为龚法成提前告诫过家人,谁也不许送他,所以他就解释道:“还有广大人民群众,谁让我们大家太爱你了。” 起初,公然本是听了薛家良的话,担心父亲有什么不测,想暗中送父亲一程,没想到龚法成和卜月梅也加入到她的行列。 今天早上,龚法成前脚走,卜月梅后脚就坐公交车上班去了。 白兰过来给公然看孩子,公然开车带上曾耕田他们就出了门。 曾耕田说:“然子,其实更想送他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别人。” 公然开着车,笑着说:“您说的是小卜同志?” “对。” “那您说怎么办?” “接上小卜,反正我们也是暗中相送,也不让他知道,带上小卜合适。” 公然爽快地说:“我没有意见,只是有一点,如果爸爸知道,您要敢于承担责任。” “哈哈,放心,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公然临时变道,直接抄近向卜月梅单位赶去。 当卜月梅从公交车上下来时,她猛然看到了公然,她一身帅气的打扮,白衬衣、黑色紧身裤,黑色作训鞋,双手抱在胸前,正面带微笑看着她。 卜月梅就是一愣,她很奇怪公然怎么出现在这里,刚要说话,公然放下双手,一步走到车门旁,拉开后面的车门,潇洒地一伸手,说道:“请卜主任上车。” 卜月梅一怔,刚想说“你搞什么鬼”,就看见后排的座位上还坐着曾耕田,在向他招手。 卜月梅刚要开口,曾耕田就拦住她的话头,说道:“快上车,不然来不及了。” 无需多问,冰雪聪明的她立刻明白了,快速上了车。 公然迅速给她关上车门,跳上驾驶室,不等卜月梅坐稳,她踩下油门,吉普车就窜了出去,向高路口的方向飞速而去。 卜月梅的眼眶一热,说道:“大哥,是不是要去送法成?” 曾耕田说:“是啊,他不让家良回来,也不让你送,那咱们只能来个暗中跟踪追击,不然你这小眼儿还不得哭肿了?”说完,歪头看着卜月梅。 1285、中途换乘 听曾耕田这么说,卜月梅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又流了出来,她不好意思地将脸扭到车窗外。 刚才在公交车上,她就流了一路的泪水,在家不能流泪,在单位不能流泪,只能把泪流在公交车上。 前面的公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她流泪的情景,其实,刚才卜月梅下车的时候,公然就已经发现她的双眼是红肿的,无疑,她在车上流泪了。 这么多年,公然见证了卜月梅对爸爸的感情,她极尽所能,将爸爸、将这个家照顾的妥妥帖帖的,如今,爸爸调到千里之外,把她的心也带走了,她对爸爸是如此不舍! 公然便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卜月梅调到爸爸身边去。 想到这里,她的脚下就暗暗发力,吉普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在早高峰的城市道路上,左突右冲,终于驶出城区的主道,拐上了通往高速的道路。 此时,龚法成只带了司机和秘书一人,他谢绝了一切送行的人,他接到曾耕田的电话后,内心难以平静。 想他几十年在这里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得到过荣誉,受过过威胁和恐吓,甚至险些遭遇不测,是非曲直,恩怨功过,老百姓的心里最清楚。 老百姓评判一个官员的标准很简单,不像上级考核时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就一个标准,那就是你是否为他们当家作主,是否把他们装在心里,是否为他们办实事。 当然,老百姓喜欢的官员,有时未必能得到上级和同僚的认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往往那些坚持原则的官员,做到最后成了孤家寡人…… 这时,冯春突然说道:“冯书记,肖旭!” 龚法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一辆武警牌照的巡洋舰停靠在路边,他说:“靠过去。” 肖旭一身便装打扮,他从后视镜里发现了龚法成的车,就推开车门跳下车,刚要习惯地抬手敬礼,才意识到这是在大马路,而且自己没穿军装,就放下手,等冯春将车停稳后,他给龚法成拉开后车门,说道:“龚书记,上我这车吧。” 龚法成下了车,快速坐进巡洋舰里。 肖旭帮助冯春将龚法成车里的行李箱搬到巡洋舰上,两人快速上了对方的车,整个过程没有人过多地说话。 两辆车都没熄火,前后也就是一分多种的时间,就完成了整个换车过程。 按照曾耕田的指示,肖旭换车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龚法成车后面一百米的距离,他这样做,为的是起到吸引群众视线的作用。 很快,巡洋舰驶出市区,向高速路口驶去。 快到高速路口的时候,车辆行驶速度慢了下来,交通明显拥堵起来。 龚法成向右望去,就见通往右侧高速路收费口处,站满了人,大约有三四百人,尽管他们站在道路两边,但行驶到人群前的车辆自然放慢速度,两旁站着几个临时维持秩序的交警。 龚法成说道:“小冯,开慢点。” 是的,开慢点,他要仔细看看来给他送行的人群。 他发现,这些人中,果然有一大部分是省直企业棉纺厂的职工。 在棉纺厂三番五次的改制过程中,被一些空手套白狼的家伙几经其手,被搜刮得根毛不剩,工厂血本无归不说,就连那一片可怜的土地都变成了一家公司的“合法”资产,工厂没了,工人一无所有,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由此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群体事件,两千多职工,轮番上访,最后,还是龚法成出面,主持公道,将违法获利者绳之以法,讨回了职工赖以生存的工厂,他在棉纺厂蹲点整整半年时间,帮助企业出谋划策,使工厂顺利改制,并妥善安置好所有下岗职工。如今,这些工人每每谈起龚法成,都竖大拇指。 这时,他又看见了一个老汉领着一个年轻人,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上面用蓝色水彩笔写着:龚青天,人民的好书记! 龚法成对这个老汉印象也很深刻,就是他,随身携带两瓶农药,长跪省纪委门前不起,他的儿子被别人冒名顶替上了大学,他点名让龚法成出来见他,声称如果不给他做主,就喝了这两瓶农药。 当龚法成将他搀进接待室的时候,老汉突然晕倒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躺在龚法成办公室的床上。 这本不是一件棘手的案子,但冒名顶替的人却非常不好对付,跟当时的某位省领导是至亲,当事人是省教育厅实权派的人物,冒名顶替的学生就是他的孩子。 龚法成本就是不信邪的人,他和曾耕田联手,用党纪国法将那位教育厅实权派的人物双开,省大学将冒名顶替者开除,又经过一番协商,这位老汉的儿子终于坐进原本属于他的大学殿堂…… 每一个从他身边滑过的面孔,他都记忆犹新,无论案件多么复杂、头顶上的压力多么大,他都不畏惧,他觉得自己都无愧八个字:为民做主、秉公办事。 人群越聚越多,他突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后面,并争先恐后地向后面跑去,人们群中有人高声喊道:“龚书记,我们舍不得你走!” 还有人喊道:龚书记,你不能走,你走了,谁还为我们做主! 龚法成扭过身子向后面看去,这才发现肖旭开着他的车,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 他的心就是一热,为着这些朴素的感情和友谊,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人们很快就将道路堵住了,挡在龚法成那辆奥迪车的前头。 肖旭无奈地下了车,两边的人,立刻将所有的车门拉开,但是里面没人,更没有他们的龚书记。 人群立刻怒了,大声斥责肖旭冒名顶替,一个壮汉一把扯过肖旭的衣领,说道:“你是谁?为什么开着龚书记的车,敢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抽你?” 肖旭本来个子就小,被这名壮汉一扯,他顺势攀着壮汉的胳膊往上一跳,这才看见巡洋舰已经顺利通过关卡。 1286、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当壮汉再一次询问龚书记在哪儿的时候,肖旭用手指了指收费站的另一侧。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这才发现刚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辆巡洋舰,已经驶出收费路口,驶入通向北京方向的引线上。 壮汉一见,大声喊道:“龚书记,你不能不见我们一面就走了——” 立刻,好多人扯起喉咙,冲着巡洋舰大声喊道:“龚书记,你不能走——” “龚书记——我们想你——我们舍不得你呀——” 也有人喊道:“一路顺风——” “保重——好人一生平安——” 突然,有人说道:“停下了!停下了!别喊了,别喊了!” 果然,那辆巡洋舰慢慢停下,前面一个秘书模样的跳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下了车,微风吹起他的裤脚。他走到车尾的空地上,整整衣襟,双脚并拢,站直身体,规规矩矩冲这边的人群深深鞠躬,很久才直起身,抬起双手,向他们挥手告别…… 人群中,有人突然哭出声,众人的眼里也都闪出泪花…… 龚法成大声喊道:“法成谢谢大家,回吧,回吧——” 人群没有动。 无奈,龚法成指指手表,再次向大家鞠躬,又挥了挥手,这才上了车。 就这样,巡洋舰在大家深情目光的注视下,渐渐走远,直到驶出人们的视线…… 许久,人们才放下手臂,依依不舍地回过头……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悄悄通过收费站关卡,向前驶去。 车里的人,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面,卜月梅早已泪流满面,曾耕田的眼圈也红了。 与外面送行的人群相比,车里的人对龚法成的感情更是血脉相连,尤其不舍。 今天这个场面,是公然从来没见过的,她感到了震撼,她没想到,父亲受老百姓欢迎的程度如此之高,至此,她彻彻底底理解了父亲,原谅了父亲曾经对家庭的疏忽。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不敢分散精力,一门心思地跟着前方那辆巡洋舰。 前面的车里,龚法成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他默默地望着车窗外这片熟悉的天地。 这熟悉天地,将离他越来越远,他即将奔赴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茫然,没想到还有几年就到离退年龄的他,又要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冯春这时说道:“龚书记,后面有辆吉普车,我注意它半天了,一直在跟着咱们,我怎么看着像是然姐的车?” 龚法成一听,立刻扭过身,看着后方。 后方的确有一辆酷似公然的吉普车,怎奈车辆太多,这辆车时常被超车和变道的车辆挡住,但是它似乎开得很笃定,能超车时不超,能让车的时候不让,似乎目的很明确,就是跟着前面的什么车。 冯春让坐在旁边的秘书打开前面的扣手,从里面拿出个望远镜。 龚法成接过望远镜,仔细一看,果然驾车的是女儿公然,再仔细看,后排座位上还有两个人,尽管看不太清。但是从衣服的颜色和体型判断,应该是曾耕田和卜月梅。 他笑了,说道:“降速,到慢车道,开双闪。” 冯春将车开离快车道,并入慢车道,并打开了双闪。 后面的公然看到前面车的信号后,也下意识地打开双闪,随后并入慢车道。 龚法成笑了,心说,鬼丫头,现原形了吧,你上了你老爹的当了。 冯春说:“前面是服务区,我们是否停车。” 龚法成放下望远镜,说道:“不理她,走咱们的,看她能跟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两辆开着双闪的车,一前一后地行驶着,其它车辆一见他们开着双闪,就自动避让。 公然这才知道自己暴露了,但是无妨,本来薛家良就是让她护送老爸的。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眼看就要出省界了,前面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原来,前面是一个下路口。 公然说道:“叔,咱们还往前开吗?” 曾耕田望着前面的车,叹了一口气,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他已经发现了咱们,到前面出口下道吧。” 前面的巡洋舰好像知道他们要在前面的路口下道,就更加缓慢地行驶着,用几乎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等着他们。 公然关闭了双闪,冲着前面的车鸣笛致敬。 前面的车立刻回了一声,两辆车就这样瞬间驶离了对方。 卜月梅深情地望着丈夫坐的车继续前行,眼泪,又溢满眼眶,她在心里祈祷他一路平安,到岭西省后工作顺利。 曾耕田也扭着脖子看着那辆车,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老战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遇到所有的事,你都将自己去面对了,我帮不上你任何忙了…… 青州,薛家良办公室,他今天上午哪儿都没去,一直在办公室办公。 他不停地看表、看手机,原本该他出席的一个会议他都让林金水替他参加了。 一上午他表现得都心神不宁,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公然打进电话。 不等公然说话,他就抢先说道:“喂,然子,爸爸怎么样?” 公然声音低沉地说道:“爸爸很安全,我们一直送到他出省界。” “我们?还有谁?” “曾叔叔和卜姨。” “哦——” 公然说:“有一件事你、我都没有料到,好多老百姓不知怎么得到爸爸今天调走的消息,一大早就聚集在省委附近,后来他们被执勤的特警劝离,然后这些人就到了高速路口等。曾叔叔得到这一消息后,就让肖旭开一辆好点的车,在路边等爸爸,跟爸爸换了车,他就开着爸爸的车跟在后面,成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然后爸爸顺利通关……” “你等等……”薛家良打断他的话,问道:“这些人是闹事的还是给爸爸送行的?” “是给爸爸送行的,他们都是自发的,没有人组织,现场还有好多人都哭了……” “嗯,后来呐?” 1287、侯明的铺垫 公然说:“后来我们就悄悄跟在爸爸后面,可是他半路发现了我们,我们送到省界后就回来了。”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道:“你的意思是曾叔叔不让爸爸下车见这些送行的人群?” “是的,曾叔叔想让爸爸平静地离开,不要整得那么热闹,好像是上级错调了干部似的,爸爸也不想给别人施加压力,也想默默地离开,他通关后,下车,给送行的人鞠躬告别,也算是对大家这片情谊的回应吧……” 公然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跟他说了半天,至此,薛家良终于明白了事件全过程。 放下电话,他不由得感叹,作为官场老手,曾耕田和龚法成深谙其道,没有跟夹道送行的群众依依惜别,更没有慷慨激昂发表什么临别感言,而是换乘车辆,成功避开送行人们的耳目,悄悄地离开。 在被调动的这个敏感时刻,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在注视、在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群众前来给他送行,当时谁能判断出是自发的还是幕后有人组织?在这样不明时刻,必须低调行事,避开风头,切不可头脑发热,如果以为这是给他自己长脸的事,如果他下车接见群众,不明真相的群众再说些过头的话,势必会给龚法成造成一定的影响。 老百姓是真挚的,他们从心里爱戴好官,憎恶贪官,但如果任其他们发泄情绪,什么话都说,天王老子也骂,他们是发泄了、痛快了,可能龚法成就会受到不应有的责备。 在现实生活中,老百姓没少给他们爱戴的官员帮倒忙,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薛家良想清楚利弊后,他的额上冒出汗珠,同时暗自佩服曾耕田和龚法成的政治智慧和政治觉悟。 这的确是政治智慧和政治觉悟的高度表现,试想,无论你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都是应该的,身为公仆,不为百姓做事为谁做事?如果将老百姓对你的爱戴当做功绩加身的话,那么,在仕途这条路上你就走到尽头了。 下午,侯明从省城回来了,他通知下班后,全体常委在机关食堂就餐,晚上连夜召开常委会,没有特殊情况,任何人不能缺席。 薛家良唯恐散会晚,他就给公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如果太晚今天就不回去了。 公然说:“工作要紧,这也是爸爸反复叮嘱你的。” 薛家良心一热,说道:“知道,爸走了,卜姨肯定难过,你要照顾好她。” 公然说:“没问题,咱家有个开心果,用不着我。” 挂了电话,秘书方洋进来了,他说侯书记让他去市委接待室。 这是他们两人的惯例,每当临召开常委会的时候,他们这两位党政一把手都会事先碰碰头。 薛家良拿起笔和本就上楼了。 他刚上楼,侯明的秘书就出来迎接他,说道:“侯书记在接待室等您。” 薛家良点点头,随秘书来到接待室,秘书给他倒了一杯水后就退出去了。 侯明正在看这几天的文件,他没有看完,见薛家良进来了,就说:“家良,昨天晚上没回家送送老岳父?”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如果跟您说我提前一点都不知道您信吗?” 侯明听了这话就是一怔,他下意识摇摇头,说道:“不信。” 薛家良说:“可能您会认为我装蒜,昨天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别人给我打电话说起这事,我当时真是吃了一惊,我真不知道他调走的事。” 侯明笑了一下说:“如果换做别人我肯定不信,但想想是龚书记我信了,那你就没回家?” “是的,我给他打电话,他不让我回去,说调动工作是非常正常的事,铁打的硬盘流水的官,不要影响工作,好好跟侯明配合。嘱咐了我这么几句话就挂了。” 侯明又说:“既然你没回家,也就不知道在龚书记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感人的事。” 薛家良装作不知,他看着侯明。 侯明说:“几百人聚集在高速路口,举着牌子等着,为的就是见他最后一面,可能是他提前知道了消息,没坐他的那辆奥迪车,送行的人群也没有跟他话别,最后,已经通过关卡的他,才向送行的人群鞠躬致谢。” 薛家良没敢表态,只是专注地听着。 侯明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家良,你、我是龚书记的人,咱俩合作绝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哪怕私下对彼此多么不满、有多大的成见,在工作上都要保持一致,共同干好青州的事,说白了,青州的事,就是咱俩的事,只有把事干好了,咱们就是成功,别人就找不到咱们什么毛病,他就拿咱们没辙,就办不了咱们。” 薛家良笑笑,说道:“我不可能对您不满,更不可能有成见。” 侯明说:“我就是这么比喻,因为,随着龚书记的调走,曾主任退居二线,省内政坛,势必会有所变动,有可能天,不再是我们的天了,我们做任何事,未必像过去那么顺利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欢喜的人肯定不再是我们。” 薛家良对他这话有异议,但他不会因为这个而反驳他,他在等着侯明继续说下去,直到亮明真实用意,因为他预感到,侯明进行了这么多的铺垫,应该是有事要跟他商量。 侯明继续说:“我们必须抱团取暖,更加紧密团结,步调一致。” 侯明这话等于是在明白无误地告诉薛家良,随着你岳父的离去,好日子也到头了,只有精诚团结,才能彼此照应。 薛家良快速地在心中解读着侯明这些话背后的真实含义,他说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侯明听到他这话后怔了一下,他了解薛家良的脾气,随后说道:“你看吧,接下来又会是一波人事调整,我们都要谨小慎微才对。” 薛家良忍不住地说:“您太过担心了,我们从来也没放开胆子为所欲为过呀?” 1288、分歧加剧 “那倒是。”侯明说着,打开他面前的笔记本,用手压了一下,说道:“我有病这几天,耽误了不少的事,所以才临时决定今天下班后连夜召开常委会,许多工作等不及了,必须要做出决定了,比如修路的事。” 薛家良绷紧了神经,这几天他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他和侯明在这件事上可能难以达成“保持一致”的信诺。 果然,侯明说道:“这几天在医院,虽然没上班,但我的脑袋一刻也没闲着,一直在琢磨眼前这几项要紧的工作,连你嫂子都说我,生病都不好好养着。” 他说到这里,薛家良关切地问道:“我都忘问您了,复查结果怎么样?” 侯明一摆手,说道:“哪顾上复查,七事八事拽着,等哪天有时间我还到咱们市医院复查吧。” “嫂子还回来吗?” “哪有时间回来?她也要上班,在单位负责着一摊子事。”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很想跟侯明唠唠家常事,他在潜意识里不想让他那么快开口。 但时间有限,侯明必须跟他摊牌。 “家良,你提交的修路方案,我也反复琢磨、研究了,我还是倾向于由市里主持这个工程,分成南北两段,以青州中口为界,我们招两个建设公司,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管理,能保证工期和质量。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个方案,将工程下发到各市县,我担心工程质量会良莠不齐,另外,不好监管,工期也不好控制,太分散,你说呢?” 至此,薛家良彻底明白侯明之前说了那么多的话,都是在为这段话打基础、做铺垫。如果他不和他保持一致,就会失信于他。 岳父调走了,曾耕田退居二线在家养病,省里没人给他撑腰了,谢敏只是个纪委书记,只有在反腐领域有发言权,其余在人事、项目等领域,他没有任何发言权。这个时候,他薛家良跟需要识时务。 薛家良不得不佩服侯明很会挑选谈话节点,前好几天他都不跟他谈这个问题,偏偏等岳父调走了才跟他谈这个问题,想必他提前已经知道岳父调走的消息了,他现在跟自己谈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几天,薛家良也没闲着,除去应付眼前的工作外,他反复和政府一般人研究、论证修路方案。如果汤总不出现,如果汤总不是安康介绍来的,他可能会认为跟侯明在这件事上的分歧是正常的工作分歧,但中间夹杂了安康,薛家良不能不多想。 他说:“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市里发包好还是将发包权下放到各县市好。咱哥俩先不急着做决定,先整体分析一下利弊。” 侯明微微皱了一下眉,看着他。 薛家良说道:“先说由市里发包,好处您刚才说了,我就不再赘述,我直接说弊端。如果分两个工程段,战线太长,南北长将三百多公里,哪段也有一百多公里的长度,您想想,这么大的工程量,一两家建设公司完成得了吗?势必他会再次发包,二级承包商甚至三级承包商为了拿到工程,肯定会有一些公关费用,这些费用承包商不会自掏腰包,将来肯定会从工程里找补回来的,无非就是偷工减料、克扣工人工资,将来万一工人拿不到工资,肯定要来政府闹,建筑商甚至支持他们来政府闹,政府没办法,为了稳定,就会提前支取建筑商的质保金来给工人开工资,这样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这是建筑行业老板们惯用的手段和伎俩,与其让他们发包甚至是层层发包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为什么我们不将这个工程交给地方,直接让地方政府操作,还能显示我们不与地方争利。” 侯明听到这里,他拉下脸,低下头,翻着笔记本。 薛家良继续说“再说第二个方案,您担心不好把控质量,只要市里成立一个质检监察小组,统一验收,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再有,还是那天我跟您说的,分发到各县市,能缓解咱们目前的财政压力。” 因为薛家良是政府市长,他再次提到财政问题,其实也是变相向侯明施加压力。如果薛家良不同意拨款或者故意拖延拨款日期,哪个公司受得了? 侯明仰头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完了吗?” 薛家良认真地说:“说完了。” 侯明说:“如果我说这个工程必须哪怕有一半也要给汤总的话,你还能说什么?” 薛家良没想到侯明这么直接,他干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侯明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说道:“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的了,这个顺通公司,是老安介绍来的,老安,曾经在青州当过两年多的市委书记,他在任期间,没有插手过任何一项工程,他走后作为老领导介绍来的关系咱们也要拒绝吗?” 薛家良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侯明放低声音,神秘地说道:“你知道吗,老安有可能是下一任省委副书记,其余的话还用我说吗?” 薛家良吃了一惊。老安现在的职务是省委常委,兼任省会城市市委书记,如果提拔省委副书记,完全符合组织程序。 侯明见自己的话震住了薛家良,他微笑着说:“所以,这个面子,咱们一定要给老领导做到。” 薛家良说:“我知道,我也想给老领导做这个面子,但如果一味照顾面子而让下边的人心生怨气,恐怕有点得不偿失,您不知道,下边的人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个项目,本来招商形势就不好,他们就更加盯着这个项目,如果咱们交给别人去做,我担心基层会不服气。” 侯明说:“我都把底交给你了,难道你还坚持最初的方案吗?”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没表态。 侯明看了看薛家良,冷淡地说道:“这样吧,既然咱们俩私下无法达成共识,就上会研究吧。” 1289、常委会表决结果 也许,侯明自认为他的号召力要远胜于薛家良,所以才决定将修路方案拿到会上去表决。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犟劲突然上来了,他暗下决心,即便是常委会全票通过侯明的方案,他也要保留意见。 令他们俩人谁都没想到的是,当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也就是研究修路方案的时候,会上居然出现大反转,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将工程交给地方政府去做,只有纪委书记、组织部长两票支持侯明的方案,其余都支持薛家良的方案。 虽然在会上,没有明确侯明和薛家良到底支持哪个方案,侯明只是说目前在修路这个问题上,存在着两个方案,显然不存在有提前拉票嫌疑,常委们只是通过侯明的表述来表决。 祝建生更是慷慨陈词,他在发言的时候说:“我为什么倾向于让各县市发包,一是缓解目前政府的财力,二是缓解当前的工作压力,我们有太多的事要干,只新城建设这一项工作,我相信未来几年,我们在座的各位没有清闲的时刻,把财力和工作压力分解到基层,这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还能显出我们政府不与地方争利的风度。” 薛家良一听,祝建生的发言,几乎跟自己的观点一模一样,他知道侯明最反感的人就是祝建生,横竖看着他不顺眼,如今,祝建生的发言跟薛家良的观点如此一致,侯明该不会认为他提前跟祝建生等人通了气吧? 果然,听了祝建生的发言,侯明两道犀利的目光就投向薛家良。 薛家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做笔记,本来,祝建生的发言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心底无私天地宽。 祝建生发言完毕后,侯明看了一眼全场,他沉着脸说道:“不错,祝书记说得很在理,你很体恤基层疾苦,彰显了我们这届领导班子胸怀百姓、不与民争利的格局。好吧,既然大家意见很明确,我没有任何意见,就按我们会上表决的实施,但不排除最后更改决议。” 祝建生一听,不客气地问道:“既然是常委会上定下来的方案,为什么还有更改的可能?与其这样,开始就不应该拿到会上讨论,这不是浪费大家的感情吗?” 他的话说得太直接,也太犀利,所有的人都闷头不语。 侯明镇静地说道:“我是说万一,没说必须更改,即便更改,也是要上会讨论的,请你不要断章取义。” 侯明很反感祝建生的猖狂,要说以前他还有所收敛的话,那么最近几次会议他都跟自己唱反调,他恨不得立刻将祝建生清除出去。 现在显然没这种可能了,省委书记已经明确表示目前青州班子保持不变,侯明为此也找过当时的副书记龚法成,龚法成也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他,只是说省委书记都定了调子了,再等等吧。 作为省委副书记,完全可以将一个市级的副书记调走,龚法成之所以不使劲,是不是想拿祝建生当诱饵,给他女婿留着收买人心用? 想到这里,侯明下意识甩了甩头,不能,龚法成是出了名的耿直公正,再说,他也没必要这样做。 虽然在心里快速否定了刚才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但侯明还是下意识地看了薛家良一眼,就见薛家良在低头做笔记。 往往那些难以定夺的内容,都是放在会议的最后加以讨论,修路方案也不例外,侯明合上笔记本,表情严肃地说道:“今天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他说完,拿起笔记本就起身,率先离开会场。以往,他都是等大家走了以后,才离开,他会利用散会后一两分钟的时间跟薛家良交换一下会议结果,但今天显然是一反常态。 这足以说明他心中对薛家良的不满。 薛家良也夹起笔记本离开。 就在他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就听祝建生说道:“他在给谁甩脸子?是我,还是你们?” 纪委书记武强站起来说道:“老祝,你怎么长这么多脏心眼?” “我心眼脏吗?难道你们没看见他那脸蛋子?”祝建生用手指着门口大声说道。 武强走到祝建生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祝啊,这话过分了,注意团结——”说完,武强就走了出去。 林金水也规劝道:“老祝,你这个人的确是心眼太多了,不说了,赶紧回家睡觉,困死了。”说完,林金水就和大家一道走了出来。 薛家良本想追上侯明跟他交换一下意见,但是侯明进了电梯后就一直没抬眼皮,他是故意不看后面的薛家良,当然,也没让电梯等薛家良。 薛家良知道他气不顺,他就上了另一部电梯。 薛家良按下的楼层是侯明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他走出电梯后,来到侯明办公室,敲门,没人应声。 他又敲秘书的房门,秘书的房门黑着灯,他这才意识到,侯明根本没回办公室。 薛家良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突然感到很迷茫,难道,自己就这样把侯明得罪了? 说来也怪,祝建生今天居然旗帜鲜明地跟侯明唱反调,支持自己的方案,虽然侯明没有明确他们俩对方案存在的异议,但能做到市级领导位置的人,都非等闲之辈。 祝建生应该不难揣测出两位领导人的分歧,因为他最近和林金水又走近了,好打听是非的祝建生,肯定知道薛家良早已将方案报给侯明,侯明之所以不拿到会上研究讨论,就说明两位一把手对方案意见不一致,当然,也就不难猜出两位一把手的倾向了。 祝建生公开反对侯明,力挺自己,不是一个好现象,只能加大他和侯明之间的分歧。 薛家良感到,他和侯明一夜之间,好像就站在了彼此对立的份上,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他在反思自己,难道真的有必要和侯明唱反调吗?要知道,他唱反调的不光是侯明一个人,还有背后的安康、顺通公司,甚至还有余海东…… 1290、郑清异地办案 薛家良靠在椅背上,双手垫在脑后,双脚翘在办公桌沿上,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着…… 这时,房门轻轻推开,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不用看,凭脚步声,他就判断出是刘三,他没有睁眼,说道:“你回家吧,我今天住在单位了。” 刘三嘻嘻地笑了两声,说道:“郑清来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睁开眼,坐正身体,往门口看了看,问道:“人呐?” “在招待所住下了,他在那儿等您。” “他来有什么事吗?” 刘三说:“他没说。” 薛家良立刻来了精神,说道:“把我送过去你再回家。” 方洋也进来了,他看见薛家良要走,就说:“您还有事吗?” 薛家良想了想说:“没事了,这么晚你也抓紧休息吧。” 薛家良来到招待所郑清的房间前,他敲门的时候,郑清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电视。 郑清给薛家良开开门,对着电话说道:“是的,他刚进来,你跟他说话吗?”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没有立刻接,而是小声问道:“谁呀?” 郑清说:“还能有谁,德子呗。” 薛家良这才接过电话,问道:“你这么晚还不休息,你就不怕扰民?” 白瑞德说:“你们俩真讨厌,怎么又聚一块去了?成心馋我是不是?”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是不是嫉妒了?” “我能不嫉妒吗?我老哥一个在茫茫京都,不敢入圈子,下班就回家,想找个侃大山的人都没有。” “哈哈,那好,你现在杀回来,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半夜杀回来,我就敢半夜不合眼等着你。” 白瑞德说:“你还是算了吧,现在都快半夜了,你再半夜不合眼,第二天让侯大书纪罢你的官!” “唉——”薛家良的心情刚轻松了一会,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散会,这下我可是把侯哥给得罪了。” 白瑞德说:“我就说我的眼皮怎么一个劲儿地跳,怎么也睡不着,被茅苗赶到了楼下客厅,原来症结在你那儿呀,快说,你怎么把他得罪了?” 薛家良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白瑞德简单介绍了一通,白瑞德听后,正经地说道:“老薛,估计这以后会是你们俩相处的常态了,可能接下来还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薛家良说:“如果不是太妨碍原则的事,我可不想跟他意见相左,你想想,我们俩如果相处不融洽,我、他,我们心里该有多别扭、多难受!所以我今天也想好了,如果我们的合作真的出现了问题,我会请求省委将我调走。” 白瑞德说:“我理解,毕竟曾经是过命的弟兄,不过你也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你们两人如果总是步调一致的话,估计更容易出问题,不是你、就是他,你想想,老岳怎么可能让你们长久配合默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 薛家良说:“听你这话的意思,无论我们是工作出现问题还是团结出现问题,都是要被拆散的?” “有这个可能。” “何以见得?” 白瑞德说:“老薛,论政治头脑,你比我强,这么小儿科的问题还用向我请教?”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不是当局者迷你不是旁观者清吗?” “你还有迷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最近很多。” 白瑞德说:“对了,我听说龚叔叔走的时候,好多人去高速路口送他,但是他没见,而是中途换乘了肖旭的车,我后来一琢磨,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如果换了我,我肯定要下车公开跟老百姓见面,还会跟他们一一握手,会享受他们依依不舍激动的话语和泪水……现在想想,龚叔叔这样做太明智了!” 薛家良说:“对于这个事,我也只是听然子说了两句,还没空细琢磨。” 白瑞德说:“好了,你慢慢琢磨吧,我困了,不占用你们俩的时间了,来京的时候想着通知我。”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任何讨扰你的机会的。” “欢迎,我举四爪欢迎!” “哈哈,挂了吧。” 薛家良将手机递给郑清,这才看着他问道:“你是路过还是到青州办案了?” 郑清接过手机,说道:“是将一个异地调查对象带到青州, 在当地被双规一礼拜了,一个字都不吐,而且在当地干扰太多,有人就敢偷偷给他塞纸条,你说他们是不是无法无天了?后来请示谢书记后,我就决定把他秘密带到青州来了,果然,一出他们地界,他的心就没底了,当时就尿了,到青州后,主动要求跟办案人员谈话,汇报思想,我告诉大家,谁也不许理他,拖着,他不是不开口吗,咱还不着急了,耗着你,耗到一定程度他就尿了。” 薛家良指着郑清笑道:“哈哈,你这招够损的。” 郑清说:“不这样不行,在他们当地,他总认为会有人出面保他,一个小小的社保局局长,对内编制还是科长,居然贪污挪用好几百万公款,而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死活不开口,一个字都吐。哼,我看这次他还有多大脓水。所以,我就跟你们公安局的郭寿山联系了一下,将他秘密放在青州看守所一个房间里,我们几个人饱餐一顿后,他们就回看守所休息去了,我就来找你了。” 薛家良说:“你把他当犯人对待了?” 郑清说:“目前没有,尽管他不久后就是犯人,你们公安局的看守所里也有一个小型招待所,是专门秘密审查官员的地方,条件不错,比在他们当地还好。” 薛家良知道纪律,便不再多问。 郑清说:“哥,你真跟老侯闹意见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算闹意见,是针对一件事有分歧。” 郑清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哥,不是我多虑,你以后说话办事一定要注意,我听说今天下午省里开了常委会,岳书记对当前的好几项都表了态,据说,态度很坚决,观点跟以前大不一样。” 1291、好朋友的提醒 “哦?具体说说?”薛家良知道郑清在省城,又是在纪委工作,会听到许多消息。 郑清说道:“谢书记从常委会上下来后,立刻就回到纪委,都没下班,就召开了纪委班子会议,因为岳书记要求将这次常委会的精神贯彻到所分管部门。我听说岳书记对纪委工作也讲了不同的意见,话风跟以前大不相同。” 说到这里,郑清看着薛家良,似乎有所顾虑。 “你尽管讲。”薛家良认真地说道。 郑清说:“其中有一句是,当前的主要工作是抓经济,我们省的经济工作早在十多年前就落后于全国各地了,要解放思想,要开动脑筋,各个部门都要围绕经济建设这一中心开展工作,纪委也不例外,虽然纪委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党的章程和其他党内法规,检查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决议的执行情况,协助党的委员会加强党风建设和组织协调反腐败工作,但当前的中心工作是经济建设,所以纪委工作也要转变作风,服务于经济建设这个中心,针对我省当前的形势,经济建设是最主要的,是当务之急的重中之重!而不是抓了多少贪官处理了多少干部……” “哦?”薛家良吃惊地说道:“他真的是这么讲的?” 郑清说:“谢书记那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什么时候说过没准儿的话?” 薛家良点点头。 郑清又说:“所以哥,以后你说话办事真的要留心,从曾主任退居二线在家养病,到龚书记调走,可能形势会有所变化,我听说谢书记的情绪也很低沉,他要求我们把各自手里的案子抓紧时间结了,新发案件先不要急于受理,话外之意似乎是看看形势再说,所以严书记当即指示我,尽快审理,只要这个人吐露一个字,都要尽快移交司法机关。” 薛家良说:“你也别光嘱咐我,你办了那么多贪官,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和政治安全。” 郑清说:“放心,我有卜姨呢,她经常敲打我,一开始我还担心卜姨会随龚书记调过去呢,那样我就跳独脚舞了,今天下午她跟我说,她不随调。” 薛家良说:“老爷子孤身一人在那边,年纪又大了,没人照顾怎么行?她现在不过去,早晚都是要过去的,公然和孩子来我这边,省委家属院的房子早晚也是要退出去的。” 郑清说:“干嘛要退,好多省领导人退下来了,房子不是依然占着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咱们龚书记是那样的性格吗?” “噢,也是。但是你们不是在省城买房子了吗?你们不会那么小气不让卜姨住吧?” 薛家良乐了,说道:“看你这话问的,我、公然,是那样的人吗?再说,那房子本来就不是公然一个人买的,是他们全家买的,跟我就更没什么事儿了,我们主要还是从老爷子身体考虑,她跟调过去合适。” 郑清说:“我看卜姨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心里空落落的,她跟调过去最合适,省得两地相思。” 薛家良点点头,又问道:“你在省里消息灵通,听说谁接班了吗?” 郑清说:“我风言风语地听过一些议论,老安有一定的呼声,他很有希望,但也保不准,也可能空降。” 薛家良想起侯明也是这么说的,他在心里就打起鼓,如果老安真的接班省委副书记,那他薛家良今天这事就算没给老安的面子,毕竟,顺通公司的汤总是他介绍来的,如果侯明再给自己添油加醋,那可真把老安得罪了。 但他并不后悔,如果老安真是这样的人,那他也算及早认清了他,但又一想,侯明不至于,老安也不至于,毕竟都是纪委出来的干部,行事风格应该有异于其他部门的干部,最起码守纪觉悟应该比别人高些才对。 郑清又说:“不过我认为老安的可能性不太大,他当初是曾主任这条线上的,现在曾主任退二线,连班都不上,在家养病,我看悬。” 薛家良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要在曾主任这一棵树上吊死?” 郑清一怔,说道:“也是,这几年,他比在青州当市委书记的时候活跃多了,说不定早就另攀上高枝了。” “你这话有点狭隘,不是另攀高枝,那是及时规避风险,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 郑清笑了,说道:“哥,我听你这话怎么另有其味啊?” “你小子现在也进步不小啊,都能闻出我话的味道了?你是狗鼻子吗?” “哈哈,哥,你还别说,这几年跟着你们屁股后面学习,我还真没少长见识。” 薛家良忽然问道:“那是你本来就是高素质的人才,无论业务还是党性原则甚至做人的准则,你具备一个优秀纪委干部所应该具备的一切素质,不过你准备在纪委待一辈子吗?” 听薛家良这样问,郑清就说:“你知道,我是不会找领导要求什么的,之前没有,之后就更不会有,除非领导认为我该出去,否则我不会主动要求。” “那还是你不想出去。” 郑清一笑,说道:“说实话,还真有那么一点,我这个人不适合做管理者,只适合当一颗钉子。” “ 我见过自恋的!但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而且还自恋出了高度!” “哈哈。”郑清开心地大笑。 薛家良又问道:“你年岁不小了,抓紧解决个人问题吧,别跟我学,四十出头了,才有了下一代。” 郑清说:“这事哪是我着急就能解决的?没办法,年岁越大,就越不想凑合,你看上人家了,人家没看上你,人家看上你了,你没看上人家,唉——烦。” 薛家良问道:“跟小双又联系着吗?” 郑清听他提起薛双,情绪立刻低沉下来,说道:“人家都拒绝我了,我没有理由再骚扰人家了,尽管也想,但还是克制住了,咱不能给薛哥您丢脸不是?” “怎么讲?” 1292、郑清被激怒 郑清说:“如果我对她死缠烂打,不但得不到她的好感,反而会让他怀疑她舅舅的人品。”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拉倒吧!她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她非常清楚,你不用给自己找辙。” 郑清笑着低下头。 薛家良说:“我告诉你小郑,我们家的人,无论是男女老少都不喜欢胆小鬼,不喜欢窝囊废。” 郑清一听,立刻变了脸:“哥,你骂我?” 薛家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郑清显然是被激怒了,他的眼里立刻显现出凌厉的目光,说道:“哥,我不是胆小鬼,也不是窝囊废,这你是知道的,当年芳芳被欺辱……” 薛家良一见他提当年的事,就赶紧摆手打住,说道:“别提当年,当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作为男人,谁还没有过一两次怒发冲冠、拔剑弩张的时候?现在是否还是这样就另当别论了。” 郑清生气地别过头。 薛家良又说:“你是不是认为我羞辱你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我的眼里就是胆小鬼、窝囊废!你如果在我眼里是这样的人,在小双的眼里也是这样的人。” 郑清的眼红了,他咬着牙说道:“哥,我一直都很尊重您,为什么这么说我?” 薛家良故意用手指着他说:“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郑清“啪”地一拍桌子,说道:“哥,别怪我不敬,虽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不可这样羞辱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今天……”他说着,就攥紧了拳头。 薛家良冷笑道:“呦呵,长本事了,还敢跟我攥拳头,你打得过我吗?我让你一条胳膊一条腿,就当我是残废……” 薛家良的话还没说完,郑清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弯着腰,低着头就冲薛家良拱去。 薛家良一见他成功激怒郑清,刚要躲闪,就被郑清撞倒在沙发上,两个人就扭在一起…… 他们撞翻了沙发,撞掉了茶几上的水杯,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后,才坐在地毯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郑清踉跄着站起来,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两根雪糕,扯掉包装,递给薛家良一根,边吃边说:“哥,痛快了吗?” 薛家良吃着雪糕,故意问道:“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倒是你,放着那么好的姑娘不追,胆小鬼,窝囊废。” 郑清不再恼火,他笑了,说道:“哥,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别撑着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薛家良仍然不愿承认:“谁说我不痛快?” 郑清所:“我知道你跟侯明在工作上有分歧,你不痛快,是想得太多,顾虑得也太多,其实这没什么,就是亲兄弟、亲父子还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呢,何况你们俩?有分歧正常,在我眼里,尤其是在原则问题上,你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这一点特别像龚书记,你之所以痛苦,就因为侯明是你的领导,而且还是有恩于你的领导,所以你心里不痛快,故意激我,想跟我打一架,怎么,兄弟我够义气吧?” “够个屁!”薛家良几口将雪糕吞进肚里,走进浴室去洗澡了。 郑清知道他是肉烂嘴不烂的人,不会轻易承认的。 他起身,将沙发扶起,摆正,将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用纸巾将地毯上的水渍吸干。他们几个人受老一辈领导的影响,无论到哪儿出差,严于律己,他们住过的房间,从来都是整整齐齐,没有让服务员头疼的时候。 薛家良在浴室里,闭着眼,仰着头,任凭水流冲刷着自己,他一动不动。 这两天所有的事都变得复杂了,他一时还难以接受,尤其是想到侯明愤愤离开会议室的那一霎那,他的心里就不好过。 侯明是他的贵人,他把自己要回来,即便存有私心,他也应该对他心存感激,何况最初他被管春山挤兑被迫辞职,是侯明留住了自己,才有了他今天。暂且不论侯明开始的私心,他都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如今,他和贵人甚至恩人反目,侯明会怎么看自己,别人又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开始不平静了。 擦干身体,薛家良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见郑清已经将他们弄乱的房间收拾整齐,就说道:“你也去洗洗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闻道了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道。 “你用的是宾馆的咖啡?” 郑清笑了,说道:“宾馆的雪糕可以吃,没有几个钱,宾馆的咖啡再好也不能喝,这是卜姨给我的咖啡,现在连老谢和老严,都跟龚书记学会喝咖啡了,你别说,喝咖啡对于咱们干纪委工作的人的确有好处,尤其是夜间审案子,不但兴奋,还有活跃精神、开动脑筋的功效,效果是立竿见影。” 薛家良把自己扔在另一张床上,双手抱住头,闭着眼睛,不说话。 郑清知道他情绪不高,又说道:“哥,我问你一件事,你是希望我管你叫哥还是叫舅舅?” 郑清想尽办法在调动薛家良的情绪,他不希望看到薛家良萎靡不振,要知道,薛家良一直以来都是他和白瑞德背后效仿的对象,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他们的偶像,谁希望自己崇拜的偶像不开心呢? 薛家良没吭声。 郑清又问道:“您倒是回答呀,如果您不希望我跟你叫舅舅,那我就继续当胆小鬼、窝囊废。” “噗嗤”一声,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想明白了?” 郑清说:“没想明白,但是听你今天这口气,好像很希望我跟你叫舅。” “哈哈。”薛家良大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他说:“如果我不希望你就不去追求了吗?” “这个……”郑清似乎有难言之隐,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这个什么?咱俩之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郑清说:“我听德子说,茅岩……好像……对小双有点意思。”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对小双有意思的男人多了去了?就跟这咖啡一样,你爱喝,别人也爱喝,全世界的人都爱喝,难道你就因为这么多人喜欢喝咖啡你就不喝了吗?” 1293、市长遭拒载 郑清说:“可是……你当年追求然姐的时候,不也因为德子喜欢然姐而一直都没表白吗?” 薛家良说:“亏你还拿我的事当比喻,我告诉你,小双不是然子,茅岩也不是德子,你更不是我,不能这样比。再说了,论搞对象,你有我那两下子吗?如果没有,就别冒险,免得到时又是撞墙又是拍大腿的,就是把肠子悔青了也晚了。” 郑清大笑,说道:“哥,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和小双能成?” “废话!你是榆木疙瘩呀?”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我大姐不愿意让她在那边搞对象,愿意让她在这边找一个踏踏实实、稳稳当当的人嫁了,不求家庭多好,只要这个人知道上进、跟小双般配就行。” 郑清说:“要说般配,没有比我更般配的了?” “般配个屁,我看有些方面,你不如小双。”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坐起来,扯下身上的浴巾,开始穿衣服。 “你干嘛去?” “回家。” “你不是说跟我住在这里吗?” “烦你了行吧?” “可是,三儿已经回家了。” “三儿回家了我还不会打车吗?你以为我当官当成低能儿了吗?” 郑清笑着说:“哥,我看咱俩摔了半天,你心里窝的那点火还是没下去,要不,我陪你出去喝两杯?”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算了,你还有重任在身,好好琢磨琢磨正经事,我就不打扰你了。” 郑清给薛家良拿过手包,陪着他下楼,一直送他到街上。 虽然是夏天,但已经入夜,街上明显清静了,车辆也少了。 郑清开始扬手招呼出租车。 哪知,出租车根本就不理会他们,有的明显是空车标识也不停车。 郑清说:“哥,你知道为什么出租车拒载你吗?” “为什么?” 郑清说:“一看你就不怎么打车,在这里打车的人,不是去火车站就是去汽车站,还不够起步价的呢,所以出租车一般不愿在这里拉客人,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拒载的是市长。” 薛家良很生气,说道:“还‘新青州、新形象’,就这个形象?要知道在宾馆门口拒载,影响坏得很!宾馆的客人四面八方哪儿都有,丢人丢到全国去了!” 郑清说:“算了,我叫我们的车送你吧?” 薛家良摆手,说道:“别,司机那么辛苦,再说这会儿肯定也睡了,这样,我往前边走走就好打车了,你回去吧,在青州办案,遇到什么困难就找郭寿山,他如今改任刑事侦查支队队长了。” 郑清说:“是的,我们见过面了。” “那好,你回去休息,我走了。” 薛家良告别郑清,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 他没再试图打出租,而是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夜晚青州的街上…… 两天后,全省召开了厅级干部大会,各市党政一把手集中在省会议中心开会,省直各单位、各市视频同步转播。 市委书记岳红军在会上做了重要讲话,他提出,今后三年,全省工作重心将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全省干部要以思想大解放来促进经济社会的大发展,以经济建设统领日常一切工作。 他把经济建设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有的工作都要为这个中心服务。 他在讲话中甚至提出,一个省,如果经济工作搞不上去,说话就没有底气,该给老百姓谋的福利就落实不了,俗话说,手里没有余粮,心里就发慌,你就是廉洁工作搞得再好、抓再多的贪官也扭转不了经济落后的局面,有时还有可能制约了经济发展,甚至拖后腿。 要知道,这可是全省大会,他此话一出,下面立刻一片惊愕之声。 他又说:“我头来这里工作之前,仔细研究了这里的工作,发现除了党建工作和纪检工作在全国出名外,其它各项工作都排在了全国的后面,也就是说,我们在务虚方面做得出类拔萃,在务实方面比如经济工作却落后全国大部分省份。廉政建设,向来跟经济建设是一对冤家,如何解决这一对矛盾,是摆在我们的一个课题,我们既不能因为抓贪官影响了经济发展,也不能因为经济发展而忽视了廉政建设……” 虽然话如此,但他高调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也就是其它工作都要给这个中心让道。 人们从省委书记的讲话中立刻就解读出某种信息,那就是宁可不搞廉政建设,也要发展经济。 他几句话就将这些年前任的工作成绩全盘否定了。 也许是岳红军在经济大省担任过省委书记的缘故,他说话底气足,语气硬,敢于否定,敢于炮轰,以前私下没少批判前任工作的不足,但很少在公开会议上这样讲,显然,他没了顾忌,龚法成调走,曾耕田退居二线在家养病,他毫无顾忌,公开大胆地否定他认为该否定的一切。 薛家良在台下听得心一惊一乍的,这个岳红军,也太不顾忌形象了! 岳红军在南方发达省份工作的时候,就以雷厉风行、敢说敢做、工作大胆、手段强硬而著称,来到北方后,他还收敛了许多。在南方工作期间,经常在全省性的会议上语出惊人,有时能惊掉人们的下巴,素有“钢炮书记”之称。 他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讲话从不用秘书写稿,而是自己大致拉几个提纲,全凭临场发挥。 现在看来,岳红军还真不是徒有虚名,今天这个讲话,恰恰说明了他的性格和作风。 薛家良发现,坐在主席台上的纪委书记谢敏,表情严肃、凝重, 散会后,薛家良没有跟大家凑热闹,他跟侯明说了一声后就回家了。 回到家,卜月梅早已下班,她在哄孩子,出乎意料,公然却在厨房做饭。 卜月梅见薛家良和刘三进来了,就说道:“还以为你不回来吃呢?” 薛家良是因为今天的全省会议才在头天晚上回家的。 1294、握手言和 薛家良听卜月梅说这话,就气呼呼地说:“我才不在会上吃呢,什么省委屁书记,讲话一点把门的都没有,胡说八道!” 卜月梅说:“老岳在公开场合讲话,有时的确不够艺术。” 薛家良气愤地说:“这哪是艺术问题啊,分明是满嘴跑火车!” 卜月梅说:“他可不是满嘴跑火车,老岳讲话还是相当有水平的,果断、立场分明,这一点你爸都佩服。” 薛家良看着她说:“我爸都佩服?看来,经验限制了我的想象。” 卜月梅看着他,说道:“这是他在向全省宣告他的施政理念和施政纲领,他在经济强省工作了二十多年,思维方式和施政理念,已经完全是经济模式了,所以他讲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点都不为过。” 薛家良说:“尽管不为过,但是不该把我们以前的工作全盘否定,当他说我省最突出的工作就是务虚,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明显带着轻蔑。” 卜月梅说:“你也别激动,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的思维定式完全是发达省份的方式了,在他眼里,经济搞不上去,什么都等于零。家良,你这种情绪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来。” 薛家良逗着她怀里的女儿,说道:“我哪儿敢呀,也就是在家里抱怨、抱怨,在这异常敏感时期,我中午都不跟他们吃饭,为的就是怕管不住自己的嘴,才回家吃饭躲是非。” 一连三天,侯明都没回单位,加之又和周末连在一起,直到下周一,侯明才从省里回来。 他回来后,出乎意料把薛家良叫到他的办公室,出乎意料地看见薛家良有了笑纹。 侯明说:“家良,那个修路方案政府可以往下实施了,尽管咱俩在这个方案上意见不同,但少数服从多数,你赶紧安排,时间不等人。”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一会通知办公室,下午就召开所涉县市开会。”他语气沉稳,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侯明同意他的方案而流露出惊喜。 侯明说:“还有,滨河项目现在有人看上了,是江南非常有名的一家大公司,实力非常雄厚,如果给了这家公司,他们还可以帮咱们把滨河公园建好,为咱们政府分忧解难。现在想想,这个项目给了天十有点早了。” 月初,新城建设有一部分项目开始招投标,其中滨河人家这个项目通过评标,天十集团中标。 薛家良心想,难道侯明想从天十集团手里把项目收回来交给南宇公司做? 他问道:“那怎么办?我们只有一个滨河?而且,天十前期跑手续已经有了一些投入了。” 侯明说:“这个我想想,不行的话就让南宇公司出点血,给天十一笔额外补偿,我是真的看好南宇,主要是他承诺帮咱们把滨河公园建起来,那样,我们青州就有了自己的水上公园了!这样我们就能腾出部分资金做别的项目,新城建设步伐就会加快一些进度。” 侯明说得很激动,看得出,他很看好这家公司。 至此,薛家良才知道这家公司的名称叫南宇。 这可能就是侯明在全省工作会议后一直滞留在省城好几天的结果。 薛家良没说什么,一方面是实力雄厚的南宇,一方面是天十集团,按说这都是侯明的关系,究竟该怎样做,他不准备拿意见,况且,上周因为修路的事,侯明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好不容易侯明今天有了乐模样,他不想再惹他不高兴。 况且,从侯明对天十集团的态度来看,也排除了他之前对侯明和天十集团关系的误解,如果侯明真的拿了天十什么好处,那他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态度了。 于是他表态说:“这个问题您说了算。” 侯明听薛家良这样说,就看着他,说道:“家良,因为修路的事,咱俩意见不一致,我心里的确有过别扭,后来我换位想了想,处在你这个市长位置也很为难,一边是市委书记,一边是各县市的政府一把手,尤其是当各县都来跑你这要奶吃的时候,你这个家是很难当的,所以我也释然了,我跟老安也解释了,我说修路项目顺通公司没拿到,新城有那么多路要修,如果顺通真的有实力有资质的话,可以竞标新市区道路这个项目上。另外,按照政府工作的三年规划,明年还要启动市区通往山区公路的加固加宽项目,合作的机会有的是。” 薛家良明白了,侯明一定是跟人家许愿了,按照正常招投标程序办事,工程给谁都一样,只是市区内的道路,他原想着给市筑路公司,毕竟是国有单位的下属企业,有一部分工资是财政支付的。 他不想破坏侯明的兴致,所以没有多说话。 侯明又说:“为了加紧建设步伐,家良,我的意思是提前启动清夹公路翻修工程?” 薛家良想了想说:“眼下是雨季,山区雨季施工不安全,平原地区没有问题。” 侯明说:“那就先从平原地区开始,山区可以错过雨季施工。” 薛家良说:“没问题,我同意,只是政府预算……” 侯明笑着说:“我就知道你首先想到的就是预算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是顺通公司中标,先期投入他们全部垫资。” 薛家良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没有意见。” 这次谈话侯明很愉快,几个想法跟薛家良沟通起来都不是太费劲,他也很高兴,也很欣慰,说道:“家良,我们哥俩好长时间不在一起了,今天高兴,中午喝两杯。” 薛家良说:“没问题。对了,全省会议后,各市都跟着召开了本市工作会议,咱们是不是也要开一次这样的会议?” 侯明说:“这个我已经有安排,既然咱们没抢到前面开这个贯彻精神的会议,没有最先表态,那么就不着急,咱们先研究一下怎么开这个会议,这个会议我不想走形式,要开,就开出新意。” 1295、最大的政治 薛家良点点头,侯明说得有道理,往往上边一个政令下达后,下边第一个反应就是召开会议,认真贯彻上边会议精神,相应安排本地各项工作。 既然青州已经落后其它各市,就只有在领会精神、贯彻实施方面深挖了。 侯明又说:“我让办公室下了通知,下午四点开常委会,所以中午咱哥俩小酌两杯还是不影响工作的。” 薛家良见他兴致很好,就说:“好吧,我听您的。” 既然侯明不计前嫌,主动跟自己重温友谊,薛家良当然不会拒绝,要知道,眼下跟侯明合作不能出现问题,这对于他来说是当前最大的政治。 再说,到目前为止,他在决策上也没有可指责的地方,在修路问题上,他已经妥协,即便现在他们讨论的两件事也是如此,他也是一心向公,薛家良没有理由跟他闹不团结,即便工作上有争议,也没必要撕破脸,因为争议是正常现象,没有争议才不正常。 如今的薛家良,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毛头小子人了,无论是在政治觉悟还是政治智慧方面,他已经历练的相当成熟了,不会轻易意气用事。 下午召开的常委会议程很多,大都是围绕新城这个主题进行的,会上通过了提前启动青州到夹峪县公路加固、加宽计划,这个工作有政府负责安排实施,一切按法律程序进行。 在会上,侯明没有提南宇,更没有提滨河项目,只是通报了最近有两个项目即将进入招投标程序,其中一个就是老年公寓和一个大型野生动物园的项目。 一提到项目,在座的常委们哪个人心中都会不安分地跳动,因为之前市委明确出台了一项纪律,就是市领导不得以任何形式介绍工程,所有项目都参加公开的招投标,所以,当侯明公布完后,会场上没人说话。 尽管有明文纪律约束,薛家良知道,这些人私下也都没闲着,大工程插不上手,小工程还是能插手的,只要不违规,市里也不会深究的。 根据常委会上研究通过的几个议题,第二天,薛家良就主持召开了政府扩大会议。三十多个市直单位及各县市政府主要负责人参加会议。 今天的政府扩大会议内容很多,分别是安全生产、项目开工、防汛抗洪、资金报账、帮贫扶贫、控辍保学、消灭危房、环保达标、全城无垃圾、劳动力培训等内容。 主管项目建设的副市长林金水,在会上汇报了新城近期即将开工的两个项目情况和目前正在进入和准备进入招投标程序的若干项目。 主管环境与安全的副市长唐思远汇报了近期全市环保监测情况,尤其是环保方面,存在的问题很多,治理难度很大,并且受到省有关部门的通报批评。 主管文教卫生、农林水利的副市长白桦,重点汇报了当前全市在消灭学校危房的工作进度,预计在开学前能全部完成危房改造工作。 白桦汇报到这里,薛家良插了一句:“每年暑假都是在校生辍学高峰,这个李市长你们沟通一下,可以和企业、私营业主严禁雇佣童工的活动相结合,对违法雇佣童工的相关单位和个人加大打击力度,让童工没有生存的市场,这样就能堵住一部分学生辍学,另外,要加大各级政府的扶贫力度,确实将扶贫政策落到实处,鼓励社会力量捐资助教,对典型事件和典型个人加大宣传力度。” 此时,前来参加政府扩大会议的市教育局长蔡德林递交了一份材料,他说:“这是全市贫困生的情况和帮扶情况,我们准备和企业共同搞一个大型宣传活动,旨在杜绝雇佣童工,让学生返回课堂。” 各位副市长都分别汇报了各自分管领域的工作和近期的规划、设想。 会议最后,薛家要求,各级各部门各单位要提高政治站位,深刻认识安全生产工作的重要性,牢固树立安全发展理念,消除隐患,管控风险,确保安全生产形势持续稳定; 要进一步提高思想认识,认真落实周调度、周通报制度。 市政府各分管副市长要率先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的各项决策和各项工作制度,盯紧督促分管口认真抓好工作落实。各级各部门主要负责人要切实引起高度重视,对当前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要亲自研究部署,尤其对项目建设、资金报账、扶贫等工作要亲自抓好落实,确保真正把资金管好、用好。 对于当前政府的各项工作,要按照时限要求,再研究、再部署,确保按期完成各项工作任务。要夯实责任、直面问题,主动担责,形成一级抓一级、层层抓落实的工作格局。 分管口领导、各级各部门负责人要对资金报账、项目建设以及重点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难点和问题,主动衔接协调,采取召开现场会、推进会等形式,深入项目现场和工作一线就地解决问题。严格考核、严格督查、严肃问责,全力以赴干好项目建设、扶贫、控辍保学、危房改造、全市无垃圾、劳动力培训等工作进行了具体安排和布置。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开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对当前政府各项工作逐一进行了安排部署,制定相应制度。 散会后,薛家良请环保局长潘建强留下。 潘建强被政府办的工作人员领进一个小会议室。 薛家良、唐思远等两位市长已经等在会议室了。 薛家良见潘建强进来了,没有寒暄,请他坐下后,拿出一份省政府通报,说道:“潘局长,这份通报后面有今年上半年空气质量监控结果,想必你也有一份吧?” 潘建强不以为然地说道:“哦,是这个呀,现在上边对空气质量要求严了,月月搞搞通报,咱们市倒霉,监测站放在老局了,环保局搬家后,原来的老局址就当做了环境监测站。” 1296、被省里通报 唐思远说:“老潘,这个情况领导们都知道,你就说说领导不知道的吧。” 潘建强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们,说道:“领导们想知道什么?尽管提问。” 薛家良不想为难他,说道:“省政府通报,下令我们对环境进行整改,其中就有眼下人人都关心的空气质量问题,据了解,省里每个月都搞一次全省各市空气质量排名,我看了看这半年时间,咱们青州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第三,这个情况怎么没见你们反馈过?” 潘建强不以为然地说:“是这个呀,我当什么事呢?这个数据不准,不用理会。” 薛家良一怔,说道:“这个数据是省里从咱们市监测站自动采集的,怎么不准?” 潘建强说:“我刚才说了,咱们监测站是在老局,老局墙外就是一个农贸市场,农贸市场整天人来车往,尘土飞扬,你说这个数据能准吗?为什么环保局前几年搬家,就是因为这个农贸市场的原因,太乱,太吵,影响办公不说,机关窗户都不能打开通风,打开就是一层尘土。” 薛家良问道:“那怎么不想办法整改?” “整改,是政府的事,环保局怎么改?” 薛家良一听,这个笨蛋,但他又不能明说,只好解释说:“我是说监测站整改,没让你们整改农贸市场。” 潘建强说:“我不明白。” 唐思远看看薛家良,又看看潘建强,说道:“你呀,不会把监测站搬出来吗?” “搬出来,往哪儿搬?” 唐思远说:“搬哪儿都比在农贸市场边上强,总不能月月让省里通报我们吧?全市就那个地方空气质量不好,你倒好,还将自动监测站放在那里,我说你是没有意识到还是成心?” 潘建强说:“两位市长,这不关我的事,是前任局长做的。” 唐思远说:“现任局长是你,你不能推卸责任,总不能因为前任把事干砸了,我们再把前任请回来吧。” 潘建强见领导不高兴了,就委屈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没有权力挪动监测站,是要报请省环保厅,他们批准咱们才能挪动,不批准的话咱们动不了。” 有些主意薛家良不便出,许多事更不能点破,只能示意,在潘建强头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暗示过唐思远,唐思远果然心领神会,这才提出让潘建强将自动监测站搬出来。 薛家良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咳嗽了一声,说道:“唐市长,老潘,你们先研究着,我还有点事要在下班前处理。” 他说着,就将省政府的发文放在潘建强的面前,说道:“我不管你老潘遭多大难、想什么招儿,先把这个排名搞上去,再说怎么整改,下个月我们市的排名绝不能再是倒数。” 薛家良说着就走出小会议室,留下唐思远和潘建强在里面想办法。 第二天,环保局一份增购两辆雾炮晒水车的请示报告放在他的面前。 薛家良看完后,望着坐在前面的副市长唐思远,问道:“这就是你们昨天研究的结果?” 唐思远说:“是的,只有用晒水车不停地在监测站周边洒水降尘,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为什么不考虑将监测站搬出来?” “老潘昨天没说瞎话,挪动监测站,的确是要向上请示,不能随便搬迁,这会有个过程,所以我们才临时想出这么个招儿。” 薛家良眉头一皱,唐思远是个比较中规中矩的副市长,学历很高,目前班子成员中,只有他和薛家良的学历最高,在职博士学历。 薛家良说道:“我们不是随便搬迁监测站,是监测站必须要搬迁?新城要建设、旧城要改造,那个区域,政府另有规划,监测站必须提前搬离!” 唐思远看着薛家良,问道:“那个区域是怎么规划的?” 薛家良暗暗叹了口气,心说你还真是不开窍,就说:“这只是一个初步想法,你就让环保局按照这样意思先上级申请吧,总之,我们不能一个月30天,除去下雨,天天是重度污染吧?这样谁还来咱们这投资?再说,我们的环境有这么糟糕吗?这个数字必须降下去!” “那……这个请示?” 薛家良说:“先放我这,统一研究,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选址,然后跑省里请示搬迁,必须攻下这个关,这个月的空气污染数据必须降下来,我不管你们想什么招儿!”说到这里,薛家良是大手就是往下有力一挥。 唐思远知道薛家良急了,因为他是第一责任人,就又问道:“监测站搬出来放哪儿合适?” 薛家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笑着说:“老唐,这种事咱们还管那么细吗?环保局是干嘛吃的,难道这等小事还用咱们操心?” 唐思远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知道,这个老潘,这么长时间,感觉他还没融入到工作中去,我不是给他打小报告,据群众反映……算了,不说了,不是打小报告也是打小报告。” 薛家良知道唐思远有顾虑,毕竟潘建强曾经跟侯明在县里是搭档,也曾经做过薛家良的领导。 既然他不肯往下说,薛家良不便问,就说:“既然如此,环保局是你分管范围,你要盯好,我看省里反馈回来的信息,咱们市的环保形势非常严峻,近期咱们要专门召开一次全市环保工作会议,范围扩大到有污染问题的企业,必须解决通报上的这些明显问题,谁的孩子谁抱走。” 唐思远说:“好,我马上安排。” 几天后,唐思远将一份空气质量自测数据清单放在薛家良面前。 薛家良看后,脸上露出了笑纹,说道:“监测站搬了?” 唐思远说:“没搬。”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道:“没搬搞这个数据干吗?” 唐思远说:“他给环保局下了死命令,必须在月底解决这个问题。老潘问我,监测站搬到哪里合适,我直接发火了,我说,这个问题我也是这么问市长的,市长说,我要是知道要你干吗?所以,我这话就送给他了。” 1297、送人情 听到这里,薛家良笑了。 唐思远继续说:“我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全市空气质量哪儿好哪儿坏,如果你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你还不知道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让你的人拿着小仪器分头搞检测吗?这是最笨的办法了!难道因为这点事,我有必要向市委申请换人干吗?那天我也急了,直接就把这话怼给他了。” 薛家良说:“早该这样刺激刺激他!” 唐思远又说:“是的。市长,我现在才真正理解小孔出去后,为什么将一个街道办主任就地撤职了,真是气得你没法儿,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是事,也要跟你强调一大堆困难,我那天也没客气,直接就说了,没困难市委干嘛让你当这个局长,这话以前一直没好意思说。” 薛家良问道:“他都强调什么困难了?” 唐思远不耐烦地说:“一大堆,其它的我就不说,但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监测网点不能随便搬迁。” 薛家良说:“我知道不能随便搬迁,我还知道咱们的人连设备都靠近不了,但咱们遇到了实际情况,那里市政府要统一规划,监测站必须提前搬迁,难道这点事咱们都做不来吗?理由我上次就给你们找好了。” 唐思远说:“我知道,不行的话,哪天我陪老潘跑一趟省里。您先看看这份检测报告。” 从这份空气质量检测报告中可以看出,区域空气质量最好的地方就是青州师院。 薛家良说:“这还有什么好看的,往下进行吧?你就说我说的,这点事放在老潘手里不算事,他是出名的酒圣,我相信在工作中他也会是‘圣’” 当天快下班的时候,方洋进来告诉薛家良,说马晓波来电话找他,问他接不接。 薛家良说:“接,干嘛不接?我一直说抽空去看看他,就是没时间。” 马晓波就拿起桌上其中一只话筒,递给他。 薛家良接过话筒,说道:“晓波,你好,老藏我们前几天还说去看看你,但没办法,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马晓波说:“我听藏秘书长说了,知道您这段忙。” 薛家良说:“怎么样,工作都熟悉了吗?” 马晓波说:“差不多了,市长,今晚有空吗,想跟您坐坐。” “晓波,今天晚上真不行,马上要跟侯书记去省里,约了人,你有事的话尽管说。” 马晓波:“我知道您忙,所以都不敢打扰您,是这样,今天环保局一名副局长找到师院,想在师院建个机房,我们担心机房会有噪音,影响学生上课,我让他们提交一份机房噪音参数,他们回去准备去了,您知道这事吗?” 薛家良说:“知道,晓波,尽最大努力支持,占地费该怎么跟他们要就怎么跟他们要。” 马晓波说:“他们占不了多大地方,也就是几个平方,学校有的是地方,就是校领导们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薛家良说:“所以我说你们跟环保局定个租地合同吗,另外晓波,捡个犄角旮旯不碍事的地方给他们就行。” 马晓波倒是也爽快,说道:“既然您知道这事,我再做做其它领导的工作吧。” “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心说,连马晓波都会送我人情了。 自从薛家良知道环保局在给新站找地址后,一连几天都没再听到消息,他也就渐渐将这事抛在了脑后,毕竟,每天那么多大事要事等着他去拍板、研究、汇报和协调,这件事跟这些事比,真不是事儿。 晚上,薛家良跟侯明驱车赶往省里,他们在省一家豪华的商务酒店里,招待了省规划局局长和一位主管业务工作的副局长。 来之前,侯明没有告诉他此行的目的,他也没问,自从他没有同意侯明的修路方案后,在其它方面他就更加配合侯明。 他想,侯明之所以带上来省里请客,一是喝酒,保护侯明不能让他喝多,二是体现出青州市委市政府对即将宴请的客人的重视,一个市的党政一把手共同宴请客人,想必客人的身份很重。 等下了车,侯明在电梯才告诉他,他们今天晚上宴请的客人是省规划局的局长。 来到预先定好的房间,客人还没有到,侯明要了一壶龙井茶,侯明利用这个时间,才跟薛家良解释为什么请规划局局长。 原来,对于滨河项目易主,侯明早已胸有成竹,甚至他上次在省里的这几天,就已经开始运作此事了,只是薛家良不知道而已。 侯明介绍,如果滨河项目让南宇公司做,那么他们将免费给青州修建一个滨河水上公园,前提是,原有规划的滨河项目,要按照他们的意思稍加改动,楼层加高。原来设计的时候,没有涉及那么高,是因为南城建好后,从高速下来,第一眼就会看到南城滨河高档商住区,如果楼层过高,势必影响视线,遮挡城市后面的景色,所以最初这个规划是很科学的。 薛家良非常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开发商凭什么要给你免费建水上公园,兴许,他给你建一个水上公园,将来得到的是两个水上公园的利益。 薛家良听完侯明的解释后问道:“这些规划省政府都已备案,能改吗?” 侯明说:“这就是我让你来的目的,就是想借助你的关系,让石局长同意咱们改规划的方案,他平时跟龚书记的关系很好,早先跟龚书记是战友,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 不等侯明说完,薛家良就“噗嗤”笑了。 侯明问道:“你笑什么?” 薛家良说:“我笑是因为,凡是跟他老人家关系密切的人,涉及到违背原则的事,一般情况下都不好通融。” 侯明也笑了,说道:“所以我才叫你来。” 薛家良说:“不满您说,这些关系他老人家从来没给我介绍过,今天您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 1298、乘龙快婿 侯明看着他,半信半疑。 薛家良说:“我说这话您可能都不相信,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我以前跟规划局接触过,那还是几年前在博阳的时候,还真没正面接触过局长,跟他正经接触还是为咱们新城建设这个项目。” 侯明说:“无论如何,咱们党政一把手共同出面,总比我一个人跳独脚舞强。”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没问题,您唱主角,我配合,不过我听说他一辈子只喝一种酒,就是北方高粱酿造的酒,你给他喝茅台五粮液他没意见,但要想让他喝美,只有老高粱酒。” 侯明说:“是的,我也听说他有这个爱好,所以今天准备的酒就是这种老高粱酒。” 这时,房门开了,头发灰白的规划局局长石国良进来了。 他们握手寒暄后,分宾主坐下。 石局长是个性格直爽的人,他说:“趁咱们还都没喝酒,你们两位书记市长说吧,你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 侯明就把要修改规划的事说了一遍,石局长沉吟着说:“不是我驳你们,修改规划可能性不大,当初这个方案都是经过反复论证、修改过的,是专家、领导签过字而且省政府备过案的,难度太大。” 薛家良知道,就是能改,石局长也不可能当面答应。 侯明阐述了修改意见后,便不再谈这个问题,而是开始喝酒。这是办事的基本规矩,台面上讲明白后,就需要在台下运作了。 侯明说:“石局长,您可能不知道,薛市长是龚书记的乘龙快婿。” 石局长看着薛家良,说道:“知道,全省人民都知道,以前他在博阳的时候,为了县里城市建设,没少往规划局跑。” 薛家良说:“是啊,但是每次您都没见我。” 石局长笑着说:“我见不见你没用,因为我也不会搞规划也不会划图纸,但基层的工作我一直是支持的态度,基层尤其是县级,干点事不容易。” 薛家良赶忙站起,恭恭敬敬地敬他酒。 告别时,石局长说:“侯书记,薛市长,谢谢你们的招待,你们说的事,我们下来研究研究,但别抱太大希望,我当规划局局长快四年了,经我手还没批过一件改规划的事,当然,我没批过,也有改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侯明赶紧说道:“请您务必考虑我们的申请。” 石局长点点头,薛家良给他拉开车门,他跟他们招招手就上了车。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却从石局长的话中听出一些意味…… 送走石局长,薛家良忽然看见大厅里有个人在向这边张望,他认出来了,是安康的秘书。 他装作没有看见,就跟侯明说:“要是没什么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侯明说:“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晚了就进不去家门了,我还有一桌客人,要去陪两杯酒。” “好,您进去吧。”薛家良说着,就走向自己的车。 坐进车里,薛家良就看到,安康的秘书为侯明按下电梯,等侯明走进电梯后,他陪侯明共同进了电梯。 无疑,侯明说的还有一桌客人,就是安康。 坐在车里,薛家良忽然感到有些落寂,凭侯明跟自己的关系,他不可能不告诉他安康也在这里,大概是安康不让侯明告他自己也在这里吧。 到了家门口,薛家良甩了甩脑袋,他把不开心的事统统甩在外面。 公然正抱着孩子等在客厅里。 他们进了屋,薛家良先去洗手。 刘三凑近孩子,逗了逗她,说道:“姨,她认得我了,冲我笑了!” 薛家良洗了手出来,说道:“我看看,认得我不?”他说着,就接过女儿抱在怀里,逗着女儿:“喂,小不点,你好啊,我是你爸爸……” 公然活动了一下双臂,说道:“现在知道淘气了,放到床上就哭。” 薛家良看着怀里可爱的女儿,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说:“你妈说你淘气了,放下就哭,抱起来就乐,现在你就知道争取权利了?你现在小,我不搭理你,等你长大了如果还这么淘气,小心我给你一个飞毛腿……” “啪!”他的肩上挨了公然一巴掌。 薛家良吓了一跳。 他以为也会吓着怀里的女儿,哪知,女儿咧开嘴居然笑了。 “嘿,小东西,你会看热闹了!白疼你了,去,床上躺着去,我去洗澡换衣服。” 公然接过孩子。 薛家良忽然问道:“卜姨呢?睡了?” 公然说:“只要你说回来,她哪次不是等你回来再睡?” “那……”薛家良不解。 公然说:“她去前院帮忙了,他们要搬家。” “搬家?为什么?” “不为什么,曾叔叔说:他不做领导工作了,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薛家良说:“他还不到离退年龄,另外,不做领导工作也是领导,待遇没变呀?” 公然说:“是啊,我们也这么劝他,他说,横竖你们老龚家早晚也是要搬的,你们搬走了,这个大院我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与其看着他们天天车接车送、宾客盈门、送礼不断,不如搬到平房、种花养鱼享受清静。” “平房?为什么不搬到德子那套房子里?不会是德子舍不得让爹娘住吧?”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看你说的,德子有那么混吗?别说房子,就是他身上的肉都舍得割下来给父母,是曾叔叔不去住,他说将来让他儿子把这套房子卖了,再添点钱,凑个首付,让儿子在京城买套自己的房子,总是住老丈人家不像话,将来茅岩结婚怕他们处不好。”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平房倒适合他们养老,那他家的保姆跟过去吗?” 公然说:“保姆?早就辞了。” “辞了?那不是老安给找的吗?又不用他开工资,干嘛辞?” 公然说:“正因为不用他开工资,所以他才必须辞,一开始他就看着这个保姆不顺眼,如果不是碍着老安的面子,我估计一天都不会让她在家待。” “为什么?” 1299、老曾发财了 公然见丈夫这样问,就说:“你想呀,曾叔叔是什么人?他是一个刚正不阿、外粗内细的人,他能白使唤一个保姆吗?能允许家里有个耳目吗?另外,他退二线,连班都不上了,对于别人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个保姆,不能白用,更不会让别人买单,如果真他自己掏腰包雇保姆,他还真舍不得,与其将来让人家辞他,不如他早点辞了人家,免得有一天被老安召回保姆后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 薛家良故意说道:“老安怎么可能这么势利眼?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召回保姆,不可能的!” 公然说:“卜姨也是这么说的,可叔叔说,你们傻呀,这种事老安怎么可能亲自做,保姆三天两头跟咱摆忙,咱自己也就辞她了。” 薛家良点点头,这太有可能了,如果曾耕田预料的事情应验,那么可以肯定,当初安康提前并不知道曾耕田被辞职的事,如果知道了,未必送个保姆过来。 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薛家良说:“那我别换衣服了,我到前院去看看。” “好吧。” 薛家良转身冲着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刘三喊道:“三儿,跟我去前院,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当薛家良和刘三来到前院曾耕田家的时候,就见地上放着几个纸箱,还有三四只旅行箱,堆在客厅。 他进门就大声喊道:“来帮忙的了,把脏活、重活统统都给我们留下。” 曾耕田从旁边房间出来,他戴着老花镜,正抱着一摞书出来。 刘三赶紧接过来。 曾耕田说:“三儿,这些单放,放在那个箱子里。” 薛家良说:“您干嘛不等白天再弄。” 曾耕田说:“白天不安静,晚上安静。” 薛家良又说:“叔,必须要搬家吗?您还没到离退的时候呢?” 曾耕田说:“还有一年多,跟到岁数一样,我搬出去,眼睛清静,心也清静,你们家很快也要搬走的,我在这里住就更没劲了。” 曾耕田说着,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薛家良问道:“找好车了吗?” “办公厅安排的车,我还没有廉洁到自己花钱到街上雇车的地步。”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不需要廉洁,你只需要享受该享受的待遇就成了,大院好多人离退十多年还不腾房子,您说您那么早就腾房子干嘛?要想搬,也要等到秋凉的时候,您不搬,任谁都不会对您吭一声的。” 曾耕田说:“我这一辈子都没做过不要脸的事,临了、临了更不会做这种事了,再说,搬出去对我自己身心健康有好处。”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只要您顺心就行。” 这时,楼上就传来卜月梅的声音:“是家良来了吗?” “是的。” “家良,上来帮下忙。” 不等薛家良答话,刘三就应道:“我来了。”说着话,他就跑上了楼。 薛家良说:“叔,我也上去看看,您别累着,把保密的东西收好就行,等我下来帮您收拾。” 曾耕田笑了,说道:“我没有任何可保密的东西,刚才是发现了几封过去的信件。” 薛家良说:“过去的信件本身就是历史,如果信封上再贴几张猴票,您就发大财了。” 曾耕田说:“什么叫猴票?” 薛家良说:“就是信封上贴的邮票,是一只生肖猴,一九八零年发行的。我先上去看看,如果发现有猴票也别声张,免得遭贼。” “你小子,竟胡咧咧。” 薛家良说:“真的,我不骗您,您不信可以问然子,问德子,他们都懂,难免您那个时代的信封上就贴着一张。” “就一张八分钱的邮票,真的值那么多钱?你小子别诓我!” “那还有假?” 曾耕田一听,就冲薛家良招手道:“你过来。” 薛家良见曾耕田往一楼会客室叫他,就嬉笑着说:“您该不会是真的发现猴票了吧?” 果然,曾耕田从地上一摞书上拿起一个信封,说道:“你看看这个是你说的猴票吗?” 薛家良一见,惊喜地说道:“天呐,果然是真的!”他仔细看了看邮戳,时间显示1980.10。31。 “叔,没想到您还真有啊?” 曾耕田说:“我不认识猴票,但是我今天翻腾这些旧书,看见了你白姨当年写给我的一封信,其中就有一个信封上贴着猴子的邮票,那年,我还是车间主任,去西北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培训,你白姨不放心我,就给我写信,怎奈,我们培训时间非常紧张,有时候白天实习,晚上培训,她怕我嫌买邮票麻烦,就给我寄了四张邮票,还没等我回信,我们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就结束了。 “四张邮票?也是猴票吗?”薛家良简直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曾耕田说:“在信封里面,你看看就知道了。” 薛家良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信件倒在手上,然后小心打开当年机械厂信笺的稿纸,里面果然加着四枚四连张的红色猴票,崭新如初。 他不敢用手触碰,更加惊喜地说道:“叔,您发财了!” 曾耕田也很高兴,他咧着嘴笑着说:“以前也恍恍惚惚听他们提到过猴票的事,但是我不懂,也没走脑,没想到老太婆当年寄给我的邮票,现如今居然成了宝贝!家良,这几张邮票值多少钱?” 薛家良说:“具体行情我不懂,但有一点我知道,这个邮票存量非常少,非常珍贵,非常难见,根本没人出售。叔,您听我的,千万别卖,不到穷得当裤子的地步,您都不能卖,即便您穷到当裤子必须卖的时候,您也别卖给别人,想着卖给最亲近的人。” 曾耕田也被他说得兴奋了:“家良,你估计一张能卖多少钱?” 薛家良说:“叔,我真的不太懂,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听同学们议论过,我这方面的知识很少,也没集过邮,但是我知道邮票连在一起卖值钱,您千万不能扯下来单张卖。” 1300、你不是占便宜的人 听薛家良这样说,曾耕田就说道:“我不卖,更不会扯下卖。” 薛家良将自己知道的知识,尽可能地给曾耕田做着普及,他说道:“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两张猴票换省城一套房子的故事,不过那个时候房子便宜,两三万就能买一套,现在两张邮票肯定买不起了,房子的价格涨得比邮票快,但房子的价格再贵,只要有钱、肯去银行贷款就能买到,这猴票可是有钱都买不到,可遇不可求,即便偶尔买到还有可能是假的,所以说这东西是无价之宝。” 曾耕田听薛家良这样说,赶忙说道:“那你仔细看看,这个是假的吗?” 薛家良说:“尽管我不懂,但是可以断定,这个肯定假不了,因为是当年白姨寄给您的,而且信封的邮戳上显示的日期正是当年猴票发行不久,那时,应该还没有假的,因为当时的人们也不知道这张邮票后来这么值钱,造假都是出现在后来。” “哦?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发财了?”曾耕田兴奋地问道。 “不是发财,是存款,您千万保管好。” 曾耕田高兴地说:“刚才我坐在这里翻腾这些旧书,我还感叹,我什么都没给我孙子留下,现在好了,我也可以挺起胸脯说:孙子,这是爷爷给你留下的一笔存款!哈哈。” 薛家良说:“您听我的,这东西还是交给德子保管吧,您将来住平房不安全。” “没问题,他们三口子明天就回来,回来就给他。” “是交给他保管,不是给他,您要存着养老。” 曾耕田大笑,说道:“养什么老?你说那话了,不穷到当裤子都不能卖,我虽然一贫如洗、两袖清风,但国家给的工资够我们老俩生活支出的了,甚至绰绰有余,这东西我留着没有,等到两腿一蹬的那天,还是得留给他们,我什么都带不走,现在我给他,他高兴,我自豪,因为这是他爸和他妈当年无意收藏的宝贝。” 正说着,白兰和卜月梅下楼了,白兰进来说道:“你们爷俩在这嘀咕什么?” 曾耕田说:“老婆子,我找出了一个存折,里面还有不少的钱呢。” 白兰笑了:“我早就忘了存折长什么样子了。” 曾耕田说:“我不骗你,还是你老太婆留下的呢。” 白兰说:“那就是没有余额的存折,说不定是哪辈子的呢。” 薛家良笑着走出来,问卜月梅:“都收拾好了吗?” 卜月梅说:“好了,都放在客厅了。” 客厅地板上,除去刚才那几只箱子,就看见用被单包裹的被褥和衣服,又多了两三只纸箱还有孩子的玩具。 他说:“就这些东西?” 卜月梅说:“是的。” 薛家良四处看了看说:“电器和家具不搬走吗?” 卜月梅说:“就这个电视要搬走,其余家具和空调都是公家配备的,不能搬走。还有就是厨房的锅碗瓢盆,明天在收拾。” 打量这些简单的包裹,薛家良内心有些酸楚,想曾耕田从事领导工作三十多年,担任省级领导也有二十多年,就攒下这么点家业,恐怕一个普通百姓搬家也要比他家的东西多呀! 意外发现几张邮票,曾耕田内心充满了喜悦,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四连张邮票,若论它本身的价格,肯定是个惊人数字,因为当时面值才8分钱,但无论如何地惊人,这几张邮票也超不过十万元,如今,十万元对于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可能都不算大额存款,但对于一个省部高官来说,却是个值得他在儿孙目前可以“自豪”炫耀的数字。 虽然心酸,但曾耕田那份坦然和淡定却值得他薛家良为他而骄傲,即便面对任何政治突变,他也能做到坦然和镇定,这份骄傲无价! 这时,白兰和曾耕田走出来,意外发现宝物,白兰也有些合不上嘴,她的脸上泛着少见的红晕,也许,是刚才看到当年写给曾耕田的信件,唤起老俩对过去岁月的美好回忆吧。 薛家良询问了平房那边是否收拾好,白兰说:“已经收拾好,粗活都是办公厅找人收拾的,屋子里里外外重新粉刷了一遍,细活都是小卜帮我干的,这几天真是辛苦她了,一有空就去那边帮我干活,通风、擦玻璃、拆洗被褥,所以,我们现在搬过去就能住,也能正常开火做饭。” 薛家良说:“叔,如果你有事不愿求别人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曾耕田说:“用不着,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该享受的待遇是不会往出推让的,这一点你放心,我吃不了亏。” 白兰接过来说:“你呀,你占不了便宜,因为你不是占便宜的人。” 曾耕田一听就生气地说:“你干嘛总想着占便宜,凡是占便宜的人最后都吃了大亏,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卜月梅一看曾耕田又要教训人,就说道:“行了行了,您也累了,要不下面的话我替您说了吧,省省您的力气。” 卜月梅插科打诨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薛家良和刘三又帮曾耕田将所有的文件、书籍装在纸箱里,将所有桌上的摆件打包整理好后,他俩和卜月梅才回家。 公然听到动静后就下了楼。 她说:“就今天爸爸主动给家里打电话,可是你们全不在,我只好一个人享受领导的慰问了。爸爸说了,12点之前,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想他,可以跟他联系。” 卜月梅疲惫地笑了,说道:“筋疲力尽了,没力气想他了。” 薛家良说:“爸爸说什么了,快点公布通话内容,不许私吞。” 公然笑着说道:“爸爸说近期回来,让某些同志做好心理,迎接领导回家。”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是爸爸的原话?” 一旁的卜月梅斜了公然一眼,说道:“家良,你太实诚了,现在咱家有的人跟过去可是大不一样了,没大没小不说,说话也跟从前不一样了,练得油嘴滑舌。” 1301、这丫头没大没小 公然走到卜月梅身边,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地盯着她说:“别嘴硬了,赶快上楼打电话吧,离12点没几分钟了。” 卜月梅嘴上说得硬,一听公然这样说,赶紧扒拉下她的手,说道:“我上楼去洗洗,三儿,你还住在你那个房间,里面被褥床单和枕巾都是干净的。” 刘三赶忙说:“谢谢卜姨。” 卜月梅说着就急忙跑上了楼。 她上楼后没顾上洗澡,就拨通了龚法成的手机。 第一声铃声都没响完,龚法成就接通了电话。 卜月梅说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龚法成温和地说道:“如果是吵醒我,我能这么快速接通电话吗?” 卜月梅“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然子说12点之前,如果谁想你就可以给你打电话,你真是这样跟她说的?”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有那么不正经吗?我跟她说,过12点再休息,根本没说谁想我可以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上当了?”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说:“是的,看来我上她当了。” “哈哈,你现在怎么总是被她蒙得团团转?” 卜月梅说:“是啊,这个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你也不张罗说说她?” 龚法成说:“她现在比以前活泼开朗了很多,我喜欢。” 卜月梅娇嗔地说道:“哼,偏向!” 龚法成说:“不是偏向,你想想,如果没有她的恶作剧,这么晚了,你就是想死我,也不会给我打电话的,因为你怕打扰我休息,所以我应该感谢她才对。” “谁想你了?还还还想死你了?你走了,用不着给你洗衣服、熨衣服了,少了许多家务事,我才不想你呢。” 龚法成说:“你要做好准备,你很快又会多了许多家务事。” 卜月梅心就是一跳,问道:“什么意思?” 龚法成说:“我准备把你调过来,过几天我就带调令回去。” 卜月梅惊喜地说道:“真的?你真的肯把我调你身边去?” 龚法成说:“看你说的,这还能假,你们那天送我,我都知道了,我也很舍不得,但是没办法,这几天思来想去,还是把你调过来合适,老了老了再弄个两地分居。那天家良打电话也说了,他把小然接到他身边,这样也省得他来回跑,你来我身边,咱把房子退掉,我人都调走了,还占着省里的房子说不过去。” 卜月梅激动地说道:“好,我听你的。” 龚法成又说:“我听小然说,老曾要搬家了?” “是的,搬回平房,这几天我一直在帮他们收拾。” “这个老犟头,他实在没必要这么早搬出去。” 卜月梅说:“他看不惯院里一些人的做派,说搬出去清静。” “那倒是,有利于他养病。” 卜月梅又说:“如果咱们退房,我也要及早收拾。” 龚法成说:“天热,慢慢收拾,不用着急,调令下来后,你不用急着上班,什么时候收拾好了就什么时候上班。” 卜月梅有些激动,说道:“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龚法成的心也是一动,他说:“小同志,不是我不管你,而是你必须要管我。” 卜月梅笑了,又问道:“你跟小然说了吗?” “说了,把带不来的东西都放绿野小区,小然说,将来我退休回来,让咱们住那儿,另外,她对未来还有一些想法,想买个大房子,咱们在一起住,我没拦她,如果能买当然好,哪怕付个首付也行,房子这东西买下就赚,住不住都是其次。” 卜月梅说:“如果是那样,我就把平水的那套房子卖了,咱们一块凑钱。” 龚法成说:“先不要卖,这是个从长计议的事,咱们慢慢商量。” “你在那边吃得惯吗?” “我跟你说,这么多年你已经把我的味蕾养刁了,我到哪儿吃都不习惯,到这边更不习惯,即便是大饭店也不行,所以,以后别问我这个问题。” 卜月梅说:“你是在变相表扬我?” “没办法,就习惯吃你做得饭菜。” “我做得都是家常便饭,哪比得上那些大酒店的厨师?” 龚法成说:“区别恰恰就在这儿,多好的食材,一经大牌厨师的手,出来的就都不是原味了,所以我特别怀念咱家那些朴素的饭菜,白菜就是白菜的味道,萝卜就是萝卜的味道,大厨们做得都跟贾府做茄子一样,工序繁琐,过程复杂,最后做出来的就没有茄子的原味了。” 卜月梅欣慰地笑了,说道:“好,等我过去,有的是时间给你鼓捣饭吃。” 龚法成突然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把你调到哪个部门?” 卜月梅说:“我不问,你愿意把我放哪儿就放哪儿。” “呵呵,这里的书记很照顾你,说你是老纪委了,还是放在省纪委吧,只是眼下还没有合适的职务,就先委屈你,暂时当个普通一员,级别待遇不变。” 卜月梅说:“我不在乎什么职务,能跟在你身边就行。” 龚法成说:“这边的纪委办公楼跟我们的常委楼挨着,这下你肯定会跟在我身边了,我们可以一同来上班,就是下班我没准了。” 卜月梅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一人在外,照顾好自己。” 龚法成说:“好,你也早点休息。” 楼上,薛家良洗完澡后进了卧室,公然正在打电脑。最近,她又开始在网上工作了。 薛家良说:“太晚了,别干了。” 公然点点头,说:“马上就好。” 夜晚,躺在丈夫的怀里,公然忽然伤感起来,她说:“老薛,可能咱家真要一分为二了?” 薛家良问道:“是不是爸爸要让卜姨调过去?” 公然点点头。 薛家良说:“这是好事啊!你想想,有卜姨在爸爸身边,你就不会担心爸爸没人照顾了。” 公然说:“是的,但我觉得这个家刚像家样就又要分开了......”她说着,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1302、虎口夺食 薛家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再熬几年,爸爸就退休了,咱们有充分的时间从长计议,再重新建一个家,等着他们从岭西回来。” 公然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第二天上午,公然抱着孩子,跟曾耕田和白兰阿姨告别,望着他们的车子驶出大门口,公然再次落泪…… 本来薛家良和刘三想留下来帮他们搬家,却被曾耕田训斥了一顿,让他回青州了。 公然来到前院,看着这个曾耕田住了将近三十年如今却空落落的家,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这个家,也留下她太多的记忆,儿时和德子楼上楼下追逐的的欢声笑语依然响在耳边…… 这时,就听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公然抱着孩子走出来,迎面就看见德子跑进院里。 不知为什么,看见白瑞德的那一瞬间,公然的泪水又止不住落了下来。 白瑞德看见公然出来,就急迫地问道:“然子,我是不是回来晚了,他们是不是都走了?” 公然红着眼圈点点头。 这时,茅苗双手搀着儿子的两只小手走了进来。 茅苗看见公然也在,一边跟公然打招呼一边进了屋。 公然擦了擦腮边的泪水,看着他们的儿子小世耀。 曾世耀,这个名字还是曾耕田给起的呢,如今,孩子正在学走路,歪歪扭扭基本会走了。但是茅苗不放心,寸步不离地领着他。 白瑞德楼上楼下又巡视了一遍,这才跑下楼,说道:“然子,我爸他们走多大会了?” 公然哑着嗓子说:“半小时。” 白瑞德走进公然,这才发现公然腮边挂着泪,他说:“你……难过了?我听说你们也很快就要搬走……” 一句话,又勾起公然的眼泪,她背过头去。 茅苗说:“你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冷不丁搬走,肯定是难舍难离。” 公然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擦着眼泪说道:“谢谢理解,你们快去平房那边吧,帮助布置布置,这几天也把他们老俩累坏了,等有时间咱们在聊。” 白瑞德一听抱着小世耀就往外走,他走到门口他回头看着公然,问道:“今天休息,家良没回来吗?” “昨天晚上回来的,单位有事又回去了,本来家良和三儿想留下,是被叔叔骂走了。” 白瑞德说:“我理解,青州目前恐怕是历史上最忙的时候。那然子,我们先过去,等那边安顿好了再联系。” 公然送他们出来,又眼巴巴地望着白瑞德他们走远,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 青州,常委办公小楼。 一大早,薛家良和侯明先后回到单位。 由于这段工作繁忙,加之防汛工作进入关键时刻,机关没有休息。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方洋就告诉他,侯书记说让他回来去找他。 薛家良放下水杯,即刻来到楼上侯明的办公室。 侯明正在打电话。 听口气是在给小孔打,他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跟你解释半天你怎么还听不懂?算了,这事你不要管了,我直接跟他马天田联系。”说着,侯明就挂了电话。 侯明看了一眼薛家良,说道:“你稍等,我再打个电话,算了,让秘书打吧。” 薛家良一听,就起身把他秘书叫进来。 侯明说:“给马天田打电话,让他现在来一趟市委找我。” 秘书点头就出去了。 薛家良问道:“您准备跟马天田谈吗?” 侯明说:“是的,我已经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南宇公司,如果滨河项目转给他们的话,那他必须要出一笔钱给天十集团予以补助,他们欣然答应,让天十开个价。” 薛家良觉得这个南宇的确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就说:“马天田会让出这个项目吗?毕竟,那里的楼盘盖起来后,他起码能赚到十多个亿,虎口夺食,他舍得吐出来?” 侯明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叫你来商量一下,我想把南城东南林场那块地按咱们市值价给天十,也算作对他的补偿吧。” 薛家良说:“不能这样补偿,这个补偿应该由南宇公司出,而不应该咱们政府出。” “唉——家良啊,我还不是为了那个水上公园吗?再说,我今天就给你交个实底吧,南宇公司咱们惹不起,别说咱们惹不起,省里也惹不起,只要被他们看上的地块,没有拿不到手的,正因为有马天田这个茬儿,我才敢跟他讲条件,不然恐怕咱连讲条件的权力都没有。” 薛家良一怔,故作吃惊地说:“真的?” 侯明为难地说道:“我骗你干嘛?目前,我还不能跟你说南宇是什么关系,以后会告诉你,听我的,你也别打听,只要咱们总体不吃亏、并且对新城建设有好处就行。” 薛家良说道:“这个公司没听说过,凡是背景神秘的公司,都有大佬支持。” 侯明说:“家良,跟你说实话,我答应支持他搞滨河项目,有他背后大佬的因素,但主要还是看在他能给咱们无偿修建水上公园这件事上。” 薛家良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真的能给青州修建一个水上公园?再也没有其它附带条件了?” 侯明说:“目前没有,到时合同会写明白的。” “所以您只能委屈天十了?” 侯明说:“没办法,水上公园是我一直的梦想,我还当副市长的时候,就想在滨河拐弯处建一个大型的水上公园,当这个夙愿有望提前实现的那一刻,你说,我能放过这个机会吗?所以,我才想将新城东边农场的地给天十作为补偿,按照招商引资的项目走,略高于市值价就行,这样咱们也不违规,一切都能说得过去。” 薛家良说:“可是咱们手里就再也没有机动地块了?” “这个我懂,我尽量跟老马谈,不到最后,不会抛出林场那块地的。” 听侯明这样说,薛家良就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好,需要我做什么?” 侯明说:“等马天田来了,你跟我一块做做他工作。” 1303、摊牌 薛家良说:“恐怕不行,八点半政府有个会议,就是青夹公路各部门的协调会议。” 侯明说:“好吧,那我先跟他谈,你先忙,下来咱们在沟通。” 修建一个水上公园,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南宇真的拿这个当做交换条件的话,青州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只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等项目真的到手了,南宇会履行协议吗?还是他们另有所图? 这件事就在薛家良的心中埋下了一个问号。 薛家良从侯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在电梯前,迎面遇到匆匆赶来的马天田。 就见六十多岁的马天田,皮肤粗糙、黝黑,他今天居然穿了一件浅粉色衬衣,粗壮的脖子上系着鲜红的领带,头发向后背着,他一直对马天田热衷于打红色领带的爱好不解,不知他这样配色有没有人告诉他,跟他的年龄、肤色不搭? 马天田看见薛家良后,刚要跟他打招呼,薛家良一摆手,说道:“快去吧,书记在等你。” 马天田凑到薛家良跟前,神秘地说:“书记找我有何指示?” 薛家良说:“好事。”他说罢,一手插兜,就大步走进了电梯。 马天田看着他潇洒的背影,也模仿着他的姿势,一手插兜,大步走进侯明的办公室。 由于薛家良不想参与侯明跟马天田的谈话,所以,开完调度会后,他便带着一干人沿着青夹公路实地考察去了。 侯明办公室,马天田靠在沙发上,沉着脸,低着头,不说话,刚才看到薛家良时意气风发的表情消失殆尽。 侯明也不说话,他看着他,观察着他,在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 许久,侯明才问道:“老马,你如果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马天田耷拉着脸,还是没说话。 侯明着急了,说道:“成不成的你倒是说话呀?哑巴了!” 马天田向侯明挥了一下手,很有派头地说道:“别催我,我现在已经蒙了,脑筋不转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侯明知道他没蒙,他是在想对策,想着怎么跟他讲条件。 “老马,要不这样,你回去慢慢想,最迟明天上午给我答复,因为现在所有的工作都缠绕在一起了,你这事定不了,所有的事都受阻。” 马天田这才抬头看着他,哭丧着脸说道:“书记,我的大书记呀,是我的原因吗?我拍得滨河这块地皮,可完完全全是按照正当途径走的法律程序呀,每一步都是合规、合法,是您,非要从我手里把它拿走的,现如今,不说别的,就是这段时间往上跑手续花的费用,都得装满一小四轮了!现在就是走到哪个部门、哪怕你就是盖个章都得打点打点?你不打点都过不去,要不就是给你无限期往后拖,就是一个小职员你不给他意思意思,他都能让办事人员跑上七八趟,还别说那些头头脑脑……” 侯明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你别诉苦了,刚才不是让你开价了吗?你要是怕要少了掉坑里,你就回去想想,想成熟了明天上午告诉我,我好往下进行,另外我还告诉你,我手里就剩下农场那块地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马天田皱着眉头说:“那块地的情况我恐怕比你还清楚,尽快拆迁任务不大,但是400多人的生活安置也是一个挠头的事,还有,只要走招拍挂程序,将来那块地是不是我的还另说。” 侯明冷着脸子说道:“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马天田说:“咱们青州,比我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我算老几呀?就是一个码砖头的出身,扒下八根肋骨好不容易拿下一块像点样的地皮,您还要收回,我呀,这辈子算是翻不了身了……” 马天田说着,眼圈居然红了。 侯明在心里直骂他装蒜,说道:“我想收回那块地不假,你要明白,并不是白拿回来,这不是让你开条件吗?好吧,你先回去琢磨琢磨,我还有事,你想清楚了最迟明天上午告诉我。” 侯明说着就站了起来。 马天田叹了一口气,他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他看着侯明走向办公桌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就走了出去。 侯明见马天田走了,就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待对方接通后说道:“安书记,说话方便吗?” 对方说道:“我在北戴河,陪一位首长避暑来了,你说,现在就我一个人。” 侯明说:“马天田刚走,我跟他说了,他还没答复我,一个劲地嘬牙花子,唉声叹气,对我开的条件不感兴趣。” “最后他是什么意见?” “没最后表态,我让他回去琢磨,最迟明天上午告诉我。” “好,尺度你把握,别狮子大开口就行,他的思想工作你还要跟上。” “好,我明白了。” “就这样吧,我听到首长的房间有动静了,我过去看看,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侯明就琢磨安康陪首长去北戴河度假,估计他是为自己上位做准备。 陈海生进来了,他说:“侯书记,老祝和老郭在我屋里,他们在等您。” “什么事?” “昨天他们俩去省里开会,等着跟您汇报。”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让他们来吧。” 陈海生就出去了。 偏偏在这时,孔思莹打来电话。 侯明低声问道:“什么事?” 哪知,孔思莹情绪激动地说道:“侯大书记,您不能这么欺负人?” 侯明一怔,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欺负谁了?” 孔思莹理直气壮地说道:“您说您欺负谁了,人家天十竞拍的那块土地,是合规合法的,凭什么市里又要往回要?” 侯明压低声音说道:“早上我不是跟你在电话里解释了吗?” “您是解释了,可是我没同意,老马就在我屋里坐着呢?一个大老爷们,听到这个消息,头上就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唉声叹气,都愁死了!” 1304、孔区长越来越放肆了 侯明这才知道马天田从市里走后,他没有回单位,而是直接去找区长孔思莹诉苦了。 当侯明听孔思莹说马天田就在她旁边,更加生气她说话不讲究方式,就呵斥道:“你在跟谁说话?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和态度!”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恰巧,祝建生和郭万林进来,见书记对着电话发脾气,他们愣在门口,不知是进来还是退出去。 侯明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去接待室吧。” 两个人又走了出去,进了旁边的接待室。 侯明还在生气,他最近感到孔思莹越来越放肆了,原先没发现她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对他都是惟命是从,现在倒好,当上区长后,随着权力的膨胀,连北都找不着了!连他都敢训斥了?不知天高地厚!他现在真后悔让她出去任职了。 侯明喝了一口水,往下压了压火气,这才阴沉着脸,走出办公室,来到接待室。 陈海生也拿着本过来了。 侯明坐稳后,祝建生看了看组织部长郭万林,说道:“那我把咱俩开会的情况跟侯书记汇报汇报,你做补充?” 郭万林冲他伸手示意。 祝建生说:“昨天上午,我和万林部长去省里开了关于全省开展干部思想教育整顿大会,会上,要求全省各地各省直部门都要普遍开展干部整训活动,时间半年,这期间要有组织、有检查、有部署,省里专门成立了领导小组,并且还将不定期地派检查组下来检查,并列入党委考核内容中……” “这个也要记入考核内容中?”侯明不由得问道。 郭万林补充道:“是的,并且出台了考核细则,您看看。”他说着,就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侯明。 侯明翻了翻,头就大了,这个考核细则,甚至细致到针对领导干部们学习笔记所用的心得笔记本都有要求。 如今上边每安排一次活动,后边都跟着考评和检查。美其名曰是保持督促工作的有始有终,其实好多做得都是无用功、表面功,对此,基层是苦不堪言。 每年这样那样的检查名目繁多,基层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应付各种检查,有时不得不加班加点突击应付检查。 比如,扶贫攻坚要检查,大气污染防治要检查、文明城市创建要检查、党风廉政建设要检查、基层党建工作要检查、维护社会信访稳定要检查、基层文化宣传要检查,经济指标和项目建设、开工情况更要检查,就连清洁卫生和各种教育培训也要检查,就连干部们的学习心得都要检查…… 哪一项检查都不能怠慢,都要打分排名次,甚至列入班子考核内容中。 按照工作流程来说,检查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但过多的检查有没有必要?有多少检查能真正做到助力工作?又有多少检查能深入到基层、到现场,直接听取群众意见? 检查还不是要命的,更要命的是每次检查都要准备很多材料,很多的档案盒、很多的小册子,有汇报文件、有会议记要、活动照片,而且要做到整洁精美、整齐划一,否则就是没落实,就是应付差事,就是态度不端正。 眼下,正是青州新城建设最繁忙的时候,侯明很想抱怨几句,但他看了看祝建生,心想,不能在他面前抱怨省委的任何决策,这是一个明着、暗着都敢跟自己对着干的人,跟他抱怨,无异于把子弹主动递到他的手中。 他们两个人汇报完后,侯明说:“这次的整训我们一定要重视,组织部牵头、祝书记把关,成立领导小组,我任组长,其余的你们就看着安排吧。” 侯明说完后,起身就走了出去。 他回到办公室后,没想到孔思莹居然跑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看见孔思莹的那一刻,侯明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径直向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走去。 孔思莹见侯明进来,就对着电话低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我回去再说。”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侯明低头处理桌上的一大摞文件,视孔思莹为空气。 孔思莹见侯明不高兴,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坐在离侯明较近的椅子上,看了他半天,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还生气呀?” 侯明没说话,也没抬头,仍在聚精会神地批阅文件。 孔思莹一见侯明真的生气了,就尴尬地笑笑,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是来向你认错来了,刚才我在电话里的态度不好,请念在我一心为企业着想的份上,别生气了,好吗?”说到最后,她的发声嗲里嗲气了。 侯明仍然没理他,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孔思莹就想使出温柔杀手锏,刚要起身往侯明跟前凑,这时,侯明的秘书进来了,他看见孔思莹就是一怔,显然他不知道孔思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孔思莹略显尴尬地坐下。 秘书犹豫了一下,跟孔思莹点点头,走到侯明跟前,说道:“安书记找您,让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电话。” 侯明就是一怔,他拿过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就将手机递给秘书,秘书接过来去放在桌上的充电器上,然后走了出去。 侯明拿过桌上的保密电话,刚要拨过去,他看了看孔思莹,问道:“你还有事吗?” 孔思莹知道她在这碍事了,就知趣地说:“我没事,就是想过来当面向你做检讨。”说完,两只好看的杏核眼看着侯明,尽显风流和柔情。 侯明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你检讨什么?” 孔思莹扭捏着说:“刚才给你打电话,我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啊——” 侯明看着她娇柔的样子,说道:“呦呵,孔大区长还有说错话的时候?我看没有,刚才你批评我的话很对,是我应该向你做检讨,我动了你辖区企业家的利益,应该事先向你请示,得到你的批准后再实施,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懂组织规矩,犯了一竿子插到底的忌讳……” 1305、检查让基层苦不堪言 “侯哥——”孔思莹红着脸,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地撒着娇,说道:“拜托您就别挖苦嘲笑我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区长了,我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刚才我也是有意当着马天田的面表示自己对市里的决定不满,你想想,一个大老爷们,都那样了,我还不兴说两句话给他出出气吗?人家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孔思莹乖巧的样子,侯明绷着脸,说:“好了,你的检讨我接受了,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侯明说着又要去拨电话,孔思莹走到他跟前,刚想做个动作,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孔思莹吓得一步跳开,立刻就站到了侯明办公桌的对过,进来的是陈海生。 显然,陈海生是知道侯明办公室有人的,他敲门后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打开,而是等到侯明说“请进”的时候才进来。 看到孔思莹,他并没感到意外,而是礼貌地招呼一声后,就走动侯明面前,说道:“这是干部整训领导小组名单和咱们市针对这次活动的安排意见,您过过目,如果没有改动的话,马上下发通知,周一召开全市整训大会。” “周一?这么快?”侯明问道。 陈海生说:“祝书记说这次咱们市不能再落后了,他说其它地方周一上午肯定都要开大会,所以咱们做不到提前,最起码不能落后。” 侯明心中不屑,但他不能说别的,就说:“那好吧,下通知吧。” 陈海生刚要走,侯明又叫住了他,他说:“海生,这段时间我太忙,家里的事你多操心,有事及时提醒我。” 陈海生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放心吧。” 陈海生说完,又冲站在一边的孔思莹点点头,走了出去。 侯明拿起桌上的座机,还想给安康回电话,看见孔思莹还站在一边,他问道:“你怎么还不走?还有事?” 孔思莹摇摇头。 侯明说:“没事回去吧,别总往市里跑,有事电话联系。” 孔思莹似乎听出侯明话的意思了,就委屈地说道:“是不是嫂子跟你说了我什么?” 侯明一怔,不知她因何说这话,就问道:“她说你什么?” 孔思莹表情不自然地说道:“那次去医院,我见她对我似乎……似乎不大欢迎。” 侯明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不要瞎猜,赶紧回去上班吧,我要忙了。” 孔思莹这才低着头走了出去。 望着孔思莹的背影,侯明沉思了一下,眼前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没空去想孔思莹那忧郁的目光,拿起电话,拨通了安康的手机…… 侯明在办公室忙着大事,薛家良带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在青夹公路沿线考察,当走到野马岭隧道前,他下了车,随行的人员也都下了车。 薛家良问交通局局长:“这个隧道如何加宽?” 交通局局长说:“按照省里的规划,这个隧道加宽难度太大,所以,就规划了野马岭二道路,二道路从咱们刚才经过的那个村庄就改道了,绕过村庄,另凿一个隧道,也就是野马岭2号隧道,这样,既避开了村庄,也不去和村民住户争夺那点有限的土地,还能缓解这个路段交通拥堵的局面。” 交通局长说着,就让人将图纸拿过来,摊在汽车的机盖上,在地图上给薛家良做着讲解。 然后,他指着右侧说道:“市长您看,这个野马岭2号隧道大概就在右边那个山包中间,您看到那棵歪脖树了吗,就在它的下面。” 薛家良抬头向右侧望去,就见茫茫的绿荫背后,是一座连着一座的险峻高山,山顶上,一棵歪脖老树探向半空中。 离开野马岭隧道,他们继续前行,来到天水县境内的点将台。据说这里是古代出兵的地方,高高的石台上,杂草从缝隙中长出,石缝里布满了青苔。 石台上面坐着几个身穿工作服的公路养护人员,他们在打牌,旁边是他们刚刚吃完的自带的午餐。 薛家良走到他们中间,跟他们攀谈了几句,当几名养护工人得知面前这个高个男人就是市长的时候,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其中一个说道:“市长别见怪,我们刚刚吃完饭,老哥几个玩会,下下食,一会就要到前边清理公路上的碎石。” 据交通局长介绍,眼下正逢汛期,山上多暴风和雷雨天气,不是山体塌方就是有碎石滚落到公路上,所以现在要求所有的养护工人全部上路,及时清理路面上坍塌下来的泥土、石块,确保道路畅通。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当年程忠遇难的画面,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他了,也很久很久没见他的儿子祺祺了…… 出了野马岭,他们上车继续前行。 前面就是天水县境内,同车的藏信说道:“市长,阚斌带人等在路口,他发信息请示是先吃饭还是先工作?” 薛家良一看都两点多了,就笑着摸摸肚子说:“不瞒你们说,刚才看见养护工人吃剩的饭菜我就饿了。” 他的话,逗得同车的方洋也笑了。 藏信说:“在这条路行驶,吃饭就是不方便,这条路经过的村子就一个野马岭村,其余都是在深山盘旋,没地方吃饭,以后咱们再到这边来,一定要带上点吃的。” 薛家良说:“这条路本来就是战备路,不可能建在人多的地方,路两边更没有地方开饭店。” 藏信说:“平水县境内是不是吃饭的地方多点?” 薛家良说:“也不多,枫树湾是必经之路,据说当初开凿的时候,也想绕过枫树湾,但绕不过去。” 前面,阚斌的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山路很窄,一辆车就占去了一半的路,看见薛家良的车队过来了,阚斌便上了车,在前面带路。 藏信给阚斌打过电话,阚斌带着车队直奔招待所就餐。 由于是工作餐,没有上酒。 饭后,在招待所的休息室里,薛家良询问了天水县学校危房改造的事。 1306、诈捐 阚斌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县的危房改造工作快接近尾声了。” 薛家良感觉他说话底气不太足,就问道:“有困难吗?” 阚斌说:“呵呵,困难不小,主要是资金方面,这几天正在跟银行协调,估计很快就能解决。” “缺口大吗?” 阚斌说:“对于富裕县来说缺口不大,但对于我们贫困县来说,有个缺口就大。不过也懒我们自己,是我们太大意太相信别人了!” “哦?怎么讲?” 面对市长的提问,阚斌措着辞说道:“之前有位企业家答应支持一部分自己,我们就相信了,就把他答应的这笔钱造进了预算中,哪知,该用钱了,他的那笔款项却迟迟不到位,有关人员去催了两次,连这个企业家的人毛都没见着,他手下的人说话就更没准了。凡事不过三,我一生气,就不让人去找他了,我们自己解决,就跟银行申请贷款。” 薛家良说:“银行放款正常是不对政府部门和学校的,你们想什么办法?” 阚斌说:“什么办法也得想,天水绝不能拖了全市的后腿,尤其是不能给市长您抹黑。因为上次您视察后,全市的新闻媒体对着天水尊师重教就是一通宣传,所以这种情况我们就是头拱地也要在规定的日期内完成危房改造。” “我记得你们县的危房改造任务不大呀?比其它发达县市情况还好。” 阚斌说:“所以我说我们大意了,看来,这过日子永远都不要指望外援,必须自力更生。” 在头走的时候,薛家良将阚斌叫到一边,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位企业家是不是马天田?” 阚斌不满地说道:“不是他能是谁?给我们广大师生放了个响炮,我们也给他做足了宣传,结果最后谈到资金了,又往后躲了?” 薛家良不解地说道:“当时他不是给你们开具支票了吗?” 阚斌生气地说道:“您要是不提这事我的气还小点,一提支票的事我的肚子就快气炸了,他上次当着您的面和全体人员的面给我们开的那张支票是废票!” “废票?”薛家良更加不解。 阚斌说:“他在支票上扣的那个章,根本就不是法人章,是他平时写书法的一个闲章,我们的人拿着这张支票去支钱的时候,才知道被他耍弄了。” 薛家良一听,眼里立刻透出戾气。 旁边的藏信生气地说:“这是诈捐行为!” 薛家良想了想说:“没关系,这笔钱他肯定要出,这样,你们按我说的去做……” 薛家良如此这般这般跟阚斌咬了一会耳朵,阚斌的脸上这才转怒为喜…… 薛家良一行到达最后一站——夹峪县,已经是下午下班的时间了。 山区这几个县薛家良春天的时候来过,大致情况了解一些。 虽然是沿途协调修路的事,但每到一处,薛家良必定也要了解防汛和学校消灭危房等一揽子的工作,等座谈结束后,夜幕已经降临了,夹峪的夜空,明朗、清澈,有点像平原地区中秋的夜。 用完晚餐,夹峪县的同志再三挽留,想让他们在这里住上一夜。 藏信也跟薛家良建议道:“市长,别看夹峪这里是晴天,说不定咱们下山的时候就是暴雨倾盆。” 薛家良知道山里的天气没准,他忍住疲惫,说:“这样,逐个给下边几个县打电话,如果没雨,我们连夜返回,如果有雨,我们暂且在这住一夜。” 很快,反馈回来的消息称,沿途各县均没有下雨。 薛家良立刻坐不住了,他跟藏信说:“打道回府!”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在夹峪住一晚上,明天一早返回市里,但薛家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就跟长草一样不踏实。 幸亏他们连夜返回,第二天上午九点刚过,薛家良就接到一个电话,省委书记岳红军要来青州视察防汛工作,而且人已经到了青州市境内。 电话是岳红军的秘书打来的。 薛家良挂了岳红军秘书的电话后,立刻和侯明取得联系。 侯明昨天下午就回省城了,他接到薛家良的电话后说道:“好的,我马上赶回!你先接待着,最好留岳书记在青州就餐。” 薛家良说:“好,我尽量。” 放下电话,薛家良立刻吩咐藏信和陈海生做好接待省委书记的准备工作,他特别嘱咐不要上水果,只上矿泉水,并通知所有在家的常委们待命。 他又要通了公安局电话,让他们派两辆警车,等候在高速路口,特别强调,看见省委书记的车后,要一前一后做好引路和警卫工作,切不可拉警笛。 岳红军喜欢独来独往,从来出行不要警车开道,这一点薛家良已经了解。 他明明知道省委书记不喜欢排场,却下令公安局警车开道,而且还加派两辆警车? 他这是在剑走偏锋! 自从龚法成调走后,薛家良明显感到上级领导甚至是同僚们对他态度的变化,正因为省委书记不喜欢排场,他硬要给他讲讲排场,一来是表示对省委书记来此视察工作的的高度重视,二来也想试探一下省委书记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在招待上,薛家良简而又简,他知道岳红军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就吩咐两位秘书长,会议室不摆放任何鲜花和水果,只摆放矿泉水。你就是摆了水果,岳红军也不吃,他这个人对入口的东西非常讲究,他从来不吃暴露在会议室空气下的水果和点心的。 两位秘书长分头去准备了。 薛家良让秘书方洋打电话,跟气象局要来最近一个月全市降水情况。 秘书方洋很快就将气象局传真过来的降水情况送过来,薛家良看了看,大致就将数据记在了心里。 方洋见他看完了,说道:“秘书长说,会议室只放两瓶矿泉水有些单薄,让我问问您,是不是再上几盘水果拼盘?” 薛家良果断地说道:“不必,就上矿泉水。” 方洋领命后就走了出去。 1307、省委书记来视察 很快,薛家良就接到公安局电话,说已经成功接到省委书记的车。 他问道:“就一辆吗?” “是的,就一辆。” 薛家良为自己的判断得意了一下,说道:“直接来常委楼,然后你们原地待命。” “是。” 放下电话,薛家良走了出来,来到楼下。 只见几名常委早已经等在楼下了,祝建生正在跟大家谈论着什么,他表现得很兴奋。看见薛家良出来了,说道:“市长,是不是一号首长到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是的,已经进入市区了。” 这时,就见电视台一辆采访专用车疾驰而至,从车上跳下来两位肩扛摄像机的记者,以极其专业的速度眼光,将机位布控在一个最佳位置。 昨天的会议和下乡视察,薛家良特意嘱咐不要记者,但今天,藏信在没有请示他的前提下,却通知了记者,这一点,薛家良很佩服藏信的政治敏感,在岳父被调走的情况下,省委书记来青州视察防汛工作,这个消息,太有必要让全市的广大干部知晓了。 省委书记视察防汛工作,青州,应该是他的第一站。 第一站就选择了青州,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耐人寻味的,甚至可以说是安抚人心。 半年来,岳红军微服私访也好,公开视察工作也好,这已经是来青州第二次了,要知道,目前有好几个地方,他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省委一把手频繁出现在一个地方,也好也不好,但好与不好,不是基层能左右的。 薛家良又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再有两分钟,省委书记就到了。 他挂了电话,冲着常委们一招手,就带头走下台阶。 与此同时,开道警车已经进入大院,后面紧跟着的是省委书记岳红军武警牌照的奥迪车。 待车停稳后,薛家良给岳红军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站在车门旁。 岳红军满面红光地下了车,花白的头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他首先跟薛家良握手,随后跟其他常委们一一握手。 大家簇拥着他上了楼,来到市委会议室。 岳红军坐下后,大家才按规矩分头坐下。 岳红军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除去侯明之外,常委们都到了?” 岳红军这样说,就说明侯明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 薛家良说:“副市长白桦也不在,他去参加省里组织的农产品展示会去了,侯书记刚才来电话,他正在往回赶。” 岳红军说:“他给我打电话了,咱不管他了,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我一来,是不是影响你们周日休息了?” 薛家良说:“从上月底开始,机关就取消双休日了,一是工作繁多,二是防汛特殊时期。” 岳红军看着他问道:“新城工地有几个开工的了?” 薛家良回答:“目前有三个,最近还有两个准备近期开工,其它的也都在积极筹备中。” 岳红军点了一下头,说道:“防汛准备工作怎么样?” 薛家良就简单明了地向省委书记介绍了防汛工作的准备情况。 紧接着他又问道:“今年将水多吗?” 薛家良没用任何辅助材料,对全市各地将水情况倒背如流,数字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 别说岳红军,就是祝建生林金水等人也对他投去了佩服的目光。 岳红军笑着说:“看来你掌握的情况很准啊!” 薛家良说:“青州在防汛问题上已经吃过大亏了,今年绝不能重演。” “好吧,介绍一下你们当前的工作吧。” 于是,薛家良又介绍了当前的总体工作,最后说道:“还请岳书记对我们的工作多加批评和指导。” 岳红军说:“我这次下来,主要就是看看防汛工作的准备情况,顺便了解一下你们的新城建设情况和项目开工情况,其实这些你们市委、市政府都不同程度地向省委、省政府做过汇报。我想说的是,一定要做好群众工作,避免再次发生群众不理解而围堵工地的事,要把工作做细、做实、做到家,在搞经济建设的同时,绝不能忽视干部的思想教育工作。” 不等薛家良说话,祝建生就接过话茬说:“岳书记,我们已经下发了通知,周一就召开全市干部动员大会,贯彻省委关于干部整训工作的精神,安排部署本市的整训工作。” 会议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岳红军全面了解了一下青州当前的各项工作情况,他说:“城市要发展,经济要繁荣,生活要小康,人民要富裕,这是我们当前乃至未来相当一段时间的奋斗目标,一定要紧紧抓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为人民谋福利……” 最后,他提出去渠水防洪大堤去看看。说完,不等薛家良反应,他就率先走出会议室的门口。 薛家良一看,赶忙走到陈海生跟前,小声说:“给侯书记打电话,让他直接去渠水防洪大堤。” 下了楼,来到院里,岳红军看到院里整装待命的两辆警车,对薛家良说道:“薛家良,你一个人陪我去大堤就够了,其他人都去忙吧,另外,让这两辆警车归队吧,我不相信你还能让我遭遇不测?” 薛家良说:“家良遵命。” 这恐怕就是岳红军的性格,据说他到下边调研,很是不走寻常路。对于调研,他从不定时间,想起就走,也不定路线,转到哪儿就是哪儿,更不定方式,有时通知基层,有时微服私访。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从不带陪同领导、不带新闻记者。 按说,他这种务实的作风,很符合薛家良的性格,调查研究,本是干部的谋事之基、成事之道,重视调查研究,更是党在各个历史时期做好领导工作的传家宝。那些事先安排好线路、确定好调研对象、身边陪同干部一大堆的调研,很少能接触到基层群众,很难和基层群众交流,只是满足于听听、转转、看看,这样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调查研究,曾被群众戏谑和嘲讽。 1308、侯明冲薛家良发火 岳红军身上所表现出的作风,的确有令薛家良崇拜的地方,但自从知道他雇佣高价大厨、武断地否定前任的若干做法后,他在心里对这个干练的花白老头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跟上次一样,岳红军让薛家良上自己的车。 薛家良犹豫了一下,说道:“太热,我怕挤着您,我还是在前边给您带路吧。” 岳红军没坚持,点了一下头。 众目睽睽之下,薛家良上了自己的车。 要是别人,跟省委书记同车,是求之不得的事,但薛家良有意谦让了一下,一来他的确不想跟他同车,二来也想在省委书记面前保持不卑不亢,如果岳红军坚持一下,他也会放弃自己的想法,立刻钻进他的车,但岳红军并没有再次邀请他同车而行。 岳红军只带了司机和秘书,绝对是轻车简从的典范。不过他的司机和秘书都不能小视,都兼具警卫员的职能,都是功夫高手。 如果白桦在家,薛家良定会叫上白桦陪同省委书记去视察防洪大堤,因为白桦是包县干部,他今年的包县任务仍然是渠水,可是今天不凑巧,他去参加省里组织的农产品展示会去了。 白桦不在,他就没有理由带任何人了,因为省委书记明确提出要他一个人陪着,而且省委书记只带了司机和秘书,他就没再叫别人,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祝建生和林金水,一低头就钻进了车里。常委中,恐怕没有谁比他俩更希望陪同省委书记去视察。 薛家良的车和省委书记的车一前一后驶出大院,后面跟着的是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 出了大院,驶向通往城外的公路。薛家良坐在车里,给侯明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侯书记,我和岳书记出来了,现在赶往防洪大堤。” 侯明说:“海生告诉我了,我还在半路,你设法拖着他,多汇报一些工作内容,等我回去。” “我尽量。” 侯明突然在电话里大声说道:“什么叫尽量,是必须!我让你必须!”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挂断音,薛家良感到莫名其妙,他心想自己没有说错话呀,他缘何发这么大的火?本来自己说“尽量”这话没有错,试想,他薛家良能左右省委书记的行动吗?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来无踪去无影、喜怒无常的岳红军?如果是茅玉成他都好说话,但岳红军谁敢惹啊! 岳红军是出名的铁腕书记,传说他在南方工作的时候,也是汛期下乡检查工作,就因为市长说了一句他听着不顺耳的话,他当场就把这位市长免职了。还有一次,因为群众越级上访的事,也是当场免掉了一位地级副书记。 这样的情况,在他的执政生涯中发生过很多次。他曾有句口头禅,就是永远都不要被你的下级所左右。尽管这话无从考证,但他铁腕执政是出了名的。 据说他还是在南方任职省政法委书记的时候,那些黑恶势力、毒品走私犯们,每当谈到他都会双腿打颤,对待这些人,他毫不手软,有好几次都是先斩后奏,尽管他工作的方式方法始终都被人诟病,但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他的威望很高,丝毫不逊于曾耕田和龚法成。 对这些人的深恶痛绝,也源于他自己的切身之痛。那些犯罪分子为了报复他,曾经下套让他的大儿子染上了毒瘾并拉儿子下水,被动参与了一起特大贩毒活动。 那段时间,是岳红军从政生涯最灰暗和人生最痛苦的日子,他亲手签发了逮捕令,亲手签发了对大儿子无期徒刑的判决,虽然儿子后来得到减刑处理,但目前还有十多年的刑期…… 侯明发火,薛家良原谅了他,因为,上次召开全省工作大会,岳红军就提出今年是全省各项工作“起跑”的一年,全省干部一定要绷紧工作这根弦,要“谋发展、拓思路、加干劲、肯吃苦、少休息”,并承诺,省委、省政府机关一直到年底都将取消休息日,省直各个职能部门更是不准休息,以确保基层来省里办事有人接待。 省委省政府机关都没有了休息日,更别说基层各单位了?何况眼下还是防汛的关键时刻。 省委书记选在休息日下乡视察青州的防汛工作,谁能保证他不是突袭检查干部们的在岗情况?而这个时候,作为这个城市的主官、班子一把手的侯明却不在岗,他能不急吗? 尽管如此,对于侯明莫名其妙的发火,薛家良心中仍是不爽。 心里不痛快,自然就反应到了脸部。薛家良阴沉着脸,不说话。 车内的空气顿时凝固住了,方洋和刘三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渠水境内,一辆警车等在路口,薛家良知道,藏信一定是通知了渠水县的同志。 果然,在通往大堤的路口,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等在路边。薛家良让刘三减速,他降下车窗,冲他们喊道:“不停车了,走吧。” 前有警车开道,后有薛家良和省委书记的车,渠水同志的车跟在后面。 防洪大堤的两侧,堆满了石块、沙袋、铁丝等防汛物资,并且所有的防汛物资前面,都有一个小木牌,上面清晰地标着险段所在的位置、所负责的乡镇,以及责任人是谁,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另外,每个险段都搭着帐篷,帐篷上也明白无误地写着负责乡镇和值班人员的临时表,在帐篷外面,是胳膊上戴着红袖标的大堤巡视人员。 这时,刘三说道:“市长,后面的车慢下来了。” 薛家良扭头一看,果然,岳书记的车速慢了下来,他说了一句:“停车。” 刘三停车,方洋快速下了车,给薛家良拉开车门。 薛家良手里攥着手机,向后面省委书记的车走去。 这时,岳书记也下了车。他叉着腰,站在大堤上,左右看了看,冲着快步走过来的薛家良问道:“整条大堤上24小时都有人值班吗?” 1309、差点发生意外事故 薛家良走近他,说道:“据他们汇报是这样。” 岳红军一听,两只犀利的目光立刻射向薛家良,他厉声问道:“据他们汇报?难道你没来这里检查过吗?” 薛家良看了看后面县里的车也停了下来,就说道:“不瞒您说,今年我还真没来过,本来上次计划来这里看看,结果省里来人了,我就没看成。” “你就不怕失职!”岳红军严肃地说道。 面对省委书记的质问,薛家良微笑着说:“我今年就是不来,他们也不敢含糊,因为去年这里决过口,而且今年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是新到任的,咱们一路过来,您也看到了,他们吸取去年的教训,物资准备充足,而且险段负责人都写在木牌上了,所以,我就把有限的下乡时间,分配到其它地方去了。” 岳红军一听,薛家良说得在理,这小子,不卑不亢,而且还真敢在他面前坦露心迹,反倒让岳红军说不出什么来。 薛家良说的这些的确在理,而且是基层工作的真事实。基层做亡羊补牢的工作,可比未雨绸缪的工作见功夫,保证给你整得跟花儿一样,甚至不惜物力和财力,所以老百姓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早干嘛去了? 这时,渠水县委书记和县长小跑着过来了。 薛家良将他们介绍给岳书记。 岳红军对县里的干部倒是很客气,他一一跟他们握手,说道:“辛苦了,打扰你们休息了。” 渠水县委书记比县长年轻,他有些腼腆地搓着双手说:“哪里哪里,眼下是汛期,我们早就没休息日了,昨天我们薛市长还带人去山区考察道路交通呢,我们就更不敢休息了。” 岳红军笑了,开玩笑地说道:“你的官还得升。” 县委书记一时没明白省委书记这话的用意,他不解地眨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岳红军说:“一见面你不问我辛不辛苦,却不忘拍你们市长的马屁,这说明了一个道理,县官不如现管,你说你这官是不是还得往上升?” 一句话,说得周围的同志“哈哈”大笑。 县委书记红着脸说:“我说的是真的。” 岳红军说:“我没说你说的是假的。” 薛家良赶忙转移话题,看着县委书记说道:“孙书记,你把你们县防汛工作情况向岳书记汇报汇报。” 岳红军一摆手,说道:“不用汇报了,工作做到这份上,我还担心什么?只要你们做得不是表面功我就满意。”说完,他背着手朝前走去。 薛家良赶紧示意孙书记跟上。 孙书记紧走几步,赶上岳红军,说道:“防汛工作是关乎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大事,万万不敢做表面功,虽然表面功夫有可能蒙混上级的检查,但是一遇到大水就露馅了,我们有过这方面的教训,所以不敢掉以轻心,我们县三级干部都一个月不休节假日了,为的就是夯实防汛的准备工作,督促防汛物资的落实情况,您看,各个险段的乡镇备得抢险物资都非常足实,大堤昼夜24小时有人值班,还架设了防汛专用电话,直通大堤,这样就是来大水,也不至于出现手机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的现象……” 孙书记紧跟在岳书记后面,嘴不停歇地汇报着县里的工作,岳红军听了不住点头,他时而双手叉腰,站在大堤上极目远眺,时而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偶尔还和帐篷外的值班人员说上几句话,问问他们的值班情况和换岗情况,他问得很仔细,就连吃饭怎么解决都问到了。 当值班人员指着帐篷后面的简易煤气灶,告诉他吃饭自己解决的时候,岳红军很感兴趣,连声说道:“不错、不错!” 岳红军继续往前走,薛家良发现他脸上有了笑纹,无疑,他对这里的防汛工作是满意的。 有时岳红军也会主动提问,孙书记也会把回答问题的机会让给县长。 薛家良自动当起配角,本来基层的同志见到省委书记真容的机会就不多,让他们直接跟省委书记汇报,这样既直接又真实,他还避了嫌。 他们来到一个帐篷前,外面一张办公桌上摆着切好的西瓜,一个正在值班的年轻人主动跟岳红军打招呼,手捧着西瓜递到他面前,说道:“天气热,您尝尝西瓜,沙瓤的……” 还没容岳红军去接西瓜,他的秘书一步挡在那个人的前头,刚要伸手往出推那个人,薛家良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秘书的胳膊往上一抬,秘书的手就落空了。 秘书刚要发作,薛家良瞪着眼冲他嚷道:“你看他后面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望向年轻人的后面,就见后面是码放整齐的大石块和铁丝。 薛家良凑近那名秘书解释道:“他会栽倒在石头上的。” 那个人一下子就尴尬了。也许他刚才是出于保护省委书记的本能,但是被薛家良拦了那么一下,才没有酿成事故发生,他狠狠地瞪了薛家良一眼,主动退到一边去了。 岳红军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双手接过西瓜,说道:“谢谢,谢谢,这西瓜我吃,我吃。” 那个值班的年轻人一看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乡镇的小干部,他早就吓得脸白了,尽管岳红军已经接过了西瓜,他的双手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岳红军也坦荡,他拍着年轻干部的手说:“年轻人,吓坏你了?对不起,这是他的职责,你不要见怪,小同志,你贵姓?” 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我……我姓孙……” “哦,你也姓孙,跟你们孙书记是什么关系?” 小孙看了看他们的县委书记,腼腆地说道:“他是我们老大,我是去年参加省公务员考试,才被分到北渠乡政府机关工作的。” “不错、不错,这是你们的值班点?”岳红军看着他身后的军用帐篷问道。 小孙恢复了刚才的活泼,说道:“是的是的,您歇歇吧。”他说着,就跑到桌子边,搬来一把椅子,用手擦了擦,请岳红军坐下。 1310、没有我掌握不了的情况 另外两名值班人员将所有能坐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请领导们就坐。 岳红军坐下,指着桌子上的西瓜对身边的人说道:“吃,吃西瓜,我要尝尝这西瓜是不是这个小同志说的那样,又沙又甜。”他说着,就岔开了腿,低头咬了一口西瓜。 看到岳红军真的吃了西瓜,薛家良暗暗向小孙竖起大拇指,如果小孙要是知道省委书记从来不在外面吃东西,不知他会怎么想。 岳红军将一块西瓜全部啃完,他见大家谁都没吃,就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吃?这么好吃的西瓜难道让我一个人都吃了吗?” 说实在的,薛家良也不喜欢在外面吃西瓜,每当抱着西瓜啃的时候,他就想起电影里那个日本胖翻译官的丑态,另外,吃西瓜的确无法保持风度,必须尽可能的把嘴张大使劲啃,一旦张小了,鼻子上就容易沾上瓜瓤。 但此刻他必须吃,因为省委书记都吃了,他要是不吃,县里的同志也不好意思吃。 于是,他就接过县长递过来的一块西瓜,转过身,面向大堤,背对着众人几口就啃完了,方洋及时把纸巾递给他。 他借擦嘴的空儿,看了看手表,往大堤左右方向望了望,希望侯明快点赶到。 好在岳红军看了防洪大堤后,心情不错,又出现小干部献西瓜这个插曲,才拖延了一点时间。 孙书记又将一块西瓜递给岳红军,岳红军一边用纸巾擦着嘴一边说:“一块就够了,我肠胃不好,生冷硬的食物都不敢吃。”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薛家良判定,岳红军绝不会吃这块西瓜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解释,他倒有些冤枉他了,甚至对他高价雇的大厨都能理解了。因为他是南方人,到北方肯定吃不惯,加之他的肠胃不好,给自己雇个南方大厨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家良发现,岳红军的一句话,居然轻易化解了他对这位省委书记的偏见。我们不得不说,薛家良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别看他表面冷峻、说话刻薄,内心其实是非常柔软的。 这时,侯明给他的手机上发来一条信息:还在大堤吗? 薛家良回道:“还在。”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最近感觉跟侯明沟通不再像过去那样顺畅,话语间总是让他那么别扭。比如来的路上,他说的话没有毛病,可是侯明却莫名其妙地跟他发火,似乎如果他见不到省委书记,就是他薛家良的原因? 这让薛家良很是别扭,这种别扭的感觉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时,就听岳红军叫道:“薛家良,走,去你掉水里的地方看看去。”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笑了。 薛家良也笑了,他走到岳红军身边,说道:“岳书记,这情况您都掌握了?” 岳红军看着他,笑着说:“没有我掌握不了的情况。” 的确如此,如果省委书记想了解什么情况,说不定会有多少人给他汇总信息呢。 县委孙书记说道:“岳书记,坐车吧,还有一段路呢。” 不容岳红军回答,薛家良就说:“走走吧,在大堤上漫步,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薛家良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侯明到来。 岳红军没有反驳,背着手朝前走去。 他的车跟在人群的后面,以保证省委书记随时上车。 薛家良和公然落水的地方,早就重新筑坝并用石块混凝土加宽加固,坝的背面也已经植上柳树。 岳红军笑着说:“薛家良,你就是在这个地方上演的英雄救美?”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道:“惭愧,不是英雄救美,是我先落的水,随后连累了别人跟我一块掉水里了。” 岳红军笑了笑,忽然问道:“薛家良,你昨天下乡去视察交通了?” 薛家良赶紧走到他跟前,说道:“是的,因为我们要重新修这条路,有些地方还要加固加宽。” 岳红军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不是早就有规划吗?按照图纸施工就行了,你还特意去视察?” 薛家良说:“那也要实地去看看,做到心中有数,以防被施工单位糊弄,并且,我也不单单为了看这条路,顺便检查一下沿路各地的防汛情况和学校危房改造的情况。” 岳红军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他站住,看了看表,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说着,就冲后面的车子招了一下手。 薛家良说道:“已经快中午了,回市里吃个便饭再走吧,我们侯书记还有工作要向您汇报。” 岳红军说:“不了,我还要去下一站。” 薛家良问道:“是回省里吗?” “你问这干嘛?”岳红军反问道。 薛家良说:“我是说,如果您回省里,就不用掉头,顺着大堤一直往前,近路。” 薛家良故意给省委书记指了这条近路,目的是让侯明跟他相遇,因为他知道,侯明肯定会抄便道回来,他不会再绕道去市里。 哪知,岳红军说道:“我不回省里。”他说着,就走向自己的车。 司机很快完成掉头任务,秘书很专业地给他拉开车门,直到他上车后,关上车门,他才跑步来到副驾驶,迅速上了车。 岳红军降下车窗,冲着他们挥挥手,随后,车子加速,向前驶去。 整个过程,薛家良都没有找到让他多停留一会的理由。 如果岳红军顺着大堤往前走,兴许还能碰上侯明,哪知他掉头回去了。 薛家良怔怔地看着省委书记的车渐渐远去,他这才看了看县里的同志,说道:“我也回去了,你们还有事吗?” 孙书记说:“您来都来了,去县里坐坐吧。” 薛家良刚要说话,就见一辆车沿着防洪大堤疾驰而来。 是侯明的车,他果然抄便道过来了。 误会,往往都是凑巧产生的,如果岳红军回省里,如果侯明不走便道,他都能碰上岳红军。 侯明一见大堤上没了省委书记的影子,他就皱着眉头下了车。 1311、故意躲避 县里的同志热情地跟侯明打招呼。 薛家良说道:“岳书记刚走。” 侯明刚想说什么,他忽然看到记者的摄像机正对着自己,就没理会薛家良的话,一边沿着大堤走马观花地往前走,一边转身向孙书记询问着防汛的准备情况。 薛家良一时尴尬,就悄悄地走在人群的后面。 侯明在大堤上站住,眺望着眼前的河水,扭头看了一眼薛家良。 薛家良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在望着流向远方的河水。 县委书记和县长执意要留两位市领导去县里吃饭,被侯明和薛家良婉拒了,在人们目光的注视下,两位市领导上了车,那辆青州市电视台的采访车跟在后面,三辆车很快消失在绿树掩映的大堤深处。 车里,薛家良给肖锋打了电话,让他运用技术手段,务必将后到的侯明,剪到今天省委书记视察防汛工作的新闻里,会议室的镜头尽量用远景和特写,这样方便加上侯明,这是他个人对电视台的请求。 肖锋说:“市长,我明白,今天我会亲自跟着制作这条新闻。” 回到单位,薛家良下了车,他本想跟侯明说话,然后随他去办公室,跟他汇报岳书记视察情况,但侯明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回想在大堤的时候,他们俩都没单独说过话。 他和侯明一先一后下了车,朝电梯间走去。侯明按下了电梯,他既没跟薛家良打招呼,也没回头看他。 薛家良就有些生气,你不是不理我吗,我还不想理你呢!他根本没有跟他同乘一步电梯的意思,而是直接按下了另一部电梯。 回到办公室,藏信就跟了进来,他说:“您去哪儿吃午饭?” 薛家良想了想问道:“食堂吃什么?” “韭菜馅的饺子,是侯书记半路上让包的。” “他让包的就让他吃,我回家。” “回家?您别逗了,您回家谁给您做呀?” 薛家良说:“我回家吃方便面不行吗?” 藏信笑了,说道:“是不是侯书记你们哥俩怄气了?” “你听谁说的?” 藏信仍然笑着说:“我谁都没听说,是从您的话中感觉出来的。” 薛家良很想跟藏信抱怨一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主官闹意见,会让属下无所适从的,薛家良缓和了一下语气,勉强笑了笑说:“我肠胃不好,不敢吃韭菜。” 藏信说:“那我让食堂包别的馅。”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薛家良拦住他,说道:“老藏,算了,去招待所吃碗凉拌面吧,我有点累,顺便在那儿休息一下。” 藏信说:“好的,那我提前安排一下。” 薛家良说:“一碗面条有什么好安排的?马上咱们就走。” 藏信说:“您不跟侯书记打声招呼?” “不了,他吃他的饺子,我吃我的面条。” “那……一会他找您怎么办?” “吃饭时间,不谈公事。” 薛家良说着,就带头往出走。 藏信无奈地笑了一下,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出去。 还真让藏信说着了,薛家良他们刚坐在招待所的小餐厅,方洋就接到了侯明秘书的电话。 方洋“喂”了一声后,就捂住话筒,小声说道:“市长,侯书记说让你去食堂吃饺子。” 薛家良说:“告诉他,我正在准备吃面条,饺子就不吃了。” 方洋说道:“市长在外面正在吃面条,饺子就不吃了。” 对方说道:“那好吧。” 放下电话,藏信笑了,说道:“怎么感觉你们俩像小孩过家家?”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不瞒你说,今天我是生侯书记气了,老藏,你给我评评理,他说让我留住岳书记,等他回来,我说我尽量,哪知,他一下子就发火了,说:不是尽量,是必须!好家伙,那个火气,方洋和刘三都听见了——” 方洋听到这里,就点点头。 薛家良继续说:“不是我小题大做,那不是别人,是省委书记啊!他说走谁能拦住?我能说你别走,等等我们侯书记,我不是找倒霉吗?再说,哪有让省委书记等咱们的理儿?他之所以今天下来视察工作,有可能就是查岗,看你们到底休没休息。” 藏信点点头,说道:“今天咱们情况还算不错,除去侯书记回省里了,白市长去开展示会,咱们的人还是都在岗,不过话又说回来,地级市领导,尤其是书记和市长,有几个在单位坐班的?没事还琢磨事呢!不是跑上边拉关系请客,就是跟其它市的领导聚会,沟通信息,像您这样,除去外出就在单位坐班的市领导真的不多见。” 薛家良说:“搞关系的目的就是多知道点信息,多认识一些人,为自己将来往上走打下基础,一个目标,就是希望自己的官坐稳、坐长,往上升升,我今天跟你们俩说,当官对于我来说,不是唯一,但既然组织把我放在这个位置,我就要干好,至于说连工作都不干,整天想着拉关系,这不是我薛家良的个性。” 藏信说:“您用不着。” 薛家良说:“如果说以前用不着还有情可原,那么现在我正是用得着的时候,按别人的眼光看,我背后的靠山没了,我更应该积极主动往上跑搞关系,但是今天跟你们说,真的没必要,谁当省里的家,都需要干工作的人,只要你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干事,我不相信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我撤了,反之,倒真有可能撤了我。跟我十多年前辞职比,我知大足了,掏心窝子说,我只想在任上干点事,至于别的,不考虑。不过只要有机会,我会推荐你们的。” 薛家良的话再明白不过的了。 藏信说:“我跟您一样,如果想钻营,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眼下我很知足,尤其是跟着一个明智的领导,受多大累我都愿意,跟您在一块干事很愉快,也是一种享受。” 薛家良说:“你们是我最近的人,跟我志趣相投,对于我来说是幸事。” 1312、对付诈捐 正说着,服务员给他们端上了面条。 薛家良刚要吃,又看着他们俩说道:“可能,你们跟了我这样一个人,短期内仕途不会有大的起色,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绝不会因为我而使你们的仕途蒙羞。” 藏信说:“看您,说哪儿去了,我刚才就说了,咱们在一起工作是缘分,很愉快也很幸福,我们现在很享受这种幸福,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担惊受怕,您的保证,正是我们从不担心的。” 薛家良吃罢午饭,他便让方洋给自己打开招待所的房间,说道:“我午休一个小时,谁也别打扰我。” 薛家良不去想烦心事了,他关掉私人手机,插上房间的门,洗个澡后就蒙上被单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快三点。 他起床后,打开房门。 隔壁方洋和刘三听到响动后,就跑了过来。 方洋说:“您可醒了?” “有事吗?”薛家良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侯书记找您,说打电话您关机了。” 薛家良说:“有什么事?” “他没说。” “还有谁找我?” “马天田找您,现在正在秘书长的办公室等您呢,另外,孔区长也打电话,没说什么事。还有,夹峪县的阚书记也打来电话。” “阚斌?” 方洋点点头。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马上给阚斌打电话。” 方洋要通了电话,说道:“阚书记,市长找您。” 薛家良接过电话,坐在床上,说道:“阚书记,你找我?” 阚斌的语气里明显有喜悦的成分,他说:“是的市长,我就是想告诉您,今天上午天十那笔资金落实了。” 薛家良一听果然是为这事,他问道:“这次给真的支票了?” 阚斌兴奋地说:“是的,上午开了支票后,我们的人当时就去了银行,当时就把钱转到我们的账户上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错、不错,是按我说的方法办的吗?” “是的、是的,我自作主张临时加大了剂量,增派了三个秧歌队,光锦旗就送了三面,拉了两道横幅,在他们公司门口好一通热闹,我们还提前通知了市电视台,老校长带队,面对电视台的采访,老校长现场发挥,声泪俱下,对天十集团老总马天田一顿歌功颂德,老马也很感动,最后,在电视台摄像机的镜头下,填写了支票,盖了章。我特地嘱咐他们,派人去银行核对支票真假,这期间秧歌队不能撤,必须等真假结果出来才能撤,上当受骗就一次。呵呵呵,就这样,这件事就办妥了。” 薛家良也松了一口气,他说:“阚斌,钱到手了,抓紧干吧,务必在开学前,将全县所有危房改造工作干完。” “没问题,比起其它县,我们县的危改任务不重,只涉及两所偏远一点的山坡学校需要重新翻修外,其余大部分校舍只需要加固、垫高、修缮门窗等,在开学之前完工没有问题。” “好吧,把活儿干漂亮一点!” “是。” 原来,这就是那天薛家良跟阚斌“密谋”对付马天田诈捐的结果。 薛家良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方洋,又问道:“你刚才说马天田在等我?” “是的,秘书长刚才给我发了个信息,问您见不见,如果不见,他就把老马打发了。” 薛家良说:“见,干嘛不见,让他稍等,咱们马上就回。” “孔区长也打电话找您。”方洋又说道。 孔思莹打电话找他,估计跟马天田是一件事,他说:“我知道了。” 薛家良没有对孔思莹的电话表态,说明他此时并不想理她。 刘三一见方洋汇报完毕,他这才说道:“市长,我也接到一个找您的电话,是大姑。” 薛家良一听是大姐的电话,问道:“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只是让您有时间给她回个电话。” 薛家良的老家,只有大姐这一个亲人,自从他当上领导后,大姐一年到头给他打不了几个电话,即便打电话,也都是逢节过年问候一下他在哪儿过节之类的话。 自从他成家立业后,大姐这方面的电话几乎就不打了,为此他还曾抱怨过,说大姐不惦记她这个弟弟,结果把大姐说得眼圈红了,她说:我怎么会不惦记你,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有事能自己办就自己办了,不会劳烦你,你就好好当你的官,别犯错误,就是给咱家祖上争光了。 妈妈在世的时候,薛家良没少跟薛家荣拌嘴,大多是看不惯薛家荣对妈妈说话时的态度,更看不惯她不叫“妈妈”,怎奈,无论他怎样替妈妈抱不平,妈妈却一点都不怪她这个闺女,何况薛家荣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一直责怪妈妈将她送人,但薛家良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她和姐夫帮忙,所以薛家良对这个大姐还是比较敬重的。 如今大姐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有事。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你们去车上等我吧,我打个电话就下去。” 方洋和刘三听市长这样说,就起身走出房间。 薛家良给大姐打通了电话。 “姐,你找我着?” “是啊,家良,姐没打扰你吧?” “没有,什么事,说吧。” 薛家荣压低了声音说:“家良,你那个同事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对小双好像有点意思?” “同事?我同事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大姐说:“就是原来跟你在省里工作的那个,叫小郑,以前跟你还来过咱家呢。” 薛家良问道:“你见着他了?” “小双在家休假的时候,他来咱家找过小双,小双领他去枫树湾水库转了转,后来就走了,还给我和你姐夫买了好多礼物,上午我给小孟打电话,才听小孟说,他姐回单位那天,是小郑去机场送的她,他还请小双和小孟在北京吃的饭。” 薛家良笑了,知道郑清出手了,问道:“小双是什么意思?” “那丫头,你还不了解她吗,嘻嘻哈哈才不会跟我说句正格的呢,再说,我要是知道她的态度,还问你吗?” 1313、我不稀罕大款 薛家良说:“姐,如果是真的,你是什么态度?” “我……” 显然,薛家荣没想到弟弟会反问自己,就支吾着说道:“我……知道这个小郑跟你关系不错,凡是跟你不错的人,人品肯定没得说,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年龄大点,他这么大年纪不找对象、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薛家良说:“我比他还大呢,不是刚找对象、刚结婚刚、刚生孩子吗?那你说我有什么毛病?” “他不能跟你比。” “他是大学本科毕业,毕业后先是在报社工作,后来调入省纪委工作,一直都是在省机关工作,小伙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人也正派稳重,怎么不能跟我比?我那点比他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在这方面不是……有过挫折吗?” 薛家良说:“姐,还真让你说到点上了,我有过挫折没错,但他在这方面绝对没有挫折,调到纪委后,就被当做骨干使用,纪委干部跟其他干部是有区别的,不能仨一群俩一伙地扯闲篇,也不能搞团团伙伙,甚至有应酬都得绕道走,精力都扑在工作上了,他哪有机会和时间去找对象,即便周围有年轻的姑娘,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一来二去就把自己耽误了。” “你说得这些我都懂,但我还是嫌他岁数大。家良,怎么你认识的人都这么大年纪才开始找对象?” 薛家良说:“因为我就这么大年纪才开始找对象,所以他们不好意思比我提前找。” 薛家荣笑了,说道:“美得你!对了,他家庭情况你了解吗?” “小双没跟你说吗?” “我刚才说了,她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他家就是普通家庭,他本人也是靠工资吃饭,绝对不是大款。” “你说这话跟没说一样,难道我稀罕大款吗?他要真是大款,我第一个反对。” 薛家良说:“姐,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就你那个比猴子都精的闺女,什么不懂?你还担心她上当受骗吗?男人年龄大点知道疼人,这没有什么,只要闺女愿意,你就愿意,在儿女的婚事上,你怎么省心就怎么来,让他们自己做主,你随着就是了。” 薛家荣叹了口气,说道:“唉——儿大不由娘,我只能随着了——” 她刚要挂电话,薛家良问道:“新房今年漏雨着吗?” 薛家荣说:“没有,这事还用你惦记,你姐夫三天两头就去开窗通风,新老两个院子地拾掇,你就安心管好你自己的事,姐别的忙帮不上你,给你拾掇拾掇屋子还是没问题的。” “对了,妈妈忌日你今年有时间回来吗?如果没时间,我替你烧烧纸,给你念叨念叨。” 薛家良说:“我没什么时间,也有给我妈烧纸送钱的时间。” “好,到那天我等你。” 挂了大姐的电话,薛家良看了看日历,别看他嘴上这样说,他还真忘了母亲的忌日。老家的人都习惯按阴历办事,薛家良看不惯阴历,所以也就没想起来。 他本想给郑清打个电话,一想马天田还在等自己,他就锁上房门出来了。 回到办公室,他先拿过日历,往后翻了几页,翻到目前忌日这天,做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的标记。 也许是马天田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就紧随其后进了他的办公室。 没容薛家良回头,马天田就说:“市长啊,这样不行,你得帮帮我啊——” 侯明回头一看,就见马天田还是那天的打扮,粉色上衣,只是脖子上那条红领带不知了去向,他下身换了一条米白的裤子,米色皮凉鞋,头发有些凌乱,不再整齐划一地向后背着,人也没有那天的精气神了,哭丧着脸,一副水深火热、苦大仇深的样子。 薛家良将台里放好,坐回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示意马天田坐下说。 可是马天田根本没坐,直接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双手拄着桌面,呲牙咧嘴地说:“市长,不能这样办呀,那样我就亏死了,亏得我恨不得去当裤子——” 薛家良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说:“老马,你会不会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没头没脑的话神仙也听不明白?” 经薛家良这样一说,马天田才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说道:“我说的是侯书记,侯书记想从我手里把那个滨河项目收回去,我是来找你出主意来了,谁让你是我的父母官呀——” 薛家良一听,他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马,不是我不管你,这个事是侯书记主抓,也是他跟你谈的,详细情况我不了解,我只知道有这么档子事,所以建议你有什么意见,还是直接跟侯书记谈,我不便插手。” 马天田痛苦不堪地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谁主抓谁负责,但你是市长,你得给我拿主意啊!” 薛家良深知,以马天田在政商两界混了这么多年,他该知道书记做主的事,市长是不便干预的,他之所以来办公室找他,无非就是想从他这里探探口风而已。 他暗暗笑了一下,说道:“老马啊,要说你在政商两界混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连官场的规矩都不知道吗?市委书记决定的事,我能给你做什么主啊?” 马天田苦笑了一下,说道:“知道,这个道理我懂,我就是有点憋屈,昨天回去一夜都没睡着觉,怎么想这里怎么有事。” 薛家良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老马,你说话要注意分寸,这里能有什么事?这事我知道个大概,如果我是侯书记,我也会看在水上公园的份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回这个项目。” “市长——”马天田哭丧着脸说:“不能这样啊——” 薛家良说:“怎么不能?要不你也给咱们市建个水上公园?我说老马,侯书记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你要审时度势,为自己考虑的同时,还要为青州的城市建设考虑。” 1314、薛家良倒逼马天田 很明显,薛家良跟他打起了官腔,因为薛家良不知道他和侯明谈到什么地步了,他只能打官腔。 通过诈捐,薛家良更进一步看出了马天田的人品。 如果一味给这些富人扣上为富不仁的帽子,显得太武断,但是按照坊间老百姓的话说,隔墙扔砖头,砸着一个是一个。意思是最初富裕起来的这些人,大都逃不掉原罪的魔咒,他们善于察言观色、讨好官员,更善于拉干部下水,以最小的行贿成本,换取更大的自身利益,有时甚至是暴利。偶尔做些慈善事业,也是高调炫耀,大小媒体通篇报道,唯恐天下不知,即便如此,马天田还做出“诈捐”这等丑事,何况当时承诺捐款甚至填写支票的时候,身为市长的薛家良就在现场,当时媒体就进行了报道。 哪知,他不顾薛家良是否在意,居然开出假支票干出这等不顾脸面的事,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严重怀疑他的人品! 薛家良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但奈何他是市长,该有的风度和水平还是要有的。 想到这里他说道:“老马,如果我跟你说,这是青州建设的需要,你会主动让出那块地吗?” 哪知,马天田一点都不识抬举,他脖子一梗 ,说道:“凭什么?青州建设又不缺我这一个项目!”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老马,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如果市里想收回那块地,无论如何都能收回来,我说这话你信吗?”说完,他犀利的目光就死死地盯着他。 马天田一愣,肚子鼓了鼓,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个薛家良,可是比侯明难对付多了。 在跟薛家良足足对视几秒钟后,他败下阵来,随之泄了气,说道:“您这话,我信。” 薛家良这才缓和了口气,说道:“当然,以你的聪明和这届市委领导的水平,是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的,何况市里也会考虑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在某些方面给你一定的照顾。你不想要农场的那块地,好啊,说明你高风亮节,大公无私,我们可以再寻求其它方面的合作。新城建设那么多项目呢,你在这个行业又有一定的知名度,不要死盯着那一个项目。” 马天田说:“我的确对农场那块地兴趣不大……” 狡猾的薛家良不等他说完就说:“我跟你说老马,你不要农场对了,我准备下半年就完成对农场的改制,而且也报省政府了,省政府的意见就是全面稳妥安置好工人,不能让他们再上访告状,要给他们预留出足够的安置房,要按市场规则办事,不能对农场工人实行强制措施,更不能使用行政手段逼迫工人就范……还有好多好多,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你不要最好,省得你裹进去,到时搭钱、搭物不说,弄不好还会无限期地扯皮,还有可能引发群体性事件,你陷到里面就拔不出来了,方方面面的事情还会纠缠不清,你不要,说明你太明智了,虽然那里有几十亩土地,但后续的麻烦太多,离市区也远,一时半会那里起不来,正因为这么多客观因素,几任政府都没能将农场改制,所以,我不想让你趟这浑水。” 薛家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困难和要求,就是有意向他传递某种信息,甚至夸大对工人的安置困难,上升到社会稳定的层面,为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别打那块地的主意。 马天田半天没轮到说话,好不容易等薛家良说完,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我没说……没说不要……” “诶——老马,你刚说了你不要,那天你也是这么跟侯书记说的,不要就不要吧,接下来咱们还有好多新项目,你看中的话,可以提出来,政府这边保证优先支持你。” 马天田眨巴着眼睛,不知薛家良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薛家良说了那么多,就刚才那句话是真的,政府如果想收回你手里的项目,无论如何都能收回,你难道还能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别说鸡蛋,你就是鸵鸟蛋也一样。 他低下头。 薛家良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压低声音,说道:“侯书记跟你说那个项目是谁看上了吗?” 马天田抬头看着他,摇摇头,问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家良故作神秘地说道:“既然他没跟你说,我就更不便说了,你只需知道,别说你马天田,恐怕没人能惹得起,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都是咱兄弟间的私房话,出了这个屋子,我可就不承认了,我是看在你痛苦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话的,本来这事我是不便参与的。” 马天田半晌才点点头,说道:“我懂,我估摸着想要这个项目的人,一定是我马天田惹不起的人,也是侯明惹不起的人,所以他才这么卖力地游说我,不惜用农场做交换条件。” 薛家良用手指敲着办公桌,说道:“农场不是交换的条件,是侯书记实在想不出怎么弥补你,才跟你说到农场,我跟你说,我不同意把农场的地给你,因为那块地政府有新的规划,我担心到时候还得从你手里要回来,我这样说你懂吗?” 马天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农场那块地我老马根本就没看上,离市区那么远,兔子都都不拉屎的地方,我要它鸟用?” 薛家良根本就不想把那块地给他,他对那块地的确有了新的想法,想在那里建一个老年公寓,提升养老水平,只是还没形成完善的方案,所以,也从未跟侯明探讨过。 侯明昨天跟他说要把那块地按略高于基准地价给马天田作为补偿的时候,他就知道马天田肯定不同意,别说高于基准价,就是低于基准价他也不会要的,因为农场离市区比较远,在那里开发楼盘,三五年都形成不了气候,这些开发商,哪个不是现种豆恨不得现结荚的主儿,他不可能同意。 1315、方洋追求的人是小菲 薛家良料定会在马天田这里遇到阻力,所以也就没跟侯明说出他心中的打算。马天田的反应果然被薛家良猜中了,他不想背上安置工人的包袱。 此时,听马天田把那块地贬得一文不值,薛家良就说:“兔子在那里拉不拉屎我不知道,反正我敢保证,那块地如果开发出来,起码十年差不多能见到雏形。” “十年!我的市长,十年我还能撑住撑不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家良说:“那里如果十年形成商住、购物、医疗、教育等气候,就很不简单了!不过我说的这些话可是不负责的,因为十年后,我说不定调到哪儿鞠躬尽瘁了,所以,谁都不能保证你。” 薛家良这话说得很是意味深长,铁打的硬盘流水的官,今天他们在这里,说不定明天一纸调令就去了别处,他们许诺的事情,下一任领导算不算数都两说。 “薛市长啊,还是你跟我说了几句实在话……” “老马、老马,打住,我刚才就说了,这是咱们私人间随便聊的闲话,我还是那句话,出了这个屋子,我说的话就不承认了,除非你有录音。” 马天田苦笑了一下,哭丧着脸说:“薛市长——老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开老哥我的玩笑呀?我是来找你想办法的,不是贿赂你来的,我录什么音啊——” 其实,薛家良的两只眼睛,早就把他浑身上下观察了一遍。 “开玩笑,开玩笑。我刚才得到消息,听说天水的老百姓去给你送锦旗去了?你的确是个古道热肠的企业家,我们青州就该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企业家。” 听薛家良这样说,马天田立刻挺直腰杆,说道:“那是必须的,那天我当着市长你的面就表态了,坚决支持我们伟大的教育事业,不光这个,过两天我有心情了,马上就组织企业家协会的会员们捐款,真正将教育基金筹办起来,甚至还可以发展到全省。” 他的话,薛家良再也不信了,就说:“先把眼前的事做好了,媒体都报道出去了,这事怎么也要做。” “做,必须做!我的钱都出了,他们也别想躲清静!”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老马,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你回去好好想想,支持全市的工作,也是支持你自己,既然对方说给你一定的补偿, 我看你也别客气,该怎么开口就怎么开口,他可以不给,你不可以不多要。” 马天田说:“是这个理,其实,这事我差不多也想明白了,侯书记说市里给我补偿,我能要吗?我只能跟对方要补偿,你说是不是?” 至此,薛家良知道,马天田彻底放弃农场那块地了,也可以说,他从来就对那块地不感兴趣,除非他无地可拿,除非他有许多资金,他才会考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开发。 薛家良送他出门,站在窗子后往外看,马天田没有去找侯明,他坐着那辆特工一号出去了。 薛家良没想到的是,本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他,却间接地帮侯明做了工作。 想起侯明曾经打电话找过他,他回到办公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就走出门。 方洋正在办公室低着头发短信,听到动静后赶紧站起身走出门。 看见市长出来后,不等他说话,市长就说:“我去侯书记那儿。” 方洋点点头,目送着薛家良进了电梯间,他再次拿起还没容发送出短信的手机,在信息后面又加上一句:市长去书记办公室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在得到对方的许可后,他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小菲,市长出去了,我可以自由一会了。” “你们以后也不休周六日了吗?” 方洋小声说:“我估计我们有可能取消一切节假日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书记和市长忙得脚丫子冲上了。” “你们市长我了解,他没有不忙的时候。” “对了,那天藏秘书长差点把你给暴露出来。” “暴露我?” “是的,他跟市长说我正在追求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市长认识,然后市长问是谁,我说现在人家还没答应我呢,等人家同意了我再告诉他。” 对方一下子沉默了。 “喂,你在听吗?”方洋对着电话小声说道。 “是的,在听。” “你生气了?”方洋小心地问道。 小菲说:“没有,可是方洋,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呀?而且我父亲刚去世,我不会考虑个人感情问题的。” “我知道,正因为你没答应我,我才没告诉他我追的人是谁。” “嗯,好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空了再聊。” 跟方洋通话的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洋曾经的同学任小菲。 小菲在薛家良去美国进修后不久,父亲得了重病,母亲那段时间也累倒了,在母亲的恳求下,小菲同意调回尽孝。 小菲的父亲也是老干部,他中年丧妻,在一次全省职工文艺汇演中认识了会跳舞的小菲的妈妈,当时他是省总工会主席,对小菲妈妈一见钟情,结为连理后,就将小菲妈妈调入了省歌舞团,由于年龄原因,在小菲十岁那年,父亲从省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 由于是老来得女,父亲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十分溺爱……后来,因妈妈反对女儿搞考古工作,女儿便意气用事,瞒着父母报考了基层公务员,自告奋勇去了离省城最远的博阳县,当了基层一名文化工作者,再后来,在罗锐的游说下,调入县委办信息科任科长。 就在小菲刚调到省文化局不久,省里在各单位选拔了几名宣讲员,宣讲省两会精神,小菲有幸被选中,曾经随宣讲团到青州宣讲,跟薛家良见过一面。 不曾想在这里却碰到了她高中时的同学方洋,并得知方洋现任薛家良的秘书。 由于对薛家良的爱慕,自然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就聊到了薛家良。 那时,小菲已经知道薛家良早就结婚了,妻子是省委副书记的女儿。 1316、造物弄人 在博阳分手的时候,薛家良就曾经跟小菲坦诚过他早就有倾慕已久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始终都没能更进一步发展,后来,小菲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后来的妻子,省委副书记的女儿。 至此,小菲才知道薛家良没跟她撒谎,他们的确早就相知。 薛家良是个念旧且重感情的人,他只能选择他心里早就有的那个人。 为此,小菲伤心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比起当年妈妈阻止她搞考古更让她心灰意冷。她是那样不可救药地爱上他,而且,他也明显地喜欢她,就在她憧憬跟他牵手的那一天时,却被他告知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没能进一步发展…… 她忘不掉薛家良,忘不了他带给她的美好、浪漫的憧憬,她接受不了新的感情,更无法接受罗锐,因为每当面对罗锐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薛家良,而罗锐也很崇拜薛家良,言谈举止也有意在模仿薛家良,而且总是不经意间提到薛家良,这让她的心很乱,所以,她拒绝了罗锐热烈的追求。 罗锐调入柳河镇任镇长后,在追求小菲无果的情况下,跟他一个在本县工作的同学结了婚。 调回省城后,小菲感觉自己的魂儿却留在了博阳,她根本没有心思考虑感情的事,一门心思扑在照顾病重的父亲身上,直到今年春天父亲去世…… 谁知,在她努力忘掉薛家良并且渐渐恢复平静后,没想到造物弄人,她将又一次面对薛家良秘书的追求…… 侯明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薛家良坐在沙发上等他。 侯明打完电话,这才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薛家良,说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薛家良淡淡一笑,说道:“我……没有不来见您呀?” 侯明生气地说:“你分明是在躲着我。” 薛家良说:“看您说的,我为什么要躲您,除非不想干工作了,再说就是真的躲,躲的了初一,也躲不掉十五啊。” “这么说,那还真是在意我上午对你的态度了?” 侯明这话说得很坦诚,薛家良也就没必要装腔作势了,他说:“不是在意,是有些委屈。” “委屈什么?难道我说错你了?” “您没有错,是岳书记错了,我留他了,也故意让他在大堤上步行而拖延时间,但是他那个脾气您不知,说走就走,我让他回市里吃个便饭,他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还给他指了回省城最近的便道,心想有可能半途遇到您,谁知他也不回省城……” 侯明笑了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别叫苦了,我上午也不全是对你……唉,算了不说了,还是说说眼前几件要紧的事吧……” 误会就这样过去了,毕竟,他们曾经的基础好,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薛家良的心里也就放下了。 他们着重谈了眼前几件要紧的工作,最后薛家良说:“天十的老马刚才找我着,刚走。” “哦?”侯明看着薛家良。 “您下午不是给我打电话着吗?我回来后本想上您这来,谁想马天田追着我屁股后面就进来了。” “他找你干嘛?” 薛家良说道:“能干嘛,诉苦呗,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 “是为滨河项目的事吗?”侯明问道。 “肯定是呀,诉说了一肚子的委屈,其实真正目的还是想从我这里探探口风,我对他也没客气,我直接跟他所,我说这是侯书记心疼你,正在争取对你的补偿,其实侯书记这样做是多此一举,谁要你的地,自然就会有相应的补偿,不该政府买单,你别不知足,农场那块地我根本就不想给你,新城项目很多,会陆续开发的,你有的是机会调转目光,寻找其它投资项目。他最后问我,到底是谁想要这个项目,我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很厉害的人物,咱们惹不起的人物。他听了这话没再说什么。” 侯明又问道:“他开了什么价了?” 薛家良说:“这个问题我们谈话时没有涉及到,估计只有他认头了才会开价,如果要是不认头,是不会开价的。不过我倒是这样跟他说,我说,如果政府想收回这个项目,用什么办法都能收回,这话对他是个触动,我觉得他会让出的。” 侯明说:“他必须让出,不瞒你说,我的压力也蛮大,唉——我今天之所以气不顺,跟你发了脾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什么?”薛家良问道。 侯明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别问了,知道多了不好。” 但薛家良不死心,又问道:“老安也参与了?” 侯明挥挥手,不再说这事,而是问道:“岳书记看完防洪大堤后他都说了什么?” 侯明只想知道岳红军在防洪大堤上说了什么,看来岳书记在会议室的讲话他已经知道了,最起码秘书长陈海生会及时汇报给他的。 于是,薛家良汇报了去防洪大堤视察的情况,最后他说:“岳书记对防洪大堤的情况很满意,他看后也很高兴,说如果全省都像你们这样,把防汛工作做到家、做到位,就是来多大的水也不怕。” 侯明脸上有了笑纹,他说:“我也没想到北渠这活儿干得这么漂亮,我上午也是第一次去,尽管之前听他们说过,我还以为是咱们的干部夸大其词呢,亲眼所见后,才感觉真的名不虚传。” 薛家良说:“是啊,看来他们切实吸取了去年的教训,而且今年动手也早。” 侯明欣慰地说:“这个孙涛有一套,咱们要重点培养一下。这件事干得很出彩。” 侯明说着,就建一份装有明天大会的文件材料递给薛家良,说道:“明天的会议你主持,我和老祝分头讲几句。” 薛家良知道,这两天,市委办公室和组织部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明天的大会,秘书科已经将大会所需要的材料和各个领导人的讲话稿准备完毕。 1317、八股会议 薛家良接过文件袋,他没看,这种会议的模式几乎是千篇一律。 主持人主持会议,安排布置工作,分管这块工作的领导讲话,最后是某位重要领导发表重要讲话,从若干方面提出一二三等具体的要求,如果有上级领导参加,上级领导还会强调一二三。 毫无疑问,按套路套的话,这次他主持大会,组织部长传达省委有关文件精神,副书记祝建生宣布市里的安排意见,最后市委书记侯明做总结发言。 文章有八股文,开会,也同样有八股会议。程式是固定的,套数是不变的,所不同的就是往里填充所需内容而已。 会议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自从有了部落,人类就有了会议,随着国家的形成、社会事务的复杂,会议越来越成为管理者相互交流传达信息的一种不可或缺的工具。 早在大革命的困难时期,几位历史伟大的先驱者,冲破敌人的白色恐怖,聚集在一条小船上,完成了党的第一次会议,由此诞生了新中国……所以说,会议,从来就是贯彻和执行我们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主要载体,是主政者统一思想、贯彻执政理念、传达施政纲领的重要手段,以确保步调一致。 虽然会议很“八股”,也有人厌烦开会,甚至整治过文山会海,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可以取消开会。现在开会的形式也多种多样,比如电话会议、电视会议,总体来说都是开会,开会,是上传下达最有效、最直接、最经济的手段。 薛家良拿着这些会议资料回到办公室,意外看见孔思莹在办公室等他。 最近不知为何,孔思莹跟他联系突然多了起来。想想孔思莹是政府干部,跟她联系多是正常的事,薛家良却感到意外,因为以前孔思莹有事都是直接去找侯明汇报。 孔思莹见薛家良进来,就说:“大市长,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电话,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如果孔思莹还在机关工作,她这样说话薛家良不会反感,但现在身份变了,她是政府序列的干部,薛家良是他的上级。虽然薛家良从未拿自己这个市长当回事,但她这种腔调让他听也很不舒服。 他微微点下头,说道:“开机后就是忙不清的事,没顾上,你有何事?” 薛家良说着,就坐在了办公桌的后面,这样不但和孔思莹保持一个距离,还会对她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目的就是让她明白,有事说事,现在是上班时间。 果然,孔思莹见薛家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说道:“我没打扰市长吧?” 薛家良淡淡一笑,说道:“这话说的,怎么能是打扰,我相信你是有事找我,不是闲聊天来的。”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哪敢找领导闲聊天,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马天田那个滨河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恐怕得去问侯书记,我没插手,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孔思莹苦笑了一下,说道:“我问他了,在电话被他呲儿了一顿。” “那你就别管了呗,反正也涉及不到你们区。” “市长,话不能那样说,滨河项目是涉及不到我们区,但人是我们区的人,昨天下午侯书记跟马天田谈完后,他就跑我办公室跟我哭诉去了,一个大老爷们,被你们整得蔫头耷拉脑不说,委屈的就差掉眼泪了……” 薛家良一听,就用笔敲着桌面说道:“嗨嗨嗨,怎么说话呐,什么叫被我们整得?” 孔思莹笑了一下,连忙说:“对不起,话糙理不糙,我是说,市里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就不怕伤了企业的心?如果要是这么搞的话,那谁还来我们青州投资?政府的信誉何在?” 薛家良是个有话不说憋得难受的人,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心平气和:“我说,你下去任职也有段时间了,水平不见长不说,怎么还不如从前了?从前在机关你不是这样啊?” 孔思莹脸一红,尴尬地说道:“我……说得不对吗?” 薛家良不客气地说道:“你认为你说得对吗?且不说侯书记这样做对不对,就是你刚才那几个疑问句就是多余,中标人伤不伤心、青州建设有没有人来投资,是你操心的事吗?不要动不动就扣大帽子,你先管好你那一亩三分地,至于马天田的事,我相信市委会给他一个合适的解释。” 薛家良用了“市委”两个字,而没用“政府”。 孔思莹的脸涨得通红,她暗自后悔,她算是了解薛家良的,他是有名的毒嘴毒舌,说话向来尖酸刻薄,当然,也看是对谁。 对她孔思莹,薛家良没必要遮遮掩掩,虽然话说得逆耳,但发自真心。 因为了解,所以孔思莹不大生气,她尴尬地笑笑说:“你说的这些尽管我难以接受,但我又找不出反驳你的理由。”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笑了笑,虽然她在政治上明显幼稚,但说话还算真诚,也可能是老相识,他们之间谈话没必要虚与委蛇。 薛家良说:“我跟自己人说话,向来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也许我认识问题有局限或者有偏差,但我跟你说的话,绝对发自肺腑。” 孔思莹点点头:“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 薛家良又说:“听我的,跟这些企业家要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再说,西营,又不光他天十一个企业,比他有实力的也有几个,大家都是同等的,不要独显跟个别企业走得过近,什么时候这里都要绷紧一根弦,要清醒。” 他说着,就指了指脑袋。 孔思莹说:“这你放心,我跟天十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之所以显得我跟他们走得近,是因为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他们进行的,另外,老马这个人比较热心,对政府工作很支持,同样的事,我求别人可能会别别扭扭,但是求到老马头上,他就非常爽快,保证不会驳你。” 1318、敲打孔思莹 薛家良说:“什么事政府解决不了,却要求助企业?” 孔思莹脸微微红了,说道:“在基层,总会有些政府解决不了或者不好解决的事情需要资助企业的……这个,你在基层待过,还用我说明白吗?” 薛家良说:“我跟你说,大事小事都应该自己解决,政府本身没有解决不了事情,除非蝇营苟利和上不得台面的事需要他们帮忙。” 孔思莹尴尬地嚷道“哎呀,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即便你说的这些都存在,也是工作范畴的事。” 薛家良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难听吗?如果你认为难听,那就说明我切中要害了。” 孔思莹的脸再次尴尬地红了,她说:“我可以保证,我个人没有任何事情求到企业。” 薛家良脑海里却闪现出她住的那套别墅,便不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点到为止。他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基于我对权力的敬畏,你可能认为我这话有点装,甚至是在说大话,你如果在纪委干上一两年你就会知道权力在美丽的同时,也很可怕。” 孔思莹说:“侯书记也这样嘱咐过我,但是他比你说得好听,不像你说得这么难听、刺耳。” “难听的话往往会印象深刻。” “你放心,我孔思莹不缺钱花,我不会在这方面栽跟头的。” 薛家良说:“各方面都要注意,还不能让人当枪使。” 孔思莹低下头,惭愧地说:“我知道你这话的意思,这个……侯书记早就批评我了……” 薛家良站起身,说道:“好了,就到这儿吧,我手头一堆的事,老马的事你不要插手,这不是你插手就能解决的事。” “我懂,我这样做也是表个态度,你说老马好歹也算是成功人士,一把年纪的人了,在我面前居然蔫头耷拉脑,而且平时他也比较支持我工作,我能不表个态度吗?” 薛家良不再说什么了。 孔思莹站起身,说道:“侯书记最近在……忙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话你去问他吧。” “他办公室有人吗?” “你是从机关出去的,他办公室有谁你都认识,反正我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今天也没有外来的客人。” 孔思莹说:“好,那我走了。” “不送。” 到了门口,孔思莹又说:“不许烦我,我找你们不一定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跟你们聊聊,尤其是你,损我两句也行,就当敲打我了。” 薛家良笑了,冲他挥挥手。 孔思莹刚走,林金水就进来了。 最近,林金水来他这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听别人反应,他最近跟祝建生又来往得比较密切了。 薛家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冲林金水伸手示意了一下,说道:“老林,坐。” 林金水坐下后说道:“明天的会议我能不参加吗?” 薛家良一怔,问道:“家里有事呀?” “家里倒是没事,是工作上的事。” 薛家良说“明天全市几乎所有的处级干部都来开大会,你还能安排什么工作?” 林金水说:“原定明天我带着质检人员去查看两个县的修路情况,不用县里的干部陪同,再说,县里的干部也就是一二三把手来市里开会,家里还有主持工作的人。” 薛家良想了想说:“如果听我的,你把检查工作往后退,你是班子重要成员,明天的会必须要参加,如果我玩阴的话,就建议你去跟侯书记请假,两条道儿,你自己选择。” 林金水说:“你这样说我当然会听你的了,那我就不下去了。” 薛家良说:“修路的事,让思远多操些心,你还是把主要工作放在新城建设上吧。” 林金水不高兴地说:“新城的事还是让侯书记多操心吧,谁抓他也不放心。” 薛家良听出他的有情绪,就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林金水说:“难道薛市长你没觉出来吗?本来滨河项目人家天十集团中标了,所有的手续都符合规范,人家前期也跑得差不多了,也往里投了不少的钱,结果呢,他想中途变更就中途变更,而且都不在班子会上通一下,他眼里还有班子其他成员吗?拿我们当什么了?别说我们提前不知道,恐怕你市长都未必知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事要辩证地看,他也是为了青州整体建设,为了早日建成水上公园,而且目前只是刚刚运作,如果进行不下去,在班子会上说了有什么用?如果弄成了,双方都没有意见,他肯定是要在班子会上说的,这一点你放心。” “哼,为了青州建设,这话太冠冕堂皇了,谁知道这里有什么猫腻?” “老林!”薛家良严肃地说道:“有意见可以提,这种话可是不能在背后随便说的。” 林金水看了看薛家良,站起身,说道:“这话,我也是在你这里说,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没说过。告辞。” 薛家良看着他走出去后,摇摇头。 他发现,最近林金水对自己不像从前那么恭敬了,虽然大家都是平等的,不需要他对自己过度尊敬,但这变化让薛家良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他知道,一切都源于他背后站着的那个人…… 这时,张钊打电话,问他晚上有安排没有。 薛家良说:“目前还没有,你有什么事?” 张钊说:“今天晚上在饭店准备宴请宋教授全家,正式让阳阳拜师学艺,你也是阳阳的家长之一。”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是家长不假,但我是赝品,你才是真正的家长,我就不要参加了。” 张钊说:“我想让你见证阳阳的每一个阶段。” 薛家良说:“等阳阳也像平平那样拿了奖,我在给他见证,拜师宴我就不出席了,我一出席,大家就不随便了,你们两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我去就变味儿了。” 薛家良这话没错,他一出席,肯定变味。 张钊当然不知道薛家良的顾虑所在,说道:“那好吧,等回来我向你报告。” 1319、你是个好妈妈 薛家良在电话里问道:“心怡现在怎么样?” 一提到柳心怡,张钊立刻高兴地说:“不错,真的不错,家良,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有病还是要上大医院,找大专家, 你上次来我家她的情况就好多了,现在比那个时候还好,阳阳惹我生气,我教训阳阳,她怕我打阳阳,抱起阳阳就跑,过后还知道让阳阳哄我高兴,另外,能主动帮保姆干活,更令我高兴的是,她现在开始恢复意识了,逐渐知道我是谁了,而且,也知道跟我好了……” 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张钊喜悦的心情。 薛家良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祝福你们,那就说明她没有问题了?” 张钊说:“目前还不能这么说,大夫说,要巩固、要继续刺激,直至她完全恢复记忆,家良,说到这儿,真的感谢你跟三儿,你们保留下我们从前的那些照片和旧物帮了大忙,不然她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薛家良说:“这是歪打正着,当时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对心怡有什么作用,只想为阳阳保留一份家的记忆,甭管怎么说,只要有作用,就说明我们没白折腾,搬了好几次家,每次最先想到的就是折腾你们家这些东西,只有把这些东西安置好了,我们才算是搬家。” 张钊说:“你们想得太周到了,这些东西不但对心怡,对阳阳也起了作用,如果没有这些过去的照片,他不会这么快就认我这个爹的。心怡也一样,她现在把我们过去用的被子、床单什么的都找出来了,洗干净后都铺上了,还有阳阳小时候的衣服,经常拿出来比划,这对她恢复记忆非常有帮助了……我最近准备带他回博阳一趟。” 薛家良说:“好啊,我早就说让你带她回去,你怕她受刺激,其实,过激的刺激未必是坏事。” 张钊说:“是的,前天我又带她去北京了,大夫也这么说,刺激有好处,帮助她恢复。” “你什么时候去跟我说一声,我让博阳的同志接待你们。” “不用、不用,我不想惊动任何人,也不想见过去的熟人,只想带她故地重游。” 薛家良理解张钊的心情,他之前不带柳心怡回去,也是有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帮助柳心怡恢复,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回博阳了。 挂了张钊的电话,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薛家良心里似乎总是有一件事没落实一样,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事,正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他桌上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宋鸽,不由地笑了,心想,她打电话,肯定跟张钊的内容一样。 果然,他接通电话,宋鸽说道:“请问领导晚上有安排吗?” 薛家良说:“是不是你准备请领导参加阳阳的拜师宴?” 宋鸽一愣,说道:“你知道了?” “是的,阳阳的亲生父亲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参加吗?” “我不参加了,我说我是赝品。” “咯咯,怎么会?你是实实在在的家长。” 薛家良感到宋鸽心情不错,就说道:“卢拓他们是不是也知道这事了?” “他们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你是张渤阳的干爹。” “这么说你知道具体情况?” “当然,我是谁呀,侦探!” 宋鸽能给薛家良打电话邀请他,他也很高兴,说道:“哦,那请侦探说说,你是怎么获得重要情报的?” 宋鸽活泼地说道:“不费吹灰之力,庄洁嫂子早就告诉过我。” “哦——原来有内奸。” “哈哈。”宋鸽很开心,又问道:“你能来吗?” 薛家良说:“我就不去了,因为只要我一去,我就是想不成为主角都难,就会把真正的主角给顶下去,所以,还是你们俩家聚好。” 宋鸽知道他顾虑的不是这个原因,就干脆地说道:“那好吧。” 宋鸽向来理解薛家良,并且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薛家良又说:“你没把阳阳的故事告诉别人,这一点做得很对,继续保持。” “嗯,但有可能将来会他们会从别的渠道知道。” “那是另一回事。” 宋鸽的人听出他这话的深意,说道:“我明白,那我挂了,马上要赶往饭店。” “好吧,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想着给我打电话,放着我这么个大人物你不利用可就亏了。” “哈哈,好,那你先批给我五百万。” “没问题,只要你能做五百万的事情。” 宋鸽笑了,说道:“一听你就是看不起我的能力,好了,五百万我不要了,我干不了大事,能当好我儿子的妈妈就阿弥陀佛了。” “你已经非常称职了,实践证明,你是个好妈妈。” 宋鸽心里忽然一热,她说道:“谢谢夸奖!” “再见吧,路上当心,对了,你说你一个电动车,有必要骑那么快吗?又不是去抢喜包子吃。” “哈哈,你什么时候看见我骑得快了?” “六一那天呀,你带着你儿子,太危险了,电动车非常不安全,一定要当心,何况还带着孩子,作为亲戚,我必须提醒你,责任重大!” 宋鸽的眼眶湿润了,她低声说道:“好,我以后注意,挂了。” 挂了电话,宋鸽内心忽然有点不平静了,其实她给他打电话心里真的是一丝杂念都没有,但他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心潮起伏。 虽然这种关爱没了以往的那种情爱,仍然温暖,这是一种亲情般的关爱,却让宋鸽感到温暖和踏实。 薛家良当然不能体会宋鸽此刻的心情。 虽然宋鸽当初的做法有些傻,致使他们没能走到一起,但在薛家良心中,始终都有一种温暖存在,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终身幸福的人,恐怕就是这个傻妞了,她爱得是那么无私,甚至有些愚蠢,轻易就上了别人的当,但她却不后悔。 弱小的女人,居然这么强大!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1320、不能跟政府讲条件 上午的会议开得得很顺利,不但安排基层干部整训工作,还安排了当前各项工作重点。 中午,薛家良推掉了好几拨应酬,赶往一个不知名的饭店,和娄朝晖、郭寿山、蔡德林等几个人小聚。 这次聚会的组织者蔡德林,不知为什么,潘建强没有参加。 席间,娄朝晖悄悄跟薛家良说,县里的行政服务大厅准备招一名计算机管理人员,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想让薛孟来,再慢慢等转正指标,如果他想从政再另说,哪知,薛孟根本看不是这个职业,他说要趁年轻闯荡几年,几年以后实在混不出人样来,再考虑要不要进入能算出一辈子挣多少工资的行业。 薛家良听了大笑,说道:“朝晖,谢谢你惦记他,别管了,年轻人的想法多,愿意闯荡就闯荡吧。” 娄朝晖说:“我跟我他说了,我说等你闯荡得厌倦了,再想回来上一辈子都能算出来挣多少钱的班的时候,你娄舅舅我指不定去了哪里,到时候还能不能说话算数?” “他怎么说?” 娄朝晖说:“他能说什么,一个劲儿次嬉皮、嬉皮地笑呗。” 薛家良想了想说:“朝晖,这样,等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你那个指标如果能留就先给他留一两天。” 娄朝晖说:“肯定要给他留着,因为有意向的这几个人,数他条件最好,最符合我们的要求,不但是科班出身,而且有实际工作经验。” 薛家良说:“好,最迟我明天给你消息。” 下午,薛家良刚回到办公室,就被侯明叫到接待室。 他进去后,看见孔思莹在里面。 两个人分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侯明笑着看着薛家良,右手不停地敲着沙发的扶手,表情轻松、愉快,估计这次孔思莹没惹他不高兴。 侯明看着薛家良,却跟孔思莹说道:“孔区长,把你的想法跟薛市长汇报一下,看他怎么说,如果他不答应你,我也没撤,因为他是编委主任,一把手,有决定性的权力,我拿他也没办法。” 薛家良坐下后,看看孔思莹,又看看侯明,说道:“你们该不会给我下了什么套,等着我往里钻吧?” 孔思莹说:“呦——侯哥,让我说着了吧,我还没开口,薛大市长就这么说,还是你说吧。” 侯明笑了笑说道:“谁说都一样,就这点事。”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水,放下手杯后说道:“家良,叫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说到这里,侯明故意停顿了一下。 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 侯明说:“还是马天田这点事……” 原来,昨天马天田从薛家良这里走后,他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忍痛割爱,交出滨河的项目。 众所周知,薛家良说话向来不屑于拐弯抹角,他都说了那是个惹不起的关系,并且还说政府如果想收回,怎么都能收回,内外夹击,如果他硬是攥着这个项目不撒手的话,恐怕今后在跟政府打交道的时候会有很大的阻力。 搞企业的人,都是“识时务”的,没有任何人敢跟政府作对,顺势而为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马天田虽说是个泥瓦工出身,粗人,但几十年的社会磨砺,他早就修炼成精,是个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行家里手,并且这些技能运用得娴熟自如。 其实,第一次侯明跟他谈时,他在心里已经基本接受了这个事实,市委书记亲自找你谈话,岂有不从的道理!但为了表现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在权力面前装孙子的同时,还要装蒜,所以他又是找孔思莹哭诉,又是找薛家良探底儿,上蹿下跳,一通忙乎。 他还是很服气薛家良的,薛家良说的话那些话很直接、很实在,尽管难听,却是铁打的事实。别说你是鸡蛋,就是鸵鸟蛋也碰不过石头,这句话是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这么多年,他正是遵循了这个真理,在市场和政府的夹缝中才能做到游刃有余、险处求生,在短短的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迅速崛起。 不客气地讲,他的每一步走得都不是那么光明磊落,这也是那个年代崛起的企业家共同的特性,在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他的企业得以发展壮大,如果政府想跟你掰扯掰扯的话,估计连一个回合都下不来,他庞大的企业集团就会瞬间崩塌,红顶商人代表人物胡雪岩就是他们的一面镜子。 回到单位,他叫来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让他核算一下从开始到现在滨河项目往里投了多少钱。副总的回答令他感到惊奇,所有投入都算上,还不到一百万。 他心里有底了。 晚上,他派“特工一号”将区长孔思莹接到他的私人会所,一桌子山珍海味,只有他们两个人吃。 孔思莹预感到马天田要让自己当大使。 果然,马天田说:“孔区长啊,谁让你是我的父母官呀,我有难,不找你找谁?侯书记说的事我考虑再三,就是心再疼也要给他圆了这个事,他让我开条件,我能跟市委、政府讲什么条件呀?我马天田的一切都是政府给的,政府想收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咱们侯书记心疼我,要给我补偿,我是省人大代表,不能没有这个觉悟,我不要政府的补偿,农场那块地我也不要,我只要对方的补偿,对方给我任何补偿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因为我前期也投入了一部分资金。” 孔思莹没想到马天田突然开窍了,她内心就有些惊喜,但是她没有急于问他的底价,而是静静地听着。 马天田接着说道:“所有,看在咱们侯书记的面上,我同意让出滨河这个项目。” “那……你的条件是?”孔思莹试探着问道。 马天田说:“我的条件是不管谁接手,都要给我这个数。”他说着,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八”字。 “八百万?”孔思莹瞪大了眼睛说道。 马天田点点头。 1321、孔思莹当说客 孔思莹说:“老马,是不是多了点?据我所知,你前期几乎没有什么硬性的投入,也就是跑跑手续、请请客饭,还有一些车马费什么的,八百万太多了吧?” 马天田说:“我的大区长啊,你想想这个项目我建好后能赚多少?起码20个亿,他给我八百万多吗?” 孔思莹说:“如果这样说,他给你10个亿你都亏,不行、不行,既然你让我当这个中间人,我就不能同意。” 孔思莹之所以不同意,是侯明提前跟她交了底。 马天田咧着嘴痛苦地说:“大区长啊,八百万一点都不多,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撇向着对方说话呀?” 孔思莹说:“我当然不能向着对方说话,我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但你要明白,现在运作这事的不是对方,而是咱们市委和政府。” 马天田耷拉下脑袋,说道:“行,既然我信任你,你说个数吧?” 孔思莹的手攥成一个拳头,她举起这个拳头,慢慢伸出三根手指。 马天田瞪大眼珠子,说道:“三百万?”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是的。” 马天田一听,抱着脑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痛苦地说道:“我……我、我不活了……” 孔思莹笑了,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变成了四百万,说道:“老马,这个数,你看怎么样,如果你同意,我就去给你当这个说客,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管不了了。” 马天田说:“你可真会给我价儿,四,这不是成心让我死吗?” 孔思莹也没想到是这个意思,她噗嗤一笑,说道:“老马啊,不瞒你说,为了给你撑腰做主,我可是尽了力了,为了你,我在书记和市长面前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了,既然是大势所趋,你也就认了吧,不要在钱上斤斤计较了,下来我再帮你跑其它项目。” 马天田听孔思莹说得有理,他一狠心,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开个最后价,488万,少一分我都不干!不行,四八八,死爸爸,尽管我爸爸早就死了,这个数字也不吉利,算了, 468万,我落400万,零头归你” 孔思莹一听,急忙嚷道:“那可不行!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马天田看了她一眼,心说,装什么装,但嘴上却说:“这钱也不是平白无故给你的,我接下来还有事需要你帮我跑,就是我儿子和闺女的工作。” 孔思莹说:“你儿子不是在咱们工商局上班吗?而且还是什么科的科长,你女儿也在税务局上班,他们的工作还要怎么解决?” 马天田说:“我儿子是在工商局上班不假,我想让他在职务上进一步,另外,我姑娘在税务局只是一般协管员,是合同工,一口唾沫的事,一直没等到招工指标,其实这事对于你们领导来说,易如反掌,但是作为我们小百姓来说,办起来却比登天还难,所以还要请孔区长多费心。” 孔思莹说:“老马,不是我往出推你,税务局的指标都是省里下拨的,咱们区、甚至咱们市说了都不算,另外,工商局是垂直管理,你儿子提拔的事我说了也不完全算数,你给我出了两个大难题啊!” 孔思莹心说真是老狐狸,68万解决两个孩子的升官和工作问题,你可真会算计。 但她嘴上却没这样说,她说:“老马,你这钱我可不能拿,这是政治任务,我可不敢要。” 马天田说:“这个又不需要什么手续,我也不需要给他打什么条子,是对方给我的补偿款,入不入单位的账都两说,我是私人企业,你不要担心,再说了,我不是还求你办事吗?” 孔思莹说:“事我可以给你跑跑,但跑得成跑不成我不敢打包票,超出了我的职权范畴。” 马天田说:“这样,你只管跟侯书记去说,成不成咱们下来再说,好不好?” 孔思莹这才找到侯明,转达了马天田的意思。 侯明比较欣慰,毕竟这个马天田心中还是有谱的,他最后没有狮子大开口,即便大开口,对方也不会满足他的,这让他做起工作来就轻松多了。 当侯明将这一切合盘向薛家良端出的时候,薛家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和孔思莹,说道:“我还以为是你们给我下了套儿,让我往里钻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孔思莹捂着嘴偷偷笑。 侯明看着她说:“孔区长,接下来的话你自己说吧,我先出去方便一下。” 侯明说着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往沙发后背上靠了靠,收起笑容:“有什么话直说吧。” 孔思莹又将刚才侯明的话重复了一遍:“马天田不要政府的补偿,但是他提出要适当照顾一下他的孩子。” “怎么照顾?” 孔思莹说:“他想让他儿子在政治上进一步,想让她的姑娘从税务局转正。” 薛家良问道:“他闺女在哪个税务局?” “目前在我们区的税务局。”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说道:“这不是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吗?怎么还找到市里了?” “我打听了,现在区里没指标。” “市里也没指标。” “市长,这事您一定要答应,因为涉及到……滨河项目……” “谢谢你的提醒,这两个人都是在你们西营辖区,怎么安排是你们的事,我不便插手……” 不等薛家良说完,孔思莹就说:“可是工商局是垂直单位,税务局也是呀?我办起来困难……” 不等孔思莹说完,薛家良就说:“虽然是垂直单位,但也是属地管理,对不起,我屋里还有人,告辞。” 薛家良不等孔思莹说话,就站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心里一个劲地埋怨侯明,怎么在女人面前这么弱智了,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就行了,干嘛非要当面说这么明白?安排他两个子女,他这个要求跟农场那块地比起来不算过分,只是许多事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当着孔思莹的面,这样公开谈论这事,有失理智。 1322、一封群众来信 薛家良一走,孔思莹心里没底了,她刚要给侯明打电话,侯明推门进来了。 “家良呢?”侯明问道。 孔思莹皱着眉头,说道:“走了。” “走了?” 孔思莹不高兴地说道:“是的,走了,他不管,说是我们区自己的事,虽然是垂直单位,但也有属地管理权力,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侯明右手托腮,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孔思莹,忽然笑了,说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也站起来要走。 孔思莹忽然带着哭腔说道:“你们当领导的不能这样呀?要知道我是为市里分忧解难啊!” 侯明看着孔思莹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孔思莹娇嗔的说道:“还笑,人家都急死了,你们倒好,看热闹,到底怎么办,你们得说句话呀?” 侯明说:“薛市长已经说了,让你们自己看着办,你们看着办就是了吗——” “我们……怎么看着办呀?明明是市里的事?” 侯明说:“你真是不开窍,我看你呀,在下边过过官瘾还是回机关吧,你不适合独当一面。” “我……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孔思莹撒娇地说道。 “薛市长已经明确表态了,你还让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亲自去给你跑指标吧?他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孔思莹似懂非懂地说道:“那老马的儿子想当副局长的事呢?” 侯明指着她说:“我说你笨你还真是笨,我能出面说,提谁谁当副局长吗?让他们班子往上报不就是了,这么小儿科的事儿还要我亲自教给你,你可愁死我了,明年调上来吧,我看还是外事办适合你……” 侯明没说完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终于明白了两位领导的意思,夹起身边一个小公文包也走出接待室…… 薛家良的办公室还真有人找他,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副市长唐思远。 唐思远手里拿着一张报表,正在犹豫是不是离开,这时就见薛家良进来了。 “市长,出去着?” “我去侯书记那儿了,有事?” 唐思远立刻高兴地将手里的一张报表递给他,兴奋地说道:“你看看这个,这下好了,咱们终于不是倒数了!” 薛家良接过一看,是最近一周公布的城市空气质量排名情况,果然,青州一下子蹿到了正数第二名,第一是海滨某个城市,就连省会城市都排到了第三。 薛家良看了看,忽然有些不踏实,说道:“这是监测站搬迁后的数据?” 唐思远说:“是的。” 薛家良坐下,又仔细看了看,说:“这样不行,太显眼,之前一直都是倒数,冷不丁正数第二了,恐怕咱们要找事。” 唐思远说:“咱们市的情况早就跟省环保厅反应过,空气质量不是那么糟糕,那只是局部区域内监测到的数据,这次您下令后,潘局长他们这段时间就没闲着,马不停蹄地往省厅跑,再三跟省里申请,说原来监测站的地方要整体改造,必须搬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省里才同意监测站搬家。既然搬家,谁不往空气质量优良的地方搬,于是,就有了这组数据。” 薛家良琢磨了琢磨,说道:“难道师院附近的空气质量这么好?快赶上海滨城市了?” “是的,那里既没有工厂,也没有农贸市场,周边只有一些商店、旅店。而且靠近监测点的那条街,是校区和家属楼中间的马路,两边是林荫道,连烤羊肉串的都没有,是咱们市空气质量最好的地方。” 薛家良说:“再好,也我内陆城市,扬尘还是有的,咱们没作假吧?” 唐思远笑了,说道:“咱们要是能作假,何至于过去一年排名都是倒数?” 薛家良一听有道理,就默默地点点头,说道:“好,就这样吧。” 唐思远说:“您不在上面批示几个字,给他们一点鼓励。” 薛家良“哼”了一声,说道:“尿炕还没挨揍呢,还鼓励?再说,这不才一周吗,看看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唐思远笑了,说道:“老潘还等着您的表扬呢?” “你把我刚才的话带给他,起码半年以后再说。” 唐思远说:“不瞒您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薛家良说:“这个老潘,现在变成老小孩了,做点好事就要糖吃,咱们市的环境问题整体堪忧,让他们针对省里通报的那些情况,实施整改,对污染企业加大整改力度,让他们尽快拿出方案,到时咱们上会研究。”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唐思远说着就往出走,薛家良叫住了他,说道:“唐市长,等等。” 唐思远又走回来,薛家良示意他坐下。 唐思远坐下后,薛家良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上午开会的时候,侯书记转给我的一封信,是一家刚成立的运输公司写给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信,你看看。” 唐思远接过来,他没有看信,先看了看右上角侯明的批示:政府牵头,薛市长督办,严加整治!后面是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在侯明批示的下面,是薛家良的批示:请思远市长协同有关部门制定整治方案,利用三个月时间,集中整顿和打击公路乱收费现象,打击一切交通违法行为,可结合当前整训活动,依法整治黑出租、无牌无证驾驶、拒载等乱象,还市民一个良好的交通环境。 看完两位领导的批示,唐思远觉得问题严重,这才往下看信。 信的大意是,借青州新城建设的大好时机,他们几家亲戚朋友凑钱,买了十台车,成立了一家联合运输公司,是具有合法正规手续的运输公司,刚成立就跟一家工地订立了运送建筑材料的合同。 但是他们的车只跑了几趟,不是被交警罚款就是车辆被扣压,他们的车别上路,只要一上路就被交警拦截。起初他们以为是自己车辆超载,就严格按照荷载量装载,但仍然被罚,要不就是被扣压车辆,眼看着别的严重超载的车辆都能照常跑,也不见交警拦截…… 1323、小舅子多媳妇能少吗 后来,他们通过关系,才打听到了内幕,原来,有专门的公路黄牛,只要把费用给了黄牛,他们就能带车通过各个关卡,原来,这些黄牛都是跟交警勾搭着。 信的最后说道:我们也想把钱给黄牛,让黄牛带路,这样还可以跟别人一样超载,但我们毕竟跟交警没有关系,担心花了钱最后还被交警扣罚,万般无奈才给书记、市长写了这封信,小百姓生存太难了!离甲方给我们的最后期限还剩两天,我们该怎么办?十辆车都是贷款买的,现在不是被交警扣着就是在家窝着,寸步难行,如果甲方跟我们中断合同,追究我们的违约责任,我们损失巨大,甚至是灭顶之灾,请侯书记、薛市长在百忙中关注一下此事。 另外,我们在暗中拍摄了一些黄牛跟交警私下交易的视频,请原谅我们把这些交警们打上了马赛克,因为我们只是反映问题,不想让所有的交警都下岗,他们已经养肥了,如果下岗了,再来一批饿肚子的就更遭殃了。 唐思远将这封信看了两遍,又将两位市领导的批示看了一遍,问道:“他们拍的视频呢?” 薛家良走到电脑跟前,拔下优盘,说道:“在这里。” 唐思远说:“您看了?” 薛家良说:“我和侯书记都看了。” “真的有私下交易的画面?” “很多,他们都是一把一清,带一批车过去,当下就塞钱。” 唐思远看了看手里的信件和优盘,半天,才尴尬地说道:“作为主管交通的副市长,这个……我有责任……” 薛家良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就是不来我也要找你,只是你要亲自安排一下了。” 唐思远说:“交警大队的事比较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 “交警大队目前主持工作的是副大队长,名叫吴晓刚,是林市长的小舅子。” “怎么又是他小舅子,他到底有几个小舅子?” “据说……不少。” “有多少?”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真的假的有几个。” “他哪这么多小舅子?” “这个……小舅子多就说明……” 唐思远突然不说了。 “说明什么?” “这您还不懂啊?小舅子是从哪儿论的?” 薛家良说道:“当然是从媳妇这儿论的了。” 唐思远说:“那如果小舅子多,媳妇能少吗?” 薛家良一怔,问道:“真的假的?” 唐思远说:“反正外界都这么传,我是当玩笑话听的,也是当玩笑说给您的,真假外人怎么知道。” 薛家良说:“不管真假,你马上派人跑一趟交警大队,把扣压联合公司的车要出来,另外,我让老藏配合你,现在就起草交通整治方案,咱们连夜召开政府扩大会议,专题研究部署这次整治行动,争取明天上午召开电视电话会议,告之全市,对交通领域里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集中整治,包括无牌无证、黑出租和出租车拒载等等一切问题!” 唐思远点头听着。 薛家良又说:“我早就有意整治交通秩序和环境了,就是因为哪件事都比这件事急迫,没想到就这里出现了问题,你先派人去交警大队,我马上给老藏打电话,让他协助你。” 薛家良说着,拿起内部专用电话,把藏信叫了过来。 藏信很快就到了,薛家良将刚才他跟唐思远说的话又跟藏信说了一遍,让他组织文秘人员,快速起草文件。 布置完这一切后,薛家良桌上的座机又响了,藏信拿起电话,说道:“哪位?” 对方说道:“藏秘书长,我是晓波,市长在吗?” “在。” 薛家良接过电话,见唐思远还没动,就说道:“你们俩去看着安排布置吧,提前通知班子全体成员,八点开会,你们的材料能准备出来吗?” 唐思远看着藏信,藏信说:“没问题,我先去通知其他人开会的事,唐市长一会我去办公桌找你。” 唐思远见藏信走了出去,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薛家良这才对着电话说道:“晓波,你好。” 马晓波在电话里说道:“市长,您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 “如果您能抽出半小时的时间,我请您看一个波澜壮阔的画面。” 薛家良说:“什么波澜壮阔的画面?我没有时间,忙得脚丫子朝上……” 马晓波一反常态地打断他的话,说到:“市长,不论您多忙,也要务必来我们师院门口,我在那里等您。” 不等薛家良回话,马晓波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愣住了,心想,自从马晓波任自己秘书那天起,他从未这样跟自己说过话,还不论多忙,也要务必怎么怎么样?难道,他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向自己汇报? 马晓波的反常,让薛家良重视起来,他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他拿起手包,装好手机,就走出办公室。 方洋看到他出来,刚要说话,薛家良就说:“跟我走。”说完,快步向电梯走去。 当他们来到师院门口的时候,就见马晓波举着一把伞等在大门口。 此时,恰逢放学时间,年轻的学子们嘻嘻哈哈涌出校门口,奔向大街。 令薛家良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学生,尤其是女学生的厚礼,大部分都有一把伞,此时是晴天,而且临近傍晚,太阳也不那么暴晒了,根本用不到伞。 马晓波更是夸张,不但自己举着一把伞,还将手里的一把伞递给薛家良,说道:“市长,打开吧。” 薛家良莫名其妙,问道:“既没下雨太阳又不怎么晒,大小伙子打把伞就不怕姑娘们说你娘?” 马晓波笑了,说道:“天不下雨,难道就不能人工降雨吗?” 听他说人工降雨,薛家良就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说道:“人工降雨不具备条件,没有积雨云……” 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马晓波话里有话,刚要问他,就听马晓波说:“市长,你看,雨来了。” 1324、野蛮的洒水车 顺着马晓波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驶过来一个庞然大物,伴随着《泉水叮咚》的音乐声,一辆崭新的雾炮洒水车,携风带雨、气势恢宏地开了过来,那斜向天空的雾炮,喷出几十米高的水雾炮弹,立刻整条街的人们都遭了殃。 人们纷纷躲避,有准备的人早就打开雨伞,护住自己。 光是大口径的雾炮还不够,洒水车的两侧,还喷出两条水龙,密集地喷洒在路面上,更为要命的是,这辆车还开得很快,从它水翼下出来的车辆,纷纷开动雨刷,如雨淋一般。 刚刚涌出校门的学生们,遭遇晒水车后,传来一阵阵的尖叫。 尽管薛家良举着伞,但是顾头顾不了脚,他担心裤子和鞋被水柱喷湿,用雨伞挡住了双腿和双脚,但却躲不过喷洒在空中的水雾,他的头发、脸和衣服上,还是落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 方洋更是无处躲藏,衣服和鞋子都沾上了泥点,头发和脸上也都是水珠,他不由得脱口而出:“靠,这么强大!” 洒水车过去后,就传来人们一阵嘲骂声。 方洋看出市长的脸都绿了,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说道:“我给环卫局打电话。” 马晓波制止了他,说道:“别急,再看看。” 马晓波这时就看见薛家良脸上有水珠流下来,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巾,递给他。 薛家良推开他的手,用手擦了一下脸,生气地说道:“不用!” 马晓波尴尬地说道:“我知道您不高兴了,但您无论多么不高兴,都要耐心地再站上几分钟。” 薛家良赌气地说道:“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吗?” “是的。” “好了,这下你高兴了吧,你的目的达到了!” 马晓波说:“别急,还没完全达到。” 薛家良看着他,铁青着脸说道:“还有什么?” 马晓波说:“别急,再等几分钟。” 薛家良问道:“多长时间来一次?” 马晓波说:“十来分钟。” “十、来、分、钟?”薛家良一字一句地问道。 马晓波不慌不忙地说道:“是的,我们两个校区,照他这个速度,开着车转完就是十来分钟。” 薛家良盯着马晓波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洒水车只围着学校转吗?” “是的。” 薛家良不再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果然,几分钟过后,从远处又传来一阵《泉水叮咚》的音乐,刚才那个庞然大物又是携风带雨地疾驰而来,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水雾,又是一阵尖叫声和人们的嘲骂声…… 这时,薛家良就看到高高的驾驶室里,那名司机看着惊慌躲避的行人,居然露出得意的笑。 他一时怒起,扔下伞,迈开长腿,几步就跑到路中央,向洒水车伸出手,示意洒水车停车。 胖司机正坐在高高的驾驶室,洋洋得意欣赏着路边女学生和行人们的窘态,不曾想,一个人跑到他的车前面,他吓得一脚踩下刹车,就听这个庞然大物底下的几个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叫。 只周围的行人吓得立刻驻足观望,行驶中的车辆也都减速慢行。 这时,四周的行人慢慢想薛家良的身边聚拢过来。 马晓波和方洋飞快地跑到薛家良身边,站在他的左右。 这时,洒水车的胖司机探出头,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丫的找死呀?想死去撞别的车去,我这个车就是撞死你也不给你出棺材钱!” 方洋一听,立刻跳上车踏板,拉开车门,一把就将这个胖司机拽了下来。 马晓波也跟着跑过去,关闭了车钥匙,立刻,铺天盖地的水雾势头慢慢降了下来,最终再也喷不出一丝水雾。 那个胖司机下车,站稳脚跟后,一边冲着方洋破口大骂,一边抡起拳头砸向方洋。 薛家良一步靠近,一把擒住他的胳膊。 司机一看遇到了暴力,他另一只胳膊本能地挥向薛家良,薛家良使出龚法成教他的格斗术,手腕一用力,就在司机的身体歪向一侧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控制住了他的两条胳膊,将他按向车头前,大声说道:“别动!” 胖司机根本就动不了,他不知道自己惹着了什么人,就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敢……敢光天化日之下打……打劫……” 薛家良说道:“我们不是打劫,我现在命令你,把车开走,不许再喷水!” 司机说:“你不是打劫……也是打劫,我干的是工作,你不让我喷水,领导就会开除我,我就会丢饭碗!” “你丢不了饭碗,按我说的去做,关闭水源,把车立刻开走!” 薛家良说完这话,就松开了司机。 司机站直身体,看着薛家良,面前这个人的确不像坏人,但却威严无比,就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方洋这时说道:“这是咱们市政府的薛市长。” 司机这才定睛看了看,他不认识。 本来,他这个阶层的人,不会关注电视台那些枯燥的新闻,有那功夫,还去看歌舞和小品呢,另外,薛家良也较少在电视上露面,他对媒体有严格的要求,不许单独报道他个人,所以司机不认识他,也在情理之中。 胖司机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方洋这时亮出证件,说道:“这下你该信了吧。” 胖司机看清了,那是市政府的工作证,他又说道:“那我要给我们领导打电话,我没到点就下班,是要扣工资的。” 薛家良问道:“你们领导是谁?” “姓张。” “他是干嘛的?” “他是我们机械作业队的队长,我的顶头上司。” 薛家良没理他,冲方洋说道:“打电话,把环保局、环卫局的局长都叫来。” 方洋就去一边打电话去了。 薛家良对这位司机说道:“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注意,在你这个喷水量没有调小之前,不许上路洒水。” 司机已经明白,他们的确是市政府的领导,只要不是打劫的,他就不怕。 1325、被网友恶搞 如今,都怕土匪不怕当官的,胖司机的胆子慢慢就回来了,冲着薛家良嚷道:“那是你们领导的事,不是我的事,我只管开车喷水,至于什么时间喷、喷多少、多长时间转一圈,都是领导给我规定好的,我要是不照办,回头咱们市空气质量不达标就是我的责任。” 这时,两名交警骑着摩托车闪着警灯赶到,其中有一名年纪大点的交警认识薛家良,立刻下车走到薛家良跟前,冲他敬了个礼,问道:“薛市长,发生什么事了?” 薛家良这才发现这条街上的交通已经造成拥堵,他说:“反正不是交通事故,让这辆车开走吧。” 交警便走到司机跟前,指挥他将车开走。 薛家良和方洋、马晓波等退回学校大门口。 刘三由于公然的嘱咐,不发生特殊情况都不能离开车,所以他干着急也不敢将市长的丢下,唯恐被别人扎了轮胎遭到破坏。 见薛家良他们过来了,他拉开旁边的车门,薛家良冲他摆摆手,意思是不上车。 薛家良随马晓波来到警卫室,警卫室的人见院领导进来了,就自动走了出去。 薛家良这才心平气和地问马晓波:“洒水车出现多长时间了?” 马晓波说:“有一个多星期了,自从监测站在师院落成后,这里就不消停了,每天洒水车围着校园外转,车载音乐声音太大,太吵,师生们和这里的住户们反映很强烈,我多次跟环保局和环卫局协商,让他们关掉车上的音乐,但都没能实现,对此,领导还埋怨我,说当初不应该答应环保局将监测站放到这里, 我压力也很大,没办法,才把您请来。” 薛家良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用不着脱了裤子放屁,直接跟我反映问题就是了,有必要非得让我到现场受刺激吗?” 马晓波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真的生气,就嬉皮笑脸地说道:“您亲自来看看,印象深刻。” 薛家良冷着脸问道:“我印象是深刻了,差点湿身,这里从前没有过洒水车吗?” 马晓波摇摇头:“从来都没有,就是最近监测站落成后才有的。” 薛家良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又问道:“洒水车只围着校园周边转吗?” 马晓波说:“不是周边,没有那么大的范围,是只围着校园转。我们的学生曾经骑着单车跟在洒水车的后面录像,发现这个洒水车哪儿都不去,就围着校园和家属院转,后来学生们将视频发到了网上,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洒水车是为了环保监测站服务的,由此遭到了他们的恶搞。” “恶搞?”薛家良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看来您有段时间没上网了。” 薛家良说:“我上网也很少看你们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马晓波笑了,说道:“不是乌七八糟的东西,是青州吧,您忘了,青州吧是师院师生们建的了?” 薛家良这才恍然大悟,去年渠水大坝决口,他和公然被洪水冲走,就是这个青州吧最先发布的消息。 薛家良曾经在纪委网络信息办公室工作过,他深知舆情的厉害,就说道:“你要腾出时间,对贴吧进行监管,教育你的学生们少发一些辱没政府形象的言论。” 马晓波笑了,说道:“市长,您是计算机科班出身,现在吧友可以说是五湖四海,我能管住我们的学生,我管不住这些社会上的吧友们呀?监管,还要靠公安部门。” 薛家良点点头。 这时,藏信给方洋打来电话,原定晚上的会议快到点了,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问他市长什么时候到? 方洋捂着话筒说道:“到了开会的时间了,秘书长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薛家良说:“让他转告各位,再等等,这边处理完就回去。” 方洋说:“秘书长,市长正在监测站这边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回去。” 薛家良见方洋挂了电话,问马晓波:“你说的那个视频现在网上还有吗?” 马晓波说:“有,我从办公室头出来的时候,还看了看呢。” 这时,方洋接到了环保局局长潘建强的电话,他说:“方秘书,我晚上八点还要去市政府开会,我是先去师院门口见市长还是去会上见市长?” 方洋看了看薛家良。 薛家良想了想说:“让他直接去会上吧。” 方洋说:“你直接去政府会议室吧。” “好嘞。”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方洋,你给环卫局再打个电话,如果局长没出来或者在路上,也让他直接去政府会议室吧。” 薛家良说完,站起身,跟马晓波握了握手,说道:“晓波,谢谢你将这个问题反映给我,今晚还有会,我走了。” 马晓波看了看他和方洋,不好意思地说:“市长,兄弟,对不起了。” 薛家良扭头冲他笑笑,就走出警卫室,直接上了车。 车子出了门口,薛家良说:“三儿,咱们也围着校园转一圈。” 一圈转下来,薛家良果然发现只有校园外的马路上是湿的,其它路上没有半点水洒过的痕迹,路上干巴巴的。 “果然如此。”薛家良说道。 前边的方洋掏出刘三的小摄像机,将这一切录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薛家良就交代方洋,到办公室后先将青州吧里大学生们录的视频找出来,一会拿到会议室去放。 方洋点点头,他不敢怠慢,到了办公室后,他没有跟市长走进会议室,而是打开自己的电脑,搜索起来。 他很快找到了网上的视频,又粘贴几条吧友们的评论,拷贝到u盘上,这才拿着笔和本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薛家良正在结合那封群众来信,讲如何整治公路乱象,集中三个月时间的打击各种道路交通违法行为,决定成立专项整治领导小组,具体成员提交常委会后再定。 紧接着,唐思远在会上宣读了他们临时起草的整治草案,大家对此草案没有异议。 1326、互相推责 薛家良看了一眼方洋,方洋知道理解他目光的含义,就冲他暗暗点点头。 薛家良心里有了底,这才将夹在笔记本里的那页空气质量报表抽了出来,他拿在手里扬了扬,说道:“这是本周我市的空气质量情况,大家传阅一下吧。” 他说着,就递给了林金水。 林金水一看,冲着前来参加政府扩大会议的潘建强说道:“潘局长,不错呀,看来没有花钱的不是?” 潘建强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然而,环卫局局长的脸上却出现尴尬之色,他坐在角落里,低着头。 大家传阅完之后,这份报表又回到薛家良的手中,他说:“可以说,我们的监测站挪离原来的位置上,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我们内陆城市的空气质量,仅仅次于海滨城市,甚至优于省会城市。那么在这里我要问一句,我们的空气质量真的有这么好吗?”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 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薛家良,目光中露出不解。 薛家良说:“我这句话问出后,你们肯定会说,这还有疑问吗?统计数据在那儿摆着呢?是不是这样?” 大家都默默地点点头。 薛家良说:“刚才金水市长说了一句话,他说没有花钱的不是。就在半个月前的一次政府办公会上,我们批了一笔款子,增置了两台新型的雾炮洒水车,刚才,我就是接到群众的电话,让我亲眼去见识一下这种雾炮晒水车的威力,我赶到了师院门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先不说这个大家好怎么样,也先不说它给我们的空气质量报表做出多大的贡献,我们先将一段视频放给大家看看,方秘书,请。” 方洋立刻起身,拿起遥控器,投影仪的白色幕布徐徐降了下来,他将u盘插到角桌上的一部电脑上,很快,就出现了三名大学生的画面,他们身穿骑行服,手把自行车,面对着镜头。 其中一个人说道:“各位吧友,最近在我们学院的周围,出现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很是了得,可以立体交叉向半空和地面同时洒水,所到之处,一片雨淋,车辆、行人无人幸免,我们在雨露均沾的同时也是不堪其扰,我已经听到了泉水叮咚的声音了,这巨大的声音就来源车载喇叭,下面,就让我们跟着它转一圈,看看它到底缘何突然出现在我们校园周围,难道我们校园周围空气质量有如此糟糕吗?请吧友们跟我们一块见证奇迹……啊,天……” 他的话没说完,雾炮晒水车携风带雨疾驰而来,下面喷出的水柱和上面的雨雾,立刻模糊了画面。 这位大学生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说道:“快,跟上它!” 三个人脚蹬自行车,很快就追上了洒水车,跟在它的后面,画面中可以看到惊慌躲避的学生,还有无处可躲只能纷纷开动雨刷器的车辆。 几分钟后,洒水车又回到了刚才的地点。 三个人这样跟着洒水车反复转了三圈,才在起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画面中那个人喘着气又说道:“可能大家迷惑不解,这辆洒水车为什么总是围着我们校园转,难道我们校园周围的空气很糟糕吗?还是政府照顾我们?我告诉大家,都不是,这辆突然出现的洒水车,是为它服务的,接着往下看。” 很快,镜头就切到了一个机房。 画外音:两周前,我们的校园突然多了一个机房,据说这是政府装在这里的自动监测空气质量的仪器,它随时采集空气质量的各种数据,并上传到省环保厅,为了让这台仪器呼吸到干净湿润的空气,才有了外边那辆洒水车拼命地工作……” 视频播放完毕,画面上出现了吧友的跟帖信息,有人留言:政府不干实事,整天琢磨这些投机取巧、欺上瞒下的伎俩; 下级瞒上级,全党瞒中央; 警告:学妹们,出行请带雨衣,这个怪物,会顷刻让你现原形。 还有吧友说:这个洒水车有必要开那么快吗?一副气势如牛的样子,音乐声音大的吵死人。 也有吧友说:欢迎大怪物来农贸市场,这里天天尘土飞扬。 另一个吧友回答他:大怪物重任在肩、使命在身,农贸市场靠边站。 …… 虽然这些留言都是经过反应筛选过的,所以没有过激的言辞,但奚落、嘲讽让在坐的政府领导们面露尴尬。 尤其是潘建强,刚才的志得意满不见了,而是尴尬地弯下腰,悄悄躲在别人的背后,不至于和薛家良目光直视。 薛家良看出他的尴尬,没有先点他的名,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环卫局长,说道:“姚局长,看完这段视频有什么想法吗?” 姚局长尴尬地站起来,刚要说话,被薛家良示意坐下说。 姚局长面露难色,说道:“这事……我们的确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比如出水量问题,车载音乐问题……当时之所以将出水量调到较大程度,就是想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还有那个车载音乐,之所以在车上安了小喇叭,目光就是起到警示的作用,有点像消防车、救护车,提前警示行人和车辆,及早躲闪,没想到会扰民……” 薛家良说:“这些细节没想到有情可原,那么洒水车的行进路线当初是怎么规划的?” “这个……”姚局长看了一眼身边的潘建强,说道:“我们是按照环保局给出的路线进行喷洒的。” 潘建强一听,就瞪着姚局长不满地说道:“老姚,你怎么关键时刻推卸责任呀……” 姚局长委屈地说道:“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说让围着师院两个校区转的吗?还说加大空中喷水量……” 薛家良一听不由得笑了。 其他人也都笑了。 潘建强还想反驳姚局长什么,被薛家良拦住。 薛家良说:“潘局,你就不要计较姚局长的话了,要说责任,首先在我,因为从监测站选址到搬迁,都是我做的决定。” 1327、主动担责 听薛家良这么说,大家的目光就投向了他。 薛家良继续说道:“当时我是基于这样考虑的,不妨在会上跟大家说明一下。我们的空气质量远没有糟糕到倒数第一二三名的程度,这个不用我说,大家都能感同身受。但却月月被省里通报批评,直到那天,我才知道监测站还设在老局,而且那里靠近农贸市场,通往农贸市场的道理临近村庄,天天尘土飞扬,修路,可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监测站迁址,在短期内还是可行的,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没有错,环保局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也费了不少的心,使我们城市的排名一下就跃到了前头。这很好,在迁址之前,我记得环保局给过我一份自测报表,本来那个地方空气质量不错了,可为什么还要安排一辆专职洒水车?而且只围着那个地方转?有必要这样做吗?” 潘建强说:“上次监测站搬迁的时候,听省里的技术人员说,咱们使用的这个自测设备,和省厅的设备有差距,省里的设备更精准,我担心搬家了数据没什么变化,就通过领导,跟市环卫局协调,才安排了这样一辆专职洒水车,没想到这个洒水车司机素质如此差劲,好事给办坏了。” 他的话一出,就引起环卫局长的不满:“老潘,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我们的司机素质差劲,当初还不是你三番五次要求的?你开始还说让我们派两辆车交替进行洒水,还说要扩大喷洒范围,幸亏没听你的!” 潘建强说:“你别忘了,这两台洒水车当初是我们环保局专项申请来的……” 薛家良一听他们要吵起来,就用笔敲着桌子严肃地说道:“好了好了,在座的这么多人加班开会,就是要听你们吵架吗?” 尽管潘建强始终不服气薛家良,甚至有意在薛家良面前装大,但薛家良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那个人,惹急了说话不留结子,而且翻脸不认人,所以,他率先不做声了。 他不做声了,作为环卫局长,就更不敢再跟他吵了,这就是大局和小局的区别。 薛家良严肃地说:“我刚才都说了,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如果要追究责任,首先就应该追到我薛家良的头上,你们有什么好吵的?当务之急是商量、解决问题,还没怎么着呢,都先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们两位局长年龄比我大,工作经验比我丰富,谁还没拿出解决办法,却先吵开了,像话吗?” 两个人都不再吭声。 会场安静下来。 唐思远建议,撤掉洒水车,那里空气质量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内陆城市,不可能跟海滨城市媲美,只要我们排名没有明显的硬伤就行了。 他的意见首先得到薛家良的肯定和支持。 另外,唐思远就省里对当前本市环保工作的通报谈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加大对污染企业的整治力度,下周安排具体时间,组织一次全市范围内的环境联查,是谁的孩子谁抱走,对无视环境污染、造成危害的企业关停一批。 这次会议,一直进行到夜里十一点钟。 薛家良提前跟侯明进行了汇报,第二天,应市长薛家良的请求,召开了常委会,针对昨天晚上政府扩大会议研究和制定的两个方案进行讨论,通过了关于全市开展交通综合治理方案和全市环境大检查的方案。 由于这段时间集中开会比较多,针对这两项工作便召开了电视电话会议,侯明出席了会议,加重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性。 薛家良这段时间太忙了,新城多个建设项目开工、交通综合治理和环境大联查等等,还别说平常的日常工作,他已经快一个月不回家了。 这期间他回省城开会,每次都是来去匆匆,都没时间顾得上回家看看。 这天周末下班后,薛家良安排完明、后两天的工作,他来到侯明的办公室。 侯明没在,秘书说他和祝书记在会客室谈事。 薛家良刚要转身回去,就听后面响起开门声,侯明和祝建生走出会客室。 薛家良跟祝建生点头打招呼。 祝建生也跟他点下头,便走了过去。 薛家良跟在侯明的后面进了办公室。 侯明说道:“有事?” 薛家良坐下,笑着说:“我想请个假,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的,我想回家去看看。” 侯明一怔,说道:“家里有什么事?” 侯明笑了,说道:“家里没什么事,我想闺女了,早上公然来电话,说小家伙又会蹦又会跳,还会哼哼唧唧说话了,她说我再不回去,女儿就不认识我了。” 侯明笑了,说道:“我看不是女儿想你了,是女儿的妈妈想你了吧?”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这段时间太忙了,前两次去省里开会都没顾上回家看看,老爷子走了,我却也没回家,有些不放心,尤其是有点想孩子了。” 侯明说:“理解、理解,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我跟你有过一样的心情。我刚才已经跟海生说了,让两个办公室下通知,各科室安排好值班人员,没事的话这周末可以休息,但必须留下值班的,防汛办公室除外,大家都回家过个周末吧,工作是干不完的,搞疲劳战术效率反而不高。” “好。” 侯明还要说什么,薛家良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公然,说道:“是小然,我先接个电话。” 薛家良站起身,走到离侯明较远的沙发上坐下,说道:“喂,我在侯哥办公室。” 公然说道:“我就两句话,爸爸中午打电话,他可能晚上回家。” “怎么还可能?” “他上午在北京开会,估计要是回家可能就晚上了。” “好,我晚上也回去。” “嗯,代我向侯哥问好。” “好的。” 挂了电话,薛家良走过来,说道:“老爷子晚上要回来。” 侯明说:“龚书记调走后,他是不是还没回过家?” 1328、你追的女孩子是谁 薛家良说道:“是的,他们那里也很忙,最近又是接二连三的事故。” 侯明说:“是啊,我看前两天报纸又报道,发生了一起较大瓦斯爆炸事故,国家领导人都去了,在慰问死难者家属的现场,我看到了龚书记陪在领导人的身后。” 薛家良说:“是的,我也看到了,前段时间说回来搬家,结果二十多天又过去了,应该是太忙了。” “搬家?”侯明问道。 “是的,他老人家说自己人都调走了,不能再住在公家的房子里了,说回来腾房,就一直没时间回来。” 侯明说:“他们都太较真了,谁也没像他们似的,一个一个都主动腾房子,这也好也不好,让那些至今没腾房子的老干部会不自在的。” 薛家良笑了一下,没回答,他不敢苟同这个观点,谁的路谁走。 侯明说:“刚才老祝跟我汇报了一下整训第一阶段的检查情况,总体情况还好,比较满意,接下来就是巩固成果,坚持经常,另外发现的问题就是下边走过场,并没有认真整改,我让他拿个方案,等开会的时候咱们议议。” 薛家良点点头,没有对此发表看法。 侯明见他有些疲惫,就说:“好吧,既然如此,你就早点回去吧,我也回去,但要等到明天下午了,上午约了人,我老妈真想我了。” “呵呵,您真幸福。” 侯明忽然意识到薛家良早已没了父母,就说道:“你现在也很幸福,老丈人视你为己出,小然你们俩感情很好,你也有了自己的后代,应该说没有遗憾了。” “唉,不说这些了,那如果没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您随时打电话。” “好的,代我问龚书记好,如果有时间我可能过去看看他,但现在不敢定准。” 薛家良说:“我一定把您的意思带到。” 薛家良从侯明办公室出来,藏信和方洋在办公室等他。 进去后,薛家良笑着说:“侯书记发慈悲了,这个周末休息。” 藏信说:“我也正是为这个事来的,您看看,这是咱们政府的值班情况。” 薛家良看一眼说道:“你是秘书长,怎么安排是你的事。” “您要回家吗?” 薛家良说:“是啊,想闺女了,天天躺在床上就想她那两只小黑眼睛,她妈说,现在抱着她胳膊,她又会蹦又会跳了,真想看看她怎么蹦跶。另外,老泰山回来,可能要搬家。” 藏信一听,说道:“如果搬家的话,从咱们这派几个人过去。” 薛家良说:“不用,搬家也很简单,现在多了我闺女,可能东西会多点,你没见曾主任搬家呢,更简单,就是普通的家庭也比他们家的东西多,我估计我们搬家可能也就是衣服会比他家多一点,其余有两组骨柜子是自己的要搬走,其它都是公家配备的,不能搬走,所以非常简单。” 藏信说:“龚书记和曾书记是有名的清官,清正廉洁,真正的楷模!” 方洋说:“我也想跟您回去?” “你去省里?” “是的。” “你去省里有事?” 不等方洋说话,藏信就说:“他去省里是有浪漫的事。” “搞对象了?”薛家良问道。 方洋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目前还是同学关系。” 薛家良说:“对了,上次你们说我认识这个女孩子,是谁呀?” 方洋支支吾吾,藏信也看着他笑。 薛家良说:“我懂了,你一定是没追上,如果追上肯定会告诉我,对不对?” 方洋说:“市长睿智。” “哈哈,你告诉我是谁,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 藏信在旁边搭腔说:“就是,凭市长那张嘴,保准能帮到你。” 方洋说:“不行,现在不能说,我要尊重对方。” 薛家良一听就说道:“难道告诉我就是不尊重对方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方洋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反正人家女孩子不愿意让您知道。” 薛家良说:“我知道了,肯定是怕我给她使坏,怕你们俩搞不成对象?” 方洋说:“才不是呢,人家跟本对我无动于衷。” 薛家良忽然一怔,没容他仔细琢磨,就听藏信说道:“我让刘三去备车。” 薛家良说:“刘三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好不容易碰上歇假,让他休息吧,方洋开车。” 方洋说:“没问题。” 藏信说:“我下去跟他说。” 等薛家良背着背包下楼的时候,就见刘三早就坐在驾驶室里,停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们。 藏信看见薛家良下来了,给他拉开车门。 薛家良一怔,歪头看了一眼刘三,刘三笑了一下没说话。 无疑,刘三不同意留在家里。 方洋连跑带颠地出来,他一看,也没多说话,就坐上了副驾驶座位上。 藏信挂了电话,冲薛家良摆摆手,望着走远的车子,他也疲惫地回来,只是他还不能回家,还有工作需要安排。 半路上,薛家良就给公然打电话,告诉她回来了。 公然说:“你闺女正在跟我说话呢,你听听。” 这时,话筒里果真传出婴儿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薛家良的心都快融化了,他还真想女儿了。 当经过省政府招待所的时候,方洋下车,未来两天,他将住在这里。 车里,只有薛家良和刘三两个人,薛家良问道:“我跟秘书长说放你假,你怎么还是来了?” 刘三说:“给您开车,是我的职业,别人给您开车,我不放心。再说,车被别人摸过后,我心里别扭。” 薛家良说:“这有什么别扭的。” 刘三扭捏着说:“反正就是别扭。” 职业司机大多有这样的通病,薛家良说:“我是觉得这段你也很辛苦,没黑没白的,小云又有身孕,正好有这么个机会,你可以陪陪她。” 刘三说:“她不用我陪,有父母在,他们都很理解和支持我的工作,另外家里的事,根本用不着我,就是小云去做检查才用到我。” 薛家良说:“咱们大小两根光棍的命运还都不错,遇到了理解咱们的人……” 1329、幸运的是互相遇到 刘三说:“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您。” 薛家良一听,说道:“三儿,咱肉麻不肉麻?这么多年了,还说这话?遇到你,难道就不是我的幸运吗?我上哪儿找这么贴心的兄弟?我的命交到你手上,我放心。” 刘三说:“所以我不愿意让别人开车,尤其是长途,我就更不放心了,与其在家提心吊胆,不如自己来。”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以后,咱们也跑不了几趟了——” “真的要搬家?” “是的,你龚姨来青州,也就省得咱们来回跑了。” 刘三问道:“那老俩调一块去?” “是的。” “唉,还真有点舍不得他们,尤其是卜姨做的饭,一段时间不吃还真馋。” 薛家良说:“舍不得也得舍,姝姝的姥爷年纪大了,身边没人照顾不行。” “那将来姝姝就会在青州上学吗?” 薛家良靠在后坐上,闭上眼睛,说:“这才到哪儿,走一步说一步吧。” 刘三突然说:“对了,那天我姨跟我说,姝姝将来没准儿去北京上学。” 薛家良一听,立刻睁开眼,问道:“她怎么跟你说的?” “就是咱们上次回家,也是说到姝姝的姥姥有可能跟调过去的时候。” “她还说什么着?” “她还说,按照北京的现行政策,她完全有条件落户到北京,那样孩子就能去北京上学。” 听了刘三的话,薛家良在心里一琢磨,公然说得对,像她这样的国际人才,的确有资格落户北京。 这么长时间,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和公然探讨过,看来,有些事要从长计议了…… 回到家,薛家良远远就望见一辆崭新的奥迪车停在家门口,一看车牌,居然是京牌,无疑,这是岭西省驻京办的车,显然,岳父先他到家了。 刘三将车停在那辆车的旁边,说道:“您先进去吧,我搬东西。” 薛家良问:“搬什么东西?” “秘书长给您装了两箱水果,还有两瓶酒。” “哪儿来的?” “水果是里宁县送来的,每个人都有,酒是他给您的,哪儿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薛家良说:“都该搬家了,要这些东西往哪儿放?” “秘书长跟我说,如果搬家需要车,就让我给他打电话,他安排车过来。” 薛家良说:“看情况再说。” 许是听到了动静,龚法成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薛家良一看,叫了声:“爸,没想到您比我先到家了。” 龚法成笑着说:“你比我忙啊。” 薛家良说:“说来惭愧,您走后,我也没回来两趟,太忙了。” 薛家良说着,眼睛就看着正在吃小手的女儿。 龚法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着她的脖子,说:“没想到我走了一个多月,这孩子居然这么见长,都能立着抱了。” 薛家良凝视着女儿,就像凝视着一件巧夺天工、活生生、水灵灵的艺术品,她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粉嘟嘟的笑脸,柔软的小手掌,精致的五官和那不染尘世的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安琪儿,惹人喜爱。 薛家良冲女儿打了一响指,女儿居然冲她笑了,挥舞着两只小拳头,冲着他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龚法成说:“去,找你爸去。” 薛家良说:“不行,我要洗手才能抱。” 龚法成笑了,说道:“哪那么多讲究。” 薛家良笑着接过孩子,抱着她走进了屋。 他看见客厅有两个陌生人,正将一堆帆布包装袋堆在一起,旁边还有一摞包装箱和包装绳。 薛家良知道是龚法成带来的秘书和司机。 龚法成介绍说:“这是吴秘书,这是张师傅,这位姝姝的爸爸。” 两个人一听是龚法成的女婿,就过来跟薛家良握手。 薛家良一手抱孩子,一手跟他们握手,说道:“辛苦了,辛苦了。” 打过招呼,吴秘书说:“这些袋子一共是20个,估计差不多够用。” 薛家良问道:“这是装什么?” 龚法成说:“一会再跟你说。” 吴秘书操着浓重的岭西口音说道:“首长,暂时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宾馆了,您有事再招呼我们。” 龚法成说:“好吧,宾馆得休息,明天你们吃过早饭就先去纪委,那里的手续办完后,会有人带你们去跑下面的手续,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 这时,卜月梅从厨房出来了,说道:“不要去宾馆吃饭,就在家里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不等吴秘书说话,龚法成就说:“去宾馆吃吧,他们能早点休息。” 听龚法成这样说,卜月梅就不再挽留他们了。 薛家良说:“让三儿给他们带路吧?” 司机说:“不用,我们来时已经知道省招待所的位置了。” 原来,他们也住省政府招待所。 薛家良抱着孩子,送他们上了车。 卜月梅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追了出来,塞到吴秘书的手里,说道:“天气热,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带点水果,省得出去买了,去去火。” 吴秘书连声说着:“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两个人上车就走了。 望着他们的车驶远,薛家良抱着孩子,刚要转身,他的目光无意落在前院曾耕田家。 这才发现,他家的窗户仍然黑着灯,也就是说,目前还没人在这里居住。 回到客厅,就看见刘三已经打开一箱水果,正准备洗葡萄。 薛家良看了看问道:“那箱也是葡萄?” 刘三说:“是的。” 这时,一直没露面的公然在厨房里大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就见公然围着围裙,脖子里还系着一条毛巾,头发挽起,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 他笑着说:“做一顿至于这么全副武装?” 公然解开脖子里的围巾,说道:“不武装不行,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我在脖子上弄一道拦汗屏障,拦住汗,是不是,我的小天使?” 她说完,就凑近女儿跟前,逗着女儿。 女儿小手不停地舞动着,薛家良托着她的小屁股,能感到她的小屁股在用力往起窜。 1330、龚法成的庆幸 薛家良惊喜地喊道:“然子,快看,她的胳膊和腿有力量了!” 公然怪嗔地说:“你再半年不回来她就满地跑了。” 龚法成说:“这个不新鲜,我还在部队的时候,有偏远地方的战友经常是回了一趟家,媳妇怀孕,等下次家属再来部队探亲的时候,直接跟爸爸叫叔叔了。” 公然说:“爸,那我跟你叫过叔叔吗?” 龚法成说道:“你倒没有,你虽然不是在部队出生的,但交通便利,因为工作关系,我那个时候也总是来北京出差,顺便就回家了。后来,你就跟你妈随军了,所以我很庆幸,你没管我叫叔叔。” 龚法成说到这里,用手刮了一下公然的鼻子。 薛家良就看见公然的眼圈有点红了,他赶忙说道:“我也要努力,不能让我闺女跟我叫叔叔。” 卜月梅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进来了,她说:“家良,你又带这么多鲜活来,吃不完的。” 龚法成说:“留着,我明天给老曾送去。咱们先吃饭,一会我有事跟你们说。”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薛家良让刘三去拿他们带回来的酒,刘三拎进来,龚法成一看,说道:“这两瓶不能打,明天一并给老曾送去,还是喝咱家的酒吧。” 卜月梅说:“上次你们爷俩喝剩下的半瓶,我去拿。” 酒上来后,全家人开始吃饭。 龚法成喝了一口酒又连吃了几口菜后,放下筷子说:“有件事得跟你们说下,你们的卜姨,我得带走了……” 听到父亲这样说,公然看了卜月梅一眼,偷偷笑了。 龚法成继续说:“我这个人老了老了添了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什么机构食堂、什么高级宾馆,所有的饭菜都是一个味儿,如果不是应酬,这样的饭菜我一辈子都不想吃,就喜欢吃你们卜姨做的家常菜。所以,你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得带她走了,我尤其舍不得小薛姝……” 龚法成说到这里,就看了一眼卜月梅怀里的外孙女。 薛家良也放下筷子,说道:“爸,您的决定我表示坚决拥护,有卜姨在您身边,我们就放心了,然子我们也有个近期规划,那就是她跟我去青州,这里的东西搬到绿野家园去,等你们退休回来,直接去那里定居,而且,那里离曾主任家的平房也近。” 龚法成说:“定居的事以后再说,先把家里的东西搬过去。这两天咱们就要完成搬家、退房等等一切事情,我周一上午十点之前必须赶回去开省常委会。” 公然问道:“卜姨也跟您一起走吗?” “这个……”龚法成看了看卜月梅,说道:“如果家里的活儿收拾不完,她可以晚几天过去。” 卜月梅说:“我还是晚几天去找你吧,我想回趟平水老家,跟家里人告告别。” 龚法成说:“行,反正你有的是时间,过去后,也不用急着去上班,走走转转,看看岭西的大好风光,也放松放松,这几年你哪儿都没出去过,正好可以弥补弥补。” 薛家良说:“爸,那咱们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把该打包的东西打包?” 卜月梅说:“咱们搬家也很简单,跟前院差不多,唯一麻烦的就是三楼那两台健身器和小然那些摄影设备。” 公然说:“我的东西这几天也都收拾好入箱了,那些铁皮柜子搬回绿野,器材的话我直接带回青州就是了。” 卜月梅说:“这几天我也大概收拾了一下,除去需要带的被褥和日常的衣服……” 不等她说话,龚法成就打断了她的话:“被褥不用带,那里都配备好了,都是新的,春夏秋冬、厚的薄的,一应俱全,你需要带的就是你自己的衣服,其余都放绿野的家,节假日回来咱们还得穿呢。” 卜月梅说:“那就更省事了。” 龚法成说:“这些家具、电器都是公家配备的,咱们搬家也不费事。唯一费点事的就是小然的那几个文件柜得找人抬。” 刘三说:“头来的时候我们秘书长告诉我了,需要帮忙的话就给家里打电话,他给咱派车派人来。” 龚法成笑着看着刘三,说道:“谢谢你们秘书长,不用,我连办公厅的人都不用,已经跟冯春原来的部队说好,让他们给我派几个战士过来。” 薛家良想起当年龚法成和卜月梅结婚的时候,就是冯春部队的战士帮助抬的家具。 龚法成又说:“你们明天的任务就是收拾各自的东西,尤其是有价值的东西要收拾好、整理好,记住放的地方,不可大意,北京办事处的同志给我买了二十多个包装袋,明天是谁的东西谁整理,做好记号,拉到绿野后分门别类码放,有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还可以放那边的地下室。” 薛家良说:“那今天晚上咱们就开始收拾吧。” 公然说:“你跟爸爸聊天看孩子,我和三儿和卜姨我们三个收拾就行了。”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就开始忙开了。 郑清和冯春也赶来了,人手增加,力量壮大,他们分头行动。 卜月梅的东西可是比白兰的东西多多了,光是各式各样的水杯、咖啡杯、茶杯就装了整整两纸箱。还有一年四季换洗的被罩被套和床单,多得数不胜数。 龚法成趁外孙女熟睡的机会,也打开一楼的柜子,开始收拾自己过去的文件的书籍,甚至烟酒和工艺品,等等。 由于卜月梅提前有准备,买回了运送家具的绳子和碎纸屑,他们干起活儿就得心应手。 几个人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总算把该搬走的东西全部装入包装袋、包装箱,用绳子缠好,然后堆在各自房间的外面,就等明天当兵的来往车上搬了。 卜月梅细心地给每个箱子和包装袋都做了标记。 公然给郑清和冯春找出薛家良的短裤和背心,让他们洗完澡换上。 刘三跟郑清和冯春说:“两位别走了,明天早上我负责给你们买早点,吃完咱们还接着一块干活。” 1331、大搬家 郑清说:“我们就是干活来了,只要有地方睡觉就行。” 刘三说:“就是来一连人都有地方睡。” 这时,卜月梅给大家端出水果和点心,还有一盆冰镇绿豆汤,但大家实在太累了,谁都没精神再吃夜宵了,各自回房间躺下了。 薛家良有个毛病,只要过了12点,就难以入睡,何况眼下都两点多了。 躺在床上,他望着疲惫的妻子,伸手给她理了理盖在脸上的头发,说道:“明天是不是要先去绿野那头把家收拾一下?” 公然闭着眼睛说道:“我们这几天就没闲着,卜姨和我早就把那边腾出来了,所有的东西过去后,都有该放的位置,地下室我也计划好了,可以放我的柜子和一些瓷器什么的,明天我和卜姨我们在那头接应就是了。” 薛家良没想到公然还很能干,不由得说道:“我一直认为我娶了个高干家庭的大小姐,没想到你还很能干呀?” 公然笑了,仍然闭着眼睛说:“你别忘了,自从妈妈离开我后,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干,从没想过要依赖于别人……只是一想到会离开我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心里就有些难过……” 她这样说着,睫毛就湿润了。 自从有了女儿后,公然明显多愁善感起来,薛家良动情地将她抱在怀里,吻着她湿润的睫毛……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当兵的开着部队的一辆大卡车进了院里,冯春指挥着他们将捆绑好的包装箱往车上搬。 这时,曾耕田和白兰坐着车来了。 曾耕田进了院子,就扯开大嗓门喊道:“法成,我们老俩来了,有什么活儿你尽管吩咐。” 龚法成笑了,说道:“您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着喝茶吧,嗓门比谁都大,干活比谁都怂,还不如嫂子呢,嫂子还可以帮着看看孩子。” 曾耕田一棱眼,不满地说道:“有你这么瞧不起人的吗?” 公然抱着孩子下来了,她高兴地说:“白姨,终于把您盼来了,孩子归您了。”说着,就将孩子塞到白兰的怀里,又跑上了楼。 曾耕田打量着地上的包装箱和包装袋,说道:“你家东西可是比我家多多了。” 龚法成说:“多的都是杯子、被子还有女人的衣服。” “哈哈。”曾耕田大笑,看见卜月梅拎着一个包装袋下楼后说道:“小卜同志,你这次是跟他一块走还是过几天再走。” 卜月梅说:“过几天再走,得把家收拾利落了,要不然我不放心,小然带着孩子干不过来。” 曾耕田说:“这还有什么可收拾的?这些东西搬到新家后,往地上一堆齐活,你拍拍身上的土跟法成走就是了。” 白兰在旁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能凑合?” 曾耕田说:“不凑合还怎么样?你们谁都不可能去新家住,小然也是要跟家良走的。” 卜月梅说:“那也不行,我要保证我们谁回到新家,都能开火做饭过日子,东西堆在地上怎么行?” “臭讲究!” 曾耕田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龚法成陪曾耕田坐在沙发上,给他和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您身体怎么样?” 曾耕田拍着胸脯说道:“你就看我这身板,能差吗?” 果然,龚法成打量了一下他,说道:“嗯,不错,恢复得挺好。” 曾耕田说:“这些日子去了那边,还适应吗?” 龚法成靠在沙发上,说道:“怎么说呢?凑合吧。” “什么叫凑合?”曾耕田嚷道。 龚法成笑了,说道:“一会他们都走了我再跟您汇报。” 这时,谢敏从外面进来了。 龚法成见他来了,皱起眉头说道:“我不是不让你来吗?” 谢敏说:“您搬家,我过来看看能帮什么忙不?” 曾耕田说:“忙就不要帮了,这么多人,用不着咱们老家伙,一会我请客,多喝几杯酒就行了。” 龚法成说:“乱哄哄的,等收拾利落了再说喝酒吧。” 曾耕田说:“再怎么乱哄哄用着你了吗?一会你就跟我们俩走。” 龚法成说:“那可不行,我带来的人今天去给小梅办调动手续去了,等安排好,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中午我请你们。” 曾耕田一下子泄了气,说道:“我竟盼着你回来喝酒呢,没想到把你盼回来后不说喝酒的事,真扫兴!” 谢敏说:“您还喝酒?” 曾耕田说:“大夫说,少量喝点可以,我儿子说,一滴都不能喝酒,人家大夫都说能喝点,我寻思回家背着儿子还不能喝几口吗,可是谁知我那个老太婆里通外国,每当我想喝口的时候,她就给儿子打电话,一口都不许我喝。” 白兰抱着孩子,从餐厅转出来,听见了曾耕田的话,说道:“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你是不是觉得法成回来有人给你撑腰了?” “哈哈。” 龚法成和谢敏都笑了。 龚法成说:“我记得您在家一口酒都不喝,怎么现在倒馋酒了?” 曾耕田说:“原来不是怕耽误工作吗,现在我几乎是无官一身轻,就想在家找点乐子,谁知有内奸。” 他们在客厅聊着,年轻人都跟着部队的大卡车去绿野小区了。 公然头走的时候给女儿喂饱了奶,又打开冰箱,告诉白兰里面有两袋密封的母乳,如果孩子饿了,可以解冻后喂她这个。 空旷的家里,就剩下龚法成、曾耕田、谢敏、白兰和小薛姝。 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小薛姝只能躺在沙发上,铺着她的一个小薄被。 龚法成看着外孙,问谢敏:“我秘书去纪委给小卜办手续去了?你看见他们了吗?” 谢敏说:“看见了,我给他们签完字后出来的,我让办公室的人领着他们去省有关部门办手续去了,您放心吧,对了,我之前听小卜说她还做纪委工作?怎么这次我看她的调令,变成政策研究室了?”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是我临时改的,不想让她再做纪委工作了。” 1332、最深刻的一次醉酒 “为什么?”曾耕田问道。 龚法成说:“那里的政治生态环境不是太理想,由于矿产利益导致整个生物链上的关系错综复杂,我到了哪儿后,感觉性子都变了。” 曾耕田看着他,说道:“变什么样儿了?” 龚法成说:“不怕您笑话,也不怕您批评,我第一次在工作上,长了私心。” “你长什么私心了?”曾耕田逼问道。 龚法成说:“对好多事都有点发憷,有一种胆怯的心理,这种胆怯不是畏惧、不是谨慎,也不是胆小,而是力不从心。” “怎么讲?”曾耕田皱着眉。 龚法成说道:“就是有力使不出,不知往何处发力的那种感觉,似乎周围到处都需要发力,可又都无处发力。” 曾耕田点点头,说道:“我理解,你呀,年岁也不小了,我估计再干一两年,你就会退居二线,不是人大就是正歇,让我说,差不多就行了,身体重要。” “唉,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如果连您都这么劝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肯为了事业去冲锋陷阵。”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法成,你必须要面对现实,你人生地不熟,那儿不可能有个曾耕田和谢敏辅佐你,你满打满算顶多再干一两年就要退居二线,必须要评估政治风险,我不是给你泼凉水,我是综合了方方面面的因素才这样劝你的,如果你还在咱们这地方干,我肯定不会这样说的。” 谢敏也说:“我同意曾主任说的。” 龚法成看着曾耕田,有看看谢敏,半晌才说道:“嗯,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谢敏说:“自从您调到那个地方后,我特别关注那边的新闻,的确不太平。” 龚法成说:“历史原因造成的,好多事情积重难返,可比咱们省的情况复杂多了,用如履薄冰一点都不为过,我刚到任三天,就有人要拜访我,我找借口没有赴宴,结果当天晚上这个人就拎着一提包的钱来了,我人生地不熟,什么情况都没掌握,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客气话说了一大堆,最后让他拎包走人,没过三天,我就搬家了,通过咱们这边部队的关系,我直接搬到省军区首长的首长公寓,那里层层岗哨,加大了拜访者进来的难度,但那也不消停,这段时间,没少对付这些事。” 曾耕田说:“许多人都是先送礼后送子弹,法成啊,你可要当心啊!” 龚法成说:“您放心,我会把握自己的,我可能成不了岭西人民爱戴的好官,但绝不可能成为贪官。” 三位老战友聊着私密话,聊着当前的形势和时政方面的信息。 谢敏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请两位老前辈去吃点饭吧。” 曾耕田看着龚法成说:“你家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龚法成说:“有水。” 曾耕田说:“废话,跟没说一样。可咱们出去吃孩子怎么办?” 白兰说:“我不去,我和孩子在家,天气太热,她这么小不能抱出去,更不能抱到饭店那种地方,小然在这方面是很讲究的。” 曾耕田说:“要不我们叫外卖?” 龚法成说:“叫外卖也不行,家里连筷子和碗都没有了。” 曾耕田说:“哼,你搬得倒干净。” 龚法成笑着说:“公家的东西比如电视冰箱甚至饮水机,我一样都没拿,但我自己掏钱买的东西就是一双筷子也是我的血汗钱,我都不能剩下,就是剩下后来者也会给我扔掉,我的东西我就都拿走了。” “呵呵,跟我一样。” 白兰说:“你们就听我的吧,出去吃,我在家里等小然。” 三个人只好坐着谢敏的车走了。 下午,龚法成的秘书办完了卜月梅工作调动的所有相关手续,龚法成没让他们参与搬家行动,而是让他们在宾馆休息。 他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他不想暴露他家的住址,这也是他的谨慎之处,虽然绿野的家近期不会有人居住。 当龚法成坐着冯春的车,赶到绿野新家的时候,他的眼前就是一亮。 他没想到只半天的时间,卜月梅和公然居然将这个家全部收拾利落,所有东西按照她们事先的规划全部到位。他们老两口的卧室、小两口的卧室和客房,早就铺上干干净净的被褥,就连窗帘都是新洗过的。 公然的工作间已经被改成了一个小跃层,上边是床铺,下边是一张大书桌,周围是她的几个文件柜,她那几个装有器材的大铝箱,仍然捆着包装绳,没有拆开,估计是想直接拉到青州去。 厨房、餐厅和两个洗手间,也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只要开火就能做饭。阳台上,放着他最喜欢的那把逍遥椅。 以前,他经常跟卜月梅过来给这个家开窗通风,相比较从前,这个家更具有烟火味了。 坐在松软舒服的布艺沙发上,龚法成感慨地说:“唉,没想到老了老了倒住在女儿的屋檐下了。” 公然说:“这不是我的房檐,是爸爸和卜姨的房檐,倒是我们寄在你们的房檐下了。” 卜姨说:“我怎么听着你们爷俩的话这么别扭呀,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就是,爸,看你挨批评了吧。” 龚法成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中午,龚法成邀请曾耕田和白兰,来新房吃了第一顿全家饭。 席间,曾耕田喝了酒,谁拦都拦不住,龚法成更是没少喝。他们喝得嗨,以至于忽略了薛家良这个喝酒主力,喝到最后,餐桌上就剩下他们俩位老战友了。 他们俩人谁心里都清楚,此别,指不定什么时候再见面,不知各自的前头有什么等着自己,所以看到曾耕田喝酒坚决,大家谁也就不拦他了。 龚法成见曾耕田舍命陪自己喝酒,也是万分感动,他规定曾耕田喝一口他喝两口,曾耕田喝一杯,他就喝两杯,最后,这对省内政坛两位著名的黄金搭档、被老百姓誉为“包青天”的战友,都喝多了。 此生,是他们记忆最深刻的一次醉酒! 1333、就当我陪在你身边 两个人又一次喝完杯中酒,曾耕田掏出手机,说道:“兄弟,这么多年咱俩都是配合默契,我出指令你执行,从未失过手,无论是抓王令,还是抓那些小鱼小虾,我们俩在一起,总是能打赢各场战役,有时候赢得出神入化,这是我从政生涯中最值得骄傲的时期,也是我最值得回忆的地方,可惜,我老了,还有病,你远走他乡独自面对一切艰难险阻,老哥我帮不上你,也没有什么名言警句贵重礼物送你,我给你放一首歌吧。” 龚法成一听就笑了,说道:“呦呵,您还玩起浪漫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款新式智能手机,低着头,一边摆弄着一边说道:“这是我出院后苗苗孝敬我的新手机,这段时间在家没事,不是看电视就是琢磨这款手机的功能,总算能熟料使用了,我最近闲得看了一个电视剧连续剧,先不说电视剧拍得怎么样,但里面的一首歌却听得我每每落泪,我就把这首歌保存下来……你下午又要走了,媳妇也跟着调过去了,女儿女婿也不在这个城市住了,这里,没有了你的牵挂,你就更不会常回来了,下次再想见到你,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你,这么多年,老哥很少有向你表达感情的时候,今天,我就把这首歌送给你吧,希望你在胆怯、心虚的时候,就多听听这首歌,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 他说着,手指哆嗦着点了一下屏幕,一首歌便传了出来:风吹散,乱世中的尘埃,我们相遇在英雄的年代,一样不灭的情怀,沉默的期盼,岁月流转了各自的成与败。云舒展,黎明前的光线,我们却站在,相望的彼岸,一起吞下酒的暖,舔过剑的寒,分了天涯,你和我各走一半,同样是灿烂的繁星,也有不同的轨迹,落在哪里,你我都是好兄弟。就算这一次远去,相隔千里,我们的心,还会再一次靠近,从此后行走的天地,又多了一份孤寂,请别忘记你是我的好兄弟,时间弄皱了记忆,荒草萋萋,回眼望去,是我们洒过泪的土地…… 龚法成闭着眼,流着泪听完的这首歌,当他睁开眼,端起酒杯,刚要敬曾耕田酒的时候,他才发现,曾耕田已经趴在桌边,打开了呼噜。 他默默地冲他举杯,含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龚法成走后不久,薛家良一家三口也回青州了。 卜月梅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她还要去单位跟同事们告别。 方洋开着公然的吉普车,拉着她和孩子的一些日用品。薛家良一家三口坐在刘三开的奥迪车里。 半路,公然疲惫地靠在薛家良的肩膀上,说道:“老薛,我都没来得及跟我住了三十年的家告别,就匆匆跟你回青州了,这几天跟做梦一样,都是在一种极其快节奏中度过的。” 薛家良抱着女儿,一手揽过她的肩膀,说道:“你辛苦了,我没想到这段时间,你和卜姨一直都没闲着,一直在做搬家的准备工作,而且做得井井有条。” 公然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其实她才是最辛苦的,所有的活计都是她干的,我弄着孩子,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书房的那个跃层,也是她找人改的,这样,就够用了,即便爸爸退休回来,即便将来咱们买不起房子,也够咱们五口人住的了。” 薛家良说:“等有时间,咱们好好谋划一下将来的事……” 此时,在通往宝山寺的山间路上,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车上坐着卜月梅和白兰。 这两天,卜月梅住在绿野的新家里,之所以说是新家,是因为这个房子装修好后,公然几乎没怎么住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跟他们一块住在省委家属院。 平时习惯了有公然和小薛姝的陪伴,冷不丁到了一个新环境而且孤单单剩下她一个人,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孤单,白天跟同事们告别的热闹场景和晚上的冷清相比,简直天地之别,让她不胜孤独。 昨天晚上,纪委为她组织了一个隆重的告别宴,所有的中层干部都到齐了,这在纪委十年间是没有过的,而且是在龚法成调走的前提下。 主持纪委日常工作的严副书记,对卜月梅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卜月梅始终保持一个领导家属该有的胸怀,低调做人,勤恳做事,是全机关上上下下公认的坐班最好的干部,哪怕全机关的人都提前走光了,她也会恪守上下班时间,绝不提前无故离开半分钟。每年机关评选优秀,她的得票都是最高,人们投她的票,是发自内心,只要有卜月梅在,明天的科室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文件整理得整整齐齐,虽然是副主任,但她却起到了主任的作用,在主任办案外出的时候,科室工作从没落后过。 最后他表示,卜月梅同志的调走,是纪委一大遗憾! 参加告别宴的中层干部,都对卜月梅的工作和人品给予了肯定。郑清更是含泪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感激她这么多年支持他的工作,是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卜月梅也很激动,她说这些溢美之词让她受之无愧,她只是做到了一位普通干部该做的一切。 谢敏也对卜月梅进行了褒奖和暂赏,他说卜月梅是领导家属中的典范,不但是贤内助,工作上还是一把好手,他祝愿卜月梅到了岭西省后,在干好工作的同时,还要照顾好领导的身体。他的话引来大家一片笑声和掌声。 卜月梅享受了纪委最高规格的欢送,临别时,谢敏悄悄地跟她说:“小卜啊,听我劝,别回老家了,尽快去找龚书记去吧,我看这次他回来都瘦了,在那边肯定水土不服,年纪大了,身边没人照顾不行……” 几句话,说得卜月梅对龚法成再次担心起来。 回到绿野的家,她便给龚法成打电话,表示明天下午就回平水,第二天就去岭西省找他。 1334、去寺庙祈祷 龚法成笑着说:“你不是说要回家陪老人待几天周末再来吗?周末兴许我有时间能陪你转转。” 卜月梅暗自摇头说:“我改变主意了……” 龚法成笑呵呵地说:“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主意了?” 卜月梅鼻子一酸,说道:“想你。”这两个字说出口后,卜月梅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龚法成温和地说道:“是啊,当我得知家良带小然和孩子也走了后,我就觉得你可能会想我,平时有小然和孩子在家,你忙得顾不上想我。” 卜月梅哽咽着说:“你亏心!小然和孩子在家,对你、对家良,我是担着一份责任的,不是不想你,是不能想你,现在他们都走了,我只剩下想你了……” “哈哈,好!”龚法成爽朗地说:“我马上给驻京办打电话,让他们给你订票,给你提前留好房间,再让他们去平水接你。” “别别别,订票可以,你千万别让他们来接你,也别给我留房间,我不去驻京办的宾馆住,那样对你影响不好。” “能有什么影响,驻京办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你不提前来驻京办住,那你半夜就要启程赶往机场?你怎么来?”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到平水,还发愁没有车吗?再说,我半夜赶去机场也没事,还能和老人多待会,” “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那你就太辛苦了!” “辛苦没事,只要能尽快见到你就行,另外,你不是说我可以不着急上班多歇几天吗?” “没问题,你歇多长时间都行,正好我也能过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进家有人给我做好饭菜,想想都幸福。” “难道你以前不是进家吃饭吗?”卜月梅呛了他一句。 “哈哈,就因为以前是,所以现在特别怀念。” 卜月梅幸福地笑了,说道:“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怎么去你就不用操心了,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龚法成说:“其实我是瞎操心,平水,那是你和薛家良的地盘,我还操心什么呀?” “看你说的,还领导干部呢,连地盘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是,卜主任,我错了,向你检讨,老龚在被窝里给您敬礼了!” “去你的,这个礼恐怕是史上最臭的礼。”说完,她低声笑了。 “不臭,一点都不臭,晚上部队的勤务员刚给我换了床单和被罩,枕巾很枕套,都是干净的,我人也洗得干干净净,还消了毒。” “没蜕皮吗?” “蜕皮?”龚法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被卜月梅钻了空子,他笑呵呵地说:“我是说床单被褥消毒了,我身上的毒,只等你来消。” 卜月梅娇嗔地怪道:“老不正经!别贫了,快打电话给我订机票吧。” “好,马上。” “嗯,挂了。” 挂了电话,卜月梅居然有些兴奋,不亚于当年跟龚法成搞对象渴望见到他时那样,睡不着觉,就开始收拾行囊。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她需要带的就是随身用的物品,其它用品都已经跟龚法成一道提前抵达岭西省了,就连她调到工作的所有手续都被他的秘书带走了。 她身上只有少量的钱,她将家里六万多块钱的积蓄取出来,将整数变成了一张银行卡,零钱自己带走。 那张银行卡被她偷偷塞到公然的钱夹里。到岭西后,龚法成和她几乎用不着太多的钱,两个人的工资都不低,龚法成几乎花不着自己的钱。 公然他们就不一样了,薛家良跟龚法成一样,也是个特立独行的清廉干部,公然没上班,只拿基本工资,做她这行的,拍广告和稿费的收入是主要来源,她在歇产假,这些费用自然就少多了,甚至没有,还要养个孩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她带好随身物品,换上一身休闲的轻便装,天不亮就起床了。 将被褥叠好,码放在一个大号衣柜里,又扯过提前准备好的旧窗帘,盖在床铺上,将所有的沙发、床都盖上了洗干净的旧窗帘布,再次将厨房冰箱检查一遍,确信没有任何食物后,她才关紧各个房门和窗户,拉下电闸,切断家里所有的电源,这才背起自己一个简单的单肩包,锁好房门,走出小区。 她在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白兰家。 她头天晚上已经和白兰说好,让白兰带她去趟宝山寺,她想烧柱香,祈祷她和龚法成在岭西的一切都顺利、平安。 起初,白兰听说她要去宝山寺进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之前,白兰曾劝过她,让她跟她一起去进香,但卜月梅做任何事都会从龚法成的角度考虑问题,就拒绝了。没想到这次她主动去,白兰很高兴,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曾耕田去单位开座谈会,白兰锁好房门和院门,走出胡同就上了车。 今天是工作日,宝山寺进香的人不是太多。 卜月梅戴着一顶棒球帽,脖子上系着一条花丝巾,她将丝巾提到了鼻子上,遮住大半个脸,还打着伞,和白兰一起下了车。 她衣着朴素、家常,没人认出她。 白兰来这里进香,从不需要遮掩,她开始就没什么顾忌,现在更没有什么顾忌,从上到下,谁都知道她跟曾耕田离婚后就开始吃斋念佛,出狱后一无所有的她,更不用顾忌什么,跟曾耕田复婚,这也是她唯一的一个条件。 她手把手教卜月梅进香的一切礼仪和规矩,当卜月梅跪在佛祖前,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祈祷的时候,白兰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她也跪下…… 进香完毕后,卜月梅搀着白兰走下高高的台阶,卜月梅说:“嫂子,我想见见你们说的那位罗大师,想抽个签,让他给解读解读。” 白兰说:“好长时间我没看见他了,这样,咱们先看他在不在。” 于是,她们两人就来到寺院后面罗非住的那个小院。 很巧,他们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僧人跪在蒲团上默默地诵经,他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竖在身前,一动不动,只有两片嘴唇轻轻嗡动着。 1335、大师的解语 这位僧人就是罗非,他听到动静后,没有睁开眼睛,又过了几秒钟,竖在身前的那只手掌落下,拿起木鱼,敲了一下,表示诵经完毕。 他这才睁开眼睛,起身,冲着白兰她们微微躬身施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好。” 白兰冲他还礼,说道:“大师好。” 罗非请他们入座,小和尚给他们上茶。 罗非问道:“请问找我何事?” 白兰说:“这是我妹子,她想去前边抽签,让大师您给看看,我说先看看您在不在,很凑巧,您正好在。” 卜月梅知道这个罗非和尚跟曾耕田和白兰的渊源,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之间对话如此彬彬有礼、客客气气。 罗非看了看卜月梅,轻声说道:“请问施主为何人求签?” 卜月梅扯下丝巾,说道:“我丈夫。” “想问何事?” “他出远门了,我想问问他在那边是否能一切平安。” 罗非不动声色地笑了,说道:“您放心,您丈夫中气强,自身硬,为人正,无私心,无贪念,这样之人,必会得到佛祖保佑,他会平安无事。” 卜月梅一惊,她看着白兰。 白兰表情平静,替她追问了一句:“请问健康方面?” “没有贪心之人,必无贪嘴之念,请施主放心。” “好,谢谢大师,告辞。” 卜月梅也躬身说道:“谢谢大师,告辞。” 当白兰快走出门槛的时候,罗非突然说道:“小白,请留步。” 卜月梅一听,就走出门,来到院里,一边欣赏着院里的花花草草,一边琢磨大师刚才说的话,从他话中,他似乎已经识破卜月梅的身份,难道是白兰嫂子提前跟他通了电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否定了,白兰不是那样的人,她的内心早已经心如止水,淡泊平静。 屋内,罗非从怀里掏出一卷纸,说道:“请您把这个交给曾书记。” 白兰问道:“这是什么?” “是我自己研究的棋谱,没事让他多看看,有利于他身体健康。” 白兰刚要打开,被罗非制止住,说道:“回去给他看吧。” 白兰看着他,点点头。 罗非笑道:“让他没事出来多走走,和我聊聊天,下下棋,龚书记走了,他想必少了个知己聊天的人。” 龚法成调走,早已经不是秘密了,罗非知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白兰抬眼望着他,罗非已经两鬓斑白,额头印上了岁月的痕迹,白兰叹了口气,说道:“他来找你聊天喝茶下棋,你能忍受他那脾气?” 罗非说:“有什么不能忍受的,耕田先生是好人,你当初嫁对了。” 白兰低下头,羞涩地笑了,她说:“一辈子已经过去半辈子,什么对不对的,他这个人,我总算看清了,他不会做任何有损于他信仰的事,对工作上心的程度,远比对家的程度高,我对他的怨,早已烟消云散了,说来要感谢您,是您让我认识了佛祖,让我在忏悔中,得到新生,倒是您,一辈子与佛祖为伴,虽无没有凡尘苦恼、清静自然,却也苦了您。” 罗非温和地说道:“我跟您一样,与佛祖为伴,净化心灵,得到重生,周游四海,传经布道,弘扬我佛精神,是我毕生追求之所在,无怨无悔。” 白兰点点头,向他施礼告辞,拿着这卷纸就走了出来。 罗非站在门口,望着她们两人的背影,闭上眼睛,默默的抬手诵道:“阿弥陀佛……” 白兰和卜月梅出了寺庙的大门,来时的那辆出租车已经走了,好在这里香火旺盛,不愁打不到回程的车。 回去的路上,卜月梅默默不语,白兰也不说话,两个女人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卜月梅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郑清,接通后说道:“小郑,有事?” “卜姨,我到你家楼下了,我按了半天门铃没人给我开。” 卜月梅说:“我已经走了,没在家。” “走了?您走哪儿了?” “我马上赶往汽车站,先去平水,然后就去机场,明天就到岭西了。” 郑清一听急忙问道:“那怎么行,怎么能让您坐长途车走啊,您等等,告诉我在什么位置,我去送您。” “别,你还有工作,别耽误事。” 郑清说:“卜姨,您怎么忘了,现在提倡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搞廉政建设,富裕不了老百姓的腰包的。” 卜月梅一听,不客气地说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怪话!小心祸从口出。” 郑清说:“我的卜姨啊,我这话除去家良和您,第三个人都没说过,我哪敢信口开河啊,我再不跟你们牢骚两句,我就憋坏了。” 他这话卜月梅理解,他正在进行的一个案子,都跟当事人接触过三次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突然接到通知,对那名干部调查暂缓。 郑清当然想不通,要知道,无数次地跟举证人接触,无数次地找人谈话,用尽各种调查手段,熬过一个有一个不眠之夜,这个时候被告知,案子暂缓调查,谁心里也不好受。 卜月梅说:“憋坏了也不许说,你跟我们说习惯了,张嘴就来,难免也会在外人面前也会张嘴就来,你现在大小是个领导,也有十年的工作经验了,一定要管好自己,祸从口出。” “是的,我遵命,以后一定注意。” “说吧,找我什么事?” 郑清结结巴巴地说道:“找您……什么事?被您一顿训怎么想不起来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那就想起再说吧。” “不行、不行,卜姨,您告诉我位置,我去送您,我正好有事想请两天假。” “你请假去哪儿?” “我去外地,也要去北京坐飞机,您告诉我,我送您,一举两得。” 卜月梅想起他找自己可能真有事,就说道:“那你在单位等我吧,一会我从单位路过。” “好的,我马上去做准备,对了,我想起找您干吗来了,小董来要上次咱们那份总结材料,您放在电脑什么地方了?” 1336、卜月梅的谨慎 卜月梅说:“我不是给你写了一张索引了,你忘了?所有文件都在索引上面,你别把那张纸条丢了,文件名都是有编号的,你找到这些文件的位置后,就设为自己的密码,这张纸条就销毁。” 郑清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马上去找,对了,我在单位等您。” “好吧。” 卜月梅挂了郑清的电话,白兰问道:“你今天就走?” 卜月梅说:“是啊,家里就剩我一人,单位的事昨天就处理清了,也有点不放心他,就想早日过去。” 因为车里有司机在场,卜月梅用了“他”,而没用“法成”这个名字,这也是她多年纪委工作养成的特质。如果司机知道她是龚法成的夫人,将来传出去恐怕会影响他的形象。 白兰看着她,说道:“也好,早点去也省得他惦记你。” 到了市区,白兰在一个路口下了车。 卜月梅也下了车,跟白兰拥抱告别,她红着眼圈说道:“嫂子,我走了,争取早日回来看你们,照顾好我哥。” 白兰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动容地说道:“走吧,一路平安,到后给我们来电话。” 白兰站在路边,看着卜月梅坐的的那辆出租车消失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她才默默地回过头,向着通往家的胡同走去。 快到纪委时,卜月梅让出租车提前靠边停下,她给司机结了账,看了看表,就快速向纪委门口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掏出电话,给郑清拨了过去。 郑清接通后说道:“卜姨,您到了吗?” “再有几步就到大门口了。” “您一直向前走,我的车就停在门口外面。” 卜月梅已经看见了郑清买的那辆二手车,说道:“看见了。” 郑清下车给她拉开后车门,卜月梅没有上车,问道:“你真要送我?” 郑清说:“只能说是顺路,我已经请假了。” “这么快你就请好假了?可是不能在小节上犯错误。”卜月梅不忘记叮嘱他。 郑清说:“您放心吧,我什么都办好了,请假的事,在你们头搬家之前就跟领导提前打过招呼,只不过没说哪天歇,后来你们一搬家,我歇假就推迟了,您快上车吧,别晒伤了皮肤。” 卜月梅半信半疑地上了车。 郑清给她关上车门,重新坐回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卜姨,开拔了!第一站是平水对不对?” 卜月梅说:“我说小郑,你到底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如果就是为了送我,真的没必要。” 郑清不好意思地说:“卜姨,我歇假是真。” “你歇假去哪儿?” “这个,目前保密,反正要去北京坐飞机或者坐火车。” 卜月梅听他这么说就释然了:“既然保密我就不问了,我跟你说,我先回老家,几点的飞机我还不知道,说不定连夜就去机场,你呀,把我送到平水后,你就走你的,我让我弟弟送我去机场。” 郑清说:“不瞒您说,我现在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还没定,等到了北京再决定。如果我打扰到您,那我把您送到平水后我可以走。” “打扰到不至于,就是我还不知道会是几点的飞机,是他们驻京办的人给订的票,目前还没有消息,你浪费时间陪我没有用。” 郑清说:“好的,那我送你到平水后,我就走人。” 半路上,龚法成给卜月梅打了电话,告诉她航班起飞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半,让她最好提前来驻京办,这样就不用起大早赶路了,她到驻京办后,由驻京办的车送到她到机场。 卜月梅说:“我自己直接去机场取票吧,不用去驻京办了。” 龚法成想了想说:“也行,你如果不提前住到驻京办,就直接奔机场,省得绕到市区了,走外环直接就去机场了。” “好的,你放心吧,不要管我了。” “好吧,明天我等你了。” “好,再见。” 下了高速路,卜月梅没再让郑清再送,她看着郑清重新上了高速后,才站在路边上等出租车。 这时,一辆车戛然停在她跟前,娄朝晖从车上下来,他吃惊地说道:“卜姨,您怎么在这儿?” 娄朝晖也随薛家良由“卜姐”改成了“卜姨”。 卜月梅说:“朝晖,这么巧?我在打车。” 娄朝晖说:“您怎么回来的?” “我搭车回来的。” “上车,我送您。” 娄朝晖就把卜月梅让进车,他陪卜月梅坐在后排,问道:“您什么时候调走?” 卜月梅说:“已经办好手续了,我这次是回家看看,明天凌晨就要赶往机场。” 娄朝晖听她这么,就打量着她说道:“我怎么看您不像要出远门的呀?” 卜月梅说:“怎么不像?” “怎么就背一个包?” 卜月梅笑了,说道:“该带的东西,老龚前几天回来已经带走了。” 娄朝晖说:“龚书记到了那边工作还顺利吧?” “这个我没过多问,他回来我们就忙着腾房子搬家。” “你们搬家了?” “是的。” “那家良他们?” “他们搬回青州了。” “哦——那您回来家良知道吗?” “他不知道,原定我是周末走,提前离开没告诉他,他太忙,不打扰他了。” 娄朝晖说:“这怎么叫打扰,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卜月梅制止住他,说道:“朝晖,真的不用,他最近忙得脚丫子冲上,再说,我跟父母告个别,明天一早就要赶到机场,千万不要分他的心。” 娄朝晖见卜月梅态度坚决,就说:“那好吧,那晚上我给您践行。” 卜月梅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践行就不用了,我晚上想跟父母在一起吃个饭,到了那边,再回来就不那么方便了,所以想跟父母多待待。” 娄朝晖想想她说得有道理,就说:“那这样吧,后半夜我让我司机送您,您说几点走?” 卜月梅刚要拒绝,娄朝晖说:“这事您就千万别跟我客气了,如果再客气就太见外了,我让您自己去机场,家良知道会骂翻我的。” 1337、千里寻夫 卜月梅说:“我的意思是让弟弟送我,大半夜的,你们也要工作。” 娄朝晖急了:“卜姨,这事绝不能让别人送,我送定您了,您说明天几点走?” 卜月梅想了想,实在不好再拒绝他,就说:“明天九点半的飞机。” “九点半,用不着起太早,五点出发足够。” “五点来得及吗?” “来不及就四点走,就这么定了,四点司机到家接您。” “好吧,那就辛苦你们大家了。” 娄朝晖跟司机说道:“小张,听到了吧,四点,去接卜姨,直接送到机场。” 司机点点头说:“我记住了,您放心,四点我准时到。” 回到家,父母见她意外回来,不由得问道:“小梅,你不好好上班,怎么回来了?” 卜月梅拉着年迈的父母的手,说道:“我要调法成那边去,特地回来看看你们。” 父亲说:“调走好,这样法成也有人照顾。” 卜月梅说:“也是突然决定要走的,所以提前没顾上跟你们说,我回来看看,明天四点就得走。” “这么早?” “是的,十点的飞机。” 卜月梅在家跟父母和弟弟一家吃了一顿饭,她又到自己的楼房去看了看,想到当年龚法成突然出现在她家的情景,不由得笑了。 其实,从卜月梅内心来讲,她是很想随龚法成调过去的,但龚法成不发话,她是绝不会主动提出的。 想到即将到来的两人世界,她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激动。 第二天,娄朝晖的司机准时来接她。 她悄悄将一个装有五千元的信封放到妈妈的老花镜下,没有惊动熟睡的父母,便悄悄出门了。 她提前两个小时赶到机场,谢过司机后就走进了航站楼。 离检票时间还有段距离,她在机场转着,想坐下喝杯咖啡,一杯几十块钱她没舍得,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又掏出一袋饼干,只吃了两块,就吃不下去了。 这时,龚法成又给她打来电话,询问她到没到机场。 从她起床到现在,他已经给她打过三次电话了,怕她睡过头,怕她路上出什么事,更担心她是否准时到达机场。 龚法成是如此的关心她、需要她,这让她感到很欣慰,从昨天开始,她就向往他们的二人世界,她不知千里之外的家是个什么样子,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心里就踏实,就有依靠。 她将电话贴到耳边,刚“喂”了一声,就听龚法成问道:“到机场了吗?” “已经到了,也领了机票,正坐在一边吃饼干观风景呢。” “呵呵,你怎么不吃棒棒糖?” “讨厌,还取笑我。” “哈哈,饼干那是小孩子吃的玩意。” “谁说的,我出门就经常吃。” “那是你舍不得花钱,机场里面卖什么的都有,你去喝杯咖啡,一会下飞机见到我好有精神。” “一杯咖啡好几十块钱,我才不喝呢,我带了水,我就是喝水,见了你也会有精神。” “哈哈”龚法成爽朗地笑着,说道:“有精神就好,我精神得半夜都睡不着觉了。” “为什么?” “想你想的呗。” “去你的,越老越不正经了。” “有什么不正经的,以后家里就咱两个人,老夫聊发少年狂,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顾忌,再也不用关上门偷偷说个悄悄话,偷偷亲热了。” 听得出,龚法成也和憧憬未来的二人世界。 卜月梅心里就跟蜜一样甜,他们结婚这么长时间,还真从没真正过过二人世界。 她娇嗔地小声说:“你能来机场接我呀?” 龚法成说:“什么叫能呀,是必须,我自己的老婆千里寻夫,我不去接难道让别人去接吗?” “你不忙呀?” 龚法成说:“忙归忙,但再忙也要接老婆。” 卜月梅撇着嘴说道:“老婆、老婆的真难听。” 龚法成笑了,说道:“这里还有更难听的称呼,你要不要听?” 卜月梅已经想到了是什么样的称呼,就说:“不听不听,你跟我贫嘴就不怕影响工作?” “刚到单位,一会听汇报,然后就去接你。” “你告诉我地点,我下飞机后打车自己回家,别耽误你工作。” “不可能让你自己回家,我要第二次迎娶我的新娘。” 卜月梅的心激动得跳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刚要说什么,就听他在电话里喊“请进”,他办公室来人了。 果然,龚法成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你刚才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但我的决定不可能改变,我们见面再谈,我现在有事,暂时到这里,很期待与您见面沟通,到时我们要好好切磋切磋。”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卜月梅差点没喷出笑,她一直捂着嘴,唯恐自己发出笑声。 这个人,越来越能装了,见面切磋,这里明显就是一个败笔,既然有人跟你反映问题,只能说见面交流或者交谈,哪有什么“切磋”,天,他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每当他们夫妻在一起亲热的时候,他都习惯说“切磋”,有时为了巩固他的“战绩”,他还习惯说进一步“夯实基础”。 这个老东西,真是可恶!当着同事的面还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而且还开得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到这里,她的心儿腾腾地跳动起来,甜蜜的感觉溢于脸庞,娇羞地红了脸。 卜月梅非常幸运,她的座位靠近飞机窗口,是经济舱中最好的位置。也许不是幸运,是驻京办的人特意为她选的这个位置。 飞机很快爬上高空,空乘人员开始发放饮料和小餐点。 卜月梅没有要那些小餐点,她不想吃飞机上的东西,她只要了一杯咖啡。 飞机的咖啡虽然不比龚法成的咖啡好喝,但多少也会有些兴奋作用。哪知,一杯咖啡入肚后,不但没起到兴奋作用,反而让眯瞪着了。 这时,有人伸手捅了她一下,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美丽的空乘小姐面带笑容,为她递过一条毯子。 1338、漂亮的空姐 刚才捅她的那个人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很有气质的妇女。 当看到这位漂亮的空乘人员后,卜月梅忽然想到郑清请假的事,他也来北京坐飞机或者是火车,会不会去找薛双?她之前知道郑清在追求薛双。 她盯着这位漂亮的空乘人员,直看得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赶忙说道:“想想,我不用,不冷。” 旁边的那位妇女说:“盖上吧,人睡着就会感到凉。” 其实,卜月梅已经感到凉了,但洁癖的她,不喜欢用飞机上公用的毯子,她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盖在腿上,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她必须要补充一点睡眠,不能见了他兴许真的没有精神了,昨天晚上跟父母聊天到很晚,躺在床上后又睡不着,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变故,尤其是曾耕田被辞职、法成调离,都让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担心。 岭西省目前在国内政坛上比较不稳定的省份,省领导接二连三地走马灯地被调换,之前原本那些很有作为的官员被捆绑在矿山这个巨大的经济链条上,一个又一个地被套牢、锁死、落马,她的夫君在这种情况下,能否安然度过自己政治生涯最后一站? 想到这里,她掏出随身带的一个小本本,在上面写到:还驻京办机票钱。 一直从事纪委工作的她,深知许多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不是上来就贪的,他们也都严厉拒绝过行贿者,但官员自身再硬,也架不住那些人挖空心思往后院钻,最终,在官员的后院打开口子,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将这些优秀的官员拉下水。 在成为龚法成的夫人后,她吸取他前任妻子的教训,从自身做起,不义之财一分一厘都不沾。其实,她之前在平水做纪委工作,也是特立独行,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洁身自好、远离是非,就连当时的贪官管春山都佩服她。 岭西,一个权力与利益的大染缸,她必须辅佐夫君,时刻保持警惕,不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当好他的门神,做好她的贤内助,直至龚法成全身而退。 在龚法成这次离开家的时候,他曾嘱咐过公然和薛家良,难免有人打他们的算盘,让他们也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还记得公然当时说:“老爸,你放心吧,这些人只有到了我面前,立刻原形毕露。” 这一点卜月梅丝毫不怀疑公然的本事,这个女孩子,天生就有一股凛然之气,像极了龚法成。 昨天上午,在宝山寺她进香的时候,她就向佛祖默默祈祷,祈祷她的全家都能平安无事。 就这样,带着万千思绪的卜月梅,再次闭上眼睛。 等她在迷迷糊糊中被飞机上一阵明显的颤动惊醒的时候,她发现飞机在匀速下降,没错,岭西到了。 她瞪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睛,急忙把头扭向窗外,向下望去。 外面,天蓝云白,朦胧的、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笼罩在一层层、影影绰绰的白云下,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又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 她忽然想起了信天游,不知在白云下高山上,有没有信天游的歌声响起。 就在卜月梅从高空俯瞰岭西大地风光的时候,郑清此时坐在通往西安的火车上,正在欣赏着车外快速闪过的群山。 他此行西安,的确让卜月梅猜对了,去找薛双。 他昨天没打算请假出游,为了送卜月梅,临时改变主意,借机也放松放松。 他在高速路的服务区给薛双打电话,才知道她在飞国际航班,飞机刚刚落地,要后天才能回到西安。 他当时并没有告诉薛双他要去西安,听得出她那边声音嘈杂,肯定是在忙,所以他就挂了电话。 到了北京后,郑清并没有像出差办案时那样,去驻京办的宾馆住,而是找了一家靠近火车站的一个快捷酒店住下。 既然薛双没在西安,他急着到西安也没有意思,索性就坐火车消磨时间。 于是,就在卜月梅到达机场后,郑清坐的那列火车也驶出了站台。 十多年了,他不记得自己请过假,更不记得自己平白无故请过假,所以当严副书记听说他要请假时,往上推了推眼镜,问道:“你请假干嘛去?” 郑清的话也很给力,说:“搞对象行吗?” 严副书记一怔,又说道:“搞对象干嘛请假?” “不请假怎么搞对象?” 严副书记问道:“搞对象一定要请假搞吗?下班就可以约会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 郑清说:“我不年轻了,35岁了,您要是再不关心我,我就真的成了剩男没人要了,连人类正常的繁衍种族的重任都完成不了。” 严副书记笑了,赶紧拿过他的请假条就签了字,一边签字一边说:“我批准你歇假去搞对象,不但这次批准,下次还要批准,万一你真的成了剩男,我是不是还得为你负责呀?” 郑清笑着说:“反正我找不到对象,领导就要反思反思了。” 严副书记说:“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有个姑娘一直在追求你,是你对人家不上心……” 郑清一听,赶紧打断他的话,并且给他作揖,说道:“求求您,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是穷小子一个,哪个姑娘不长眼会追求我?您不要听别人瞎说。” 严副书记说:“如果我是瞎说的话,怎么还有个领导跟我打听你来着,这事又该怎么解释?” 郑清一听不好,赶紧说道:“我得赶紧走了,不然就赶不上火车了。”说完他抓起请假条就要走。 到了门口,就听严书记说道:“保持通讯畅通,单位有事你要随叫随回。” 郑清冲他比划一下“ok”,就逃出了严副书记的办公室。 严副书记说得的话他相信,那位打听他的领导,肯定是董新月的父亲董健。他在曾耕田辞去省委副书记的第二年,被上级任命为省政法委书记。 1339、龚法成接机 董健,也是他非常尊重的领导,他的女儿董新月很喜欢郑清,一直在追求他。 几任领导,对郑清都很器重,虽然位置不太重要,但每当有重大案子需要外出调查的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他既能独当一面,也能做一个很好的助手,无论是最早的龚法成,还是后来的谢敏和严副书记,都对郑清评价很高。 上次薛家良跟他说,让他是不是该考虑出来任职了,他声称不想离开省城,感觉自己不是当领导的料,尽管当时他没往心里去,但过后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在纪委工作,处级干部是很尴尬的级别,再往上走很难,所以,大部分在仕途上有追求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出去任职了,但自己没有基层工作经验,而且多年的办案生涯,让他很畏惧出去任职,因为,在他手里落马的处级干部很多,甚至厅级干部也有,每当一个干部在他手上落马后,他对出去任职就会胆怯一分,基层,太复杂了,上面千根线,下面一针穿,先不说工作,就是方方面面的关系就让他头疼。 他还是喜欢自己从事的这份工作,单纯,眼下各行各业都有指标,政府有经济增长指标,公安有破案率,教育部门有升学率……就连交警都有罚没指标,但是纪委却没有一年必须抓多少贪官的指标,虽然也有积案率,但毕竟不同于其它行业的那些硬指标。 在这里工作,不用去搞关系,不用加入各种圈子,埋头办案,没事多钻研业务。他现在对方违法乱纪人员,自有一套招术,就跟当年的薛家良一样,多么棘手的案子,到他手里也不算事,领导器重他,也正因为他社会关系简单,办案能力强,洁身自好,他已经习惯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了。 可是,这几天他的确心情不爽,经手办的案子,眼看就要拨云见日,这个时候被迫叫停,他想不通,他知道领导也想不通,但是领导不会像他那样发牢骚,这是政治问题,所以他心里有些憋屈,才决定要出去散散心,顺便去找薛双。 薛家良说,追女孩子的核心就是一个“追”字,只要功夫深,就是在天边也能追回来。他还说,不管结局如何,如果一个男人一辈子没有热热闹闹去追过一个女孩子,不说悲哀也是少了点青春经历。 他在校园追过女孩子,但没感觉费力,面对薛双,他感到了费力,且不说他们隔得远,就是在明明被拒绝还要去追的情况下,他的确有畏难心理,如果不是薛家良,他可能不会再对薛双抱有幻想,自从薛家良说过之后,他隐隐地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知道茅岩对薛双也有意,自己从任何方面都比不上茅岩,薛家良之所以用激将法激自己,说明薛双并没有答应茅岩什么,这就激发了他的斗志,也说明这个姑娘太难得了。 其实,他对薛双一直是念念不忘的,他很喜欢这个空中蔷薇007,只是当时没想到她是薛家良的外甥女。 奔驰的列车,穿行在西北的高山和平原之中,郑清对此次出行,没有太强的目的性,他不会勉强薛双答应他什么,就像薛家良说的那样,追女孩子是一个艺术化过程,过急、过缓都不好,要一点点在她心目中竖立起形象,让她慢慢喜欢上你,忘不掉你,这就达到目的了。 想到这里,他暗自笑出声。 此时空中的卜月梅已经落地了,摆渡车将他们送到航站楼,她特地走到一边,掏出一个小镜子和一个折叠的小梳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往脸上扑了点粉,尽管看着光润,但还是不自然,她便用手怕打着脸,希望挂上的粉能被拍掉。 这个粉饼还是公然从国外带给她的,贴肤性很好,颜色也很正,卜月梅皮肤本来白皙,弄上这一层粉后,反而有些假。 没想到弄巧成拙,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一处卫生间,便跑了进去。 洗好脸后,简单往脸上抹上一点润肤膏和防晒隔离乳,立刻,那种白皙、透亮、干净的肤色重现。她对着镜子再次梳理了一下自己蓬松的短发,又往唇上涂上一层淡淡的几近无色的唇膏,这才满意地走出卫生间。 她一看,已经掉队了,龚法成会不会因为她迟迟不出来而着急。她这样想着,电话就响了。她掏出电话一看,果真是他。 “喂。” 龚法成急切地问道:“你在哪儿,别人都出来了,怎么还没看见你出来?” 卜月梅心里甜丝丝的,温柔地说道:“哦,我去洗手间拉,马上就到了。” 龚法成松了口气,说道:“知道了,你没事就好,不急,我就在出口等你。” “好的,一会见。” 卜月梅收起电话,加快了脚步。 她远远就看见龚法成焦急地往这边的出口张望,当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挥动着有力的臂膀,向她招手。 她也举起手回应着他。 他们不可能像年轻恋人见面时那样激动和兴奋,更不会公开亲热,所以,当龚法成牵她手的那一刻,卜月梅竟然有些不适应,她甩了甩,没能甩开他的手,就小声说道:“让人看见。” 哪知,龚法成更加用力握紧她的手,说道:“看见怕什么,就许他们年轻人又搂又抱又亲的,就不许我们牵牵手吗?” 在家的时候,他们从未公开亲热过,哪怕是拉拉手都没有过,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岭西省机场,龚法成的大手始终没有松开过她的手。 但当出了航站楼,龚法成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因为,他的车就停在外面,当着手下,还是严肃一点好。 卜月梅暗自笑了,他还是很顾忌领导形象的。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秘书看见他们出来,赶紧下车,给她拉开车门。 同时,另一侧的司机给龚法成也拉开了车门。 车子驶离了机场。 秘书说道:“卜姨,来过岭西的省会城市吗?” 1340、善意的奉承 卜月梅说:“这里没来过,但我当年当兵的地方跟岭西的一个县城接壤,节假日休息的时候,就去那个县城买东西,我们平时野外拉练,也都是进入岭西的山里,我们所属的那个地方,都是平原,没有山。” 秘书说道:“您当过兵,所以气质就跟别人不一样。” 卜月梅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秘书不好意思说道:“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 虽然卜月梅知道秘书有奉承自己的成分,但她还是想听听秘书怎么说,她偷偷看了一眼龚法成,见他并不反感,就说道:“哦,你具体说说。” 秘书说:“这个,一两句说不清,但您说话办事认真,气质端庄,走路都跟别人不一样,站有站样,走有走样,坐有坐样……” 不等他说完,龚法成就打断了秘书的话,说道:“我今天才发现,你还有奉承人的本事啊?” 秘书笑了,说道:“我不是奉承阿姨,是事实,当过兵的人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尤其是女人,区别更大。” 龚法成说:“我怎么没发现她跟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秘书说:“您那是习惯了阿姨的一切,比如生活习性、为人处世,总会保留一些军人的影子的。” 这句话龚法成比较认同,卜月梅的确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的女人,做了他的夫人后,更加注意自己,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 穿行在宽阔的大街上,卜月梅只感到这里比宝山市的街道宽些,街上的人口不是那么密集,但市容市貌比宝山市强出一大截,也可能是经济实力强、政府财政收入多的缘故吧。 车子一直沿着这条主街行驶,快驶出繁华区段后,才看见具有部队特质的围墙和大门。 他们通过戒备森严的大门,进入省军区大院内,停在一个没有任何标牌的幽静的院落。 就是通往这个院落的大门,也是警备森严,两侧有全副武装的战士把守。 他们的车,停在楼门口。 司机和秘书分头下车给他们开车门。 卜月梅和龚法成下了车。 龚法成整整衣服,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下午上班来接我。” 秘书说:“您午餐怎么解决?” 龚法成说:“做饭的都来了,我还发愁吃不上午饭吗?” 秘书又说道:“可是,您……家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自己解决,你们去忙吧。” “是。”两个人上车就走了。 卜月梅四处望了望,说道:“这就是咱家?” “咱家在六层,进去吧?” 卜月梅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如咱原来那个家的小院好。” 龚法成说:“当然,那个小院是属于你一家的空间,一进去就感觉到家了,这里不行,这个招待所还住着别人,都是高级首长。”说到最后他压低了声音。 卜月梅没再说什么,跟在他后面,进了大厅。 里面的战士都在向他们敬礼。 进了电梯,卜月梅在经过一番东张西望的同时,才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龚法成微笑着看着她。 她调开目光,问道:“看什么?” 龚法成说:“我知道你在寻找摄像头,放心,没有。” 卜月梅不解地说道:“两三道岗,为什么电梯不按摄像头?” 龚法成说:“这里是高级首长接待处,哪里该安、哪里不该安都是有深意的。” “我知道了,属于私密空间,不能安,属于公共空间该安,对不对?” “哈哈,你真聪明,不愧是女军人出身。” 卜月梅悄悄地问道:“我还以为这个小院站岗的,是特意为你安排的,没想到这里还住着别的首长。” 龚法成凑近她的耳朵,说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这里本来就是接待上层首长的地方,站岗的一直有,我只是借了个光而已。” 出了电梯,前面是一条不长的走廊,很幽静,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 卜月梅跟在他的后面,不敢朝两侧看,她以为两侧的房间里住的都是高级首长。 没走几步,龚法成转向一个拐角,迎面就是一个房间,龚法成掏出门卡,输入几个号码后门便开了。 经过幽静灰暗的走廊,此时呈现在卜月梅面前的却是一大间洒满阳光的大客厅,她的眼睛竟然有些不适应,她揉揉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中间的大茶几上,摆着一大束鲜花,卜月梅惊奇地说:“首长的房间每天还有鲜花呀?” “哈哈。”龚法成笑着说:“首长房间有没有我不知道,我这房间自打住进来这天起就没人给我送过花,他们也进不来,这是我自己买的。” “呦,你自己还给自己买花呀,够浪漫的?” 龚法成从鲜花中拿出一个卡片,说道:“看看上面的字。” 卜月梅接过卡片,上面写道:“欢迎夫人驾到。”她再仔细一看,是龚法成的字。 卜月梅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原来是买给我的,老夫老妻还整上浪漫了……” 她话没说完,人就落入龚法成宽大有力的怀中。 龚法成将她紧抱怀中,一用力,就将她抱离了地面。 卜月梅惊呼:“不行,我还没洗澡呢。” 龚法成一下子放下她,笑得接不上气,用手指她说:“什……什么不行,还洗澡?我、我就……抱了你一下,你就吓成这样,同志,你是不是想多了?哈哈——” 卜月梅一听,知道他在捉弄自己,就羞愧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讨厌。” 龚法成笑着说:“怎么是我讨厌,分明你误解了我的拥抱!” “去你的!”卜月梅嗔怪地说道。 “哈哈,好,不说了,来,我带你参观参观咱们这个新家。” 卜月梅说:“我怎么没看出有家的味道,感觉这里就是宾馆。” “那是你没看到核心内容,等你看到核心内容后,你就会有家的感觉了。来,先参观我的书房。” 卜月梅有些明白他说的核心内容指的是哪里,但她嘴上并不说破,就跟着龚法成来到他的书房。 1341、家的核心内容 龚法成的书房很宽敞,简单,大气,就跟他的人一样,没有花里胡哨的摆件,一张办公桌,桌面上只有一部电话和台历外加一个笔筒,书架里的书都是省委组织部配给每个领导干部必读的读物,很单一。 龚法成又将他领进另一个房间,说道:“这里是客房,家里人来可以住这里,外面还有一个房间,是秘书和司机临时住的地方。” “外面是哪儿?”卜月梅问道。 龚法成领着她的手,走出家门,卜月梅这才发现跟外面走廊连接的还有一个房门,刚才他们进家的时候她没注意旁边还有个房门。 龚法成打开这个房门,是一间有两张床的房间,里面卫生间浴池一应俱全。 卜月梅来到床前,往外探头看了看,从这个窗户能看见他们家房间的阳台。 重新回到他们的房间,龚法成说:“我带你参观一下核心内容。” 他说着,就拉着卜月梅的手,打开一扇玻璃门,里面是一个大餐厅,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很精致的厨房,厨房面积不大,但足够用。 卜月梅说:“原来你说的核心内容是厨房呀?” 龚法成坏坏地看着她,说道:“别急,还有。” 卜月梅轻轻捶了一下他,说道:“说是核心内容也对,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岗位了,只是厨房面积不如咱原来家的大,餐厅面积倒是不小。” 龚法成说:“在这里住的人,有几个自己做饭吃的?都是叫餐,餐厅面积大厨房面积小就对了,因为领导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少。” 卜月梅走了出来,眼睛就瞄向另一扇紧闭的房间。 龚法成“哈哈”大笑,拥着她的肩膀,说道:“这是最最核心的地方,卧、室,夫人请。” 卜月梅走了进来,不得不说这个卧室面积太大了,几乎兼具了日常起居的所有功能。特大号的床,铺着洁白的被褥,大号衣柜,挂着龚法成几件简单的衬衣和西裤,另一个衣柜,就是卜月梅的专用衣柜,从家里带来的包裹已经被龚法成拆开,日常穿的衣服已经被他挂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像家吗?”龚法成看着她。 卜月梅说:“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家的感觉不是很强烈,还是不如咱们原来那个家。” 龚法成说:“我知道怎么让你尽快进入角色,来……” 龚法成说着话,拉着卜月梅的手就走出来,直接把她推到浴室,几下就将她的衣服扒下,不等卜月梅反应过来,头顶上一个大大的莲蓬头就喷出了水花。 卜月梅没有任何准备,起初还以为是让她参观浴室卫生间呢,直到水流从上而降,她才惊叫一声,赶紧躲进龚法成的怀抱,用拳头打他。 龚法成笑着,一把将她抱在莲蓬头下,很快,两个人全部被打湿了…… 不等卜月梅耐心洗自己,龚法成一把就将她横抱起来,走出浴室,将她放在卧室宽大的床上,随后,三下五除二,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被他扒下,覆在那美丽的躯体之上…… 事毕,卜月梅躺在大床上,半天才睁开眼,她抬眼一看,就见龚法成早已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这时,她才真正理解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真正含义了。 他们自打结婚后,从未在家里这样“放肆”过,即便公然不在家,他们也没有过,尤其是卜月梅,在公然面前,很注意跟龚法成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因为这里,毕竟曾经生活过另一位女主人,这个人还是公然的妈妈,她不能让公然感到别扭,更不能做任何不尊重前任女主人的举动,她始终克制自己对龚法成的依恋,分寸拿捏得很好,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地被公然接受,在这方面,龚法成对她非常满意。 但在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这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的空间,一切顾忌和禁忌都不存在,用不着像在家里那样中规中矩、相敬如宾,何况,相思之苦,也迅速膨胀了两个人对彼此身体的渴望。 她默默地看着龚法成,伸出手,刚想去摸摸他的脸,就被他的大手握住了。 她一惊,想往回抽就抽不回来了。 龚法成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抚了两下。 卜月梅知道龚法成从内心到行动,完全放开了自己,就说道:“我怎么感觉从一开始进门就步步被你算计了?” “哈哈。”龚法成笑出声,这才侧过身,枕着胳膊,看着她,说道:“现在才感觉出来,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龚法成说着,又冲动地抱过她,将她抱在自己的身上…… 卜月梅立刻惊呼道:“不行,不行……” 龚法成停止动作,笑着问道:“谁不行?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卜月梅脸羞红,趴在他的身上,喃喃地说道:“你不行,你下午还要上班,而且……” 龚法成低吼道:“冲你这句话,我也要行给你看!”说着,双臂有力,卜月梅就被她举起…… 又一次的惊涛骇浪过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在了床上…… 休息过后,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不行,我得起床要上班了,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你将就吃点。” “那你呐?”卜月梅担心地问道。 “我你就放心吧,饿不着。”他说着,撩开身上的被子,又说:“这里昼夜温差大,你要做好保暖工作。” 卜月梅也坐起来,用枕巾护在身上,问道:“这里有超市、菜市场没有?” 龚法成说:“有,这里什么都有,生活非常方便,就是都在外面,你必须从东侧的军属区出去,斜对面就有一个大型连锁超市,刚才咱们进入的大门是不许家属出入的,另外,你简单买点,等我回来后跟你一起去,太多的话你拎不回来。” 他说着,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说道:“财权上交,这里有我的工资卡和一部分现金,具体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的工资吧,不会太多,但足够用的了。” 卜月梅笑着说:“看到钱我心里就踏实了。” “为什么?你没有钱了吗?”龚法成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自己要穿的衣服。 1342、最爱的味道 卜月梅说:“因为我把咱们之前的那几万块积蓄留给小然了,就留下了零头,昨天晚上给我父母留下5000,我身上目前所剩无几。” 龚法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小然怎么说?” 卜月梅也来到衣柜前,拿出从前在家穿的居家服,说道:“她都不知道,我悄悄塞到她钱包里了,估计这两天她没看钱包。” 龚法成说:“你可真舍得。” 卜月梅笑了,说:“因为我知道一到了你这里,咱们几乎用不到什么钱,也就是买菜吃饭的钱,吃饭你都不一定能在家里吃,但是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孩子,花销大,再说她没上班,就那点基本工资,我怕他们不够花。” 听他这么说,龚法成抱住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都没说。 本来就是一家人,说什么都是客套和虚伪。 龚法成走后,卜月梅没有再休息,她再次将这个家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后,换上衣服,按照龚法成教的路线,绕道东边的军属院,来到街上一个大型连锁超市,买了一大堆蔬菜和肉食、鱼和虾,还有米面以及各种调味料。 由于东西太多,她不得不寄存在超市服务台,分两次将东西拎回家。 大汗淋漓的她,丝毫不觉得辛苦,将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装进冰箱,看着空荡荡的冰箱立刻变得满满当当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晚饭。 龚法成中午没吃饭就走了,她也是简单地吃了两片面包,喝了一袋奶,此时,有了些饿意。 她坐在餐桌边,给龚法成发了一条信息:晚上回家吃饭吗? 龚法成很快回道:回。 卜月梅一看他说回,饿意和疲惫立刻烟消云散,站起来就开始准备晚饭。 她很看重到达岭西后两个人的第一顿饭,她要做丰盛一些。 她烧了龚法成最爱吃的鱼和肉,炒了一道青菜,拌了一道凉菜,做了他最爱吃的椒盐花卷,熬了小米粥,一桌丰盛的晚饭做好了。 龚法成也很配合,没有让她等太长时间,下班后准点回家了。 龚法成进家后,忽然闻到了饭菜香,他顾不上换衣服,迫不及待地来到餐厅,看见这么丰盛的晚饭,他瞪大眼睛惊奇地说道:“是不是田螺姑娘下凡了?这么短时间,你不但上街买东西,还把这些食物做熟了,太不简单了!老婆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他说着,低头闻了闻:“久违了,我最爱的味道。” 卜月梅笑着说:“别发感慨了,快去洗手换衣服。” 龚法成大步走出餐厅。 卜月梅解开围裙,她拿出从超市买的一瓶红酒,放在桌上,又将新买来的两只高脚杯放桌上,往两只杯里倒入半杯红酒,然后坐在桌旁,静静地等他。 龚法成穿着一身睡衣,扬着手从洗手间出来,他走进餐厅,坐下,看到了杯里的红酒,说道:“哪儿来的酒?” 卜月梅说:“我买的。” 龚法成笑了,说道:“不错,还知道买瓶酒,好,那咱们就好好庆祝庆祝,来,为了咱们岭西省的第一次……” 他说到这里,看着她,故意不说了。 卜月梅看着他,说道:“是不是……第一次开火?” 哪知,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开火?哈哈,开火也对。我说的这个第一次有两层意思,一是你我之间在岭西的第一次开火,二是咱们第一次开火做饭,有了这两层内容,就说明咱们这个家建立起来了,你说是不是?” 卜月梅不解,问道:“咱俩之间开什么火了?” 看着她那无辜的神情,龚法成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你说咱们之间能开什么火?” 卜月梅明白过来,她娇羞地说道:“哎呀,真是老不正经,我还纳闷呢,我这刚来,没有闹矛盾也没有打架呀,开什么火?真是,又被你捉弄了。” “哈哈。”龚法成笑着说:“来,为了两个开火,干杯!” 娇嗔地说道:“真没正行。” 两个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龚法成没让她倒酒,他拿过酒瓶,又给两只杯里倒上酒,然后对着这些他熟悉的菜肴就大快朵颐起来。 看到他吃得香甜,卜月梅很高兴,心里甜滋滋的,问道:“下午走后,吃了点东西吗?” 龚法成一边吃一边说:“没有,顾不上,到单位后开了两个会,本来晚上有应酬,孟书记开恩,特地批我假,让我回来陪老婆,正好这时你发来信息,我正在孟书记办公室,他说,还是有老婆好,有人嘘寒问暖。” 孟书记,岭西省委第一书记孟振华,比龚法成早半年调来。 卜月梅问道:“他夫人没在身边吗?” 龚法成说:“他夫人也是今天回来的,好像跟你一趟飞机,不过我不认识她,所以接机的时候也没看到,她上个月回北京了,照顾儿媳生二胎,即便他夫人在家她也不用下厨房,他家有保姆。” 省委书记家都有保姆,按说曾耕田和龚法成也有这方面的待遇,可是他们两人都有政治洁癖,一直没要保姆,安康曾经给曾耕田家找了个保姆都让他辞退了,卜月梅进门后,龚法成更不会要保姆了。 卜月梅又问道:“他儿媳可以生二胎?” 龚法成说:“可以,他们是少数民族,政策允许。” “那还行,可以多要个娃。” 龚法成说:“你也可以要个。” “我?拉倒吧,你都让我操碎心了,我这心实在分不出去了,再说,我那几天跟小然去绿野家园收拾咱们家,我就跟她说了,我说我都不指望你,我就指望我们小姝姝了。” 龚法成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谁都不用指望,你就指望我一个人就是了。” 卜月梅心一热,她点点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是的,你想不让我指望都不行,我不饶你!” 龚法成端起杯子,再次跟她碰杯。 卜月梅给他夹了一块鱼,并细心检出鱼刺,然后放到他面前的小蝶中。 1343、嫉妒爸爸 龚法成也不客气,夹起来就塞进嘴里。 卜月梅看着龚法成吃得香,她非常高兴,问道:“好吃吗?” 龚法成说:“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答案。” 卜月梅笑了。 龚法成说:“还是自己老婆做的饭菜好吃,完全顾忌到了我的口味,那些饭店大厨可不是这样做鱼,他们会用大量的食用油、大量的料酒、大量的味素,还有淀粉,最后只有这些佐料的味道,鱼的味道反而淡了,对了,这里有一样好,就是面食,做得非常讲究,但是不能在大饭店吃,要到小饭馆去吃,改天我带你去尝尝。” 卜月梅点点头,她忽然想起机票的事,说道:“对了,我来时的机票你想着把钱还给驻京办。” 龚法成说:“放心吧,秘书已经给财务处打了借条,他们会从我下月工资划掉的。” 这时,卜月梅的电话响了,她跑出客厅,拿过手机,一看说道:“是小然。喂,小然,吃饭了吗?” 公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卜姨,你给我那么多钱干嘛?” 卜月梅说:“我要钱没用,到你爸爸这边来,就更花不着什么钱了。” “那不行,你和爸爸就这么一点积蓄,给我还行,等周末我们回去送你,我必须还给你。”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已经走了,现在和你爸正在吃晚饭。” “什么,你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突然决定的,然后你爸就给我定好机票,我就过来了了。” “……这……家良我们还说周末回家送你去机场呢?你怎么没跟我说呀?” 卜月梅说:“我就是怕你们操心送我,我才没说,家良太忙了,你弄着孩子行动不方便。” “你怎么走的?” 卜月梅将过程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公然听后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张卡我先替你们保存着。” 这时,就听龚法成大声说:“不是保存,是给你们花的,如果需要保存就存银行了,干嘛放你那儿。” 公然笑了,说道:“卜姨,你告诉他,就说我嫉妒他,肯定你们的晚饭非常丰盛。” 龚法成接过电话,说道:“嫉妒我了?你是不是还没吃?” “是的,现在小姝姝有点调皮了,放在床上就闹,抱起来就笑,她睡觉还好,不睡觉我干不了什么活儿了,所以只能等家良回来再做饭了。” 龚法成说:“你卜姨不是给你们一笔钱吗,不行的话拿这个钱雇个保姆吧,过些日子你也是要工作的,怎么你也是要雇保姆。” 公然说:“我不想让保姆给我带孩子,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爸,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是的,今天有人做饭,我下班就回来了。” 这时,龚法成就听到孩子的哭闹声,他说:“你先去看孩子,有事想着给爸爸打电话。” “爸,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和卜姨你们俩好好的。” “我们没事,你去弄孩子吧。” “好的,爸爸再见,卜姨再见。”公然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了女儿的电话后,龚法成的胃口不如刚才好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然这事还真不好办,坐班吧,不能带孩子,又不能将孩子放在家里,就是找保姆也不行,不上班吧,收入少,唉,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常的女人也行,在家相夫教子未尝不可,可她还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而且做得还很优秀,就这么在家成了的带孩儿的女人?唉,看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呀——” 卜月梅说:“有一次我们俩说闲话,她跟我说,德子和茅岩都跟她说过,说凭她的条件能申请落户北京,我看她好像有点意思。” 龚法成一怔,说道:“对呀,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问题又来了,就是她能进北京,孩子和大人也能随她在京落户在北京,要有住房,即便住房问题可以解决,那孩子谁给带?不可能把孩子撂给保姆她去上班,除非等到孩子能上幼儿园她再去上班。” 卜月梅说:“我倾向于她进北京,这样孩子能享受大城市优质的教育资源,他们完全可以在北京买房子,把那套房子卖了,他们两人贷款,凑个首付,咱们再支持他们一部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把平水那套房子卖了,或者咱们也可以申请贷款,完全可行。”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咱们可以建议,最终做决定还是他们自己。” “好吧,对了,我明天是不是到单位去报个道?” 龚法成说:“刚才我就想说,忘了,你去单位报到后,就跟单位请几天假,今天孟书记散会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周末陪你转转,领略一下岭西的大好河山。”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就用耳朵听听就是了,因为你不可能有时间陪我去领略大好河山。” 龚法成叹口气,说道:“只要我有这个想法,就一定能实现。” 卜月梅说道:“好,我等着,对了,我得给白兰嫂子打个电话,头来的时候,她还嘱咐我让我打电话报平安,结果一看见你把什么都忘了。” “哈哈,那你就快打吧。” 卜月梅给白兰打了电话,跟她说了到达这里后的情况,白兰说:“知道你平安到达我就放心了,给法成带好。” 本来,白兰说完这话就是想挂电话,哪知,就听曾耕田在里面嚷到:“告诉法成,我一点都不想他!” 卜月梅笑了。 就听白兰说道:“小卜,别理他,他现在长本事了,都会说反话了,好了,你们吃饭吧,挂了。” 龚法成想起他离开时,曾耕田给他放的那首歌,就说道:“把电话给我。” 等卜月梅把电话递给他的时候,白兰已经挂了电话。 龚法成笑着说:“一定是嫂子不让他烦咱们才挂的电话。” 卜月梅说:“我来的时候,跟白兰嫂子去了趟宝山寺,见到了罗非大师。” 1344、天机不可泄露 龚法成一怔,说道:“你去那儿干什么?” 卜月梅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说道:“别生气,之前嫂子一直想带我去,我顾虑太多,一直都没去,这次想反正也该走了,去一次也好。” “你烧香了?”龚法成问道。 卜月梅抚着他的手,撒娇地说:“请领导不要生气,我只是想找一个心理安慰。” 听了卜月梅乖巧的话语和她柔软的肢体语言,龚法成就是想埋怨她都做不到了,女人,在离开家乡,祈祷全家平安,也无可责怪,就说:“没人认出你来吧。” 听丈夫这么说,卜月梅就知道他不会生气,得意地说道:“我是谁呀,虽然在部队搞的是通讯工作,但我那个部队也是全军出名的侦查部队,我间接也是侦查员出身,伪装自己还是会的。” “哈哈。”龚法成被她的话逗得大笑:“说主要的,你见到罗非了吗?” “见到了,我想跟你说的就是他,特别奇怪,白兰嫂子领我进去后,他问我想得到什么帮助,我就说我丈夫出远门了,我想问问他在那边是否平安无事,你猜他怎么说?” 龚法成冲着她一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卜月梅说:“他居然说,您丈夫中气强,自身硬,为人正,无私心,无贪念,这样之人,必会得到佛祖保佑,他会平安无事的。” 卜月梅说完,龚法成突然“哈哈”大笑,他说:“你呀,还不如和尚了解我,和尚对我都有信心,你居然对我没信心,还忐忐忑忑、乔装打扮去烧香拜佛?” “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奇怪什么?” 卜月梅说:“他好像知道我是谁?白兰嫂子绝不可能提前跟他透漏消息的,我真怀疑他能掐会算?” 龚法成说:“如果我是那个和尚,我也能掐算出你是谁。” “为什么?” “你想,你是跟白兰一块去的,白兰现在早已淡泊一切,她除去咱家,没有可交际的人,她能带人去找大和尚,而且你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大和尚又认识我,也肯定早就看到了我调走的新闻,他能不知道你是谁?正因为他知道你是谁,才没让你到前面去抽签,才没用那些模棱两可、凡人听不懂的佛家用语糊弄你,而是说了一番朋友间才会说的话。” 卜月梅吃惊地说:“啊,真的呀——哎呦,可惜我为了去那儿进香,还起了的大早。” 龚法成说:“罗非不是普通的僧人,他是横跨凡界和佛界两个世界的人,他深谙两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世事洞察,所以,他说的话应该不是糊弄你,也通过你向我传达了他的某种信息……” “什么信息?” 龚法成一笑,看着她,说道:“天机不可泄。” 卜月梅说:“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 “为什么?” 卜月梅调皮地说:“我也是天机不可泄。虽然我没你们那么高深,但我可以多琢磨两天,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总会能琢磨出其中深意的。” “哈哈哈。” 龚法成开心地大笑。 青州,市政府家属院,薛家良家。 公然放下卜月梅的电话后,她看着手里那张卡和卜月梅留下的字条,心里着实被卜月梅感动了。 这个女人,她最初是不能完全接受她的,那个时候,她跟爸爸的关系已经缓和,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靠近爸爸,她本能都会在心理排斥她的,虽然不会表现在行动上,何况,卜月梅还是一个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个时候,白瑞德受薛家良的影响比较大,薛家良通过白瑞德,没少间接地做公然的思想工作。 尽管她当时尽心尽力地给父亲和卜月梅装扮了婚房,那是她不想让她在妈妈住过的房间跟爸爸结婚,而且还借口说是照顾到卜月梅的情绪,所以将爸爸的书房变成了他们的婚房。 她知道爸爸喜欢这个比他小很多很多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跟爸爸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性格上,跟爸爸有太多相同的地方,据薛家良讲,她很会做人,没有是非,人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从未传出过绯闻,在单位是个清流。 卜月梅过门后,她跟她相处得很好,虽然她没比自己大多少,但卜月梅处处关心照顾她,这让她慢慢接受了她,直到把她真正当做长辈。 卜月梅真正征服公然的是自己决定不再要孩子的那一刻,她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确是真心爱着她父亲,爱着这个家,甚至拿出自己原来的积蓄,给她凑钱买了车,后来又用家里的钱,帮她还清了绿野家园的房贷。 可以说,她在这个家任劳任怨,把爸爸照顾得妥妥帖帖不说,在单位、在家属区,威信非常高,有口皆碑。 曾耕田那么挑剔的人,提起卜月梅的时候,他都是竖大拇指的,她的存在,给爸爸加了分。 爸爸是个清官,从不染指任何不义之财,这几年,他们攒下几万块钱实在不容易,令她没想到的是,卜月梅还把这几万块钱留给了她,要知道,到那边后,他们也是要生活的。 看着那张卡,公然感动得眼圈红了。 这时,躺在小床上的女儿哭了,公然赶紧将卡和纸条放下,转身抱起女儿,想起父亲说不能沤着孩子,她又重新将女儿放下,果然,尿湿了。 正在她给女儿换尿片的时候,薛家良进了屋。 薛家良一看公然正在忙活女儿,就说:“我回来了?小薛姝,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他凑到女儿的小床前,就见女儿吃着手指头,看着他,居然咧开小嘴笑了。 薛家良说:“我半路上买了面条,看。” 公然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她继续鼓捣着女儿。 薛家良将面条放进厨房,他感觉公然情绪有些不高,洗手洗脸后去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公然抱着女儿站在阳台上,踱步。 他刚要走过去,冷不丁就看到茶几上的一行卡和卜月梅写的那个字条。 1345、太累了 薛家良问道:“然子,这张卡……卜姨什么时候给你的?” 公然转过身,来到他跟前,说道“我也是刚发现,应该是在咱们从绿野的家离开的时候,这是她和爸爸最后一笔存款,却给了我……”她说着,就转过头。 薛家良说:“没关系,咱们不是周末要回家送她去机场吗?到时候把这卡还给她就是了,目前咱们的钱够花。” 公然默默地说道:“她已经走了。” 薛家良吃了一惊:“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她回平水老家,今天上午的飞机,我刚给她打电话了,才知道她已经到了爸爸身边。” 薛家良不解地说:“不是说好这周六走吗?她怎么提前了?” 公然转过身,将脸贴在女儿的小脸上,说道:“咱们都走了,剩下她肯定在家没意思,她这几天一个人也不好开火,所以就走了。” 薛家良走到她和孩子跟前,抱过女儿,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别伤感了,这钱既然她交给你,你就先保管着,等以后见面你再给她不就齐了,还至于动感情了?” 公然抱住他的肩膀,将下颏放在他的肩头,说道:“一想到这是她和爸爸的最后一笔钱,我就……心里不好受,他们把钱全给了我……不是买车就是还房贷,我……” 她说不下去了,背过脸去。 薛家良说:“好了,别难过,将来还给他们就是了,给你孩子,我去打卤。” 公然悄悄抹了一下眼角,说道:“你看孩子,我去弄。” 薛家良将女儿放在沙发上,他也偏躺在孩子的外侧,拿着铃铛逗着女儿,渐渐地,他将铃铛套在自己的手指上,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他太累了,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虽然这几天公然来青州了,他不用两头跑了,但他更惦记她们娘俩,唯恐公然吃不上饭影响奶水质量。 今天,青州举办了新项目集中开工剪彩仪式,共有31个项目开工,场面搞得很隆重,随着几声礼炮过后,现场鞭炮齐鸣,市委市政府几四大班子成员全部参加了集中开工剪彩。 由于天气很热,剪彩仪式进行了将近四十分钟后就结束了,省里和市里的媒体争相报道,一位副省长参加了他们的剪彩仪式。肖锋更是派出电视台的精兵强将,对这次盛大仪式现场直播。 因为新城项目和最近招商引资的两个项目都要在近期开工,光是组织参加这些开工仪式就占用大量的时间,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加之青州目前正在进行的干部整训和交通综合治理活动,还有临近八一建军节的一系列慰问活动,尽管取消了休假,但薛家良仍然感到分身无术,这样,他就跟侯明建议,集中搞项目开工仪式。即便目前开不了工的工程,以后也不再单独搞开工仪式了,领导更不再参与。 侯明完全同意薛家良这个建议,当即在会上作出搞集中开工仪式的决定,选在人民广场的工地,举办了大规模的剪彩活动。 公然今天做的是鸡蛋西红柿打卤面,黄瓜丝菜码,简单、清爽,这是她非常喜欢吃的。 为了照顾薛家良的口味,她跟卜月梅学会了炸花椒油,白白的面条,淋上透明无色的花椒油,放上绿色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清淡、爽口、漂亮,是薛家良在伏天最爱吃的。 在做这些的同时,公然也将面条煮熟了,在白开水中过滤后,捞到两个大碗里。 她的生活习惯也逐渐在向薛家良靠拢,薛家良吃面条喜欢用大碗,便于搅拌,她也跟他学会了用大碗,所以他们家就有了专门吃面条时用的敞沿大瓷碗。 做好这一切后,她解下围裙,等她走出厨房,来到客厅,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目光。 就见女儿躺在沙发的里侧,薛家良躺在沙发的外侧,都不能说躺,其实是跨,跨在沙发的边沿,面向女儿睡着了。 他套在手指上的摇铃悬下来,女儿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撅着小嘴,踢蹬着两只小脚丫,挥动着小手,似乎是在努力够摇铃,偶尔她的小脚丫碰到了摇铃,摇铃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听到声音后,就会立刻停止动作,然后咧开小嘴笑,又开始下一轮的踢蹬。 这时,女儿看见了公然,就撅着小嘴向她发出声音,见她无动于衷,便撇着小嘴哼哼唧唧地想哭。 公然故作生气地小声说道:“哭也我不抱你,这你都能玩半天,看见我来就让抱?你可真会心疼你爸。” 也可能是女儿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薛家良被惊醒了,他睁开血红的眼睛,看了女儿一眼,又闭上眼睛。 “起来吃饭吧?”公然说着,走到他身边,抱出女儿。 薛家良见女儿给他腾了地方,就将身子往里挪挪,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道:“你先吃,我眯会……” 公然说:“不行,面条已经捞出,会烂的,吃饱再睡。” 公然说着就去拉他。 也可能是他太累了,他甩掉公然的手,向里侧过身,睡着了。 公然有些生气,这算什么,挺大个人躺在沙发上,身上的汗,都会噌到沙发上的。 想到这里,她照着薛家良的屁股就狠狠打了一巴掌,薛家良一机灵,立刻跳起来,瞪着眼吼道:“你干嘛!” 许是他的声音太大、表情太严厉,吓得女儿“哇”地一声哭了。 公然也没想到薛家良反应这么过激,他从未冲自己吹胡子瞪眼过,她也吓了一跳。 半天,她才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女儿回卧室了。 薛家良的脑袋还在蒙蒙,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恢复了一会,这才想起他刚才的举动吓着妻子和女儿了。 他揉揉眼睛,站起来,走进卧室,就见公然正在侧着身给孩子喂奶。 他走到她们跟前,弯下腰,就看见女儿闭着眼,正在吃奶,他低声说道:“小薛姝,对不起,爸爸吓着你和妈妈了?” 1346、内疚 女儿半睁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 薛家良偷看了公然一眼,就见公然也紧闭双眼不理他。 他用手捅了捅公然,说道:“别睡,吃了饭再睡。” 公然没理他。 他觉得很没趣,就说:“我先去吃,孩子睡着了想着过来吃饭。” 薛家良走进厨房,一看,公然都已经给他的碗里盛好面条,看着红绿搭配,非常有食欲。 一碗面条很快下肚,公然还没出来。他便走进卧室,就见公然也睡着了。 他轻轻扒了她一下,说道:“吃完饭再睡。” 公然睁开眼,将孩子往中间挪了挪,还是没理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薛家良笑着说:“怎么,还生气了?刚才我实在太困了,想眯一会,你一巴掌把我打醒,我还在迷迷糊糊中,所以说话声音就大了点。好了,我一会还有任务,要上路暗访,你快去吃饭,我看着孩子。” 公然这才睁开眼,轻轻起来,用枕头挡在孩子两侧,走出卧室。 薛家良跟着她来到餐厅,她坐在桌子旁,忽然没有食欲了,说道:“我不想吃了。”说着,她站起来就想走。 薛家良拉住她的手,说道:“然子,听我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辛苦,弄着孩子,还要做搬家的事,这本是我该干的事,却让你们两个女同志干了,我很内疚。” 公然看了他一眼,其实她不是因为这个,但她天生就有个毛病,不习惯向人解释什么。 薛家良说:“我也知道你惦记爸爸和卜姨,也知道你为他们的生活担心,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他们,你就将这卡里的钱给他们打过去。” 公然说:“怎么打?别说他们到了岭西,就是在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卡,更不知道卡号。” 薛家良说:“那你就替他们把钱存好,等他们下次回来再给他们就是了,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吗?蚊子来例假,多大点事呀!” 公然嗔怒地看着他。 薛家良说:“你别瞪眼,我这话糙理不糙。” 公然看着他,说:“我在你面前多愁善感一下不行吗?” 薛家良一怔,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她了,赶忙作揖,说道:“行,太行了,别说一会,十天八天都行。” 公然又瞪了他一眼。 他看了看表说:“老婆大人,我不能陪你吃面条了,晚上我有个暗访,他们马上要来车接我了。 ” 公然一听他还有工作,就点点头,说道:“去吧。” 薛家良来到卧室,找出一个在家穿的破洞的老头衫,穿了一条普通的深色裤子,又将头弄乱,弄蓬松,弄成一个没有任何形状的样子,这才走了出来。 公然一看,说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他说:“我这是乔装打扮去暗访。” “暗访不会有危险吧?” 薛家良说:“碰到点危险好,正好可以激发一下我的斗志。”他说着就挥动了一下手臂。 公然说:“别逞强。” 薛家良说:“跟你开玩笑呢。” 公然不放心,嘱咐道:“有事想着叫我。” 薛家良说:“就是暗访一下交通情况,能有什么事?安心看孩子,早点休息,别等我。”他说着,就换上平时一双穿旧的旅游鞋。 公然看着他走了出去,这才去吃那碗面条。 薛家良走出大院,看到他的人,以为他出去遛弯,他往前走了三四十米后,路边停着一辆普通的面包车,见薛家良过来了,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是方洋。 方洋给他拉开后排车门。 他上了车,刘三脚踩油门,车子就缓缓向前开去。 他问道:“上哪儿整了这么一辆车?” 方洋代刘三回答:“三儿说了,既然是暗访,就得像个暗访的样子,所以就把机关后勤的面包车开来了,这个车子就是外貌差点,其它功能都好,轮胎前些日子新换的,空调也行。” 薛家良看了看说:“嗯,不错,但愿咱们今天能发现点问题,不然对不起刘师傅的一片苦心。” 方洋说:“还是不发现问题的好,现在工作都干不过来了,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就更干不过来了。” 薛家良说:“可就是有这么多事,不让你闲着。电视台的人来了吗?” 方洋说:“肖锋在单位门口等咱们。” “他亲自去呀?” “我也是这么问的他,他说,必须亲自去,如果派记者跟着,唯恐记者走漏风声。” “嗯,不错,他考虑得很周全,可是,他会录像吗?” 方洋说:“会,再说,三儿也带着一个小型摄像机,我也会录。” “哦,带着呢?” 方洋拎起一个腰包,说道:“在这里,一会我就系在腰上,这样既能冒充做生意的,还能兼职录像。” 最近,为了配合整训行动,青州市纪委为了暗访需要,特地申请购买了几台微型摄像机,电视台也配备了两台。 开展交通综合治理以来,无牌、无证等违法车辆、黑出租和拒载现象得到明显遏制,但执法人员的综合素质没得到提高,经常有群众举报他们违反绿色通道政策、徇私枉法,擅自放行违法违规车辆,执法人员无证上岗、违规着装、非法拦截车辆,随意拦截、检查车辆和随意认定车、乱开罚单甚至不开罚单等违法违规行为。 薛家良这次暗访,意在针对执法人员。 据说,晚上是货车、运输新鲜蔬菜果品车的高峰时刻,能集中发现问题。 来到广电局门口,肖锋已在那里等候。 上车后,薛家良笑着说道:“你这个大局长要亲自上阵了?” 肖锋说:“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怕坏了市长的事。” 薛家良又说:“您能熟练使用设备?” 肖锋说:“没问题,早就琢磨透了。” 薛家良今天心情不错,说道:“你的摄像机可要注意隐蔽。” 肖锋说:“在这个手包里装着,没问题。” 他们重点去市区的外环路,因为市区的路,不允许大货车和农用车上路的,外环路辐射周边各个村子,运输砂石料的车也会走这条路,据说,一些小交警不惜给队长送礼,也要来这条路上执勤,能快速致富。 1347、深夜暗访 外环的路是最繁忙的,尤其是眼下新城正在搞建设,这条路就更繁忙了。 他们沿着北环向东南方向行驶,一路上,大多是运送砂石料的大车,有的明显超载,但经过几个关卡,并没发现有交警和运管部门拦截。 除去运送砂石料的车辆,还有运送农产品的车辆,比如新鲜蔬菜、新鲜果品、甚至家畜家禽等。 这些车辆,之所以选择夜间出行,大多是他们运往的目的地白天不让这些车辆经过,他们趁夜间赶往周边较远地方的蔬菜批发市场和屠宰场,第二天晚上再赶回来。 这时,他们跟在一辆满载西瓜的农用车后面,薛家良说道:“跟着这辆车。” 于是,刘三就不紧不慢地跟在西瓜车的后边,方洋和肖锋做好了准备。 哪知,行驶了一段距离,一辆载有家禽的车辆挤了进来,刘三不想让行,薛家良说:“让他进来。” 刘三这才主动让开。 又往前行驶了几分钟,车辆行驶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方洋说:“前边应该有检查的,不然不会这么慢。” 果然,前方就是一个临时检查点,警用路障将上行的路线变得越来越来越狭窄,最后只能一辆车通行。 前面有两三个交警在检查过往车辆。一个交警站在西瓜车的前面,示意停车检查。 那辆西瓜车就靠边停下。 另一名交警拦住了那辆满载家禽的车辆,将这辆车指挥听到西瓜车的前面,让出主路。 刘三说:“准备录像,有戏。” 由于是在车里,用不着隐蔽,方洋隔着车窗按动下摄像机的开关。 刘三故意开得很慢很慢,以至于另一名交警直催促他快点开。 薛家良说道:“停到他们的前面。” 刘三将车驶离主道,停在了西瓜车的前头。 方洋和肖锋就跑到了车尾,隔着玻璃录。 这时,就发现那名交警示意西瓜车司机出示驾驶证。 就听那位司机隔着车门,摇下车窗,跟交警嘀咕对付了半天,就听交警说道:“别耽误时间,赶紧出示驾驶证。” 方洋跟肖锋说:“咱们俩的镜头一人对着一辆车。” 肖锋和方洋分别对准各自的目标。 薛家良怕引起交警的怀疑,他说:“我下去方便一下。” 薛家良说着就开车门下了车,假装来到路边方便。 这时,站在车前的交警意识到身边停了一辆面包车,就冲着刘三大声喊道:“走开,这里不让停车。” 刘三探出头,指了指站在路边正在方便的薛家良。 交警看了他们一眼,嘟嚷了一句:“他妈的还真会找地方。” 刘三嬉皮笑脸地说:“那是了,有警察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这是,就见那警察继续跟西瓜车的司机要驾驶本,就见西瓜车司机磨蹭了半天,才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手里捏着驾驶本。 就在警察伸手去接驾驶本的同时,司机顺便将手里的一卷东西塞到他的手里,还说了一句什么。 这名交警心领神会,打开手电,低头看了看车本,连一秒钟的功夫都没有,手电就关闭了,他将驾驶本还给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满载西瓜的农用车嘴里嘟嚷了一句什么就开走了,刘三记住了这辆车的车牌号。 那辆载着一车家禽的车估计也完成了某种“交易”,紧随其后也走了。 这时,检查家禽车的交警过来,冲着刘三吼道:“怎么还不走,撒泡尿有那么长时间吗?你是哪儿的?” 刘三急中生智,他指着薛家良说:“没办法,年纪大了,前列腺,好了,他来了,马上走。” 薛家良一听,气得在心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拿老子开涮。”他迈开大步上了车。 刘三冲这名交警摆摆手开着车就走了。 上车后,薛家良问道:“是不是有收获?” 方洋说:“有,录得清清楚楚。” 肖锋说:“这一晚上下来,他们的口袋还够用吗?” 薛家良暗暗咬了下腮帮子,说道:“车号记下了吗?” 方洋说:“录下了,两辆车的车牌号我都录下了。” 肖锋说:“我录下了车号也记住了车号。” 薛家良说:“告诉前边的秘书长。” 方洋立刻掏出电话,拨通了藏信的手机号。 不等方洋回话,藏信就问道:“是不是有发现?” 方洋说:“是的,您记下,我告诉您车牌号。” “好,说吧。” 方洋就将两辆车的车牌号和特征告诉了藏信。 原来,这是一场精心安排且有组织的暗访活动。 最近新城建设带动了运输业迅速升温,有点关系的人,都开始购买车辆给工地搞运输,但是,公路上的各种不合理的乱收费或者乱扣压车辆的行为,制约了运输车辆的流通,不但让车主苦不堪言,就连工地也是叫骂不断。 由此,引发出一系列的问题,黄牛的肆虐,车匪路霸的横行霸道……等等问题,这也是薛家良下决心要整顿的问题。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可以上路执法的就有六七个部门,如果是正当执法还好说,其中夹杂着许多不正当执法、越权执法,大都以罚款为目的。 更为可笑的是,他前几天听说,市交警支队居然给每个科室都下达了罚款指标,就连宣传科这样的科室都有指标,这和眼下轰轰烈烈的建设形势、招商引资以及干部整训教育活动格格不入。 薛家良下决心要彻底整顿全市的交通秩序。各基层县市也普通开展了综合治理大整顿活动。 既然是暗访,就要先从眼皮底下开始,不能灯下黑。于是,就选择了市区以及和市区相连的公路,才有了今晚的行动。 这次行动,完全是在秘密情况下进行的,就连侯明他都没告诉。 据了解,交警支队长高辉早就被副支队长吴晓刚架空,吴晓刚仗着林金水,在交警支队飞扬跋扈,由于他急于想取代支队长高辉,在支队内部拉帮结派、封官许愿,造成队伍纪律散漫,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没人踏实工作,有点思想的人都纷纷调离交警支队。 1348、严重失职 在罚款指标利益的驱动下,所有的人都纷纷上路执法,那些该罚的和不该罚的统统罚,该扣的车辆和不该扣的车辆统统扣,不管你拉的是水果蔬菜还是家畜家禽,只要给钱就放行,不给钱就扣车,蔬菜烂掉、家禽家畜死掉的事经常发生…… 队长高辉也是敢怒不敢言,加之自己被孤立,他后来跟上级申请,去省委党校进修半年,暂时离开是非之地。 高辉走后,市交警支队大权完全落在副支队长、指导员吴晓刚的手里, 市公安局早就想拿掉吴晓刚,对此,戴伟曾经建议要调整交警支队班子,怎奈他调青州的时间不长,也碍于林金水的关系,一直没有对交警支队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 吴晓刚在交警支队根深蒂固,在公安局内部也是把兄弟众多,捅捅摸摸的整顿根本起不到作用。 上次发生的群众来信事件,戴伟没在市里,他去外地参观学习去了,后听说这事后,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整顿交警这支队伍。借助交通综合整治活动,戴伟跟薛家良曾经有过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薛家良完全支持他。 这次暗访活动,其实是戴伟的主张,他就想让薛家良亲眼见识一下交通乱象,以加大薛家良的支持力度。 薛家良曾经戏谑这位只比他大三岁的戴伟:“你身为公安局长,连个小小的交警支队副队长都管理不了,是不是太失职了?” 戴伟说:“局党组几次研究,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党委成员谁都不说正格的,我一个人跳独脚舞,几次开会,支队长高辉在党校学习,每次都是吴晓刚列席参加,您不知道,这个人油头滑脑,根本不给你说正格的,上次在会上我跟他恼了,他居然敢跟我拍桌子甩胳膊走人了,会议就进行不下去了。” 薛家良也感到公安内部问题严重,他向来重视公安工作,公安这把利剑用好了,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这才同意跟他出来见识见识。 戴伟是刑警出身,做事缜密认真,他提议他们分头行动。由薛家良带人暗访,他负责在出青州的桥上路口拦截车辆做笔录。 由于戴伟到任时间不长,他便将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支队长高辉临时调回来,协助这次暗访活动。 藏信参加戴伟这组的行动,他接到方洋打来的电话后,就将车号告诉戴伟,队长高辉记下后,便在前面盯着过往的车辆。 这时,高辉刚要拦住一辆明显超载且没有遮盖的砂石料大货车时,戴伟怕暴露薛家良暗访,示意高辉不要拦截。 高辉会意。 这时,那辆拉着满车家禽的车驶了过来。 高辉伸手示意他停车。 哪知,司机生气地说道:“你们还有完没完,查了一遍又一遍,还想扒几层皮?” 高辉向他亮出证件,说道:“对不起,我们不是要查你,是向你征求意见,请你配合一下。” “征求意见?征求啥意见?” “你对我们今晚的执法有什么意见?” 司机说:“我说你问这有意思吗?猫哭耗子是不是?过往车辆这么多,你们别按着我一辆车薅羊毛行不行?老百姓养几只鸡不容易,别一会让我动检一会又说我要苫盖,这么热的天,我要是苫盖,几百只鸡就全闷死了,我跟您叫大爷了,行行好,放过我吧。” 高辉严肃地说道:“我对你什么都没做,只是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你说话有意思吗?” 司机看了看高辉身后的藏信和戴伟,说道:“你们只要不是罚款,要问啥就快点问,别耽误我赶路。” 高辉说:“你在这条路上是不是有交警查过你?” “这个?你问这个干嘛?”司机警惕起来。 高辉说:“我们在例行执法检查,主要是针对执法人员的监督检查,在执法过程中是否有失公正的地方。” 司机说:“公正?你们什么时候讲过公正?我看给钱就公正,这条路上,每次被你们拦住,没有钱过得去吗?给了钱,也不要动检证了,我这鸡也没毛病了,不给钱,挑我一大堆毛病,恨不得把我塞进监狱,但只要给钱,我什么罪过都没有了。” 高辉说:“如果你希望下次不再碰到这种现象,就跟我们一起抵制歪风邪气,交警上路罚款,必须要开正式罚单,如果不给你开正式罚单,你有权拒绝付款。” “拒绝?我要是拒绝,在这条路上会寸步难行你信不信?寸步难行都不说,真没准给我弄监狱去拘留我十天半个月的。” 听得出,司机情绪很大。 这时,那辆拉西瓜的车也过来了,高辉的助手同样拦住了那辆车。 这位司机一看,才知道今天这伙人是有意而为,看来,不像是故意为难他们的,倒真像是针对执法人员的检查。 通过耐心解释,两位司机终于说出了刚才的实情,原来,他们刚才分别塞给拦车的交警一百元钱和六十元。 戴伟对他们进行了教育,说道:“构建和谐的交通环境,你们也有责任和义务,暗中塞钱给交警,你们这是助纣为虐,以后遇到这种事绝不能为了息事宁人塞钱了之,必须打举报电话,自觉抵制不正之风,你们拉的货物该动检就动检,该不超载就不超载,这样不就没事了?” 那位西瓜司机说道:“不瞒您说,这西瓜和一部分鲜桃是我们自产的,就因为我没办绿色通行证,就是一通检查,如果我等天亮去办证,被你们扣压一夜,明天太阳一出来,恐怕早就烂了。” 戴伟生气地说:“所以,我们的执法人员都是让你们给惯坏了,反过来你们还骂娘。” 经过短暂的说服教育,两位司机表示以后会自觉抵制乱收费行为。高辉给了他们举报电话,说道:“以后在路上再遇到这种事,你们直接打这个举报电话。” 西瓜司机说:“尽管我明明知道这个举报电话不顶用,我还是要收下,不扫你们的兴。” 1349、限高杆的奥妙 戴伟说:“怎么不顶用?一旦查实执法人员有违法乱纪行为,立马处理!” 西瓜司机说:“你们处理一个吃饱的,再来一个饿肚子的,您说哪个上算?” 高辉和戴伟一下子无话可说。 两位司机嬉笑着上了车,开走了。 再说薛家良,他们继续往前开。 没走多远,前头出现一个巨大的限高栏杆,据说,这种限高栏杆的高低是可控的,栏杆是一个巨大的“工”字型,但这个“工”是可以开合的,既然限高,为什么还弄开合的栏杆呢?也就是说,这个栏杆可以随人心愿而开、而合。 说来奇怪,在检查站的路边,停着六七辆运送砂石料的卡车,很明显,他们是被栏杆挡住了。 薛家良让刘三也靠在路边,便于观察。 不大一会,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驶过来,慢慢停在卡车的前头。 一个光膀子的司机打着电话下了车,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挨个看了看路边的几辆车,不大一会,一辆交警标志的警车疾驰而来,先前那个光膀子的司机凑到警车的车窗前,嘀咕了两句,那个光膀子的司机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到车里后就迅速离开。 警车里面的人将手伸出来,手里拿着遥控器,冲着限高杆扬起胳膊,限高杆自动打开,几辆砂石料的大车缓缓通过。 等这几辆大车过后,限高杆再次合成一个完整的“工字”,这辆警车也扬长而去。 无疑,刚才那个光膀子的人就是司机们嘴里常说的“黄牛”。 这种夜幕下的交易,每天夜里的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薛家良紧咬腮帮子不说话。 这种自动限高杆又在不同的路上碰到了两个。 薛家良不想转了,闹心,他让刘三开车回家。 方洋说:“秘书长他们怎么办?” 薛家良说:“给秘书长打电话,告诉他咱们回去了。” “好吧。”方洋就给藏信打了电话。 哪知,没容藏信说完,戴伟就夺过电话,他以为打电话的是薛家良,就说道:“市长,咱们今天还没转完呢?” 方洋一听,就将电话递给了薛家良。 薛家良生气地说道:“不转了,再转的话我就气死了!你这个局长严重失职!还有你身边那个什么破支队长都该受到处分!下来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薛家良说完就挂了电话。 态度明确、语气凌厉,戴伟从薛家良的话中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他跟旁边的高辉说:“市长发怒了,你这个破支队长该受到处分,我也失职,我们是该好好研究一下当前的工作了。走,找个清静的地方谈会,秘书长,恐怕还得劳您给市长打个电话,请他喝杯茶,消消气,也给我们一个承认错误的机会。” 藏信知道他要向市长讨要主意,就说道:“你明天上班再去找他不行吗?非要晚上谈吗?” 戴伟说:“晚上比白天好,办公室不方便。” 藏信知道薛家良的脾气,说道:“还是你打吧,你打电话邀请他是诚心诚意,他不想来都有可能来,我要是代你邀请,就显得有点虚情假意了,他不想来是绝对不会来的。” 戴伟说:“真不愧是大笔杆子,两句话就差点把我绕进去了,还是您打吧,他正在气头上,来,我给您拨号码。” 戴伟说着,又拨通了方洋的电话。 待方洋接通后,戴伟说:“方秘书,请市长接电话,秘书长找他有事。” 方洋一听,就将电话给了薛家良,薛家良听说是藏信找他,就接了电话。 “老藏,什么事?” 一阵推脱,藏信终于接过戴伟手中的电话,说道:“市长,戴局想请您去喝杯茶,说给您消消气,另外他们有些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他的人一天管不好,我一天不喝他的茶!别说是茶,他都少搭理我!” 薛家良说完,再次挂了电话。 藏信将电话递给戴伟,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走吧,送我回家吧。” 戴伟沮丧地说道:“您就别回去了,跟着我们忙活了一大晚上,喝杯茶再回吧,我调来时间不长,虽然不怎么在市里办公,但有什么事您都处处想着我,提醒我,这一点我感激不尽。” 藏信说:“那是我的职责,应该的,你客气了。” 戴伟说:“我来快半年了,您一根烟没抽过我的,今天晚上就给个机会吧。” 藏信说道:“好吧,那就讨扰了。” 正如戴伟自己说的那样,他调来没多长时间,为了工作,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市局办公,跟市政府其他领导接触得并不是很多,今天,薛家良和藏信为了配合他,才出来搞了这次暗访,明知道薛家良会生气甚至发怒,但他还是冒险请市长转了一圈,他也是在给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做铺垫,不管市委是什么态度,只要有薛家良的支持,他的工作也好做。 戴伟让高辉的车在前面带路,他们来到靠近东环路的一个偏僻的饭店。 这家饭店还没有打烊,从不远处望去,饭店门口仍然停着好几辆车。 藏信一看,没有下车,说道:“戴市,眼下正在进行干部整训,咱们来这里不好吧?” 戴伟说道:“我知道您的顾虑,咱们今天晚上不是有任务吗?既然这个地方是高辉选的,那就应该没问题,进去吧。” 他们来到饭店前的停车场,意外发现还有警车停在那里。 戴伟看着那辆有交警标识的警车,他更加坚定了进去看看的决心。 他见秘书长还在犹豫,就说:“下车吧,这同样是一次暗访。” 藏信只好下车,跟在他们的后面走进饭店。 饭店内部环境很好,是那种清新、淡雅的风格,整洁干净,绿色植物很多,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服务员的着装也是清爽的风格,蓝百花的旗袍,看着很清凉。 他们被服务员领进一个绿萝缠绕的雅间。 1350、土匪行径 这个雅间,不是传统上的那种独立的房间,却是格子间,不是全封闭的那样,根本就不隔音。 这时,就听隔壁传来嘈杂的闹酒的声音。 藏信不由得皱皱眉。 高辉一见领导皱眉,立刻走了出去,要求服务员换一个房间。 服务员这才将他们引进一个靠里侧另一个房间。 戴伟看了看还是不满意。 高辉看出了领导不满意,说道:“太晚了,别处应该早就打烊了。” 藏信说:“是的,市里的饭店、酒店,早就打烊了,就在这里吧。” 高辉说:“这里有一道特别拿手的饭菜,就是凉粉,我上次回来偶然在这里吃的,没想到太好吃了,就一直惦记着,想请领导们尝尝。” “凉粉不错,我夏天也喜欢吃凉粉。”藏信说道。 高辉说:“您吃的凉粉恐怕不是我说的这种,您吃的凉粉是不是大街上经常卖的那种?” 藏信说:“难道还有别的凉粉吗?” 高辉笑了,说道:“我说的凉粉是纯红薯粉做的,炸花椒油、辣椒油,各种的时令蔬菜丁,将这些蔬菜丁和红薯粉统统放在凉白开中,炸好的花椒油、辣椒油刺啦这么往盆里一倒,要多好吃有多好吃,败火、去暑,等会您就知道了。” 他说得大家都直舔嘴唇。 高辉叫过服务员,首先点了凉粉,服务员记下后问道:“还要别的吗?” 高辉说:“当然。”说着,他又点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他们坐下后,高辉给各位领导的杯里倒上水,这时,就听那边的雅间又是一阵起哄喝酒的声音,随后,一个声音响起:“服务员,上一份凉粉。” 刚才那名女服务员说:“对不起,就剩最后一份凉粉了,刚才已被客人点了。” 那个声音说道:“点了,谁他妈的点了也不行,就是给他端到桌子上,也要给我们端回来!” “就是,也不看看是谁在这儿呢,把那份凉粉端过来!” 不大一会,那名女服务员慌忙进来了,说道:“对不起先生,凉粉没有了。” 高辉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刚才说有。” “是的,我记得是有,可是……到后厨下单后,才知道没了,你们换个菜吧,我们这里的凉拌粉丝也不错。” 高辉说:“不行,就要凉粉。” 服务员刚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又有人喊道:“服务员!” 服务员冲外面答应了一声,然后跟他们说道:“对不起先生……你们先琢磨着,我先过去一趟。” 她说完,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这时,就听那边有人说道:“上一份鲍汁鱼翅。” 服务员声音不高,说道:“我们这里主打家常菜,没有鱼翅。” “没有?不行!去,跟你们老板说,到别的酒店去拿。” “太晚了,恐怕大酒店早已经关门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嫌弃我们吃的时间太长了是不是?” 服务员不敢搭腔。 这时,就听另一个声音说:“行了行了,你喝多了。” “你他妈的才喝多了呢,今天我好不容易请到我张哥,我张哥心疼我,不去市里那些大酒店,却挑了个小酒店吃,再他妈的拿不出几个像样的硬菜,不是打我脸吗?去,把老板叫来!” 这边藏信和戴伟听得清清楚楚。 服务员说:“老板今天一天都没来,他媳妇生孩子。” “生孩子也不行,你打电话,把他叫来,要什么没什么,饭店还打算干下去吗?快去!” “啊——”随着女服务员的惊叫,就是啤酒瓶爆裂的声音。 “你丫的敢砸老子的酒!” 女服务员赶忙辩解:“不是我砸的……” “你还敢犟嘴,知道这里坐着的是谁吗,交警支队一把手,我吴哥,他能来你们这个饭店,是给你们脸!” 女服务员低声说道:“对不起……” 这时,另一个声音说道:“没事了,你出去吧,我今天也是听说你们这里的凉粉不错,就特地来尝尝,快去把凉粉给我们端上来就没事了。” 从口气里不难听出,这个人就应该是被称作“交警支队一把手”的那个人。 “是。”女服务员战战兢兢的声音。 戴伟看了高辉一眼。 高辉会意,起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他就回来了,说道:“是吴晓刚,还有几个养大车的黄牛。” 戴伟说:“藏秘,对不起,咱们换个地方,你们先走。” 藏信起身走了出去。 高辉没动。 戴伟说:“你也走,这个时候你出现不合适。” 高辉就陪着藏信走了出去。 戴伟沉了一口气,走进那个雅间,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皱紧了眉头。 吴晓刚坐在正中间,身上的短袖警服敞开着,桌上摆着茅台酒、中华烟,一桌子的菜肴上下层地摞着。 戴伟进去的时候,正有一个光着膀子的人再给吴晓刚点烟。 里面的人一见进来一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胳膊上有刺青的人问道:“你谁?” 戴伟说:“我来看看,是谁把我们的那份凉粉要走了。” 另一个说:“要走又咋地,只要是我吴哥想吃的东西,别人就不能吃!” 另一个人站起来,走到戴伟面前说道:“你丫的咋了,来找茬儿的是吗?我奉陪,走,去院里,别把血溅到我吴哥身上。” 那个人说着就上来薅住戴伟的勃领,往出推他。 戴伟抓住这个人的手腕,一翻手,这个人的手就被倒背在身后,他一用力,那个人的腰就弯了下去,动弹不得。 屋里几个人一看有人敢来挑衅,纷纷站起来抄起酒瓶,就冲戴伟围了过来。 正在享受着别人伺候的吴晓刚感觉势头不妙,他定睛一看,立刻扔掉刚点着的香烟,“噌”地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戴……戴……戴局,怎么是您?” 已经做好打架准备的几个人,听吴晓刚这样说,扬起酒瓶的胳膊便僵在半空。 吴晓刚冲着他们瞪起眼睛,喝道:“放下,还不赶紧伺候着!” 几个人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家伙,忙给戴伟让座。 1351、一群废物 戴伟看着吴晓刚,一挥手,说道:“不必了,吴晓刚,以后再出来丢丑的时候,请你不要开公务车、更不要穿警服。” 戴伟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吴晓刚猛然惊醒,一边扣着扣子,一边追了出来:“戴局,戴局,对不起啊,弟兄们不知道那盆凉粉是您要的,我给您赔罪了,马上就给您端过去,您别走啊。” 戴伟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吴晓刚,请你扣好扣子再跟我说话。” 吴晓刚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扣错了位置,他急忙解开扣子,重新扣了一遍,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戴伟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一辆警务车停在门口,早有人给他拉开车门,他上了车。 吴晓刚追出来,大声喊道:“戴局,戴局,您听我解释……” 那辆车理也不理他,疾驰而去。 这时,刚才那几个人围了过来,说道:“这个人太牛逼了,连吴哥的面子都不给……”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吴晓刚一个嘴巴就扇在刚才说话人的脸上。 那个人完全没有料到吴晓刚会有这一手,他完全蒙了,半天才说:“吴……吴哥,爷,我错了吗?” 吴晓刚生气地指着这几个人说:“一群废物!”说完,扯开衣领的扣子,敞着胸钻进了自己的车里,司机连跑带颠跟在他的后面,开着车走了。 林金水家。正在熟睡中的他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他拿过手机,眯起眼睛一看,半天才接通了电话,没容他说话,就听对方急切地说道: “姐夫,那个姓戴的找我茬儿,他不是冲我来的,是冲你来的。” 林金水清醒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老婆,说道:“混蛋,谁是你姐夫!半夜三更的学鬼叫!”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拿过电话,赌气关了手机。 老婆睁开眼,问道:“谁呀?” “鬼,神经病!”说完后,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要说起他这个“姐夫”,的确当得有点怨。 玫瑰饭店的老板娘因为人长得漂亮,喜欢穿黑色衣服、黑色丝袜,人们背后就跟她叫“黑玫瑰”。 这个吴晓刚因为跟黑玫瑰是同乡,一次饭店拉货的车因为挂了假牌照被交警扣押,黑玫瑰托人找到吴晓刚将车要出来,在答谢吴晓刚的酒桌上,才知道他们的同乡,因为吴晓刚年纪小,他知道这个黑玫瑰跟市领导很熟,就主动认黑玫瑰为姐,没少沾黑玫瑰饭店的便宜,当然,他也没少为黑玫瑰办事。 林金水跟黑玫瑰早就认识,他早就对这个黑衣美人垂涎欲滴,但黑玫瑰还真不是他林金水的菜,跟林金水玩了好几年的暧昧,最终他也没把这个美人拿下,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得不到永远都是最好的,以至于林金水成为黑玫瑰饭店的常客,这里还有他们一个长期享用的单独房间。 吴晓刚和黑玫瑰攀上了姐弟后,他通过黑玫瑰,进而攀上了林金水,玫瑰饭店是林金水进行私人活动的场所,所以他才有了“姐夫”的称号。 此时,躺在床上的林金水还是有点不放心,要知道,这个“小舅子”从一名不在编的“辅警”,逐渐转成正式交警,最后当上了副支队长,每一步都没离开林金水的提携,当然,这个“小舅子”也没少孝敬他。 在人际关系方面,林金水比祝建生的交往范围广,而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祝建生在这方面就比他慎重多了。其实,最该成为“姐夫”的不是他林金水,而是祝建生,但祝建生却在玫瑰饭店没有独立的房间。 林金水只是一个背锅的姐夫。 想到这里,林金水拿过手机,开机后,给吴晓刚发了一条信息:明天再联系。 他怕吴晓刚再次打扰他,发完信息后,立刻关机。 第二天,薛家良照例提前来到单位,看见侯明的车已经在停车场,就知道他来了。 他想跟侯明汇报一下昨天晚上暗访的事,下了车,没去自己的办公室,就直接敲开侯明办公室的门。 侯明也刚到办公室,他端起杯正要喝水,看见薛家良进来了,高兴地说:“家良,我正要找你。” 薛家良说道:“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可以这么说,滨河那个项目终于尘埃落定了。” “噢?马天田的条件对方答应了?” “答应了,马天田本来就没有狮子大开口。” 薛家良说:“那不错,您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是啊,如果咱们这个水上公园建成,比省城的那个面积一点不小!” 薛家良很想问问关于马天田提的条件是怎么满足的,没等他问,侯明就说:“老马提的那两个条件也都运作得差不多了,想想咱们也没理由不满足他,这事交给西营区党委政府去办了,你说的对,咱们不具体操办这事。”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又说:“我没想到南宇集团做事如此低调,他们只跟咱们签约,不搞任何的仪式,反而我倒希望宣传一下,却被他们婉拒了。” “哦?这么神秘?”薛家良问道。 “是啊,正因为实力强大,反而做事不愿张扬。” 薛家良想起侯明不让他问南宇背后情况的话,就什么都没问。 侯明说:“抽时间我给你认识一下南宇方面的人。” 薛家良说:“好的。” “说说你有什么事?” 薛家良将昨天晚上暗访的事和他回到家藏信跟他汇报在饭店遇到高辉的事,跟侯明进行了详细地汇报。 侯明听后非常生气,说道:“这个吴晓刚居然这么嚣张,不管他背后有什么关系,必须拿掉,甚至清出公安队伍,彻底整顿这支队伍!” 薛家良说:“我听说老林跟他关系不错。” “这个老林我也是真服了他了,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 “老林在社会上有‘好交’‘讲义气’的名声,所以,交往的自然就多。” 侯明不屑地“哼”了一声。 1352、达到预期目的 薛家良从侯明办公室回来,副市长、市公安局长戴伟正在办公室等他。 戴伟将手里一份关于公安系统开展整训活动回头看的自查情况说明,是分别报给属地党委和上级主管部门的材料。 薛家良翻了翻,说道:“动作这么快?材料都整出来了?” 戴伟说:“那倒不是,这份材料其实心中早就有腹稿,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终于有了出台的契机。” 薛家良说:“我建议你亲自拿给侯书记看看,取得市委的支持。” 戴伟说:“我就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 薛家良说:“没有,本来有些事就是你们内部的事,是因为你顾忌到了其他领导,才整得这么复杂。” “多谢理解。” 薛家良说:“侯书记那儿我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你快去吧,一会就不方便了。” 戴伟一听,说道:“好,我先去。” 戴伟刚走,唐思远就进来了。 薛家良看见唐思远,立刻问道:“最近那个空气质量监测数据正常了吗?” 唐思远说:“正常了,这几天的排名中等偏上,一直很稳定。” 薛家良说:“那就行,整天弄个洒水车围着监测站喷洒,即便数据上去了也会被人耻笑,还平白无故浪费水资源,被网友恶搞,想想都丢人!” 唐思远说:“我最近比较关注网上这方面的信息,发现取消喷洒后,那个贴吧反应不错,特别是你当街拦截水车,教训那个蠢司机的帖子,网民都在给你点赞。” 这个帖子薛家良早就看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赶紧伸手制止他,说道:“老唐,作为咱们,对这件事,在外不许提一个字,过去就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咱们千万不要带头炒这事。” 其实薛家良知道,网上的舆论有时也需要引导,他将这个意思透露给了马晓波,马晓波有意引导,舆论才趋向正常化,不再那么一边倒,这件事后来也逐渐平息,很快,吧友们的兴趣就转到了别处。 这才是薛家良想要的结果,监测站申请搬迁,挪到空气质量相对好点的地方,实事求是不弄虚作假,排名中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就达到了搬迁的预期目的,可是偏偏赶上一些人做事愚蠢,弄巧成拙,成为网民的笑谈。 他深感干部们执行力的重要作用! 唐思远又将一份青州市环境整改报告递给他,说道:“这是环保局昨天下午送来了,您先看看。” 薛家良接过来说:“好吧,放这吧,我一会看。” 此时,在市中心的玫瑰饭店的一个豪华的雅间内,吴晓刚正在跟林金水哭诉昨晚的事。 林金水默默地听着,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吴晓刚的身上,而是在检讨这段时间跟祝建生重新走近后,有点冷落了薛家良,甚至对他有些阳奉阴违,是不是引起了薛家良对自己的注意,所以薛家良才和侯明联手要一点、一点地剪除他的党羽。 他有些后悔听祝建生的了,祝建生判断薛家良和侯明之间早晚会反目,并且,自从龚法成调走后,薛家良显得不那么炙手可热了,就连侯明对薛家良都不像从前那么看重了,他们早晚会分道扬镳,所以,他劝林金水不要跟他们任何一方靠近,唯有祝、林组合才是最靠谱的。 林金水虽然做到了市领导这一级,并不是因为他能力突出,而是当年攀上了王令这条线上的人,一点点进入了市级领导班子,王令被查办后,当年的市长和市委书记都受到了牵连,林金水由于没有太大的问题,侥幸留了下来,但这么多年都没被重用,这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能力平平且被边缘化的林金水,很快就跟祝建生走到了一起,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扯不清的关系,所以他不再像以往那样靠近薛家良了。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跟薛家良合作的这段时间,是他工作最风光的时候,他似乎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尤其是在拆违工作中,他发挥了最大的潜能,加之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也逐渐淡忘了他当年的历史,做工作上也都积极配合,致使这项工作完成得不错。 工作做得好,他就有了底气,过去的那个林金水仿佛又回来了,他又有了挺着胸脯走路的资本了。 在跟薛家良配合的这段时间里,他还是很佩服薛家良的,觉得这个人工作上有思路,为人坦诚,而且从不跟他玩什么弯弯绕,更没有在工作上给他挖坑,他本来他想投靠薛家良的,没想到龚法成却这么快就调走了,薛家良今后都不知道要靠谁,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令他没想到是,他刚疏远薛家良时间不长,他就反过来和侯明密谋,再次拿他的人开刀,看来,没有人是能靠住的,就像祝建生说的那样,只有两个利益相同的人,才能志同道合,相互依托。 此时,吴晓刚还不知道当晚薛家良暗访的事,林金水也不知道,他只是从某种现象中判断,昨晚的事,肯定薛家良参与了,因为戴伟最近跟薛家良接触比较频繁,而且,据吴晓刚说,昨天晚上就在戴伟上车的那一刻,借助车里的灯光,他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被另一个遮挡,这个人高辉,那个被遮挡的人看着像藏信。 自从开展交通秩序综合治理以来,林金水就感到吴晓刚悬,交警支队存在的问题,老百姓早就反应很强烈,为此,原公安局长调走后,林金水就曾敲打过吴晓刚,让他收敛一点,尤其是吴晓刚主持交警支队全面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工作乌烟瘴气、内部人心涣散,有作为的人纷纷调离,为此,林金水多次骂过吴晓刚,让他注意笼络人心、安抚人心,哪知,吴晓刚错误理解了林金水“笼络人心”的意思,开始在内部封官许愿、违规发放奖金等等。 1353、抛弃蠢人 令林金水没想到的是,吴晓刚这么愚蠢。这样的人,早晚会拖累了自己,为此,林金水下定决心,要和吴晓刚撇清关系,所以昨晚他在挂了吴晓刚的电话后,又给他追加了那样一条短信。 想到这里,林金水看着一脸丧气的吴晓刚,严肃地说道:“晓刚,咱俩究竟是一层什么样的关系,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我这个姐夫是怎么来的,你也清楚,以后,别在姐夫、姐夫的叫了。” 吴晓刚的脸立刻就白了,他从林金水这话中,似乎嗅到了被抛弃的味道,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姐……哎呀,您不让我叫姐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了。” “官称,林副市长,或者老林,都行。”林金水不动声色地说道。 “林……林……副、副市长,哎呀,这么这称呼这么别扭啊,显得咱们的关系一下子拉得好远。” 林金水索性把话说透:“晓刚,你必须明白,咱们的关系本来就不近,都是别人起哄你也跟着起哄叫姐夫的,究竟谁更适合当你姐夫,你心里比我清楚。这么多年,我林金水没拿过你任何好处,至于说烟酒这些东西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抽了你的喝了你的,反过来你也抽过我的喝过我的,是不是?所以,也请你注意今后说话的分寸,你看康来了吗?康来的问题谁都知道有多严重,但是他会做人,讲义气,所以大家都积极出力帮忙,他才保住了公职,万一有那么一天,也请你想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 听到这里,吴晓刚的脸彻底白了,随后冷汗就下来了。他哆哆嗦嗦地说:“您的意思是……戴伟要拿我……我开刀?” 林金水不想让他有这么大的压力,就说:“我没有任何意思,我想说的是,你是好兄弟,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绝不能眼睁睁坐视不管,这一点你放心。” 林金水再次说道:“万一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让吴晓刚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扑通一声跪在林金水的面前,给他磕头作揖,说道:“有您这话,晓刚感恩不尽,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等他磨磨唧唧说完后,一抬头,发现面前的沙发已经没人了,林金水已经走了,他一下子瘫在了地毯上…… 令吴晓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金水口中的“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下午,薛家良接到电话,临时召开书记会议,专门研究公安局的问题,组织部长郭万林和副市长、公安局长戴伟列席参加。 首先在会上,戴伟向市委提交了整顿内部干部作风的方案在会上顺利通过。 紧接着侯明请薛家良和戴伟分别介绍了昨天夜里暗访交通的情况。 等薛家良和戴伟介绍完毕后,侯明义愤填膺地说道:“难怪人家都说,我们青州的公路,每走一步都是罚没的黑心钱铺就的,看来还真不假啊!尤其令我震惊的是,有人居然敢在干部整训和交通综合治理整顿期间,仍然不收敛,大发不义之财!对这种人、这种事,我们必须做到零容忍!请武强书记配合公安局内部整顿工作,将他们吞下的老百姓的钱吐出来!” 纪委书记武强想了想说:“鉴于公安局是垂直领导,我建议请求省纪委帮助。” 侯明说:“有必要吗?难道一个小小的交警支队副队长咱们市纪委都没有能力调查吗?有必要请求上级纪委协助调查吗?” 武强看了看大家,说道:“这个,主要是为了减少调查阻力,我下来再跟您交流吧。” 侯明当然知道他嘴里的“办案阻力”意味着什么,就说道:“什么阻力也阻挡不住我们整顿干部队伍、查处违法乱纪的现象!全省上上下下都在开展这样的活动,这个时候,谁撞到枪口上,只能说他倒霉!” 武强不再说什么。 当侯明征求大家的意见时,祝建生首先发言,他说:“与治理公路三乱、纯洁交通队伍比较起来,对交通的治理和执法人员的整治,我看怎么做都不过分!哪怕我们的手段强硬一点,方法过激一点都不为过,我们治理得太迟了,以前都是无关痛痒,这次,我们必须下决心、下狠心查处一批,打击一批,甚至送进去一批!” 大家对他的发言都感到吃惊,尤其是最后一句话“送进去一批”,用词着实大胆! 散会后,侯明跟祝建生说:“祝书记,我看咱们市委也该组织组织这样的暗访,看看我们的干部私下都在干什么?” 祝建生说:“好的,我马上安排。” 此时,在西安的古城墙上,走来一对男女,男的白衣黑裤,女的淡青色连衣裙,男的身材修长、戴着一副眼镜,长相英俊,举止稳重,女的热情活泼,长发飘飘。 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省纪委网络信息办公室主任郑清和美丽的空姐薛双。 郑清借休假之际,去探望自己心仪的美丽姑娘,不巧的是,正赶上薛双没在国内,她在飞国际航班。薛双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很巧,她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 昨天晚上落地后,薛双就给郑清打电话,说明天一早就来宾馆找他,陪他游览西安古城。 郑清心疼她旅途劳顿,让她安心休息,如果不太累的话,明天中午可以过来一起吃午饭。 对于薛双来讲,无论将来跟郑清怎样发展,他都是舅舅最要好的朋友,这一点不可改变。所以,为了尽地主之谊,薛双上午十点多就来宾馆找他来了。 见面的时候,郑清明显发现了薛双的倦容,他有些心疼她,他深知空乘人员光鲜背后有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和心理压力,工作单调、枯燥不说,还有时刻小心翼翼,即使遇到刁难的乘客,她们也要笑脸相对,因为只要有乘客投诉,她们当月的奖金就有可能泡汤,很多时候,委屈的泪水只能往肚里咽。 1354、享受心爱姑娘的服务 薛双的确有些疲惫,长途飞行不说,正赶上生理期,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倦态自然就会表现在脸上。 但她无论如何也要做好招待郑清的工作,所以,她跟郑清说道:“郑大官人,接下来我将有两个半天陪你逛,你最想去哪儿?是兵马俑还是壶口瀑布?” 郑清说:“那些地方我都去过,再说,你刚回来,明天晚上还要飞,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转转吧,我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未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薛双知道他是顾忌自己的身体,就说:“没关系,我不累,习惯了。” 郑清笑着说:“你眼圈都黑了,严重的睡眠不足,为了不让你对我本次旅游有内疚心理,你就带我看看古城墙,陪我吃吃地方特色小吃,我就感激不尽、不虚此行了。” 薛双用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我没化妆,一化妆就看不见黑眼圈了。” 郑清看着她,的确有一种洗尽铅华、天生丽质的美丽,他不好盯着姑娘看,就说道:“黑眼圈是要靠足够的睡眠来缓解的,化妆品只能掩盖表象,不能根除。” 薛双说:“你说得没错,我们平时都是靠化妆品遮盖的,涂上厚厚的一层,久而久之,自己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哈哈。”郑清被她的率真逗笑了。 薛双又问道:“对了,你只想看古城墙,不想去看看大雁塔吗?那可是西安的标志?” 郑清看着她,虽然一脸倦怠,但还是掩饰不住她青春的热情,就说:“不去,这次就安排了这两项内容,去看古城墙,然后满足一下我这个吃货的味蕾。” 薛双知道他不忍心让自己辛苦,仍然试探道:“是不是以前去过?” 郑清看着她摇摇头。 薛双感到郑清有着跟舅舅薛家良一样深沉的特质,就说:“那就一块看看吧,反正也不远。” 郑清态度很坚决:“我是游人,请你主从客便。” 声音不高,却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这让薛双一下子想到前些日子茅岩来西安,也是因为心疼她,没让她陪着走更多的地方,只是去大雁塔。 这两个人一样的体贴她,心疼她,茅岩做得暖心,郑清做得坚决。 其实,薛双今天的确不宜太累,她正在生理期,郑清说她黑眼圈可能跟这也有关。 郑清当然不知她这个情况,他只是不想让她太辛苦,要知道,他占用她的每一分钟,都是她补充睡眠的时间,如果她休息时间保证不了,那就无法保持旺盛的精力在空中为乘客服务,所以,他不忍心走太远,更不忍心让她累着。 于是,他们按事先的约定来到了古城墙,薛双自动担任其导游的任务,要知道,她可是标准的导游,空乘人员在空中都有责任和义务为乘客讲解当地的旅游知识和风土人情,想世界各地的游人推介西安。 两个人登上城墙,郑清刚要极目远眺,就听薛双倒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欢迎郑先生来西安旅游,下面有我、薛双为您此次古城墙之游担任兼职导游,现在,您的双脚已经踏上了这座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墙,请您听从我的旨意,面向南方,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您脚下这座伟大不朽的建筑,感受一千多年来将士们浴血奋战、抵御外强保家卫国的伟大情怀,遐想一下当年激战的场面……” 郑清果然照着她说的去做,默默闭上眼睛。 薛双继续说:“这座伟大不朽的建筑,是明朝初年,在明太祖朱元璋的指导下,在隋、唐皇城的基础上不断加固建成的,完全围绕‘防御’战略体系筑建的,城墙的厚度大于高度,稳固如山,墙顶可以跑车和操练……” 薛双见郑清还在闭着眼,心想这个人可真听话,她忍住笑,说道:“现在,遐想完毕,你可以睁开眼睛,用你的火眼金睛开始浏览这座古城墙。” 郑清睁开眼睛,故意挤弄着双眼。 薛双见他动作滑稽,就问说:“你眼睛有毛病了吗?” 郑清说:“我眼睛除去近视没有其它毛病。” “那你为什么眨巴眼睛?” “我那不叫眨巴眼,是在尊照你的指示,在练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哈哈,没想到你还有幽默的一面?” 郑清说:“不然你以为?” 薛双故意抬眼看了看天空,说道:“我以为你跟我舅舅一样,整天板着一副难看的面孔,故作严肃状,好像谁都欠他十五吊钱似的,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给人一副威严之感。不管内心多么不同,但这副威严之感就成了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标配表情。” “哈哈哈。”郑清大笑,说道:“你这样形容你舅舅,他知道吗?” 薛双说:“他当然不知道了,哪敢跟他说,找骂啊!” 郑清说:“那你介不介意我告诉他?” 薛双赶紧说道:“那可不行,那我就大逆不道了。” “没干系,我给你做主,他不敢对你怎么样!我告诉你,我跟他交过手。” “交手?你指的是……打架吗?” “算是吧。” “啊?你打我舅舅了,为什么!”薛双急了。 郑清低下头,看了看脚底下青色的城墙砖,向前走着,他慢慢地抬起头,说道:“因为他……他说我……” “他说你什么了?” 郑清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维护薛家良在外甥女面前的形象,不能告诉她薛家良为了撮合他们对自己用的激将法,就说道:“算了,不说了,跟你说没用。” 薛双是个心地坦荡的姑娘,郑清说不说,她就不再问了,但是她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打得过我舅吗?” 郑清笑了,说道:“男人打架,从不管是否能打赢对方,只要肯亮剑。” “那你跟我舅舅亮剑了?” 郑清不好意思地说:“不亮不行,是他故意逼我的,我知道他当时希望我出手。” 薛双担心地问道:“那……胜负呢?” 1355、景美人更美 郑清“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好奇心还挺强啊!如果我们真的打起来,你会向着谁?” 薛双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说,当然是向着我舅了!俗话说得好,上阵亲兄弟,打架舅……舅甥兵!”说到这里,她还冲他挥舞了一下自己的两只小拳头。 “哈哈。” 郑清大笑,他扭头看了一眼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美丽姑娘,目光不忍从她那青春洋溢的脸上移开。 薛双握紧拳头说:“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郑清抓住她的两只拳头,随后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对,非常对。”他在心里说道:傻丫头,如果我要告诉你,你舅舅希望我们成为一家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但是他不会把薛家良的意思透漏给薛双的,他要凭自己的本事追求她,不给她额外的压力,薛家良说过,他们家的人都是宁折不弯的主儿,压力再大也不会屈服。 想到这里,他握着她的两只手,情不自禁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 薛双赶忙挣脱,随后脸就红了。 郑清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她挥着两只手,说道:“sorry, i mean no harm。” 薛双笑了,爽快地说:“朕不怪,请!”说着,向郑清伸手示意他往前走。 郑清这才转过身,倒背着手,在古城墙上开始漫步,观赏着四周的景色,不由得说道:“景美人美。” 薛双在他后侧两步远的地方观察着他,这个人虽然不善言谈,也不乏温情和幽默,他跟舅舅一样,有着坚定的意志,自律意识强,不会做出格的事,这样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多了一些中规中矩,少了一些浪漫,他们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虽然心是自由的,但永远不会将这份自由落实到行动上。 茅岩跟他们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也可能是从事的职业不一样,茅岩的思想永远是自由的,活跃的,不像郑清不善言谈,即便他言谈了,说话也是十分严谨,你从来不会在说话上挑出他什么毛病,因为他从来都不乱说。 茅岩也不乱说,但他涉猎的话题很广泛,天文地理,风土人情,而且幽默风趣。 也许这是他们职业的区别。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暗自将郑清和茅岩作比较,因为上次从跟舅舅的谈话中,她感觉舅舅很喜欢郑清,他们不但是好兄弟,也算是知己,就连脾气都一样。 就拿上次拒绝他后,他很长时间都没跟自己联系,说明他是一个很有尊严感的人,这种人,哪怕就是爱死自己,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虽然职业和性格不同,郑清和茅岩都是男人中比较优秀的人才,他们都能把握自己,控制自己,若论性格,茅岩温和,待人宽厚,是个很暖心的男人。郑清则和舅舅一样,虽然低调,却很具锋芒,是比较刚硬的男人。 如找恋爱对象,相信任何一个姑娘都会倾向于茅岩那样的人,只可惜他出生在一个那样高高在上的家庭,而且,他对舅妈还有过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有些缓慢。 郑清走了几步后,听不见薛双说话了,就回过身,就见她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忽然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问道:“007,怎么了?有心事?” 薛双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笑着说:“没怎么呀?倒是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郑清见薛双反而倒打一耙,不由得笑了,说道:“你真不愧是薛家良的外甥女?” “怎么了?” “因为薛家良就是这样,喜欢倒打一耙,理,永远都在他那一边。” 薛双说:“我可不是他,他是常有理,我是有点……累了。” 郑清听她这么一说,就把手伸给她,说道:“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是刚刚飞完国际航班回来,身体还没恢复就来陪我逛长安了,来,我拉着你。”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这次,薛双想都没想,就很自然地将手递给他。 由于生理期的关系,薛双的确感觉自己的双腿确有点酸软无力,但不论多累,也要履行完她的地主之谊。 当她的手再次被郑清的大手握住的时候,薛双才意识到不妥,她“噌”地将手抽出,说道:“没关系,我不累。” 郑清纳闷,他刚要回头发问,就见薛双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也意识到,男女一旦牵手就意味着不同凡响了。 他的脸也红了,赶忙扭过脸,掩饰着自己的窘态,看着城墙外面的景色,不由地说道:“长安自古帝王都啊!” 薛双这才想起自己导游的身份,她接着说道:“是的,西安实在是太古老了,没有哪个城市像她这样,有着太多的故事和传说,当年周幽王为博爱妃一笑,竟然登临西安东郊的骊山烽火台,荒唐地点燃烽火以戏诸侯,最终酿成亡国之祸,只留下一笑倾城,二笑倾国的典故。” 郑清点点头。 两个人都忘记了刚才的小尴尬。 薛双又说:“长安这座古城,给古今文人留下太多的创作空间,最为有名的诗句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郑清也吟诵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薛双说:“你朗诵得没错,长安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事不断,所有,还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的诗句。” 郑清感叹她的记忆力,转身看着她,笑着说:“李白斗酒,你我抖诗,是抖落有关长安的诗句,不过不能抖下去了,我是抖落不过你的,你才是真正的长安通。” 薛双说:“惭愧,舅舅早就说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恐怕再抖落下去我也就要见底儿了。” “哈哈。”郑清开心地笑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漫步在古城墙上,前面,正在为游人进行着一场精彩的表演,一队身着盔甲的古代将士,舞枪弄棒地操练着。 1356、舍不得删的照片 薛双说:“这是为了吸引游人的眼球,特地在城墙上表演,以增加游人的兴趣。来,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郑清便把手机递给她,然后自己靠在城墙的墙垛上,很潇洒地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墙垛上,望着她微笑。 拍完照片,郑清说:“我也给你拍张吧。” 薛双说:“我就不拍了,手机上有很多照片。” 郑清掏出手机,说道:“那就填补一下我手机的空白吧。” 他说着,快速举起手机,就在薛双用手去拢被风吹散的长发时,也不等薛双摆好姿势,画面就定格在她双眼眯向半空、手理头发、微笑着面向阳光的那一瞬间。 薛双一看急了,说道:“我看看,我看看。” 郑清就把手机递到她跟前,但就是不撒手,唯恐她抢过手机把照片删除了。 薛双一看,说道:“不行不行,我闭着眼不行,删掉删掉……” 不等她说完,郑清赶忙收回手机,放进口袋里。 薛双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不好。” 郑清说:“我看挺好,自然,比摆拍的好上一万倍。” 薛双说:“我的意思是你手机里有我的照片不好,免得被其他女孩子吃醋。” “哈哈。”郑清大笑,他很想说,如果我有其他女孩子,还跑这么远来西安干嘛呀?但又一想,不想给她压力,与其那样,不如就这样像朋友间散散步、聊聊天的好,即便将来有可能她花落别家,也总比当面拒绝要好。 想到这里,郑清说道:“我没有那么酸,不足以被人吃醋,你放心,等见到你亲舅舅,我让他看过后,保证当着他的面删掉。” 薛双不好再说什么,一味要求他删了照片,倒好像怎么着了。 虽然她不再要求删照片,但这件事似乎也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郑清看出来她的情绪不高,赶忙掏出手机,说道:“你要是生气的话,就亲自把照片删掉吧。” 薛双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郑清说:“给你三秒钟时间,如果舍不得删,我可就保存了……” 不容他话说完,薛双一下子夺过手机,找出刚才自己那张照片,她看了看,的确很好,无论光线还是神态都很好,自然、青春,她狠狠心,还是从他的手机中把照片删除了。 她把手机递给郑清,说道:“不好意思,我删了。” 郑清说:“没关系,只是那张照片的确可遇不可求,的确很好,你不该删除,应该存到你的手机里。” 薛双笑了,说道:“是啊,你的抓拍水平的确很高,也很有艺术性。” 郑清说:“哪有什么水平和艺术性,就是一瞬间拍下的,可惜,它只在我的手机里存在了一分钟都不到。” 薛双听后,有些得意,她刚才打开郑清手机的时候,看到自己,没舍得删,就悄悄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其实,她在操作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被郑清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他不能戳穿姑娘的小阴谋,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露出略带遗憾的表情。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郑清担心薛双累,就说:“不转了,咱们该补充能量了。” 薛双说:“我不累,转完吧。” 郑清说:“不转了,回头被你那个缠巴头的舅舅知道,他外甥女为了陪我都得不到休息,还不得跟我急?” “那好吧,我的确有点饿了,早上起得太晚,没吃饭。” 郑清一听,拍着手说道:“罪过,这是我是罪过。” 薛双笑着带头走向台阶。 两个人来到回坊街,对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薛双又恢复一个导游的角色,说道:“在这条街上,有几百个摊位,上百种的小吃,有传统的羊肉泡馍、各种民族风味的糕点,还有烧烤和面食,咱们先从这头走到那头,把整条街看上一遍后,你就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了。” 郑清看着她额头上的汗,说道:“走完一条街你不累?” 薛双疲惫地摇摇头。 郑清将粘在她额头上的一缕头发用手指拨开,说道:“你已经累了,咱们找一个干净一点的小店就行了,不需要逛完整条街,你真是一个敬业的导游。” 薛双感到郑清虽然表面给人的印象严肃、冷峻,他还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人,自己的确有点累,就说道:“那好,就到我熟悉的一个摊位去吧。” 当两个人坐在干干净净的小吃店的时候,一位带着回式小白帽的男人走过来。 他热情地跟薛双打招呼,两眼就盯着郑清看,就说道:“姑娘,有眼光,这么英俊体贴的男朋友真棒。” 郑清一听,暗笑着冲老板伸出大拇指,说道:“老板,冲你这话,你就一定会发大财!” 老板一听,乐得合不拢嘴。 薛双没有纠正老板的话,因为无论是不是男朋友,她觉得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吃店的老板澄清什么。 薛双向郑清推荐了这里的特色小吃,羊肉泡馍。 在等待老板上馍的时候,薛双起身去了洗手间。郑清无意发现她包里女孩子专用的卫生用品,他这才意识到,薛双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陪自己逛了两三个小时。 他内心感到温暖,他记得妹妹芳芳每次在这个时候,都是抱着肚子懒在床上,薛双却坚持陪自己走了半圈的古城墙,难怪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尽显倦容,看来,她的疲惫不光是旅途劳顿的结果。 想到这里,郑清有些感动,也有些心疼。 老板将两碗泡好的馍和其它的特色小吃放到桌子上。 郑清俯下身,用鼻子闻闻了,一股清爽的肉香飘出。 他没有立刻享用,而是在等薛双。 这时,薛双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有电话进来。 郑清发现,屏幕上显示了一个“茅”字。无疑,是茅岩打来的。 铃声响了几声后,就挂了。 薛双回来了,她见他们点的餐点已经全部上齐了,就问道:“你怎么不吃?” 郑清说:“等你。” 1357、不速之电 薛双说:“快吃吧,我是饿了。” 她说着,就拿起小勺,先喝了口汤,说道:“不错,我最爱吃他家的这个泡馍,不腻,汤清肉白香菜绿。”说完,她又连着喝了几口。 郑清尝了尝说道:“的确不错,比上次我们来随便在街上吃的强多了,看来,干什么都是有卧底的好。” 听他这么说,薛双差点没笑喷出来,她赶忙用纸巾擦着嘴,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郑长官,你别动不动就三句话不离本行好不好?” 郑清笑了,说道:“哪有啊,这句话适应各个行业。” 薛双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说:“你当过卧底吗?” 郑清看了看周围,除去里面有两桌客人用餐外,他们旁边的餐桌没有客人,他就小声说:“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纪委干部,不需要卧底,办案从来都是以威严的正面形象出现,不需要做卧底,但我们的工作离不开卧底。” “怎么讲?”薛双抬眼看着他问道。 郑清仍然小声说道:“因为我们的工作离不开举报人,从某种通俗意义上讲,这些案件的接班人都应该算是卧底。” “呵呵,是这样啊,对了,你们这个工作有危险吗?”薛双也小声问道。 “当然有啊!” “讲讲。” 郑清想了想说:“有一次我们去一个地方去带一名干部,他是当地的一个副县长,为当地老百姓干了不少实事,老百姓的口碑非常好,但是他有很明显的违纪行为,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参加一个乡里的道路剪彩仪式,我们就在旁边蹲守,一直等到剪彩仪式结束,就在他快要上车走的时候,我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亮出证件后两个人站在他一左一右拥着他就走。哪知,他突然大叫:绑架的,他们是绑架的!这些人我不认识,乡亲们,快拦住他们!不明真相的群众立刻就围了上来,这个人跳着脚大声嚷嚷着,根本不容我们做解释,老百姓上来就要抢人,没办法,我掏出证件,护在这名副县长的前面,跟他们说我们是哪儿哪儿的,来干什么,老百姓说,你就是中央派下来的也不行,不许带县长走,他是好人。这时,我走到一名乡干部前面,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大声跟他说,管好你的人,他们妨碍公务,到时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名乡干部的脸当时就白了,他出面制止住了情绪激动的老百姓。” 说到这里,郑清松了一口气。 薛双听傻了,看着他,忘记了吃饭,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跟逃跑一样逃了出来,情绪激动的老百姓捡起路边的石块就朝我们的车砸,车玻璃都被砸裂了,后来,为这事我受到了领导的批评,还写了书面检查。” “为什么?”薛双不解。 郑清说:“组织不力,对有可能发生的事件估计不足。” “可是,他不是贪官吗?”薛双嚷道。 郑清赶忙冲她“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在老百姓的眼里,只有好官和坏官,只要给他们办实事,解决他们眼前实际困难的干部都是好官,至于他是否有违纪行为,是否触碰了国家法律,他们就不关心了。所以有时这类案子办多了,我内心都有扭曲的时候……” 郑清不往下说了,他很奇怪自己居然跟薛双说了这些。 薛双说:“我以为你们抓贪官的时候威风八面,尤其是那些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见了你们,还不得尿裤子?” 郑清说:“的确有尿裤子的,也有浑身哆嗦不止、迈不开步子的,还有一听我们是纪委的马上跪下磕头痛哭流涕的,更有极端的就是第一反应就是想跳楼自杀的……什么情况都有。” “还有这样的?遇到这样的人你们怎么办?”薛双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郑清说:“遇到尿裤子的就让他湿着呗,总不能我们脱下自己的裤子给他穿吧,再说他穿了我们就没得穿了,一般对待这样的人就是到了调查地点,都会给他买条新裤子换上,不然他骚气熏天的我们也没法问案。那些吓得迈不动步的人就更好办了,左右两个人一架胳膊就把他架走了。最不好办的就是那些无法预测的突发情况,就是我刚才给你讲的那种被不明真相群众围攻的情况。” “那些想跳楼自杀的怎么办?”薛双好奇地问道。 郑清说;“你是不是觉得,遇到这样的情况很可怕是不是?” “对呀,难道不是这样吗?” 郑清说:“我们对付这样的人早就有非常成熟的、行之有效的方案,也是我们预防最严密的事,通常,我们都会带着便衣下去,这些便衣都是武功高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被调查人的生命安全,既不许他自杀,更不许他被杀,有时,哪怕牺牲我们自己,都不能当事人意外死亡,其它地方就有纪委干部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当事人的事件发生……” 薛双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你们那么威严的职业,也这么危险?” 郑清说:“是啊,很危险,有时不光是生命上的危险,更可怕的是政治危险。” 薛双点点头,她似乎理解了舅舅和郑清他们不苟言笑背后的谨慎。 郑清看着她说:“说到危险,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危险,就拿你们来说……”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不说了。 薛双正在低头吃,听到他说了半截话,就抬头问道:“我们怎么了?” 郑清摇摇头,说道:“不说了,吃饭。” 薛双笑了,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天天在天上飞……” 郑清连忙用手比划道:“暂停、暂停。” 薛双“咯咯”笑了,小声说道:“没想到你还很宿命?” 郑清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刚才去洗手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薛双立刻拿过手机,说道:“可能是同事想约我去看电影,今为今天有我最想看的一部片子……” 1358、婉拒茅岩的好意 薛双说着就打开了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立刻有些神情不自然,就抬眼看向郑清。 郑清若无其事地低头吃着美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薛双看着他,说道:“是茅岩。” 郑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享用美味。 薛双想了想,便回拨了茅岩的电话。 就听茅岩在里面说道:“小双,刚才是不是有事?” “是的,没听到电话。” “没关系,知道你飞回来我就放心了。” 薛双看着郑清,跟茅岩说道:“那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天天在天上飞,谁放心?” 薛双笑了,她露出两排漂亮的牙齿,说道:“那有什么?飞机都是安全的,为了每次飞行,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每天要检查多少个环节吗?” 茅岩笑了,说道:“论这些专业知识我肯定不如你,我给你打电话,正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集团正好有个招聘指标,条件是外语必须好,你要不要来试试?” 薛双说:“我哪行啊,你们是大央企,有着许多民营企业甚至是小央企都没有的特权,我一没技术二没人脉,呵呵,不敢想,不敢想。” 茅岩说:“谁说你没有人脉,我就是你的人脉。” “呵呵,我还是不敢想。” 茅岩显然不想给她压力,就又说道:“没关系,你不用这么快就否定,好好想想,然后再把想法告诉我,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服从,你看怎么样?” “好的。” 茅岩又说:“你现在做什么?” 薛双迟疑了一下,她看着郑清说道:“正在享受西北民间的美食。” “哦?你天天都吃不够啊?” “吃不够,再说也没天天吃。” “不错,不错,说起来惭愧啊,我无数次去西北出差,还真没有认认真真品尝过西北美食呢,总是在基地的食堂就餐,而且他们大多照顾我这个南方人的口味,西北美食就这样一次次地跟我擦肩而过。我还想跟你说的是,过几天我去西北出差,时间比较宽裕,他可能会提前到西安,准备拿出一两天的时间,也去品尝一下西北美食,到时候还请你赏光,帮我多介绍几家特色美食。” 薛双说:“欢迎欢迎,可是最近两周我都有航班,如果赶上我不飞,一定陪你去吃美食。” “那……你什么时候没有航班?” “这个说不好,你来吧,万一我不在,我就让在家的同事陪你。” “呵呵,好吧,到时联系。” “一言为定,拜拜。” 薛双说完就挂了电话。 趁薛双打电话的空儿,郑清早就离开餐位去把餐费结了。等薛双打完电话想去拦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座位。 薛双不好意思地说:“理当我请,好歹我也是地主。” 郑清说:“哪有女士买单的道理?” 郑清不是一个有情趣、追赶时尚的人,也许这是他的职业习惯造成的,但他做人正派、严谨,待人真诚,谦谦有理,而且恰到好处。原本听说他假期来西安找自己,薛双还真是紧张了,加上舅舅之前跟她说的话,她反倒不知该怎么接待这个在空中偶遇的人。但一圈下来,郑清并没有涉及两个人关系的话题,而且表现得很轻松,好像他就是因为这里有个熟人而来到这里打发自己几天的假期。 这就让薛双渐渐放松了,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 郑清坐下来继续吃着,他知道薛双在暗中观察自己,尽管浑身不自在,但也要装作若无其事,一个大小伙子,哪能被姑娘看得心慌? 他吃了几口,这才他抬起头,看着拿着小勺若有所思地搅拌着羊汤的薛双,关心地问道:“怎么,不合你胃口?” 薛双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就赶忙说道:“没有啊,有点烫。” 郑清看到她躲闪的目光,知道她有心事,就平静地说道:“没关系,慢慢吃。对了,吃完饭你就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你怎么办?”薛双问道。 郑清说:“我可以回宾馆,也可以继续溜达溜达,明天上午我就回去了。” “明天上午,你不是请了好几天的假吗?” “是啊,我还可以去别处走走,再说,你明天下午又飞了。” 薛双说:“是的,眼下正是暑期,飞行任务比较多。” “嗯,安心飞吧,别太累。” 薛双说:“那我今天下午再陪你去大雁塔或者其它近处转转吧。” 郑清一摆手,很武断地说道:“不用,你听我的,你今天太辛苦,必须休息。”说到这里,郑清的目光就看了一眼她的包。 薛双想了想说:“也行,那样的话,我明天再过来陪你去转,明天上午我们有个航班情况汇总会议,时间不会太长,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结束后我再去宾馆找你,陪你转。” 郑清又是一挥手,说:“你不要管我,我看到你就心安了,你明天安排你的事,开好会,休息后,做好飞行前的一切准备。明天,我自己安排,你不要管我。” 薛双急了,说道:“那还行?哪能让你自己逛?” 郑清笑着说:“我自己逛怎么了?很好啊,你身体不适,必须休息。” 薛双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适?” 郑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薛双的脸忽然微微一红,但很快恢复了本来的活泼,说道:“那还行,回头让我那缠巴头舅舅知道,我把他好朋友丢下自己回宿舍睡大觉,还不骂死我!” 郑清说:“我保证不让他骂你,我就说全程你一直陪着我。” 薛双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吃完饭也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 “对呀?你不喜欢看吗?” 郑清笑了,他看着薛双青春的脸庞,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不怕你笑话,我十年前从报社调到这个单位后,就不记得看过一场电影,连电影院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1359、老江湖 “哈哈,真的?”薛双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问道。 郑清说:“你不信问你舅,在我印象中,德子我们三人到一起谈论的话题好像从来没有涉及过电影。” 薛双笑着说:“我不问,我相信。既然如此,就填补一下你十年的空白。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电影,正好有我爱看的一部片子,这样,我既尽了地主之谊陪了你,也省得你担心我走路累着而心里内疚,一举两得,怎么样?” 郑清笑了,看着她青春飞扬的脸庞和表情,说道:“好吧,成交!” 说着,郑清伸出手掌,准备跟她击打。 薛双也抬起手掌,说道:“一言为定!” 两个人的手掌就击打在一起。 如果郑清没记错的话,她刚才好像跟茅岩也是这么说的,郑清不由地问道:“你很喜欢说这句话吗?” “哪句?” “一言为定。” 薛双说:“对呀,我这个人很讲究诚信,我现在发现社会上的人好多都不讲诚信,太复杂。” “哦,你这口气,好像是老江湖。” “哈哈。”薛双开心地笑着,她低头吃了几口说道:“我不是老江湖,但的确上当受骗过。有一次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本来聚会的时候有个同学说得好好的,明天他在哪儿哪儿请客,在饭桌上说得信誓旦旦,什么谁也不许迟到、不许缺席等等一大堆的话,甚至还安排了有车的同学互相接送,我这个人自带着山里人的傻实在,信以为真,等我把明天所有的事推了后,认认真真等着同学来接我。眼看着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了,还是没等到接我的同学,我就给这个同学打了个电话,结果,我同学说,他说的话你还当真呀,我们都被他忽悠过无数次了。我一听,就很生气,人,怎么能这样?太不尊重别人了,气就不打一处来,马上就拨了这个同学的电话。” 郑清听到这里,问道:“结果如何?” 薛双说:“果然被我那个同学说中了,他说已经出差去外地了,等回来马上请大家。自此,我就把他拉黑了,删了他的电话号码。后来,又遇到两次这样的情况,我再也不相信他们的话了,谁再说请客,不到上桌,我都不当回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事吧,你不认真不好,认真了也不好,特别扫兴。” 尽管薛双已经参加工作两三年了,郑清还是觉得她有着学生时期朴实、单纯的一面,听完她的话后他“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你还真是没有经验,有一句至理名言怎么说来着,酒桌上说的话不算数,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听倒是听说过,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认真不合适,认真了也不合适,再说,当时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的,安排得你们井井有条,跟真的一样,谁都会认真对待,提前安排好自己的事。” “哈哈。” 看着她天真和委屈的表情,郑清再次大笑,他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碰到过,我刚到报社的那一年,经常采访一些成功人士,有时还参加他们组织的一些饭局。有一次也是一个老板请客,我和另一个同事一块出席的,在酒桌上,另一个老板就提出第二天他请客,地点、时间,甚至雅间的位置都原封不动,当场敲定,谁都不能不来。我们也是刚出校门,没有经验,跟你一样,信以为真。第二天中午下班后,我和同事急急忙忙就打车过来了,当服务员问我们有没有预定时,我不假思索就说出昨天中午那个包间,结果服务员说,那个餐厅早就有客人,并且已经吃上了,我们就以为是自己迟到了,赶紧跑上楼,冲进餐厅,一看,里面的人我们一个都不认识。退出来后,我给我认识的那个老板打了电话,当他得知我们已经赶到饭店时,他哈哈大笑,笑得都岔气了,半晌还说:小郑啊,你太天真了,酒桌上说得话你也信?打那以后,我跟你一样,就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相信酒桌上这类不靠谱的话了,也就再也没闹过这样的乌龙了。” 薛双说:“对呀,我的工作就是飞机和乘客,有时回到同学群中,他们忽然变得那么复杂,还真有些不适应。” 郑清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经风雨怎能见世面?” 薛双笑了,低头快速吃完碗里的东西,擦擦最后,跟老板告别,他们便打车去了电影院。 今天,这里放映薛双最想看的一部电影,星际大战。 他们买了票便走进电影院。 郑清顺便买了两瓶水。 虽然这部电影是薛双最想看的,可是当放映到一半的时候,薛双的脑袋就开始朝前、朝左、朝右不停地磕头。 郑清笑了,就在她的脑袋往他这边再次倒过来的时候,他及时地、悄悄地将肩膀靠了过去。 薛双的脑袋便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再前后左右晃动了,她睡着了,还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郑清笑了,心想,还是年轻,心地干净,没有杂事,这么快就睡了。 他轻轻挪动一下肩膀,力求让她靠得更牢固。 一直到电影结束,郑清仍然保持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动,唯恐惊醒了薛双,她太累了。 空姐这个职业虽然表面看着光鲜,但背后付出的努力和心酸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为了应对越来越激烈的竞争,每个人都必须不断地努力提升自己,长期待在封闭的狭小的空间里,对她们的皮肤和精神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再遇上刁难和不理解的乘客,她们只能把委屈和泪水咽进肚子,随时随地都要微笑示人,如果没有良好的心里素质,她们可能做不到最后。 他曾经问过她,受了委屈和责备怎么消化,她说,一会就过去了,反正乘客们都是第一次见面,不存在新仇旧恨,另外她是山村出来的孩子,皮实,对任何人任何事没那么矫情。 也许,正是她的“皮实”和豁达才吸引了他,当然,还有她动人的容貌和积极努力的生活态度。 1360、匆匆而别 这时,郑清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赶忙掏出来,一看是单位严副书记,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地接通了电话。 “严书记您好。” “小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是跟您请假出来旅游了吗?” “我知道你请假了,我再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严书记的口气很急,声音也很大。 郑清唯恐惊醒薛双,就努力将脑袋歪向另一侧,同时,将手机的音量调小。 “我在西安。” “西安,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去了?” “旅游,看看兵马俑、壶口瀑布什么的。” “我不管你看什么,也不管你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你明天一早必须来我办公室报道,有任务。” 郑清一听,痛苦地说道:“领导,我都半辈子不……休假了……” “少废话,你是谢书记点的将,等执行完任务我加倍批给你假。” 郑清一听,立刻严肃地说道:“好的,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郑清才发现薛双已经醒了,她正揉着眼四处打量。 “醒了?”他问。 “电影散了多大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没多大会,你太累了,没人忍心叫醒睡美人。” 薛双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说道:“你要回家吗?” “是的,临时任务。” “怎么回?” “我还不知道。” 薛双说:“我打个电话,看看今晚有没有航班。” 薛双说着,就打了一个电话,让对方帮忙查询飞北京最近的航班有没有票。 对方说最近的航班有两个,晚上八点和十一点的航班有票,八点的那个正好有位客人改签,所以有票。 薛双捂着电话问郑清:“八点和十一点有票,你要哪个?” 郑清冲他比划了一下“八”,薛双立刻说道:“我要八点的航班,身份证号是……” 定完机票后,薛双说:“你是不是还要回宾馆?” 郑清说:“是的,马上走。” 两个人快步走出影院。 他们坐着出租车,来到宾馆,郑清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薛双去了薛双去洗手间。 郑清看了看表,时间来得及,就给薛双倒了一杯热水,等薛双出来后,他说道:“喝点热水吧。我一会从前台叫两辆车,你就不要送我了,赶紧回去休息。” 薛双说:“不用,我跟你打一辆车,送你到机场后我再回来。” 郑清坚决地说道:“不用,你太累了,在身体不适的情况还陪我这么长时间,已经很感激了。” 薛双又是一怔,这次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适?” 郑清笑而不答。 薛双问道:“你们纪委工作的人都这么明察秋毫吗?” 郑清笑了,说道:“用心的时候,会是这样。”说完,看着她。 薛双躲避着他的目光,看着行李柜上的旅行包,问道:“你就这些东西吗?” 郑清说:“这都带多了,原想好好看看西安,好好看看007。” 薛双脸红了,低下头,说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郑清说:“小双,我的心思想必你已经知晓,我不给你任何压力,你也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如果我们有缘能走到一起的话,于我来说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如果我们无缘走到一起,我们彼此还是好朋友,我来西安还能有个朋友可以投靠,我说的这些都是真心的。” 薛双的头更低了,她手里绞着裙子上的飘带,说道:“我的意思上次你去我家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你讲清楚了吗……” 郑清心说,你是讲清楚了,可是我没死心啊,但他嘴上不能这样说,就沉了一下说道:“小双,你是个好姑娘,做事不拖泥带水,虽然你已经表明了你的意思,但这次仍然舍命陪我,我知道你是出于礼貌和你舅舅的关系,但我仍然想给自己一次机会,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你舅舅常说一句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一天不嫁人,我就有一天的希望,我想让这个过程长些,更长些,哪怕最终你选择的不是我,我也不后悔,最起码我爱过,追求过。” 薛双低着头,双手仍然绞着裙带,说道:“别把话说那么明白……” 郑清笑了,说道:“好,不说了,现在,我们下楼。” “好,马上移步楼下。”薛双一下子站起身,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郑清感觉刚才的话还是让她有了思想负担,这不是他的本意,这个姑娘在身体不适的情况还陪自己,这一点让他很感动。 他见薛双恢复了情绪,就故意学着薛家良的口气,摆出长辈者的姿态,说道:“双,来,让我替你舅舅抱抱你。” 薛双一见他这个神态,不由地大笑,说道:“你拉倒吧,就我那个舅舅,打我记事起,他就没抱过我,倒是见过他抱过弟弟。所以,这个环节就免了。” 郑清也笑了,说道:“免了?” “免了,下楼!” 薛双果断干脆地说道,转身要帮郑清拎旅行包。 郑清一看,急忙夺过来,说道:“怎么舍得让你拎?” 薛双说:“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 郑清说:“那也不行,这不是女孩子干的活儿,你不是成心羞臊我吗。” “哈哈,我有那么阴险吗?” “以防万一。” 薛双再次大笑。 两个人嘻嘻哈哈下了楼。 到了前台,郑清办完退房手续,拎着行李走出来。 他首先给薛双叫了一辆车,让薛双上车。 薛双说:“哪有客人没走我倒先走的?” 郑清说:“早点回去休息,这样我心才安。”他说着,就跟司机说道:“师傅,可以走了。” 他看着出租车载着薛双驶出宾馆后,才向后招呼了另一辆车,宾馆服务生早就帮他的行礼放进后备箱。 郑清上了车,系上安全带,便直奔机场而去。 一路上,看着街边的景色,他有些恍惚,他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了?还没来得及跟薛双好好处处,就匆匆往回赶了。 但是他不遗憾,最起码,他还看到了薛双,茅岩如果来,有可能都看不见薛双。 1361、发昏当不了死 郑清很奇怪在庆幸的同时,也有点小得意,还有点小幸灾乐祸,从薛双的排班日常来看,茅岩下周来,极有可能见不到薛双,茅岩不像自己,可以休假等她,茅岩出差,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论家庭条件,他比不上茅岩,论个人条件,他比茅岩不差,在为人处世方面,可能他不如茅岩那么温厚,没办法,这不只是性格原因,很大程度上是职业原因。 茅岩的家他比不上,他的家庭,茅岩也比不上,同样是平民出身的他,更了解这个阶层家庭出来的孩子的所思所想,某种程度上,更容易契合。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尽管薛双是出于友谊接待了自己,但看得出,她不讨厌自己,也不排斥自己,这个,他能感觉得到。 到了机场,办完所有的登机手续后,按照规定,郑清进入候机区,此时,太阳西沉,他望着巨大玻璃幕外面西北天空的夕阳,心里有种感动,感动他喜爱的姑娘陪了他这么长时间,而且,在电影院,还那么放心地把她的脑袋交给他的肩膀。 想到这一幕,郑清欣慰地笑了,虽然薛双在他面前始终都是热情而有分寸,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厌烦他,这就说明他郑清有希望。 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亮,满天都是梦幻般的玫红色的云,郑清的内心就有了一种冲动,他掏出手机,打下一行字,发送给了薛双,然后关机。 此刻,在空乘人员宿舍内,薛双接到了郑清发来的短信:城外春风吹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柳道离别。 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 郑清之所以把这首诗发给她,也是在向她表达难以离舍的感情。 姑娘凝视着窗外的天空,她的心不再平静…… 继薛家良暗访后的第三天,青州市市公安局党组向全市公安系统发出一则通告:青州市交警支队政委、副队长吴晓刚,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经市纪委、监察局研究并报市委、市政府批准,给予撤销吴晓刚交警支队政委、副支队长职务的处分。 通告后面还公布了举报电话。 从这则通报中看,吴晓刚似乎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撤销了职务,其实不然,调查组接到来自内部职工和社会方面大量的举报信,侯明似乎下决心要拿吴晓刚开刀,继续指示深入调查。又过了两天,市纪委宣布对吴晓刚双规决定。 支队长高辉提前结束省委党校的学习,回队主持工作。 随着案子的深入调查,这个看似平常的不大的案子,有可能某些市级领涉嫌其中。青州市纪委上报到省纪委后,成立了由省纪委牵头的联合调查组。 郑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结束休假,依依惜别薛双,返回省城的。 据说,这个案子不单是市纪委主动要求上级纪委派人主持调查,吴晓刚在被双规一个星期后也主动提出要上级纪委来人,他说有些情况只配跟上级纪委反映。 当时双规吴晓刚的理由是违反工作和组织纪律,先后三次出入境去赌博,在主持交警支队期间,封官许愿、违规发放奖金,并越权执法,在交通综合整治期间,将一名违章司机铐在太阳地上达两个小时,致使这名司机严重脱水最后休克,好在抢救及时,没有造成重大事故。 最初,狡猾的吴晓刚按照林金水的“万一真有那么一天”的暗示去做的,开始,他只交代一些违纪违规的问题,对一些有可能触犯法律的问题一概不予交代。 就这样跟调查组的人周旋了一周后,他有点扛不住了,不停地问调查人员今天几号,他进来几天了等等。 当武强将这个消息单独反馈给侯明的时候,侯明立刻意识到他是在等什么人。 侯明问道:“有人打听吴晓刚案子的吗?” 武强摇摇头,说道:“谁都不傻,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往上靠?躲还来不及呢。” 侯明点点头。 又是一周过去了,吴晓刚还心存侥幸心理,他相信有些人不会让他就这样烂在里边的,因为他一旦扛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有的和没有的,他都会一顿乱讲,一顿乱咬。虽然他快支撑不住了,但是他仍然不肯往深了交代问题。 这天,武强走进问询室,注视了吴晓刚,掏出烟,递给他一支,说道:“吴晓刚,抽我一支次烟吧。” 吴晓刚接了过来,看了看牌子,很张狂地说道:“这烟的确不怎么样,我早年还是一个无名小卒的时候,都不抽这样的烟。” 武强嘲讽道:“是啊,你们只要往马路上一站,别说好烟,想要什么说不定就会有人给什么。” 吴晓刚说:“让你说对了。我说武书记,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还让我交代什么?我总不能胡说八道吧?该怎么往下进行就怎么往下进行吧,长痛不如短痛。” 武强说:“吴晓刚,我不知道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叫发昏当不了死,现在全省都在搞干部整训活动,岳书记公开就讲,发现一批,处理一批,法办一批,有些错误犯了就要承认,就要担责,争取宽大处理,这才是男人!你这样耗着,所有的事都自己扛着,对自己是十分不利的,我劝你还是为自己想想,我今天来是跟你见最后一面,如果你继续三缄其口的话,我只能把你的案子上交了。” “为什么?”吴晓刚瞪圆了眼睛。 武强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有为什么,因为我的能力有限,做不通你的工作。所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希望你能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吴晓刚低下了头,他手里摆弄着这支他当小交警时都不屑于抽的烟,在心里琢磨着武强话的意思,他的意思很明确,请求上级派调查组协助指导调查,说白了,就是上级将接手他的案子,这就说明纪委的目的很明确。 1362、异地调查 吴晓刚下意识地将烟放进嘴里,他想抽这支烟,可是当他抬头想跟武强要火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没他人了,连第二个人都没有,他只好将这支无法点燃的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半夜,吴晓刚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叫醒,他预感到自己要被转移到异地。 那一刻,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了。 他冲着左右“搀扶”自己往出走的两个陌生人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这两个陌生人没搭腔,靠近门口停着一辆普通的商务车。 吴晓刚被拥着上车后,坐在了后排,那两个人立刻分坐在他左右。 坐定后,吴晓刚才抬头往前边看了看,就见第一排坐着两个人,他没见过,副驾驶座位上也坐着一个陌生人,估计,这些人就是武强口里的“上边”的人吧。 这辆商务车在前面一辆看不清拍照的黑色桑塔纳的带领下,离开了这个他待了十多天的地方。 他们驶出了青州,上了高速路,车子一直向南又向西驶去。 吴晓刚知道这是要把他转移到异地,就问道:“你们带我去哪儿?我这个人可是有严重水土不服的毛病,到了外地就犯病,是很严重的肠胃病,弄不好会死人的,所以我很少出差……” 说到这里,他自己就不往下说了,因为前几天自己还跟调查组的人交代过他曾经去过澳门和香港。 没人理他,周围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他自己就知趣地闭上了嘴,他深知言多语失的道理。 他没有再说话,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索性闭上眼睛养神,其实内心如翻江倒海。他不知自己被双规有多少天了,在那个封闭的空间里,尽管不愁吃不愁喝,但行动自由受限,而且昼夜不分,白炽灯亮如白昼,也就没了时间和昼夜的概念,他感觉自己的头发掉得稀里哗啦的。 昨天武强走后,他心里也在琢磨,这么多天以来,虽然从调查组的人的口中,没有涉及到任何人,但他心里明白,他们希望挖出跟他有关系的人,尤其是账上一笔资金的去向问题。会计只知道是他支走了这笔钱,但却不知道他当做何用,当问起这笔钱的时候,他自己说去澳门赌输了,其实,他心里最清楚这笔钱去了哪里。 但是他不能说出来,因为所牵扯到的人,不说在青州一手遮天,也是谁也惹不起的人。 他之所以自己死扛着,的确如侯明和武强分析的那样,是在等某些人,他希望这些人能兑现若言,出手相救。 哪知,他没有发现任何有人在给他斡旋这事的蛛丝马迹,因为从始至终对他的问询就没有松过,到现在反而自己到被押到异地调查,他深知异地调查的含义,那就是调查组铁了心要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如果他主动交代一些人和事,有可能还会被当做立功表现而进行宽大处理,如果他死扛着,结果就是和他要保护的人同归于尽。 此时此刻,他感到了莫名的寒冷,嘴唇不住地打哆嗦,浑身颤抖:“我……冷……冷,能不能关掉冷……风,开……开会儿暖……暖风?” 前面的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从旁边拿出一件外套,给他扔了过来,当然,冷风没有关闭,试想,一个密闭的狭小的空间里,坐着五六个,眼下又正是酷暑,关了冷气车内恐怕就变成蒸笼了。 吴晓刚将这件外套披在身前,他还是冷,身体止不住地战栗,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声喊道:“你们能不能人性化一些!我都快冻死了,就不能关了空调吗!” 车里的人面面相觑。 这时,给他外套的那个人说道:“吴晓刚,请你睁眼看看,目前车内的温度是25度,这个温度不足以让你寒冷,你是心寒啦——” 那个人说完,双腿朝前伸着,就很舒服地靠在了座椅上。 心寒?难道真是自己心寒吗?吴晓刚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他不再要求关空调了。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驶入了崇山峻岭之间。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只有黑色的高山,偶尔能从两座山峰中看见一片浅色的夜空,也是黑黑的一片。 吴晓刚的心彻底凉了,他如同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自己被异地“关押”,别人就是想帮自己,恐怕都难了,何况“别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帮自己,如果真帮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多天无动于衷,反而他又是被撤职又是被双规,现在还被“押”往异地……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忽然吭哧吭哧地哭开了,任由鼻涕眼泪滴在人家的那件外套上…… 今天,是里宁县撤县建市的日子。 原定副市长林金水参加,可是昨天他突然请假,老父亲病重。 今天领导们很忙,都安排了各自的工作,祝建生去基层检查、调研干部整训活动,几个副市长也都有自己的事,就连赵丽芬今天都有事,陪省农业厅的专家去万兴县考察徐省长的那个农业项目。 无奈,薛家良跟侯明请示后,只能自己亲自前往里宁县代表市委市政府表示祝贺。 他在头动身钱,给公然打了电话,因为早上出来的时候,女儿有点闹肚子,一直在哭闹,公然就想去妇幼保健院给孩子看大夫,因为孩子还太小,坐不了婴儿椅,公然想让他到单位后安排完工作立刻返回,陪她去医院给女儿看病。 哪知,薛家良临时有事,非但不能亲自陪她给女儿看病,就连刘三他都要带走。他只好跟公然建议,让她给刘云打电话。 公然说道:“刘云怎么行?她身体不方便。” 薛家良说:“三儿说明天是小云孕检的日子,正好你们可以互相帮忙。” 公然一听就皱起眉头,她说道:“好了,这事我自己解决吧,你不用管了。” 公然刚挂了电话,就见躺在床上的女儿吐了,而且哭闹不止。 1363、公然和宋鸽偶遇 公然急忙抱起女儿,才感到女儿身子滚烫,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女儿在发烧,没有办法,她打了120。 五分钟后,救护车驶进市委大院,公然早就抱着孩子等在门口。 到了医院后,医护人员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就往急诊室跑。 公然拔腿就追。 自认为身体素质很好的她,居然没有追上这名医护人员,她预感到女儿的病重。 当她跑进诊室后,就听医护人员正在跟大夫介绍孩子的情况。 大夫看着跟进来的公然,示意她将孩子还给母亲,这位120接诊大夫就离开了。 公然抱过孩子,说道:“谢谢。” 大夫解开孩子的小衣服,问道:“怎么回事?” 公然说:“早晨起来的时候就闹,后来拉稀,吐,发高烧。” 经过一番诊治,大夫说孩子是急性肠胃炎,询问是不是给孩子吃了什么? 这时公然才恍然大悟。 因为孩子一直吃自己的奶水,从来没有闹过毛病,昨天下午,她给孩子吃了一点辅食,米粉。 大夫说:“孩子吃辅食有点早。” 公然说:“我是看了电视,说孩子长到4-6个月的时候,就可以适当给孩子吃点辅食了,而且我给的很少、很少,就一点点。” 大夫说:“专家们说的话具有普通意义,具体到每个孩子的情况是不同的,现在孩子的肠胃还太弱,不要急于喂辅食。前几天也是我接诊了一个孩子,五个多月了,比你孩子还大,也是看了电视,给孩子吃了辅食,险些造成肠胃穿孔……” 公然一听,吓得脸色苍白,眼泪立刻出来了…… 大夫说:“你这个孩子要住院观察,去办住院手续去吧。”这位大夫的助手早就给她开好了住院单。 公然拿着住院单走出来,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心慌,出虚汗,眼睛就是一黑,就在她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女士,您怎么了?” 一个温柔的好听的声音响起。 公然定定神,她靠在墙上,半天才睁开眼睛,这时,就看见一位身穿护士服的人站在她眼前,正在焦急地看着她。 又是一阵头晕袭来,公然再次闭上了眼睛,额头冒出冷汗。 那个人用兜里的纸巾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关切地说道:“要不要叫大夫给您看看?” 公然摇摇头。 她的声音很好听,虽然音调不高,却温柔无比,让她有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护士说道:“您是不是要去给孩子办住院手续?” 公然点点头。 护士又说:“您在出虚汗,我还是找个大夫给您看看吧。” 公然摇摇头,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就是……孩子生病……有点紧张,谢谢您。” 这名护士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说:“您放心吧,只要宝宝进了我们医院的门,您一切都不用担心。” 公然勉强地冲她笑笑。 这名护士长说:“您坐会,休息一下再去办手续,放心,即便你当时办不了手续,也不会影响给孩子治疗的。” 听她这么说,公然放下心里,可是想到她正在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儿,眼圈一红,哽咽着说道:“谢谢,我没事,您去忙吧。”说完,就强大精神,站起来朝电梯走去。 护士又说:“我陪您去吧。” 公然很感激她的热情,含着眼泪冲她勉强一笑,说道:“谢谢,不用。”说完,就继续扶着墙上的扶手,向电梯走去。 护士看着她,一直看到她拐向了电梯间才回头。 这名护士不是别人,正是宋鸽。 在这里,宋鸽遇到的患儿家长,大多是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孩子生病,比他们自己生病还痛苦,不是哭就是闹,要不就是嫌医护人员动作慢而大吵大闹的。孩子,是他们的心肝,他们恨不得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围着他的孩子转,还很少有像刚才那位女士那样的风度,隐忍、不给医护人员找麻烦。 宋鸽再次望着一眼这位家长的背影,感觉她很有气质,虽然很担心孩子,却并没有过分激动,尽管眼里始终含有眼泪,却能保持得体的风度。 再说公然,来到电梯间后,她的电话就响了,她以为是薛家良,赶忙掏出手机,一看,不是,是张钊。 张钊气喘吁吁地说道:“弟妹,你在哪儿,我和阳阳已经到了医院的一楼。” “张哥,你……” 张钊打断她的话,说道:“是这样,家良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和孩子,到了你家小区门口才知道你和孩子被救护车接走了,我正好准备送阳阳去学琴,就先来医院了。” 张钊来了,公然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最起码有人能帮助自己了,她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我在二楼……”话没说完,泪水就夺眶而出。 张钊和阳阳很快上了楼,当他们父子俩出了电梯,就看到公然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阳阳一看,急忙跑到跟前,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干妈,你怎么了——” 张钊一看公然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问道:“弟妹,孩子到底什么病?” 公然一下子捧住脸,泪水就从指缝流了出来:“都是我不好,我昨天给她吃了一点辅食,哪知……” 她说不下去了。 张钊也急了,忙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急性肠、胃、炎——” 张钊松了一口气,随后跟儿子说道:“阳阳,你照顾干妈,我去看看妹妹。” 阳阳懂事地点点头。 张钊迈开大步,在走廊里寻找着孩子。 这时,就听有人叫道:“张总?您怎么在这儿?” 张钊回头一看是卢拓的爱人宋鸽。 他看着宋鸽的打扮,这才想起卢拓的爱人是一名护士,就高兴地说:“小宋,你在这上班?” “是的,您来这给谁看病?” 张钊说:“是阳阳干爹的孩子病了,刚送来,他干爹来不了,让我过来看看。” “是薛……市长?”宋鸽不由地问道。 张钊说:“是的,孩子叫薛姝,他爱人已经吓蒙了,你看看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1364、宋护士就是宋鸽 宋鸽镇静了一下,想起刚才在走廊遇到的那位气质和风度都不俗的高个女士。 她说:“我看看是谁接的诊?” 宋鸽就进了诊室。 张钊紧张地往里观望,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 很快,宋鸽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出来了,她说:“张总,孩子发烧,正在物理降温,问题不大,发烧和肠胃关系不太大,可能跟前两天打防疫针有关系。” 张钊一听放下心,说道:“好,谢谢你,我们先去办手续,”’ 宋鸽就将这几张化验单给了张钊,说道:“刚才家长忘拿了。” 张钊说:“那麻烦你帮我们盯着点孩子。” 宋鸽说:“您放心,这是我的职责。” 等公然再见到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转到了病房,她此时正躺在病床上,两名护士正在给她做物理降温,一位护士还细心地用棉签湿润着她的小嘴唇。 公然走过去,问道:“用打针或者输液吗?” 其中一名护士说:“在观察一会,如果还不退烧,恐怕就要打针了。” 这时,孩子哭开了,公然问道:“我能喂她吗?” 护士说:“最好饿会儿。” 这时,一位护士给宝宝送来了药物,嘱咐家长马上喂下。 公然拿着这些药犯了愁,她从未给宝宝喂过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把这些药物喂到她的嘴里。 等这两名护士出去后,旁边一位患儿家长走过来说:“一会你们找宋护士吧,她是咱们省十佳最美护士,她最会护理孩子了,退烧喂药,都不用家长管,她一个人都办了。” 公然说:“人家也管喂药?” 这位家长说:“如果你能给孩子喂,当然最好,但你不是不会吗?宋护士最好说话的了,有求必应。” 这时,孩子又哭了。 公然抱起孩子,说道:“张哥,你去帮我找下宋护士。” 张钊问那位家长,说道:“这里有几个宋护士?” 那个家长说:“就一个。” 阳阳一听,立刻就说道:“我去叫。”说着就跑了出去。 不大一会,阳阳就领着宋鸽的手进来了。 阳阳说:“干妈,宋阿姨就是宋护士。”听得出,阳阳认识这位宋护士。 宋鸽进来,看着公然,说道:“你好。” 公然认出这名护士就是说话声音特别好听的在走廊遇到的那位,她冲她礼貌地笑着,点了一下头。 张钊说道:“弟妹,这位宋护士不是外人,她就是我们公司卢主任的爱人,阳阳就是跟她父亲学琴,她的儿子就是阳阳的偶像卢子平。” “哦——”公然这才定睛打量着宋鸽。 她这才发现这名宋护士长得玲珑可爱,两只漆黑的眼睛含着腼腆的笑意,她的牙齿很白,皮肤也很好,圆圆的可爱的脸庞,一点都不像有那么大孩子的母亲。 宋护士脸有些微红,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公然很有礼貌地说道:“这位母亲说,你最会护理宝宝了,我不会给她喂药,想请你帮忙。” 宋护士说:“稍等,我先去看看她的病历。” 很快,宋护士就回来了,她微笑着说道:“宝宝没啥大碍,肠胃疾病就是痛苦,孩子会哭闹,不用担心。” “可是她现在发烧。”公然说道。 “我看了,发烧有可能是打防疫针闹的,住院观察两天吧。” 公然说:“这位家长说,你最会给孩子物理降温了,能不能请你也给我的孩子做做?。” 宋护士笑着说:“别的护士刚给宝宝做过,再过一会我就来给她做,先喂她药吧。” 宋护士非常熟练地给孩子喂药,就在她靠近公然的一刹那,公然看到了她的胸牌标示的姓名是“宋鸽”。 公然一怔,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她知道宋鸽,也知道薛家良跟宋鸽的故事,难道,天下能有这么巧的事? 公然就是再好奇眼前人的身份,她也是不会主动去问的。 宋鸽动作准确、轻柔,很快给孩子喂完药。 公然说道:“我能喂她耐吗?” 宋鸽看着她,说道:“过半小时吧。” “但是她饿了。” 宋鸽说:“喂点水。” “好的,谢谢你。” 宋鸽看着别在口袋上的表,说道:“过半小时我过来,你的奶水最好别给她吃了。” “为什么?” 宋鸽笑着说:“你刚才精神紧张,心情忧郁,为孩子担心,我建议你现在挤掉奶水,别让她吃这种奶。” 公然明白了,说道:“好的,谢谢你。” 宋鸽又看了看旁边病床上的孩子,她这才微笑着走了出去。 那位患儿家长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脾气特别好,对孩子特别有耐心。” 公然抬头看着她,说道:“谢谢你的推荐,的确不错。” 那位家长说:“如果你孩子需要打针或者输液,你也要找她,她是有名的一针准,别的护士就不行,一针找不到血管的话,再扎就手怯了。” 公然看着床上正在脑门输液的婴儿,问道:“您的孩子也是宋护士给扎的?” “是的,我来必须找她,宁愿多等会也要让她给我孩子扎液,这针扎在孩子身上,就跟扎在妈妈心尖上一样。” 公然点点头。 这时,她发现张钊和阳阳还在旁边,就说道:“张哥,你和阳阳走吧。” 张钊说:“行,我先去送阳阳。” 阳阳起身跟公然再见,说道:“干妈,我学完琴,再来医院看你和小妹妹。” 公然赶忙说道:“你不许来了,医院里都是病菌,小孩子不要来。” 张钊父子走后,宋鸽就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纸杯,让公然去挤奶,她说:“你带奶瓶了吗?” 公然一怔,说道:“没有,不知道还能用上奶瓶,医院有吗?” 宋鸽点点头,说道:“我去给你拿,另外,宝宝睡着了,不要抱着了,不利于她散热。” 公然一听,连忙将女儿放在小病床上。 宋鸽过来,给孩子盖上小肚子和小脚丫。 公然说:“这样可以吗?” 宋鸽说:“没问题,只要肚子和脚不着凉就行。” 公然去挤奶了。 1365、悉心照料 看着自己的奶水被挤出来倒掉,想着还饿着肚子的女儿,公然的确有点心疼,不过宋鸽说得有道理,宁愿让女儿饿一会,也不要让她吃不健康的奶。 在宋鸽的精心护理下,女儿的体温控制住了,没再往上升。 宋鸽又给孩子进行了按摩,给孩子喝了几口温水。 公然松了口气,只要温度不再上升,就是下降的表现,看着满头是汗的宋鸽,在看看躺在床上很享受宋鸽按摩的女儿,公然由衷地说道:“宋护士,谢谢你。” 宋鸽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不客气。”简单的三个字,就连平常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这话都没说,她还是个朴实的女人。 女儿不再哭闹,她开始在吃自己的小拳头。 公然知道她饿了,问道:“我什么时候喂她?” 宋鸽看了看表,说:“现在就可以了,但别一次喂太多,毕竟她的肠胃还很弱。” 公然一听,立刻抱起女儿,刚要给她喂奶,被宋鸽制止住:“擦干净再喂。” 公然尴尬地说道:“刚才挤奶的时候已经……干净了。” 宋鸽微笑着,用给孩子做温水浴的脱脂棉蘸了一点温水,递给她,说道:“这是医院。” 公然接到脱脂棉,细心地擦着。 但小家伙显然是饿了,小脑袋一个劲地在寻找妈妈的奶头,急得她大哭。 公然擦干净一边后,便将奶头塞到女儿的嘴里,小家伙立刻吮住。 但此刻她的奶水不是太充足,女儿就用力吮着。 公然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又开始擦擦拭另一侧。 公然还是很注意喂奶卫生的,但和医护人员的要求还是有距离。 宋鸽悄悄打量了一下公然怀里的婴孩,就见她长得非常漂亮,大眼睛像妈妈,长睫毛和纤细的手指像他…… 这是他女儿,一个漂亮的小天使,她趁公然低头喂奶的空儿,刚要走出病房。大夫进来了,她询问孩子是否还烧,是否还泄。 宋鸽说:“吃药后没再泻肚,温度没再升高。” 大夫高兴地说:“好啊好啊,不错不错。” 大夫掏出听诊器,用手将听诊器捂热后,才轻轻放在孩子的肚子上,直起身,收起听诊器,说:“注意观察。” 这时,一个护士急匆匆跑进来,跟宋鸽说道:“宋姐,帮我个忙,那个孩子我没找到血管,扎了两次,哇哇地哭,我被家长骂死了……” 宋鸽说道:“好,我马上去。”她转身跟公然说:“孩子吃完后,不要抱着她,大人是有体温的,我一会过来再给她做一次温水按摩。” “好。”公然点头说道。 宋鸽向她点了一下头,就迈开脚步走了,虽然走得很急,但她的步伐很轻,没有任何声响,就像一阵清风飘了出去,脚底下没有一丝声音。 公然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儿科护士,但看得出,她无论是在患儿家属还是同事的心目中,都有着一定的影响。 看得出,她为人随和、友善,从她的双眸中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清纯,这样一个女孩,别说薛家良,任何人都会喜欢的,跟她在一起,不会有任何压力和思想负担。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平淡的小女人,当年却为了薛家良的仕途,做出了巨大牺牲,她是如此重情、爱得如此悲壮,令人唏嘘和赞叹。 薛家良和宋鸽的故事,虽然他本人没有跟她单独讲过,但是白瑞德知道,白瑞德曾毫无保留地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公然,后来从薛家荣的嘴里,公然也知道了一切,她还知道薛家荣也参与了尤辛和阮晓丹的阴谋,逼得宋鸽走投无路,同意跟薛家良分手,最后闪电般地嫁人。 她知道这是薛家良心底的隐痛,所以在跟薛家良的接触中,她几乎未涉及过这个话题。 真是山不转水转,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她,而且还得到了她的帮助。无论是出于职业关系还是薛家良的关系,她发现宋鸽都是尽心尽力在护理女儿,难道,她就没有爱屋及乌? 薛家良回青州任职后,不知他们是否单独见过面? 她爱人怎么去了张钊的公司?她记得宋鸽嫁了她父亲的一个学生,这个学生也是师院教授,难道他辞职下海了? 忽然,她记起曾经在电视新闻里见过薛家良给她的儿子发奖,原来,她就是那个天才少年的母亲!记得当时自己还跟薛家良开玩笑,说,这个孩子长得长胳膊长腿的像你…… 公然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不该胡思乱想,即便他们见过面,她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不是因为感情原因而分手,是因为宋鸽为了保全薛家良,主动离开他,就算他们平常见个面她也能理解。 可是…… 公然忽然有些不踏实了,在这之前,她尽管知道有这样一位傻丫头为了所爱人的前途,甚至牺牲自己的爱情也要离开他嫁给别人,这在公然心里,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别人的故事,一个从未在她的意识里具体存在过的故事。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自从见到宋鸽的那一刻起,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这个人一直存在,只是没在她的视线之内,她的出现,翻开了薛家良过去的一幕。 公然还在想,随着张钊和阳阳的出现,宋鸽显然也知道了她是谁,知道了生病的婴儿是谁,从她对孩子认真负责的神态来看,她表现得无可挑剔,在她面前也是波澜不惊、处事不乱,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应该说明她已心如止水。 本来吗,她早已为人妇、为人母,如果她和薛家良还藕断丝连的话,早就在薛家良没结婚前就发生了。凭薛家良的能力和手段完全能把宋鸽“抢”回来,但他没有这样做,这就说明他们谁都不想打破生活的宁静。从她的气色中可以看出,她的家庭生活应该很平静、很安慰,毕竟她有了家,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丈夫还是她父亲的学生,仅从这一点来说,宋鸽的生活不会差。 1366、和丈夫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 另外,从宋鸽待人接物的表现来看,她对目前自己的生活是满足的,因为一个不满足自己家庭生活的女人,不会在待人接物上这么温和平静,会在举手投足、只言片语中都能观察出她的抱怨和不满,但宋鸽没有。 相信薛家良也是考虑到这些综合因素,后来在尤跃民倒台后,才没去打扰她。 既然那个时候薛家良都没去打扰她,都没跟她重修于好,那么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他不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并且还成为这个城市的市长,就更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了。这一点,公然相信他。 想到这里,公然用力甩了甩头,她暗自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由于性格和家庭的关系,在公然的过往中,除去卜月梅,她没有交往过密的女性,既没有同学也没有闺蜜,更没有可以让她在乎的女人,除去艺术,她几乎没有自己交往的圈子,像今天这么用心地琢磨一个女人,应该是第一次。 显然,宋鸽跟卜月梅不一样,她是跟薛家良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公然再次用力甩甩头,她知道自己不能钻这个牛角尖,她相信薛家良,也相信那个为了薛家良前途而放弃自己幸福的女人,这样一个为了薛家良不顾一切的女人,是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他名誉和声望的事的,对此,公然确信无疑。 这时,一个护士进来,她把之前夹在孩子腋下的体温表拿出来,惊喜地说道:“温度降了!” 公然一听,也松了一口气。 宋鸽也进来了,她看了看体温表,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终于降下来了——”看得出,她很为孩子担心。 公然由衷地说道:“小宋,谢谢你。”她将对她的称呼由“宋护士”改成了“小宋”。 宋鸽一怔,随后笑着摘下口罩,说道:“别客气,孩子平安就好。” 公然说:“那今天我们是不是就能出院?” “这个……要问大夫,别着急,再继续观察观察。” “好。” 宋鸽笑了一下就走了。 公然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她低下头,刚想亲她,宋鸽又进来了,她推进来一把沙发椅,跟公然说道:“这个椅子可以打开,你休息一下吧,把这个单子铺在上面。”说着,就从腋下拿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白布单。 公然感觉她的心真细,知道她怕她嫌弃椅子脏,特地给她拿来一个布单,公然感激地冲她点点头,说道:“谢谢你。” 宋鸽又是微微一笑,随后走了出去。 宋鸽走出后,公然围着这张沙发椅转了一圈,她不知怎么打开。 旁边那个家长走过来,说道:“我教你。”说着,她熟练地给公然打开椅子,又将椅背稍微放平一些,说道:“可以了。” 公然见她操作熟练,问道:“你也用过?” 那名家长说:“在这陪床的家长,晚上都可以租这样一把椅子,第二天大夫头查房前再还回去,宋护士人好,心善,她见你太累了,才给你送来椅子。” 公然问道:“是不是每把椅子都要配备这样一个布单?” 那名家长说:“怎么可能?不过如果是宋护士当班,家长提出来,她会给这个单子的,别的护士不行,坚决不给。” 公然有点小失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还以为我是她特殊待遇呢。” 那名家长说:“你已经是特殊待遇了,本来你的孩子不在她护理范围,但是她总是围着你的孩子的转,而且白天病房里不许放这躺椅的,她还主动给你推进来。” “哦,那我还是收起来吧,别到时给她找事。” 公然说着,就按照刚才的样子,收回躺椅,变回一张普通的椅子。仍然将那张布单铺上,她躺在上面,伸手握着熟睡中女儿的小手,眯上了眼睛…… 此时的薛家良,在里宁撤县建市的主席台上,手持剪刀,正在为里宁市揭牌剪彩。 今天是里宁市大喜的日子,他们不但邀请了省、市的领导,还邀请了各县市以及社会各界人士参加了庆祝活动。 薛家良尽管惦记着公然和孩子,但他却不能走,他还要负责陪省部门来的领导参加午宴。 薛家良看了看,全市几乎各个县市都来人了,开个全市干部大会都没问题,看来,曹厚在同级干部中的为人还是不错的。 席间,曹厚悄悄告诉薛家良,他们这次还邀请了曾耕田来参加庆祝活动,但是曾耕田没有来,他的答复是,自从退居二线的那天起,就不再参加任何一项社会上的公开活动。 薛家良很奇怪曹厚怎么想到要邀请曾耕田参加。 曹厚说:“曾主任和龚书记是我最最敬重的领导,曾主任早期在里宁蹲过点,这里的老百姓对他的反映非常好,虽然退居二线在家养病,我也知道他的性格,不会来参加这样的活动的,但我们还是想邀请他,就是想让他明白,基层干部们心中有他。” 听曹厚这样说,薛家良感慨地和曹厚碰了一杯酒,什么话都没说,尽在酒中。 中午的宴会结束后,送走省里来的人,娄朝晖和阚斌等几个县的领导就围住了他。他知道,他不走,这些人也不会走的,有些关系密切的,可能还会留下晚上接着热闹,毕竟,平时往一块凑不是太容易,他在这儿这些人有所放不开。 想到这里,他看着大家说道:“客走主人安,我先你们告退了。”他拱手跟大家道别。 坐上车后,薛家良赶紧掏出电话,就给公然打了过去。公然接通电话后,他急切地问道:“然子,情况怎么样?” 尽管公然心里也有些怨薛家良,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在身边帮她,但是她并没有责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没事了,退烧了。”公然平静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怎么去的医药?” “我只能打120” “张钊没去吗?我给张钊打电话了。” 1367、按摩椅 公然说:“张哥来医院了,很晚才走。” 薛家良说:“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是的,住院了。” “啊!这么严重?”薛家良紧张地问道。 公然怕他担心,就说道:“大夫说住院观察,现在不烧了。” 薛家良说:“好好好,我正在往回赶,你中午怎么吃的饭?” “张哥买的。” “他现在还在吗?” “我让他走了。” “好,一会见。” 薛家良挂了公然的电话,前方,就是赵庄。 方洋说道:“前面就是赵庄,您去看看吗?” 薛家良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确想去看看,怎奈心里不踏实。” 刘三说:“打个电话吧。”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不耽误,时间控制在半小时,后备箱有酒吗?” 刘三说道:“酒和烟都没有。” 薛家良说:“看看有没有小卖部。” 刘三说:“前面没有了,咱们过来的那个镇里面有,还回去吗?” 薛家良说:“不回了,太耽误时间,给他钱让他自己去买。” 听他这么说,方洋就打开他的手包,说道:“给多少?” “五百。” 方洋感到市长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对一个曾经犯错误下台的老领导还这么念念不忘,他这样想着,就从手包里拿出五百元递给他。 薛家良给赵志华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赵志华说在地里。 于是,他们的车直接开到了地里他的小院。 赵志华已经等在院里。 薛家良下了车,赵志华的老伴儿正在洗茶杯给他们沏水。 薛家良说:“您别忙活,我们待不住,看看你们就走。” 赵志华说:“干嘛这么急?” 薛家良说:“还有事。”薛家良说着,他的目光了落在了屋里一张很大的皮质按摩椅上,可能这个按摩椅是这个屋子里唯一值钱的摆设,上面盖了一个被单。 这张按摩椅一看就价格不菲,他笑着说:“您老人家终于知道享受了。” 哪知,赵志华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他说到这里,就冲老伴儿说:“你去把给他们准备的东西搬上车。” 薛家良一听,赶忙拦到:“什么东西,我可是什么都不要。” 赵志华说:“我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也就是自己的种的、养的土特产。有点柴鸡蛋,都是新鲜的,早上刚捡的,给孩子吃,她差不多也该能吃鸡蛋了。” 薛家良说:“别提了,她妈给了点辅食吃,今天早上就开始闹肚子,现在还在医院呢,您一提,我还真坐不住了。” 薛家良说着就起来要走。 赵志华拉住了他,说道:“你嫂子还没给你装好东西,不差这一两分钟,来,坐坐这个按摩椅,看看怎么样?” 薛家良忽然想到刚才说到按摩椅时赵志华那神秘的笑意,就问道:“我不坐,您先告诉我,是谁给您买的?” 赵志华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还真不是给我买的,是给你嫂子买的。” “谁买的?” “是……小吴。”说道这里,赵志华看着那把庞大的按摩椅。 薛家良一时没想起来小吴是谁,就问道:“小……吴,哪个小吴,我认识吗?” 赵志华说:“你怎么会不认识?吴小娟呀。” “吴小娟?她什么时候来的?” 赵志华说:“她没来,那天跟我通电话着,他说是你告诉她我的电话号码。” 薛家良忽然想起,上次吴小娟来的时候,跟薛家良打听到赵志华,他便将赵志华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她有心想看看他,又唯恐见面尴尬,就跟薛家良要了赵志华的电话号码。没想到,这个吴小娟还真是有情有义,还给赵志华买了个按摩椅。 薛家良问道:“她没来,这个椅子怎么送到你家的?” 赵志华说:“是物流公司给我送家里来的,她是从网上买的,那天她打电话来,问我干什么呢,我说我跟你嫂子刚捏腰回来了,她问我嫂子的腰怎么了,我说庄稼人干活累的,这话她就听到耳朵里了,没过几天,物流公司就给我们送来这么一把椅子,我当时以为是他们送错了,就没让他们卸车,物流公司让我给发件人打电话核实一下,我一看电话号码,才知道是小吴让送来的,她说她离着远,帮不上别的忙,送我们老俩一个按摩椅,累了、乏了通上电就可以自动按摩全身。” 原来如此。 薛家良问道:“好用吗?” 赵志华说:“好用,这东西太好用了,最解乏,你来试试?” 薛家良摆手说道:“人家孝敬您的,我可不能坐。” 赵志华感叹道:“你们没有忘记我,我这辈子值了。” 听他这话,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就从兜里掏出500元钱,说道:“我今天可是连一瓶酒一条烟都没顾上给您带,原来还以为后备箱里有,结果一干二净,这个钱您拿去自己买吧。” 赵志华不要,说道:“我哪能要你的钱。” 薛家良说:“这是让您买烟买酒的钱,路上想给你去小卖部买着,又担心没好货,还是他们给我出的主意,让我给您钱,您自己去买,您可不能有偏有向,收了小吴的按摩椅,却不肯收我的烟酒钱,难道还男女有别?” 赵志华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行了,你小子就别拿我开涮了。” 薛家良哈哈笑着,将钱塞进按摩椅旁边的口袋里,他就走了出去。 只见赵志华的老伴儿指挥着方洋和刘三正在往车上搬东西,薛家良赶忙制止住,说道:“吃不了、吃不了的。” 赵志华老伴儿说:“吃不了给你老丈人带回去。” 薛家良说:“他们都调走了。” 赵志华说:“家属也调走了?” “是啊,所以别装了。” 赵志华老伴儿说:“两箱水果,两篮鸡蛋,给你和小刘的,方秘书说没有家,不要。” 每次这老两口都这么热情,这些东西如果不要,会伤了他们的心,薛家良说:“那就谢谢嫂子了。” 告别赵志华老两口,他们上车往回赶。 薛家良直接就奔了妇幼保健院。 1368、薛家良正式介绍宋鸽 他带着方洋和刘三匆匆往里走,迎面碰上几名下班的工作人员。 薛家良低下头,他不想被人认出。 来到电梯跟前,正好电梯门打开,宋鸽和两位年轻的女孩子走电梯。 她一下子就看到旁边等候电梯的薛家良,刚要说话,就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跟另外两个女孩子说:“你们先走吧。” 那两个人跟她摆摆手,说道:“宋姐再见。” 宋鸽这才看着薛家良和刘三三个人,她不认识方洋,就笑着说道:“你们是来看宝宝的?”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你……知道了?” “是的。”宋鸽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宋鸽的表情很平静,倒是薛家良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过去了,他又问:“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宋鸽轻轻说道:“放心,没有大碍。” 薛家良说:“这是什么话,没有大碍那就是还有小碍?” 宋鸽说:“大夫的意思还是留院观察。” 薛家良看着她说:“你见过他们娘俩了?” “是的,你女儿真漂亮,像个小天使。” 宋鸽的表情仍然很平静。 薛家良说:“走,跟我上去,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听他这么说,宋鸽忽然变得不平静了,她说:“不了,我……已经下班了……” 薛家良坚持说道:“耽误不了你两分钟,上来吧。”他说着,率先走进电梯。 刘三冲宋鸽伸手示意她进电梯。 宋鸽脸微微一红,刚要说什么,就听走进电梯的薛家良说道:“来呀。” 她这才有些无奈地上了电梯。 出了电梯,宋鸽跟在薛家良的后面,她心里有些发憷,不知道薛家良会怎样把自己介绍给她的妻子。 通过一天的接触,宋鸽感觉他的妻子是个很有素质的人,也是个称职的母亲,除去听信了专家的话,过早给孩子喂了辅食外,可以看出,她将宝宝养育得非常健康,孩子生病,她焦急无比,差点虚脱在走廊,直到现在她都没吃中午饭。 她还是个称职的妻子,尽管话不多,却非常尊重这里的医护人员,没有像其它官员家属那样,对医护人员颐指气使,吆五喝六,恨不得全医院的人都围着他们家的孩子转,有些官员家属更过分,来了就要特需病房,当被告知没有的时候,就强烈要求住单间。 而公然则不然,不但没有任何要求,还通过张钊嘱咐宋鸽,不要暴露她和孩子的身份。 所以,这里的医护人员除去宋鸽,没人知道她们是市长的家属。 出了电梯,宋鸽跟着薛家良的后面,小声说道:“薛大哥,这样不好吧?” 薛家良说:“这有什么不好的!对了,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了,前头带路吧?” 宋鸽看着,他就见脸上的表情坦坦荡荡,微笑着看着她。 宋鸽一低头,走在他的前头,将一扇门打开后,站在门边,请他先进。 薛家良大步走进去,他一眼就看见公然正抱着孩子在踱步。 “然子,孩子怎么样了?” 公然听到声音后,立刻转过身,当看见薛家良的那一刻后愣住了,因为后面站着宋鸽。 这时,刘三出现在门口。 她知道,他们并没有单独相处。 薛家良赶忙侧身站在一边,说道:“来小宋,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孩子他娘,然子,这位是咱们亲戚宋鸽,我不知道她白天当班,要知道就让你找她了,有亲戚帮你,你就不会这么抓瞎了。” 听了他这话,两个女人都是一怔,她们谁都没料到薛家良居然这样介绍她们见面,他把宋鸽当做了亲戚。 随后,两个女人都很坦然地接受了彼此亲戚的身份。 公然看了丈夫一眼,她一手抱孩子,向宋鸽伸出另一只手,说道:“我们算正式认识了,以后还请你多指教。” 宋鸽有点猝不及防,她有些慌乱地伸出手,跟公然相握的时候,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客气,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我。” 宋鸽这话提醒了薛家良,他说:“好了,你们认识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小宋,不耽误你下班了,你可以回家给孩子做饭去了。” 宋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说道:“好的,有什么需要就按呼叫器,晚上大夫和护士都有值班的。” “好的,谢谢你!”公然说道。 宋鸽刚要转身,和进来的一个人撞到了一起,她一看是院长,立刻窘迫地说道:“院长?对不起!” 院长顾不上跟她说话,他急忙走进来,冲薛家良伸出手,说道:“薛市长,您看这事闹的,我刚知道您的小孩在这儿住院,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对不起,对不起了!” 薛家良跟他握手后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院长说道:“我有个习惯,每天头下班的时候,各个楼层都要转一遍才能走,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挨个看一眼我不放心,我转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了方秘书在门口站着,才知道您的小孩在这里。” 院长说完,转向宋鸽问道:“谁是主治大夫?” 宋鸽唯恐扩大影响,轻声说道:“孩子已经没多大事了,张大夫说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去把张大方找来。” 宋鸽小声说:“张大夫已经走了,是李大夫值班。” “那就叫李大夫来呀?” 薛家良赶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半路上就听说孩子没大事了,不要麻烦大夫了。” 公然也说:“刚才接班的大夫已经来过了,情况他都知道了,不要麻烦他们了。” 院长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不愧是领导的典范,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居然不知情,佩服!” 薛家良说:“你快去忙吧,别管我们了。” 院长看了看他,说道:“好,我去安排一下。”说完,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宋鸽,说道:“小宋,去看看。” 宋鸽一听,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方洋,说道:“你怎么能跟他说我在这?” 1369、宋护士的责任 方洋说:“他看见我后,第一句就问我,市长在这儿?我以为他已经知道了。” 薛家良闷声说道:“麻烦。” 公然看着方洋就跟做错事一样,就说道:“没事,不成的话,可以要求出院。” 旁边那位患儿家长这时凑过来说道:“敢情您就是薛市长啊?太好了!” 方洋一听,立刻制止住她,让她别嚷嚷。 那位家长说:“你拦着我干嘛,我今天跟这位大姐已经成为朋友了,正好有件事我要跟市长反映反映……” 方洋一听,赶紧小声说道:“您有事跟我说,现在不是时候。” 这位家长一听,觉得方洋的话有道理,她说:“那我改天写个状子,去市政府找你?” 方洋连忙点头,说道:“行行行。” 这时,院长还有一位年轻的医生进来了。 院长说:“薛市长,让李医生再给宝宝检查一下。” 李医生说:“我刚才接班的时候,已经为薛姝做了检查。” 院长说:“那你把情况跟市长说说,让他放心。” 薛家良见李医生有些勉强,就赶忙说道:“不必了,刚才我这位护士老乡也在走廊跟我说了,说您刚才检查过,说是没大事,继续留院观察。” 李医生下意识看了看宋鸽,就说:“是的,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再看看。” 公然说:“不用了,刚看了还不到半个小时,何况,她现在睡得很香。” 李医生感到市长夫妇比院长还好说话,就说:“张医生给的药很对症,小孩发烧的情况我们判定跟头一天注射疫苗有关系,有些疫苗会有发烧的情况,我家孩子就属于这一种情况,每次注射疫苗时我都胆战心惊。” 院长说:“小宋,你去把我预留的那个房间加进一张大床,让宝宝和父母单独待在一起吧。” 不容薛家良说话,公然就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已经跟我们护士亲戚学会给孩子喂药了,没有大事,明天我们是否可以要求出院。” 院长一拍大腿,说道:“对呀,我怎么忘了,小宋跟你们是老乡,还是亲戚!那好,凡是在本院照顾不周,就是宋护士的责任。” 宋鸽微笑不语。 李医生看着宋鸽,她当然不知内情,甚至都不知这位十佳护士是哪里人,一副蒙在鼓里不知内情的表情。 薛家良说:“李医生,您看薛姝的情况可以出院吗?如果能出院,我晚上就接他们回家。” 李医生说:“当然可以出院,我们给出的留院观察也是防止患儿继续腹泻,她上午就止住腹泻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如果你们想出院,我就再给孩子开点药。” 李医生巴不得这个孩子出院,市长夫妇倒很通情达理,孩子住了一天了,也没见人家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倒是院长有点小题大做。 此时,院长一听他们要求出院,看着李医生,说道:“能出院吗?” 李医生说:“没问题,宋护士,你跟我来,给他们带上一些药品。” “好的。”宋鸽说着,就跟李医生走了出来。 来到医生办公室,李医生边处方边说:“宋护士,你的嘴好严,都不告诉我这是谁的孩子,幸亏我没有出错,不然这还了得?” 宋鸽说:“是孩子的妈妈不让说,她怕给咱们添麻烦,特地嘱咐过我。” “哦?”李医生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宋鸽,说道:“相比那些小领导,还是人家大领导家属低调,那些小领导家属倒很拿自己当回事,还有,你看咱们院长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宋鸽笑笑不语。 李医生继续说:“你跟市长是亲戚?” 宋鸽听她这么一问,不由得又笑了,说道:“我们是平水老乡。” “老乡和亲戚的含义大不一样。” 宋鸽想想,既然薛家良和公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躲着什么,索性说道:“是的,我们......沾亲。” 不知为什么,想起他们拿自己当亲戚对待,她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记得很早她就跟他说过,只要你好好的,就没人敢欺负我。虽然,她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提到过薛家良,甚至从未说过跟他是同乡,但在她内心,她始终是有底的,如果真的遇到不平的事,她相信薛家良会为她做主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所以,薛家良好好的,是她始终如一的愿望,她希望他一直好下去。 “给,你去药房先把药拿了吧。” 宋鸽掏出钱包,看了一眼。 李医生说:“记医院的账。” 宋鸽说:“那可不行,为这几个小钱,我可不想让他们背锅。”说完,就走了出去。 李医生看着她的背影,由衷地说道:“亲戚的性格都这么相似呀?” 这时,刘三见宋鸽手里拿着药方出来,他接过药方,说道:“我去吧。” 宋鸽说:“交费拿药都在一楼,我去给孩子准备点用品。” 刘三小声说:“你可别去病房,他们把你都夸到天上去了,你不听也好。” 宋鸽笑了:“他们?都谁?” “你们院长,还有市长和市长夫人,还有那个家长。” 宋鸽低下头,说道:“市长和夫人怎么说我?” 刘三说:“市长说,你原来在老家医院的时候,就是优秀护士,年年是先进,表扬信最多,市长夫人说你护理技术高超……” “别说了,你快去吧。”宋鸽不好意思地转身走开了。 回到护士站,当班护士一看,就说道:“宋姐,你又回来了?” 宋鸽说:“有点事忘记了。” 宋鸽给公然准备了一个小药包,她回到病房,刘三已经把药拿回来了。她将这个小药包递给正在收拾东西的公然,说道:“这个兴许以后会用得到。” 公然接过来,说道:“太感谢你了!” 薛家良抱起熟睡的女儿,说道:“走了,跟爸爸回家,真乖。” 公然感觉给女儿扣上一顶小帽子,并用帽沿盖住了她的眼睛和脸。 院长唉声叹气地说道:“市长,您看这叫什么事,本来你们可以在医院多呆一天的,结果我一来,反而……” 1370、幸福的呼唤 薛家良笑了,说道:“既然孩子没事,我们就回家养着去,在这给你们添麻烦。” 那位家长拉着公然的手,说道:“大姐,我以后有事可不可以找你?” 不容公然说话,方洋过来说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有什么问题找我,找她干嘛,人家又不在咱们这上班,青州发生任何事都和她没有关系。” “那我怎么找你?”那位家长说道。 方洋说:“你到市政府找方洋就行了。” “好,说话算数。” 这时,薛家良早就抱着女儿出去了。 公然拎着自己带来的帆布包,冲这位家长说道:“安心照顾孩子,再见。” 她低沉的语气,加之深沉的眼光,让这位家长不再冲动,原本想要方洋电话号码,听了公然的话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他刚才也告诉了自己的姓名,到市政府,不怕找不到他。 院长和宋鸽送他们到楼下,目送着他们的车驶出医院。 院长看着宋鸽,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只是笑笑也上了自己的车走了。 宋鸽走向车棚,她刚坐上自己的电动车,手机就响了,是儿子平平。 “妈妈,怎么还不到家?我和姥爷在等你吃饭。” “好的,妈妈马上就到家。” 听到儿子的呼唤,宋鸽的心,就跟被按摩过一样,那么舒畅。 最近,由于卢拓忙,每天很晚才下班,她和儿子几乎天天在爸爸家吃完饭才回自己的家,妈妈最近又回平水了,哥哥让妈妈操碎了心。 薛家良的车里,公然靠着薛家良的肩膀,睡着了。 她太累了,第一次独自带女儿去看病,这是每个母亲的必需课,尚未有足够经验的她,紧张得在医院险些晕倒,此时,一切风平浪静后,她疲惫地安心地靠着丈夫睡着了。 薛家良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公然的肩膀,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公然,不由得笑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楼下,方洋刚要开门,被刘三拦住,示意他多在车上待会。 就这样,静静过了两三分钟后,薛家良才叫醒公然:“嘿,嘿,到家了,楼上踏踏实实睡。” 公然直起身,擦了一下嘴角,说道:“怎么快就到家了?” 刘三笑了,说道:“那是你累得睡不够,正常速度也就是十来分钟,我开得慢,走了十三四分钟。” 公然伸了伸胳膊,顺势将右臂重重地落在薛家良的肩上,说道:“薛市长,我上去睡觉,孩子和晚饭就交给你了。”说着,拎起包就下了车。 方洋给薛家良开开车门,他抱着孩子下了车,见刘三熄火了就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刘三说:“孩子和晚饭的任务交给您了,您能完成?” 薛家良说:“完不成也得完成,你赶紧回家看看小云吧,还有你,抓紧自己的事吧。” 他说着,就抱着孩子走进门洞,输入指纹上楼了。 楼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刘三说:“上车吧,还看什么?” 方洋这才回过神,说道:“我自己走,你也赶紧回家看你孩儿和他娘吧。” 刘三笑嘻嘻地说:“我孩儿还在他娘肚子里,有他娘,不用我管,倒是你该操心自己的事了,你要是不追紧点,小菲就变成大飞和远飞喽——” 方洋一听,上了车,吃惊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刘三发动着车,洋洋自得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洋又问道:“市长知道吗?” “你谁都不让告诉,还处于保密阶段,我可不敢给你泄密。” 方洋看着刘三,说道:“难怪别人都说你是屁股长了尾巴,还真成精了!” “哈哈哈。”刘三大笑。 方洋仍然不放心,问道:“市长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连我也是猜的。” 方洋赶忙给刘三作揖,说道:“大慈大悲的刘师傅,您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市长。” “为什么?”刘三认真地问道。 方洋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小菲这样要求的,她可能怕市长过早知道不好吧,再说,我们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 “为什么?” 方洋说:“追女孩子,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工程,宏观微观都要做到,你看我现在,哪有时间呀,隔着这么远不说,去趟省城也不方便,光靠电话短信是有不了实质进展的。” “既然如此,你就找个简单省事的去追呗,干嘛要找这麻烦?” 听得出,刘三不希望方洋去追小菲。 方洋当然听不出刘三这话的真正含义,就说:“唉,我来青州这几年,搞的对象和别人介绍的多了去了,还真没有能打动我的,没想到,蓦然回首间,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到这里,方洋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 刘三说:“你还是没有诚意,如果有诚意,多忙也能赶到省城跟她见面。” 方洋睁开眼睛,摇摇头,说道:“那可不行,除非单位没有事,眼下这么多事,节假日都取消了,我可不敢跑到省城去追女孩子,那样市长非开了我不成。” 刘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天搬家,你跟我们去省里,是不是约会去了?” “对呀。” “结果怎么样?” “一般,人家就跟我出来喝杯茶后,聊了一会,由于她爸爸去世不久,她惦记妈妈一个人在家孤单,就回去了。” “没说让你什么时候去见她家长?” “没有。” “你也没要求?” “我哪敢那么冒昧?” “那有什么,你们是同学,同学当然可以了。” 方洋说:“是同学不假,但那是高中的事了,再怎么同学这层关系也是掩盖不住我的狼子野心的,所以不敢冒昧。” 刘三说道:“你呀,舍近求远,我看咱们机关有许多不错的姑娘,而且也有喜欢你的,暗恋你的,就近找一个多好,既不用担心两地分居,又不用去那么远追她,还知根知底,近近边边,可你非要舍近求远,自讨苦吃。” 1371、公然的难处 方洋当然不会用心琢磨刘三的话,他说:“咱机关里是有好多好姑娘,但却没有眼缘,再说在机关搞对象,好了不好的,说不清楚,影响也不好,我还是迷信美丽的姑娘在远方这句话。” 刘三说:“你们本来就是高中同学,应该算是近域,不算远方,还远方?” “哈哈,想不到刘师傅还挺会咬文嚼字,看来,跟着市长,的确能增长见识和知识。” 刘三说:“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根本不会啥咬文嚼字,如果你硬要这样说,也对,我的知识的确是跟着市长日积月累学习得来的。” 再说薛家良抱着女儿上楼后,满以为公然会一头将自己撂在床上,不曾想,她正在接电话,电话是家里的座机。 “喂,爸爸,您今天怎么这么闲?难道这么早就下班了?” 龚法成在电话很大声地说道:“谁规定我就得天天那么晚下班?你卜姨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怎么不接,什么情况?” “啊?我不知道呀,可能手机没电了。” “不是没电,就是通了没人接。” “哦,那可能是刚才我们在医院,乱哄哄地没听见。” “医院,谁去医院了?是你还是小薛姝?” “是薛姝,她被我喂坏了。” “你怎么搞的?” “唉,我喂了一点辅食,加上昨天打的防疫针,她发烧,上吐下泻,吓坏我了。” “现在怎么样?” “现在好了,没事了,我们出院了,正躺在她爸爸怀里睡得香。爸爸,都是你们闹的,好好的正常班不上,非要搞什么全息工作法,闹得家良连个休息日都没有,而且还天天那么晚回来,我觉得我连个头都看不到,暗无天日一般。” 龚法成沉吟一下说道:“你别总是抱怨,要多支持他工作,等汛期结束,这种全息工作法就会取消。” “我是支持他工作,可是没人支持我,改天我带孩子去你们,最起码下班还有人帮我带带。还能喘口气,今天孩子病了,我是真着了急了……” “你可以打车,还可以叫120呀?” “就知道会这么说,没劲,不说了,挂了。” “等等,你卜姨跟你说话。” 这时,就传来卜月梅的声音:“然子,是不是喂食太早了。另外,你真的来吗?要来的话我就不上班呢,等着你。” “我这么一说,去不了,我产假快到期了,我正在想是继续歇,还是上班。” 卜月梅说:“如果能续假,你就再歇一段时间。” “可是,我也总不能不上班呀……”说道这里,公然声音有些哽咽。 卜月梅还想说什么,公然说道:“好了卜姨,不要挂念我们,照顾好爸爸,挂了。”说着,不容卜月梅回话,就挂了电话。 公然抓起桌上的帆布包,低着头,转身就走进卧室,全然没有理会抱着孩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薛家良。 就在公然转头的一刹那,薛家良发现她的鼻尖是红的, 薛家良知道今天的事,对公然触动很大,他将女儿轻轻放进小床上,没想到女儿醒了,睁着两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紧握着的小拳头就往嘴里塞。 看着女儿可爱的表情,他不由得笑了,说道:“小东西,你今天可是把你妈妈折腾坏了,长大了非打你两巴掌。” 也可能是薛家良的语气严厉了一点,女儿居然撇着嘴哭了。 薛家良一看,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说道:“不打不打,我就是打自己,也舍不得打你呦——走,咱们看看妈妈在干嘛。” 薛家良抱着孩子走进卧室,就见公然躺在床上正在抹眼泪,听见他们进来,就转过身去。 薛家良知道公然的性格,他没有骚扰她,而是说道:“妈妈累了,咱们让妈妈睡觉,跟爸爸去外面给妈妈做饭去。” 薛家良抱着孩子,顺便从衣架上摘下自己的睡衣,然后给公然关上门就走了出去。 这时,刘三从外面开门,往里看一眼。 薛家良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三说:“我忘记后备箱里的东西了。”他说着,弯腰搬进来一箱水果和一篮子鸡蛋,说道:“我把水果拿走一箱,还拿走一篮鸡蛋,让我岳母给你们腌上,龚姨说上次腌的好吃。” 薛家良说:“家里有的是鸡蛋,别来回拿了,来,你抱会孩子,我换上衣服。” 刘三将水果和鸡蛋放在餐厅地上,他伸着脖子往卧室看了看,就见卧室房门紧闭,就小声说道:“看来我姨今天的确累着了。” 薛家良在客厅里把衣服换上,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说道:“你看会孩子,等我做完饭再走。” 刘三说:“没问题。” 薛家良拉开冰箱,看了看,冰箱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了,只有鸡蛋。他叹了口气,公然弄着孩子也不方便出去买菜,自己天天又那么晚回来,也顾不上开开冰箱看看。 他走出来,说道:“三儿,去超市买点菜吧,家里连一片菜叶都没有了。” 刘三一听,立刻站起来,说道:“我马上去。” 刘三走后,薛家良给女儿换了尿不湿,又拿过奶瓶,给女儿喂了几口水,推着小床,再次走进餐厅,他不能等刘三买菜回来再做饭,公然一天都没吃东西,张钊买的饭她一口没动,他还是要尽快做饭。 他开始洗手和面,准备做面片汤,他做面汤最拿手,公然吃着也顺口。 趁着醒面的空儿,他再次出来逗着女儿,眼见女儿要不耐烦,他赶忙将女儿抱起,就感觉刚换上的尿不湿又有了温度。 他将女儿放在小床里,打开一看,女儿拉便便了…… 又是一通忙乎,直到给女儿洗干净小屁屁,学着公然的样子,给她扑上爽身粉后,薛家良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现在理解公然带孩子有多么不易了。 女儿可能是饿了,开始哭闹,他不知道她是否改吃药了,就抱着孩子进了卧室,公然仍然是刚才那个姿势,她睡着了。 1372、失职 薛家良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叫醒了她:“然子,孩子刚才拉便便了,是不是该给她吃药了。” 公然一听,立刻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女儿,问道:“拉的稀吗?” “我看还可以,比平时稍稍稀点。” 公然看了看表,说道:“再过一个小时再吃药。” 薛家良赶紧说:“哦,那还给我吧,你继续休息。” 就在薛家良要去接孩子的那一刻,他看见公然的双眼是红肿的。 公然低着头,说道:“我喂喂她吧。”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好,我给你做面片汤吃,你一天没吃东西,省得你上火。” 公然低着头,说道:“把我平时擦奶的那个白色的小毛巾弄湿。” “是。”薛家良颠儿、颠儿地去跑出去给她拿小毛巾,打湿后递给她。 她用湿毛巾擦完后,躺下,开始给女儿喂奶。 薛家良悄悄退出来,他开始炝锅做汤,又准备出两个鸡蛋,调好葱姜汁,开始擀面。 薛家良从母亲那里,学会了做这道农家面片汤,公然非常喜欢吃。他将擀得薄如蝉翼的面片下锅后,打上两个鸡蛋,随后将调好的碗汁倒入沸腾的锅里,关火,又淋上几滴芝麻油。 他凑近锅边闻了闻,不由得说道:“真他妈的香!” 虽然缺了点绿菜,但有点点的绿色葱花点缀其中,这锅面片汤也是很漂亮的,看着就有食欲。 他将汤盛在两个碗里晾着,这时,刘三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薛家良一看,说道:“你个傻小子,买那么多?” 刘三说:“多点多点吧,总比家里没得吃强。”他说着,就将买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冰箱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这是我的失职,以后我隔个一天就要看看冰箱缺什么短什么。” 薛家良说:“唉,要说失职,我罪过最大啊——”他帮助刘三开始往冰箱里整理,说道:“你怎么还买了这么肉馅和鱼?” 刘三说:“是我买的肉现搅的,龚姨不让买搅拌好的肉馅,鲫鱼也是买的新鲜的,让他们处理干净了,先速冻上,龚姨喜欢吃鲫鱼,只要她想吃了,拿出来化开洗洗就可以做了,不用再去鳞去内脏了,还有这些小油菜、丝瓜都是她爱吃的,我还给她买了一包酸奶,还有点小零食,一个人在家带孩子闷得慌,吃点小零食就当磨牙了。” 薛家良忽然觉得很残酷,刘三都比自己疼公然,而作为丈夫的他,总是拿工作忙说事,这段时间的确忽略了她们娘俩。 他感慨地说道:“你都比我强,买东西还很在行。” 刘三瞥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不是我在行,是您失职。” 薛家良可以自己检讨自己的过失,但是被刘三指出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他瞪着眼说“嘿——怎么你也怪我?我看是你失职。” 刘三笑了,说道:“是的,是我失职,我刚才就说是我失职。” 关上冰箱门,刘三看着碗里的汤,说道:“不错,很漂亮,对了,我买了香菜,放上一点更漂亮。” 刘三说着,又开开冰箱,拿出一根香菜就要去洗。 薛家良说:“你在这吃吗?” 刘三说:“不,家里做好了,等着我呢。” 薛家良说:“那你就别管了,我自己去洗,赶紧回去吧。” “好。”刘三说着,将香菜递给薛家良,然后小声说道:“叔,我姨也挺难的,她要是跟您生气,您可别介意,您说人家本来就是艺术家,就应该拿着相机游山玩水,可如今在家生生憋了好几个月,您得多关心她,别又闹出什么抑郁来。” 薛家良觉得刘三说得有道理,就说:“我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你最清楚,哪有时间照顾到家里,有心都无力。” 刘三说:“可是想想她,她宁愿也向您那么忙,也不愿窝在家里带孩子,只是没办法,她才要自己带。” 薛家良闷声闷气地说道:“不自己带谁给带?找保姆你姨不乐意,怕人家带不好孩子,只能自己带。” “自己带也应该,我的意思是您有空也得带带她,带她们出去转转,透透气,如今在这里比不得在省城,在省城还有白哥的母亲她们给看着,她还能出去散散心,在这里不行,就跟蹲监狱一样。” “去你的!赶紧回家,别给我添堵。”薛家良说着,拿着洗好的那棵香菜就冲刘三脸上使劲甩去,水珠就洒了刘三一脸。 刘三抹了一把脸,说道:“忠言逆耳,我说的话希望引起您的注意。” 尽管薛家良知道刘三说得有道理,他仍然说道:“注意个屁!村里那些老娘们生孩子,都是尾巴挨着眼的生,也没见这个抑郁那个抑郁。” 刘三赶紧关上房门,说道:“叔啊,话可是不能这么说啊,村里的那些孩子怎么能跟小姝姝比?他们都是怎么长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还要让姝姝像那个年代的孩子一样?您这话也就是跟我说说,要是让我姨听见,哼……” 薛家良说:“你姨听见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 “那如果我姨说,把孩子送回老家吧,让姑姑给哄着,您怎么办?” “你以为我没往那儿想啊?只要她舍得,送回老家就送回老家。” 刘三笑了,看着他,说道:“得嘞——您就别说硬话了。” 薛家良将香菜切碎,撒在碗里和锅里,说道:“你要是不在这吃就赶紧回去吧,别气我!” 刘三闻了闻,说道:“还真香,要不是家里让我回去吃,我还真是想吃这汤了。” 薛家良一听,抬起脚就要踹他,刘三一看,赶紧溜出来,正好他就看见薛家良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在闪,知道有电话进来了,他走过去,拿起电话,一看是张钊,就紧跑两步,将电话递给还在厨房的薛家良,然后悄悄退出来,走了。 薛家良接通了电话,说道:“张钊,何事?” 张钊说:“家良,孩子出院了?” 1373、震惊 薛家良说:“是的,大夫允许回来的。” 张钊说:“休息了吗?” 薛家良说:“你弟妹跟孩子睡了,还没吃饭。” 张钊说:“那我们就不上去了。” “你在哪儿?” “在你家楼下。” 薛家良来到厨房,隔着橱柜往出探着脑袋,他看不见楼下,看见了张钊的那辆车,就说:“上来吧。” 张钊说:“让弟妹休息吧,她这一天精神太紧张,也太累了,明天我们再来,走了。” “好吧,再见。” 挂了张钊电话,薛家良肚子也饿了,他坐下自己先吃了两碗汤,觉得意犹未尽,又打开冰箱,拿出刘三买的花卷吃下一个,这才觉得肚子饱了。 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没有亮灯,公然和女儿还在睡,他不忍心叫醒她,再次将门悄悄关上,他来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这时,门铃响了,薛家良以为刘三又回来了,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侯明。 薛家良一怔,说道:“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能能能,怎么能不能呢。” 侯明进来,四外看了看,说道:“小然呢?” “刚躺下,我去叫她……”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就被侯明制止住了,他压低声音说:“别叫了,让她歇歇吧,一个人带孩子平时还好,赶上闹毛病,那可真是孩子受罪大人着急。” “您……知道了?” “我也是刚知道,我以为你回来怎么也该到单位转一圈,结果坐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我刚下楼,就看见方洋进来了,才知道孩子病了。” 薛家良请侯明坐下,给他沏水。 侯明说:“有咖啡的话来杯咖啡吧。” 薛家良说:“您不怕失眠?” “失眠好,失眠可以多想想事情。” 薛家良给他端过来咖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段的确太辛苦,都瘦了。” 侯明摸了自己的脸,说道:“是啊,你嫂子也这么说。” “我嫂子来了?” “哦?在哪儿?” “昨天晚上来的,我们住在宾馆了,没来这里住,今天一早就走了,不放心我,逼着让我检查身体。” “还是嫂子好。” “什么话?”侯明看着薛家良问道。 薛家良眨巴着眼睛说:“没……没什么呀?” “你话的意思好像是说还是嫂子好,别人不好。” 薛家良哈哈笑了,他说:“当然是别人不好嫂子好了,嫂子是真心的,这一点用不着怀疑。” “我怎么听着你的意思像是再说我有别人似的?” 薛家良赶紧冲他作揖,说道:“您饶了我呗,我哪是那个意思,真是欲加之罪。” 看着薛家良委屈的样子,侯明笑了,说道:“唉,咱们常年在外,谁都知道家里人比外边的人好,但是……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来一是看看孩子,二是有个情况想跟你沟通一下。” 薛家良一见侯明要跟他说正事,就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他。 侯明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你知道老林干什么去了吗?” 薛家良一怔,说道:“不是他老父亲病重吗?本来咱们说好了,今天他去出席里宁撤县建市活动的,临时改由我去了吗?” 侯明说:“他老父亲病了不假,但没有病重,就是每年例行去医院输一种药,防止脑血栓的那种,他也没陪着,是他老婆陪着。我看他倒是病得不轻!” “什……什么?他……老爸没病?您怎么知道?” “我让海生带着东西去他爸家看看,正好赶上她老婆和老爷子刚下车回来。” “他老婆看见海生了?” “海生办事还是很稳妥的,见到这种情况没有下车,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没有病重。” 薛家良有些迷惑,他又问道:“那老林干嘛要跟咱们说这瞎话?” “他向来干事是个顾头不顾腚的人,定好了是他去里宁,如果不找个合适的借口,怎么请假?” “我……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去哪儿了?” “哼,人家去了个高级地方。”说到这里,侯明端起咖啡,搅拌着,又喝了一口。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一口气说完不就得了,别让我问一句说一句了,我都急死了。” 侯明说:“他去了中央的组织部,有人在那儿看见他了。” 薛家良张大了嘴。他的脑袋快速运转着,无疑,能在那个地方看见林金水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在那个地方看见林金水,并且认识林金水,还跟侯明说了,这个人应该是跟侯明关系不错的人,别人,他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也去了那里。 根据眼下能往那个地方跑的人,应该是安康。坊间传闻,安康有可能接龚法成的班,他往那里跑再正常不过了。 也只有安康,不但认识林金水,还认识侯明,同时,还不怕让侯明知道去了那里,除去他,不会有第二人。 想到这里,薛家良并没有问是谁看见的林金水,他说:“老林去那个地方干嘛?” 侯明皱着眉头说道:“你说呢?这还用问吗?” 薛家良又是一怔:“难道是因为吴晓刚?” “他不是为了吴晓刚,是为了自己,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薛家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吴晓刚的案子有进展?” “有,到了异地后,全招了,半路就尿裤子了,怎么小郑没跟你说?” 薛家良条件反射地跑进餐厅,拿出手机翻看,说道:“没有未接电话,他没有给我打电话。” 侯明一听,郑清没告诉薛家良,就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头下班的时候,他跟我通了个电话,征求市里的意见,我能怎么说,就让他实事求是,该怎么跟领导汇报就怎么汇报,吴晓刚不但交代出林金水,还交代出他跟玫瑰饭店老板以及跟祝建生的三角关系,还有向祝建生行贿的数目……” 薛家良震惊了:“天,怎么这么复杂?” “你又不是没办过案子,复杂的程度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往往窟窿都是小人物捅破的。” 这话薛家良信,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解。 1374、老东家的墙角也敢挖? 侯明继续说:“我一直是思索一件事,这么一个小人物,居然要把我们两员大将拉下水?” 薛家良问道:“老祝的问题明显吗?” 侯明说:“跟这个吴晓刚的经济问题倒没有什么,但是男女关系还不行吗?” “这个,可有证据?” “有没有证据就是司法机关的事了,玫瑰饭店这么多年能没一点事?她背后的保护伞又是谁?” 薛家良忽然想起岳父龚法成跟他说的话,即便祝建生有问题,如果岳红军真的就想往青州班子搀搀沙子的话,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薛家良说:“如果仅凭吴晓刚这事,我看老祝未必能伤到筋骨。” 侯明说:“我倒是想找能伤到他筋骨的人,可上哪儿去找,有些情况明明知道他有事,但你就是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这个家伙太狡猾。如果男女关系坐实了,最起码能把他尅走。” “恐怕……还不能吧?” 侯明看着薛家良,问道:“为什么不能?如果他跟黑玫瑰老板真有问题,难道他还能在青州待着吗?” “这个,要看上级的意思,我看这事您别急,看看省里谁来吧。” 侯明说:“谁来又能怎么样,谁来有你岳父关系近?他不是都没帮咱们吗?” 薛家良说:“我岳父不是因为我在这里的关系吗,他当然不能主张了。” 侯明说:“我知道,就是没你,他也会顾忌我在这里的,他老人家这辈子就没做过让别人抓住把柄的事,所以关于老祝的事,我从来都没找过他,怕他为难,我直接找的一把。” “嗯”,薛家良点点头,说道:“那老林……” 侯明手一挥,说道:“该咋办咋办!” “我的意思是说他去最高组织部的事。” 侯明说:“咱们一把手有个毛病,他最痛恨越过他去找高层的人,凡是让他知道有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啊?真的?” 侯明说:“是啊,咱们不在省里,好多事听不见,再说老岳父这个人又不爱说闲话,我也是从别的渠道听说的。”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就拿他上次调动来说吧,别人都知道了,结果我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要不是别人告诉,我还蒙在鼓里呢。” 侯明说:“他这样做也好,某种程度上起到保护你的作用。” 薛家良无可奈何地笑了。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明天上午咱们开个常委会,把吴晓刚的事说一下。” 薛家良说:“好。” “你可以给小郑打个电话,详细问问情况。” 薛家良故意生气地说:“我不打,您忘了上次刘仁那个案子了吗?他人都来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侯明说:“小郑的做派有点像当年的你,嘴严,守纪律,这样的人最适合干这个工作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他比我还老八板儿。” 侯明也笑了,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倒希望小郑来咱们这里。” 薛家良说:“老东家的墙角您也敢挖了?” “哈哈。”侯明大笑,说道:“我是这么一想,万一政府职务出现空缺,我还真想到了小郑,不过目前在人事上我不会有任何要求的,我不要求,可能事情结果反倒不错,我一旦要求了,适得其反啊——” “您太悲观了。” “唉,教训只能有一次,不可有第二次,好,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行的话就先找个保姆吧,小然将来也是要上班的,她那个工作不能丢,这么多搞摄影的,有多少人能到她这个档次?” 薛家良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很纠结,她上班看不到孩子不行,一走几天她也受不了,到时再说吧。” 送走侯明,薛家良拿起电话,其实他刚才就看见手机的指示灯在闪,他看见是郑清的电话,但是碍于侯明在,他没接。 薛家良给郑清回拨了过去,待郑清接通后他说:“刚才侯书记在我这,没方便接,现在情况怎么样?” 郑清一听,就明白薛家良已经知道了吴晓刚的情况,他说:“我刚回省里,一会谢书记和严书记过来听汇报。” “哦,那个林金水问题很严重吗?” 郑清说:“我本来想先跟你说,但考虑到组织程序,还是先跟老侯说了。” “我明白。” “可以确认的是吴晓刚挪用的一笔资金是送给林金水了,但林金水当时并没有拿这个钱,他指示吴晓刚,买了一套昂贵的钻石首饰,以林金水的名义送给了黑玫瑰,黑玫瑰收下了,另外,吴晓刚曾经送给林金水一块价值30多万的金表,现在案情有些不清楚的就是祝建生和黑玫瑰以及林金水之间到底有没有不当的关系,据吴晓刚讲,林金水说祝建生才是他的真姐夫,自己只是个拉边套的,另外,玫瑰饭店涉嫌唆使、容留妇女从事不正当的交易和其它违法勾当,如果这些情况被查实的话,那么,涉及到的人就不光是林、祝两个人了……” 郑清比较详细地向薛家良汇报了吴晓刚和林金水其它一些违法活动。 薛家良听完他的介绍,感觉祝建生没有明显的把柄在吴晓刚手里,真要扳倒他,恐怕还要一些足够的证据才行,林金水基本是完蛋了。 最后,郑清说:“暂时情况就这么多。” 薛家良说:“按你的经验,祝建生在这里面有多大问题?” 郑清说:“目前交代的只是一些小枝小节的问题,还有男女的关系问题,这些还不足以让他落马,就看后续的调查了,就看黑玫瑰怎么交代了,不过那就是司法部门的事了。” “你说得很对。” “薛哥,我看见有车进来了,像是严书记,就聊到这儿吧,对了,小双让我代他问你好。” “小双?你见着她了?” “我前几天不是歇假着吗,去了趟西安,见着她了。” “不错,继续努力吧,挂了吧。”薛家良说道。 “好,问公然姐好。” 1375、侯明的诉求 薛家良挂了郑清的电话,脸上露出了笑模样,郑清果真不是榆木疙瘩脑袋,终于知道去西安追女孩子了。 想到侯明刚才说想要郑清的话,他不由得又是一笑,如果郑清真的和小双成为夫妻,那他们也涉及到回避制度,虽然不是嫡婚。 郑清现在是正处级别的干部,真要是被侯明要过来的话,也是要走他曾经的路子的,兼任某个县县委书记或者县长,因为基层工作履历,对一个干部来说至关重要。 其实,目前青州的政坛,就是祝建生不调走,也是威胁不到侯明了,常委们大部分还都是站在侯明这边的,目前可以说,侯明具有绝对的权威,可能是历史原因,祝建生和林金水两个人在侯明眼里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天不拔掉,一天就难受,如果茅玉成不调走,这事不算事,一个市委书记,想调换个把常委,这种诉求一般情况下上级都会满足的,支持市委书记的工作,这也是上级领导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岳红军却不这么看,他如果想要彻底冲淡茅玉成、曾耕田、龚法成铁三角的影响,别说不会满足侯明的诉求,将来都有可能将侯明和薛家良两个人拆开,甚至还会渗透到省纪委。 谁都知道,省纪委是曾耕田和龚法成的根据地,这么多年来,别说是现任的纪委领导班子,就是纪委中层干部,哪怕是调进来的普通干部,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严格考察的,可以说带着曾耕田和龚法成鲜明的烙印。 但自从上次全省大会过后,对纪委工作的旁敲侧击,已经让这么多年经过三代纪委书记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威望,有些淡化了,早在龚法成没调走的时候,在研究人事问题时,岳红军显然不太尊重纪委书记的意见,对个别干部的提拔上明显有问题,虽然谢敏在他面前人微言轻,但龚法成说话的力度就不一样了,他坚决支持谢敏对个别干部的意见,最终迫使岳红军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这也让岳红军对龚法成和谢敏有了意见,后来龚法成调走也和这件事有关。当然,龚法成调走了,谢敏的影响自然而然就减弱了。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指导思想下,纪委工作明显弱了下来。 鉴于这种情况,如果有机会,郑清还是出来任职的好。 向来都是这样,一把手支持的工作,肯定是越干越红火,一把手不支持的工作,你就是干得再好也没用,弄不好,还会给你扣上一顶阻碍经济建设步伐的帽子。 这时,薛家良就听到女儿的哭声。他赶忙站起来,走进卧室,打开一盏小灯。 公然也醒了,她摸着女儿的头和腋下,说道:“你摸摸她烧吗?” 薛家良一听,赶忙说道:“咱们摸不出来,还是给她试试表吧。” 薛家良说着,就抱起女儿,公然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表,夹在孩子腋下。 薛家良紧搂着女儿的小胳膊走了出去。 “别直接照她眼睛!”公然嘱咐道。 薛家良说:“用手遮住呢,我马上关大灯。” “我来。” 公然说着,人就已经跑了出来,关了大灯,换成门厅的小灯。 薛家良说:“你去洗洗澡吧,热水开开了。” 公然拿着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薛家良抱着女儿,在客厅来回走着,女儿在她怀里有些烦躁不安。她已经不满足大人平躺着抱她了,她努力往起梗着小脖子,想要更立体地看世界。怎奈,薛家良怕她夹不住体温表,一直没有把她立起来抱。 女儿开始抗议地大哭。 公然从浴室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薛家良说:“两个问题,一是尿了,二是不满足躺着抱她了。” 公然说:“她眼睛适应后,就可以开亮灯了。” 尽管公然这样说,薛家良也没立刻打开客厅的大灯,他抱着女儿来了餐厅。 薛家良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从女儿的腋下拿出体温表,看了看不烧,他长出了一口气,冲着浴室大声嚷道:说:“公然,你女儿不烧。” 公然将门打开一条缝,说道:“知道了。” 薛家良用长腿将旁边的婴儿床勾过来,将女儿放在小床上,开始给她换尿布。 打开后,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你个小东西,果然尿了,我说你干嘛这么折腾我。” 如今的薛家良,已经能很熟练地给女儿换尿不湿了,动作轻柔,果断。 女儿非常享受他的摆布,不再哭闹,小手放在嘴里吸吮着,嘴里还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薛家良感觉每次给女儿换尿不湿的时候,她都很享受,踢蹬着两条小腿,美美的样子,他就想,是不是孩子不喜欢被束缚,于是,他托着女儿的小屁屁,给她扑上爽身粉后,没有给她带上尿不湿,也学着她的样子,咿咿呀呀地跟她说着话。 她见女儿自娱自乐玩得很好,就起身去给公然热面片汤,一看碗里的汤早已经坨成一团,就想着重新给她做一碗。 就在他端着这碗汤往厨房走的时候,公然说道:“老薛,你要干嘛?” 薛家良回过头,看见公然穿着睡衣出来,就说:“面片汤已经坨成一个了,我重新给你做一碗。” “不用,我就吃这个。” “可是……” 公然走到他跟前,手扒着他的肩膀,说道:“到锅里热热就行。” 薛家良说:“我做这个一点都不费事,几分钟就得,这碗不要吃了,或者一会留着我吃。” 公然见丈夫坚持要给她重新做,就说:“那好吧。” 本来刚才还剩下一点面,他重新炝锅,倒上水,刚才的程序又重复了一遍后,几分钟后,一碗飘着葱香和芝麻油香味的面片汤,被他端上桌,在绿色菜叶中,窝着一个鸡蛋。 公然凑近闻了闻,说道:“我最爱吃老公做得面片汤了。” 薛家良递给她筷子,说道:“尝尝好吃不?” 公然说:“不用尝,肯定好吃。” 薛家良看着她吃,看着她有点消瘦的脸颊,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说道:“不生气了?” 1376、公然要从长计议 公然说:“我怎么不知道我生气了?” 这就是公然的脾气,居家过日子,难免有生气的时候,但她很快就会过去,不会长时间怄气。 薛家良说:“你没生气刚才为什么掉眼泪?” 公然用筷子挑着面片,没有了吃的兴趣,半天,她才说:“我……就是……唉,不说了,过去了。” 薛家良说:“我知道你今天累,也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了。” 公然笑了,说道:“我不管这话能不能实现,你能这样说,我就心安了。” 薛家良说:“吃吧,先把鸡蛋吃了。” 公然用一只手用小勺,一只手用筷子,她将鸡蛋放在小勺里,一点一点地吃着,然后说道:“老薛,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薛家良说:“不急,先吃饭,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行。”公然低头吃了起来。 看着她吃得香,薛家良很欣慰,说道:“吃慢点,汤。” 公然说:“你不是说,汤,就要吃汤点的。” 薛家良笑着说:“没错,别忘了,我说的是汤点,而不是过汤。” 公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刚才是不是侯哥来着?” 薛家良说:“是的,他原以为我从里宁回来会去单位,一直在等我,后来方洋回去了,他才知道小姝姝病了,就过来看看,也跟我通报了一些情况。” 公然点点头,继续低头吃,一碗吃完后,她说道:“麻烦老公,再给我盛一碗。”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来真是饿坏了,幸亏我加的水多,不然还不够吃了。” 公然说:“这个我不担心,因为还有一碗剩的。” 薛家良给她又盛了一碗,这碗果然比上一碗稀,而且没有鸡蛋。 公然说:“这碗好,我可以补充一下水。” 薛家良看着她吃的香甜,就说:“等你吃完,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 听他这么说,公然吃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她慢慢放下筷子,看着他,说道:“好,说吧。” 薛家良说:“边吃边说。” 公然点点头,又拿起筷子,她的确无法抗拒碗里的面片汤,何况,她一天都没吃东西。幸亏丈夫体贴,做了面片汤,别的还真吃不下。 吃完后,她放下筷子,说道:“可以说了。” 薛家良终于说道:“然子,咱们找个保姆吧。” 这个问题,他们以前探讨过,公然不同意。 此时,听丈夫再次提起,公然倒不是那么强烈反对了,她想了想说:“老薛,我不是不同意找,你想想,咱们怎么找保姆?” 薛家良奇怪地问道:“我们……可以到人才市场找,也可以通过老藏他们去找。” 公然说:“别忘了你是市长。” “市长家雇保姆怎么了,咱们又不是不给工钱。” 公然皱着眉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住在市委大院,家里来个生人,这里的关系又这么复杂,我这么长时间都不敢接触这里的人,见面只是点个头,多一句话都不敢说,可是保姆就不一样了,她抱着孩子到楼下,你知道她会说什么,别人会问什么?” 薛家良很欣慰公然想到了这一层,也难怪,从小在龚法成身边长大的她,见的事情太多了,必要的谨慎必须有:“那咱们说话注点意就是了。” “你能怎么注意?是,咱们可以不在家待客,但在家就不接电话了吗?别忘了,在家接的电话都是什么电话?这就是当初爸爸和曾叔叔不要保姆的原因,一着不慎,兴许就会在小河沟里翻船。” “那怎么办?现在孩子小你能对付,以后她会越来越调皮的,要不让大姐来。” 公然笑了,说道:“你可真敢想,且不说大姐家开着农家院,就是她关了农家院,你让姐夫一个人在家吗?再者说,就你们俩那个脾气,还不天天吵架,我到时向着谁说?” “天——”薛家良无奈了,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有办法的话就不这么苦恼了。” “要不,你再请半年假?” 公然皱着眉头说道:“损失太大了,昨天,我就推了一份外拍了,介绍给其他人了……” 薛家良一听,梗着脖子说:“外拍以后一律不接,你是搞艺术的,咱不在乎钱,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娘俩。” 公然看着他,说道:“咱可以不在乎钱,但我总是不出来,慢慢的有些关系就会断了,另外,业精于勤,我都快半年没摸机子了,手会生的。” “你可以摸机子呀,比如,你可以搞静态摄影,还可以给女儿拍摄,让女儿当你的模特,怎么能手生呢。” 公然一听,起身来到她的工作间见,拿过一叠照片,放在他面前。 他一看,全是女儿从出生到现在精彩的瞬间,微微张着的小嘴、长长的睫毛、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纤尘不染,如天使一般。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面还有小星星在闪烁,清澈见底,明亮灿烂。 他不由得张大了嘴,说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公然说:“这是你不在家时拍的,也是我无聊时拍的。” 薛家良放下照片说:“然子,我这段时间的确太忙了,没多少时间陪你们,甚至下班时间都无法保证,咱们还是找个保姆吧,有保姆在,像今天这种事你就不会那么着急了。” 公然不再说话,半天,她才抬起头,说道:“老薛,有些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薛家良预感她有话要说,就点着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嗯,你说吧。” “我……”公然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想调到北京去。” “你还怎么调?你本来就一直在北京工作呀?” “我是说,全部调过去,包括户口。” 这是公然第一次正式跟他说这件事,薛家良说:“你户口能过去吗?” 公然说:“我找人帮我咨询了一下,以我的条件,完全可以,我们全家都可以过去?”说到这里,公然看着薛家良。 1377、稍有分歧 “真的?”薛家良问道。 公然点点头,她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薛家良沉思了一下,说:“那当然好,我过不过去无所谓,如果孩子能过去当然是好事,将来可以享受到更优质的教育资源。” “你也要过去,这样我们才像一家。”公然盯着他说道。 薛家良没有表态,问道:“你找谁仔细的?” 公然说道:“茅岩。” “他?他只是一个企业的工程师,就算这个企业级别高一点,是大央企,那也是企业,他懂个屁!” 公然一听,大眼睛就看着他,说道:“请你注意,他是帮我咨询的。” 薛家良一听,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误,分明是带着情绪说出来的,声调就降了下来,说道:“哦,我没听太清,他是咨询的还差不多,但咨询对象必须是政府有关职能部门。” “他咨询的就是政府有关职能部门,这个行吗?”公然盯着他问道。 薛家良不假思索地说:“行,当然行了!政府部门的消息最准确,野道来的消息不准确。” 公然大眼睛看着他,又说道:“德子也帮我打听了,这个行吗?” “德子?德子当然没问题了,他办事,我放心。”薛家良说着,用手敲着桌子,眼睛看着小床里自娱自乐的女儿,故意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 公然用手敲着桌子,说道:“不许心不在焉!我在跟你说正事,大事,要事。” 薛家良一愣,看着他,立刻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我在洗耳恭听。” 看到他滑稽的表情,公然笑了,说道:“老薛,你是不是有些不……大乐意?” 薛家良又把眼睛投向女儿,说道:“我有什么不乐意的?这是好事,我可以沾老婆的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变成首都人,尤其是我闺女,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我何乐而不为?”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阴阳怪气的,言不由衷呀?” 薛家良一边逗着女儿一边说:“那是你过敏了。” 公然知道他这话是何意,就笑了一下没搭理他。 薛家良逗着女儿玩了一会,说道:“我们的户口落到北京后怎么办?” 公然说:“什么怎么办?” 薛家良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说要从长计议吗?不可能户口过去了,就万事大吉了。比如,将来女儿上学、幼儿园等等,特别是住房问题。” “这个……目前还没想那么多。 薛家良明白,她不是没想,是不想给他压力。 薛家良继续逗着女儿玩,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信我薛家良的闺女就是户口不走还考不上好学校?还能没有好的未来!” 公然说:“老薛,咱们在说正经事,不许抬杠。” “我没抬杠,去北京,你想过成本吗?想过咱们要两地分居吗?” 公然说:“我产假期满后,怎么也要回北京去上班的,还有孩子,我带着孩子肯定不会回来很勤的,我们照样会两地分居。” “那你和孩子怎么办?租房?雇保姆?” “这是小事,我目前还没想这个问题。” “这可不是小事。”薛家良认真地看着她说道:“然子,咱们保持现状不很好吗?” 公然看着他问道:“怎么保持现状?” “你还上过去那种弹性工作日的班,可以网上办公,家里找个放心、靠谱的保姆帮着你点,这样,咱们一家三口还能天天在一起,你说咱们刚像个家样,你和孩子又……又……” 他没有“又”出来。 公然知道他下面话的意思,就说:“是的,那样是好,我没有问题,可是老薛,咱们大人不能只考虑自己,要为孩子的将来着想,现在孩子们的起跑线并在一个水平上你懂吗?” 薛家良还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下子怔住了,回答不上来,显然,公然这段时间是下功夫琢磨这个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说:“然子,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你用心琢磨过了,也考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这样,你也给我一个思考的时间,让我想想到底这事该怎么办,好不好?” 公然看着他,说道:“好吧。” 薛家良说:“你慢慢吃,我抱女儿出去玩。” 薛家良说着,就伸手去拉女儿的两只小手。 哪知,女儿居然主动抓住他的手,小脖子用力往上梗起,薛家良丝毫不费力气就把她抱了起来 薛家良笑了,说道:“乖,是不是早就躺得不耐烦了,再不抱可能你就要发出抗议了,来,跟爸爸去看新闻。” 薛家良的话音刚一落,公然就说道:“不许让她看电视。” 薛家良说:“知道啦——”然后抱着孩子就走了出去。 公然看着薛家良有些落寞的背影,她也无心再吃了,显然,他对自己的提议不是十分赞同或者是心甘情愿,但他又不能提出反对,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享受到良好的教育资源,有个灿烂的将来,况且,是在政策许可的条件下,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但他不情愿也是千真万确的。 薛家良的确是这样想的,其实,自从刘三告诉他公然有这个想法后,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这事,公然今天就正式跟自己提出来了,他没有心理准备,甚至在想,这本是他操心的事,却让妻子操心去办。 他不傻,知道公然是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的,对于他来讲,他是不需要那个首都户口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的,完全是为了孩子考虑,相信公然也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心里就是别扭,公然把什么都考虑好了,甚至提前咨询了白瑞德和茅岩,还让茅岩去当地有关部门去咨询,她办好这一切才跟自己说,他不免有些失落。 由于这一天两个人都很累,尤其是公然,可以是身心疲惫,他们躺在床上,都各自睡着了,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薛家良早早起床,他熬好小米粥,又将昨天晚上刘三买回来的小花卷和小豆包蒸上几个,又煎了两个鸡蛋。 1378、通报情况 由于是第一次煎鸡蛋,第一个煎焦了,第二个他就加了小心,没有煎焦,而且品相还不错,他自创了葱花、香菜沫调味汁淋在两个煎蛋上,很漂亮,他很满意。 他看一眼卧室,公然和孩子没有动静,他坐下就自己开吃,因为侯明昨天晚上说今天上午要开常委会,他不但不能迟到,还提前到,这是他跟侯明之间不成文的约定。每次开会前,侯明都要针对会议上的一些主要内容提前跟他沟通。 他将自己煎焦的那个鸡蛋自己吃了,尤其是蘸着他自创的调味汁,非常好吃,如果不是因为鸡蛋不能多吃,他一定会吃两个。 正吃,刘三开门进来了,他问道:“三儿,吃了吗?” 刘三探头探脑看了看,知道公然还没起,就小声说道:“吃了。”他走过来,打量着餐桌上的早饭,说道:“呦呵,不错呀,都会煎鸡蛋了!” 薛家良说:“那有什么难的,只是第一个煎焦了,怕你们看见,自己吃了。” “哈哈,这马屁拍得不错。” 薛家良一听急了,说道:“太辱没的我诚意了,这怎么能叫拍马屁,我这叫有福同享,有难独当,一个大老爷们儿,能让媳妇吃焦糊的鸡蛋吗?何况,我女儿还在吃奶。” “哈哈。”刘三大笑,说道:“您跟我姨说的时候,这后一句可以省掉。” “哈哈。”薛家良也不由得大笑了。 这时,公然抱着孩子出来了,说道:“大早晨你们叔侄俩有什么没事,笑了一阵又一阵?” 刘三逗着小薛姝,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是我叔拍您的马屁,煎鸡蛋煎焦了,他自己吃了,把好的留给您,我说他拍马屁,他还不承认。”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道:“精神可嘉。” 薛家良吃完后站起来,说道:“这些留给你吃了,我要赶紧走,今天开常委会,得早去。” 公然说:“稍等两分钟,我洗完脸你们再走。” 公然说着,迅速进了洗漱间,她快速洗脸,将头发用发卡别住,就走了出来。 薛家良一看,说道:“这么快?”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现在是孩儿她娘,不允许我长时间梳洗打扮。” 公然从刘三怀里接过孩子,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薛家良看着她,忽然心中有些感慨,他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说道:“不许调皮,好好配合你妈妈,不许累着她。” 公然看着他,笑着说:“跟真的一样。” 薛家良说:“本来就是真的。” “好了,赶紧走吧,开你的破会去吧。”公然学着他的口气说道。 薛家良不由得大笑,就走出了家门。 今天的常委会,林金水意外缺席。 大概等了有五分钟,侯明问陈海生:“老林请了几天假?” 陈海生说:“就一天。” 侯明又说:“开会的事你通知他了吗?” 陈海生说:“昨天晚上就通知他了。” “是他亲自接的电话吗?” “是的。” “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快到了吗?” “好。” 陈海生说着,就出去给林金水打电话了。 奇怪的是,林金水的电话居然关机。 他又给林金水家里打电话,家里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陈海生就给藏信打电话,让他联系一下林金水的司机或者秘书,设法找到他,让他过来开常委会。 陈海生回到会议室,见侯明正在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他说:“老林手机关机,家里说昨天晚上没看见他,我让老藏跟他的司机和秘书联系了。” 听到这里,侯明和薛家良的目光迅速一碰,目光传递了彼此的猜测。 侯明沉了沉,说道:“不等了,咱们先开吧……” 他的话没说完,陈海生的电话就响了,他接通后说道“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侯书记,老藏说老林的司机也联系不上,秘书没跟他在一起。” 此时,薛家良和侯明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侯明说:“好吧,咱们继续开会。” 他在会上通报了吴晓刚的案情进展,并说:“我们在座的各位如果跟吴晓刚有什么牵连的话,希望主动跟组织坦白交代清楚,争取从宽处理。” 他这话说完后,就将目光投向了祝建生。 只见祝建生神情淡定,不慌不忙地往本上做着记录。 侯明又说:“下面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吧。” 他的话音刚落,祝建生首先发言,他说:“我先来,这几天,我下到了几个县市,专门检查督导干部整训工作,发现了这样几个问题……” 祝建生将问题归纳为一二三,他汇报完后又说:“我有个想法,能不能结合这次干部教育整训活动,将吴晓刚作为我们身边的反面教材,教育全市的党员干部,如何践行入党誓词,如果履行一个党员干部的守则,如何正确认识手中的权力……” 他的话没说完,侯明的电话响了,祝建生就止住了话头。 侯明拿起一看,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老祝你们继续。”说完,他拿着电话就出去了。 见他出去了,薛家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就见手机有一条短信,是郑清来的。 他低头打开短信,只有几个字:林金水被省纪委带走调查。 果然被他猜中,但郑清没有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带走的林金水,这些倒无关紧要,他非常熟稔纪委带人的套路,常常是出其不意。 他不动声色地删除这条信息,放下手机,一抬头,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看。 谁也不是傻子,能坐在这个会议室的人,都是寈州政坛的精英,绝非等闲之人。 但是,作为他,是不能提前将这个信息透漏出去的,何况,这条消息的来源,并非正规渠道。 大家看着他,他却看着祝建生,不慌不忙地说道:“请继续讲。” 不知为什么,祝建生忽然神情不定,他迟疑了一下说:“还是等侯书记回来再讲吧,先喝口水。” 祝建生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1379、各怀心事 大家开始放松,也都默默端起杯子喝水,但没人说话,一种沉闷的气氛开始在会议室弥漫。 没人离坐,也没人交头接耳,有的只是默默翻看笔记,默默地喝水,还有的假装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则是在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过去了,陈海生起身走了出去,有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去卫生间。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海生进来了,他径直走到薛家良身边,跟他耳语了一句。 薛家良听完后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祝建生望着薛家良的背影,回头问陈海生:“陈秘书长,书记和市长在搞什么搞?这会还往下开不开?” 祝建生看似是不满书记和市长的做法,实则是想探口风。 陈海生也是在官场浸淫多年,要想公开从他嘴里探出什么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微笑着看着祝建生,说道:“在等几分钟。” “要等多长时间?谁都有一摊子事呢?”祝建生理直气壮地说道。 本来,刚才侯明让陈海生去叫薛市长的时候,陈海生还问了一句,要不要叫建生书记也过来?侯明两只眼睛一耷拉,装没听见,陈海生就知趣地走了出去,他有些后悔自己多说了这句话,发生这么大的事,祝建生也是应该在第一时间知道的,毕竟他是三把手。 此时见祝建生质问自己,陈海生当然不能直接回答他,说道:“祝书记,除了书记和市长,在座的就您官大,等几分钟就等几分钟吧,他们马上就回来。” 果然,陈海生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外面的工作人员打开,侯明和薛家良走了回来。 两个人重新落座后,侯明的表情相当严肃,他甚至有意放大了这份严肃,铁青着脸,坐定后,扫视了一下全场,语气凝重、低沉地说道:“有个情况需要向大家通报一下,刚才的电话是省委打来的,林金水、被双规了。” 大家都注意到,侯明直呼林金水的姓名,既没有加上官衔,也没有加上“同志”二字,这就说明林金水的问题非常严重。 立刻,大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再给大家足够的惊讶时间后,侯明依旧表情严肃地说道:“我和薛市长马上要赶到省委受戒,下面的会议由建生书记主持,好吧,你们继续。” 侯明说完,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也合上笔记本,紧随其后走出会议室。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尽管之前大家心中都有猜疑,但这个消息一旦真的被证实,大家还是被震惊到了。 祝建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侯明和薛家良走出会议室,大家齐刷刷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才缓过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结结巴巴地说:“咱……咱们继续开吧,刚……刚才最后一个发言是谁来着?” 陈海生说:“刚才不是你发言吗?” 祝建生怔怔地看着陈海生,问道:“是吗?是我吗?” 这时,有人说道:“陈大秘说得没错,刚才第一个发言的也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就是你,你没说完侯书记就出去接电话了。” “哦——”祝建生恍然大悟,他低头看了看笔记本,半晌才说道:“我的发言其实已经结束了,要表达的内容都已经表达完毕,下面,请大家接着发言。” 立刻,就有人接着发言。 祝建生悄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发言者的身上,他在本上写了一行字,扯下后递给陈海生。 陈海生接过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 无疑,祝建生的意思是让陈海生接着主持会议。 陈海生冲他点点头。 祝建生悄悄离席,走了出去。 市委常委、副市长李兴看到祝建生出去了,也悄悄给陈海生塞了张纸条,不等陈海生答复,随后就走了出去。 组织部长郭万林说道:“老陈,这会还开吗?再开下去就没人了。” 陈海生一语双关地说:“会还是要开的,既然书记走时有话,咱们就要继续开下去,如果大家有谁需要出去,打声招呼,留下来的继续开会。” 哪知,他这话一出,即使有坐不住的,也不好离开了,直到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李兴才回到会议室,祝建生却没有回来。 郭万林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老陈,咱们会议都开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给老祝打个电话,问问下一步怎么着?” 郭万林说得没错,毕竟侯明在临走时把主持会议的任务委派给祝建生的,陈海生只是临时客串了一下主持人的角色。 他拿过手机就给祝建生打了个电话,怎奈,祝建生的电话一直占线。他放下电话,说道:“估计老祝的电话还得打一会,这样吧,咱们先散了吧。” 郭万林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请示好会议主持人擅自宣布散会,小心祝书记问你的罪。” 这时,李兴合上笔记本,说道:“散就散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立刻就有人附和:“就是,难道让大家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吗?” 陈海生说:“好,那就先到这儿吧。” 再说祝建生,他快速回到自己办公室,马上给玫瑰饭店老板黑玫瑰打电话,号码播出后,传来的却是“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祝建生就是一愣,他再次拨叫,回复的依然是这句话。 他马上又给饭店的一个女领班打电话,女领班的电话倒是打通了,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她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现在办公室有两拨人在等着老板签字,打电话联系不上老板。 祝建生无力地垂下手,放下了手机,他陷入了沉思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为官多年,虽然每天都有这种风险意识存在,但当风险真的到来的那一刻,祝建生还是感到了突然。 自从吴晓刚被双规后,他就预感到会把林金水牵扯出来,但一周多的时间过去了,吴晓刚什么动静都没有,这个时候,也是最考验人意志的时候,眼见林金水日益消沉提不起精神,他暗示林金水,早点托托关系,哪知得到林金水的回复却是“我跟吴晓刚没有任何经济联系。” 他祝建生跟吴晓刚也没有任何的直接的利益联系,如果吴晓刚牵扯出林金水,有些事就不是他能说清楚的了。 (先更一章 晚会继续) 1380、诫勉谈话 祝建生自认为没有大的把柄落在林金水的手里,甚至始终都拿林金水当枪使,但毕竟有些事不那么光彩,这要看上级怎么对待了,认真纠察的话,芝麻大的事都是事,不认真纠察,就什么事都没有,他最担心的就是当年侯明代市长转正的时候,他曾经和林金水密谋过选掉侯明,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大大拉低了侯明的选票,侯明险些落选。 这是政治问题,远比经济问题严重。 这么多年,他虽然跟林金水沆瀣一气,但自认为在经济问题上还是加了一万倍的小心,因为他知道林金水就是个莽夫、草包,只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他早就看透了他,不会有大的出息,所以,在跟林金水走近的情况下,处处提防他,这正是他的狡猾之处。 但他绝没想到林金水完得这么快,康来事出后,他们的确齐心合力保过康来,幸运的事,他们钻了侯明和薛家良的空子,才没让康来出现太大的问题。 即便是康来的问题,祝建生也确认自己没有把柄落在林金水的手里,他是个提前就把自己退路想好的人,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可行不义之事但不能伤身更不能自毙”,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在行“不义之事”的时候,尽量避免伤及自身,一切有碍他自身利益的人和事,都将成为他“不义”的对象,林金水就成了他的工具。 只是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这么快就完蛋了! 他在脑子飞速想着各种各样的对策…… 去省城的路上,虽然侯明和薛家良各自带了车,但侯明还是让薛家良跟自己坐在同一辆车上。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讨论林金水问题可能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影响,也谈到了近期的新城建设情况和新近开工的寈夹公路扩修工程。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领导下班前十多分钟赶到了省委。 两个人忐忑不安地等在会客室,不知要接受哪位领导的训诫。 很快,门被推开,省委组织部郄副部长和干部处处长进来了。 这就是负责今天对他们诫勉谈话的领导。 从这两位领导的身份不难看出省委对青州班子的重视程度,按程序来讲,最起码也应该派个省委常委负责跟他们谈话,而郄副部长只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连省委常委都不是。 尽管如此,侯明和薛家良不敢怠慢,两个人赶紧起身,分别跟两位领导握手。 坐下后,郄副部长微笑着说:“让两位久等了,本来省委指定由部长亲自跟你们谈话,但由于部长临时有任务,就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我们两人。时间关系,现在开始。” 说到这里,郄副部长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那位处长也做好好了记录准备。 “为了加强党风廉政建设,严肃干部的工作纪律,针对你市常务副市长林金水涉嫌受贿等一系列问题,你们市委、市政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代表省委……组织部,对你们两位主要责任人予以诫勉谈话。希望你们进一步加强干部队伍廉政建设,要从讲政治的高度带好队伍。一,你们要深刻反思、积极整顿干部队伍,在工作中坚决杜绝一切违法乱纪的行为,要结合当前干部整训形势,进一步查找不足,引以为戒;二,要严于律己,强化公仆意识。特别是领导干部,要牢记权力为民所用,为民所谋,造福一方百姓,认清责与权的关系;三,进一步加大工作纪律和工作作风的整顿力度,省委将对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顶风违纪的人员,从重处理,绝不姑息迁就,并追究主要领导的责任……” 随后,干部处处长宣读了省委组织部对林金水开除党籍和一切职务的决定。 侯明代表寈州市委、市政府也表了态,他说:“坚决拥护省委的一切决定,我们一定借助这次教训,加强班子的廉政建设,加强整个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提高干部的公仆意识。作为班长,班子成员出现这样的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此请求省委对我个人进行处分。” 作为政府市长,薛家良也做了自我批评和检讨,并请求省委处分。 最后,郄副部长说:“你们俩人能主动认责这很好,我们会如实将这次谈话汇报给省委,完毕。” 郄副部长起身,再次跟他们握手。 两个人直到郄副部长他们完全走出这间屋子后,才相互看了一眼。 侯明说:“走吧。” 他们俩走了出来。 此时,省委机关已经下班了,楼道和电梯静悄悄的。 他们走出办公楼,来到车旁。 侯明说:“你今天中午有事吗?” 薛家良说:“我回家看看房子门窗是否漏雨,然后就回去。” 侯明说:“那好吧,我也有点事,有可能今天回不去,家里的事你盯着点。” “好吧,有事我再给您打电话。” 侯明上车走后,薛家良才上了自己的车。 他跟刘三说:“去曾主任家。” 两个人便向曾耕田的平房赶去。 半路,薛家良给曾耕田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过去。 曾耕田一听,就说道:“你不晌不夜的来干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来省委受训,刚挨完训,想去您家讨口饭吃。” 曾耕田说:“你来只能吃剩饭了。” 薛家良说:“没关系,有点吃就行,实在不行我半路自己买饭,也要上您家去吃。” “哈哈,好,我等着你,几个人?” 薛家良说:“就三儿我俩。” “没问题,来吧,你白姨说不用你自己买饭,都是现成的。” “我就知道白姨不会不管我饭吃。” 曾耕田大笑着挂了电话。 刘三说:“咱们买点什么礼物?” 薛家良说:“时间紧,找个超市买点好水果吧。” 他们进了附近一家超市,买了几种珍奇水果,当转到海鲜专卖区时,又买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帝王蟹和两斤基围虾,在等待结账的时候,刘三又搬来两箱礼品蔬菜。 1381、刘三的心事 薛家良说:“白姨看见这两箱蔬菜保准高兴。” 刘三说:“我就是考虑到白姨的饮食习惯,才买了这些绿色蔬菜。” 薛家良说:“不错,你很会拾遗补缺,白姨虽然吃素,但她为了曾老,也从不拒绝给他做这些大鱼大肉。” 刘三说:“这也是曾老的成功之处。” 薛家良说:“他那么个脾气,谁惹得起,白姨肯定会屈服于他的。” 刘三笑着说:“有一个人就惹得起他,孙子。”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还别说,那是真的,我听德子说,有一次带孩子去医院看他,把孩子放在病房,他出去找大夫,等回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他驮着孙子满地爬,可把德子吓坏了,德子后来说,在他的印象中,他从小都不敢跟父亲撒娇,自从他记事起,父亲从来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他在父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如果父母吵架,必定是地动山摇,声音大得可怕,可是居然没有想到,他对孙子却这么娇惯,而且百依百顺。”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刘三说道。 “是啊,后来德子问他爸,说小时候您可从来没驮我,老爷子说,你大了。德子又说,为了让您驮我,我宁愿变回小时候,你猜老爷子怎么说?” “怎么说?”刘三问道。 “他说,变回去我也不驮,你只能挨打。德子就跟他矫情,说,这不公平呀?老爷子却说,等你当了爷爷你就知道公平不公平了。后来德子跟我说,长这么大,这是他跟父亲最温情的一次对话。” 刘三忽然不说话了。 薛家良知道,随着刘云孕期增大,刘三的心事也渐渐增大,他想回去寻根问祖,又担心自己受刺激。 刘三曾经往老家打过电话,询问过当地派出所,是否有父亲的音讯,但却没有结果,他家的老宅子,还在刘三小时候,就被父亲赌牌输给了别人,如今,眼看自己也要有后了,他怎么跟自己的孩子交代?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父亲是否还在人间? 他曾跟弟弟说过,咱们俩没有爸妈,咱们跟孙悟空一样,是石头变得,后来,弟弟也离他而去,他便将自己苦难的过去深深埋在心里了。 可是,如果自己的孩子长大后问他,咱们从哪儿来,他该怎样回答?总不能也跟孩子那样说,你爸爸我是石头变得? 薛家良当初给刘三在平水办户口的时候,理由写的是投亲,如今刘三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是平水县公安局发放的。 薛家良见刘三突然沉默了,他本想说点什么,但想想又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还是有机会再跟他谈吧。 很快,他们就到了曾耕田和白兰的家,他们将车停在小院的胡同里。 曾耕田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早就在院子里等候。 看见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后,他说:“你们俩搬家呐?” 薛家良说:“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您爱吃的,这些,让白姨晚上做给您吧。” 曾耕田说:“干嘛晚上做?我中午饭还没吃呢?”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您不是中午饭吃过了吗?” “我哪句话说的?” “您刚才不是在电话里说,让我们吃剩饭吗?” “我让你们吃剩饭不假,但没说我已经吃过中午饭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真不说理呀——三绕两绕就把我绕进去了。” 曾耕田也笑了。 刘三将蔬菜搬进屋,又出来将薛家良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拎进厨房。 曾耕田见薛家良腾出手来,就指着院里的洗手池说道:“在外面洗洗手吧。” 薛家良来到院中的一个小洗手池,一边洗手一边打量着曾耕田。 曾耕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说道:“你看什么?” 薛家良擦着手说道:“我看您日子过得很滋润呀,蒲扇一摇,风雨皆无。” “哈哈。”曾耕田笑着说:“反正比你老丈杆子轻闲。” 曾耕田气色的确不错,可能是不怎么上班的原因,人也有点发福。 薛家良说:“您要注意控制体重了,怎么都开始发福了。” 曾耕田:“身体发福有两个原因,第一,老太婆没安好心,死乞白赖地给我贴膘,第二,我有时两三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有了活动量,不发福等什么?” “您这样可不行,适当增加点活动量,比如出去搞搞摄影。” 曾耕田说:“老太婆不让去,怕累着,另外天太热,她唯一让我去的地方就是宝山寺,跟大和尚一周下两次棋。” 曾耕田说着,就坐在一把藤椅上。 “不错呀,那个地方山清水秀,空气好,你们一边品茶一边下棋,这样的日子神仙都羡慕。”薛家良说着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曾耕田说:“是啊,到了那个地方什么都不想,跟与世隔绝一样。” 薛家良忽然说:“要不,我把你们老俩送到我老家呆几天吧,老家我新盖的房子,家具床都是新的,没人住过。” 曾耕田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听你老丈杆子说过,我这里跟乡下没有区别,你家有小院,我家也有。” 薛家良开始打量着这个干净别致的小院,就见小院靠近南墙的地方多了一个丝瓜架,肥厚的丝瓜秧上,开着黄色的花,充满了生机:“我以前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丝瓜架?” 曾耕田说:“是肖旭带人搭建的,这丝瓜秧还是小卜同志栽的呢。” 薛家良打量着徒长的丝瓜秧,说道:“这丝瓜秧长得太肥了,不知道能不能接丝瓜。” 曾耕田说:“管它结不结,只要绿乎乎的能开花就好。” 这时,刘三端出一个小盆,里面是他们刚买来的活虾,他在外面的水池冲洗着。 薛家良一见,说道:“怎么今天就吃?” 刘三双手无奈地一摊,没有说话。 曾耕田说:“这些鲜货就要现吃,你们不吃谁吃?三儿,辛苦了。” 刘三冲曾耕田不好意思地笑笑,端起洗好的虾就走进屋。 曾耕田扇着扇子,看着薛家良头上冒着汗,就说道:“外边热吧,咱们进屋聊吧。” 1382、灭锐气杀威风 薛家良起身,跟在曾耕田的后面进了屋。 曾耕田给他倒了一杯凉蜂蜜水,说道:“这是你白姨调的,你尝尝。” 薛家良接过来,一饮而尽。 曾耕田说:“看来真是渴了,三儿,出来喝杯水。”他冲着里面的厨房喊道。 刘三出来,说道:“蜂蜜水是不是?我已经喝过了,是白姨给我的,败火。”他说完,转身又进了最里面的厨房。 曾耕田看着薛家良说:“再来一杯?” 薛家良摇摇头,说道:“我等着吃大虾。” 曾耕田说:“你放心,你就是不喝水,那些大虾和螃蟹你也吃不回去,这顿饭,你肯定亏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 曾耕田看着他,严肃地说道:“正经点,说,到底因为什么事被省里训了?” 薛家良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曾耕田汇报了一通。 曾耕田皱着眉头,说道:“谈话的领导级别不对,最不济也该是组织部长。” 薛家良说:“是的,部长临时有事,这才让常务副部长跟我们谈。” 曾耕田说:“部长有事,可以将任务交回,委托别的常委,总不能那么多常委都有事吧?” 薛家良说:“这就说明省领导对寈州不是那么重视了。” 曾耕田说:“根据我对红军书记的了解,他有可能是成心,故意让低级别的不是省领导的领导跟你们谈话,实则是灭你们的锐气,杀你们的威风!” 薛家良说:“我们一直唯马首是瞻,能有什么锐气和威风?” 曾耕田说:“那不一样,你和侯明都是玉成在的时候提起来的干部,侯明是你老长杆子的部下,你又是龚法成的女婿,说俗一点,你们都是我和法成这条线上的人,就是没有锐气和威风,也是要灭要杀的。” “嗯,这个我想到了,故意羞臊我们。” 曾耕田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小子,以后的路只能靠自己走了,不管怎样走,有一条不灭定理,那就是,人间正道是沧桑,你只要不贪、不反对当今社会,任他什么人都不能把你怎么着,可能你前进的脚步放慢或者停止不前,但谁都办不了你,记住,别人是打不倒你的,只有自己打倒自己。” 薛家良坚定地说:“嗯,您放心,我不会犯那种错误的,我就是穷死,也不会用权谋利的。” 曾耕田说:“这是你做人、做龚家女婿必备的条件,也是你的底线,不可触碰的底线。我也不止一次跟德子这样说过,你之所以成为我曾耕田的儿子,首要一点做人必须干净,如果违背了这一条,就不配当我曾耕田的儿子。这就是底线!小子,不但是底线,说白了,也是你们的护身符,只有做到这一点,别人是动不了你一根汗毛的。”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您说得太实在了,我记住了,一辈子都会照办的。” 曾耕田看着薛家良,狠呆呆地说道:“我负责监督你,别看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的情况别想瞒过我。” 薛家良一听,赶紧起身冲他鞠了一躬,说道:“太感谢了,求之不得啊!” 曾耕田不禁大笑,笑过后说道:“小然和孩子怎么样?” 一听他这样问自己,薛家良就叹了一口气。 曾耕田说:“叹什么气呀?” 薛家良说:“我还正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呢。昨天晚上小然跟我说,想把她的户口弄到首都去。” 曾耕田说:“她的户口过去了,孩子的不就过去了?你的户口不就过去了?” 薛家良说:“是的,可是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我们势必会两地分居,在省城,我可以隔个一两天跑跑不显,如果到了首都,肯定就会力不从心,再有,住房问题,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想想我的头就大了。” 曾耕田说:“困难肯定有,但我觉得还是把户口弄过去好,主要是为了孩子将来的教育,至于两地分居的问题,慢慢也是能解决,再说,离孩子上学还有好几年呢,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上次德子和小然通话,可能就是为这事,我听见他们说了几句。” 薛家良说:“不怕您笑话,我这么大岁数了,享受家庭生活没几天,又要两地分居,而且还是跟孩子分隔两地,想想就……就……唉——” 哪知,曾耕田非但不同情他,还说道:“那照你这么说,玉成就不活了?现在的法成又该怎么办?咱不说法成,因为他刚刚调到外地,就说玉成吧,他也是在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调京城来了,就因为京城生活成本高,养不起三张嘴,玉娇和两个孩子一直在老家,后来孩子慢慢长大,经济负担轻松了,他们一家才在北方团聚,可是没几年,他又调回南方了,孩子和家属却留在北方了。照你这么说,男人什么都别干了,守着老婆孩子享清闲算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茅书记没法比,跟任何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我不是成家晚吗?” “我看你是强词夺理,你是不是觉得有依附小然的心理,毕竟,办进京户口是家族大事,而你却出不了什么力?” 薛家良听后一怔,他说道:“我有吗?” 曾耕田笑着说:“不管有没有,不管小然最终是否办成,这事都值得认真去争取,毕竟这是家族大事,百年大计。” 这是曾耕田第二次用到“家族大事”,还用了“百年大计”,看来,他薛家良没有理由反对,更没有理由阻止公然去争取。 曾耕田看到薛家良不说话,又说道:“家良,你人在本地工作,家属离开本地合适。” 薛家良一怔,这才想起当初曾耕田宁愿自己享受孤独,忍受思念孙子的痛苦,也不阻止德子进京工作的原因所在。 是啊,他这一代就是这样子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发展,一辈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继续留在本地工作的,更不希望德子在仕途上有什么大的作为,只要他们小家平安快乐就好。 1383、南宇公司的背景 道理薛家良都懂,还是他昨天晚上跟公然说的那句话,他刚刚享受到家庭生活的快慰,真要跟妻女分开,肯定会寂寞。 这的确是个两难的话题,尽管两难,薛家良知道,最后他肯定会让步,因为没有人能抗拒户口进京的诱惑,尤其是孩子。 他叹了一口气是,说道:“您说服我了,我同意了。” 曾耕田笑着说:“你少抬举我,其实你自己早就被自己说服了,如今,有多少当官的做梦都想把孩子变成首都人,挖空心思,无所不用其极,何况然子是在政策许可的范围之内。” 薛家良说:“我就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想不等于别人不想、不做。” “那倒是,估计真要具体办,还要劳烦德子帮忙跑了。” 曾耕田说:“你就是完全符合落户条件,最后批不批的也是个未知数,所以我说该申请就积极申请,批不下来也不要懊恼,顺其自然。” 饭很快就做好了,当薛家良看到他们买的虾和螃蟹都已端上桌的时候,说道:“怎么还吃螃蟹了?我买来不是为了我们过馋瘾的,是省了你们老俩出去买菜了。” 白兰说:“家良,你不知道,对于做饭的来说,有人吃是最过瘾的事,就怕做了没人吃,再说,你买得太多,虾和螃蟹都还剩了一大半呢,晚上小肖有可能过来,我就不用发愁给他做什么吃了。” 薛家良问道:“小肖经常过来?” 白兰说:“隔个一两天就过来,院里的活儿,都是他带着当兵的来干的。” “家里有事办公厅不是也管吗?”薛家良看着曾耕田问道。 曾耕田眼一棱,说道:“办公厅?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看着这些当兵的给我干活我心里舒服,你白姨每次都给他们顿两三个肉菜,他们特别爱吃,嘻嘻哈哈的我看着都开心,可如果要是办公厅找人来给我干活,我保证不那么心情舒畅,再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彻底退了,就更不愿跟他们打交道了。” “您真的要彻底退?” “彻底退,全身退,不担任任何社会职务,我这辈子,最欠的就是家人,退休后,好好陪陪你阿姨,如果儿子需要,我们就帮儿子哄哄孩子。” 薛家良说:“那您去北京居住合适。” 白兰说:“人家玉娇来过好几次电话,怕他想孙子,让我们过去住几天,他不去。” “为什么不去,您不是很想孙子吗?” 曾耕田说:“我去住他们家,怎么住?亲家母说话都从来不大声,永远都是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就我这个大嗓门,动不动就想跟你白姨吵几句,有时也未必是生气吵架,就是习惯,在人家的家,在亲家母的眼里,你说我算什么,不是另类也是粗鲁之人,咱不能让人笑话,所以我不去。” 薛家良噗嗤乐了,说道:“您太了不起了,都能这样剖析自己。” “家良,你说的和我不谋而合,我说,既然你很清楚自己的毛病,改改不就好了,你猜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 “人家说,我要是改了就不是曾耕田了,就是茅玉成龚法成了。” “哈哈。” 吃完饭,曾耕田看着薛家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跟南宇集团合作得怎么样?” 薛家良听他提到南宇,就是一愣,说道:“您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 曾耕田没有得意,也没有笑,继续说道:“跟南宇集团共事时要注意分寸。” 薛家良说:“我目前还没有跟他们正式接触,只是见过具体办事的人。对了,南宇的背景您知道吗?”他忽然问道。 曾耕田一怔,看着他,说道:“难道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曾耕田说:“这也是我为什么提醒你的原因所在,据说,这个南宇幕后的老板是红军书记的公子。” “啊?”薛家良张大了嘴边,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到他如此震惊,曾耕田说道:“看来你还真不知道。” “是的,一直都是侯明跟他们联系,另外,是安康给侯明牵的线,您是不是听老安说的?” 曾耕田摇摇头,说道:“他现在很少跟我联系,我搬家后他来过一次,没有涉及到南宇公司的话题,我是听别人说的,侯明既然知道,他一直都没告诉过你这层关系吗?” “没有,从来没有过。”薛家良想起侯明曾经说过要介绍他跟南宇高层认识的话,但还从未介绍过。 “这也可能是侯明的谨慎之处,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南宇。” “您这样说我想起来了,南宇的确低调,他们从天十集团拿走滨河这个项目后,不声不响就进场作业了,没搞任何开工仪式,甚至都没放炮告知天地。我也是从他们这个反常的举动中,猜测出他们背景肯定不一般。” “哦?”曾耕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继续说:“另外,这次扩建寈夹公路,本来是省城顺通建设集团跟我们谈的,可最后到签订合同的时候,居然是南宇公司跟我们签的合同,我当时就问侯明,怎么还偷梁换柱了,侯明说,跟滨河项目一样,这个项目也暗中给了南宇,他还说,南宇集团的实力远比顺雄厚,我当时就犯嘀咕了,尽管我没想到跟岳书记有关,但我想这个公司的背景关系肯定不一般。” 曾耕田说:“你说你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南宇和老岳之间的关系?侯明一直没跟你说过?” 薛家良点点头:“是的,要不是您说,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曾耕田点点头,说道:“侯明之所以不跟你说,三个可能,一是南宇不想扩大知情范围,二是他不想让你趟进来,三是怕你攀上这层关系,你觉得哪种可能更有可能。” 薛家良说:“如果非要选的话,还是第一个有可能,鉴于南宇跟一把手的关系,他们不想扩大影响,低调从事,低调挣钱,闷头发财。” 1384、故意不接电话 曾耕田笑了,说道:“据说南宇在南方可不是这么低调,只要被他们看上的地块,没有拿不到手的,曾经也有一个市的市委书记,不想把一块政府预留的地皮给他们,结果,最后还是乖乖给了他们,他们只是来到北方后,才开始低调的。” 薛家良说:“有可能北方的政治气候,让他们不得不低调。” 曾耕田说:“那倒未必,等他们站住脚,就不会一直低调了,这些人,低调不是他们的性格,他们低调是做不成事的。” 薛家良怔住了,半天,他才问道:“那岳书记知道吗?” 曾耕田说:“目前,还没有任何传说老岳参与过公司的经营事务。” “不用他直接参与,他的影响无价。” “你说的这倒是事实,有许多老子当权,小子仗着老子的权势搞经营活动的,权大的搞大的经营,权小的搞小规模经营,虽然老子为小子的生意不曾打过任何招呼,但谁能不顾忌老子的身份?这就是我当初死活不让德子经商的主要原因,其次,我怕他上当受骗,反受我的连累,毕竟,算计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最后他成了坏人威胁我的砝码,你说我该有多难办,那个滋味比死还难受!说句不能让你白姨听见的话,老婆可以再找,但是儿子不行,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的命啊!” 这是这么多年来,薛家良第一次听曾耕田说起当年不让儿子下海经商的事。尽管当时薛家良也猜出曾耕田的本意,但当他亲耳从这位父亲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被他所打动,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父爱?谁能说这不算舐犊之情? 尽管曾耕田说老婆可以再找,但重情重义的他,最后也没有放弃老婆,白兰出狱后,他死缠烂打,两人最终复婚。 当时白瑞德固执地认为父亲自私,眼里只有他的官位,不顾忌家人,凡是有碍他政治影响的事,一律不许办,致使母亲入狱,他也将公司转给别人,硬着头皮重新回到机关上班。 如果他此时听到父亲这番话,不知他会做何感受?当然,随着曾耕田和白兰的复婚,白瑞德早已经理解了爸爸,早已经放下了对爸爸的怨,毕竟,血浓于水。 原来认为曾耕田的心里只有原则,没有亲情,现在看来,他的情比普通人更加深沉和凝重。 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林金水,虽然曾耕田号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居然什么情况都掌握,许多信息掌握得还很及时。 在薛家良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跟曾耕田交谈了这么长时间,从家庭生活到到政治,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让他对这位老领导敬佩有加,因为曾耕田既有风骨又有柔情,并不是只有原则。 告别曾耕田老俩,薛家良和刘三行驶在省城大道。 曾耕田传递给他的关于的南宇的信息,仍然让薛家良震惊。侯明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南宇的背景,难道真的是怕自己将来蹚浑水,还是另有顾忌?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老同学余海东。 他没有立刻接电话,想起他和顺通汤总的关系,他肯定也知道南宇,因为他现在和安康走得很近。 自从薛家良辞职那次去他公司,原本以为他会主动要求薛家良回到公司,毕竟,创建当初创建公司的时候,薛家良还是法人,甚至还是他的创意,结果,余海东闪烁其词,不但没有向薛家良伸出橄榄枝,还哭穷,这让薛家良在故意喝醉的情况离开了他。 打那以后,余海东的名字基本就从他的脑海里抹掉了,虽然后来也有来往,但感情已经很淡很淡了。 余海东曾经试图低价收购田琳的公司,被薛家良阻止,田琳最后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负责打理公司日常业务,她受到那次和教训后,便隐在幕后,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父母在,人生有出处,而同学在,能让人回想那段青葱岁月的种种。 此时,余海东的电话响了半天后,见没人接他就挂了。 薛家良倒不是成心不接他的电话,只是不想这么快就接他的电话。余海东知道他的脾气,他在余海东面前也没必要掩饰什么。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惹着他就是没有好脸,就是要让余海东知道,叙旧情不是他一个商人的性格,想承揽政府工程,他可以直接去找侯明,还可以通过安康往下压给侯明,至于老同学薛家良,就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事了。 既然自己在余海东的眼里什么都不是,那他就没有必要立刻接通余海东的电话,反正离了他薛家良,余海东想在寈州要到什么工程就能要到什么工程,不接他电话,他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失。 这样想着,薛家良 就靠在后面,闭上眼睛。 这时,又有电话进来,薛家良睁开眼睛,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还是余海东。 这次他就不能不接了,铃声响过五次后,他接通了电话,压低嗓音,一本正经地说道:“喂,哪位?” 余海东就是一愣,说道:“薛家良,你装什么蒜,你的手机没有来电显示吗?” 薛家良不慌不忙地说道:“请问你是哪位,如果不报上姓名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嘿——你真是的!我,余海东,这个人你认识吗?” 薛家良依旧平静地说道:“认识。” “你……是不是说话不方便?”余海东声音平静下来。 薛家良一副公事公办地说道:“很方便,有事请讲。” “你……你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得罪你了吗?” 薛家良说:“你余海东还屑于得罪我吗?” 余海东说:“看你阴阳怪气的,这么多年你的性格怎么一点都没变。” 薛家良说:“什么时候全世界的狗都改了吃屎习性,我的性格都不会变。” 余海东知道跟他对话自己是占不到便宜的,就说:“少废话,说,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1385、市长讨饭 面对余海东的质问,薛家良不慌不忙地说道:“对不起,我电话被洗衣机洗坏了,新换的电话,原来的号码都没有了,别说你的了,中央首长的号码我都没保存。” “哈哈,去你的,快说,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往回走了吗?” 听余海东这样说,薛家良就快速判断出他今天一个见到侯明了,不然他不能知道自己来省城了,就故意不回答,说道:“余大老板,有何吩咐?” 余海东说:“你就别寒碜我了,我跟任何人都可以装大老板,唯独在你薛家良面前不敢装老板,我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薛家良不以为然:“你小子别抬举我了,我知道你曾经的体重,现在你是大老板,我是讨饭的。” “家良,说这话就没劲了。” “这是事实。” “什么事实,全国有哪个一市之长说自己是讨饭的?” 薛家良毫不含糊,说道:“那他们都不是好市长。” “那我问你,讨饭的市长就是好市长了?” “当然,因为市长讨来饭,并不是他自己吃,你比如市长到处招商引资,发展地方经济,这算不算讨饭?”说完这话,薛家良在心里暗自得意:我还绕不过你? 余海东说:“要这样说就算。” “既然这种行为算讨饭,我当然就是讨饭的市长了。”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开了。 余海东说:“你呀,自打咱们开始同学,我还从没绕得过你呐。” 薛家良说:“谈不上绕得过绕不过,因为你不需要,你是施舍者……” “家良,你骂我?” 薛家良说:“好了好了,别较真儿,说,找我何事?” 他的口气俨然就是个王者,在余海东面前,他有这个底气。 “看我,让你这么一绕达,我都忘了打电话找你干嘛了……” 不等余海东说完,薛家良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就等你想起再说,先挂了吧……” “等等,别再说,我想起来了,是这样,呆会有个茶局,顺通老板做东,侯书记说让我给你打个电话,想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薛家良在脑子快速判断着,侯明参加的茶局,顺通老板汤总做东,这个场合出席的人非富即贵,有可能就是南宇公司的重要人物,想起曾耕田和最早龚法成的嘱咐,他就说道:“真不凑巧,我已经回来了,你不早说。” 余海东说:“侯书记说你回家看看窗户进雨没有,谁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去了?” 薛家良在跟侯明说回家看看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好去看曾耕田,至于回家看看门窗进雨没有,那是借口,那个小区的门窗都是高档材质,密封很严,再说,卜月梅是最后一个离开家的,她对家认真仔细的程度堪称典范,他薛家良没有必要回家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说道:“那有什么不快的?我回家看看没事就出来了,这会已经进市区了。” 余海东说:“那你还回来吗?” “不回了,单位还一摊子事,你跟侯书记说吧。” 余海东有些遗憾地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好,余老板如果没有其它指示我就挂了。” “家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不等他说完,薛家良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薛家良就在心里琢磨开了,最近侯明跟安康联系得非常紧密,难道,他是看好安康要接任省委副书记吗? 无疑,南宇公司是安康介绍给侯明的,所以侯明才不惜违反合同,给马天田做工作,让他让出滨河项目,将这个项目给了南宇公司。 最近,有消息传出,国家一个重点建设项目高铁,将经过寈州,寈州,必将有一个高铁新站落成,届时,寈州又将迎来一轮占地风波。 难道,又有什么人看中了这一点? 虽然余海东没说是什么朋友,但薛家良可以肯定,跟南宇公司有关。既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薛家良乐于清静,所以尽管他还没驶出省城,却跟余海东说已经到寈州市区了,其实是不想参加这个活动。 安康和侯明都参与其中,那么他就没必要往里凑了,况且,他的身上已经深深地印上了龚法成、曾耕田的烙印,硬挤进去,也不会被人家重视,不往前凑,顶多落个不识抬举的名声,其他奈何不了他什么,如同曾耕田所说,我不犯错误,你能把我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就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他跟刘三说道:“我眯会。” 凡是他说“眯会”的时候,刘三就会心领神会,不用赶路抢时间,只要把车开安稳就行。 回到市里,还不到下班时间,薛家良来到机关。 看见市长回来了,方洋赶紧给他打开门,里面的冷风还开着,他感觉到很舒爽。 趁薛家良去卫生间的时候,方洋给他沏好水,倒上一杯,然后等着他出来。 薛家良方便完,又是洗脸又是洗手,等他出来后,看见方洋还直愣愣地站在办公桌旁边,就问道:“有什么事吗?” 方洋说:“是的,林市长的办公室被专案组搜查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中午。” “这么快?”薛家良自言自语地说道。 方洋又说:“是的,另外,他的家好像也同时被搜查了。” “怎么还好像?”薛家良看着方洋问道。 方洋说:“是他老婆说的。” “他老婆?” “是的,他老婆来单位闹来了,说下午来了几个人,把她家也搜查了,还说老林不管犯了什么法,都跟单位有责任,要单位给个说法。” “真这么说的?” 方洋说:“是的,又哭又闹的,非要见您和侯书记。刚走,您要是早十分钟回来,都能看见她。” “谁接待她的?” “藏秘书长和陈秘书长。” “祝书记没出面吗?” “祝书记从上午散会后就没在单位。” 薛家良点点头。 这时,秘书长藏信进来了。 1386、当年选举内幕 见方洋正在跟薛家良汇报,藏信就说道:“小方,你到外面看着点,我跟薛市长单独说点事。” 方洋就出去了,并将房门从里面带上。 薛家良问道:“老林的老婆来闹了?” “是啊,我和海生接待的,据她说,无论林金水干了什么坏事,都是祝建生让干的,他是枪,祝建生才是撸枪狙儿的那个人。” “哦?她还说了什么?”薛家良问藏信。 藏信说道:“她说了这样一件事,早在侯书记代市长转正的选举大会之前,祝建生密谋要选掉侯明,让林金水做三湾县代表的工作,海生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说,有一天晚上,三湾县的县委书记来她家,她听见老林亲自跟三湾县的书记说了这事。” 三湾县的县委书记早已经退居二线,目前在市老干部局任了个闲职。 薛家良问道:“还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都没有什么具体所指,海生说让她去找专案组反应问题,她说不知道专案组在哪儿,海生就让秘书带她去见老武了。另外,据说玫瑰饭店的老板也失踪了。” 薛家良点点头,心想极有可能是被专案组的人带走了。他说道;“这个情况报告给侯书记了吗?” 藏信说:“我估计海生应该跟侯书记通了电话。”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忙中添乱,眼下这么多事,唉,李市长在吗?” “不在。” 薛家良说:“马上通知政府各个班子成员,六点钟开政府班子会议,凡是没出差在本市的,务必赶回来开会,不许请假。” “好,我这就去安排。” 藏信出去后,薛家良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着脚步,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他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稳住人心,不使班子成员乱了阵脚。 他用双手搓搓脸后,给公然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女儿是否发烧。 公然懒洋洋地说道:“一天都快过完了,你才想起问女儿?” 薛家良说:“唉,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过的。” 他这样一说,公然就不计较了,认真地说道:“女儿还好,没烧,也没再腹泻,一会我再给她喂一次药。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薛家良说:“回,估计要晚,马上开政府班子会议,晚饭你不用管,我到家自己做。” “好吧。” “对了,如果老林家属去咱家找我,你不要给她开门。” “怎么了?” “老林被双规了,听说她来办公楼和常委楼里闹了,口口声声要见市长和书记,我跟你说让你有个准备,万一她去咱家哭闹别吓着孩子。” 公然就是一惊,但她没在电话追问什么,就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了,挂了吧。” 挂了电话,薛家良看了看表,拿起笔记本就向会议室走去。 方洋正在指挥两个秘书往桌上摆放矿泉水,见市长进来了,方洋说道:“还不到点。” 薛家良点点头,没说话。 这时,白桦到了,他手里拿着笔记本进来了,他坐在薛家良的对面,小声说道:“市长,上午见着省领导了?” 在政府班子成员中,薛家良比较欣赏白桦,他做事踏实认真,跟薛家良也比较志同道合,配合也很默契。 薛家良小声说:“我和侯书记去省里就是去见省领导挨训去的,不过我是陪训的。” 白桦说道:“陪训的也是被训,也得听着。” 薛家良说:“不听着还能怎么着,谁敢跟组织顶嘴!” 他用了“顶嘴”两个字,白桦笑了,说道:“估计敢跟组织顶嘴的人还没生出来。” 薛家良板起面孔,问道“老林的家属来你知道吗?” 白桦说:“她先去的办公楼那边,骂了几句海街,后来又来这边说是找书记和市长讲理。” “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白桦说:“作为领导家属,在办公楼里骂骂咧咧肯定不对,但有些话说得有点影儿。” “那些话?” “这个……” 正在这时,赵丽芬也到了,随后,政府班子成员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薛家良扫了一眼林金水平常坐的那个空位子,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林金水被双规,他到底有什么问题,那是专案组的事,相信最后会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要因为他的问题而人心惶惶影响工作,要心无旁骛继续做好当前的工作,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如果专案组找到哪位了解情况时,要无条件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下本上的提纲,又说道:“鉴于目前情况,我们需要临时调整一下班子成员分工,李兴市长临时负责新城建设指挥部的日常工作,以前分管的内容不变,思远市长临时负责城市建设和审计工作,以前分管内容不变,白桦市长负责财税工作,以前分管内容不变……” 大家发现,薛家良这个临时分工,将林金水以前分管的内容分摊到各个班子成员手中,没有侧重,一视同仁。 李兴是抓工业和经济工作的副市长,之前曾协助林金水负责新城建设工作,这次让他主抓新城建设工作顺理成章,看似他是做了常务副市长的工作,但财税工作却落到了白桦的手里,城市建设和审计工作被分到唐思远的手中,可以说,三个人的工作分量不相上下,从分工中,很难看出薛家良公开的倾向性。 但仔细琢磨,大家还是发现一些迹象,那就是白桦从一个主管农林水电卫生教育并且在班子成员排名比较靠后的副市长,一跃接手财税工作,这一点,还是让人看出薛家良对白桦的看重。 其他副市长分管的工作范围也都略有增加。 由于林金水不可能再跟几位副市长交接工作了,所以薛家良建议他们从明天起,尽快熟悉新接手的工作情况,尽快进入角色。 每个班子成员都发言表态,表示要心无旁骛做好当前的各项工作。 1387、玫瑰饭店被搜查 散会后,薛家良刚回到家,白桦就给他打来电话,他说:“市长,您交给我的担子太重了,我心里没底啊——” 薛家良说:“你先熟悉工作,等你摸清情况后,再来跟我说担子轻重的问题。” 薛家良既没有鼓励他,也没有盲目地给他打气,而是让他先熟悉工作。 挂了白桦电话,公然抱着孩子看着他,说道:“老林出事了?”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据说他半夜回家,在进大院时被带走了,门口的警卫都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 公然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又要忙了?” 薛家良说:“肯定忙,上午正开会被叫去省城训诫,中午去看了看那老俩,下午回来就听说老林的家属来闹,晚上又临时开了个分工会议,对了,老林家属没来咱家吧?” 公然说:“她来咱家没有道理。” “怎么没道理?来找我诉冤,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公然说:“放心,即便她来咱家,我也有招儿对付她。” 薛家良对她的话忽然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对付?” 公然说:“她如果来找市长,我就让她去常委办公楼去找,如果来跟我诉苦,对不起,我不参政。” “那如果我在家她要是来了怎么办?” 公然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一摊,说道:“你在家就由你对付她了。” “如果我对付不了怎么办?” 公然一听,说道:“好办,家里不是办公室,谈事去单位。” 薛家良说:“咱们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样往出赶她不合适吧?” 公然一听,说道:“当然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了,总的原则就是这样,如果她心平气和来跟你反应问题,我不会往出赶她,如果她来市长家里闹,我就会用我的办法对付她。” 薛家良接过孩子,说道:“好吧,注意分寸,咱们这都是未雨绸缪,她也可能不来,再说,她跟你又不熟悉。” 晚上,躺在床上,公然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仍然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的丈夫,说道:“老薛,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你说你中午在白姨家吃的饭?” 薛家良说:“是的,挨完训后,我和老侯就分开活动了,他去哪儿我不知道,我和三儿买了点东西,就直奔白姨家了。” “你看曾叔身体怎么样?” “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人胖点了,也白了,还有白姨的气色也不错。” “那就好。”公然放心了。 薛家良忽然想起曾耕田说的话,就说:“然子,那个户口的事,我同意你去办,该怎么进行就怎进行,需要我配合的时候就提前告诉我,另外,在政策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多咨询德子,让他帮你咨询。” 薛家良提到白瑞德,却没提茅岩。 公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惊喜地说道:“你同意了?” 薛家良侧身躺过来,看着妻子两只清澈的大眼睛,抚摸着她的脸蛋,说道:“傻丫头,我没有反对的理由,按说,这该是我这个做丈夫考虑的事,却让你操心,我惭愧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反对?” 公然也伸手摸着他的脸蛋说:“可是你昨天晚上态度还不是这么坚决呢?我今天中午给爸爸打了电话,就这件事正式征求他的意见,你猜你老丈人怎么说?” 薛家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还是故意说道:“怎么说?” “他说,听薛家良的。气得我就挂了电话,心说,还真拿我当泼出的水了。” “哈哈。”薛家良得意地大笑,说道:“所以你要清楚,我和我老丈人永远都是穿一条裤子还嫌肥。” “唉——没办法,我就是想告你的状都没地方告去。” 薛家良握住她的手,说道:“不用告状,我会往好了做的……” 他的话没说完,人就翻到公然的身上了。 公然惊呼:“小心孩子……” 公然下面的话没说出口,嘴就被丈夫的堵住了…… 一阵缠绵过后,两个人都进入了梦乡。 半夜,薛家良被一阵电话震动的嗡嗡声吵醒,他摸过电话一看,是郭寿山。 郭寿山从不轻易给他打电话,更没有在半夜三更给他打过电话,一定有什么要事。他坐起来,看了看睁开眼睛的公然,说道:“郭寿山,我出去接个电话,你继续睡。” 薛家良在腰间裹上一条浴巾,拿着电话就来到客厅,接通电话后低声说道:“猴子,半夜三更什么事?” 郭寿山也低声说道:“家良,我现在带人正在搜查玫瑰饭店。” “哦?哪儿的命令?” “专案组。” “明白了,发现问题了吗?” “是的。” “好,你辛苦了,有情况及时跟我沟通。” “好的,你休息吧。” 玫瑰饭店夜里被突袭检查。无疑,黑玫瑰是被专案组的人带走的。 挂了电话,公然手里拎着给孩子换下的尿不湿走了出来,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薛家良说:“瘦猴儿带人去搜查玫瑰饭店了。” “这个……跟你们那个林市长有关系吗?” 薛家良不想跟她讨论单位的事,就说:“既然是专案组的指令,就应该有关系。好了,咱们接着睡。” 薛家良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进垃圾桶,拥着她走回卧室。 公然问道:“老薛,你会不会受到影响?”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太不相信我了,我能跟他们搅到一块去吗?” 公然甩甩头,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 “当然会受到影响,老林这段时间在大方向上还是很配合我的,最起码新城建设有他在前边挡着,什么问题不至于直接反应到我这里,何况,他对寈州的情况也熟悉。” “所以,你今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候都会很忙。” 薛家良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是的,但我会努力处理好的,尽量少地加班,多陪你和孩子。” 更名声明 为了不造成误会,文中的“青州”现更名为“寈州”,因为之前检索不仔细,造成和现实中的地名重名,给读者阅读带来不便,特此致歉!书中也做了部分修改,如有修改不彻底地方,敬请原谅!为了不造成误会,文中的“青州”现更名为“寈州”,因为之前检索不仔细,造成和现实中的地名重名,给读者阅读带来不便,特此致歉! 1388、不速之客 公然看着他,不相信地说道:“虽然是空头支票,我也喜欢听这样的承诺。”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是空头支票,是我心里每时每刻都这样想。”说完,就拍着她的肩膀说道:“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第二天薛家良刚起床,就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刘三忘了带钥匙,就打开门,一看是林金水的老婆,心想,到底没出他所料,林金水老婆果然找上门来了。 他礼貌地请她进屋,说道:“嫂子,有事?” 林金水老婆双眼红肿,一屁股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薛市长,我昨天晚上就想来你家找你,你说,老林到底犯了什么错?天天忙得跟孙子似的,不到半夜不回家,我经常骂他,说你怎么比市长书记还忙?即便他犯了错,也应该念在他为党兢兢业业工作的份上,给他留一条活路,怎么我听说还给双开了?” “这个……”薛家良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 林金水老婆见他一时回答不上来,又说道:“我敢保证,我们家老林不说两袖清风,也是个好官、清官,他当上领导后,从没往家拿过成宗的钱,除去他的工资卡,我没过他一分意外之财。我一宿没睡着觉,都在会议他当官这几年的事,他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也没跟任何人过不去,就是有一年选举的时候,祝建生这个阴蛋给他出主意,让他想方设法把侯明选掉,说让老林取而代之,老林后来跟我说,他不可能取而代之,真要取而代之,也不是他林金水,恐怕是祝建生……再说,即便老林对侯明做了什么,他还不是照样当了书记吗?你们也不该这样对待我们老林啊,呜呜……” 她居然手捂着脸哭开了。 薛家良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掩面哭泣。 说真的,别看在一栋家属楼住,薛家良还真没见过这个女人几面,此时,见她为了自己的男人到处奔走喊冤,还是让他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可贵之处,无论林金水在外面怎么花心,但对于家里的这位,他是她的天。 薛家良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递给这个女人,说道:“嫂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哪知,这个人哭得更欢了。 对付女人的哭,薛家良自有一套办法,他见劝不住她,就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再劝她,而是任由她哭。 直到她哭得不想哭了,薛家良又递给她两张纸巾,说道:“还哭吗?如果不哭了就听我说,如果你还哭,我可以等。” 听他这么说,这个女人不再哭了,她一边抽泣着擦着眼泪,一边说:“我心里憋屈,不找你们领导哭我找谁哭去呀。” 薛家良说:“没关系,如果哭出来能让嫂子痛快,就尽情地哭,兄弟我陪着你。” 女人不哭了,说道:“对不起,大早上就来你家哭闹,你还有那么小的孩子,可是我……我也是没办法,真的好冤啊——”说着,又哭开了。 薛家良说:“嫂子,别哭,你听我说好吗?” 薛家良虽然语气很和蔼,但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尤其是他刚才在她大哭的时候不劝不哄,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她哭够,这一点,让女人不敢造次。 女人止住哭泣,说道:“好,兄弟,你说。” 薛家良说:“老林的问题,我也感到很突然,我们大家都感到了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那么多的工作一下子就撂下了,真让我抓瞎了。但是没办法,是上边来人办案,咱们地方插不上手,而且有纪律,地方不得干涉,更无从去打听,相信最后会给咱们一个说法的。你说你怨,我说你不怨,谁让你是领导干部的家属,作为领导干部的家属,遇到这种事,首先要冷静对待,不要到处哭闹,要管好家,管好自己,如果你真觉得老林委屈,可以通过正当途径或者直接去专案组反映问题,不可再去机关闹腾了,作为我和侯书记,谁都不希望自己班子成员出这种事,我这样说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女人看着薛家良,说道:“我懂,可是专案组在哪儿我不知道呀?” 薛家良说:“你可以把想要反映的问题,写成书面材料,交给武强,或者是侯书记都可以,不瞒嫂子说,专案组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因为党务问题不归我管。” 女人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她擦擦眼泪,说道:“好吧,谢谢你,我走了。” 送走林金水的老婆,薛家良转身来到卧室,就见卧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推开一看,公然正抱着女儿来回走着,嘴里还不停地哄着女儿:“不怕、不怕,小薛姝不怕,有妈妈在……” 薛家良就是一怔,忙问道:“怎么了?” 公然的额头都是汗,说道:“刚才没关门,听到外面又哭又嚷的,她吓坏了。” 薛家良一听,就见女儿撇着小嘴正在抽泣着,眼睛满是泪水,惊恐地看着他。 他急忙抱过女儿,嘴里也学着公然的样子说道:“乖女儿,不怕,有爸爸在,什么都不怕。” 他抱着女儿就出去了,哄了半天,女儿才止住哭泣。 薛家良笑着说:“薛家良的闺女胆子这么小还行,要向你妈学习。” 公然说:“她其实挺随我的,我小时候胆子特别小,最怕父母吵架,每次父母一吵架,我不是躲在衣柜里就是钻到床底下,咱们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见过吵架声呢,她当然怕了。” 薛家良不停地拍着女儿,逗着她,直到她不再哭,露出了笑脸。 公然看了看表,说道:“你早饭还来得及吃吗?” 薛家良说:“给三儿打电话,让三儿捎过来。” 公然刚要给刘三打电话,刘三进来了。 薛家良说:“算了,我去单位食堂吃吧,你怎么办?” 公然接过孩子,说道:“你们走吧,别管我了,我先给她洗澡,只要把她伺候好了,她不渴不饿就行了。” 1389、还是你有办法 薛家良亲了一下女儿,又看了她们娘俩一眼,无奈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无话。 到了单位,薛家良看见侯明的车已经停在车位上,就顾不上去食堂吃早饭,直接去了侯明办公室。 侯明正在跟陈海生说着什么,估计也是在说林金水老婆的事。 陈海生见市长进来了,说了几句后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坐下说道:“老林的老婆一大早就跑到我家里来了。” 侯明一怔:“哦,跑你家去了,这么不懂规矩?” 薛家良说:“可以理解,我倒不怪她。对了,她可能会向专案组反映一些问题,我让她写成书面材料。” “真的?” “嗯。” “还是你有办法。”侯明露出笑容。 薛家良连忙解释:“不是我有办法,我说我不知道专案组的人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如果我说我知道,她肯定会缠着我去见专案组的人,我让她写好书面材料,可以交给武强,或者给咱们,由咱们代交给专案组。” 侯明说:“我听海生说,当年我市长转正的时候,林金水和祝建生在背后搞阴谋诡计,我当时差点落选,尽管当时我怀疑是他们搞鬼,但苦于没有证据,老安也不让我追究,这事就过去了,但是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心里膈应。” 薛家良理解侯明膈应的心情,说道:“搁谁都会膈应。” 侯明又说:“家良,你说凭这一条,我可以追究祝建生的责任吗?” 薛家良说:“追究可以,查实后,顶多他是违纪,落个警告处分,不会伤大雅的。” 侯明一听,点点头,说道:“也是,算了,不想这恶心的事了,昨天我让你同学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腿倒快,都回来了。” 薛家良说:“是的,他打电话我都快进市区了。” 侯明说:“昨天晚上南宇老板请客,他看上了他们南城一块地皮,据说,高铁从那里经过,要在那里建一个高铁站,如果在那里搞开发,肯定大有前途。” 薛家良说:“但那个地方咱们没有规划呀?” 侯明说:“规划倒好说,咱们可以做,问题是按什么标准给他们。” “他们搞开发吗?” “是的。你先考虑,哪天咱们开个专门会议研究一下,怎么结合咱们的新城建设,规划那块区域,要整体考虑。” 薛家良想了想说:“如果那样的话,是要申报立项的。” 侯明说:“这不难,关键是咱们又可以开发一块区域,谁来开发咱们都欢迎,谁来开发,繁荣的都是地方经济,咱们何乐不为?” 话说到这里,侯明仍然没有告诉他南宇公司背后的关系,薛家良当然不会主动问的。 薛家良说道:“南宇有多大的实力?咱们搞规划,不可能只搞一个小区域,要从长计议的,既然搞,就要像模像样地搞。” 侯明说:“不管他,咱们规划该怎么搞就怎么搞,他实力再大,也不可能将那个地方都占了,咱们还可以面向全国招商。将来那里要建成自成体系的商住区,可以独立出去,可以建成我们寈州的特区,所以我说这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侯明跟薛家良讨论了半天高铁新区的建设问题,薛家良感觉侯明太急迫了,硬要圈出一个新区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中午头下班的时候,张钊打电话找他,说请他去他家见证奇迹。 薛家良纳闷地问道:“什么奇迹?” 张钊说:“现在不能告诉你。” “哦,这么神秘?” 张钊说:“不是神秘,是绝对值得你放弃公务应酬来见证奇迹,哪怕你放弃陪省领导都值得。” 薛家良笑了,说:“没有省领导,就是有省部门的人来,都是对口接待,我不可能总是把时间花在这上面的。” 张钊说:“那你就快点来吧。” “呵呵,你这样说倒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看看他们中午给我安排任务了没有?如果能推我就尽量推。” 张钊再次重申道:“家良,我保证你中午来我家会不虚此行。” 薛家良说:“好的,我争取。” 挂了张钊电话,薛家良没有去琢磨张钊说的到底是什么惊喜,他给公然打电话,说道:“然子,张钊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家,说是有惊喜让我见证,如果早的话,我吃完饭就回家,如果太晚我就不回去了,下午还有会。” “好吧,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公然很痛快地说道。 挂了公然的电话,他叫过来方洋,问道:“今天中午有什么安排吗?” 方洋说:“白市长去财政局调研了,他刚才打来电话,说财政局长做东,想借中午的空儿跟您汇报工作,还有李市长也来电话问……” 不等方洋说完,薛家良问道:“别说了,这些事你完全可以做主推掉。” 方洋说:“是的,我是推掉了。” 正说着,藏信进来了,他刚要说话,就被薛家良拦下了,说道:“中午所有的应酬我都不参加,我另有安排。” 藏信一怔,随后说道:“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人马上到,刚才海生来电话,说侯书记中午有安排,让你出面接待一下。” 薛家良说:“不行,让祝书记接待吧,我中午有事。” 藏信说:“祝书记刚走。” 薛家良说:“那就让老陈、老曹他们接待。” “好吧,那我马上给老陈打电话。”藏信说着就出去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跟方洋说:“让刘三备车,我马上出去。” 方洋也走了出去。 薛家良喝了一口水,看了看下午的工作安排,起身走出办公室。 方洋刚给刘三打完电话,见市长从办公室出来后就走了,知道不需要他陪,如果需要他陪,市长就会明确告知他的。 望着市长急匆匆的背影,方洋坐回办公桌前,他继续在电脑上跟小菲聊天。 他迅速敲击道:市长出去了。 小菲:你不陪同吗? 方洋:如果需要我陪同,他就会告诉我的。 1390、柳心怡痊愈 小菲很快打过来一行字:你还等着市长明示呀?要主动工作。 方洋在电脑上回道:市长不太喜欢将兵力用在一个地方,如果他中午有应酬的话,一般希望我或者藏秘保持清醒,这样不会耽误工作。 小菲:薛市长是个务实的领导干部,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方洋:你是不是也该准备下班了? 小菲:我没上班,妈妈身体不太好,我请两天假在家陪她。 方洋:哦,是这样啊,那你别跟我聊天了,赶快去照顾阿姨吧,等我有时间去看她。 小菲:不用,没有大毛病,爸爸去世后,她身体和心情一直都不好,最喜欢的舞蹈都不跳了。 方洋:你要想方设法让阿姨快乐起来。 小菲:没有办法,想带她旅游,她不去,我所有的办法都想到了。 方洋:我给你出个招儿,保证她会快乐。 小菲:? 方洋:你赶快恋爱嫁人,保证她会高兴。 小菲:这招还是你自己用吧。 方洋:我想留给自己用,但是你不配合我呀。 小菲:我跟你说了,十年之内,我不会考虑个人的事的。 方洋:你这个十年从什么时候开始算,上次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想问。 小菲:从跟你说的时候开始。 方洋:那就是还有九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 小菲:你能等? 方洋:当然,九年期不算长,何况,你值得我去等。 半晌,小菲才回道:妈妈再叫我,先下了,再见。 方洋:再见! 方洋关掉电脑,从小菲沉默的那几秒钟来看,他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对此,他有信心。 想当年,那么多富二代、官二代追求小菲,小菲都没有在校园谈恋爱,说明她是个有准儿的姑娘,也是个有思想的姑娘,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方洋虽然目前是个秘书,但却不是一般的秘书,而是市长的秘书,是跟市长最近的人。自从他接班马晓波,当上市长秘书后,跟着市长学到了好多东西,加之自己要求上进,身心健康,素质不错,长相也不错,虽然不是貌赛潘安,但也是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加之这几年在机关锻炼得深沉稳重、说话办事极有分寸,如果小菲还是不能答应,就不是他个人的原因了,而是小菲自己的原因。 对此,方洋有这份自信。 再说薛家良,他坐上车后,跟刘三说了句“去阳阳家”后,他便闭目养神了。他有个习惯,每次下班回家,总会让自己闭目休息几分钟,清理一下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不把单位里的事带到家里,精神抖擞地回家。 这次,虽然不是回家,但去张钊家也一样,想想好几天没看见阳阳了,他从心里着实想这个小家伙,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不想是瞎话,想,又顾不上。 他睁开眼睛,说道:“三儿,咱们买点什么吗?” 刘三说:“张哥说了,什么都不需要买。” “他跟你通话了?” “是我给他打的,我问他是不是阳阳快开学了,他才跟我说,刚给您打了电话,跟您约好去他家吃午饭的。” 薛家良说:“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阳阳该上二年级了吧。” “是的。” 薛家良感慨地说道:“想想咱们俩从他两次多开始带他,如今,他即将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日子过得真快!” “可不是吗?” “就是不知他钢琴学得怎么样了?” “张哥说,不指望他能学怎么样,先培养他的兴趣,如果他真的对弹琴有兴趣,再重点培养,现在他有个偶像在前边,等这个偶像到了其它学校去上学,他对钢琴的兴趣是否还像现在这样有兴趣就不知道了。” “嗯,张钊说得有道理。” 很快,他们就到了张钊家,出乎意料,阳阳并没像往日那样站在楼下接他们。 薛家良和刘三一前一后上了楼,按下门铃半天后,才传来阳阳的声音:“干爹和刘叔叔来了,让我去开门,干爹,我来了——” 门打开后,薛家良进了屋子,就在他进屋的那一瞬间,薛家良愣住了。 只见柳心怡怀里抱着一个婴孩,正满面笑容地迎接着他们。 薛家良定睛一看,她抱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薛姝。 他的脑子就是一大,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就要去抱柳心怡怀里的女儿。 哪知,柳心怡抱着孩子一转身,说道:“不给,我还没稀罕够呢。” 薛家良没抱着孩子,他仍然不放心,便围在柳心怡的身边,继续张着手要孩子。 这时,阳阳攀住薛家良的胳膊,说道:“干爹,我妈妈的病好了,她可以抱妹妹,不会伤害到她的。” 听阳阳这样说,薛家良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柳心怡。 柳心怡冲他一笑,就抱着孩子去看阳台上摆放的花花草草了。 薛家良认真地打量着柳心怡抱孩子的姿势,发现还是很牢靠的,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着孩子的后脖子,很专业,也很细心,但他还是担心孩子的安全,唯恐她摔着孩子。 这时,张钊从厨房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一个大玻璃碗,正用筷子拌着碗里的凉拌菜,看见薛家良这个神态,知道他不放心柳心怡抱,就说:“家良,别不错眼睛监视她,她真的没问题了。” 听张钊这样说,柳心怡回过头,冲薛家良笑着说:“我不能总是病着,我好了,放心吧,摔不着你的宝宝疙瘩。” 这时,公然从阳阳的学习间出来,她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薛家良看见她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里分明是埋怨。 哪知,公然“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不用瞪我,嫂子真的没事了,开始的时候,我比你还担心呢,现在都放心了。” 薛家良听妻子这样说,他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柳心怡,问道:“我现在来考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上来,这孩子你就继续抱,如果回答不上来,你就要把孩子给我。” 1391、血浓于水 “老薛……” 公然刚想制止他,就见薛家良冲她一摆手,说道:“你别管,我在考考嫂子的记忆力。” 柳心怡笑了,她看着薛家良说道:“你问吧。” 薛家良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谁?” 柳心怡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是阳阳的干爹。” “我还是谁?” “你……你是薛家良,薛市长。” “我从前是谁?” 柳心怡不假思索地说道:“是博阳县的薛书记,还是安平市的副市长。” 薛家良一听,柳心怡对答如流,就又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不过后来我发病后就不记得了。” 薛家良的目光就落在了电视柜上摆着的几张他们曾经的照片,问道:“你还记得这些照片吗?” 柳心怡看了一眼,说道:“记得。” “这些照片都是谁给你们照的?” 柳心怡指着阳阳在床上爬的照片说:“这个是他给阳阳照的,当时孩子还太小,他只能跪在地上给孩子拍照。这个我和孩子的照片,也是他给我们娘俩拍的。那张他抱孩子的照片,是我给他们拍的,洗出来后,他禁止我拿出来摆,因为那时……我们还不能……公开……” 听柳心怡这样说,薛家良知道她彻底恢复了,他又问道:“后来发生的事你记得吗?” 柳心怡说:“你指的是哪段时间的事?” “比如你去县委找我?” 柳心怡摇着头说:“不记得。” “那你抱着阳阳准备跳楼……” 公然不等他说完,就制止道:“老薛——你在说什么?” 薛家良看着公然,刚要说话,就听柳心怡说:“妹子,你不用担心,如果不是这些往事的刺激,我还恢复不到现在这个样子呢,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怨了,我现在只有幸福。” 公然冲她歉意地笑笑。 柳心怡又说:“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绝望,爱情,让我发了疯,不但做出轻生的举动,也害了他……” 她说着,就将目光投向厨房里正在忙活的张钊身上。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看来,你还真的没事了,这些往事还都能记起?” 柳心怡红着眼圈说:“是的,那次带我回博阳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回忆起来了,就跟重生一样……”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错、不错,你刚才说你是最幸福的人,这一点我十分赞同,张钊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租这个房子,自己买涂料粉刷一新,然后把儿子从我手里夺走,第二件事就是为接你过来做准备……” “好了,别说了,嫂子都伤心了……”公然坐在薛家良身边,捅了他一下说道。 哪知,薛家良却不以为然,他说:“伤心是好事,她知道心酸、心疼,说明她真的恢复了。” 这时,阳阳递给妈妈一张纸巾,让妈妈擦眼泪。 薛家良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和公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说道:“血浓于水!” 柳心怡笑了,说道:“我们一家人很幸运,碰上了你们,过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想必张钊应该说了不少了。” “打住!”薛家良说道:“张钊我们哥俩从不说这样的话,这些话没劲,所以你也不要说,再说,阳阳是我干儿子,对不对阳阳?” “对!”阳阳干脆地说道。 “既然是我干儿子,那么咱们今天就立个规矩,客套话一句都不要说,我为我干儿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对不对儿子?”薛家良又问道。 “对!”阳阳使劲点着头。 “哈哈。”薛家良爽朗地大笑。 薛家良继续跟柳心怡聊着天,公然起身进了厨房,帮助张钊忙活去了。 刘三被阳阳拉入自己的房间玩去了。 薛家良看了看,问道:“今天保姆没来吗?” 柳心怡说:“昨天和今天保姆歇班,明天来。” 薛家良说:“你身体也恢复了,完全可以不用保姆了。” 柳心怡眯起两只丹凤眼,说道:“这个问题,一会自然有人会跟你谈。” “跟我谈?”薛家良奇怪地看着她。 “是的。” “跟我谈什么?是你们家用保姆,又不是我家用保姆。”薛家良感觉柳心怡跟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 柳心怡笑了,说道:“这个谜底还是留着吧,有人会为你揭开的。” 薛家良看着柳心怡,柳心怡神秘地一笑,抱着孩子又去了阳台。 柳心怡的确跟正常人无异了,脸不像过去那么浮肿,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她的确是个美人,肤白貌美,而且个头适中,尤其笑起来很迷人,不然张钊也不会一头栽进她的温柔乡。 “开饭了、开饭了!” 公然在喊大家吃饭。 饭桌上,张钊打开一瓶酒,他倒了两杯,递给薛家良一杯,薛家良说:“不能超过三杯,下午还有会。” 公然说:“给嫂子倒一杯吧。” 哪知,柳心怡却说:“不行,我还要哄姝姝呢,不能喝酒。”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道:“把孩子接过去,让嫂子吃饭。” 公然笑了,看着柳心怡。 哪知,柳心怡抱紧了孩子,说道:“不行,这个孩子归我抱了,你们吃吧。”她说着,唯恐公然去跟她抢孩子,抱起孩子去客厅了。 公然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就见柳心怡将孩子放在沙发上,从公然带的包里掏出一片尿不湿,她打开孩子的小衣服,开始给孩子换尿不湿,尽管动作有些生疏,但程序是对的。 公然起身站在她的身后,目睹着这一切,说道:“嫂子,你还行,这个技术还没忘。” 柳心怡说:“忘不了,我被冻龄了,满脑子还是阳阳小时候的事情,实际上他已经长大了,我感觉我身上的母爱还是新鲜的、饱满的,还没释放完全,所以,把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听柳心怡这样说,公然就下意识地看了看餐厅,发现薛家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柳心怡重新将孩子抱起,跟公然说道:“你快去吃饭,你吃完我再吃,如果让孩子过早闻到饭菜香,她该着急了。” 公然说:“没关系,咱们都坐过去吧。” 1392、张钊的决定 公然其实还是不放心柳心怡看孩子,才这样说的。 柳心怡抱着孩子,和公然一起回到餐桌上。 张钊见大家都到齐了,这才说道:“家良,我们有个计划,想跟你商量一下。” 薛家良这才想起柳心怡说得秘密,就一边吃菜一边说道:“什么计划?” 张钊说:“我知道弟妹工作的性质,也知道弟妹马上要面临着上班的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把姝姝放我家,让心怡看着,保姆不做饭的时候也能搭把手。” 薛家良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还行,心怡还在恢复中……” 不等薛家良说完,柳心怡就说道:“我没事了,以后少说这样的话。” 薛家良就是一怔,看看柳心怡,又看看张钊,问道:“我说错了吗?” 张钊笑了,说道:“这话放在以前没错,但今天你肯定是说错了,心怡真的没事了,完全好了,这也是前几天复查的时候专家说的,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跟正常一样了。” 薛家良一听,高兴地举起酒杯,说道:“太好了,祝贺你们。”说完,跟张钊碰杯,一饮而尽。 刘三起身给他们倒满酒。 张钊说:“那天我看弟妹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回来就跟心怡说了,心怡当下就表示,她可以帮弟妹照看孩子……” 薛家良刚要说什么,张钊就拦住他,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是这样设想的,孩子白天早上你们送过来,晚上你们接回去,我有时间也可以给你们接送,这样,弟妹白天就有自己的时间了,她可以在家工作,如果她需要去单位,可以将孩子交给心怡,也可以带着心怡去上班,让心怡看孩子,另外一个方案就是,心怡可以去你家看孩子,那样的话是不是会影响到弟妹工作,她会不会不专心?我想不如第一个方案好,另外我家这个保姆肯定是不能辞掉的,闲着她们也是闲着,不如帮你们带孩子。”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道:“这个,要征求然子的意见。” 公然说:“我没有意见。” 薛家良万万没想到公然回答的如此干脆,看来,她的确是要急于工作。 “你没有意见?”薛家良半信半疑地说道。 公然说:“我来的时候,张哥就跟我说了这个意思,嫂子喜欢姝姝,也真心实意想帮咱们带,我为什么不同意?是不是阳阳?” 阳阳正在啃一个鸡翅,听干妈这样问他,就说道:“是的,不但妈妈可以哄妹妹,我放学还可以哄妹妹。” 薛家良想了想说:“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我有个条件,那个保姆的费用……” 张钊打断他的话,说道:“家良,提费用就没劲了。” 薛家良说:“你让我把话说完呀?” 张钊说:“你知道你的意思,我无非就是想说,如果不给你们看孩子,保姆我们可能就辞掉了,给你们看孩子,保姆就不能辞,所以你才提到保姆的费用,我跟你实话,就是心怡不给你们看孩子,保姆我也不会辞的。” 薛家良笑了,举起酒杯,说道:“好了好了,你看我话都没说完,就让你给堵回去了,我没意见,只要孩子她妈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张钊跟他碰了一下杯,说道:“这就对了,阳阳跟了你们好几年,你是个清官,你和三儿的工资,都花在阳阳身上了,我又能说什么?所以,你也别跟我们客气,我们三家是最亲的,也是最近的。” 刘三听到这里,就伸手摸了一下阳阳的圆脑袋,阳阳抬头看着他笑。 为了让柳心怡和孩子互相适应,下午,公然没有回自己的家,她仍然呆在张钊家。 张钊下午去上班了,现在公司运转正常,自从卢拓来了后,给他分担了不少事情,也让他省了不少心。 下午下班,张钊老早就回家了,他惦记着回家做晚饭。公然吃了晚饭,他们才公然母女送回家。 到了市委家属院,张钊下车,从柳心怡的怀里接过睡着了的孩子,递给公然,他们没有进院,看着公然走进去后,才调头回家。 公然抱着女儿回到家中,薛家良还没回来。 公然将女儿放在小床上,头来的时候,在张钊家已经给她洗了澡。张钊下午特意给孩子买了婴儿专用浴盆和洗漱用品,比公然买的还仔细,还特意买了一大包尿不湿,以及婴儿换洗的衣服。 张钊跟公然说好,明天早上来接她们母女去他家,让柳心怡继续熟悉带孩子的一切知识。 虽然公然舍不得,但柳心怡如果真能搭把手帮她看孩子,当然是好事,最起码,她可以把手头的一些工作干完,只是女儿以后要锻炼用奶瓶吃奶了。 想到这里,她心疼地亲了一下熟睡中的女儿。 这时,薛家良开门进来了。 他一看公然正弯腰盯着小床上的女儿看,地上是她带回来的帆布包,就问道:“你们也刚回来?” 公然直起身,说道:“是的,我在他家吃了晚饭回来的。” 薛家良看了一眼女儿,说道:“她今天睡得好早。” 公然说:“她今天冷不丁看见那么多人,明显比平常兴奋,尤其是喜欢追着阳阳看,她也累了。” 薛家良说:“你真的同意孩子交给柳心怡带?” 公然说:“是啊,在他们家的时候我不就表态了吗?” 薛家良说:“我还以为你照顾他们情绪,不得不同意呐,原来还是真的。” 公然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今天如果看见柳心怡对咱女儿那份喜爱和细心,你就不会担心了。” 薛家良看着公然,问道:“你看着柳心怡真的正常了?” 公然说:“据说她早就恢复正常了,只是不太稳定,最近精神和情绪都稳定下来了,你没看张钊人都胖了吗?说明他松心了。” 薛家良说:“这个我倒没注意,但是然子,如果把孩子一整天交给柳心怡,我不知道你,我是真有点不放心。” 1393、薛家良的担心 公然说:“我也想过了,孩子以我带为主,如果我手里有活儿,她可以帮我带带,如果自己能对付,我就自己带。” “那你上班怎么办?”薛家良问道。 公然说:“就像你说的,我上班可以不坐班,但有外出拍摄任务的时候,就要让他们帮我带了,我总不能带着孩子出去拍片吧。” 薛家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痛苦地说道:“然子,我怎么对咱家的未来有种摸不着头绪的感觉,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公然挨着他坐下,说道:“老薛,我理解你,工作中再难的事,你也能应付,但目前咱家面临的这点事,难住你了。” 薛家良将手插到头发里,使劲搓了搓头皮,说道:“的确如此,自从你那天跟我正式谈后,我就觉得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前面的日子是什么样,更不知该怎么做。” 公然握过他的手,说道:“咱们俩分下工,你上你的班,孩子和跑户口的事交给我。” 薛家良闭上眼睛,头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不如听曾老的话,让你在省里找个工作算了……” 公然一听,他担心的还是未来的家庭生活,就说道:“你怎么了?什么事也没让你退缩过,怎么家里的事到让你产生畏难情绪了?” 薛家良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女儿……那么小,我不忍心……让别人带,我承认我有点小心眼。” 公然耐心地说道:“他们不是别人。” “对于孩子来讲,父母之外的人都是别人。” 公然双手手抱住他的脖子,正视着他的眼睛,问道:“那当年你收留阳阳时,拿自己当外人了吗?” 薛家良一听,扒拉下公然的手,说道:“我说你这当妈的心可真大呀!你就这么希望别人来帮你带孩子?” 公然一听,有些不高兴了,说道:“我是要工作的,而且孩子一天会比一天淘气,没人帮我带,我是工作不了的。” 薛家良说:“然子,咱们暂时先不工作又能怎么样?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等孩子上幼儿园你在工作不晚。” 公然一听,说道:“孩子上幼儿园要再等差不多三年的时间,三年,我在摄影界还有没有一席之地,就另当别论了。” 薛家良说:“然子,我知道你的追求,也知道摄影是你唯一的爱好,也是安身立命之本,可目前我们有了女儿,就要对她负责任,就有把她养大成人的业务,工作,可以放下,等孩子大了再捡起来不晚,但是孩子却不能放下,更不能把教育的义务推给别人。” 公然说:“我没推给别人,只是请他们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没有工作会把孩子留在我身边的,不会再送去他们家的。” 薛家良站起来,抖落着两只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是以后、以后……天,我一想这事头就大了,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去洗澡……” 薛家良说着,一边往浴室门口走,一边脱下衬衣,进了浴室,很快,玻璃门就罩上了一层雾气。 公然也陷入了沉思,最近,她内心也十分矛盾,真的在家带孩子,她是不甘心的,但上班就意味着两地分居,意味着自己独立带孩子,调回寈州是不可能的,因为寈州没有可以让她展现才华的舞台,何况,如果户口真的能进京,她肯定要坐班的,将来,孩子要在首都上幼儿园,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正如薛家良所说,这样势必人为造成两地分居,但不这样又能怎样?总不能自己符合进京条件连试都不试吧?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愿放弃。 她也很纠结,学着薛家良的样子,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薛家良洗漱完毕后,裹着一块浴巾出来,他看了公然一眼,就走进卧室,换上衣服后出来。 他用手捅了捅公然,说道:“去洗洗再睡。” 公然睁开眼,说道:“老薛,我可以不用别人看孩子,也可以等孩子上幼儿园后再上班,但是,办户口的事,我必须试试,这个是我的底线,你不能要求我放弃,我可以申请不上,但是不能不去争取。” 薛家良一听,心里就是一阵心疼她,伸手将她拉起,说道:“我同意你去试,也同意你让别人帮忙带孩子,更不会反对你工作,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对未来的生活不敢想,只是跟你表示了一下我的无奈和无助,宝贝,你多心了。” 他说着,就将公然抱在怀里,安抚着她。 公然的眼泪出来了,她抱住他,说道:“我理解你,可是你也要理解我,我……” 公然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 薛家良知道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更不善于跟人辩解,就拍着她的肩膀,说:“我知道,我知道,去洗吧,我先把孩子抱屋里去。” 薛家良将孩子放在床上,然后侧身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他感觉女儿可爱极了,他不能想象这么小的孩子离开妈妈被别人哄着是什么滋味…… 想着想着,他感觉自己又钻进了牛角尖,就不敢往下想了。 公然洗漱完进来了,见薛家良没有睡,两只眼睛盯着女儿看,就说道:“看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她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公然怪嗔地说道:“这刚哪儿到哪儿,要是十八岁后还这么好看才叫好看。” 薛家良说:“差不了,基因在这摆着呢,还能难看。” 公然弯腰看着他。 薛家良说:“当然,她爸爸的基因不好看,主要是她妈妈的基因好,她当然不会差到哪儿。” 公然这才直起身,说道:“我累了,今天说的话太多了,恨不得把我半年的话都说了。” “你就夸张吧,半年前咱们还跟爸爸、卜姨住在一起,你话也没少说呀?” “教条,我就是这么一比喻。”公然看着他又说:“我说老薛,最近咱俩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有种话不投机的感觉?” 1394、不会妥协 薛家良说:“那是你神经过敏,我就没有这样的感觉。” 公然看着他,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很早,公然就给张钊发信息,让她不要来接她们,她说昨天有点累,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她家。 张钊立刻回道:好。 其实公然不是不想去,她隐约感觉薛家良不大愿意让柳心怡带孩子,主要原因就是不放心柳心怡的病。 作为薛家良来说,不惑之年才有了后代,他不放心将孩子交给别人看护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从卜月梅追随爸爸调走后,公然的确感到了生活的压力,这种压力跟金钱多少无关,主要就是她有一颗还想工作的心,然而受到孩子的羁绊,她不得不停下追求艺术的脚步。 原想如果柳心怡真的能帮自己带孩子,自己就可以继续工作,哪知,看薛家良的意思似乎不放心柳心怡,薛家良不高兴做的事,如果公然硬去做的话,难免夫妻就会生隙,所以她才暂缓一天去带孩子去张钊家。 虽然公然个性也很强,但她还是有家庭和大局意识的,不管心里多么不乐意,她还是努力向薛家良靠近,不过她也明确表示,在申请办理进京户口这个问题上,她不会妥协的,会坚持到底。 薛家良上班走后,她每天都要从早上忙到上午十点多,这期间给女儿洗澡、喂奶、洗衣服,收拾整理各个房间的卫生,等等,这一切活计做完后,她才能算口气。 她对家里卫生的标准要求比较高,有了女儿后,要求就更高了。 每天这个时候,女儿吃饱后,她都会跟女儿玩上一个多小时,直到女儿睡着,她才能松口气,开始做自己的事。 虽然薛家良中午很少回家,但她并不希望他回来,否则她还要给他准备午饭,反而浪费时间,但是她特别希望薛家良晚上能按时下班,她不希望女儿一整天只对着她这一张面孔。 她现在已经背着薛家良偷偷办公了,编辑部会将编发的作品定期发给她,她现在是地理杂志一个栏目的主编,所有编审稿件经过她把关后,才能最后刊发。 有时,为了突出本栏目的特色,她还会组织一些主题摄影活动,比如早在去年十月份,她就在本栏目中发出“记录长城”有奖征文的倡议。 这个倡议的发起,源于外国人士对长城的热爱,她发现,在外国人的眼里,长城,就是伟大和神圣的存在,反而在国人的眼里有了审美疲劳,尤其是在保护长城文化方面,做得远远不够。 基于这个想法,她面向海内外发出征文启事,旨在弘扬主旋律,弘扬长城文化的精髓,唤醒人们爱好长城、保护长城的意识。 征文启事发出后,编辑部收到了大量来稿,初审编辑每期都会将初选作品发给她,由她定稿刊发,这项工作,即便在她坐月子期间都没间断过。 眼看快到征文结束进入评奖期间了,要组织专家、评委对一年来刊发的作品评选,最后评出各个奖项,另外,她还发起了读者投票活动,极大调动了读者参与的热情,使杂志的发行量跃上一个新的台阶。 原本是一个栏目的征稿行为,没想到引起的轰动效果却很大,杂志社的领导非常重视,前两天,领导亲自打电话,过问评奖活动,甚至让她邀请美国的编辑参与这次评奖活动,以扩大本土杂志的影响力。 她昨天在张钊家,用张钊的电脑,给美国的地理杂志总部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参与这次评奖活动并出席颁奖仪式。 这些工作已经迫在眉睫了,都需要她去组织、去做。这也是她为什么欣然同意张钊让柳心怡帮她带孩子的主要原因。 她工作上的事,很少跟薛家良沟通,隔行如隔山,何况薛家良也很少将单位上的事带到家里来。所以,她现在急着工作的心情有多迫切,薛家良并不知情。 她工作的时候,从不将女儿放在工作间,她担心有辐射,每次都将女儿放在主卧室,留下一条门缝,女儿醒了她也能听见。 她打开电脑,沉了一口气,刚要开始工作,电话就响了,她忘记静音了,赶紧接通电话,才知道是茅岩打来的。 她关上房门,不想吵到对门卧室里的女儿。 茅岩问道:“公然,明天是周末,你是要来京吗?” 公然怔住了,说道:“我……目前还没想好哪天去呢?” 茅岩说:“德子让我给你在我们内部招待所定房间,说你有可能来。” 公然有些纳闷,她不记得跟德子说过,是不是他跟薛家良通电话了?想到这里,公然说道:“那你先定着,我如果不去的话再告诉你。” 茅岩说:“已经订好房间了,我要跟你说的就是,我明天出差,可能陪不了你,我把能找到的有关人才引进的材料,都复印出来交给德子了,你可以当做参考。另外,你如果来,到前台只要提茅工定的房间就有人带你去了。” “好的。” “你怎么不问我出差去哪儿?” 公然笑了,说道:“去你该去的地方,这还用问?再说了,你从事的是秘密军工事业,怎么能随便向人泄密。” 茅岩笑着说:“公然啊公然,你怎么比那些老革命还正统,我怎么可能随便泄密,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去的这个地方和要见的人,说不定将来还能跟你扯上关系。” 他这样一说,公然立刻就明白了他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就说道:“我信。” “你信什么?” “信你说的话。” “哈哈。”茅岩高兴得大笑,说道:“我怎么忘记你是龚叔叔的女儿了,原则性太强。” 公然说:“难道茅叔叔的儿子原则性就不强了吗?” “也强,不像你事事都那么强。”说到这里,茅岩又说道:“好了,就这样吧,希望你在京多呆两天,等我回来。” 公然说道:“好吧,再见。” 1395、情理之中 放下电话,想起刚才茅岩说的话,公然暗自笑了笑,无疑,茅岩这次出差仍然是西北,要见的人能跟自己扯上关系的,只有薛双。 茅岩在追求薛双,她还是听白瑞德说的,茅苗都从没跟她说起过。 虽然薛家良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薛家良的态度显而易见,茅苗从来都没跟她提过这事,也间接说明了她的态度。 公然倒是没什么,恋爱自由,她倒是没有薛家良所谓的辈分之忧。她个人很喜欢这个外甥女,阳光、健康,漂亮,而且好学上进,茅岩不喜欢平庸的异性,能吸引这个钻石王老五的姑娘,必得具有独特的魅力。薛家的人,绝不是嫌贫爱富、攀附权贵之人,如果薛双真的能跟茅岩成为百年之好,也是相互吸引、相互爱慕的结果。 她暗自摇摇头,眼下,她没时间想别人的事,很快就投入了自己的工作。 再说柳心怡,当听说公然今天不来的时候,她就开始不安了,在饭桌上就问张钊:“是不是家良不同意她给他们带孩子?” 张钊安慰道:“不可能,弟妹一个人在家弄孩子习惯了,冷不丁出来一天,她感到累,是情理之中的事。” 柳心怡给儿子擦了擦嘴,说道:“但是我看家良昨天对我是不放心的,连着考了我好几个问题。” 张钊说:“他不相信你恢复得那么快,考你是好事。” 柳心怡说:“我还真有点想小姝姝了。” 张钊笑了,说道:“好了,这个问题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一会保姆来,你们把家搞搞卫生,弟妹是个好干净的人,我先上班,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回来,顺便去买个小床,你想想小床上该铺什么,给我拉个单子,我去买。除去孩子进口吃的东西咱们不给准备外,其它的都准备好,省得他们往这里带了。” 柳心怡说道:“好的。” 阳阳说:“别忘了给妹妹买玩具,要带响声的。” “好。”张钊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说道。 这时,保姆开门进来了,张钊又将家里的活儿跟保姆说了一遍。保姆点点头,表示一会就做。 张钊要走的时候,看了阳阳一眼,由于快开学了,阳阳今天起,不再天天去学琴了,他说道:“阳阳,过一会、不是现在,记住,不是现在,你给干妈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小妹妹昨天是不是换了新环境不舒服了?” 阳阳说道:“好的。” 张钊出去后,柳心怡一直闷闷不乐,她不知为什么,本来说好的事情,公然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她认为就是薛家良的原因。 虽然张钊不让她钻牛角尖,但她还是一直思虑着这事,显然,薛家良是不相信她彻底恢复了,更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想到这里,她让阳阳给干爹拨通了电话。 薛家良正在开会,见电话是阳阳家里打来的,就挂断了。 柳心怡一听,说道:“你干爹挂了?” 阳阳不以为然地说道:“有可能他在开会,他如果开会,他就不会接电话,一会就会给咱们打回来了。” 柳心怡听儿子这样说,暗自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说道:“是啊,我怎么还不如你知道得多呢,原先你爸爸上班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如果碰上他开会,或者是不方便接电话,就会挂了,然后在给我打回来。” 阳阳看着妈妈说道:“那是你退化了。别人都在进步,只有你退步,所以爸爸才说让你快点赶上来。” 柳心怡听儿子这样说,就饶有兴趣地问道:“妈妈怎么赶?” 阳阳说:“学习呗。” 柳心怡又问:“妈妈跟谁学?” 阳阳说:“跟电视学,跟爸爸和干爹、干妈学。” 柳心怡看着儿子,疼爱地摸着他的头,说道:“你说得对,我先跟你爸爸学,然后再跟干爹干妈学,最后跟你学。” 阳阳笑了,低头玩他的玩具去了。 这时,电话响了,阳阳掉头说道:“干爹?是你接还是我接?” 柳心怡说:“我接。” 她接通了电话,说道:“是家良市长吗?” 薛家良一听,没想到柳心怡居然这样称呼自己,看来她恢复了不少。 “是我,嫂子有事吗?刚才正在开会。” 柳心怡说:“阳阳告诉我了,说你挂了电话肯定是在开会,既然你能把电话打回来,我就长话短说,今天弟妹怎么没来?昨天说好要来的呀?” 薛家良说:“这个……我真不清楚,我早上走的时候她还没收拾利落。” 柳心怡本来也没打算让薛家良说个明白,因为公然早上就给张钊发信息来了。她给他打电话,是另有目的,就说道:“哦,我还以为薛市长担心我没有完全恢复,怕我带孩子有什么闪失,不让弟妹送孩子来了。” 薛家良笑着说:“嫂子多虑了,我张哥说你完全恢复了,我不信谁,也要信张哥的话。” 柳心怡说:“是的,他最了解我了,他说得没错,我真的没事了,你尽管放心,昨天你们答应让我帮着带孩子,我兴奋得半宿没睡着觉,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保证会像呵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呵护孩子,你尽管放心。” 薛家良说:“嫂子,我从没怀疑过你对孩子的呵护程度,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不能不相信你们一家人,所以我对嫂子是完全相信的。” 柳心怡听他这么说,心里非常高兴,说道:“真的?你说得是真的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从不说假话。” “谢谢,太感谢了,你们不嫌弃我,我太激动、太激动了!”柳心怡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薛家良说:“嫂子主动为我们分忧解难,我怎么能嫌弃嫂子呀——” “嗯,好好,那就好,挂了吧,你赶紧去忙工作吧。” “好的,再见嫂子。” “再见。” 放下电话,柳心怡心花怒放,原先还以为是薛家良的原因的造成公然母女没来,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薛家良并不知道公然娘俩没来。 1396、母性的光辉 而且,最让柳心怡高兴的是,她给他们带孩子,薛家良没有意见,这就说明,薛家良对待她,跟对待正常人一样了! 中午,薛家良回家了,他进门看到公然正在给孩子喂奶,说道:“然子,你没去张钊家?” 公然看着他说道:“我想歇歇。”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忧虑。 薛家良说:“我上午正开会,柳心怡给我打电话,问你们怎么没去她家,我才知道你们没有去。” 公然奇怪地说:“早上你们走后,我就给张哥发信息了,告诉他我们不去了,说要歇一天,怎么她还给你打电话?再说她应该给我打电话才对呀。”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她是在跟我耍心眼,一定是我昨天的态度,让她对我起了疑心,你没去,她肯定认为是我对她不放心,所以才给我打了这样一个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对她很有必要的一个电话。” 公然笑着说道:“不是她一个人这样认为,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昨天的态度,就是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痊愈的事实。” “真的?我真的是这样吗?”薛家良反问道。 公然点点头。 薛家良说:“所以,她就给我打电话,向我再三强调,她没事了,完全恢复了,带孩子不会有问题,我现在才搞明白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了。呵呵,不过说真的,我的确有点不放心,难道你放心?” 公然说:“我放心。” 听公然这么说,薛家良眼珠子一瞪,吼道:“凭什么?” 公然说:“我相信她,因为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薛家良看着她,有些不解,说道:“你别说那么抽象,良心话,你就真那么放心?” 公然说:“我放心,因为母性的召唤,加之咱两家的友谊,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如果连他们都不相信的话,我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了,找陌生人带孩子,别说放心不放心,我连同意都不会同意。” 薛家良点点头,走到她跟前,抱过女儿,说道:“你们说服我了,我同意了。对了,你不是说今天去他家,怎么又不去了?” 公然说:“你表现得不是那么完全同意,我还去人家干什么?回头柳心怡跟孩子产生了感情怎么办?她刚恢复,我可不想刺激她。” 薛家良看着公然,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做得对,是我多虑了,我是唯恐我的小心肝受委屈。” 他说着,就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 女儿的头立刻往后仰去,咧着嘴,脸上有了痛苦的表情。 “你的胡子!”公然喊道。 薛家良摸了摸,说道:“我早晨刮胡子了。” 公然咬牙切齿地说道:“刮了也不行,讨厌!说你多少次了?” “哈哈。”薛家良看着女儿仍然在咧嘴,就赶忙哄着她,跟公然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公然说:“不瞒你说,我早上饭还没吃呢。” “那还行,你太不负责任了!你不吃,奶水从哪儿来,我闺女就得挨饿。” 公然说:“我也不是一点都没吃,喝了一袋牛奶。” “不行,你抱孩子,我给你去做。” 公然奇怪地问道:“你给我做饭?” “是啊,难道我以前不曾给你做过饭吗?” 公然说:“你下午不上班了?” “上,下午还要开常委会呢。” “那你有时间给我做饭?” 薛家良说:“当然有了,给,你抱孩子,我去给你做鲫鱼汤,涨奶水,要把早上亏的奶水涨回来。” 薛家良说着,就将孩子送到公然怀里。 公然抱过孩子,看着他换衣服,系围裙,从冰箱里拿出刘三买的已经处理好内脏的鲫鱼,冲洗,往鱼身上怕打面粉,然后下锅煎…… 他做得有板有眼,就像之前做过一样,半小时后,他端出一个大汤碗,里面汤白肉香,胡萝卜和绿色菜叶点缀其中,非常漂亮。 公然吃惊地说道:“哇,你跟谁学的?” 薛家良说:“甭管跟谁学的,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公然说:“不用尝,就是没放盐都好吃。” “哈哈,你太崇拜我了吧。好了,你慢慢吃,我换衣服要去上班了。” 公然坐下来,看了看餐桌上就摆着一碗鱼汤,她说道:“我就光喝鱼汤吗?” 薛家良一怔,这才想起没有主食,他急忙打开冰箱,抓出两个小花卷,放进微波炉,说道:“竟顾着表现自己了,忘了给你弄主食了,好了,几秒钟后,你就可以正式开饭了。” 下午的常委会是由市委副书记祝建生提议召开的,他在会上总结和汇报了干部整训教育活动第一阶段的情况和出现的问题。 薛家良不时打量着祝建生,发现他丝毫没有受到林金水案子的影响,在汇报中,不时加上自己的见解,慷慨激昂,精神饱满,情绪高涨,他不可能不知道林金水老婆来单位闹的事,更不可能不知道林金水老婆的一些言行,但他没有受到影响,甚至从未向侯明解释什么,一如既往,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 记得林金水案发的当天,祝建生失踪了一天,也许,他去上边跑关系去了,有可能还吃了定心丸,才这么积极主动工作,有史以来第一次提议召开常委会。 他的汇报进行了整整半个小时,在薛家良听来,没有实质性的内容,通篇都是流水账,难道,就为了他这么一个汇报,就召开了这次常委会吗? 显然不是,上午,侯明跟薛家良沟通了一下情况,准备顺应大好形势,开发未来的高铁站周边地区,冻结周边两个乡四个村子的土地。 等祝建生汇报完整训情况后,侯明对祝建生的汇报给予了肯定,并对当前的干部整顿工作强调了几点冠冕堂皇的意见,接下来他的话锋一转,说道:“大家也可能都听说了,一条高铁新线要从咱们市东南方向经过,正好在咱们十年城市建设的规划范围中,所以,今天会议还有个议题,就是如何借高铁新线的东风,将那块区域开发利用起来,目前有两个不成型的方案,一个是在那里建一个高铁新区,纳入附近乡镇管理,另一个就是独立出来,建成咱们寈州市的经济特区,或者是商住圈,下面请大家讨论……” 1397、薛家良从西边出来 没想到,祝建生第一个发言,他说:“我同意那个地方独立出去,这样便于管理。” 武强说:“如果独立出去,势必又会增加一套管理部门的配备。” 祝建生说:“咱们有的是干部,还怕增加管理部门的配置吗?” 又有人说:“这么一个大项目,是市里出钱建设还是招商引资?” 祝建生立刻说道:“肯定要招商引资,这是个大项目,如果没有雄厚资金实力的话,是撬不动这个项目的,我提议,面向全国招商,争取招来一个大个的,那些实力不够的企业我们一律不予考虑,最好定个杠,注册资金或者是年产值达到多少多少以上的,才有资格投标竞争。” 常委副市长李兴说:“就看我们最终想通过这个项目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了。” 毕竟方案不成熟,大家的发言也就无所顾忌,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关于高铁新区的讨论不做结论,大家可以私下展开调研,广泛听取群众意见,下次再开会的时候,我希望大家都能拿出成型的方案来讨论……” 散会后,侯明跟薛家良说道:“家良,我马上去省里,晚上有个场合我要参加一下,明天见几个朋友,有可能会谈到咱们这个高铁项目,有必要的话你下来再具体接触具体谈,我先摸摸对方的底,估计周一下午回来。”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是一怔:“可是咱们还没做规划呢?” 侯明笑着说:“先谈项目,根据项目再做规划。” 薛家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侯明又说:“眼下汛期基本结束了,这个双休日就放大家假吧,但必须留下值班人员,以防万一。” “好的,我一会让他们去通知。”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他无意往外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侯明的车开走了。 看来,他已经开始运作高铁新区这个项目了。 望着他的车驶出去,薛家良让方洋把藏信叫过来。 薛家良跟藏信传达了侯明的指示,藏信一听,高兴地说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了。” 薛家良说:“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后半句呐……” “是不是安排好值班人员?”藏信说道。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的。” 藏信说:“没问题。” 晚上,薛家良按时下班回家。 公然见他进门,惊奇地说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太阳没从西边出来,是我从西边出来了。” 他洗洗手,刚要哈腰去抱女儿,被公然将手打回。 公然说道:“她自己玩得正美,你不要找事,你有时间就想抱她,等你没时间她也想让抱怎么办?” 薛家良不假思索地说:“我没时间柳心怡有的是时间啊。” 公然怔住,问道:“你真同意让她带孩子了?” 薛家良再次伸手,将女儿抱起,说道:“那有什么不同意的,既然她已经恢复,主动帮咱们带孩子,解放劳动力,我求之不得。” “对了,你是不是跟德子说咱们要去京城?” 薛家良说:“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我上午上班的时候,给德子打了一个电话,详细向他咨询了办理进京户口的问题,他说你的问题不大,确实值得一试,他邀请咱们一家去看他们,他给你打电话了?” 公然说:“他没打电话,是茅岩打电话了,说是德子让他给咱们定房间。” 薛家良说:“我用他定房间干嘛,又不是住不起京城的宾馆。” 公然看着他笑了,揶揄道:“你这话口气不对,茅岩可不是外人,将来有可能成为咱家亲戚。”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就狠狠瞪了她一眼,抱着女儿说道:“走,跟爸爸去拉窗帘,不理你这个疯子妈妈了。” 公然说:“你那么早拉窗帘干嘛?”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就拉了,怎么着吧。” 公然笑了,不理他了,去厨房做晚饭去了。 薛家良将几个窗子的窗帘全部拉上,他抱着女儿,嘴里哼哼唧唧地跟女儿说着话。 想起公然刚才的话,他就拿过手机,抱着孩子,来到书房,给郑清打了一个电话。 郑清接通后,薛家良说道:“小郑,下班了吗?” “快不知道什么叫下班了,我刚回单位,是被领导叫回来的,等会开会研究林金水案子的情况。” “你还在专案组?” “是的。” “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在我办公室。” “那个……有什么进展吗?” “有,他交代了不少问题,现在我们在等谢书记,跟他汇报后,接下来可能就要移交司法机关了。” “你看,我知道咱们办案的纪律,按理说我是不该打听的,怎奈,我想知道涉及到其他人了吗?我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郑清说:“之所以把我叫回来,就是为这事,好像大领导的意思是就事论事,尽量不扩大范围,不想让寈州动荡不安,当然,这是指问题不大的人,如果有明显违法违纪的现象,也绝不姑息,一查到底。” 薛家良一听就明白了,他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他牵扯出来的人问题不大?” 郑清带着情绪说道:“哥,这话分怎么说,如果往深了查,能查不出问题吗?你又不是没办过案子,只是上级有话,到此为止,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何况眼下寈州需要干的工作那么多,如果我们吹毛求疵,势必会影响到目前寈州大好的经济建设形势。” 他说到最后,完全就是模仿领导的口气再说话了。 薛家良明白了,上级的意思和他揣摩的差不多,难怪祝建生今天表现得这么高调和积极,侯明也势必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回省城了。 挂了郑清的电话,他陷入了沉思。 无疑,省委主要领导对寈州市委书记的工作不是那么支持的,如果支持,就会调走祝建生,或者是利用这次林金水的案子调走祝建生,即使是平调,也算是对祝建生的一种责罚,估计这种可能都没有,如果有的话,祝建生今天就不会这么高调了。 1398、玩不过你的上级 显然,侯明想挤走祝建生的目的即将又一次落空。 薛家良默默在心里说道:如果我是省委一把手,我也不会调走祝建生…… 吃饭的时候,白瑞德给薛家良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来京。 薛家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京?” 白瑞德说:“我们这边都给你们咨询了这么久了,你们还不该露个脸吗?太不够意思了吧?” 薛家良说:“你咨询多久都没用,你这办事效率不怎么样,还没往下进行一步,就让我携家带口的进京,进京后能做什么,进京后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下次再打电话你就直接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做什么,非要我们亲自前往,我们再进京。” 白瑞德一听,大声嚷道:“嘿——我说你个老薛,当领导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改掉土匪习气,还这么不说理!” 薛家良说:“那天我就说,就是狗改了吃屎,我的脾气都不会改。” “你这领导是怎么当的?观念还这么落后,现在的狗都不吃屎了,都改吃高级狗粮了,你以后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要改进改进了,要与时俱进。” “你小子什么时候练得这么伶牙俐齿了,难道是茅苗的功劳?” “哈哈,茅苗的功劳显而易见,倒是公然的功劳没有显现出来,她没教育好你。” “去你的,说,户口的事,第一步该怎么办?” 白瑞德说:“第一步,公然要去单位申请,单位要根据本单位纳税情况和需要引进这个人才等等要求,符合条件了,由单位出面申请,递交人才所有资料,必须让公然出面先跟单位沟通。” “明白了,公然也不能周六日去呀,去了也见不着领导。” “具体什么时候来,由你们自己定。” “好,知道了。” 白瑞德说:“什么时候来?” “这个,要看她自己怎么安排了。” 白瑞德说:“茅岩给你们定好了房间,这两天来还有效。” 薛家良看着公然,说道:“你跟她说吧。” 薛家良将电话递给了公然。 公然接过来说道:“德子,我有可能周一去,到时再跟你联系。” “周一?周一也行,我跟茅岩说,给你定周一的房间,另外,你如果需要我,上班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对了,你带孩子来吗?” “不带,她太小,我找个人给看着。” “好吧,那周一见。” “好的,周一联系……” 公然的话刚说完,就听薛家良嚷道:“别挂,我还有话说。” 公然拿着电话说道:“已经挂了,我再给他打回去。” 薛家良说:“不用,挂就挂吧,反正也没有要紧的事。” 公然听他这样说就没回拨电话,刚要将电话递给了薛家良,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又响了,公然一看,说道:“你们俩真是默契呀,给,接电话。” 薛家良一听就知道是白瑞德打回来,他笑着接通了电话,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白瑞德说:“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什么事,我刚才好像听你说什么来着,公然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笑了,说道:“是的,我是想再跟你聊两句,结果你们就把电话都挂了。” 白瑞德说:“谁说不是呢,过段时间不搭理你,生活就像少了点什么。” “哈哈。”薛家良说:“你在高层,听到有关咱们省内什么消息了吗?” 白瑞德说:“你就别忽悠我了,想问什么就直接问,还我在高层,我是在高层算什么?最底层的一粒沙子。” 薛家良再次“哈哈”大笑。 听见他笑,女儿居然撇着嘴,说什么也不在他的怀里待了。 公然一见,赶紧抱过女儿,哄着她说:“没关系,宝宝不怕,你爸是个大怪物!” 公然抱着女儿就走开了。 白瑞德说:“孩子怎么了?” 薛家良说:“可能是我刚才笑得太狰狞了,孩子害怕了。” 白瑞德说:“我能想象得出来,你那一笑,就如同跟我们敌对国遭灾一样。” 薛家良一听,又是一阵大笑,他说道:“你就寒碜我吧,我有那么阴险吗?跟我们作对的国家遭灾的多了,我也没见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哈哈大笑,不但没有哈哈大笑,还伸出援助之手,我的格局就那么狭小?” 白瑞德说:“开玩笑,对了,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薛家良说:“我是想问问人事方面有什么消息?” “我明白了,你是想问问谁来接龚叔叔省委副书记的班吧?” “对。” “据我这么……观察,老安困难。” “为什么?他在省内的呼声很高,大家都看好他。” 白瑞德想了想说:“省委副书记是三把手,主要领导成员之一,仅次于书记和省长,这么一个重要的职务,中央能放权让你地方推荐吗?就是中央为了支持一把手的工作,同意让地方推荐,目前的一把手会推荐他吗?别忘了,他毕竟是本土干部,而且是我爸爸一手提起来的,就是他现在极力洗白自己,恐怕也难得目前一把手的信任。” “但是照你这样说,为了制约一把手的权力,更应该将他提起来呀?” 白瑞德怔了一会说道:“反正我这么听着悬,最后到底是谁接班,只有谜底揭晓的那一天才能知道。有些话,不便于跟你说,总之一句话,即便你长着孙猴子的脑袋,也玩不过上级。” “呦呵,你怎么忽然深沉起来了?” “不是我深沉,事实就是如此,妄议上级的话不能随便说。” “我明白。” “好了,不聊了,我今天晚上值班,所以有闲心跟你聊两句。” “好,再见。” 挂了别人的电话,薛家良陷入了沉思中,他知道,白瑞德之所以说话小心,就因为他背后站着茅玉成,他所有的言论,某种程度上都打上了茅玉成的烙印,不然,他薛家良也不会跟他打听有关本省的消息。 薛家良走了出来,就见公然又在给孩子喂奶,就说:“怎么又吃开了,小心变成小胖子。” 1399、新到任的省委副书记 公然说:“能吃就让她吃,以后迟到母乳的机会越来越少。” 薛家良明白公然这话的意思,握着女儿的小手,说道:“是啊,看来,还真的让柳心怡尽快上岗了。” 公然说:“周一我一大早就得走,你要是没时间送她,就让张哥带着柳心怡来接她。” 薛家良说:“送我女儿的时间还是有的,不用他们接,太麻烦。” 公然说:“老薛,明天开始就把孩子送过去吧,我要处理手头上的一些工作。” 薛家良说:“不用,我来带孩子,这样她还能继续吃到母乳。” “你带?”公然不相信地看着他。 “对呀,我们休息。” “真的呀?太难得了!”公然惊喜地问道。 “以后没大的中心工作,都要休,这样连轴转,效率并不高,白白增加了干部负担,也增加了机关办公成本。” 公然很高兴他能在家帮自己带孩子,还是担心地问道:“侯哥真舍得让你在家休两天?” “他回省里了,我不休还能干什么?” 这两天,薛家良没有接到侯明的电话,他倒乐于哄孩子。 不知为什么,侯明最近比较热衷于独自跑项目,按说这是好事,不过薛家良感到他似乎不愿他插手一些事情。 既然如此,薛家良落个清静,他只需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周一,薛家良突然接到通知,上午十点省里召开全省干部大会。 他预感到这次会议和省里的人事有关。 果然,事情如白瑞德分析的那样,安康没能接班省委副书记,但最后的结果也不错。 新任省委副书记来自最高纪律委员会,名字叫雷鸣,一个五十出头的女同志。 初听名字,相信百分之百的人都会认为是个男同志,但最高组织部领导介绍后,雷鸣站起来向全场鞠躬的那一刻,人们才反应过来,才有掌声响起。 与会者可能都跟薛家良一样,以为坐在雷鸣旁边的那个人应该是新来的省委副书记,当雷鸣站起来时,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惊讶。 雷鸣不算美女,她个子不高,短发,身材偏胖,肤色略黑,但气质稳重、目光犀利、表情严肃,有一种和性别不符的威严感。 紧接着,上级组织部又宣布了一项任命,免去安康省会市委书记的职务,任命他为省委常委、省政府副省长。 会场再一次响起掌声。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省会的市委书记能是谁?能是侯明吗?想到这里,他立刻就否定了自己,别看侯明跟安康走得近,甚至为安康办了不少事,他想到省会城市工作,不易。 这时,雷鸣在进行就职演说,薛家良发现,这个女人,虽然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却很高,铿锵有力,干净利落,两三分钟就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全部表达出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女同志的讲话都是这么干净、简短,无形也给安康带来了压力,他接下来的就职演说绝不能比雷鸣的时间长,看得出,他在快速整理思绪后,直接进入“感谢”阶段,感谢组织对他的培养,感谢各级领导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今后,将恪尽职守,履行入党誓言,将本职工作做好……” 大会结束的第三天传来消息,省会市委书记由原来的市长接替,至此,结束了无数人仰望星空梦想。 那天,从省里开会回来的路上,薛家良给龚法成发了一条消息:中央纪委的雷鸣任咱省的省委副书记。 龚法成只简单回了两个字:知道。 薛家良看着这两个字沉思了半天,从龚法成的口气中判断,他应该不是今天才知道雷鸣要来,应该提前就知道,但是他从未跟自己提起过,看来,他是成心要给他断奶,好多情况都不跟他提前沟通。 两个多月过去了,全年工作进入到了最后季度。 寈州市所有建筑工地,都在昼夜抢建,争取在进入冬季前完全主体工程,完不成的也要告一段落。 在建项目在抢工期,那些预建项目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网上有人说,如果鸟瞰寈州南城,必定是乌烟瘴气、尘土飞扬,这话一点都不假。 由于眼下秋冬交替阶段,天干物燥,加之南城大大小小共有一百多工地同时施工,晴天的时候,南城的能见度真的很低、很低。 为此,市政府早就发出通知,要求各个工地必须将裸露的土地进行苫盖,必须每天对工地进行喷水降尘,于是,在南城各个工地,出现了各种各样自造的洒水车,每天围着本单位工地洒水降尘。 为了督促和掌握各个工地的进展情况,这两天,薛家良带着部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深入到工地开展调研活动,摸清底码,现场办公,解决制约工期进度的一些实际问题。 这天早上上班后,他刚要坐下,副市长白桦就进来了,他跟薛家良反映了一个问题。目前各个工地都在用水降尘,引起大量水资源的浪费。 薛家良反问道:“不是下发了通知,让他们用经过处理的污水吗?” 白桦说:“下通知没用,用污水处理厂的再生水,不如就近取水方便,所以没有几个单位舍近求远用再生水的。” 薛家良想了想说:“好吧,咱们今天带着这个问题来个现场调查,通知媒体随访。” 今天的第一站就是滨河项目。他们来到滨河工地,这个不声不响就开工建设的项目,也可能是实力雄厚的原因,建设速度非常快。 他们来到正在施工的一个楼层,向北望去,青州成和远处的高速路尽收眼底。 薛家良就在想,马天田将这个能赚十几个亿的项目,拱手出让,换来了500万元钱和三个子女的职务和稳定的工作,孰轻孰重,他难道算不清楚吗?既然他能算清楚,但还是这样做了,说明背后他的心酸。 也许,那个时候,马天田就有可能知道南宇公司背后的政治背景了,他就是鸵鸟蛋,也碰不过石头,所以他选择了接受。 1400、傲慢的南宇人 来到工地的临时办公室,这里的负责人向薛家良一行介绍了项目建设情况。 薛家良看着周围的墙上挂满了楼盘的户型图和效果图,就问道:“现在楼盘销售情况怎么样?” 负责人说:“销售非常好!我们在京城和周边的大城市都有销售部,预计明年五一左右将迎来新一轮的房价上涨,所以,现在不敢轻易开盘了。” 薛家良点点头,这就是开发商惯用的“捂盘”伎俩,俗称饥渴营销。 这时,一名代表问道:“你们承诺的滨河公园什么时候开建?” 负责人说道:“这个……我们有规划,要等一、二期项目初具雏形,才能进行滨河公园的建设。” “为什么?”这位代表紧跟着问道。 负责人说:“周边环境没有形成之前,是没法进行滨河公园的建设的。” 这位代表说道:“可是你们当初不是这样承诺的呀?” 这位负责人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是太愿意回答,他说:“具体怎么操作那是公司高层的事了,我目前只是负责楼盘建设。” 尽管他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语气里明显带着傲慢。 薛家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个问题他一个项目负责人是说不清的,他问道:“你们洒水车的水从哪儿来?” 负责人说:“我们不用地下水,也不用再生水,我们就地取材,从河里抽水,这样既节省了地下水资源,也节约了成本。” 这名代表显然刚才对他的傲慢有些气恼,就说道:“河里的水也是资源。” 负责人一怔,没和他计较。 对于这个工地,他们没有什么好调研的,可以说,他们在项目建设中,到哪儿都是一路绿灯,也没有什么困难需要他们协调解决的,他们来,只是例行公事,摸摸基本情况,就是这些基本情况,也未必是真实的。 这是薛家良从项目负责人开始介绍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整个过程他的提问不是太多。 薛家良算了一下,目前南宇公司在寈州就有两个在建项目,一个是滨河项目,一个是寈夹公路建设项目,还有一个预建项目,就是高铁新区。 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青州就拿到三个项目,在其它地方又有多少,薛家良没打听过,也没统计过,反正在宝安市肯定会有,在别处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南宇的项目,薛家良从未过深地介入过,大部分都是侯明主持的,所以这次调研,也只是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地了解一下,他不准备做过深的了解。 离开滨河工地,他们来到了新城重点建设项目之一的新城广场,承建这个项目的是天十集团。 集团董事长马天田很很重视这个活动,他早早西装革履,头戴安全帽等在工地,集团内部搞宣传的职工,背着摄像机、照相机跟在马天田的旁边,随时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薛家良他们乘坐的大巴车驶过来后,马天田一步向前,抢先给他们打开了车门,方洋先跳下车,随后薛家良才出来。 简单的寒暄过后,马天田首先带他们绕场一周,参观了广场各个施工角落。 由于这个广场是公益项目,在规划和设计的时候,薛家良从始至终都参与了,所以他对这个项目很熟悉,甚至对图纸都很熟悉,由于前几天下了一场秋雨,降水量很大,所以他就详细询问了排水情况和绿地渗水工程的表现情况。 马天田很有信心地坐着介绍,不时对着镜头做着挥动手势的动作。 在工地上,他们发现广场裸露的土地全部被覆盖,这一点薛家良很满意,他又询问了工期进展情况,马天田表示,一期工程在上冻之前完成绝没有问题。 薛家良对这个项目很满意,转了一圈后,谢绝了马天田的挽留,又赶往下一站。 在接下来的视察中,发现多处工地没有按照规定用再生水降尘,对这一现象,薛家良不但让报纸和电视台曝光,还对他们进行的当场批评并严令不许再用地下水。 在这次调研中,常务副市长班勇、副市长李兴,参与了这次活动。 常务副市长班勇上任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是在林金水正式宣判的前一天到任的,他之前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省委副秘书长,正厅级。 对于他的到来,坊间也有多种猜测,有的说他是被排挤下来的,也有的说他是镀金来了,更有人揣测他是准备接薛家良的班的…… 各种说法都有,这也是一个地方来了新官员经常出现的情况,恨不得把新官员的背景扒得清清楚楚,仿佛人人都是民间组织部长。 对于这个副市长的到来,薛家良倒是没什么,侯明非常不满意。他倒不是对班勇不满意,是对省委不满意。本来侯明推荐的常务副市长的人选是秘书长陈海生,但省委似乎专门跟他作对,在人事问题上,从来就没满足过他这个市委书记的要求。 这一点,的确令侯明郁闷了一段时间,林金水被判刑,黑玫瑰因为容留妇女从事不正当的男女交易和毒物交易,也被判了刑,而吴晓刚举报他人有功,被从轻宣判。 无论是吴晓刚还是林金水,都不同程度举报了祝建生的问题,但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居然没有可被人利用的任何把柄,更没有伤筋动骨,就连他跟黑玫瑰不清不白的关系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且关键是省委对于寈州的问题做过明确指示:以当前工作为主,以稳定为主。谁都明白这句话的道理,这不能不令侯明郁闷。 既然新的常务副市长到任,那么之前分给其他人代管的工作又都如数交给新的副市长,原来分工不变。 通过短暂的分工调整,使薛家良更加清楚了全市的财税情况,哪怕细节上的东西,通过白桦这一段的工作,他也十分地清楚了,这也是他当初将林金水分管的工作分担给其他副市长的用意所在。 1401、违纪干部 已经过了中午,由于下午活动继续,他们没有答应任何一家企业的挽留,而是在附近一个饭店定了三个桌位的工作餐。 这个饭店也就是戴伟他们上次来过的那家饭店。 他们走下大巴车,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预定好的三桌餐位。 藏信一看,三桌餐位都是在大厅,他有些不满意,说道:“怎么没给我们安排雅间?” 服务员说:“您打电话的时候,几个雅间已经有人了。” 藏信说:“有没有腾出来的雅间,哪怕一个也行。” 服务员说:“有倒是有,只有两个雅间,而且客人刚走,还来不及收拾。” 藏信说:“抓紧收拾,我们帮你收拾。” 听秘书长这样,随行的政府工作人员立刻随服务员进了雅间,开始收拾餐桌。 很快,在政府工作人员的帮助,两个雅间打扫干净,代表和委员们还有市领导分别坐在了两个雅间里,方洋和几名工作人员坐在了外面。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藏信指挥着两名工作人员给大家倒水。 班勇拿出笔记本,在跟薛家良低声讨论着什么。 这时,就听隔壁有人在劝酒:“李科长,老弟敬您,我们企业的事,还望您多费心、多帮助、多指导。” 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你特么排放不合格,我……我帮助指导有屁用,现在上边查的紧,真……真拿我当弟兄,就别为……为难我,老子连续两个月的奖金都泡汤了,就指着那点奖金当私房钱呢,都让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企业坑了,我真特么的……倒霉,现在想跟弟兄们玩会都没有本钱。” 那个劝酒的人说道:“哎呀,您早点说呀,那算事吗!这样,下午我安排个牌局,跟上次一样,保证让你把亏掉的奖金赚回来,上次你老兄手气可是不错呀,弟兄们都被你敲干了。” 那个人被称作科长的人又说:“怎么是被我敲干了,赖你们手气不好,既然坐在牌桌上了,就要愿赌服输!” 薛家良听到这话后,不由得皱着眉侧耳倾听。 房间里,其他人也都停止了说话,支棱着耳朵听着。 这时,那个劝酒的人又说道:“是的,是的,必须遵守江湖规矩,愿赌服输,咱们先喝酒,只有把酒喝好了,您的手气才好。” 说着,就从隔壁房间传出划拳的声音:“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财啊,五魁首啊,六六顺啊……” 划着划着,忽然有人说道:“小点声,小点声。” 那个李科长的声音响起,说道:“怎么了?” “我刚才出去方便,看见外面坐的那桌人像是政府的人。” “政府的人怎么了?政府的人不也跟咱们一样,照样要吃饭吗?” “就是,许他吃不许咱们吃吗?喝酒。” 这时,又一个声音就说道:“我看看去。” 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很快,出去的那个人就回来了,说道:“看模样像是机关上班的,不过我到外面看了看,就一辆大巴,政府标志的车一辆都没有,即便他们是政府的人,也都是小虾米,再说了,当官的吃饭都是去那些高级饭店,谁会来这个小地方?” “诶——你可别这么说,吴晓刚怎么完蛋的?不就是在这个地方吃饭耍牛逼,耍到顶头上司的头上,才倒霉的?” “那些高官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个段子怎么说着:一个高官和三个朋友打麻将,结果煤气泄露四人均被毒死。家人悲痛万分送火葬场火化,高官家人打了个电话就不用排队先行火化了。等家人捧着骨灰盒出来时,另外三人醒了。”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薛家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时,那个李科长说:“你这个段子不好玩,我给你们说一个神段子。话说猪被杀后向佛哭诉:太冤了,吃了一辈子剩饭、泔水,最后还要被杀!佛说:你上辈子不听民间疾苦,所以今生让你长个大耳朵,看不起百姓让你长眯缝眼,爱说大话让你嘴巴前突,老坐办公室让你四肢短小,搞二奶多让你长一排奶头,你平时吃的剩饭、喝的泔水是你上辈子浪费掉的。猪听后不哭了,疑惑地说:难道……我上辈子是个领导干部?” “哈哈……咳咳……”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笑岔了气,憋得直咳嗽。 众位代表和委员们听到后,脸上的表情也都露出不快,纷纷议论:太不像话了,这是哪个部门的人? 有人说:“你没听出来吗,肯定是环保局的,不是包片干部,就是下企业检查的局领导。” “局领导能是这个水平?包片干部倒差不多。” 薛家良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腮帮子在明显咬动,大有拍案而起的预兆。 班勇一看,就给藏信递眼神。 藏信立刻心领神会,起身就要出去。 “站住。”薛家良闷声说道。 藏信站住了,回头看着他。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薛家良。 就见薛家良站起来,他刚要往出走,被旁边的人大副主任和班勇拉住了。 班勇说:“我去。” 薛家良说:“去,咱们都去,倒要看看是哪个部门的人在着喝酒划拳不要脸。”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跟在薛家良的后头往出走。 藏信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就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喝酒,有人负责给他倒酒,还有人殷勤地给他扇着扇子,他面前的两个盘子里,堆满了给他夹的各种菜。 见薛家良进来了,坐在门口的人不认识薛家良,他站起来,拦住薛家良,问道:“你们是干嘛的?” 薛家良伸出手,一用力,就将那个人扒拉到一边,看着中间坐着的那个喝得红光满面的人,厉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那个人脱口说道:“你管……管我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们吃饭给……给钱……”他的话没说完,定睛一看,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市长薛家良。 1402、你被停职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喝多了眼花了,就使劲揉揉眼睛,再一看,立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站起,说道:“薛、薛市长,您……您怎么来了?坐、坐,特么的,快给薛市长让座!”说着,就抬脚踢了旁边那个人一脚。 薛家良手一挥,严肃地说道:“不必,请你回答,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我是环……环保局环……环保科的,今天是哥弟兄请客,跟工作没有关系。”那个人脑袋还没完全糊涂,赶紧申明是在喝闲酒,跟工作没关系。 旁边那个劝酒的人也明白了来人是谁,就赶紧附和道:“是,是的,我们是哥弟兄聚会,跟工作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呵呵。” 薛家良看了看桌上两瓶昂贵的酒和桌上摆着的昂贵的烟,问道:“市纪委发过文件,工作日中午不许喝酒,难道你不清楚吗?” 薛家良说完这话,就看见他搭在椅背上夹克的口袋里露出的胸牌,他指着他的外套说道:“请你把你的胸牌拿出来。” 这个人一看,汗又下来了,他一个劲地给薛家良作揖,说道:“薛市长,请您饶过我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哥弟兄聚会,跟工作没关系。” 这时,方洋早就挤到这个人跟前,掏出他的胸牌,交给薛家良。 薛家良一看,胸牌上标注“寈州市环保局环保科科长 李大营”。 自从干部整训活动以来,市委市政府要求各个职能部门下企业检查工作,必须佩戴胸牌,否则,企业有权不接待。 薛家良看着胸牌问道:“既然是哥弟兄聚会,你戴这个干吗?” “这个……” 薛家良转向旁边那个人,问道:“说实话,你是哪个企业的?” 这个人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是长富造纸厂的。” 薛家良又问道:“他们是不是去你们企业检查工作?” 那个人无奈地低下头,说道:“是的。” 薛家良转向那个脸上流着汗的科长,说道:“这个胸牌你没有资格佩戴了,你违反了我市干部纪律守则,工作期间接受企业宴请,大吃大喝,我现在宣布你被停职了。另外,我将向市委、市纪委提出申请,请求纪检监察部门针对你的问题展开调查,并严肃处理!” 薛家良说完,将手里的胸牌扔给了方洋,转身就走。 “薛市长,求您饶过我吧——” 那个人说完,噗通一声居然跪下了。 薛家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出门后,才发现外面的过道上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那个李科长显然不服气,他追了出来,恼羞成怒地大声嚷道:“你凭什么停我的职,我大吃大喝了,你干嘛来了?难道你到饭店是喝凉水来了吗?我到要看看你吃的是什么?” 这时,方洋和班勇拦住他,不让他跟过来。 薛家良已经坐回了座位,他大声说道:“别拦他,他愿意看就让他进来,随便看。” 那个人疯了似的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准备拍照。 可当他进来,看到桌上的饭菜后,怔住了。 他没想到市长吃的饭菜如此简单,清水炖炸豆腐、猪肉炖白菜粉条,还有几个很普通的家常菜,桌上没有酒,也没有烟,是地地道道的工作餐。 本来他是想拍照的,举着手机居然下不去手了。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拍呀,怎么不拍了?这几位都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我们吃的是工作餐,是不是跟你吃的没法比?” 那个人耷拉下脑袋,被人从背后拉走了。 大家重新坐下,薛家良说道:“让几位久等了,来,大家动筷吧……” 再说那个李科长被人拉走后,上了车,慌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名饭店的女服务员凑到一块窃窃私语: 一个服务员说道:“这叫什么事呀,咱们这个饭店不算高级饭店,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 另一个服务员说:“因为现在市里抓得紧,当官的都不敢在市里的大饭店吃饭了,都跑出来上小饭店吃简单的饭菜,喝高级酒、抽高级烟。” 那个服务员说:“我看呀,咱这个饭店离关张不远了,照这样下去,谁还敢来咱们饭店吃饭呀?前些日子是交警队大队长,现在是环保局的科长,都折在咱们这儿,你说倒霉不倒霉?咱这饭店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呀,连个正经的雅间都没有,怎么出了这么幺蛾子事?” “倒霉就倒霉咱们这个雅间不隔音,回头跟老板建议一下,把所有的雅间都封闭起来,本来隔墙有耳,可偏偏这些人不注意形象,我看呀,咱们饭店非得关张不可。” “那可不一定,市长都来咱们饭店吃饭了,还不得大火?” “火个屁,市长们总来这里吃工作餐,谁还敢来大吃大喝,我看,关张是早晚的事……” 大厅里,除去政府工作人员这一桌外,在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张小饭桌,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身材微胖,她面朝里背朝外坐着,这三个人只管低头默默地吃着,刚才饭店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他们既没有离桌去看热闹,也没有相互交流,只是低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由于他们不声不响,加之饭店乱哄哄,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直到他们结完账走后,都没有引起方洋这桌人的注意。 吃完饭,薛家良一行继续调研活动,他们来到下一个工地,在工地的临时办公场所,听取了工地负责人的汇报后,他们戴上安全帽,来到工地查看。 刚来到工地,方洋手里的电话就响了,他一看号码不认识,但还是接通了电话,对方说了两句话后,方洋赶忙大声说道:“好的,好的,我马上让市长接电话。”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薛家良和正在汇报的人都看向了他。 方洋紧走几步,将手里的电话递给了薛家良,薛家良看着方洋。 方洋意味深长地说道:“接吧。” 1403、省领导在青州暗访 薛家良接了过来,他说道:“你好,哪位?”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薛家良,你好大的谱儿!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薛家良一怔,看了看这个电话的来电显示,号码是陌生的,他说道:“对不起,我在工地,可能电话静音了,没听见。” “所以我才说你好大的谱儿!” 这个声音他听着既熟悉,又有些陌生,虽然是女人的声音,但嗓门很粗,说话很冲,给人以铿锵有力的感觉。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但不敢确定,就说道:“对不起,请问您是……” “我是雷鸣!” 果然是她,难怪薛家良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但因为他从未跟雷鸣通过电话,只是听过雷鸣在大会上讲话的声音,也就那么一次,而且眼下又是在嘈杂的工地,薛家良一时没听不她的声音也在情理之中。 薛家良就是一阵激动,但是他不方便在现场呼出“雷书记”的称呼,说道:“您好,对不起,我没听出来,请您指示。” 雷鸣在电话里说道:“薛家良,我现在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啊?”薛家良吃了一惊,四处看着,没有发现“可疑”车辆,更没有看见省委副书记雷鸣的影子,几步外,只有班勇和继续参观的人群。 “我……我没看见您呀?” “我已经到了你们的常委楼,请你马上回单位。” 一副命令的口气,不容抗拒。 薛家良感到雷鸣比一些男领导说话还威严有力,就赶忙说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回去。您跟侯书记联系着吗?” “给他打电话没接,你马上给我通知他。”雷鸣的口气非常强硬。 “好的、好的,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薛家良冲着前面的人群喊了一声:“班市长——” 班勇站住,回过头。 薛家良冲他招了一下手。 班勇急步走了过来。 薛家良低着头,一边找侯明的电话号码,一边说道:“叫李市长,咱们仨马上回单位,你跟人大的李主任说,让他带着人继续调研,省领导来了。” 班勇一听,来不及问谁来了,转身就跑了回去。 薛家良这时拨通侯明的电话。 侯明接通后说道:“家良,有事吗?” “侯书记,您在哪儿?” 侯明一听,薛家良上来就问他在哪儿,这种情况几乎没有过,料定他有事,就说道:“我在招待所。” 薛家良急切地说道:“雷书记来了,给您打电话您没接,她又给我打,现在她已经到了常委楼了。” “啊?刚才是有个电话,我看号码陌生,就没接,好的,我马上跟她联系,你也赶紧回来。” “我们马上回去。” 侯明一怔。 薛家良补充道:“班勇和李兴跟我在一起。” “好吧,抓紧时间。” 班勇和李兴都是市委常委,省委副书记来了,肯定全体班子成员都要参加接见的。 在回去的路上,薛家良就在想雷鸣是突然到访还是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虽然他没有跟雷鸣接触过,但这个女书记雷厉风行和强硬的工作作风已经是闻名遐迩了。 据说,有一次她途径宝安市的车管所,发现群众排队办事,都排到了马路上,她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群众排这么长的队,结果,她和秘书走进去一看,办手续的窗口根本就没开,排在前头的群众反映,他们在上午下班之前就开始排队,眼看离下午上班时间都过去一个小时了,还不开窗办公。 雷鸣问清缘由后,硬闯车管所办公楼的后门,砸开办公室的门后,就见几名工作人员关着房门正在玩一种纸牌赌博游戏,旁边还有两名观战的,几个人为了赌一把牌,压的钱足足有一沓,眼珠子都红了。 气得她当场踹翻赌桌,打电话叫来市交通局的领导,这个车管所的领导班子,集体被她就地免职,市交通局分管的领导和主要领导也受到了通报批评和党内警告处分。 雷鸣到任时间不长,但在官场上已经有了多种传说,大部分都是她暗访就地免职干部的传闻,她态度强硬,说一不二,就连岳红军拿她都没办法。她在内部会议上反复强调,一手抓经济,一手抓党的建设,哪只手软了都不行,似乎有和岳红军唱反调之嫌。 也可能是从中央大机关出来的干部,说话办事有底气,而且又是女同志,敢说、敢做、敢于坚持原则。 没想到走了一个龚法成,又来了一个黑脸女包公,虽然是女同志,工作泼辣大胆,说话办事铿锵有力,丝毫不逊于男领导,比有的男领导还敢做敢当。 由于薛家良他们是坐大巴车出来的,所以回去的时候,三位市长还有秘书们,是打了两辆出租车回去的。 当三位市长从一个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在单位大门口的外面,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奥迪车就停在不远处。 车里的人注视着他们。 薛家良以为雷鸣早就进了办公楼,根本就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奥迪车,他们大步走了进去。 刚要上楼,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家良,雷书记在哪儿,我就在单位,怎么没看见她?” “您给她打电话了吗?”薛家良问道。 “打了,而且我说五分钟后到单位,但现在没看见她。” 薛家良说:“稍等,我去门口问问警卫。” 薛家良转身刚要出来,就看见雷鸣在秘书的陪同下上了台阶,朝他们走来。 薛家良一看,对着电话说:“雷书记到了。”说完,他快步迎了上去。 雷鸣虽说是五十多岁的女同志,但她的打扮很中性,也很职业,深灰色的外套,黑色西裤,软底皮鞋,短发,皮肤健康色,走起路来脚底生风。 薛家良老远就冲她伸出手,说道:“雷书记,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雷鸣跟他们一一握手,她握手的方式很实在,并不像一般高级干部跟下属握手时表现得那么矜持和高傲,她跟他们握手都是很用力地一握,然后快速松开,并不像别的领导那样轻轻一碰就离开了。 1404、两位主官紧张了 雷鸣一边跟他们握手一边说道:“你们辛苦了!” 三个人嘴里忙不迭地说道:“首长辛苦、首长辛苦!” 他们簇拥着雷鸣进了电梯,又走出电梯。 侯明正好从办公室出来迎接,他老远就冲雷鸣伸出手,快步走到跟前,说道:“雷书记,欢迎您视察指导工作!请先到接待室休息一下。” 雷鸣直接问道:“班子成员都在家吗?” 侯明说:“是的,就差副书记祝建生,他去党校给学员讲课去了,马上就回来了,您先洗把脸,喝口水,休息一下。” 雷鸣边走边说:“出门坐汽车,车里有空调,累不着,也脏不着,有什么好休息和好洗的。” 侯明被她噎得说不上话来。 来到接待室,雷鸣坐在主位上。 侯明亲自给她倒水。 这时,祝建生进来了,他有点气喘吁吁,进门直奔雷鸣,说道:“雷书记,欢迎您来视察指导工作。” 侯明在旁边介绍道:“这是市委副书记祝建生。” 雷鸣站起跟他握手,说道:“辛苦了,我打扰大家了。” 祝建生点头哈腰地说道:“哪里、哪里,您是来指导我们工作的。” 雷鸣似乎不太善于跟基层干部寒暄,她转向侯明,说道:“开始吧。” 侯明赶忙站起来,说道:“好吧,请您移步到旁边的会议室。” 雷鸣也不客气,带头走了出去。 陈海生早就等在门外,见雷鸣出来了,他赶紧捯饬着两条腿,在前面给雷鸣带路,并替雷鸣推开会议室的门。 大家坐定后,侯明说道:“雷书记,班子成员全部到齐,您可能还有不认识的,我给您介绍介绍?” 雷鸣扫视了大家一眼,她冲侯明点点头。 侯明就开始给她介绍每一个班子成员和所担负的职务。 介绍完毕后,侯明说道:“我们欢迎雷书记在百忙中,来视察指导我们的工作,下面,请雷书记给我们作指示,大家欢迎。”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 雷鸣起身,她双腿并拢,站直身体,规规矩矩地向左右两个方向各鞠了一躬。 会场又爆发出一阵掌声。 雷鸣很有气派地抬起双手,往下一压,掌声戛然而止。 她坐下,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很清冽,她扫视了一下全场,说道:“侯书记太客气,我来不是作指示的,是有些情况跟大家交流一下。” 一听她说到“情况”,侯明和薛家良的心就提了起来,谁都知道,她到任后,跟最初的岳红军一样,都是通过暗访了解到第一手情况的,她肯定在青州也发现了什么。 好在雷鸣的脾气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有话直说,没让他们费太多时间琢磨,她说道:“不瞒大家说,我是早上七点半从别处赶到的寈州,一直到现在……” 七点半就到寈州了!薛家良和侯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紧张起来。 要知道在寈州就是走马观花一圈下来,都能发现好多问题,更别说她从早上到现在快十个小时了,那得发现多少问题啊! 雷鸣说道:“寈州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城市,充满生机……” 这句话,不足以让侯明和薛家良的心放下来,通常情况下,领导都是先表扬其优点,然后一个“但是”,紧接着就转折到下一个问题,那就是缺点。 果然,雷鸣说道:“但是,我今天来不想跟你们分享城市美丽的市容市貌和建设成果,尽管你们做了很大努力,托关系、找门路、跑资金,致使新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百个工地在今年同时开工,这的确是你们在座的每一位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一句话,这是咱们为官一任该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可炫耀的,我也不想表扬你们,想必你们听到的表扬已经很多、很多,我就不多赘了,只想就我发现的几个问题,跟你们在座的各位交流一下……” 听到这里,侯明和薛家良显然比其他人更紧张,因为他们是这个城市的两位主官,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责任。 雷鸣说道:“在我转的这几个地方中,我发现的问题如下:第一,行政审批中心比较热门的窗口开的少,一个是房产过户、登记窗口,一个是医疗报销窗口,群众感到非常不方便,这个排队现象在两家国有银行的大厅也比较严重,大厅排队的人很多,而取存款的窗口闲置好几个;第二,有干部在住宅小区大办丧事,公开设立账桌收受礼金,周秘书已经录了像,当然这个录像不是公开录的,一会会把这些资料给你们。这个小区的名字是金税家园,事主是国税局一名税管员,名叫梁成;第三,交通秩序不好,我主要说的是城市外环,外环路多处节点堵车,却看不到交警的身影,也许这和目前你们大搞新城建设、警力不足有关,可能也没有哪个交警愿意在尘土飞扬中执勤,这个问题希望你们妥善解决;第四个问题就是马路市场,马路市场是城市治理工作中的顽疾,不好治理,但不等于不治理。” 说到这里,雷鸣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四个问题,都是浮在表面的问题,不但我能发现,你们也能发现,只要你们减少在办公室坐的时间,每天出去转一圈,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些问题。虽然问题不是大,但影响广泛,我想说的还不是这四个问题,我想重点说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第五个问题,就是干部的工作纪律问题,利用职权,吃拿卡要的问题!” 说到这里,雷鸣的嗓音稍微上扬了一些,话说得很有力。 如果说她开始说的那几个问题还都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那么,她最后说的这个问题,绝对不是一般性质的问题了,上升到了廉政建设的高度。 侯明和薛家良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雷鸣继续说道:“在快到中午饭的时间,我有意转了市区几个高档一点的饭店和酒店,也转了城里和城外比较小点的饭店,发现了一个问题……” 1405、发现问题 雷鸣说到这里,大家立刻屏住了呼吸。 雷鸣说:“在市区大的饭店和酒店里,用公款吃喝的现象也有,但不是太多。相反,那些散落在胡同、街边甚至城郊结合部的一些特色饭店和中档饭店却很多,几乎每个饭店都能看到有公职人员在吃喝,而且往往是一两个人到基层检查工作,吃饭的时候呼风唤雨,一通电话就叫来一两桌的人。对于这种现象,我相信今天中午薛家良应该比我感触更深。” 听雷鸣这样说,包括侯明在内的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薛家良。 薛家良就是一怔,难道,今天中午在饭店发生的一幕,被她看到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雷鸣又说道:“我在这里要向你们大家着重强调一点,就是在大搞经济建设的同时,千万不能放松抓干部纪律和教育工作,如果没有一支过硬的干部队伍,没有一支纪律严明的干部队伍,我们是搞不好当前各项工作的。” 她向在座的各位发出疑问后,就停了下来,大概有三四秒钟的时间,她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快速掠过。 在她认为时间足够让他们思考的时候,她接着又说道:“我想提醒在座的同志们,别忘了岳书记在全省干部整顿大会上讲的那句话:我们要发现一批,处理一批,法办一批!相信你们大家比我印象深刻,因为我是后来才从报纸和其它一些资料上看到的这句话,而你们当时都是亲耳聆听者。”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侯明和薛家良,说道:“这是我走马观花发现的几个问题,希望能引起你们的注意,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要加强对干部队伍的整顿和教育,市里的干部尚且如此,那么下边各市县的干部和各乡镇的干部又该如何?尤其是不该发生在干部整训期间,必须令行禁止。这就是我需要跟你们沟通的问题,我说完了。” 侯明见雷书记讲完,他刚要说话,不想祝建生却抢了先。 祝建生站起来,他说:“作为主抓工作整训工作的副书记,我首先对您说的最后一个问题负责任,这项工作我们抓得不深、不狠、不细,请求雷书记批评我。”说完,他居然想雷鸣鞠了一躬。 显然,雷鸣也感到了意外,她诧异地看着祝建生,说道:“是该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态度,下来你们好好研究一下,抓干部纪律,就要下狠招,蜻蜓点水糊弄别人不说,更主要的是糊弄自己,贻害无穷。” “是,是的,您批评得太对了,对于这项工作,我们一定好好反省,看哪里做得不足、不够,争取在第二段和第三段纠正。” 侯明见祝建生抢先说话,而且是站在市委的高度表态,他索性不言语了。 祝建生坐下后,就看着侯明。 雷鸣也看着侯明,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侯明。 “侯书记,我对寈州不是太了解,今天也只是了解了皮毛,发现一下显见的问题,请你介绍一下寈州的基本情况和当前开展的工作吧。” 侯明抬起头,他故意把目光投向祝建生,说道:“你汇报完了?” 祝建生忙点头说道:“刚才恰巧雷书记讲到干部整训情况,我就多说了两句,这项工作是我主抓,的确有不足的地方,下来我再单独向市委检讨。” 侯明说:“好。”侯明说着,就看向了雷书记,说道:“那我把全市的基本情况向您介绍一下,不足部分由薛市长补充……” 这个会议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雷鸣对寈州当前进行的各项工作没有发表意见,当她听到要建设高铁新区的时候说道:“搞建设就涉及到从老百姓手里拿地,在这个问题上一定要谨慎,不可蛮干,要多和老百姓沟通,要教育培训我们的干部,做好群众工作,善于跟群众打交道,切不可引发群体性事件,这一点你们务必要注意。” 无论侯明和薛家良怎样挽留,雷鸣坚持不再寈州吃晚饭,她说:“我来已经耽误你们正在进行的工作了,不能继续打扰你们了,以后会有机会的,再见吧。” 她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 侯明带领一班人本想送她到大门口,谁知,雷鸣上了车后,直接命司机开下台阶,开出大门口。 侯明等人追在她的车后门,到了大门口后,她的车早就没了踪影。 一班人重新回到市委会议室。 侯明刚想问薛家良中午是怎么回事,就听祝建生说道:“侯书记,我刚才太急于承担责任了,打乱了你的汇报,在这里,我向市委检讨。” 这可是祝建生难有的姿态,这么多年了,祝建生什么时候在侯明面前说过软乎话,什么时候在他面前低过头? 侯明说道:“没什么,工作是大家做的,不可能让你承担什么责任。薛市长,刚才雷书记说你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中午发生了什么事?” “哦,是这样……” 薛家良就将中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大家说了一遍。 侯明的脸色铁青,说道:“我看我们的确应该自我检讨了,整训工作开展这么长时间了,各种制度上墙的上墙,上报的上报,大大小小的会议也开了不少,下基层督导检查也进行了两次,怎么连这种吃喝风都刹不住?” 显然,侯明的话是冲着祝建生刚才的话去的。 祝建生脸色尴尬起来。 侯明继续说:“这个要当做一个典型处理,郭部长,你们组织部要认真对待这件事,还有纪委监察部门,要加大检查督导力度,暗访的摄像机也配备了,怎么不见你们抓出成效?却让雷书记来了这么一会就都发现了?我看,我们真的该进行一次自我批评教育了,而不是去教育其他的普通干部!” 这个会上,侯明发火了,他从环保局那个科长讲起,谈到了林金水、吴晓刚,谈到了干部的自我修养和自我教育,甚至谈到了班子成员内部的团结问题。 1406、市委书记的无奈(一更) 侯明讲得很严肃,他借题发挥,把之前从未触及过的话题,也都触及到了,酣畅淋漓,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祝建生听着就有些坐卧不安,特别是侯明讲到有些人惯于在暗中窥伺别人,一旦发现有漏洞,必定做文章,唯恐天下不乱,以别人倒霉为快,挖空心思给别人下套、使绊,跟有甚者,眼红别人的位置,总认为机遇就应该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否则就是一通的阳奉阴违甚至阴谋诡计。 祝建生的额上就冒出了汗,虽然侯明谈的是现象,并没有涉及到任何一件实事,并且讲得都是经过高度概括的一些现象问题,但谁都听出市委书记的弦外之音。 薛家良暗自佩服侯明讲话的水平,他并没有针对任何人、任何事,却字字见血,句句封喉。 也许,侯明已经死心了,他不在奢望把祝建生调走了,所以才把自己淤积在心里的不快一股脑发泄出来。 虽然侯明自己心里痛快了一些,但薛家良感到了他的悲壮和无奈,作为一个地方的一把手,在他所有的主张得不到上级支持的时候,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泄发泄吧。 侯明提议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安排一次民主生活会,必要的时候可以邀请省领导参加。 最后,侯明将雷书记指出的几个问题分别布置下去,限期整改。 根据常委会的布置,薛家良不敢怠慢,他在常委会进行的时候,就给藏信发信息,让他通知政府班子全体成员,连夜开会。 这边常委会刚散,薛家良顾不上吃饭,直接赶到政府会议室,接着开全体班子成员会议。 会上,他向大家通报了省委副书记雷鸣的暗访情况,针对雷书记提到了马路市场和行政审批大厅以及两家银行开辟的窗口少、群众长时间排队的现象做出限期整改。 薛家良布置完工作,散会后,这才想起公然一早去单位了,孩子还在张钊家。 他顾不上跟大家打招呼,拔腿就往出跑。 等来到一楼,刘三早就将车停在门口,他正在跟一楼值班室窗口跟里面的值班人员说话,见薛家良下来了,赶快给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薛家良说:“去阳阳家。” 刘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张哥来电话了,他说不用接孩子了,太晚了。” 薛家良说:“不行,她妈妈不在家,我太晚可以不接孩子,但不能不去看孩子,孩子一天看不到父母不行,这是你龚姨严格制定的家规,如果违背,她非得跟我急眼!” 的确如此,随着孩子的慢慢长大,她已经认识自己的父母和家人了,公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被父母锁在屋里,有时一待就是半天,她说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跟小时候父母忙顾不上她有关。 所以她的孩子,在孤独和睡觉醒来的时候,不能看不到父母或者家人。 她去单位参加长城摄影征文活动的发奖仪式,晚上肯定要打电话来问孩子的,如果薛家良一天都没去看孩子,必定引起她的埋怨,所以薛家良不敢不去看女儿。 刘三听了他的话偷偷笑了。 薛家良说:“你别笑,你将来也会有一天的,对了,小云是不是也快了?” 刘三说:“下个月19号是预产期。” 薛家良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当爸爸了。” 刘三不好意思地说:“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当爸爸。” 薛家良说:“呦呵,还害羞了?其实,你早就当爸爸了,带阳阳,带小薛姝,你做得非常好,尤其是带阳阳的时候,比我还心细。” 刘三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我儿子。” 薛家良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这个……我不告诉您。” “是不是咱们亲戚偷偷告诉你的?” 刘三忙说:“不是、不是,这个真不是,再说咱亲戚也不是做b超的,您别瞎猜。” “现在都不允许透露婴儿的性别,既然你知道是儿子,肯定有人透露给你了。” “没有人透露给我,是我自己感觉就该是儿子。” 这种事,刘三不说,薛家良也不能死乞白赖地问。他说:“好,我不问了,不过从今往后,只要到下班的点,你必须按时回家,至于我你就别管了。” 刘三说:“不用,我师傅现在每天用完车后,必定要将座位重新安好,固定,并在车上放好被褥,防止小云有情况,为的是一有情况开车就走。” 薛家良说:“现在刚到月底,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天呢,早着呢。” 刘三说:“我师父说小云出生就比预计的提前二十多天,他怕孩子也会随妈妈提前出来。”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你师傅真有意思,心真细。” “是的,他老人家说了,小云生产的那天,如果我能请假最好陪她在医院,其它时间用不着我。” “那还行,你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到点就下班,白天的话勤往家里打着电话,头十九号你就请假歇班,照顾小云,你师傅毕竟上了年纪,还是你在家方便。” 刘三说道:“您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张钊家。 薛家良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当张钊给他们开开门后,薛家良愣住了。 就见公然正坐在客厅给孩子喂奶,阳阳正在旁边鼓捣一堆新玩具,估计是公然给她买的。 “然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公然冲他一笑,说道:“怎么,不许我回来了?” 薛家良说:“哪儿敢呀?我要知道你回来我就不来了。” 公然说:“就因为你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我回来后,才没让张哥打电话告诉你。” “真狠!” 张钊问道:“家良,我听三儿说你一直在开会,都没顾上吃晚饭?” 薛家良说:“我吃了中午的了,从四点开始到现在开了一个常委会一个政府班子会,两个会都比我吃晚饭重要。” 张钊说:“正好,弟妹也没吃,你嫂子在给你们做。” 1407、龚法成突现家中(二更) 【2】 薛家良一怔,说道:“你是说心怡在做饭?” “对呀,保姆下班了,她不做就是我做。” 薛家良小声说道:“看起来嫂子真的没事了。” 这时,柳心怡从厨房出来,她解开围裙说道:“谁都相信我没事了,就你一个人不信。” 刘三说:“我信。” 薛家良笑了,说:“不是我不信,是我实在不相信你能恢复这么快,简直是奇迹,看来,我张哥是神丹妙药,他要是早点回来,你早就好了……” “老薛——”公然怪嗔地看着他,不让他说下去。 柳心怡说道:“看,弟妹比你强,她总怕刺激到我,你却从来都不怕刺激我。” 薛家良哈哈大笑。 公然怀里的女儿听见他笑,就不再吃奶了,扭过头看着他。 女儿已经快八个月大了,长出了牙齿,今天一天都是柳心怡在带她。 说来,公然早就开始工作了,这段时间,都是柳心怡帮她带孩子。 孩子已经认识父母了,她也知道跟大人交流了,她听见爸爸大笑,在扭头看他的同时,自己也在笑。 张钊说:“我来抱孩子,你们仨去吃饭。” 坐在饭桌上,薛家良问公然:“你怎么赶回来了,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太辛苦。” 公然说:“我舍不得我闺女,不赶回来这一宿在哪儿都睡不着觉。” 张钊走过来说道:“到目前为止,弟妹还从来没离开过孩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公然笑了,低头看着吃饱的女儿,心说:我的眼珠子都可以放弃,却不能放弃她。 柳心怡说道:“估计眼珠子可以不要,都得要孩子。” 公然噗嗤笑了,说道:“还是嫂子懂我。我刚才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没说出来。” 柳心怡说:“来吧,把宝宝给我,你跟家良和三儿去吃饭吧。” 刘三正在跟阳阳组装新玩具。 公然问道:“三儿,小云怎么样?” 刘三说:“昨天去妇幼检查了,一切正常。” 公然说:“三儿,你赶紧吃饭,完后你开我车走,把我车上的那个小铝箱拎到你叔的车上就行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很注意刘三开车问题,尽量不让他开公车回去,公然的车现在长期放在寈州,一般情况下刘三回家都是开公然的车回去。 张钊也说:“对,三儿,你不能回去太晚,小云身子那么重,你不回去家里人心里没底,快去吃饭。” 刘三站起来就要去吃饭,阳阳拉住他,说道:“玩具还没装完呢?” 刘三说:“自己装,将来坏了你自己还知道是怎么组装到一起的,方便自己修理。” 阳阳不再要求他什么,继续低头组装玩具。 刘三吃饱后,告别大家走出门,他按照公然的吩咐,将她车上装有器材的一个小铝箱放到了薛家良车的后备箱后,便向站在楼上窗户后面的张钊挥挥手,便开车走了。 张钊关好房门的窗户,转身跟正在吃饭的薛家良说道:“以后你要适当早点让三儿回家,我记得心怡快生阳阳的时候,太阳一落山她就心发慌。” 柳心怡委屈地说:“我心发慌不是为我,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唯恐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在家里。” 阳阳手里拿着组装好的玩具走过来,说道:“妈妈,你为什么一个人要把我生在家里不生在医院里?” 面对儿子的提问,柳心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钊说道:“你也是在医院出生的,你妈妈刚才说的话的意思是,她担心我不在家,担心把你生在家里。” 阳阳又问道:“爸爸为什么不在家?” 张钊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家良这时说道:“爸爸不是不在家,爸爸有工作,就跟你三叔和我一样,我和你三叔不是也经常顾不上家吗?怀着宝宝的妈妈和阿姨们,当然担心宝宝在家出生了。” “那为什么不跟宝宝说好,等爸爸在家的时候再出来?” “哈哈。” 大家都被阳阳的话逗笑了。 阳阳没笑,他仍然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了,那个时候,宝宝在妈妈的肚子里,没法跟妈妈说话。” 对于儿子这种自问自答的说话方式,柳心怡却笑不出来,也许是想到了当年的事,她的鼻尖有些红,眼圈也红了,抱着孩子就转到客厅去了。 张钊赶忙跟在她的身后,一边逗着她怀里的孩子,眼睛却不时看着柳心怡的表情变化。 柳心怡的确是痊愈了,她看出丈夫目光里的担心,就冲他笑笑,小声说道:“没事,没事。” 薛家良开着车,带着妻女离开张钊的家,往自己家里开去。 刚到家属院的大门口,公然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龚法成上来就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么晚还不回家?” 公然说:“爸爸,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小姝姝睡着了,一会上楼给你打,现在要进院了。” “那……好吧。” 回到院里,公然抱着女儿下了车,她刚要上楼,这时,就看见从楼下停着的一辆车里下来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是那么熟悉和亲切。 她情不自禁地揉揉眼睛,借着院里的灯光,她看清楚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想念很久的爸爸龚法成。 她张开嘴刚要喊,就见爸爸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等爸爸走到她跟前,她才激动地小声说道:“爸——,您……您怎么来了?” 龚法成顾不上跟她解释,看了一眼她怀里熟睡的外孙女,转身冲他车旁边站着的秘书挥了一下手。 秘书立刻心领神会,他重新上车,这辆车就徐徐开走了。 这时,薛家良已经将车停好,他拎着公然的铝箱快步走了过来。 他刚才开车进来的时候,发现院里停着一辆京牌奥迪车,他没太在意,在这个院子里,停着什么样的车都不新鲜。 可当他停好车,正要从后备箱拎公然铝箱的时候,就发现有个人向公然母女走去,此时,他已经从背影判断出是龚法成,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没想到他刚才打电话是在这里打的。 1408、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三更) 当龚法成支走秘书和司机后,薛家良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他激动地叫道:“爸,是您啊,太意外了!” 龚法成从女儿怀里抱过熟睡的外孙女,说道:“回家再说。” 薛家良小声地询问道:“您的车……他们?” “我让他们去招待所住了,已经办好入住手续了。” 一家四口进了电梯,公然看着爸爸,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嘻嘻地笑。 电梯门刚打开,公然一步跳出去,跑到门口,打开房门,请爸爸进屋,然后定定地看着爸爸。 龚法成见女儿看见自己后都不知怎么好了,就笑着说:“傻看什么?” 公然笑着说:“我的确有点傻了,太意外了,也不打电话告诉我。” 龚法成说:“你根本就不容我告诉,就说,爸呀,等我到家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你说的?” “可是我根本就没想到您会来呀?” 龚法成低头看着怀里的外孙,说道:“我想我的小姝姝了,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头发也变黑了,眼睫毛都长长了,脸蛋也比我们走的时候大了一圈。” 公然说:“爸,我弄醒她,她长得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公然说着,就要弄醒孩子。 龚法成抱着孩子躲开了,说:“别,她也该睡觉了,等她醒了我再看不迟。” 这时,薛家良给龚法成沏好淡茶水,说道:“爸,您歇会,把孩子给我。” 公然说:“给我吧,你去给爸找拖鞋。” 公然抱过孩子,看着爸爸说道:“您老人家先坐沙发上喝水,我给您找衣服换。” 龚法成说:“忘了,我带了衣服,在车上的箱子里呢。” 薛家良说:“没关系,我有新洗的,您可以穿。” 薛家良说着,给岳父找出一双干净的布拖鞋,放在岳父脚下。 岳父脱下脚上的皮鞋,薛家良便将皮鞋拿走放一边。 龚法成说:“我去洗把脸。” 薛家良一听,赶紧推开浴室门,说道:“您洗个澡吧,解乏。” 龚法成说:“也好。” 薛家良就将岳父脱下的外套接过来,挂在衣架上,说道:“爸,里面的毛巾和柜子里的浴袍都是干净的,您都可以穿。” “知道。” 龚法成洗完澡,换上女儿给他找的薛家良一套厚点的家居服穿上。 公然看着爸爸说道:“老薛,你看爸爸这身材保持的,还是那么好。”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可比家良胖。” 公然说:“您不是胖,是壮,健康的壮。” 薛家良说:“爸爸的身材的确好,我将来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龚法成被女儿和女婿夸得不好意思了,说道:“坚持锻炼,谁都能有好身材。” 薛家良说:“我呀,很长时间不锻炼了,腰部见长了。” 龚法成看着女婿,说道:“嗯,天天大鱼大肉地吃着,出门汽车坐着,不刻意锻炼肯定要发福。对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薛家良就将这段时间公然上班、柳心怡帮看孩子的事跟龚法成汇报了一通。 龚法成说:“没想到,阳阳的妈妈还能恢复,这样,阳阳就能在正常的家庭氛围中成长了。” 公然看着爸爸说道:“爸,我知道您跟我也没什么好聊的,我先去忙我的事,让家良陪您。” 龚法成看着女儿,笑着说道:“那是你跟我没得聊,不是我跟你没得聊。” 公然故意翻了一圈白眼走了。 薛家良陪岳父坐下,问道:“爸,岭西是不是开始冷了?” 龚法成说:“省城还好,跟咱们这边温度差不多,其他地方比咱们这边冷得早。”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放下茶杯后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薛家良见他问起自己的工作,就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跟岳父统统汇报了一遍。 龚法成耐心地听他说完,问道:“你知道南宇公司的背景吗?” 薛家良说:“知道,是曾老告诉我的。” 龚法成说:“侯明肯定也知道南宇的背景,所以他才这么卖力气。” “是的,最初他就知道,应该是老安告诉他的。” 龚法成说:“应该说安康基本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虽然副省长不及副书记,但这样安排也是合规的,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政府工作经验,让他当副省长,也是上级负责任的表现,说起来,安康和侯明都是纪委出去的不错的干部,可能在老曾退二线和我调出后,他们心里没底了,显得浮躁了些。” 对于这话,薛家良太有感触了,安康怎么样他不知道,自从龚法成调走后,侯明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变化,他曾经小心眼地想过,如果龚法成不调走,侯明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南宇公司的背景,但他直到现在都没说。他不说,薛家良也不问,有时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这样装傻充愣好多事倒好办。 龚法成又说:“不过这都可以理解,我听说,你们党政两个一把手,该抓党务的去抓经济,该抓经济的反而去抓党务?有这回事吗?” 薛家良一怔,说道:“这是谁总结的?别说,还真有这么一点,不过不严重。” “还要多严重?书记抓经济,市长抓干部纪律,这不是乱打家伙什吗?” “啊,您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今天发生的事呀?” 龚法成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就说道:“你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先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绝对有。” 于是,薛家良就将他中午怎么没收环保局那个科长的胸牌,怎么停了他的职说了一遍,最后说:“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管,但当着那么多代表和委员们,不管的话,影响太不好,所以就当场停了他的职。” 龚法成说:“你做得没错,我只是感叹,你和侯明之间到底哪儿不对了,你们是不是最近就工作情况不沟通了?” 薛家良说:“沟通,我现在仍然坚持上班前到他办公室,只要他在,我基本保持早沟通、晚汇报的习惯。” “既然天天沟通,怎么形成这种乱打家伙什的局面?” 1409、犯了政治幼稚的毛病 薛家良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说:“责任应该在我,我可能抓经济力度不够,让他觉得我没有后劲了,才亲自上阵,不过,他引来的这个南宇公司的确很有实力,不但花500万从天十集团手里拿走滨河这个项目,还承诺给我们修建滨河公园,另外,还承揽了寈夹公路的扩建翻建任务,最近,听说国家一条高铁线从我们市南经过,他们还打算在高铁站附近征地搞商品房开发,现在正在进行规划,园区名字都起好了,叫凤凰园,意为在那里买房置业的人都是金凤凰。” 龚法成想了想说:“红军书记知道吗?” 薛家良说:“这个我不清楚,我跟任何人都没探讨过这个问题。” 龚法成又问道:“侯明也没跟你说过吗?” “他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南宇的背景,我知道南宇的这些情况,还是上次去省里曾老告诉我的。” 龚法成说:“看来,他不想一开始就告诉你,这里或许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不想让你跟南宇走得太近,二是不想让你过早介入进来,一半是善意,一半是自私。” 薛家良说:“是的,曾老也是这样分析的,只是目前还无法判断他哪个意思的分量更重些。” 龚法成说:“这个只有自己去判断了。另外我问你,你对于侯明太深地掺和政府工作,有什么意见吗?说真心话。” 薛家良撅着嘴想了想说:“说真心话,爸,我不敢想这个问题,如果认真想的话,我们就没法配合了。” “哦?”龚法成一怔,随后说道:“有这样严重?” 薛家良委屈地说道:“是的,从前不太严重,后来比较严重,不过还没到我不能接受的程度,反正都是党的工作,别人干了肯定你就省心了。” 龚法成看着他,说道:“怎么阴阳怪气的?” 薛家良说:“不这样又能如何?如果换了别人,我肯定不让,但他不是不让,我不让又能怎么样?” 龚法成说:“这个问题的确不好解决,如果你介意,势必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久而久之是不利于开展工作的,党委是政治领导者,应该做政治领导的工作,抓经济、定项目,都应该是政府部门的事,如果党委直接出面干预甚至亲自抓这些工作,不仅不能发挥政府的作用,也使自己放弃了自己应起的作用。作为党委领导,一定要冷静、高瞻远瞩、深思熟虑,不能陷到政府的事务堆里,更不能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 薛家良说:“我们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整训工作期间,出现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我在会上提到过,就拿今天的是来说吧,虽然老祝有自我表现的意思,向雷书记做了自我批评,实际上应该引起党委一把手的注意,别忘了,整训工作,是全省范围内普遍开展的一项工作,这期间还能出现这样的问题,难道一把手不该反思吗?另外,造成一把手热衷于政府工作,热衷于抓项目抓经济的现象不光是我们这一个地区,其它地区也一样,原因就是和省领导的指导思想有关。” 龚法成说:“这是肯定的,据说一把手在全省工作大会上公开就讲,经济工作是当前全省的中心工作,经济工作搞不上去,廉政建设搞得再好也没用,解决不了老百姓的贫困问题、吃饭问题,所以,党建工作、廉政工作都靠边站了,就是当前的整训活动,也是因为上级有要求,才不得不搞。其实,我跟老岳意见不一致,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这是龚法成第一次说起他跟岳红军产生思想分歧。 但龚法成没有过多去说这些,他的话锋又转到了侯明和薛家良的身上:“侯明这么热衷于抓政府工作,应该不像你说的他认为你抓经济工作力度不够,而是为了顺应省里的工作思路,更主要的还是你们这里来了南宇公司。” 薛家良一拍巴掌,说:“爸,您说得太对了!” 龚法成又说:“据我所知,这个南宇公司目前只在宝安和寈州两个地方有项目,其它地方还没发现。另外,不论侯明是出于善意还是自私,他没有过早地把南宇介绍给你,对你都是有利的,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说说这个南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企业。” 薛家良点点头,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岳父。 龚法成说:“老岳这位二公子,组建南宇公司后,可是没少让他操心,也没少给他惹事,二公子的第一桶金,就是在他父亲治下的地方掘得的,那件是南方省会外环路的修建。据说这条公路修通后,还没举行竣工仪式就接着翻修,因为偷工减料严重,不得不重新翻修,另外,只要他看上的项目,无论有没有主,他都能拿到,这有点像你们滨河项目,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最后总能心满意足。” 这句话,曾耕田也说过,只要南宇看上的地块,没有拿不到的。看来,这些情况应该是准确的,因为茅玉成跟岳红军是对调的,南宇的情况,茅玉成应该一清二楚。 薛家良说:“省委书记公子想办的事,哪有办不成的道理,甚至都不用老子出面,那么多拍马屁的就给办了。” “你说的没错,现在,还真没有哪件事是老岳亲自出面为儿子争取的,但你能说老岳没有责任吗?” “有道理。”薛家良点点头。 “我还想跟你说的是,南宇公司的事你最好不要参与,政府跟他们可以有合作,但不可离大的原则太远,这一点你和侯明都要注意。” “我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侯明想怎么做我就管不了。” 龚法成说:“不能这样,如果你发现了问题,对侯明,必须起到提醒的作用,哪怕他当时不理解,过后也会知道你的用心的。” 薛家良说:“这个您放心,我会的。” 龚法成又说:“侯明一心想把祝建生挤走,这一点他表现得有些不成熟。” 1410、如何瓦解内部小团体 薛家良点点头,非常同意岳父的看法。 龚法成继续说:“你想想,市委一把手看班子里某个成员不顺眼的话,势必有人看这个人就顺眼,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省领导。” 薛家良一怔,他似乎理解了岳父这样说的道理。 龚法成说:“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也可能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一个地方的官场,不可能让你铁板一块。侯明主动跟老岳提出调走祝建生,这反而是给领导送去了子弹,领导如获至宝,恰巧是瓦解你的武器。所以说,无论是哪级的一把手,必须要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怀,要尝试着去宽容别人、谦让别人,求大同存小异,不给别人制造离间你们的机会,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上级领导。” 薛家良非常认同岳父的观点,他不住地点头。 龚法成继续说道:“作为市委一把手的侯明,不该视祝、林联盟如临大敌,不该将班子里的不团结现象上报给上级,更不该将拆散祝、林联盟的希望寄托在上级的身上,这等于自曝其丑。”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薛家良,见薛家良正认真地看着他,还不停地点头,这说明他是明白他话里的含义的。 但龚法成是不会满足这个学生只是明白和理解他话的意思,他显然想往更深层次引导他,他继续说道:“其实,要拆散班子里的小联盟、小集团有的是招儿。我看你前段时间做得就不错,重用林金水,用工作、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影响他。人,无论他有多坏,都有向往光明的天性,不是一生下来就喜欢搞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那段时间,林金水被你使用得还是蛮不错的。最后,林金水又和祝建生泡在一起了,是什么原因让祝建生又把林金水拉了回去,我分析在这个问题上,你没有和侯明达成共识,或者是不好和他达成共识。说到这里,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案例,作为上级领导是怎么恰到好处地离间和瓦解内部小团体、小势力、小山头的事例……” 薛家良听到这里,对岳父即将讲的内容产生了浓厚兴趣。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a领导主政一个单位后不久就发现,二把手和三把手在班子内部有个小集团,每次开会研究的议题都得不到满意的结果,最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不再开班子会议研究工作,有工作任务直接一对一下派,有时甚至越过分管领导,直接派到中层,他一方面加大跟中层干部的沟通力度,一方面想方设法瓦解班子内部的小集团,而不是思考要挤走哪个班子成员,因为挤走一个班子成员的代价太高,首先是在上级眼里你是个肚量不大的人,其次在班子成员中,虽然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但作用不大,不能让人心服口服,甚至还会被其他人钻了空子。a领导为了做到不显山露水和羚羊挂角,他用了一个小小的招术,就把这个内部小团伙瓦解了,而且是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是什么招数?”薛家良有点等不及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一个很不起眼的招术,他利用了人们容易得红眼病的心理,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瓦解他人的目的,不算什么高明的招术,而且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却非常实用。” 薛家良笑了,说道:“呵呵,您快说呀——” 龚法成也笑了,说:“非常简单,简单的不值一提。” 薛家良说:“只要管用,就不简单!” “对,在别人眼里是看不出有任何丝毫的刻意,但步步都是有意而为。a领导喜欢打乒乓球,班子里的三把手也喜欢打乒乓球,每次下班,a领导都会有意无意留下三把手去玩会乒乓球,这样接触了几次后,在a领导不打乒乓球的时候,也喜欢让人把三把手叫到办公室或者接待室,两个人聊一会就散了,这种时候不用多,两三天一次,后来一天一次,甚至一天两次,每次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谈话内容,不是让三把手品茶,就是跟他闲聊,有时甚至还跟他讨论一本书或者当下热播的电视剧。” 听到这里,薛家良一头雾水。 龚法成继续说:“开始的时候,二把手很好奇一把手为什么总是往办公室叫三把手,就问三把手,一把手叫他何事?三把手自己也很奇怪,就说,我也纳闷,他每次叫我都没什么正格的事,不是让我品茶就是跟我闲聊,要不就是跟我讨论电视剧剧情。你想想,三把手说这话二把手能信吗?这么大的一个单位,每天一把手的工作量那么大,怎么可能跟他没事品茶、聊天、讨论电视剧剧情?久而久之,二把手不再相信三把手了,认为他一定是被一把手招安了,甚至还有可能出卖了他,而在其他人的眼里,一把手非常倚重三把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对于三把手的任何要求,一把手几乎都能答应,甚至有求必应,非常支持他的工作,尤其是在人事工作上,三把手想提的人,几乎都能顺利通关,而二把手想提的人,却很难一时达到目的。就这样,三把手的地位在班子成员中甚至在整个单位中都超过了二把手,没过多久,这个小团体联系得就不那么紧密了,甚至二把手和三把手之间出现了矛盾,互不信任,有一次还在会议上公开吵起来,甚至问候了各自的祖宗。” “天,太高明了!”薛家良不由得说道。 龚法成说:“你想想,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无论在哪个环节,一把手都没有做过一件不利于团结的事,没说过一句不利于团结的话,在三把手面前,甚至从来都不提二把手的名字,二把手想从三把手那里探听消息,能得到他满意的答案吗?当然不能,他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认为是三把手倒戈了,对他长心眼甚至出卖他了,如此一来,他们还能团结一致对付一把手吗。” 1411、领导都喜欢报喜不报忧 “当然不能了,那后来呢?”薛家良急切地问道。 龚法成说道:“后来二把手不甘心,在单位里因为停车的问题,公开动手打了三把手司机一个耳光,并且当着众人大骂这个司机是哈巴狗,三把手知道后当然不干呀,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于是就找到他跟他理论,两个人话不投机,没说两句话就吵起来了,还在办公室里动了手,最后闹到了上边,在上级领导那里,他们互相诋毁,互相拆台,最后都背了一个警告处分,没多久,便被先后调出了原单位。” “太妙了,简直做得天衣无缝、不着痕迹、羚羊挂角!”薛家良一连赞叹道。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个,就是想说明,作为一把手,不但要有该有的肚量和胸怀,还要有一定的方法,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把问题上交,没有哪个上级领导喜欢帮你解决问题的,如果你的问题都上交了,还要你干吗?领导,都喜欢听你向他汇报成绩,而不是堆给他一堆问题,这就是所谓的报喜不报忧。” 薛家良点点头,给岳父的杯里续上水,说道:“您说得太对了!家良受教了!” 龚法成说:“作为一把手,既有着与众不同的风险和责任,也有着许多与众不同的便利条件,如果一把手想搞点什么的话,比别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我说侯明这步棋不该走,如果他不是跟老岳要求调走祝建生,那么这次林金水出事,祝建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甚至会被法办,因为上级不可能让你铁板一块,本来在寈州,书记市长就是一码人,怎么可能再弄走祝建生?从这一点来看,侯明犯了政治幼稚的毛病。一个班子,只要有一两个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足够了,不可能做到百分百。” 薛家良说:“是啊,您说得这些对我太有启发了,我那个时候重用林金水,没想那么深远,只是想让他天天有忙不清的工作,最好忙得他脚不离地,这样他就没有多少时间生闲事了,久而久之,自然就远离了负能量,不曾想,还是没拉住他。” 龚法成说:“让他忙死,这也是一个办法,时间都用于忙工作了,必然就没有时间考虑乱七八糟的了。你没拉住他,是他已经滑下了深渊,尽管你努力了,仍然挽救不了他。” 这时,公然从工作间里出来,她说:“你们还在聊呀?要不,我给你们弄两个菜,你们师徒俩边喝边聊?” 薛家良一听,很高兴,说道:“爸,咱爷俩喝口?” 龚法成看了看表,说道:“这么晚了,别喝了。” 薛家良说:“要喝,爸,我还有好多问题要向您请教呢。” 龚法成看着女儿,说道:“你不累?” 公然说:“累,但爸爸来了我就不累了,我给你们弄两个菜,很简单,根本不用费力气,炒鸡蛋,炸花生米,这些都是手到擒来。” 龚法成笑着说:“既然家良喜欢听我唠叨,那你就去弄菜吧,我们边喝边聊。” 薛家良一听,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他说:“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公然很快鼓捣出四个酒菜,炸花生米、葱花鸡蛋、凉拌黄瓜、还有一盘肉丝炒蒜黄。 龚法成看了后说道:“不错呀,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四个菜,小然的水平见长啊!” 公然说:“不长不行,没有了卜姨,一切都要独立。” 龚法成说:“她很惦记你们吃饭的问题,经常磨叨。” 公然说:“等我们将来在首都买了大房子,咱们一家人就在一起过。” 龚法成说:“好啊,我盼着我闺女给我买大房子住。” 薛家良打开酒,给岳父倒满,说道:“然子,你要是累就去歇着吧。” 公然说:“好吧,我不打扰你们,明天早上我再跟爸爸汇报我的事,晚上的时间让给你了,你跟爸爸聊吧。” 她说完就回卧室休息去了。 薛家良给岳父夹了一块炒鸡蛋,说道:“爸,您这次回来要待几天?” 龚法成说:“我是来北京述职的,紧接着后天就是一个会,只隔一天时间,我就不回去了,直接去开会。” “那太好了,明天还能跟您过一天。” “不行啊,我明天最迟上午走,头中午必须赶到省城,去看看老曾,晚上就回北京了,第二天开会,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交流。” 薛家良想到他曾经给他发过的一条信息,就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发生的事情的?” “那还用问,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薛家良一听就明白了,又问道:“您跟雷鸣以前熟吗?” 龚法成说:“三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刚转业,分到国家一个主管安全的部门工作,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我调回省纪委工作,她几年后也调了出来,到最高纪委工作,虽然不经常联系,但一直也没断了联系。她在调到咱们省之前,跟我咨询过省里的一些情况,我很客观地跟她介绍了一些情况,但并没有提到你,不是我不想跟她提,我是不想这么早地跟她提。哪知,她上任后不久,就知道了咱爷俩的关系,她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她那个人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无论干事还是说话,都是雷厉风行,直来直去,脾气比男人还急,点火就着,但你如果认为她有勇无谋那就大错特错了,别看她外表长得粗粗拉拉,内心里却是心细如发,做事非常谨慎,脑袋瓜非常聪明,是智勇双全的人物,平时很低调,不显山露水的。在最高纪委曾经办过好几个大案,办得非常漂亮,深得领导的赏识,这个人原则性很强,没有任何污点,只有政治洁癖。” 仔细回忆今天雷鸣来寈州的点点滴滴,的确看不出她半点对自己感兴趣,从这一点就能判断出她是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一个人。 1412、特别叮嘱 龚法成又说道:“我也是因为以前工作上的事,给她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今天下乡来过寈州了,就多问了一句,她才跟我说,寈州党政一把手不务正业的事。” 薛家良一听赶忙解释道:“天地良心,如果这算不务正业的话,我只有这一次,并且我说得很客观,是停那个科长的职,并不是撤销他的职务,而且还提请市委对他的问题展开调查。再说,今天这种事,别说我是市委副书记、市长,就是一个普通的市长,也不会视而不见的,没想到却被雷书记误解了。” 薛家良表现出很委屈的样子。 龚法成说:“也不能说是她误会你了,她的话也要一分为二地听,作为老相识,她不可能只跟我说党委一把手的不是,而不说你这个政府一把手一个不字的,这不是她的性格,就是你做得再好,她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表扬你的,我的性格她知道,她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不给你传递某种错误信号。” 薛家良感觉龚法成的确是导师级别的领导,且不说刚才讲得那个瓦解单位小团体的小妙招是不是他本人所为,就是刚才最后那句话,就透着政治智慧。不光是具有政治智慧的人才能悟出的,应该是两个彼此互为熟悉和欣赏的人才能悟出彼此话里隐藏的深意。 薛家良事后琢磨,那个瓦解小团体妙招的人,怎么想怎么就是龚法成,有可能是在省纪委工作时发生的事,那个时候他不是一把手,一把手是省委常委曾耕田,但他却主持省纪委的日常工作,相当于一把手,可能为了不让薛家良对号入座,才有意将主角设置为一把手。 翁婿两人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瓶茅台酒。 薛家良意犹未尽,他说道:“爸,咱爷俩再开一瓶?” 龚法成说:“别开了,我心疼这酒,留着我春节回来喝吧。” 薛家良说:“那可不一定,春节说不定我们找您去过年呢。” “那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还是别去了,我们回来过年,还能顺便看看老朋友,再说我小外孙女那么小,不适宜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比咱们这还冷很多。” 薛家良说:“也行,那春节咱们回省城的家过年。” 龚法成说:“家良,酒也喝完了,有一句我要嘱咐你,就是跟侯明的关系。” 龚法成终于直截了当说到这个问题了。 薛家良洗耳恭听。 “不论侯明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希望你们俩分道扬镳,侯明最近是有点浮躁,甚至为了取悦什么人,不顾本地实际情况,工作有点冒进,但总起来说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干部,是一个对权力有敬畏之心的干部,我调查过,在全省市委书记当中,来自对侯明问题的举报是最少的,别看他周围有个祝、林联盟。” 薛家良看着岳父,认真听他说。 龚法成又说:“我这样说,也可能有人会反驳说,侯明主政寈州市的前两年,是没有作为的两年,不干工作,就不会得罪人,不得罪人就不会有人举报他。这个问题应该辩证地看,他头两年在工作上的确没有什么起色,原因主要是政局不稳,他周围有个祝林联盟,他宁可什么都不干,落个懒政的名声,也不能在工作中失误和被动,作为一个仕途中人,这是本能,是保护自己政治羽毛的本能,不算什么过错,试想,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何政治作为?” 薛家良点点头。 “所以我说,你要以大局为重,这个大局就是你们俩团结、配合的大局,某种程度上也是寈州的政治生态大局。可能他插手政府工作过深,但一把手抓经济也没有错,就你们俩的关系来讲,他可能做事不是太顾忌你的感受,因为他觉得跟你没得说,你会理解他,这就需要你在这个问题上往宽处想,不要计较,要以大局为重,就目前你们面临的政治环境来讲,好不到哪儿去,也坏不到哪儿去,你们只要行得正,立得端,省领导就是多么不待见你们俩,只要你们自身硬,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薛家良说:“您说得对,其实,尽管我觉得他有时插手政府工作过深,但我从未表现过不高兴或者有意见,就像您说的那样,他是一把手,插手任何工作都应该,毕竟党委统领全面工作,我能正确对待,何况全省的人都知道是他把我要到寈州来的,就冲一点,我也不会公开跟他闹不和,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毕竟,你们私交是不错的,也有相同的执政理念,而且,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你们将来无论是哪一方出现问题,势必会影响到另一方,所以,你们俩不但要互相监督,还要互相提醒和爱护。” 薛家良说:“爸,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您放心,我可能因为工作跟他产生不同意见,但不会离心离德,不会说破坏我们关系的话,更不会做破坏关系的事。” 龚法成点点头,他转了话题,问道:“小然上次打电话,关于户口问题想征求我的已经,我说让她跟你商量。” 薛家良说:“是的,她跟我说了。” “目前办得怎么样了?” “所有材料已经上交了,现在就等着结果了。” 龚法成说:“在我印象中,申请户口落京的环节非常多,而且繁琐,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走完所有的手续等结果了?” 薛家良说:“她这个手续也很繁琐,差一丁点都不行,这两个月她没干别的,光跑这事了,还搭上了德子和茅岩。什么单位纳税情况了,有没有资格为员工申请了,等等,好多关卡,还好,在德子和茅岩的协助下,一关、一关都过了,就差最后这一大关了。最后这一大关,只能听天由命,能过就过,过不了也就死心了。” “哦,德子和茅岩也帮忙了?”龚法成问道。 1413、世间安得双全法 薛家良说:“是的,从前期有这个想法,到一系列的政策咨询,都是他们两个帮忙的,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龚法成问道:“多长时间就能知道结果?” “大概要到明年吧。” 龚法成又问道:“如果申请被批准,你们怎么打算的?” 薛家良说:“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没认真想过,都是然子在计划,我觉得希望和失望应该是各半,不想这么早做打算。” 龚法成说道:“然子也算是国际型的人才,应该是有些把握吧?” 薛家良说:“爸,您别忘了,有多少国际型的高精尖的人才都在往北京挤,好多人都是手里托着项目来的,跟这些人比,然子的国际型人才含金量就差太多了。”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是啊,还是那些高科技型的人才受欢迎。” 薛家良说:“所以我就劝她,咱们认真对待,积极争取,成,就皆大欢喜,不成也没损失什么,我就不信我闺女在本省考不上好学校。” 龚法成点点头,说道:“你分析得没错,如果申请没被批准,小然还要在京城继续工作吗?孩子将来怎么办?” 薛家良说:“这个我也想过,原来曾老也提过,从目前来看,咱们省内还没有一家单位可以和她相匹配的,几所大学里,也没有跟她的专业相吻合的课程,只有相近的,比如广播电视专业,还得说是摄像专业,这个和她的专业有相通的地方,但真要教这个专业,她还需要进修学习,取得相关执业资格,这对于她倒都不算问题,她本身就具备高级职称,真正算得上问题的是,是她根本就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单位。” “她目前还是弹性工作时间吗?” “她做编辑是这样,但她不会满足于当幕后编辑,她还要组织主题摄影比赛,甚至自己也要出去拍片,接拍广告……等等。” 龚法成也叹了口气,说道:“柳心怡不是在帮你们带孩子吗?” “是的,她给我们带孩子,还是很贴心的,为我们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忧愁,只是然子现在离不开孩子、离不开工作,我看她这么辛苦,经常一天跑个来回,开车很累的,今天就是四点走的,八点多才回来,不瞒您说,我很心疼,但又帮不了她,很茫然。”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说:“是啊,世间安得双全法,又有几人能做到既不负如来又不负卿的——” 薛家良也叹气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爸,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吧,明天还要回省城。” “好,我去洗个澡。” 趁龚法成洗澡的空儿,薛家良推开另一个卧室的门,发现公然已经将大床铺好,松软洁净的被褥,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清爽清香。她还特意为爸爸预备出一薄一厚两个被子,心想,还是女儿心细。 第二天,龚法成老早就醒了,他洗漱完毕后,将卧室的窗子打开通风,然后站在阳台上活动着身体。 昨晚,由于跟薛家良喝了酒,他睡得比较沉,虽然睡眠时间也就五个多小时,但质量很高。 这时,薛家良也起来了,他看到岳父已经起来,并且穿戴整齐,永远的白衬衣、深色西裤,他一怔,说道:“爸,您……想走啊?” 龚法成转过身,走了过来,说道:“等小然起来就走。” “您昨天晚上不是说头中午到曾老家就行吗?” “是啊,可是那个老家伙今天早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早点来,他说他不想像痴女等汉子等我半天。” “哈哈。”薛家良被逗得不由大笑,说道:“太有意思了!他想您了。”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他在写书,早就说跟我合著一本书,将我们过去几十年办的所有案子总结出版。” “啊?他老人家真的在写呀?上次听他说,我还以为是心血来潮呢?伏案爬格子是很辛苦的。” “他说写肯定要写,我不同意他现在写,我你把身体养好了,等我退休,由我来执笔,你口述,谁知他不等我,开始动笔了。” 薛家良说:“应该找个秘书,用电脑写,他做口述,这样不是太累,要不我从单位给他找个工作人员,老年人总是低头不好。” 龚法成说:“等我过去后看情况再说吧,再说,他那个倔脾气,不一定要秘书,原因是他写的内容都是真实的案例,你硬给他派个秘书去,他今天多不想动笔写也要写,本来他写这个就是随性而为,不能当做任务完成来干。” 薛家良感觉岳父说得有道理,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爸,我做早饭,您想吃什么?” 听说他做早饭,龚法成饶有兴趣地说:“你除去会做饺子,还会做什么?” 薛家良乐了,说道:“什么都会做。” 龚法成说:“算了,一会刘三来让他捎点现成的吧。” “你不喜欢吃外面的,就在家里做吧,很快就得。” 薛家良顾不上洗漱,先去淘米熬粥,然后打开冰箱看了看,只有几个豆包和花卷。 把可以当做早餐的东西摆上来后,他还是觉得没什么可招待岳父的,就给刘三发信息,让他买四个人的早餐上来,还特别注明姝姝的姥爷来了。 刘三接到短信后,他已经快到了,立刻就掉头,直奔一家永和大王。他知道龚法成吃东西比较讲究,就买了五六种早点,外加几种小菜和四杯豆浆。 等他拎着这些东西上来的时候,龚法成惊呼,说道:“三儿,你真是神仙下凡,这些东西买得太及时了,有些人好冒出会做早餐,我一看他对着冰箱发愣,就知道我的早饭要瞎,没想到你来救场了。” 刘三恭恭敬敬地说道:“没有,是我叔给我发信息,让我买四个人的早餐,说您来了。” 龚法成说:“所以我说你来救场,没说错吧?” 薛家良笑着说:“爸,我的确会做早餐,不过都是偏简单的那种,但是您来了,还是要稍微讲究一点。” 1414、心里没底 龚法成说:“我来有什么讲究的,简单吃点就行了。” 薛家良尴尬地说道:“关键是简单的也没有。” 龚法成一听,皱着眉问道:“那你们平常早餐怎么办?你可以到外面吃,小然弄着孩子吃什么?” 薛家良一见岳父要急,赶紧说道:“每天都有的吃,饿不着小然,只是她吃得比较西式一些,牛奶面包家里也有,但是我不想让您吃这些。” 龚法成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吃什么都行,关键要让小然母女有的吃。” “爸,您放心吧,饿不着您闺女,来,请您入座吧。”薛家良过来就扶着龚法成让他入座。 这时,公然抱着女儿出来了。 龚法成一看,外孙女已经被公然洗漱干净,她身着一身白色的小衣服,脚上还穿着白色的小鞋子和小袜子,黢黑的头发,两只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正陌生地打量着他。 他不由得说道:“太好看了,比小时候更加好看!来,让姥爷抱抱。” 他伸手就要抱小外孙,哪知,小外孙有点认生,她睁着一对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龚法成,身子稍稍往后躲去。 公然小声说:“爸,你别生气,她现在认人了,跟您……有点认生了。” 龚法成笑着摸着她的小手,说道:“姝姝,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姥爷,名字叫龚、法、成,咱们是一家人,不该跟我陌生。” 公然也有意将女儿往爸爸怀里送。 这时,就见小薛姝居然冲他笑了,张开两只小手,做出要拥抱龚法成的姿势。 龚法成顺势就把外孙女抱在怀里,他激动地说:“好,太好了,没忘了姥爷,果然没忘了姥爷,看来是你爸爸妈妈平时教育得好啊!” 薛家良和公然都知道,孩子根本就不记得他,完全是出于孩子的一种本能才让他抱,但他们无论如何是不能把这话说出来的。 吃完早饭,薛家良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龚法成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薛家良说:“我想跟爸爸多待会。” “不用,你赶紧去上班,我待一会也就走了。” “那……我告诉侯明说您来了吗?” 龚法成一听,垂下眼睛,说道:“说那干嘛,我已经是调走的人了。” 不知为什么,从他这话里薛家良听出岳父对侯明的不满。 他说:“我等您走我再去上班。” 龚法成吃了最后一口烧麦,说道:“干嘛?我跟我闺女和孙女单独待会不成呀?” 薛家良一听,赶紧站起身,说道:“行行行,忒行了,太行了!” 龚法成看着他笑了。 这时,龚法成放在外面的电话响了。 外面正在看孩子的刘三赶紧给他把电话拿过来。 龚法成一看,说道:“是老谢,一定是老曾告诉他了。” 果然,接通电话后,谢敏直接问道:“老首长,您现在从小然家动身了吗?” 龚法成说:“你消息很灵通啊,本来我准备回去后再跟你联系。” 谢敏说道:“曾老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找一个案子的卷宗看,我说我就是卷宗,您想了解什么就问我,说完后,他才告诉我,说您可能今天上午回来,他唯恐我晚上给您打电话,特地嘱咐我,不让我打电话,说您难得跟女儿一家人聚,我这才今天早上给您打电话。” 龚法成笑着说:“没想到曾老心也细了,还知道不让你晚上打扰我。我现在还在小然家,大概十点半左右就到了,怎么也得跟女儿待会呀。” “那好,我先去单位,中午您想在曾老家吃还是去外面吃?” 龚法成说:“我回来不准备见别人,还是别公开露面了,在家吃吧。” 谢敏说:“好的,一会我去安排人准备午饭。” “别太声张,吃碗白兰嫂子做得面条就很好。” “我明白,您放心吧。” 龚法成挂了电话,公然说道:“爸,看来,他们都比我更想您,要不,您就早点走吧。” 龚法成刚要说什么,猛然看见薛家良抱着孩子站在一边,就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还不上班,都几点了?” 薛家良一听,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话,就将孩子递到他怀里,说道:“好吧,那我走了,爸,您在百忙之中,别忘了我,没事勤给我打着点电话。” 龚法成说:“怎么是我给你打,你就不兴给我打吗?” “我哪敢给您打呀,您工作繁忙。” “那我给你打你就工作不繁忙了?” 薛家良说:“我繁忙也没事。” 龚法成知道他走后,薛家良遇到事心里没底,就说道:“没事不打电话,有事肯定会给你打,放心吧,来,小姝姝,跟你爸爸和叔叔再见。” 龚法成握着外孙女的手,冲他们摇晃。 看着薛家良和刘三走出家门,他跟还在吃饭的公然说道:“如果户口办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打算?” 公然说:“如果办下来,一切都好说,如果办不下来,我只能还这样两头跑着。” “那……” 不容龚法成的话说出来,公然就拦住他说道:“爸,薛家良跟您说什么了?” 龚法成笑了,说道:“什么都没说,他也是担心你两头跑太累,但也没有好的法子,所以也在纠结。” 公然说:“没想到你们老少两个领导,居然为我这个问题纠结,没必要,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吧。” 龚法成说:“你想过没想过放弃这个工作,或者在大学里找个教书的差事?” 公然笑了,说道:“哪个大学适合我?省里的,还是寈州的?” 龚法成一怔,说道:“总这样两地跑也不是个事,如果户口弄不下来,孩子将来上学,你还能这样跑一辈子?” 公然说:“走一步说一步吧,爸,薛家良是怎么说的?” 龚法成白了女儿一眼,说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再说你们是两口子,有什么不可以交流的,还需要我当传话筒吗?” 公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豆浆,说道:“也是,薛家良这个人不是有话不说的人,我该相信他。” 1415、在女儿注视下离开 龚法成说:“你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公然调皮地说道:“我还相信爸爸呀!” “我不算!”龚法成赌气地说道。 “你不算,谁算?”公然看着他嬉笑着说道。 龚法成说:“你现在是跟薛家良过日子,要多听听他的意见,不要自己武断做出决定,尽管爸爸知道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但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了,你们有了后代,无论家里有什么事,都要两个人共同解决。” 公然一听就很认真地问道:“爸,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薛家良不同意我办户口?” 龚法成说:“他同意不同意你不是把材料都递上去了吗?再有,他也没有不同意,这毕竟是家里的好事,他没有反对的道理,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户口,而是你到哪儿工作的问题。” “爸,您不用担心,我寻思我的申请可能通不过。” “我已经说了,你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户口问题,而是你的工作问题,你总这样京城、寈州来回跑,别说薛家良不放心,我在千里之外也不放心,然子,搞艺术完全可以业余搞,你就是不在杂志社工作同样可以搞艺术。” “爸,您说得不对,如果我不在杂志社工作,拍广告的活儿就很少了,我还想在北京买大房子呢,我曾叔叔也早晚会去北京的,到时候您退休也可以在北京。” “你别考虑我们,我们不用你费心考虑,等我退休后,还没准去平水定居呢,家良早就把房子给我盖好了,你卜姨在城里也有房子,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公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龚法成拍了女儿一下肩膀,说道:“你该操心孩子和薛家良,将来的事交给我和家良,这些不用你考虑。” 公然说:“可是……我就想借现在的名气多挣点钱,将来……” “你现在做了母亲,挣钱不是你的第一要务,你懂吗?” 公然看着爸爸,点点头。 龚法成又说:“关于定居问题、房子问题,你都不要操心,交给我们,好吗?如果户口通不过,你就想想怎么回来工作吧,我还是那句话,摄影这项艺术,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都可以搞的。” “可是,我如果回到薛家良身边工作,势必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孩子,这个不是绝对的,关键看你怎么做,你卜姨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工作吗?甚至在我管辖的部门工作,她怎么了?给我惹什么麻烦了吗?” 公然没话说了。 龚法成说:“我相信我闺女,到哪儿都会很优秀。” “爸,容我想想。” “不急,你现在也不要想,等明年你办的事有结果了再说。” 公然点点头。 龚法成感觉女儿能听进不同的意见了,不像从前那么叛逆了,她真的长大了。 告别女儿,龚法成走了出来,他坐的那辆省驻京办的车,早已等在下面。 龚法成下来后,秘书给他拉开车门,说道:“后备箱咱们带来的那些土特产不留他们留点?” 龚法成一怔,说道:“留,我还真忘了这事了。” 秘书看着他坐进了车里,这才让司机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份礼物。 龚法成给公然打了电话,让他下来拿东西。 公然正在喂女儿吃饭,她说道:“好的,稍等。” 龚法成想了想,就让司机将车往前开去,到了西侧过道,他下了车,说道:“把东西给我吧。” 秘书将东西递给了他,他便拎着东西来到电梯边,输入密码后电梯门自动打开。 等他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公然抱着孩子打开门。 公然看见爸爸上来就说道:“怎么不让别人送上来?” 龚法成没好气地说道:“哪还行!”他说着,再次抱了抱小外孙,亲了一下小外孙的手,说道:“再见了小姝姝。” 他走出门口,替女儿把门关上,没有让她们出来送他。 告别女儿和外孙女,龚法成下了楼,秘书见他过来了,就打开车门,龚法成坐了进去,说道:“走吧。” 当汽车快驶出大门口的时候,坐在后排的龚法成突然回过头,往女儿家的阳台看去。 就见女儿正抱着孩子站在阳台上看着他。 他的心忽然一热,想到女儿小时候被锁在家里,每次他们走的时候,她都会板一个小板凳放在阳台边,站在小板凳上看着他们走远。每次下班回来也是这样站在小板凳上,扒着阳台的窗户看着他。 他的鼻子就是一酸。 女儿是有追求的,如今,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给这个家,给孩子创造更好的家庭生活,但是她哪里知道,这个家不需要她那么努力,只需要她管好孩子,管好家就行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女儿,如今,还让她这样面对他的离去,而作为父亲,女儿成家立业,他却什么都帮不上她,让她独自面对生活的种种艰难…… 他一直这样看着阳台上的女儿,就在要驶出大门的那一刻,就见女儿举起孩子的小手,冲着他摇了摇。 他也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没有摇动,因为车子已经驶了出来,他看不见她们了…… 龚法成回过身,他揉着鼻子,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对于他调到省外这件事,他在内心是一直有看法的,但是他从未跟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都未表达过不满情绪,这是他的原则,他不会跟任何人抱怨组织抱怨领导的。 可是,当他再次在女儿注视的目光下离开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确有些酸楚,看到女儿一个人艰难地带孩子,还要从事他喜欢的工作,眼下的确很难…… 两个小时不到,他们就赶到了曾耕田家。 秘书和司机将后备箱里带来的东西拎下来后,送到院子里,放在一个石台上面,两个人就告退出来了。 龚法成站在院门口,嘱咐他们注意安全,看着车子驶出去后,他才转过身。刚要往里走,就看见曾耕田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 1416、受贿 龚法成吓了一跳,说道:“您不声不响地站在我后面窥视干什么?吓坏我了。” 曾耕田眼珠一瞪,撇着嘴说道:“谁要窥视你,你有什么好窥视的?还吓坏你了,看你那胆儿?” 龚法成说道:“我胆儿怎么了?” 曾耕田嘴巴一撇,没有正面回答他,说道:“你现在毛病可是真不小,回来了还得别人三番五次打电话请你,好不容易把你请回来了,还把秘书司机支使走了,我老曾又不是管不起他们的饭?” 龚法成笑了,说:“我从来都不会考虑您管得起管不起饭的问题,我自己带饭来了,看,莜面卷,莜面鱼,糖高人的食品。” 曾耕田听他这么说更不高兴了:“我糖就高那么一点点,还值得你弄这些东西回来?” 龚法成说:“我们那疙瘩就有这些东西,好东西没有。” 曾耕田故意不屑地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往后一背,就朝屋里走去。 龚法成急了,嚷道:“别空着手走啊,帮我拿东西呀?” 曾耕田头也不回地说道:“谁带来的谁拿!” “有这么不说理的吗,嫂子,嫂子——”他就冲屋里喊。 白兰从屋里出来,她摘下老花镜,说道:“法成?这么快就到了,有人一个劲地念叨你,我还纳闷呢,怎么听不到磨叨了,原来是出来接你了!” 龚法成说:“嫂子,您这一辈子,都被某人的假象迷住了,他不是念叨我这个人,是念叨我这个撒气桶,刚一见面就朝我撒气,好心好意不远千里给他带来糖尿病患者的食物,结果人家不稀罕,并且对此不屑一顾,还嗤之以鼻!” 白兰笑了,从龚法成手里接过一部分手提袋,说道:“他那是装的,你也别被他的假象迷惑住。” 曾耕田哈哈大笑,他给他们打开门,等他们拎着东西进了屋后他才跟进来。 白兰看着手里的东西说道:“法成,咱们今天中午就吃你带的这个莜面卷吧?” 龚法成说:“好啊,一会我做蘸料。” 不等白兰说话,曾耕田就拍着巴掌说:“好,太好了!我今天中午要吃龚氏莜面卷。” 龚法成笑了,说道:“这个话茬您接得到快?看来,您是巴不得我下厨房替换嫂子。” “哈哈。” 曾耕田笑着拍了龚法成一巴掌,说道:“竟说实话,来,请坐,茶叶早就给你放好了,就等着你来冲泡呢。” 龚法成脱下外套,看了看茶几上一个石质茶海,说道:“这个是新添置的吧,以前我可没看到有。” 曾耕田说:“还是你眼光锐利,总是能发现问题,实不相瞒,这个是我受贿得来的。” “受贿来的?我不信,谁受贿我都信,唯独您受贿我不信。” 白兰说道:“法成,我作证,这个的确是受贿来的。” 龚法成见他们老俩一唱一和的,就坐了下来,端详着这个茶海,他忽然就发现了端倪,由此断定他还真有可能是“受贿”来的。 就见这个茶海,是一整块边缘不规则的花岗岩,上面有天然的花纹,这个花纹的正上方,是一个模模糊糊双手合十的一个图案。 他立刻就知道这个茶海是谁行贿的了,就笑着说道:“我现在断定这个‘行贿者’应该是三界之外的人,不在五行中。” “哈哈。”曾耕田大笑,说道:“法成啊,你太厉害了!” 白兰也笑了,说道:“让你猜对了,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饭。” 龚法成说:“嫂子,不用那么早,一会我帮你做。” 白兰说:“那我也要先去准备,你先跟老曾聊会,知道你要回来,他的心就跟长草了一样,坐卧不宁,总站在窗户边往外张望。” 龚法成说:“我看也是,老了老了添毛病了,见了我蹑手蹑脚、羞羞答答的,还藏在我后面窥视。” 曾耕田说:“你怎么把我说的像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了?” 龚法成眉毛往上一挑,说道:“腰里再缠一贯钱就更像了。” 白兰笑了,说道:“你哥现在是更年期,总找茬儿。算了,不说他,小梅到了那边适应吗?” 龚法成说:“她不需要适应,她只需要适应我就行了。” “别吹了——”曾耕田撇着嘴说道。 龚法成说:“这还用吹吗?本来就是事实,她不需要适应那里的任何环境,只需要适应家里的环境就行了。” 曾耕田说:“你命好,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白兰一听,就撇了他一下走了。 龚法成哈哈大笑,说道:“挨嫂子瞪了吧?当着嫂子的面,夸别人家的女人,不挨瞪就怪了。” “哈哈。我就是想让她瞪我,她要是不瞪我,我一天都不舒服。” 龚法成忍住笑,凑到他跟前,说道:“您的气什么时候贱卖了?” “去你的!”曾耕田说:“明天开什么会?” “政治思想工作方面的,您打听这个干吗,好好在家下棋、喝茶、写书,对了,咱的书写的怎么样了?” 曾耕田说:“我正在写一个早年间办的案例,有两个细节忘了,让谢敏把案宗给我借来。” “您说得是哪个?兴许我有印象。” “很早了,不需要你费心回忆,谢敏来了就都告诉我了,你先说说你在那边顺利吗?” 龚法成说:“比开始顺多了。” 曾耕田说:“你听我的,什么事也别管,什么是也别掺和,你就当一个好好先生就行了,过个两三年调回来,咱们一块享受退休生活。” 龚法成说:“不瞒您说,我开始还真是这么想的,但随着对工作的深入了解和熟悉,有些事不想管也得管,不想干也得干,天生就不会做太平官。” “这倒是咱们这种人的性格。”曾耕田深有同感。 龚法成不想说自己,问道:“安康上任后工作怎么样?” 曾耕田说:“省里的情况他都熟悉,他应该没有生疏感,最近总是在下边调研呢。” 龚法成说:“我原以为他能接任副书记。” 1417、向老友诉苦 曾耕田说:“他的确跑部进京折腾了一段时间,但最终上级没这样安排,也在预料之中,别看他现在跟老岳走得很近,在他接任副书记这件事上,老岳未必给他使劲。”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用问我呀,你什么不明白?”曾耕田瞪着眼看着龚法成。 龚法成笑了,又问道:“最近跟玉成书记联系着吗?” “唉,他跟你一样,不放心我,隔三差五就给我打个电话,聊几句问问情况就挂了,从不在电话里谈公事。” “嗯。”龚法成又说:“老岳公子的业务,是不是随着老子的工作调动,也转移到北方来了?” 曾耕田没好气地说道:“应该说,他老子的权力范围,就是他的业务范围。” 龚法成说:“如果他正常经营,即便把生意重心移到北方来,即便有老子权力的影响,问题也不是太大,咱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搞招商引资吗,引谁都是引。” 曾耕田说:“这些靠老子权力吃饭的人,能正常经营吗?我听玉成说,他公子在南边有好多遗留问题,有的问题还不小,没少给他老子惹事,也是一个坑爹的主儿。” 龚法成看着曾耕田笑了,说道:“您是不是太偏激了?” 曾耕田眼珠子一瞪,嚷道:“偏激?等他出了事,你就不会认为我偏激了。” 龚法成眉头一皱,说道:“我问家良了,南宇公司目前在寈州有三个项目,目前还都算合规。” “合规?骗实傻子吧?眼下,有个项目能做到处处合规?还别说他是特权企业!” 龚法成说:“您不能一棒子都打死呀,别处我不知道,就拿家良那个朋友的企业来说,人家从开始到落地,各个环节都是合规的,这个问题我特地问过家良。” 龚法成撇了一下嘴说:“那是家良,你以为家良就没有背景吗?家良的背景就是你,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谁不会加一百倍的小心,你连老婆都敢往里送,更何况其他人,想想,谁敢在你面前胡作非为?当然,我也一样。”说到这里,曾耕田下意识往里面的餐厅看了一眼,确定白兰没在餐厅,而是在里面的厨房才放了心。 龚法成笑着起身,悄悄将房门关严,说道:“看来,您还有怕的人啊。” 曾耕田的身子隔着茶几,往龚法成这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别看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件事还是不让提,一提就犯心病,我看她这辈子都是不能原谅我喽——” 龚法成笑着说:“不原谅怎么了?现在不还是天天伺候您,给您做饭吃吗?” “做饭是做饭,那天跟我拌嘴,人家就直接说了,别以为我待见你,我当初之所以跟你复合,完全是因为我儿子,我不想让我儿子总是姓我的姓,将来有了孩子连祖宗都找不着。她这句话当时就把我说急了,我大声喊道:你走,现在就走!结果,你猜人家怎么说?” “人家……怎么说?”龚法成饶有兴趣地问道。 “人家说,要走也是你走,这是我的家,是我娘家留给我的房子,你一辈子不是连个房子都没混上吗?” “哈哈。”龚法成听后大笑,眼泪都出来了:“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曾耕田颓丧地说道:“是啊,没想到我这个高级豆腐,老了老了被她点了。” “哈哈。”龚法成再次大笑,问道:“后来呢?” 曾耕田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后来我也没走,我就不走,我就跟她耍赖,我说:是你娘家,也是我娘家,你娘家给你留的房产,就是我的房产,不但是这,我还告诉你,我一天不死,就一天赖在这,我曾耕田就是癞皮狗,赖你身上了,你嫌弃也没办法!她听我这么一说,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谁嫌弃你了,还不是你一天到晚地找茬,别以为你有病就有理,就可以把别人踩在脚底下,我不欠你的,要不是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要不是想让你多陪我儿子几年,我才不要你了呐……” 虽然是调侃着说的话,但龚法成发现,当曾耕田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将脸扭向窗外。 不知为什么,龚法成的眼睛忽然一热,他也将头扭向一边,扭向曾耕田相反的方向。 想他曾耕田,是何等人物,地动山摇都不能将他怎样!有多少人想算计他,想找出他的职业漏洞甚至想要他的性命都没能达到目的,不曾想,老了后,却被老伴儿数落得没了尊严。 曾耕田见龚法成不说话,知道他介意了,就转回头说:“我们俩人你知道的,一辈子就没有和睦相处超过一周,现在还不错了,人家看在我病的份上,看在儿子的份上,还算是让着我的,我跟你说说这些心里也痛快痛快,你也别往心里去,也别担心我,谁让咱当初做过六亲不认、铁面无私的事呐,有得必有失,如果然子的妈妈还活着,也未必会理解和原谅你。” 龚法成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道:“如果理解和原谅,她就不会自杀了……” 曾耕田一怔,他从这位老战友的口气中听出了沉重,这种沉重来自内心。他赶紧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受了气就想跟你诉诉苦,没想到……” “就知道你得跟法成诉苦。” 这时,白兰推开里屋的门出来了,她听见了曾耕田的后一句话,就说:“法成,你别听他的一面之词,你这个哥,太……太……” “太不是东西了?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曾耕田看着老伴儿说道。 白兰一狠心,说道:“就是想说这话,你怎么着吧?” 曾耕田“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现在寄人篱下,能怎么着?只能被别人怎么着,我现在拍你马屁感谢你不撵之恩还来不及呢,还敢怎么着你?” “你……”白兰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转向龚法成说道:“法成,你听听,这像一家人说的话吗?” 1418、空留悲憾 龚法成揉揉眼睛,站了起来,他看着两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你们老俩是不是不经常出去运动,整天窝在家里逗嘴皮子玩,我跟你们说呀,斗嘴皮子可不等于运动,只会伤身体,最后的结果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你们老俩身体都不好,即便前半辈子谁欠了谁的,后半辈子也还得差不多了,何况你们孙子都有了,还口口声声看在儿子的份上如何如何。既然看在儿子的份上,怎么就不能让儿子省点心?儿子要是知道你们天天窝在家里吵架,他怎么能安心工作?怎么不挂念你们?即便你们俩是仇人,但你们俩都是儿子的挚爱,是儿子的生身父母,你们任何一方出现问道,撕扯的都是儿子的心!你们这么大岁数了,我真想说你们一句,怎么这么不自觉?” 龚法成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 白兰听到这里,她红着眼睛扭过身去。 龚法成看着他们说:“嫂子,哥,你们是幸运的,这一辈子,即便一方对另一方有过错,你们还有弥补偿还的机会,还有余生,想想我,我不是空留一腔悲憾吗?老了,就不要再用过去那点事互相折磨了,无论放得下还是放不下,既然你们都知道看在孩子的份上,那就认真点,别光把这话挂在嘴边上,既然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就要做到让孩子放心,不要让孩子操心,我刚才说了,无论你们哪一方出现问题,撕扯的都是孩子的心,国共当年那么多的深仇大恨,不是也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合作过吗?你们不就是当年那点事吗?怎么就过不去呢?嫂子?” 白兰的眼圈早就红了,她哽咽着说:“法成,我早就无所谓了,你刚才说得好,放得下放不下还能怎么着,他动不动就这样讹我,特欺负人,要不是想让他多陪孩子几年,我……我……” “你早就给我下包毒鼠强是不是?”曾耕田接话道。 “你看,这话他接得多快?”白兰指着曾耕田跟龚法成说道。 龚法成噗嗤笑了,他抹了一下眼角,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们太不让人省心了——” 曾耕田说:“呦呵,我们俩大人倒让你操心了?我告诉你,你不要惦记我们,把你自己管好、把你们的日子过好就行了,至于我们俩,好着呢——” 龚法成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是啊,你们好,好得没事吵架玩儿。” 这时,谢敏一只手拎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另一只手上还托着一个泡沫箱。 白兰赶紧给他打开门,谢敏进门就说:“嫂子,快点接着,大闸蟹,都洗好了,您再拿干净的水冲冲就行了,直接上屉蒸。” 白兰接住泡沫箱,龚法成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说道:“买这么多,咱们几个老家伙吃不了的。” 这时,坐在沙发上没动的曾耕田说道:“咱们俩是老家伙,小谢可不老。” 谢敏笑笑,说道:“也老了,头发比你们白得还多。” 曾耕田听他这么说,用手拢了拢头顶稀疏的头发,说道:“我头顶快光了,容不得白头发长出来就掉没了,还是人家法成好,头发又黑又浓密。” 龚法成回头说道:“我这是染的。”说着,跟在白兰后面进了里屋。 曾耕田小声说道:“娶了小媳妇的人,都染头发。” “哈哈哈。”谢敏大笑,张着手也进了里屋。 曾耕田冲着他的背影嚷道:“洗洗手就出来吧,厨房用不下那么多人。” “好的。”谢敏来到洗手池边,看着白兰的眼睛是红肿的,就问道:“嫂子,是不是又跟曾老吵架了?” 白兰低着头说道:“谁说的?” 谢敏说:“您眼睛都红了,该不是看到龚书记回来红的吧?” 这时,曾耕田悄悄走进来,他站在餐厅不吭声。 谢敏又说:“是不是曾老欺负您了?” 白兰说道:“也不是,这次是我欺负他了,我让他离开我家,他不走。” “哈哈。”谢敏大笑,说道:“这还是闻所未闻过,有一次听说您欺负他了?” “唉——我的脾气也不好,彻底跟他急了,这次也把他气着了,要不也不至于刚看见法成就告我的状……” “嫂子,小点声,隔墙有耳。”龚法成一边冲洗大闸蟹一边说道。 白兰听他这么一说,就往出探头看,正好就看见曾耕田悄悄往出跑的后影儿。 “哈哈。”龚法成和谢敏都笑了。 龚法成问道:“嫂子,是不是你现在经常在背后说我哥坏话,不然我哥怎么新添了毛病,总是鬼鬼祟祟的?” 白兰说:“就知道你向着他,家里平常就我俩,我跟谁去说他的坏话?有时孩子来电话,他抢着接听,根本轮不上我!另外,你哥现在还挺坏的,有时跟孙子说话,我在旁边都不让我接,他说完就挂了,成心!我想跟孙子说话,还得重新往回打。” “哈哈。” 这时,曾耕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道:“你们都扎在厨房,不嫌憋闷呀?用不开这么多人,谢敏你出来,说咱们正事。” 谢敏跟着他走了出来。 曾耕田问道:“卷宗带来了吗?” “带来了。”谢敏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盒卷宗,说道:“你抓紧看,我可是打了借条的。” 曾耕田“嗯”了一声,拿着卷宗就进了里面的书房。 谢敏一看,他丢下自己进厨房了,就脱下外套,重新走近厨房,帮助他们准备午饭。 很快,一顿烹饪简单、内容丰富的午饭准备完毕。 三位老战友围坐在桌边,曾耕田早就打开一瓶五粮液,说道:“这还是上次小谢拿过来的酒呢,我一直省着喝呢。” 龚法成一听,赶忙说道:“别省着喝,我给您老人家带来了岭西最好的酒。”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客厅的袋子里拿酒。 曾耕田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就凑合喝小谢的酒吧。” 龚法成说:“我让谢敏尝尝我们岭西著名的好酒。” 1419、三个阎王 曾耕田说:“你算了吧,等小谢下次来,我们谈起你的时候,再喝你的酒。” 龚法成坐下,笑着说:“怎么我听着这话有点那个意思呀?” “哪个意思?”曾耕田反问道。 龚法成看着他说:“等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俩喝着我的酒,再一起谈论着我?”说道这里,他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听着这话有缅怀的意思,似乎是把这酒留下,给你们当做一点念想?” 听了龚法成的话,谢敏和曾耕田“哈哈”大笑。 谢敏非常尊敬龚法成和曾耕田,他比他们年岁也小,当然不会开这种玩笑了,只能在旁边笑。 曾耕田说:“你还别那么说,这酒就是念想,至于缅怀吗,那是你多情了。” 白兰端着一盘炒菜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大白天的别瞎说八道,人在,什么念想不念想的,不吉利!” 曾耕田满不在乎地说道:“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收起你迷信的那一套,就我们三人往这一坐,像不像仨阎王?我告诉你,神鬼都得退避三舍,你说,还有不吉利这一说吗?” 白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就你能!等他们走了再跟你算账!”说着又回厨房了。 “哈哈。” 谢敏笑着说:“得,您就准备在家穿小鞋吧?” 曾耕田故作痛苦地说:“不瞒你们说,我最近总是穿小鞋,唉,有几个像法成那么好命的?人不跟命争,我认!” 白兰又端着一盘菜出来了,她说:“你可以不认命,我不拦你。” 曾耕田说:“怎么又让你听见了?” 白兰说:“想不让我听见,就管好自己的嘴!” “哈哈。”他的话,惹得另外两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三位老战友重聚一起,由于是在家吃饭,没有任何避讳,他们的话题从省内政坛,谈到省外政坛,谈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 薛家良一连几天,都在集中时间和精力调研视察今年项目开工的情况,侯明则负责跑高铁新区的项目。 这天下午,薛家良带领视察团的成员,视察完号称寈州的cbd中央商务区的工地后,回到单位。 薛家良刚坐在办公室,他正准备给公然打电话,问要不要去接孩子。刘三就进来了。 刘三问道:“接姝姝去吗?” 薛家良见刘三上来主动问这事,就意识到他有事,因为刘三虽然跟薛家良的关系没得说,但他很遵守机关纪律,很少在上班时候来薛家良办公室,即便是临近下班,这种情况也是少之又少,除非有特殊情况。 “我正准备给你姨打电话,你有事的话就回去吧。” 刘三说:“今天不晚,我跟您先去接姝姝,然后再回家。” 薛家良发现刘三目光游离,似乎有什么事,他无聊在屋里转着,一会拨拉一下橡皮树的叶子,一会转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笔筒看看。 薛家良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什么事?” 刘三说道:“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说完,又转到沙发的后面,可能是发现两个沙发不对称,他便推了推其中一个,直到两个沙发在一个水平线上才满意。 薛家良看着他,试探着问道:“小云怎么样?” 刘三说:“我刚往家里打了电话,她正准备吃饭,没事。” 薛家良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既然小云没事,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心神不宁?” 刘三甩了甩了胳膊,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跟长着草一样,在楼下待不住,就上来了。” 薛家良放下电话,说道:“既然如此,你回家吧,小云快到预产期了,你早点回家合适。” “那倒没事,家里有人,再说我也刚打了电话。” 薛家良说:“打电话也不如你这个人在家守着她好。再说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就差接孩子了,孩子也许你姨接走了,也许张钊他们接阳阳顺便给送回去了,你别管了,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那……” “那什么?让你回家就回家,有事的话我让方洋开车。”薛家良冲他瞪起眼睛。 刘三一见,说道:“那行,我走了。” 薛家良说:“有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哪怕半夜三更也要打。” 刘三笑了,说道:“看我,让您担心了,小云不会有事,今天上午刚检查回来,您放心好了。” 刘三说完,开开门就走了出去,一会,楼下就传来一阵摩托车远去的声音。 薛家良还是比较相信第六感觉的,刘三从不轻易来自己的办公室,今天他一反常态,不但来自己的办公室,询问接孩子事宜,还明显表现出心神不宁,所以,薛家良当机立断,让他立刻回家,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刘三回去对了。 方洋进来了,他问道:“刘师傅走了?” 薛家良说:“媳妇快生了,从今以后,下班就让他回家。” 方洋说:“前好几天我就劝他,让他早点回去,他不听,每次都说给家里打电话了,平安无事。” 薛家良点点头,问道:“侯书记是不是还没回来?” 方洋说:“是的,我特意问了藏秘书长。” 侯明已经三天没在单位露面了,薛家良每天早上都会跟他通电话,今天早上在电话里,侯明跟他说要去国家发展规划部门跑手续,薛家良想了想他极有可能还在京城,就没再给他打电话。 放弃了给侯明打电话的念头,他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公然。 公然接通电话后问道:“老薛,是不是晚上又不回家吃饭了?” 薛家良说:“不是,我晚上没事,现在就可以下班,你去接孩子了吗?” 公然说:“刚接回来,刚把车停下,你闺女在车上婴儿椅里就睡着了。” “哦?哈哈,好,我马上回去,用买什么吗?” “不用,我去接她的时候已经去超市买了好菜了,我要抱孩子,可能需要两趟才能将你千金宝贝和那些东西拿上去。” 薛家良说:“不用,我马上就回去,到楼下给你电话,你用遥控开车门,我拿。” 1420、讨好公然 “好的。”公然欣然答道。 薛家良挂了电话,看着方洋,说道:“我自己开车回去,不用你管了,秘书长呢?” 方洋小声说道:“秘书长屋里有人。” “谁?” 方洋说:“您还是别问了,赶紧回家吧。” “到底是谁?” “环保局的潘局长,他是来找您的,秘书长拦下了,就把他扣在办公室正在跟他谈话呢,您还是快点下班吧。” 自从几天前薛家良停了环保科长的职务后,潘建强从外地考察回来后才听说,他本来昨天就来找侯明和薛家良,侯明没在单位,薛家良也正忙着视察工地,他就去见了祝建生,不知怎么跟祝建生谈的,有可能祝建生让他继续找薛家良,所以他赶在薛家良视察工地回来就又来了,但是他不巧,被藏信拦下了。 关于这事,薛家良也想好了,他当场停了姓李科长的职务,并且提请市纪委调查他的问题,具体怎么处理他就不管了。李姓科长是科级干部,不属于市管干部,市委不可能直接对他做出处理意见,但如果通过调查他有严重的违纪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潘建强这个时候要求见薛家良,无非就是想给姓李的说情,或者是解释当天的工作安排,没有实际意义,这也是藏信拦住潘建强,没有让他直接见市长的用意所在。 既然如此,薛家良乐得赶紧下班不见他。 方洋又督促他说:“您快点下班吧,潘局要是来了,您又走不成了。” 薛家良笑笑,拿起手包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开车回到家,在车里给公然打电话,让她开车门,公然告诉他,她刚才已经把买来的菜拿上去了。 薛家良赶紧公然越来越能干了,不但忙着自己的一份工作,还在家带孩子,有时业余时间还接拍广告,跟妻子相比,自己为这个家付出的实在太少了。 想到这里,他快速上了楼,就见公然正在准备晚饭。 他将房门锁好,轻轻走进厨房,小声问道:“睡着了?” 公然冲他点点头。 “吃什么?” 公然说:“我把爸爸带的莜麦卷给了刘三和柳心怡一部分,咱们留下一份,今天吃这个吧。” 薛家良说:“好啊,你会做吗?” 公然说:“我下午给小卜同志打电话,她告诉我怎么吃了,非常简单,就跟咱们平时吃面条打卤一样,将这个半成品上锅蒸透,然后拌调料吃,就是有一样,不能多吃,这个东西不好消化。” 薛家良说:“我去换衣服,帮你做。” 公然说:“你先去换衣服洗澡,然后把篓子里的衣服洗了吧。” 薛家良想了想说:“孩子的衣服还是你洗吧,我来做饭。” 公然觉得丈夫说得对,就解下围裙,奔了洗漱间。 等公然洗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薛家良的晚饭也做好了,他摆好两个人的碗筷,公然正好进来。 她看见摆好的碗筷和桌子上的饭菜后,高兴地说道:“我终于吃上一顿现成的饭了。” 薛家良扶着她坐下,给她按摩着肩膀,说道:“老婆大人辛苦了,以后如有机会,只要我在家,定让你吃现成的,不光要吃现成的,饭前饭后还另加享受异性按摩服务。” 公然笑着自嘲说:“不知我是否有这个福分。” 薛家良一边给妻子按摩着颈和肩,一边说道:“当然有哇!此时你不正在享受吗?” 公然闭上眼睛,说道:“此时,美味都不能诱惑我了——” “哈哈。”薛家良笑着说:“你还真容易满足呀?” 公然说:“自从女儿出生,我没了任何要求,所有的幸福都让给她了,对了老薛,今天心怡嫂子跟我说,女儿会叫妈妈和爸爸了!” “啊,真的?这么早就会说话了?” 公然说:“是的,我也不想信,张哥说,这个极有可能,女儿现在八个多月了,嘴里经常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些声音,大人这个时候加以引导,就难免发出爸爸和妈妈的声音,毕竟,这两个发音是最容易学的。” 薛家良高兴地说:“一会等她醒了,我要让她当着我面叫爸爸。” “叫妈妈。”公然说道。 “叫……叫妈妈也行,叫什么都行,反正爸爸她早晚都会要叫的。”薛家良好脾气地说道。 公然握过他的手,说道:“老薛,只有女儿不在跟前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应该受宠,一旦女儿在跟前,我就主动退居二线了,所以,女儿不在面前的时候,你必须让着我。” 薛家良说:“女儿在不在跟前,我都无条件地服从你。” 公然笑了,说道:“你是破茶壶,嘴好。” “哈哈。”薛家良笑着,给她按摩了一会后,夫妻俩这才吃饭。 很难得他们能安安静静吃顿晚饭。 公然说:“小云也快了,还有十八天进入预产期。” 薛家良说:“我和刘三都忙,你抽空儿打电话问候问候她,毕竟你有过经验了。” 公然说:“用你说呀?我今天还给她打电话着呢,你说到经验,她今天给我说了个事,没笑死我。” “什么事这么可乐,害得我老婆差点丢掉性命?” 公然一听,就打了他一巴掌,说道:“听我说,小云店的对面不是有一家卖驴肉火烧吗?她说每次这家店一开门,门口就排老长的队等着买驴肉火烧,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吃这家的驴肉火烧,尤其是不能刮南风,那香味实在太诱惑人了,馋得她就流口水。”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还至于馋成那样?不就在对过吗?买来吃呀?” “是呀,我也是这么说她的,可是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妈妈禁止她吃,不但禁止她吃,以防万一,她妈妈甚至有一天还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防止她偷偷去吃。” “这老太太!为什么?” 公然说:“她妈妈说的,孕妇如果吃了驴肉,生孩子费劲。” “为……为、为什么?”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1421、突发危情 公然还没说为什么,自己就先笑了。 薛家良着急地说:“到底为什么,你快说呀?” 公然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她妈说,孕妇吃了驴肉,生孩子会错过月份,要一年才能生出来,驴年马月,哈哈……”说到这里,公然又禁不住笑出声。 薛家良没有笑,他低头想了想说:“好像我们老家也有这种说法。” 公然说:“怎么可能?这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呀,如果吃了驴肉要一年才能生出孩子,那如果吃了猫肉和狗肉,是不是几个月就成生?” “你教什么死理,那都是因为过去医疗条件不好,老百姓当然要小心谨慎了。过去在老家,如果谁家有怀孕的媳妇,必定把家里养的葡萄砍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公然好奇地问道。 “是防止媳妇生葡萄胎。” “哈哈。”公然再次大笑,说道:“太有意思了,诶——我可以把这些写进民俗故事里。” “这是迷信,没有科学依据,你可不能宣扬迷信。” 公然说:“当然不能宣扬迷信,我可以做批判性的宣传,去伪存真。” 半夜,夫妻二人就被家里的电话铃声吵醒。 薛家良习惯性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按下接听键之后,就听电话铃声还在响。这时他才意识到,是家里的座机在响。 他放下手机,又迷迷瞪瞪拿起床头柜上的话筒,他喂了一声,就传来刘三急迫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叔,你快来,快来吧,小云……小云不好……” 薛家良一听,立刻坐起来,问道:“三儿,别急,慢慢说。” “小云,小云要生了,出血……我们在医院,叔……” 这时,就听有人叫道“哪位是刘云的家属?” “我……”刘三说着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立刻跳下床就穿衣服。 这时,公然也醒了,孩子也被惊醒,吓得直哭。 公然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道:“小云怎么了?” 薛家良说:“没说清楚,就说出血,在医院,你跟孩子在家,我马上去医院。” “等等,带上点钱吧。”公然说着,就从她那侧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薛家良接过来就走了出去。 他来不及穿袜子,系好裤子,穿上衬衣,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他快速跑到车跟前,拉开车门,发动着车,一脚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夜间,家属楼的大门是关闭的,他按了一下喇叭,警卫人员探出头后启动了遥控装置,大门缓缓地抬起,也就刚刚抬起一车高的时候,他又是一脚油门,车子再次窜了出去。 他开着车,驶上市区中心大道,路上车不多,他加大油门,开得很快,甚至都感到了呼啸的声音。 他想去下班时刘三的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小云突然住院,但无疑情况相当危险,他从刘三的语气中听了出来。 驶出中心大街,拐上了城市里另一条马路,他稍微镇静了一下自己,看了看表,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多点。 很快,他就到到了市妇幼保健院,停好车子,拿着手机就跑进了住院部。 到了住院部他忽然觉得不对,刘云应该在急诊,等他跑到急诊的时候,医护人员告诉他刚才来了个大出血孕妇,已经转到后面住院部九楼手术室。 薛家良一听“大出血”三个字,当时头就懵了,他不顾一切地再次跑到住院部,上了电梯,直接来到九楼手术室。 刚出电梯,就见刘三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地走着,旁边站着刘云的父母。 刘三看见薛家良来了,忽然抱着头,蹲下默默抽泣起来。 薛家良连忙拉起他,问道:“怎么回事?” 不容刘三回答,这时,就里面出来一个护士,喊道:“哪位是刘云的家属?” 刘三举起手,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跟我进来。” 薛家良搀起刘三,两个人就进了手术室。 护士将他们两个人领进旁边一间屋子,里面有两名医护人员正在分头打电话。 薛家良听出,这两名医护人员在联系血浆,似乎情况不妙。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戴眼镜的女大夫走了进来,她问道:“你们俩谁是刘云的家属。” “我是。” “我是。” 薛家良和刘三同时答道。 “到底谁是?” “都是。” 薛家良说:“大夫,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大夫说:“产妇大出血,情况很不好,现正在手术,另外,我们医院备的血浆用没了,从下班到现在已经有两台大手术,都是大出血,但是请放心,我们正在联系血源,但由于是夜间,可能不会太及时,所以请产妇的直系亲属马上去隔壁验血,如果合格,将现场采血……” 薛家良一听,说道:“我是o型血,不用验,抽我的血。” 旁边一名大夫说道:“o型血也要化验。” “不用化验,我没有肝病爱滋病,今天一天连酒都没喝。” 这时,宋鸽推门进来,她看了看薛家良,直接走到这名戴眼镜的女大夫跟前,说道:“血站的血浆还不能到位……” 这时,房间里的呼叫器响了:“产妇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输血……” 刘三一听,就瘫倒在椅子上。 薛家良走到宋鸽面前,慌不择言地说道:“鸽子,你知道我的身体素质,快去给验血。” 宋鸽的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下,拉起薛家良的胳膊,立刻走了出去。 他将薛家良带到一间房子里,对里面的人说道:“给他抽血化验,跟孕妇做比对。” 里面一位护士立刻铺好无菌布,薛家良快速脱去衣袖,露出结实健康的胳膊。 当护士拿起针头,准备要扎的时候,宋鸽不忍心看,扭过头。 鲜血从薛家良的手臂抽出,流到一个小瓶里。护士一边给他松绑,一边说道:“护士长,我马上去化验。” 宋鸽点点头,替薛家良按住了胳膊上的棉签。 薛家良抬头问道:“升官了?什么时候调到手术室的?” 1422、孩子平安 宋鸽冲他伸出一只手。 “调五天了?还是五个月?”薛家良问道。 宋鸽灿然一笑,拉着长声说道:“五天——” 薛家良又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宋鸽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将口罩往上提了提,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叫道:“宋护士长,过来一下。” 宋鸽答应了一声,快速往出走,到了门口她回头看着他,说道:“你在这里等,别乱跑。” 薛家良点点头。 宋鸽走了出去。 薛家良回味着她的话,别乱跑,他不由得笑了,可能是她当久了儿科护士,对他说话也像对孩子。 薛家良乖乖地等在原地,他不能走动,尽管他也不放心刘三,但他也不能动。万一他的血合格,万一刘云需要血,他必须让医护人员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很快,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护士进来,说道:“快,跟我来。” 薛家良感到刘云情况不妙,立刻跟着她跑了出去。 他在后面问这位护士:“可以输血了吗?” 护士没言语,将他带进一间屋子,宋鸽在里面,正在准备抽血的器具。 “护士长,来了。” 宋鸽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躺下。” 薛家良乖乖地躺在一张床上。 当薛家良将胳膊伸给她的时候,宋鸽看见他胳膊上刚才被扎的针眼,犹豫了一下,说道:“换个胳膊吧。” 薛家良看着宋鸽,问道:“不好找血管吗?” 宋鸽说:“那倒不是。” 薛家良说:“既然如此,抓紧时间抽吧。” 宋鸽点点头。 当她拿起棉签给他消毒的时候,她的手有些颤抖,她微微闭了下眼睛,拿起针,刚要接触他的皮肤时,手抖动得更厉害了。 宋鸽知道,她下不去手。 旁边的那名护士说道:“护士长,要不,我来……” 宋鸽点点头,起身走到一边。 这名护士顺利地将针推进薛家良的血管…… 手术室的外面,刘三坐在椅子上,一会抬头看着手术室,一会双手抱头。他显得焦躁不安。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岳父师傅说道:“三儿,别着急了,薛市长都来了,而且到现在他都没出来,说明咱们小云有救。” 旁边的岳母抱住了刘三,低声抽泣着。 刚才,在医护人员询问他们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刘三心如刀割,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说道:“保大人!” 望着医护人员转身离去的背影,刘三眼睛有些发黑,他快站不住了,是岳父及时扶住了他,将他搀到座位上。 这时,一名护士给他们送出了三瓶水,说道:“是护士长让我拿给你们的,她说让你们放心,大夫正在全力以赴。” 刘云的母亲忽然拉住护士的胳膊,说道:“我闺女……她怎么样了?” 护士说:“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有进手术室。” 她的话音刚落,就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在寂静的深夜、寂静的走廊里,是那样清脆,那样响亮。 “生了,生了!” 护士惊喜地说道。 刘母一听,一下瘫了,她惊恐地抓住护士的手,哆哆嗦嗦地说道:“孩子保住了,是不是我闺女……”话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刘三完全傻了,他看着瘫在地上的岳母,一时束手无策。 刘师傅赶紧过来,抱住老伴儿。 旁边的护士连忙叫着:“阿姨,阿姨,您怎么了?”她一边叫着,一边对刘母实施简单的施救。 几秒钟后,刘母睁开了眼睛,她眼里淌出泪水:“小云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呀……” 刘师傅含着泪水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三儿都跟大夫说了,保大人,既然孩子没事,大人肯定也没事,再有,薛市长自打进去后,一直就没出来,肯定是小云有救了。” 这名护士听了刘师傅的话,睁大眼睛说道:“您刚才说进去抽血的那个人是……薛市长?” 刘师傅这才感到自己说走了嘴,但他出于本能,还是点点头,说道:“是的,是薛市长。” 护士一听,转身就跑了进去。 这时,电梯门开了,张钊和柳心怡还有阳阳从电梯出来了。 张钊曾经带领全家拜访过刘三岳父岳母,他们认识。 阳阳见刘三泪流满面,一下子就跑过来抱着他,说道:“刘叔叔,你怎么了——” 刘三紧紧抱住阳阳,低声抽泣起来。 张钊见刘三的情绪很激动,就问道:“刘师傅,小云怎么回事……” 刘师傅说道:“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半夜突然就大出血了,她下午还好好的……” 柳心怡和护士将刘母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说道:“谁是刘云家属?” 刘三松开阳阳,一下子跑了过去,说道:“我是,我是!” 护士说道:“男孩,七斤六两,现在你们要送到二楼婴儿病房,那里有大夫等着你们。” “为什么?”刘三的声音很弱、很小,他快崩溃了。 “送去观察。” 刘三哆嗦着双手就要抱孩子。 旁边的柳心怡一见,抢先接过孩子,说道:“给我吧。” 柳心怡抱着孩子就跑进电梯。 刘三茫然地看着柳心怡抱走了孩子,他回过头,问护士:“大人怎么样?” 护士犹豫了一下,说道:“正在……抢救。” 护士撂下这句话后就快步走了回去。 刘三一听,有些站立不稳,幸亏旁边的张钊及时搀住了他。 刘母一听,又哭出声。 张钊走过来说道:“刘师傅,您和阿姨回病房吧,我陪三儿俩守在这儿。” “还有我!”阳阳干脆地说道。 “那辛苦你们了。”刘师傅抹着眼泪,搀着老伴儿,朝另一部电梯走去。 张钊和阳阳搀着刘三坐在椅子上,张钊问道:“家良呢?” 刘三看了看手术室,说道:“我们俩一起进去验血,我的不合格,他进去后再也没出来,估计是在给小云输血呢。” 张钊一听,说道:“我是o型血,我去跟大夫去说,阳阳,陪刘叔叔在这待着。” 1423、移动的血库 张钊说完,就大步走进手术室。 他推开门就喊道:“大夫,大夫,我是刘云的家属,我是来输血的。” “嚷什么?” 张钊说:“大夫,我是o型血,抽我的血,我没有任何疾病。” 这时,旁边出来一个护士,说道:“你过来。” 张钊被护士叫进一个房间,他进去就愣住了,见薛家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已经停止了抽血,再看旁边,他更愣住了,宋鸽躺在另一张病床上,一名护士正在给她抽血。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薛家良紧闭着眼,不说话。 宋鸽更是闭着眼不说话。 正在抽血的护士轻声说道:“护士长,不能再抽了,你今天都抽了两回血了。” 薛家良一听,立刻睁开眼说道:“怎么回事,她已经抽过一次血了?” 护士说:“是的,在刘云来之前,也是一个大出血的产妇,血浆不够,宋护士已经抽过一次了。” 薛家良生气地说道:“你们医院为什么不备足血浆,病人需要血的时候,都从你们身上取血吗?” 护士已经知道了薛家良的身份,她不敢吱声。 这时,宋鸽转过头,看着薛家良,怪嗔地说道:“你不了解情况,别瞎说。” “事实就是如此,看我怎么批评你们院长!” 宋鸽一听,就看着他,目光很复杂。 薛家良知道她担心什么,就连忙摆手说道:“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这时,又急匆匆进来一个护士,说道:“好了吗?” 那个护士为难地说到:“他们两个都不能再抽了……” 张钊一听,撸起袖子说道:“抽我的,抽我的……” 那名护士顾不上回答他,拿起半袋血就走了。 张钊急了,说道:“我让你抽我的血,你没听见吗?” 护士摇摇头。 这时,刚刚出去的那名护士说道:“主任说产妇出血止住了,血够了。” 听到这话,病床上的宋鸽虚弱地将头歪向了里侧,她闭上了眼睛。 这时,房门打开了,院长走了进来,他冲着薛家良就直奔过来,说道:“薛市长,是我工作不到位,我失职,请您批评。” 薛家良没有起来,他仍然躺着,他下意识看了看对面的宋鸽,就见宋鸽转过头,冲她轻轻摇摇头。 他的心就是一疼,他知道她不希望他批评她的院长,他这才看着院长,说道:“情况我都知道了,据她们介绍,只下班这一会就三四大手术,血浆不够,可以理解,反正你们手术室有一名移动的血库,需要血就从她身上抽呗。”说完,他也把头歪向另一侧,闭上眼睛。 院长当然知道这话的分量,就赶忙说:“是的,我也刚听说,宋护士长已经给另一个病人抽过血了,您放心,我们调的血浆已经到了,而且,刘云也脱离了危险。薛市长,这是我特地从家带来的老母鸡参汤,补充一点体力吧。” 薛家良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恢复得快,给宋护士长吃吧,我希望你们吸取这次教训,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如果因为血浆不够而死人,这可是医疗事故,如果是因为病人自身原因,那谁都没得说,家属也会理解的……” “是的,您批评得对,我们会吸取这次教训,以后绝不能再发生。” 薛家良忽然想起刚才宋鸽看他的表情,就缓和了口气说道:“当然,今天也不能全怪你们,几台大手术都需要血,医院措手不及也是可以理解的。” 院长听市长这样说,就哭丧着脸说:“不瞒您说,上一台手术还没做完,紧跟着就是这台手术,又是晚上,的确有点抓瞎了。” 宋鸽似乎有了力气,她说道:“我们院长也曾经给病人输过血。” 院长连忙解释道:“那是从前,今天没抽我的血,我的血比较特殊。” 薛家良想起刚才自己说得话有些重,就说道:“我明白了,你的血特殊,遇到特殊病人的时候就从你的血管里抽血,所以我刚才说你们都是医院移动的血库,这话没说错。” 院长说:“医护人员在危急情况下,都会义不容辞地给病人输血,这不算什么,但像宋护士同一时刻两次为病人输血还没有过的。” 薛家良一听,诧异地问道:“难道血浆供应这么紧张?” 院长解释说:“我们这里的产妇都是登记造册的,有多少个孕妇到了预产期,有多少个孕妇该生了,多少个需要剖腹产,多少个需要顺产,每个大夫都心中有数,只是今天情况太特殊了,就拿刘云来说,她提前了十七八天,还是大出血,恰巧今天又连续几台大手术,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强调客观因素,人命关天,我们会吸取这次经验教训的。” 薛家良看了一眼宋鸽,知道她不希望他多说话,更不希望他说不好听的话,就缓和了口气,说道:“知道,你们很辛苦,尤其是医院,许多不可测的情况发生,防不胜防。” 院长说:“谢谢您理解。市长,这是晚上我那口子给我熬的老母鸡参汤,你补补身子吧。” 薛家良支撑着身体刚想要起来,就听宋鸽说道:“慢慢起。” 院长一听,放下手里那个小罐,就和张钊一块去搀扶薛家良起来。 薛家良知道宋鸽担心他晕厥,他在他们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后说道:“院长,我没事,还是给你们护士长喝吧。” 院长说道:“放心,这里的汤足够你们两位喝的,去,你们两个杯子来。” 立刻,就有护士跑了出去。 宋鸽摆摆手,她也慢慢坐起来,说道:“院长,我去那边看看去,你们聊。” 院长说道:“宋护士长,你别动了,喝完鸡汤,我派车送你回家,你今天就别值班了,我给你两天假,你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这个……”宋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家良说:“既然院长批准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鸽说:“还有好多事呢?” 1424、大人平安 院长说:“你不用操心了,一会我替你去安排,你把这汤喝下去。” 院长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纸杯,亲自给宋鸽倒了一杯参汤。宋鸽赶忙接过来,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鼓励她,说道:“你先尝尝,好喝的话我再喝。” 宋鸽喝了一口,说道:“好喝,不腻。” 薛家良也接过一个纸杯汤,说道:“我这大老爷们,身强体壮的不就是出了点血吗,喝这么高营养品,别再七窍出血。” 他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院长说:“这道汤不会上火的,您放心喝。” 薛家良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院长,这汤我肯定喝,这样,你去忙你的,别管我,我等他们母子平安了,就回去了。” 院长犹豫了一下说:“您放心,到现在为止,可以说母子平安了。” 这时,那名戴眼镜的主任进来了,她疲惫地说道:“院长,手术完毕,产妇脱离危险了,已经推进icu病房了,观察24小时,如果没有大的问题,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孩子呢?”薛家良急切地问道。 主任说:“儿科那边打来电话,孩子的问题也不算太大,但由于孩子属于早产儿,也需要在育婴箱观察。” “明白,辛苦你们了。”薛家良在张钊的搀扶下,跟主任握了握手。 主任看着院长说道:“院长,情况就是这样。” 院长说:“好,你去忙吧,今天的几台手术,你们下来好好总结一下。” 主任走了出去。 薛家良感觉他不走,院长就不会走,院长不走,宋鸽就不好意思喝他的汤。他说:“那好,我去看看我的兄弟,他可是吓傻了。” 薛家良把那杯汤放在一边,就走了出去。 屋里的那名护士急忙将汤端给宋鸽,说道:“护士长,你快喝吧,一会凉了你就喝不下了。” 宋鸽说:“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太需要了,赶紧喝。” 在护士的监视下,宋鸽将两纸杯汤都喝了下去。 护士抱起汤灌,一看,里面还有两个去了壳的鸡蛋,就说:“太好了,希的干的都有了。”她便将两个鸡蛋倒出来,递给宋鸽。 宋鸽看着两个鸡蛋,说道:“市长抽的血比我多,这样,你去讲这两个鸡蛋给他吃,告诉他,如果不当下补充营养,有虚脱的危险。” 护士一缩脑袋,说:“我可不敢去。” 宋鸽说:“要不,你把鸡蛋给刚才那个穿米色裤子的男人,让他给他。” “好。”护士说着,拿着两个鸡蛋就跑了出去。 宋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踏实下来,她看着薛家良躺过的病床,想着他们共同为刘云输血,感到了欣慰。 本来她今天不适宜再抽血了,可是她担心薛家良,毕竟她是市长,日理万机,他不能抽太多的血,所以就毫不犹豫地二次献血。 为刘云输血,她无怨无悔,想到刘三天天给薛家良握着方向盘,就是再多抽她点血,她也在所不辞。 终究是抽血的原因,她感到了自己的虚弱,刚喝进的鸡汤肠胃有些接受不了,她感到了恶心,赶紧拉过垃圾桶,吐了…… 薛家良在院长的陪同下,去icu看刘云。 隔着玻璃窗,就见刘云鼻子上插着吸氧管,手上是输液针,床边还挂着排泄袋。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紧,额上的汗就下来了。 张钊便搀着他往出走。 薛家良感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心有些乱跳。 这时,等在门外的一个护士,递给张钊一个纸杯,小声说道:“给市长吃。”说完就跑了。 院长一看,不由得笑了,说道:“我刚才见着您也是紧张,忘了里面还有两个鸡蛋,还是我们宋护士长心细,赶紧吃下吧。” 薛家良接过纸杯,看着里面两个去壳的鸡蛋,心说,你个傻丫头,干嘛总是想着别人呀—— 薛家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刚要吃鸡蛋,又抬头看着院长,说道:“你去忙你的,你再陪着我,我这鸡蛋也不吃了。” 院长一听,赶忙跟他握手就走了。 薛家良吃下两个鸡蛋后,的确感到不那么心慌了,他跟张钊说道:“咱们去看看孩子吧。” 张钊说:“可能……不让咱们见。” 薛家良说:“不让见也去看看,不然我心里放不下。” “好吧。” 张钊轻轻拉起薛家良,陪在他旁边,就来到了儿科育婴箱病房。 柳心怡还在门口,惦着脚尖往里看着。见他们来了,就说道:“在里面呢,刚给扎上针,输液呢,那个哭呀,声音很大,一点都不像早产儿。” 薛家良也凑到门口的窗户上,往里张望,说道:“哪个是?” 柳心怡说:“哭的那个。” “没人哭呀。” “我看看。”柳心怡再次扒在窗户上往里看,说道:“这么快就不哭了,睡着了,旁边有凳子的那个保温箱是。” “我看看。”薛家良再次来到窗口,他终于看到了旁边有凳子的那个保温箱,就见里面一个小婴儿,眼睛被蒙着,脑门上扎着输液针,小手攥这拳头,一只手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腕环,小薛姝住院的时候,也戴过这个腕环,那是婴儿身份的记号。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三儿,你也有儿子了——” 这话说完,他的鼻子就有点酸...... 这时,护士出来了,说道:“你们家属不用在这里守着,有事就叫你们了,回去吧。” 柳心怡说道:“大夫,请多费心。” 大夫说:“放心吧。”说完,就关上门,拉上门口里面的窗帘。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让看了,那咱们走吧。” 他们回到病房,就见这个病房是个单间,刘三却躺在病床上输液,阳阳趴在他旁边,板着他的指头说着什么。 薛家良一下子蒙了,说道:“你小子是怎么个情况?” 岳父说:“大夫告诉他,小云脱离危险了,他一下子就晕过去了,考虑到这几天照顾小云母子还要以他为主,我们就要求大夫给他输瓶液,他不能倒下,一家人还指望着他呢。” 1425、大喜大喜 从这话中,薛家良听出了这家人对刘三寄予的期望,他很欣慰,就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差点又被你们吓个半死。” 刘师傅说:“辛苦你们大家了!” 张钊这才说道:“叔叔阿姨,恭喜你们,喜得贵子。” 柳心怡接着说道:“现在,总算母子都平安了,大喜大喜!” 刘母说道:“薛市长,太感谢你了,我听说,如果不是你给小云及时输血,小云的子宫就有可能保不住,太感谢了……” 刘三也说道:“叔,多谢了……” 薛家良说:“咱们三家是一家人,谁跟谁都不要客气,更不要说那么多客气话。” “就是、就是,我是高兴得……”刘母话没说完眼里就闪出泪花。 张钊说:“家良,我有个建议,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也扰乱医院秩序,你们都回去,我和三儿在这,有什么情况,再跟你们联系。” 薛家良看了看众人,说:“好,按你说的办,三儿,我是开你姨车来的,我把车钥匙给你留下,这几天你就开她的车吧。”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到刘三的手上。 张钊说:“也行,阳阳和心怡在这先陪三儿,我先去送叔叔和阿姨,一会回来我再送你们。” 刘师傅说:“既然这样我们老俩也服从安排,那我们先回去,也回家准备准备,给他们收拾收拾,他张哥你不用送我们,我们开车来的。” 张钊说:“那好,您和阿姨先走,我马上就送他们。” 刘师傅跟大家告别后,就拉老伴儿走了。 张钊说:“三儿,你自己待会怎么样?” 刘三说:“本来我就没事,是师傅怕我顶不住,非按着我让大夫给我输瓶液,我知道,这里没有药,都是能量,我又没有病,现在拔了都行。” 张钊说:“那就输完,但是你千万别睡觉,一定要等我回来。” 刘三笑着说:“我不困,兴奋着呢。” “好,那我就去送他们回家。” “好的。再见。” 薛家良不想多说话了,他跟刘三挥挥手,就走了出去。 张钊来到护士站,跟护士说明情况,让护士勤往这间病房看着点,他送完人就回来。 护士说道:“您放心去吧,院长特地嘱咐我们,让我们为你们做好服务。” 张钊笑笑说:“那倒不必,我们不用特殊对待,我那兄弟正在输液,我怕他睡着了,液输完了自己不知道,你勤看着点就行,差不多就给他拔了。” “好的,我填完这个表就过去看着他。” 张钊谢过护士后,他们下了楼,来到外面的停车场,柳心怡和阳阳坐在后排座位上,薛家良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宋护士回去没有?” 张钊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我去看看,她输了那么多血,不能再骑车回去了。” 张钊说着,又跑回了回去。 很快,张钊就回来了,说道:“她已经走了,是院长派车把她送回去的。” 薛家良点点头,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回到家里,薛家良下了车,柳心怡摇下车窗,跟薛家良说道:“家良,明天你不用送姝姝,我打车来接她。” 张钊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明天三儿就没事了,我从医院出来早点回来跟你一道去接着姝姝。” 薛家良懒得跟他们争执,就有气无力地说:“好吧。” 他说着,告别张钊一家人,这才向家里走去。他感到有些虚弱无力。 出了电梯,站在自家的门口,刚要用掏钥匙开门,门就被公然从里面打开了。 薛家良进了屋,说道:“你怎么没睡?” 公然关好房门,说道:“你们在医院惊心动魄的我哪睡得着啊!” 薛家良说:“还好,张钊也去了,不然还真抓瞎了,是你告诉他的吧?” 公然说:“是啊,我去不了,情况又那么危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就给张哥打了电话,小云怎么样?” 薛家良无力挥着手,说道:“母子平安——”说完,他踉踉跄跄走进卧室,脱去外套,一头就趴在了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公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丈夫疲惫的样子,就给扒下拖鞋,又去给他扒裤子,这才发现他走的时候连睡衣都没顾上脱,直接将睡衣套在了西裤里面。 可想而知,他走得是多么的匆忙。 公然将他扒拉过来,就听薛家良“哼”了,公然说道:“脱掉衣服再睡,这样睡不解乏。” 他嘴里又嘟囔了一句什么,就仰躺着,最后又被公然扒拉到另一侧,直到将他身上的衬衣拔掉。 公然费劲地帮他脱下所有的衣服,累得她直喘气。她有些纳闷地看着他,心想,至于这么累吗?而且在扒拉他的过程中,明显感到他的无力,脸色还很苍白。 这时,公然忽然发现在他的一只胳膊的静脉血管处,有一小块淤青,她仔细一看,还有两个已经愈合的针眼。 她恍然明白了,肯定是他给刘云输血了,这就跟他的疲乏无力脸色苍白对上了。 公然用手指按了一下他的手背,就见按压的地方半天才恢复血色,估计没少抽血。 想到这里,她起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个鸡蛋和冻排骨,她将鸡蛋打散,用撇去气泡,放进微波炉,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羹。 在等待鸡蛋羹凉的过程中,她将排骨放在盆里,明天给他熬排骨汤。 她将调好酱油汁的鸡蛋羹放在餐桌上,走进卧室,想试图叫醒他去吃鸡蛋羹,怎奈,他嘴里应着,就是不起来。 公然无奈地转身,从餐厅端来那碗鸡蛋羹,她很讨厌卧室有异味,但为了丈夫的健康,她还是将鸡蛋羹端进卧室,再次叫醒他,说道:“老薛,你是不是给刘云输血了?” 薛家良“嗯”了一声。 “输了多少?” 薛家良闭着眼说道:“不知——” 公然说:“既然这样,快点坐起来,我给你做了鸡蛋羹,吃了恢复得快。” 1426、晨起的鸡汤 一听公然给自己做了鸡蛋羹,薛家良就说道:“不吃,再吃胆固醇就高了——” 公然一听,就问道:“你吃过鸡蛋了?” “嗯——”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他是不会告诉她鸡蛋从何而来。 公然说:“鸡蛋偶尔多吃两个没事,快,坚持起来,吃两口。” 公然放下碗,站在床边,使劲抱起薛家良。 薛家良一见不吃不行了,勉强起来,靠在床头,眯着眼睛,懒得睁开。 公然拿起小勺,一勺一勺地喂他,很快,就将鸡蛋羹吃完了。 公然拿着空碗出来,将碗洗净,等她回来后,就见薛家良脸趴在枕头上又睡着了。 她本想问问刘云的情况,又不忍心叫醒他,就给他盖好被子,又给女儿盖好被子,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通风散味。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重新关闭窗子,轻轻躺在女儿的外侧关了灯…… 凌晨,公然被早起的女儿搅醒,她早就爬了起来,夹在爸爸和妈妈中间,一会扒着爸爸看,一会扒着妈妈看,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什么。 公然睁开眼,她看了一眼薛家良,见他还是那个姿势,一动没动。 她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半了,往日这个时候薛家良早就起了,甚至吃完早饭要准备上班了,今天,显然是起不来了。 她轻轻起床,想要把女儿抱到外面,让薛家良多睡一会。 哪知,女儿出溜着小身子,不肯离开,她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眼睛就看着爸爸。 公然知道她想跟爸爸玩儿,就小声说道:“乖,爸爸累了,让爸爸睡。” 哪知,女儿一急,居然发出“爸爸”的声音。 薛家良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刻就醒了,他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一连答应了好几声,并且伸出双手,要抱女儿。 公然将女儿递到他的怀里。 薛家良双手抱过女儿,看了女儿一眼,说道:“叫爸爸,接着叫。” 女儿没有再发出那个声音。 他笑着将女儿放在自己的身上,闭上了眼,嘴里还在说:“叫爸爸,叫。” 女儿挣开他的束缚,爬到他的跟前,用手抠着他的嘴、鼻子和眼睛,由于她正在长牙,一低头,口水就流到薛家良的脸上。 薛家良这下彻底醒了,他一边擦着脸上女儿的口水,一边说道:“再叫声爸爸,我没听够。” 女儿睁着大眼睛,冲着她笑,同时两只小手不安分地挥动着。 薛家良又闭上眼,问公然:“现在几点了?” 当公然说七点半的时候,薛家良一下子坐起来,说道“你怎么不叫我?” 公然说:“你抽了那么多血,我不但不会叫你,还想让你休息半天呢。” 薛家良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侯书记没在家,好多事呢。” 他说着,就从床上起来,趿拉着拖鞋就要往外走。 这时,就听女儿嘴里不停地叫道:“爸、爸爸、爸——” 薛家良一听,转过身,高兴地答应着,一下子就将女儿从床上抱起来。 他笑得合不拢嘴,将女儿举得高高的,说道:“原来你还真会叫爸爸了,真乖,真乖……”他说着,就想去亲女儿。 “不许亲她,你昨天晚上都没刷牙。”公然在一旁说道,就从他的怀里抱过女儿,又将她放在床上。。 薛家良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公然喂他吃鸡蛋羹的事,就反驳道:“是你让我吃东西的。” 公然说:“我看你太虚太乏了,才强迫你吃鸡蛋羹,不然你早上起来能这么有精神?” 薛家良听她这么一说,就挥动了双臂,噌噌打了几下拳,哪知,他的动作逗得女儿却笑出声来。 女儿一笑,夫妻俩都笑了。 薛家良走到女儿跟前,刚要握她的小手,她立刻抓住他的手,还想要爸爸抱。 薛家良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抱她。 公然说:“你别抱,让她自己练着用力,练着站起来。” 薛家良瞄着床头柜上的表,但又不忍心松开女儿,就见女儿用力梗着小脖子,几次想起来都失败了,最后薛家良稍稍用了点力,女儿借助他手上的力道,终于站了起来。 薛家良高兴地将女儿抱起来,说道:“祝贺你,起立成功,走喽,咱们出去洗脸喽——” 他托着女儿围着客厅转了一圈,女儿在爸爸的手臂上旋转,她不但不感到害怕,还流着口水大笑。 公然担心薛家良没有力气,就说道:“好了好了,放下吧,都让你给哄疯了,来吧,我们要去洗澡了。” 薛家良说道:“天冷了,早上就别给她洗澡了,洗洗脸就行了,小孩子,能脏到哪儿去?” 公然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给她洗澡,她玩会水,对开发智力有好处。” 薛家良不再跟她争论,养育孩子这事他是没有发言权的,将孩子交给她后,就走进了洗漱间。 这时,门铃响了。 薛家良放下梳子去开门,一看是张钊和柳心怡。 张钊进门后说:“就知道你今天肯定起不来。” 薛家良活动着手臂,说道:“是啊,抽了点血就不行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张钊说:“哪是点儿,我后来才知道,是这么多!”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个“八”。 公然正好抱着孩子出来,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吃了一惊,说道:“抽了这么多,极限了!” 柳心怡看到裹着淡粉色浴袍的薛姝,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天使,她目光里露出喜爱,将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在茶几上,走到公然跟前,抱过孩子,坐在沙发上。 薛家良唯恐张钊多话,就赶紧说道:“倒是抽得不少,不用担心,很快就能恢复,多亏了你昨天晚上的鸡蛋羹,不然今天真有可能起不来了。” 张钊说:“你眼睛都是浮肿的,这八百多的血,怎么也要两三天才能恢复过来,喏,那是你嫂子昨天回去后给你熬的鸡汤,你喝完再去上班吧。” 薛家良一看,柳心怡放在茶几上的食品袋里,是一个保温壶,公然走过去,拿出保温桶,打开盖子,上面还飘着几个大红枣。 1427、第一次迟到 她闻了闻,说道:“真香,我正发愁让他吃什么早点呢,太好了,谢谢嫂子!” 柳心怡说:“这是你们俩两顿的量,晚上送孩子我再给你们带。” 公然说:“嫂子,不用了,太麻烦了,我也把排骨化开了,准备今天给他煮汤。” 柳心怡笑了,说道:“你那是冻排骨,我这是新鲜的老母鸡,是你哥昨天晚上拿回来的,我熬了半只,今天再把那半只熬了,正好给家良补补身子。” 薛家良坐在餐桌边,他接过公然递给他的鸡汤,喝了一口,说:“不错不错,嫂子,你再熬了就不要给我送来了,给小云送去吧,她没少出血,需要大补。” 柳心怡正在给薛姝穿衣服,听了薛家良的话,她说:“放心吧,你哥早上回来的时候,从早市又买回一只老母鸡,这只再给小云熬,再说,今天可能不会让她吃东西。” 张钊说:“不让她吃就让三儿替她吃,那小子,昨天可是吓傻了,后半夜还愣愣怔怔的呢。” 公然将煎好的两片面包放在盘子里,端到薛家良跟前,她说道:“嫂子,我现在也不明白小云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家良昨天回来连眼都睁不开,我还没顾上问他呢?” 薛家良说:“你不问就对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孩子了,昨天我到了医院就被带进手术室一间小屋子验血抽血,我也没顾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这个,我昨天夜里问三儿了,才知道怎么回事。”张钊慢吞吞地坐在餐桌边,说道:“是这么回事,他们不是在后面又弄了一个洗车棚吗,昨天来的车多,雇的那两个人忙活不过来,小云就亲自上了,她被水枪绊了一个跟头,怕她爸爸看见大惊小怪,赶紧就爬起来继续干活,一下午都没事,她自己也没介意,直到晚上吃完饭,两口子躺在床上时,她才突然肚子疼,并且立刻就见红了,幸亏三儿昨天回去的早,反应也快,背着她就下了楼,叫醒楼下的老两口,他们就上医院了,医生说,如果耽搁半小时,恐怕都难以两全,由于家良他们及时输血,才保住了子宫,不然的话子宫就被切除了。” 听到这里,公然才恍然大悟,说道“老薛,有你的呀,我说昨天回来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不错不错,嫂子这鸡汤该给你吃。” 薛家良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你们赶上,恰巧你们的血又合格,你们能不给她献血?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能有多少血,宋护士也输了不少的血呢。” 说道这里,薛家良忽然有些不自然,他奇怪自己怎么把宋鸽给秃噜出来了,他装作没事人似的赶紧低头喝汤。 公然倒是没在意什么,因为她知道,从开始刘云就在妇幼医院做孕检和产检,倒是薛家良提起宋鸽有些不自然。 张钊说:“家良,医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惦记着了,我的时间比你自由,我把心怡和孩子送回去,我就回医院,让三儿回去休息。”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一个大伯子,伺候弟媳坐月子吗?” 张钊一怔,说道:“不是,刘云还在重症观察室,她又不回病房,那里搁个人,也是为了大夫跟家属联系方便。” 公然看着薛家良说:“就你说话难听。” 薛家良说:“你看,我好心当驴肝肺了,你们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这事咱们谁也替不了刘三,媳妇生孩子,就该他辛苦,你呀,也别总是往医院跑,毕竟你有个那么一大摊子的事,小云现在观察室,刘三一个人占一个单间,他一点都不累,如果真心疼他的话,给他送些顺口的东西吃就行了,不送也行,医院的饭菜就很好。” 张钊说:“还是勤去着点好,昨天晚上他都傻了,再说我那厂子有中层领导呢,各司其职,有事找我的话,我可以电话办公。”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吧,你心疼你三弟,我也没得说,我白天肯定顾不上他,你多费心我就省心。” 公然说:“我一会去看看三儿,看看孩子。” 薛家良听了她的话,这才想起她昨天晚上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说道:“这个人家根本就用不着,有父母跟着,还能缺了钱,瞎操心,给你吧。” 张钊笑了,说道:“咱们两家的事基本上都圆满了,就剩三儿这一码事了,我理解弟妹的心情,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心情跟弟妹是一样的。” 柳心怡说:“今天早上张钊回来,别提那个美了,进屋就跟我说,一会保姆来了让她继续煲汤,比当年他自己得儿子还高兴,嘴巴都合不上,回来就给厂子打电话,把工作都安排出去了。” 张钊说:“我的时间比家良自由,所以你就安心上你的班,有情况及时沟通。” “好吧,我先走了,这么多年,上班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晚过,嫂子,鸡汤真好喝,新买的那只老母鸡也要给我留点,别都便宜了刘三那小子,媳妇生孩子还没怎么着,别再把他喂胖了。” 柳心怡和张钊不由得大笑。 柳心怡说:“放心,不都给他吃,晚上就给你带来。” “好!张哥,我先走了。” 张钊说:“你开车没事吧?” 薛家良说:“没事,坐在车里又不用费力气,到单位就有司机了。” 公然说:“到办公室后,用凉毛巾敷敷眼睛。” 薛家良说:“敷它干嘛,谁都知道我老婆是跆拳道黑丝带的高手。” “去你的,没人会往你说的那个方向想的。”公然愠怒地说道。 “哈哈。”薛家良笑着,穿好衣服,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就见女儿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他跟女儿摆摆手。 柳心怡挥动着女儿的手也跟他摆摆。 到了单位,方洋和藏信都在等他。 薛家良坐下后,搓了搓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我迟到了……” 1428、贬损宋鸽 藏信说:“我们早晨就知道了。” 薛家良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藏信说:“三儿打电话跟我请假了。” “哦,我还以为他光顾美了,忘了请假这事了。” 藏信说:“是所有领导的司机里面,三儿是最讲规矩的,每次有事跟我请假还跟方洋说,其它领导的司机,只要领导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跟秘书长请假几乎没有的事。”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这是规矩,我早就说过,我身边的人,必须受规矩,不管别人怎么做,咱们必须做到。今天都有什么事?” 藏信说:“原定是开调研总结会,但这个之前由于没定准时间,往后推推吧,三儿说你抽了不少的血,也需要恢复恢复。” 薛家良想了想说:“昨天建强找你干嘛?” 藏信说:“还能干嘛,给他那个科长说情呗,你知道那个科长跟谁有关系吗?” “嗯?” “他是马天田的妹夫。” “哼,我还管他那么多?爱谁谁!” 藏信说:“据说姓李的也托关系找到了老祝。” “哦?是老潘告诉你的?” “这个,不是,是别人告诉我的。” “老祝什么态度?” “据说这次老祝态度很明确,他说,市长要处理一个小科级干部,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谁让他往枪口上撞呢。” “老潘为什么要给他这个科长说情?” 藏信说:“他说这个科长工作能力还是有的,有时还是敢于碰硬的。” “哼,自身都不硬,他能碰哪儿去,笑话。” “是的,我也劝他正确对待,毕竟是在干部整顿期间发生的事,既然被市领导抓个正着,就不能护短了,而是应该引以为戒,全面开展对干部的教育工作。” 薛家良问道:“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后来想让我跟他去吃饭,我说回家吧,老婆孩子都盼一天了,他就走了,似乎晚上是出席什么饭局。” 薛家良点点头。 藏信出去后,他开始批阅桌子一沓文件,但很难做到专心致志,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没撂下,他想了想,最终拿过手机,给宋鸽发了一条短信:身体如何? 很快,宋鸽回道:没事,已经上班了。 薛家良一听她上班了,就气打不一处来:哦?您是王进喜的徒弟吧?看来,您有希望当选下一届全国劳模,你真的就这么想表现自己?还是因为刚当了官,想给大家留下一个爱岗敬业不要命的印象?请原谅在印象前我没有给您加上“好”字。 他一口气发了这么一大段后,半天,宋鸽都没他回信。 不见宋鸽回信,他忽然感到自己有点无聊,这才发现坐在办公室快两个小时了,还没人打扰他呢,甚至电话都没有响起。 快十一点了,真是难得的清静。 他想走出去看看,刚打开房门,就听对过的方洋在跟什么人通电话:“不行啊,市长今天上午很忙,您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他今天日程排得很满满的,实在没时间,您只能明天再来了,好的,我给您记下了,再见……” 听到这里,薛家良悄悄退回来,关上房门,难怪他今天上午这么清静,原来都被方洋拦住了,他断定不是方洋个人所为,一定是藏信指示方洋这样做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辜负他们的这片“好心”,他决定回家。 他放心不下刘三,就给刘三打了个电话,得知刘云情况很稳定,傍晚就会回到普通病房。刘三还告诉他,张钊马上来,给他们送鸡汤来。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今天早上他们都张罗着要给你送鸡汤,我就想批评他们本末倒置,好像生孩子的你而不是刘云,你又没生孩子,喝什么鸡汤,我看你倒是应该多吃点水果,要在医院陪好几天呢,别上火。” 刘三哈哈大笑,说道:“那是他们的爱心目前只能献给我,怕我累坏了,等小云好了,他们就没人搭理我了,所以我要抓住机会,谁给我送鸡汤我都要喝,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哈哈。” “哼,看你美的,好了,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我要回家了。” “叔,这几天我不在您身边,您要多加注意,自己少开车,尤其是喝了酒绝对不能开车,千万听我话啊——” 薛家良冷笑道:“哼,听你这口气,像是在跟阳阳说话?” 刘三笑了,说道:“人到了一定年纪,都是往回发展的,要不然怎么有了老小孩这一说?” “去你的,我离那个目标还早着呢。对了,孩子怎么样?” 刘三说:“孩子没有大碍,情况也很稳定,我刚探视回来,大夫说可能要在保温箱待上一段时间,毕竟他是提前出生的。” “待多长时间?” “没具体说日期,听大夫的吧。” “对,一切听大夫的。好吧,我今天上午也没啥事,马上回家休息。” 刘三说:“太好了,叔,您这两天多注意,别安排那么多工作,等身体恢复过来,再忙也不晚。” 薛家良说:“你不用惦记我,照顾好小云和孩子。” 挂了刘三电话,薛家良将刚才跟宋鸽的通信记录删除,他这样做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主要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烦恼,尽管公然从不翻看他手机的,但他也不想为不安定的家庭环境埋下伏笔,好多夫妻闹别扭都不是因为实质性问题引起的,都是从小节开始。 这时,方洋进来了,他晃动着手里的车钥匙说道:“市长,今天我上岗了。” 薛家良笑着问道:“三儿什么时候给你的钥匙?” “一大早,他让远光集团的张总给我捎来的。” 薛家良一语双关地说:“原来你们背着我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方洋一怔,片刻的尴尬过后说道:“也没……没安排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要谢谢你们,不然今天还真打不起精神来,与其在人前打哈流泪,不如不见,有事就往班市长还有其它几位领导身上推。” 1429、享受特权 方洋一听,缩了一下脖子,背过身去偷偷笑了。 “你偷摸地笑什么?”薛家良问道。 方洋转过头,说道:“不瞒您说,秘书长一早就是这么吩咐的,我也是这么做的,您没发现今天班市长和白市长没来找您吗?那是他们都忙得脱不开身……” 一直以来,白桦都是坚持每天上班时必来薛家良办公室报道,那个时候,正好薛家良从侯明办公室回来。这样,不但能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指示,有利于工作,还能保持跟领导的及时沟通。 班勇来后的一段时间内,渐渐发现了白桦的这个规律,他最近也坚持每天必来一趟市长办公室。 由于白桦不是市常委,他不跟薛家良在一起工作,尽管这边也有他的临时办公室,也只限于开会或者有什么接待活动需要他们参加时才来。 班勇和李兴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市委常委,这边有他们的固定办公室,想见市长什么时候都能见。白桦每天上班来跟薛家良报道后,才回政府办公楼那边上班,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也就是一二十分钟,不会超过半小时,早已经形成了规律。 人,都有效仿群体效应的习惯,薛家良每天头上班去侯明办公室报道,不但相互磋商新一天的工作内容,及时沟通信息,还能保持步调一致,白桦也是这样,他这个习惯是从薛家良刚调到寈州不久,在一次跟随他去山区调研给水工程后形成的,那个时候他跟薛家良下乡三天,这三天他天天在头开早饭之前去薛家良房间请示汇报当天的活动内容,从那以后,这个习惯便保持了下来。 政府办公楼和常委楼距离不远,开车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车程,何况白桦每天上下班也都是顺路,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是负担,反而一天不来跟薛家良报道,就心里没底。 今天薛家良来晚了,他肯定没见着他,也有可能被方洋挡了回去。 身边的人知道心疼他这个市长,他很是欣慰,就说:“好,我不能辜负你们的良苦用心,现在,本人要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觉,要是有事打电话我没接,你就打家里的电话,那个声音贼大。” “好。”方洋笑着说道。 薛家良又说:“我自己开车回去,这么近,不会有事。” 方洋想了想说:“行吧。” 薛家良去了一趟卫生间,他出来后见方洋还站在桌边,就问:“你还有什么事?” 方洋不好意思地说:“市长,明后天是周六周日,咱们……上班吗?” 薛家良一怔,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你有事呀?” 方洋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上班的话,我想周六日请两天假。” 薛家良知道,领导的秘书,鲜有自由时间,尤其是方洋,挺大的一个小伙子,到现在都没有对象,不是他不具备条件,是因为没有时间, 他所有的时间都绑在自己身上了,没空考虑个人问题,就说道:“周六日你还请什么假?” “那也要……也要您批准呀?” 他笑了,说道:“这样,以后不管周六日上不上班,你都歇双休日,怎么样?” 方洋一听就急了,说道:“市……市长,我没犯什么错误吧?”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洋说:“那您干吗要让我歇双休日?” 薛家良知道他误解了,就说:“你以为我是开恩啊,我告诉你,这个特惠政策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等你把女朋友谈拢,这个待遇自动取消。” “原来是这样啊——”方洋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把我清除出去呢。”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你应该盼着我早点把你清除出去,而不是怕我清除你。” 方洋眨巴着眼,他明白薛家良的意思,没敢接茬。 薛家良说:“好了,你下班后就自由了,如果有事想早点走也没关系,跟秘书长说声,记住,无论是你还是刘三,有事请假光跟我说不行,必须要跟秘书长打招呼,这是纪律。” 方洋笑了,说道:“是!我们一直是这么照办的。” 薛家良拿过自己的手包就往出走,他说:“你跟秘书长说声,我回家了。” “好。” 薛家良快到家属楼门口的时候,他就看见前面一辆出租车在打转向,然后停在家属楼的大门口,公然从车里下来。 薛家良知道她肯定是去了医院。 等出租车开走后,他按了一下喇叭。 公然回过头,看见是他,目光中流露出惊喜。是啊,他有多长时间不回家吃午饭了,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降下车窗,说道:“上车吧。” 公然调皮地扒着车窗说:“这么两步了,不上,省得被人看见说你公车私用。” “哈哈。” 薛家良大笑,他开着车就驶了进去。” 夫妻俩共同进了家门,薛家良换下衣服问道:“你去医院了?” 公然也换下衣服,说道:“是的。我今天可是享受了一次特权待遇。” “怎么讲?” 公然得意地说:“我最想看的是孩子,可是探视时间已过,刘三就把宋护士找来,宋护士刚忙完一个手术,她便带我去看了看孩子。你猜怎么着?” 薛家良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保温箱里的那个小家伙,根本就不像是早产的孩子,他出生的时候是七斤六两,这要是足月出生,说不定有多大呢。”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说道:“也就是十多天,他还能长那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十多天,是胎儿长得最快的时候。我看他比足月的孩子还大。” 薛家良故意白了她一眼,说:“你可真容易满足,破例看了看孩子就是享受特权了?” 公然说:“是的,刘三求大夫都不管用,你说我去一趟看不到大人也就罢了,最想看的孩子再见不到,该有多遗憾,不过这特权不是你带给我的,是宋护士。” 1430、这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 薛家良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宋护士昨天也抽了不少血,她今天就上班了?” 公然说:“是的,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她说没办法,今天手术多,人员紧张,睡一觉就没事了。” 薛家良不高兴地嘟囔道:“假积极,充什么英雄好汉?好像医院离了她就不转了似的。” 公然听了他这话,就噗嗤一笑,走到他跟前,揪着他的耳朵说道:“你是不是心疼了?” 薛家良梗着脖子说道:“这跟心疼不心疼没有关系,本来就是,她一晚上就给两个孕妇抽血,昨天夜里跟我前后脚回去的,还是院长特批她回家休息,她又上班了,能睡多大会儿?我今天一上午都无精打采,她睡一觉就能没事?鬼话!你不知道,在老家工作时她就是这样,好逞强。刘英是她亲二姨,那是我们县医院大内科的主任,治心脑血管的头把交椅,连院长都要敬她三分,小宋就在她二姨的科室当护士,要说关系也够硬的吧,但她从不拿这说事,脏活累活抢着干,每年年底评先进的时候,大家闭着眼都会投她的票,从来没有过争议,更没人说她是仗着她二姨如何如何。” 公然见薛家良夸奖起宋鸽来,丝毫不忌讳什么,恰恰说明了他内心的坦诚。 看着薛家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公然反而不好开他们的玩笑了,她说:“宋护士在妇幼也不错,那次女儿生病,我就发现她是全省十佳护士,而且群众基础很好,工作很踏实,这次我去,发现她升任手术室护士长了。” “这么的傻黄牛不被重用,那就是领导有毛病。” 公然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他的关系,宋鸽才升任护士长?但是她最终没有问出来,一是担心引起薛家良的不快,二是觉得宋鸽的确受之无愧。 她忽然问道:“你们原来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称呼她?” 薛家良脸一红,不高兴地说:“你的好奇心太强了吧!”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公然笑着跟在他后面,说道:“你别误会,我真的是好奇,我发现通过这两次交往,我也很喜欢她,何况,你早就将她定义为我们的亲戚。”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才缓和了口气,说道:“同辈人喜欢叫她鸽子,长辈人都喜欢叫他小宋,她父母喜欢叫她鸽儿,所以,我就随她父母跟她叫鸽儿。” “为什么你要随着他父母称呼她?” 薛家良尴尬地说:“因为我比她大十来岁。” “哦——”公然恍然明白,说道“说来,我都比她大三四岁呢。那……她怎么称呼你?” “她……无论人前还是人后,对我都只有一个称呼,那就是薛大哥。” “薛大哥?嗯,蛮尊敬你,也很崇拜你。” 想起宋鸽对自己一贯的称呼,薛家良的心就有些沉重,他说道:“好了夫人,这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可以翻篇了,对了,咱们中午吃什么?我去做。” 公然见薛家良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沉重,宋鸽可能是他这辈子的痛,她便好自为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道:“不用你做,早晨的鸡汤,我走的时候焖好了米饭,排骨也洗好腌渍好了,我马上去焖,再炒个豆芽,你说行吗?” 薛家良说:“太丰盛了!” 公然说:“给你补补。” 薛家良听公然把午饭安排得井井有条,又不用他做,就说道:“那好,我可就等着吃现成的了。” 公然说:“好,你去歇歇吧。” 薛家良说:“算了,我帮你干点什么吧,我如果睡着了,你一喊我吃饭,还得醒,休息不好。” 公然说:“那好,你把豆芽的根都掐到吧。”她说着,就将新买回来的豆芽放在一个小盆里,给他端到餐桌上。 薛家良坐下,掐了几根,说道:“这也太麻烦了,就这样炒吧。” 公然说:“不行,必须掐,卜姨说过,炒这道菜虽然费点事,但吃的时候口感是不一样的,本来我的厨艺就不咋地,对食材再不讲究,就没法吃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要哪辈子才能掐完?” “很快的,你掐着掐着就找到捷径了,会越来越快,当时卜姨让我干这个活儿的时候,我跟你的感受是一样的。” 薛家良便低头开始掐豆芽的根。 果然,他不再满足于拿一根掐一根,而是抓起一小把,集中掐根,速度果然翻倍。 两个人难得过二人世界,公然显得很轻松,也很高兴。 很快,两个人便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子的美食,薛家良搓着双手说道:“太香了,咱们喝点红酒?” 公然一听,就点点头,说道:“可以,不过我喝一点就ok,谁让我是你女儿的哺乳妈妈呢。” 薛家良看着公然因忙碌而变得红扑扑的脸,就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允许。” 公然高兴地起身就去拿红酒,薛家良就去洗两支高脚杯。 当两个人端着两支高脚杯碰杯的时候,薛家良忽然想起过去许多美好的事情,他想说什么,却没有,目光凝视着公然,说道:“夫人,家良敬你,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干!” 公然听薛家良这样说,也是愁肠百转,好在她的性格不是那么小里小气的,就举起杯,跟他干了。 薛家良一看,嚷道:“谁让你干杯了?等晚上我女儿回来一吃奶,非醉倒不可。” 公然噗嗤笑了,说道:“去你的……说话一点正行都没有。” 吃完午饭,又加之喝了点红酒,薛家良关了手机,蒙被大睡。 这还是他第一次关手机在家睡大觉,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直到门铃响起,他才睡醒。 张钊抱着孩子进来了,孩子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 公然接过孩子问道:“嫂子怎没上来?” 张钊说:“你嫂子没来。” 公然奇怪地问道:“那谁开车来的?” 张钊说:“我呀。” 公然更奇怪了,说道:“你一个人开车一个人抱孩子吗?” 1431、温馨平常的晚上(一更) 张钊笑了,说道:“不是,我今天不是去医院着吗,就让刘三将你车上的婴儿椅拆下来,安到我车上了,因为我觉得,以后接送姝姝就要以我为主了,有了婴儿椅就方便多了,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家良呢,我见他的车在底下停着呢。” 公然小声说:“下午就没去上班,睡了整半天了。” 张钊说道:“我还得下去一趟,你嫂子给家良又做了鸡汤,我抱孩子拿不了,就放车上了。” 等张钊再次抱着保温桶上来的时候,薛家良已经起来了,他给他打开门,说道:“告诉嫂子,别再给我做这么高营养的东西吃了,我没事的,睡一觉精力就恢复了。” 张钊说:“这个我管不了,我又不在家,她做什么我哪知道。” 薛家良笑着说道:“你去医院了?” 张钊说:“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去医院看了看,小云已经回到病房了,情况很稳定,他们特意让我告诉你们,不要惦记他们。” “孩子呢?”薛家良继续问道。 张钊说:“我没看见孩子,据说也很好,没有出现什么并发症。找个小盆,把鸡汤倒出来,我得赶紧走,我车停的不是地方。” 薛家良说:“我今天没事,要不你留下咱哥俩喝口?” 张钊往里屋看了看,知道公然正在卧室里弄孩子,就小声说道:“你呀,难得在家,还是多表现表现吧,咱们喝酒的时间有的是。”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吧,路上当心。” 送走张钊,薛家良走进卧室,就见公然正在给女儿换衣服。 “睡了?” 公然说:“估计玩疯了,这么鼓捣她都不醒。” “还洗澡吗?” 公然说:“已经洗过了,衣服换的都是干净的,心怡嫂子每次都不把脏衣服给我带回来。” 薛家良摸着女儿是小脚丫,放在嘴上亲了亲说道:“她是怕你辛苦。”他说着,又闻了闻女儿的小脚丫,说道:“真香。” 公然说:“那是,夏天一天洗几个澡,现在天气凉了也要一天两个澡,还能臭?” 薛家良看着女儿,说道:“然子,我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咱闺女长得确实好看。” 公然说:“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由于睡了一下午,薛家良恢复了体力,女儿睡着后,他就跟在公然后面进了厨房。 公然想了想说道:“老薛,咱们中午吃得太腻了,我想吃你做得的面片汤,如果你没事的话,你来做吧。” 薛家良一听妻子有要求,难得表现一次,说道:“好,遵命!” 他说着就去洗手,公然及时把围裙给他系在腰间,然后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一看,问道:“你干嘛去?现在是咱们共同做饭时间,你暂且把你那些照片放在一边好吗?” 公然一手把着门框,回过头,冲他灿然一笑,说道:“两个人做一道面片汤资源浪费,我去擦地,收拾一下屋子。” 薛家良不满地说道:“又是擦地,我看咱家这地板非让你擦坏了不可,一天擦两三遍,不嫌累呀,孩子又没在家玩,有什么可擦的!” 公然知道他想让自己陪在他身边,跟他说说话,但她实在想利用这段时间去收拾屋子,她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领导同志,我必须对擦地的事项做一个说明,一天擦两遍地是常态,如果孩子在家,指不定擦几遍呢,再有,咱家是地暖,家里的浮尘都是飘在空中的,都会被咱们吸入肺里,尤其是晚上,任何时候都可以不擦,晚上必须擦。做面片汤,是你的传统手艺,我是帮不了你的,所以,请你理解一下家庭主妇的洁癖好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吧好吧,去忙你的吧,真是的……” 公然笑着走了出来,开始搞家里的晚上卫生。 由于房间面积大,公然又实在没多长时间搞卫生,所以擦地她从来都不像卜月梅那样手拿两块白色小抹布,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而是从超市买了两只白色的棉布拖,什么时候擦得棉布拖干净洁白,就说明地板一尘不染了。 她擦完卧室后,刚要转身,不想拖把却碰到了薛家良的鼻梁,薛家良捂着鼻子就“哎呦”了一声。 公然一见,急忙问道:“碰疼了吧?你不声不响站在我后面窥视什么?” 薛家良捂着鼻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今天闲得慌,看着老婆做家务着迷了不行啊?不是窥视,是欣赏好不好?” 公然忍不住笑了,赶紧把他推走,怕他吵醒了女儿:“欣赏就欣赏,你躲在我后面干什么,看看,流血没有?” 薛家良故意捂着鼻子不让她看。 公然着急,一下掰开他的手,就见他的鼻梁有一道红印。 公然戏谑道:“还好,没破相。” 薛家良一听,说了一句“没心没肺”后转身去了厨房。 公然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各司其职,你别冒了锅,如果冒锅,罚你擦洗灶具。” 薛家良听了她这话,非但不紧张,反而慢悠悠地回转身,说道:“那我就等着它冒锅——” “为什么?”冲着他瞪起大眼睛。 薛家良赖皮地说道:“我就想被老婆罚呀?” 公然知道他成心,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赶紧干活。” 薛家良说:“那我继续欣赏。” “你干嘛?成心?” 薛家良双手一摊说道:“我在饧面,其次我这么早做出来没人吃就泡烂了,糟烂的口感会影响你食欲的——” 公然明白了,原来他是在等自己干完活才能下面,娇嗔地说道:“那好,你离我远点,我快点干。” 很快,公然将家里所有房间的地板和桌子擦拭一遍,捶着后腰坐在餐桌边,冲着里面的薛家良喊道:“薛大厨,上汤!” “好嘞——请稍等——” 看着他忙活的背影,公然笑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拿过湿抹布,走到阳台上,又开始擦拭橡皮树的树叶。 “开饭喽——快、快、快,烫死我了——” 1432、最不该忘的人(二更) 公然一听,心说又是怎么了?扔下抹布就跑进餐厅。 就见薛家良把两碗面汤放在餐桌上,不停地甩着手,还将两只手在嘴边不停地吹着。 公然一看就明白了,说道:“你傻呀,干嘛不一碗一碗地端?再说,为什么不垫块抹布?” 薛家良说:“这不能赖我,要赖就赖我师傅。” “你师傅?谁是你师傅?”公然问道。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你爸、你爸呀?你爸就是我师傅,他教给我许多做人做官的道理,唯独没告诉我碗烫不能端。” “哈哈。”公然大笑,说道:“那是铁烧热了不能摸,是师傅告诉徒弟至真至纯的真理,你可真会移花接木啊?” 薛家良奇怪地问道:“哦,铁烧热了不能摸这个典故你也知道?” “当然,你别忘了,我之前搞过民俗内容的板块,而且这个典故也听大姐说过。” “她跟你说过?” “是啊,所以你们才是货真价实的亲姐弟。哈哈。”公然大笑。 “去你的,不许奚落我们姐弟。”薛家良撅着嘴不高兴地说道。 夫妻二人碎碎念念、打哈凑趣地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这种在普通人家常见的景象,在他们家却是很难得。 第二天一大早,薛家良突然接到侯明的电话,说有几个朋友一会来,让薛家良中午安排一下接待事宜。 薛家良没问是什么朋友,他无需问,只是问道:“什么范围?” 侯明说:“两个办公室的秘书长,叫上老祝,另外有女同胞,你把小孔叫回来陪一下,政府那边你看着安排。”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别说朋友聚会,就是工作上的应酬侯明都很少让祝建生参加,何况,还要叫上孔思莹,这两个人不是南北极的关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侯明今天是怎么了? “好吧,我马上安排。” 由于今天是周末,昨天已经说好机关正常休息,冷不丁有了任务,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但是没有办法,想必侯明也想安安生生在家休息,虽然他说是朋友,但从他圈定陪客人的身份和范围来看,此次绝非单纯的朋友聚会。 他首先给陈海生打了电话,告诉他侯书记今天有几个朋友要来,让他做好接待工作。 哪知,陈海生说道:“市长,我已经在去单位的路上了,刚要跟老藏联系,商量中午接待的事。” 薛家良说:“好的,我给老藏打电话吧。” 他又给藏信打电话。 “喂,老藏,在哪儿呢?” 藏信说道:“市长,我刚到老妈这里,是不是又有任务了?” 薛家良为难地说道“去陪老妈了,唉,实在对不住老妈了,刚才侯书记给我打电话,说中午来几个人,他点名让你和海生参加。”薛家良没有说“朋友”,而是用“几个人”代替了。 藏信说:“好的,我跟老妈说两句话就去单位。” “好,代我向老妈道歉。” 挂了藏信的电话,他没有立刻打给孔思莹,说不定她跟陈海生一样,早就得到侯明的消息了,他先将电话打给了副市长班勇。 哪知,班勇回省城了,薛家良犹豫了一下,说道:“中午能赶回来吗?” 班勇想了想说:“市长,是这样,我昨天晚上回来后,就把今天中午安排出去了,你看……” 薛家良说:“既然如此,你就进行你的事情吧,不过你最好跟侯书记打声招呼。” “好的,我明白。” 班勇回不来,政府这边也不能没有人参加,他就给李兴打了电话,哪知,李兴不在家,他回老家参加侄子的婚礼去了。 无奈,他把电话打给了白桦,问道:“白市长,你在家吗?” 白桦说道:“市长,我正在路上,快到单位了。” “你……去单位有事?” “没大事,我写了一篇论文,想让政研室的老黄给润润笔。” “你跟老黄约好了吗?” “是的,说好在单位见面,您有事?” “嗯,侯书记说中午来几个人,政府这边出人陪陪。” 白桦说:“好的,我先去那边,老黄已经到了,我们简单讨论一下就散,误不了中午的事。” 薛家良说:“我听侯书记的意思不光是中午的事。” 白桦是属于聪明不露的人,他立刻明白了,说道:“好,我九点半准时到位。” 薛家良挂了白桦的电话,这才给孔思莹打。 孔思莹说:“我接到他的电话了,我说我都调出市委了,再参加接待活动会不会被别人说闲话?” 薛家良说:“你调出的是市委机关,而不是市委管辖干部的范围。” 孔思莹说:“你们两位一把手说的话倒是出奇得一致,他也这么说我,可是有个问题,我司机不在,就是在我也不会让他跟着我参加这样的活动的,还要麻烦薛市长,来家里接我一趟。” “没问题,还是上次你父母住的那个地方吗?” “我父母住的哪个地方?” 薛家良一怔,说道:“夏天你去省城参加同学聚会,搭我的车,不是你让我去你父母家别墅接的你吗?”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这里,你一说把我说蒙了。” 蒙,她怎么可能蒙?难道那个别墅不是她父母的? 薛家良说:“好的,你提前收拾,半个小时后我到。” 薛家良放下电话,看着公然,刚要说什么,公然敲着桌子说:“你还没给老祝打呢?” 薛家良一愣,随后笑了,说道:“嗨,看我这记性,忘了最不该忘的人。” 他说着,就拨通了祝建生的电话。 祝建生接通后客气地说道:“薛市长,有什么指示?” 薛家良也很客气地说道:“祝书记,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是这样,侯书记刚才打来电话,说有几个朋友来,他特地嘱咐我,让我通知你,中午作陪。”这次,他特地跟祝建生强调了“朋友”二字。 “侯明……的朋友?”祝建生半信半疑。 从祝建生的反应来看,侯明并没有提前跟祝建生通气。 1433、谜一样的存在 侯明可以提前跟陈海生说通气,跟孔思莹通气,唯独没有提前跟祝建生通气,而是让自己通知他,这就是差别。 “是的,侯书记是这么说的。” 祝建生说:“薛市长,你是不是听错了,侯明的朋友来,怎么会让我作陪?” 薛家良心说,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呢,但却是事实。 可他嘴上却说:“我没有听错,侯书记就是这样说的,你要是不信,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核实一下。” 祝建生赶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相信谁,也会相信你薛市长的,你向来是一言九鼎,只是……” “只是什么?”薛家良有些不耐烦。 “我真的有些纳闷,侯明的朋友,他怎么可能让我作陪,别说是朋友,就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他也很少让我跟他一起陪客人。” “你想多了。” 祝建生说:“这个,我不得不多想想,薛市长,你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侯明没有邀请我,是你觉得我出席一下合适,才邀请的我?” 薛家良最烦这样嘀嘀咕咕的人,他认真地说道:“老祝,我薛家良有这么无聊吗?” 可能祝建生从薛家良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快,就改口说道:“薛市长,这不是在私下时间吗,我跟你说的是私下话,你就别跟我较真儿了,只是我有个实际的问题。” “什么问题,请讲?” “我昨天就放了司机的假了,他们天天跟着我们,连自己的家顾不上,甚至没有自己的私密时间,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体恤小伙计的,另外,我开车技术不咋地,向来对方向盘发憷,你看……” 不等他把话说完,薛家良说:“好吧,你准备一下,我走时告诉你。” “好的,谢谢你。” 放下电话,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公然。 公然冲他一耸肩,说道:“假日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 薛家良看了看她怀里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老侯都三四天不着家了,冷不丁整出这么一出,没办法,他说是朋友,从他找的这些陪客来看,不像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一定跟工作有关。” 公然说:“领导的公开活动都是工作行为,没有私人行为。” 薛家良抱了抱女儿,说道:“宝宝,听到了吗,你有一个睿智、开明的妈妈。” “我不开明也不行啊,做不到不让你走。” “哈哈。”薛家良笑着,将孩子交给他,说道:“我得早点去,中途还要去接孔思莹,得提前准备一下。” 他说完,就开始换衣服。 在出门之前,他给祝建生打了电话。 哪知,祝建生说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薛家良拿起车钥匙和手包就下了楼。 果然,祝建生在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等他。 薛家良将车停在他的身边,祝建生拉开后排车门,他坐进车后,看见是薛家良驾车,就赶忙说道:“我还以为是司机开车呢,等下、等下。” 他说着,又下了车,跑到车的另一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你倒腾什么呀?” 祝建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乘车礼仪,市长驾车,我是万万不能坐在后排的,那叫不懂规矩。” 薛家良笑了,说道:“哪那么多礼节,咱们是同志。” 祝建生说:“同志也要讲究礼节,也许你并不在意,但我坐着会感到不舒服。”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换座吗?不换的话我可往前开了。” “哈哈,薛市长太幽默了。” 薛家良的话逗得祝建生大笑。 出了大门口,薛家良开着车拐上了另一条市区大道。 祝建生一看,问道:“咱们不去单位?” 薛家良说:“去单位,我接下小孔,侯书记说客人当中有个女同胞,我让小孔陪下,正好他们今天也休班。” 薛家良特地强调是自己让小孔过来陪客人的。 “呦呵——架子够大的,还让市长亲自去接?”祝建生阴阳怪气地说道。 薛家良只能说道:“她跟你一样,给司机放假了。” 祝建生靠在椅背上,重新坐了坐,说道:“她是不是搬到富人区的一栋新别墅住了?” 薛家良一怔,这么多年来,他对孔思莹住在哪儿一直没有关心过,还是上次她搭车去省城才偶然得知她的住处,没想到祝建生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薛家良唯恐祝建生多话,就说道:“她跟父母住呢。” 祝建生说:“孔小姐的丈夫还在外地吗?她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把丈夫调回来?” 一直以来,外界对孔思莹的家庭生活极少谈论,她也从不示人,作为薛家良,也从不打听,此时听了祝建生的话,他就说道:“不瞒你说,除去工作,我对小孔了解得还真不多。” “你没见过她的丈夫?你们以前不就是同事关系吗?” 薛家良笑着说:“以前我单身,对女同志的私生活关心我不是有病吗?好像我有什么企图似的。” “啧啧啧,连你都没见过她丈夫,别人就更没见过了。” “你对人家的丈夫这么好奇干嘛?” 祝建生说:“不是我好奇,是所有的人都没见过她的丈夫,甚至不知道他丈夫在哪儿工作,她的家庭生活,对外界始终是个谜。” 薛家良说:“这就对了,他丈夫从事的工作,肯定是保密工作,不好让更多人知道,你就别打听了,免得犯了忌讳。” 看来,孔思莹对自己家庭的保密工作做得的确很好,连祝建生这样处心积虑想了解孔思莹私生活的人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就别到她家门口去接他了,免得让祝建生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将车靠边,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赶紧打电话,女同志出门都磨蹭,让她提前准备。” 薛家良打通了孔思莹的电话,说道:“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马上出来。” 孔思莹一听,马上撒娇地说道:“哎呀,外面这么冷,我穿得单薄,而且我家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你进来吧……” 1434、不懂怜香惜玉 不等孔思莹说完,薛家良直接挂了电话,继续开车。 祝建生不解地看着他,说道:“人家女士都没把话说完你就挂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这一点你要多像侯书记学习。” 薛家良机智地说道:“我跟你学就行。” “你跟我学什么?” “跟你学怜香惜玉了,是你在批评我不懂怜香惜玉,说明你意识到了此时应该怜香惜玉。” “哈哈,薛市长果真幽默,而且思辨能力强。” 祝建生笑过又说道:“我不是怜香惜玉,我的意思是小孔是个讲究人,今天有接待任务,她穿得肯定不像咱们这么臃肿,你不该让她步行出来,应该去里面接她。” 薛家良说:“进去太麻烦,又是领卡又是验卡的。” “这么说你进去过?” “当然进去过了!”薛家良满不在乎地答道。 祝建生听薛家良回答得干脆,他反而没话说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孔思莹住的小区门口外面,这个小区,一看大门口就知道是个高档小区,再看进出车辆,不是奔驰就是宝马,甚至还有更高档的车辆,祝建生说这里是富人区还真不为过。 薛家良上次进来的时候,还真没仔细看这个门口,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大门口都是由巨大的汉白玉石砌成的,形状是一个高大的凯旋门。 薛家良说:“这个开发商还真舍得往脸蛋上抹粉,弄了个国外标志性的建筑当大门口。” 祝建生说:“这可不是一个开发商搞的,是马天田和本市另外一个开发商共同开发的,西侧是马天田,东侧是另外一个人的,当时安康刚来,为了这个区域整体开发效果,他决定整体开发,但是一个开发商拿不下来,那个时候他们的实力还都不是太强,这样就由两个开发商联手开发而成,前几年这里可是寈州最高档的小区,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时,薛家良和祝建生的目光就被一个人吸引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孔思莹。 就见她身穿一身宝蓝色职业套裙,她的肩上裹着一条黑色的披肩,深秋的风吹得她有些发抖,她抓紧了披肩,往两侧张望。 薛家良按了一下喇叭,孔思莹便快步跑了过来。 祝建生说道:“我没说错吧,她穿得的确不厚。” 孔思莹跑到跟前,猛然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祝建生,她迟疑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薛家良执意不进去接她的原因了。 孔思莹上了车,她唏嘘着双手说道:“没想到市长亲自开车,受宠若惊了。” 薛家良这会表现得倒是很随和,他说:“谁让我们有求于你孔区长,必须亲自开车接,不但我亲自开车,祝书记还亲自压车给你当保镖,这规格也是可以了。” 孔思莹说:“要不我刚才怎么说受宠若惊呢,本来刚才还冷飕飕,现在一看两位大领导立刻就感动温暖如春了。” 祝建生说:“孔区长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跟你一样,也是搭车的。” 孔思莹笑笑,没再说话,她对祝建生还是很有戒备心理的。 祝建生问道:“你跟父母住?” 不等孔思莹回答,薛家良就拦过祝建生的话说道:“老祝,你对女人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祝建生笑着说:“这不是话赶在这儿了吗?以前我从未关心过女同志的私事。” 薛家良说:“这么说,你以前不关心,现在看见孔区长就关心了是不是?孔区长,是不是你们家还差一个空调?” “什么空调?”孔思莹一时没理解薛家良话的意思。 薛家良说:“看看,孔区长虽然是区长,却不乏女人的单纯。” 孔思莹笑着问道:“不是……我……我没理解你这话的意思。” 祝建生说:“他的意思就是,我如果再继续关心你,就让我给你买个空调送过去。” “正解。”薛家良说道。 “哈哈。”孔思莹不由得大笑,她很感激薛家良及时拦住祝建生的话,要知道,她始终对这位副书记敬而远之,他说话向来高深莫测,不知道哪句话里埋着伏击。 来到机关,陈海生和藏信早就到了,他们正在命人准备寈州的一些宣传资料,检查投影仪。 祝建生大摇大摆地在市委会议室转了一圈后说道:“既然侯书记说是朋友,是不是应该把环境弄温馨一点,比如,摆个桌花什么的。” 听了他这话,陈海生和藏信就知道祝建生将要参加今天的接待工作。 陈海生说:“也好,那就定个桌花。” 藏信说:“我去安排。”他说完,就走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藏信让值班人员联系鲜花的事宜,他便来到了薛家良办公室,看见孔思莹打扮得很职业也很漂亮,就说道:“孔区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孔思莹说道:“我就爱听藏秘书长说话,‘回来’二字,让人听着亲切,就跟家里人一样,不像有些人那样,总把我当泼出去的水。”说到这里,她就看向了薛家良。 薛家良没捡她的茬儿,跟藏信说道:“老藏,给孔区长把接待室的房门打开,请孔区长去接待室歇息,在那儿还可以整整妆容什么的,方便。” 藏信说:“好,孔区长,我领你过去。” 孔思莹知道在这里不方便,就站起来,说道:“藏秘书长,您千万别我客气,别叫我区长,您就叫我小孔就是了。” 薛家良说:“客气也应该,今天你也算客人,是我们请来陪客的客人。” 孔思莹说:“就你拿我当客人。” 薛家良一伸手,说道:“跟藏大秘去吧,哪里你待着自由。” 孔思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只好起身跟藏信出去了。 一会儿,藏信就回来了,他关上房门,问道:“市长,今天咱们接待的是什么客人?我看老祝也来了。” 薛家良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侯书记就跟我说来几个朋友,老祝和小孔是他点的将。” 1435、貌合神离(二更) 藏信说:“按海生的说法,不像是侯书记的私人朋友。” 薛家良说:“怎么可能是私人朋友,如果是私人朋友,就不会往这里引了,也不会找老祝参与接待。” “您没问问侯书记?有几个人,什么档次的接待标准?” 薛家良说:“一会看来人情况再定不晚。” “好吧。” 薛家良利用这个时间,把本该昨天传阅的文件,全部看完。 直起身,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这时,白桦敲门进来。 薛家良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刚到?” 白桦说道:“跟您通完电话半小时就到了,我和老黄简单磨叨了几句就散了,就直接来这里了,老藏说您在看文件,我就没打扰您,也在办公室推敲我的那篇论文,都十一点了,客人们还没到?” 薛家良又看了看表,说道:“估计快了。” 这时,祝建生也推门进来,他晃动着膀子说道:“薛市长,侯书记说话有没有准儿?咱们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来?” 薛家良笑着站起来,借机活动着身子,说道:“老祝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跟别人说话都能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说,为什么一提到侯书记你就不能把话说正常点?” 祝建生一怔,问道:“我不正常吗?” 薛家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说你刚才的话正常吗?好在白市长不是外人,如果有外人在,你让外人会怎么看待你们俩的关系。我说这话你也别多心,我这个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而且是说在当面,绝不会在背地议论这事。” 祝建生看着白桦,委屈地说:“白市长,你听着我刚才的话不正常吗?” 白桦比祝建生小,职务又比他低,虽然此刻不是正式的公开场合,没有他评论领导的份儿,但他还是说道:“我同意我们市长的意见。” “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是一心,但我是问你我刚才的话哪句不正常?你所问非所答了白市长——” 薛家良说:“你就别逼他了,统共你才说几句话,哪句不正常自己不知道吗?” 祝建生故意想了想说:“也是哈,我不该质疑他说话有没有准儿,不过跟你薛市长说话,我可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没绕过弯子,如果是外人,我肯定也不会这样说。” 薛家良笑着说:“这个我不怀疑,相信你的觉悟,我今天之所以给你指出来就是想提醒你以后说话注意,老祝,你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书记,必要的时候,也该给自己的这里做做工作。”他说着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白桦听到这里,就悄悄站起来,冲他们二位说道:“你们谈,我告辞。”然后就走出门。 祝建生了解薛家良的脾气,襟怀坦白这四个字薛家良绝对配得上,他说话也是出名的直爽,但祝建生似乎也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倾诉,他坐下后说道:“薛市长,我承认我对侯书记的某些做法有偏见,但这个偏见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如果我要跟你说他对我做了什么,从现在开始说到天黑都说不完……” 薛家良才不想听他控诉侯明呢,就打断他的话问道:“你等等,我先问你一句话,你只需回答有还是没有,好不好。” 祝建生说:“好,你问吧。” “侯书记把你家孩子扔井里了吗?” 祝建生没想到薛家良居然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他刚要说什么,又被薛家良打断,薛家良说:“请记住,你只需回答有还是没有,不需要你做任何说明。” 祝建生想了想说:“没有,可是……” 薛家良一挥手,说道:“这就够了,不需要解释,也没有可是。只要他没有把你家孩子扔井里,一切矛盾和误会甚至怨恨都可以忽略不计。老祝,我比你们两位年纪都小,从政时间也比你们都短,在班子成员中,你和武强年纪最大,其次就是侯书记。我想说,给我们年纪轻一点的人做个榜样吧,别说话不管不顾,唾沫有时候能淹死人,但更多时候就被大风吹干了。我这个人性子直,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你别介意,并且我以党性保证,今天这话哪儿说哪儿了(三声发音),我绝不会为了讨好别人,把今天咱们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这一点请你放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祝建生从未听薛家良在他和侯明的关系上说过半个字,今天没想到他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而且直接、尖锐,不留情面,典型的薛家良方式,这可能是从早上他跟薛家良抱怨侯明有关。 想到这里,祝建生也收起笑容,他严肃地说道:“家良,虽然你比我们小,但听了你这番话我有些脸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侯明的矛盾,你明里和暗里肯定也听说了不少,他这个人,如果性格里有你一半的直爽,我们也不会走到貌合神离的地步。” 祝建生也很大胆,直接用了“貌合神离”。 “有这么严重吗?”薛家良问道。 “有!”祝建生干脆地答道:“既然你跟老哥我说话不犯算计,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没必要跟你藏着掖着,他曾经一度想挤走我,甚至想借助林金水的案子办了我,尽管他没有把我家孩子扔井里,但对我做了这事,我跟他能不貌合神离吗?” 谈话内容似乎超出薛家良掌控的范围,这一点他没有想到。他想了想说:“老祝,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不知情,也不了解,我是这样认为的,传言不可信……” 祝建生打断他的话,说道:“他想办我,这个可以说是传言,那么,他跟领导要求把我踢走,能假吗?你我都是有官场常识的人,这话还需要我说透吗?” 薛家良怔住了,他这话说得对,能假吗?侯明想挤走祝建生,他只跟岳书记申请过,跟别人说是不管用的,尽管岳父也知道,但岳父是不跟任何人讲的,更不可能到了祝建生的耳朵里。 1436、故友重逢 那么,究竟是谁透漏给了祝建生,似乎不用猜也能明白,这也是祝建生说的“你我都是有官场常识的人”话的意思所在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岳父龚法成给他讲得那个瓦解班子内部小团伙的妙招。为什么说它是妙招,因为妙就妙在无伤大雅,妙在没有实质性地去破坏同僚的关系,妙在无迹可寻,只是巧妙利用了人性本身的弱点而已,从而达到目的。 与之相比,那个向祝建生出卖侯明的领导,就显得太直接,目的性太强,作为高层领导来说,实在不应该做这些直接破坏下属之间关系的事。 薛家良记得当时自己也说了对祝建生不利的话,那就是他躲在宾馆在网上发黑贴的事。 仔细回忆跟祝建生的关系,他倒是没发现有什么迹象可以证明岳红军将这事告诉了祝建生。 无论如何,以后跟这样的领导说话要注意。 本来,他对岳红军的印象不错,认为他是个实干家,至此,他的为人在他的心里打了个问号。 祝建生见薛家良发呆,又说道:“对于想断送我政治生命的人来说,是不是把人家孩子扔井里的人同样可恶?” 薛家良没想到今天的祝建生如此坦诚、直接,肯将这些话说给他,他丝毫没有准备,原本想就刚才的话提醒他说话注意,破坏团结的话多说无益,没想到,他们谈的话如此深,超出薛家良掌控的范畴了。 他想了半天,真诚地说道:“老祝啊,一直以来,你给我的印象是说一句话要考虑三天主儿,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很让我感动,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作为我,我无法判定你们孰是孰非,我也判定不了,超出我的能力了,我只想跟你说,凡事多理解,学会换位思考问题,假如你跟侯书记你们俩掉个对,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他?是不是能容忍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总之一句话,你会怎么办?我想,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什么他想挤走你、想办了你,就都不算苦恼甚至称不上仇恨了——” 祝建生听了他这话愣住了,半天才说:“也许,我比他更甚。” “这不结了吗?所以,凡事多换位想想,我的原则就是以大局为重,什么在一起工作是缘分要珍惜这种难得的缘分,这种话我肯定不会跟你说,缘分这个东西太虚无,太脆弱无力,有时从旁人那儿听来的一句闲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它直接粉粹掉,所以我才说要以大局为重。” 薛家良这话其实说得蛮重的,也是蛮实在的,无论是祝建生还是对侯明,甚至自己,以大局为重,都是当前自己最大的政治,你可能不会跟对手冰释前嫌,但不能不顾大局,自掘坟墓。 祝建生说:“薛市长,我跟你说,如果我不是考虑到大局,上次那件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薛家良打断。 薛家良说:“老祝,今天咱们只谈现象,不讲具体矛盾,什么时候可以讲具体矛盾,就是在民主生活会的时候,你可以撒开了讲,怎么讲都不过分,今天咱俩不讲。这是我做人的一贯原则,不在背后谈论是非。” 祝建生下面的话就被薛家良堵了回去,细想,薛家良没有什么不对,反而显现出这个人极高的政治素养,祝建生不得不暗暗佩服。 “好,不讲就不讲,反正,我俩的矛盾我刚才就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祝建生的话没说完,薛家良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赶忙起身抓过电话,一看是侯明,他立刻说道:“侯书记,到了吗?” 侯明说道:“下高速了,快十二点了,直接去招待所吧,我这里连司机都算上十一二三个人吧,标准稍微高点。” 薛家良说道:“好的,我们马上安排。” “好,一会见。” 放下电话,薛家良说道:“老祝,咱们走,去招待所,侯书记他们下高速了,先奔招待所。”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说:“你跟海生商量,赶紧去安排,客人到了,十一二三个,标准稍微高点,他们直接去招待所了。” 藏信显得有点紧张,说道:“怎么又去招待所了?不是说来单位吗?” 薛家良说:“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了,快去安排吧,先给招待所打电话,打开会议室,准备中午饭菜。” “好的,我刚才已经给招待所打电话了,让他们先准备着。” 薛家良跟祝建生说:“你去叫小孔和白桦,我下去开车。” 薛家良等人立刻赶到招待所,招待所的经理和副经理已经等在前厅。 不大一会,就见侯明的车打着双闪驶进招待所的高台阶,后面跟着五六辆小轿车。 薛家良等人急忙走出去迎接。 侯明下车后,来不及跟薛家良打招呼,他直奔后面的奥迪,抢先拉开后面的车门,从里面出来一位六十多岁、头发灰白的男子,紧接着,又跟出一个比他年纪很轻,四十多岁的女同志。 不等侯明介绍,旁边的祝建生的眼睛就紧盯着这位头发灰白的男子,当他的目光和男子的目光和男子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他一步向前,赶紧握住来人的手,说道:“康老?是您吗?我没有认错吧?” 那位被叫做康老的人直起身,打量着祝建生,半晌还说:“小祝,还真是你啊,我开始还真不敢相信就是你,胖多了,胖多了。” 祝建生赶忙握住康老的手,说道:“不但胖了,人也比援藏的时候老多了,倒是您的身材保养得很好,一点都没变。” 那个康老说:“变得驼背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放夫人,你该叫嫂子,这位是我当年援藏时认识的小祝。” “嫂子你好。”祝建生握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很多的女人的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侯明这时将薛家良给康老做这介绍,薛家良热情地握着康老的手,说道:“欢迎、欢迎!” 1437、神秘的岳公子 薛家良在跟眼前这位康老握手的时候,就发现后面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下来一个人,此人三十岁左右,戴着墨镜,个子不高,脸庞白白净净,留着新潮时髦的发型,穿着很文艺。 他见这边寒暄还没结束,就主动下了车,走了过来,立刻,他的左右便立刻跟上两三个随从模样的人,其中一个人很面熟,薛家良立刻认出是现任副省长安康的秘书高飞。 薛家良在心里快速判断着这个墨镜先生的身份,不管有没有人给他介绍,跟侯明一起来的都是客人。 他快步上前,主动向墨镜先生伸出手,说道:“你好,欢迎光临。” 哪知,那位墨镜先生并没有跟薛家良握手,而是摘下墨镜,看着安康的秘书说道:“高秘书,这位是……” 高飞赶紧走到这个年轻人跟前,说道:“这位是寈州政府市长,薛家良。” 那个人这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薛家良,然后矜持地伸出手,说道:“薛市长,幸会,幸会。” 薛家良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肉里容不下刺,他刚才热情地伸手跟他相握,没想到人家并不跟他握,而是问清他的身份后,才伸出手,神态矜持,居高临下,看着他两旁的随从,长得五大三粗,无疑是保镖。 薛家良差不多已经猜出来人的大概身份了,他是个宁折不弯的人。试想,从招待所里面出来迎接他们的人,肯定是班子成员,说白了就是这里的主人,就是没人给你做介绍,人家都伸出手欢迎你了,也要先给人家握手,可是这位公子走的却是傲慢路线,不和不明身份的人握手。 直到安康的秘书介绍后,他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寈州市委班子的二把手,市长薛家良。 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当他伸手再想跟薛家良握的时候,薛家良已经转过身,只是冲他礼貌地抱抱拳,就快步走向他的后面,去跟后面车里下来的人打招呼去了。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报复。 这位墨镜先生张着手,表情尴尬。 薛家良的确是有意不再跟他握,一是回击他的傲慢,二是他看到后面车里出来的人是余海东和汤总。 他紧走几步,装着急忙跟余海东和汤总去打招呼,巧妙地避开这个人的手,只是侧身冲他抱抱拳,算是打过招呼。 余海东迎着薛家良,说道:“老薛,你好。” “老余,欢迎大驾光临!” 余海东说:“我可不是大驾,是陪同,家良,这位是顺通集团汤总……” 不等余海东说完,薛家良打断他的话,说道:“认识、认识,不用你费心了。” 那位汤总握着薛家良的手,说道:“是的是的,我和薛市长早就认识了。” 薛家良往后看了看,没有别的客人了,他回过身,招呼汤总和余海东往里走。 此时站在门口的侯明和祝建生,也正在往里招呼客人。 陈海生和藏信,早就等在两步电梯的左右,电梯门向客人敞开着。 薛家良故意没跟刚才那个傲慢的年轻人乘坐一部电梯,他跟余海东和汤总乘坐一部电梯。 在走出电梯的时候,余海东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家良,你见过岳东吗?” “岳东是谁?” 余海东扭过头看着薛家良,说道:“你真不知道?” 薛家良摇着头,说道:“不知道,没人给我介绍过。” 余海东看着前面跟侯明并肩走在一起的那个人年轻人,说道:“侯书记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就叫岳东。” 薛家良已经猜到了,他故意说:“岳东是干嘛的?” “你真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人给我做过介绍。” “侯书记没跟你说过岳东这个人?” “从来没说过。” “那你知道南宇集团吗?” “那怎么不知道?在我们这里有好几处工地呢。” 余海东说:“岳东就是南宇集团董事长,咱们省委岳书记的公子。” “哦?真的?”薛家良故意吃惊地问道。 “你装什么傻?” 薛家良放慢脚步,说道:“我装什么傻呀——本来就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过,这个岳东也是第一次露面,签合同的时候,也不是他来的。” 余海东看着薛家良不像说瞎话,就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你还不了解我吗?” 余海东小声说:“那你一会得好好敬我两杯酒,我全告诉你。” 薛家良说:“你想告诉我的,我不敬你酒,你也会告诉我,你不想告诉我的,我就是敬你一百杯酒,你也不会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了,你要是想告诉我早就告诉我了,还等今天?” 余海东听出薛家良话里的意味,他也放慢了脚步,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再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薛家良讥笑道:“恰恰我就不知道。” 余海东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他们很低调,岳东这次是正式公开露面,之前我也是听说,但没有正式见过他。” 来到招待所的会客室,侯明请客人们落座,他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大家说道:“我正式给大家做个介绍,这位是我们政府市长,薛家良,这位是市委副书记祝建生,市委秘书长陈海生,政府秘书长藏信,西营区长孔思莹,我在介绍一下今天的贵宾。” 他指着康老说道:“这位是德高望重的康老,著名的交通工程专家,这位是他的夫人,胡萍女士。这位是南宇集团年轻的掌门人、董事长岳东先生,那位是省顺通公司董事长汤强先生,这位是余海东,也是薛市长的同学,省内知名it 企业的代表人物,这位想必大家都认识,省政府的高秘书……” 薛家良注意到,侯明只说康老是交通工程专家,却没有明确具体执业单位。 侯明介绍完双方人物后,分宾主落座。 侯明看着自己这边的同志们说道:“今天康老和南宇集团的岳董,还有我们的朋友汤总和余总,他们在百忙之中、牺牲休息时间,来我们寈州考察高铁新区这个项目,为他们的到来咱们表示欢迎!” 1438、反差强烈的两个女人 侯明带头鼓掌,大家也都鼓掌,掌声很热烈。 侯明又说:“下面,请康老给我们做指示,大家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康强往前坐了坐,双臂交叉着放在桌边,说道:“我一下高速,就感觉寈州是一个有朝气的发展中的城市,尤其是眼下正在进行的新城建设,昭示着这个城市未来的发展空间,所以我提醒在座的三位企业家,寈州没有你们几位可以照常发展,但如果你们的事业中没有寈州,保准会抱憾终身!” “好。”侯明带头鼓掌。 康强又说:“据我所知,你们现在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这里,尤其是岳总,年轻有为,以企业新锐者的姿态,在寈州已经涂上浓墨重彩的……三笔,很好,非常有眼光。” 薛家良看着对面的岳东,发现这个人还是懂礼貌的,当听康老提到他的名字时,他很谦虚地点点头。 摘下墨镜的脸,怎么看怎么像省委书记岳红军,父子二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白皙的肤色和不动声色的表情都那么相像。 这个就是传说有半年之久始终未曾在寈州正式露面的开发商岳东。没想到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中认识了他。 想到半年多来,侯明始终都不曾正式跟他谈到岳东,只是说南宇公司背景深厚,他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侯明为什么不肯跟他捅破这层窗户纸,甚至作用一市之长,他从为真正见过在寈州有三个项目的投资商,按说,这些都是不太正常的,试想,哪个开发商来了,能不先拜见当地的市长? 当然,在寈州,越过他这个市长去拜见市委书记也属正常现象,因为,南宇集团本来就是市委书记侯明引来的,一把手抓招商引资工作,也是责无旁贷。 虽然道理薛家良都明白,但想到他跟侯明的关系,他总认为侯明没有告诉他南宇的背影,应该有超出他本人的意愿。 “下面,请岳总给我们讲两句,大家欢迎!” 又是一阵掌声。 岳东站起来,他面向寈州的同志,左右鞠了两个躬,然后才坐下来,说道:“我首先感谢寈州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给了南宇多次机会,使南宇搭上了寈州快速发展的轨道,我们南宇有句口号,叫做结识南宇,一切皆有可能,意思就是南宇有强大的设计、建造团队,与南宇合作,保证会带给您超出预期的惊喜。不瞒大家说,虽然我们在寈州的三处工地均已开工在建,但我还真是第一次正式踏上寈州的土地,我们的企业文化就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往往我们在一处开工,当地不知道董事长长什么样,却了解我们的项目,没见过的我人大有人在。这次出于侯书记的盛情,又恰逢康老百忙之中对高铁新区选址现场指导,本人不胜荣幸,没有理由不露面了,在此,还望薛市长、祝书记和在座的各位领导,多多谅解,多多支持南宇!” 他说完,又是一阵掌声。 康老说道:“侯书记,进入下一个环节,开饭吧。” “哈哈,好,下午视察完现场,各位再做指示。薛市长,午餐安排好了吗?”侯明转脸问薛家良。 薛家良说:“已经安排好。” “好!请朋友们移步就餐。” 侯明说着,站起来,陪康老和岳东往出走,康老的夫人则寸步不离康老的左右。 薛家良和白桦站在门口,礼让客人先行。 孔思莹最后一个走出来,她冲薛家良做了一个鬼脸,说道:“让我来真是多此一举,人家根本不需要我陪,时时刻刻黏在老公身上。” 薛家良忍住笑,小声说:“你知道她为什么黏在老公身上吗?” “为什么?” “因为她遇到了比她漂亮十倍的女人,当然要分分秒秒黏在老公身上,免得给别的女人造成可乘之机。” “去你的,净瞎说!” “哈哈。” 薛家良的笑声,引得走在后面的余海东转过身,他看了一眼薛家良,没说什么。 孔思莹听了薛家良的话很是高兴,她在那个女人面前的确很有自信。康夫人的确不漂亮,甚至有点丑,身材矮小,还稍有驼背,皮肤蜡黄不说,两腮消瘦,由于两腮过瘦,显得尖嘴猴腮,牙齿倒是很白,和她蜡黄的皮肤形成强烈反差。 作为女人,她长得也不是一无是处。她那一头又直又黑的长发就很漂亮,浓密黑亮,配上她的一身黑色衣裙,从后面看,整体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她别回头,只要一回头,只要冲你一笑,白森森的牙齿暴露无遗,让人感到瘆得慌,跟西方童话故事里的黑妖女巫没什么两样。 康老虽然头发灰白,人也上了年纪,但他身材笔挺,相貌堂堂,不用说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一个美男子,不知为什么娶了这样一位夫人,就因为她比他年轻吗? 席间,侯明安排孔思莹坐在康夫人的身边,不知为什么,康夫人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她想到康老的另一侧,但他的另一侧是侯明,显然不行。 孔思莹大概看出了康夫人的小心思,她拉过犹豫不决的康夫人,说道:“嫂子,快坐下吧,一路辛苦了!” 孔思莹这一拉,康夫人不得不坐下了。 坐在副主陪位置上的薛家良看得清清楚楚,他当然明白孔思莹的那点小心思。 不过,这两个女人坐在一起,的确是反差太过强烈。 孔思莹一身宝蓝色的职业套裙,胸前别着一枚漂亮的银光闪闪的铂金胸针,配上她白里透红的皮肤,漂亮的五官,姣好的容颜,时尚的短发,加上她端庄的气质和迷人的微笑,瞬间就把旁边那个“黑衣女巫”比了下去,好像这个“黑衣女巫”专门是来给她当陪衬人似的,难怪她不愿坐在孔思莹的旁边。 但孔思莹并没有忽视旁边这位女士,她毕竟是当过多年的外事办主任,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客人,现在又是一区之长,无论举止、谈吐和气质,真不是康老的夫人能比的。 1439、父训 侯明即兴发表了祝酒词,无非就是对各位的光临指导表示欢迎等等。 康老也举杯,感谢寈州市委市政府的热情款待。 岳东没有说什么,而是随他们一起举杯。但他没有跟别人一样干杯,而是矜持地抿了抿,放下了杯子。他带来的两位保镖则站在他身后两侧的位置上。 薛家良赶在陈海生之前拿起酒瓶,他挨个倒酒,当来到岳东跟前的时候,大大咧咧地说道:“岳总,这第一杯大家都干了,你怎么没干?” 岳东说:“这个……侯书记知道,我不胜……酒力。” 薛家良说:“侯书记知道也不行,寈州人没别的,就是热情好客,前三杯必须干。” 岳东站起来,凑在薛家良的耳边,说道:“我有紧箍咒,就是父训,不许饮酒,这个侯书记他们都知道。” 这时,正在侧头跟康老交谈的侯明扭过头,看着他们这边说道:“家良,岳总的酒点到为止吧。” 薛家良一听,说道:“那……有悖咱们招待客人的规矩呀,哪有给客人满不进酒这一说?何况我跟岳总还是第一次见面。” 侯明笑了,说道:“岳总,我们这位薛市长可是热情好客出了名,你别介意。” 岳东站了起来,他端过酒杯,刚要说话,旁边他的助手实则是保镖就要去接他手里的酒杯。 薛家良是谁呀,岂容保镖无礼,他一下握住保镖的手腕,轻轻往下又往外一压,说道:“别动!” 保镖的臂力瞬间被薛家良瓦解,他就是想用力都用不上了,只能松开手。 薛家良说:“哥们儿,你太着急了,等岳总说完话,你再替他喝好吗?” 岳东笑了,说道:“薛市长太有趣了,他不是要替我喝酒,他是想制止我喝酒。彪子,你们不用陪在这了,出去自便吧,我跟这位薛市长投缘,这杯酒,说什么我都要喝掉。” 彪子看了看他,一招手,和另一位保镖走了出去,藏信立刻跟了出去。 两个铁塔似的人走了之后,屋内的压抑感瞬间消失。 这时,康老说道:“小东啊,以后在吃饭的时候,你别让他们跟着好吗?怪不自在的。” 岳东端着酒杯说道:“康叔,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虽然是我给开薪水,但却不听我的,听老爷子的,是老爷子派来监视我的,什么都管我,不许喝酒,不许抽烟,不许亲近女人,不许这个、不许这个,就差把我关进笼子里了。” 听他这样说,薛家良忽然想起曾耕田跟他说的岳红军大儿子的事,为了避免小儿子重蹈大儿子的覆辙,他才在他身边增派两个保镖,实则是监视儿子的。 康老听了岳东的话就点点头,跟侯明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你们那位岳书记,把儿子管得是笔杆朝直,都这么大了还不放心。” 岳东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康叔、侯哥、薛市长,这是刚才第一杯酒,我没干,现在我干。” 侯明说:“我陪你一起干吧……” 不等侯明的话说完,岳东伸出手拦住他,说道:“别,这本来就是刚才我应该干掉的,我现在补干,谢谢。”说完,他一饮而尽。 一直拿酒瓶站在他身边的薛家良,这才给他满上酒,小声说道:“岳总豪爽!” 他拿着酒瓶刚要走,不想被岳东拉住,说道:“薛市长,满酒的活儿交给别人去干,咱俩单独喝一个。” 薛家良故意眨巴着眼,问道:“为何?” “因为咱俩是第一次见面,一直想拜访您,总是没有机会。” 薛家良翻着白眼想了想说:“这个理由成立,不过我有个习惯,第一次见面的朋友,一般都喝三杯。” 岳东想了想说:“三杯过后呢?” “三杯过后所有的酒都是加深印象和感情。” 这时,余海东过来了,他悄悄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家良,不许夸海口,你别忘了,你跟康老和夫人都是第一次见面,难道都要喝三杯吗?”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又没人管着我,只要他们瞧得起,我都是三杯。” 岳东说:“东哥,我不管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薛市长,既然薛市长提出来,这三杯酒我必须喝下去。” 余海东说:“你别忘了父训。” “你们要是不说,没人告诉他。” 余海东说:“我们怎么可能去告你的密?”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那还是算了,听老爷子的话吗。” 岳东说:“我如果什么都听他的,现在就会一事无成。” 薛家良虽然跟岳东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也没有任何人给他们做过正式的介绍,但是不能装作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就说:“还是尊重老人家吧。” 哪知,岳东却说:“薛市长,我跟你有缘,我今天必须破例跟你干三杯。” 薛家良连忙摆手,说道:“别,以后有的是机会。”他说着凑到他的耳根说道:“等下次你不带这么多耳目来的时候,咱俩再喝不迟。” 岳东笑着,冲他拱手抱拳,坐下。 宾主互相敬着酒。 侯明敬过康强后,祝建生去敬。侯明转而去敬康夫人。 怎奈,康夫人只是抿抿,侯明不干,坚持让他喝干,并且说只要她干一杯,他就干两杯。 趁侯明和康夫人喝酒的空隙,康强和祝建生喝完酒后,端着酒杯,离开座位,来到孔思莹的另一侧,他举杯说道:“感谢孔区长的盛情,我敬你。” 孔思莹看他夫人都不跟侯明喝满杯,也端起酒杯抿一抿,哪知,康老不干了,他替孔思莹端起酒杯,举到她的胸前,故意用手碰了一下她的胸部,说道:“孔区长这可不行,半路上就听侯书记说你是巾帼英雄,抿一口是说不过去的。” 孔思莹很反感他刚才那个动作,但却不能公开在意。酒场上,在推杯换盏中,难免动作不当,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不能发火儿,更不能在意,因为你一旦在意就说明你明白了他的意思。 1440、情场老手 所以,女士最好的自保法典就是装傻充愣,不予理睬,远离,过后各奔东西。 孔思莹熟谙酒场的这些规则,为了不在让姓康的沾到便宜,她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跟姓康的拉开距离,伸手接过自己的酒杯,说道:“那您要陪我一杯,酒场上,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女士一个人端着杯灌酒也是不雅的。” 说这话的时候,孔思莹就想一定不能便宜了这个老色鬼,最起码让他喝多喝一杯酒。 哪知,康老一听,非常乐意陪她一杯,欣然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旁边的祝建生早就看出端倪,他眼疾手快,立刻就给康老倒了满满一杯酒。 孔思莹端着杯,故意眯笑着说道:“康老,欢迎您和夫人常来寈州玩。” 姓康的用眼角瞥了一下这边的夫人,见她和侯明还在为那杯酒周旋,就又往孔思莹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常来没问题,但是我有个条件。” 祝建生看到这里,知道他老毛病没改,就端着酒杯,走到汤总跟前,去敬汤总了。 孔思莹看着祝建生离开的背影,又稍稍往后退了退,跟他拉开一点距离,问道:“什么条件?” 康老低声说道:“我来你必须在场。” 孔思莹爽朗地说道:“那不成问题,只要我知道,我肯定会来陪您。” “好,一言为定。” 康老说着,就要跟孔思莹握手。 孔思莹刚伸出自己的手,就被姓康的握住。 不,这不是握,是攥。 康老用力地将孔思莹的手攥在自己的大手里,孔思莹感到了异样,她开始往回抽自己的手,怎奈,这个姓康的根本就不打算松开她。 孔思莹有些慌,她看向了侯明,就见侯明还在劝康夫人喝酒,还说着什么,旁边的祝建生早就走开了,薛家良也没有注意到这边,他正在敬汤总和余海东的酒。 安康的秘书则在跟陈海生说着什么,他没有喝酒。 此时的薛家良,仍然在转着圈敬客人酒,也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不和谐。 孔思莹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康老,说道:“咱们先干了这杯酒吧。” “好。”康老说着,一只手端着杯,一只手握着孔思莹的手,跟她碰了一下,干掉。 孔思莹趁他干杯的时候,抽出手,为了占住手,她抓过旁边的酒瓶,刚要给姓康的满酒,就见姓康的接过酒瓶,说道:“你那杯还没有喝,你该不会再让我陪你一杯吧。” 孔思莹心想他这么明白,说明没喝多,刚才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孔思莹不想跟他纠缠,将酒杯轻轻放在唇边,轻轻抬起头,一杯酒就被她喝下,动作优雅、得体。 一杯酒下肚后,孔思莹的斗志忽然被调动了起来,她再次拿过酒瓶,说道:“康老,我说什么也要回敬您一杯,请您赏脸。” 康老一听,美女要回敬他酒,高兴地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任由孔思莹给他倒酒。 孔思莹也够狠,只把酒杯倒得满满的,就差溢出来了。 康强似乎很懂女人的心,他在旁边说道:“倒,倒满,最好溢出来,端不起来我可以低下头喝。” 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看出她的心思。孔思莹想笑,又不好笑出来,极力地忍住不笑。 那个康老显然是调情高手,他见孔思莹忍住不笑,知道说中了她,就又说道:“如果想笑就笑出声来,憋笑的滋味也不是很好受的。” 孔思莹看着那杯被自己倒得满满的酒,用手掩住嘴,不由得笑出声。 康强看着那杯酒,无论如何是端不起来的,他伸手要去端孔思莹的那杯酒,孔思莹一见,以为他要跟自己换酒杯,急忙拦住。 康强说道:“我不是要跟你换杯,我是想端你那杯跟我这杯碰,因为我这杯酒被你倒的那么满,已经端不起来了,女士给我的倒的酒,一点都不能洒,那样不礼貌。” 孔思莹听他这样,就急忙端杯,不让他碰自己的酒杯,说道:“我自己碰。”说着,就跟桌上的那杯酒轻轻碰了一下。 康强笑着,用手指了指她,非常暧昧地说了一句:“真调皮!”然后,他果然弯下腰,低下头,嘴唇凑近那杯满满的酒,先轻轻喝了一口,随后端起杯,又跟孔思莹碰了一下,干掉。 孔思莹感觉这个老家伙有点酒量,不敢放肆了,规规矩矩再次喝干一杯酒。 哪知,康老又握住她的手,顺势从她的手里拿过酒杯,将两只空杯放在一起,他拿过酒瓶就要倒酒。 孔思莹一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赶紧说道:“康老,我不能喝了。”说着,拿过自己的杯就退到了一步开外的地方。 康老显然不准备放过她,他追到她跟前,说道:“别退了,再躲就出去到窗外了。这样,我不强迫你,还是你满,再喝最后一杯,就这,你还赚了,我比你多喝了一杯。” 孔思莹不想跟他纠缠,就干脆地把酒杯放在桌上,一只手背在身后,以免被她再次握住。 祝建生见康老跟孔思莹的酒还没有完结,孔思莹已经退到他的座位这边了,就知道姓康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才懒得管呢,他恨不得让这两个人出丑呢,当他看见康夫人跟侯明喝完杯中酒,趁侯明满酒的空儿,目光就看着丈夫和孔思莹。 祝建生适时地走过去,挡住康夫人的目光,他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嫂子,我敬您。” 康夫人微微皱下眉头,说道:“对不起,不能再喝了。” 祝建生知道丑女都不好惹,刚才侯明劝她一杯酒就费了好多劲,他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劝一个丑女喝酒,就说道:“您喝多喝少没关系,意思一下就行,我干了。” 这边的康老给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又给孔思莹满上,放下酒瓶,他首先端起孔思莹的那杯酒,放在她的手里,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我今天可是上了美女的当了,喝了这么多酒。” 1441、只能安排一项活动 孔思莹只想速战速决,不想跟他费口舌,她一手端杯,另一只手仍然背在后面,认真地说道:“康老,欢迎您常来指导工作。” 康老见她始终背着手,知道他不会再有机会触碰到这个绝色美女了,就笑吟吟地端起杯,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多谢孔区长盛情。”说完,一饮而尽。 康老干杯后,色眯眯的目光,始终盯着孔思莹。 孔思莹在心里看扁了他,暗骂他老色鬼。 显然康老余兴未尽,他又凑到孔思莹身边,刚要说什么,就被背后一只手拉了回去。 他一回头,是夫人。 夫人的脸上显然挂霜,她不悦地看了一眼孔思莹,就将康强拉回座位,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 说来也怪,康老见夫人不高兴了,就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尽管如此,眼睛还不时地往孔思莹这边看。 孔思莹长出了一口气,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旁边的康夫人见她坐回原位,故意将自己的椅子往丈夫这边拉了拉,跟孔思莹空出距离,并且有意挡住丈夫的目光,不让他看到孔思莹。 虽然中间隔着母夜叉的妻子,但康强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他的心就跟猫儿抓挠一样,心猿意马。 他扭过头,凑到侯明跟前,说道:“侯书记,这酒喝得差不多了吧。” 听他这么说,侯明看了看还在搅酒大家余海东、汤总和薛家良,就说道:“大家还没尽兴。” 康强说道:“咱们别把时间都浪费在酒上,接下来可以安排其它一些活动。” 侯明点点头,他心里非常有数,只有一项活动可以安排,那就是午休,他就把目光投向薛家良他们这边。 薛家良早就注意到康老和侯明耳语着什么,这会看见侯明在看他们,就跟余海东和汤总耳语了两句,三个人坐回各自的座位上。 侯明说道:“薛市长,你们那边的酒喝得怎么样了?” “报告侯书记,我多了,岳总、汤总和余总,三位老总都没事。” 侯明笑了,说道:“这样就对了,要想让客人喝好,先把自己喝倒。三位老总留点量合适,毕竟下午还要实地视察,晚上你再跟他们找补。”说到这里,他靠近康老跟前,说道:“康老,要不这样,先到房间休息一下?还是……” 康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稍微歇一歇,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啊。” “好,海生、藏秘,你们安排好房间,请咱们的客人到房间休息一下。” 侯明的话刚说完,康老就站起身,大家也都站了起来,等康老和夫人走出房间后,他们才跟着往出走。 侯明走到岳东面前,说道:“岳总也到房间休息一下吧。” 岳东看了看表,说道:“三点?这一休息,小半天又过去了。” 侯明说:“只能如此了。” “好吧。”他说着也走出房间,那两位保镖早就等在外面。 安顿好客人,侯明和薛家良,还有祝建生、白桦和孔思莹回到刚才的接待室。 他们刚坐下,陈海生和藏信就进来了。 侯明问道:“都安排好了?” 陈海生说:“都安排好了,包括司机。几位领导还有孔区长也去休息一下吧,房间都安排好了。” 侯明说:“谁累就上去躺会,不累的就在这里聊聊天。” 孔思莹说道:“用不着我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侯明看着孔思莹,发现她今天打扮很漂亮,也很得体,其实,在酒桌上康强和她喝酒的全过程,已经被侯明看在了眼里,只是他不能干预。 此时,孔思莹想走,知道她不想再参与下面的活动了,就说道:“你下午如果没事的话就听听吧,可能还会涉及到你们西营区的事呢,你提前了解一下有好处,心里有底。” 侯明在,孔思莹当然不想离开,她只是恶心那个老色鬼,就说道:“如果是工作需要,我即便有事也留下,如果不是太需要的话,我……” 祝建生显然听出了孔思莹的意思,他说道:“侯书记既然说还有那么西营的事,你就留下听听呗。” 孔思莹看着侯明,这才点点头。 薛家良这时问道:“祝书记,你是怎么认识康老的?” 祝建生看着侯明,问道:“他是怎么说起我来的?” 侯明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你的,直接就跟我说,认识你,援藏时认识的。我说那好啊,就特地给家良打电话,让你参加今天的活动。” 祝建生说:“的确是这样,他当时是我们那个地区援藏干部中的负责人,援藏期满后,大家又都回到原单位,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能提一格,可就在这个时候,听说他出了一点小事,受了处分,没有提拔,后来的几年中,大家都不同程度得到提拔,他还是原地踏步,后来有几次的援藏干部聚会,他都没有露面,跟谁也没联系,再后来就听说他调进了交通部,打那以后,一直没见到过他。” “他出了什么事受到处分了?”薛家良忍不住问道。 “这个……”祝建生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好公开讲。” 侯明说:“那就别讲了,我说说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吧。康老这次来,是南宇集团邀请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实地考察一下高铁新区周围的布局,另外,他是专家组的成员,想借助他的影响,将高铁站的站址往南挪移七八千米,这样不管谁开发高铁新区,都能避开村庄,拆迁的成本就大大降低了。” 祝建生说道:“那样咱们修路的成本就增加了。” 侯明说:“是这样,修路的成本增加,但开发商的拆迁的成本降低了,我们可以将这部分费用摊在开发商的头上,这个,岳东已经答应了。”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他既然开发,拆两个村子算什么,再有,这跟高铁站挪不挪有什么关系?” 侯明说:“关系太大了,如果高铁站王南挪七八千米,他就能借助南边渠水的水系,打造环境,提高卖点,吸引业主。”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明白了——” 1442、交底 侯明说:“对于咱们来说,他跑得成跑不成都没有关系,咱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也就是搭顿饭而已。” 侯明抛出这句话后,薛家良说道:“管顿不算什么,咱们还认识了朋友,也是宣传咱们寈州的一次机会。” 祝建生又问道:“那……高秘书和汤总他们来……” 侯明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他们是朋友,他们不参与任何意见。” 他们是朋友,这话明显就是在敷衍祝建生了,看得出,侯明很反感祝建生问这些让他不好解释的问题。 薛家良说道:“好了,有空再慢慢了解吧,我不管你们,我喝了不少酒,得去稍微休息一下了。” 薛家良知道,他这样一说,侯明肯定也会走,他不会留在这“回答记者问”的。 果然,侯明也站了起来,说道:“好,我也去休息一下,小孔你也去休息一下,海生,给小孔安排房间了吗?” 陈海生说:“早就安排好了。” 侯明看着孔思莹说:“小孔今天也是客人,是我请来陪女客的,要照顾好,现在不比从前了,不能想支使就支使了。” 孔思莹站起来说:“薛市长,我说什么来着,有人早就拿我当泼出去的水了,你看是不是,跟我多客气。” 她这话一出,大家哈哈大笑。 薛家良和侯明上了电梯,当电梯快到侯明房间的楼层时,侯明说道:“家良,坐会吧。” 薛家良说:“您不休息会?” “休息什么,等他们走了再说吧。” 薛家良也有一肚子的疑问,说道:“好吧。” 来到房间,侯明的秘书已经将暖风打开,他给两位领导递上两双皮拖鞋,又给他们泡上一壶龙井茶后才离开。 两个人脱去外套,换上皮拖鞋,侯明坐在沙发上,给薛家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说道:“家良,关于南宇公司的情况,我始终没跟你点破这层关系,是有缘由的。” 薛家良点点头,他也不想隐藏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就说道:“我知道您有您的考虑。” 通过这句话,侯明更加判断薛家良已经知道南宇和岳红军的关系了,他说:“我之所以没告诉你,一是无论老安还是岳东,都不想扩散这个消息,老安的顾虑你应该理解,曾老二线,龚书记调出,他不想让人误会,好像他怎么着了似的,岳东的顾虑就更不难理解了,他不想借助老子的势力如何如何,他只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开辟北方市场。” 凭自己的实力,不靠老子?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侯明又说:“以上是他们的顾虑,我也有顾虑,我的顾虑就是不太相信这些官二代公子哥们,也想观察观察再说,所以滨河项目我没有跟你透漏背后真正的老板是谁,那个时候我想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薛家良笑着摇摇头,说:“天地良心,我还真不知道。” 侯明说:“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按我本意来讲,到现在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但是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你不知道也得知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薛家良摇摇头。 侯明看着他,说:“我不告诉你,还有一个私心,就是万一这个岳东捅出什么大篓子,或者欺骗了寈州,我肯定是难逃干系,我不想让你牵扯进去,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清者,来处理后事,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果然侯明有这层意思。薛家良有几分感慨,他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侯明说:“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但在最初,谁能说得清?尤其是我听说岳东在南方,没少搞事,好几个项目他圈走了钱,成了烂尾,当地反映非常大,这个茅书记应该知道,曾老也应该知道。” 薛家良说:“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哦?那你怎么知道岳东的身份了?” 薛家良说:“说起来这有个小插曲,你们下车时,我跟康老握完手后,就跟岳东握手,虽然没人介绍,但我想跟您来的都是朋友,是客人。结果那小子非常傲慢,不跟我握,问高秘书我是谁,问清我的身份才要跟我握手,我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就不再重新跟他握手了,这时正好看见余海东也从车里出来,我就去招呼海东了,是海东跟我说,他是岳公子,我再仔细瞧他那长相,呵呵,跟岳书记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薛家良巧妙地解释了不跟岳东握手的过程,因为,他也不想给岳东留下什么坏印象,无论如何,得罪了省委书记的公子,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以后岳东跟侯明提起这事,侯明也能为他做个解释,但如果让薛家良主动跟岳东解释这事,恐怕下辈子都没有可能。 侯明笑了一下,说道:“是的,据说岳书记家的这位公子很傲慢,别看他今天表现得很有礼节,那是有康老在场,他在别处可不是东西着呢,为什么安康没来,让秘书跟来了,他也憷他,不想过深地掺和,另外,安康也不想让寈州的同志有什么误会。” “老安是怎么认识他的?”薛家良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侯明说:“对外公开讲的是老安他们去上海招商认识的,我怀疑他们早就认识,还有那个姓汤的,据说顺通公司跟南宇公司有一笔三角债纠纷,这样,南宇公司就以要开拓北方市场为条件,一些项目让他出名,实则是南宇公司操作。咱们寈夹公路不就是这个模式吗?但具体他们之间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想打听那么多。因为咱们新城要搞建设,当然需要这些大的投资商来,所以老安给我介绍他的时候,我也有过顾虑,担心惹不起他们,但想想,现在既有社会资源又有资金实力的大公司,哪个没有官方背景?没有官方背景能走到今天吗?咱们招商不也一样吗?这些项目给谁都一样,何不给南宇?” 薛家良理解侯明的意思,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1443、告密 侯明又说:“岳东为什么一开始跟顺通合作,那是因为岳书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不许他来北方做生意,不许打着他的旗号拿地、拿项目,所以才有了汤总来跟咱们谈修路的事。虽然岳书记有令在先,但是你知道吗,我这几天跟他们在跑这个项目的时候,感触挺深的,别说省内各个部门,就是到了京城各部委,几乎也都是一路绿灯,所以我就想,高铁新区这个项目让他们来做是对的,咱们省了好多事,节约了好多成本。” “可是……”薛家良欲言又止。 侯明说:“想说什么就说。” 薛家良想了想说:“这么多土地,还是要走招拍挂的程序合适。” 侯明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是担心这个呀?你放心,我还没发昏到那份上,当初我就跟他们讲了,我们地方在政策方面可以有些倾斜,但所有的程序都要按规矩办,这个岳东理解,他说他在南方各地都拿过地,没有一块不是按法律程序来的。” “可是……” “可是什么?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侯明不高兴地说道。 薛家良说:“可是刚才您不是说他在南方也没少惹事吗?咱们是不是也做些防范工作,出了事,咱们得给他擦屁股,他怕什么?” 侯明说:“这个,有一次喝酒的时候,我跟他说过,就是你这个意思,他说,他会一步一个脚印儿地走的,不为别的,也要为他老子着想,不能到哪儿都给老子惹是生非。” 薛家良又问道:“他来咱们这投资,岳书记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侯明说:“如果不知道,缘何给他定了这么多规矩,另外,岳书记如果真想管的话,能管不了吗?怎么都能管。纵观这些省委领导的公子们,有几个是不靠老子、白手起家的,没有一个!别说有这样一个老子,就是没有,还挖空心思到处钻营认老子呢。像曾老和龚书记这样纯粹的人,应该是珍稀物种了,不能说没有,很少。” 薛家良笑了笑。 侯明又说:“你别笑,家良,我跟你说,咱们生女儿的有一点好,就是省得将来跟她操心,女孩儿对功名的追求相比男孩还是弱很多的,我就经常给我那丫头讲小然的故事。结果那天跟我说,说没借上老爸的光,倒借上妈妈的光了,他们学校参与了省财政厅的一次实践活动,居然让她担任组长,她不干,说自己实际工作经验不足,领导说,你妈妈在工作上,从来都不挑肥拣瘦,让你当组长,是看在你妈妈的面上,因为她工作认真,这辈子没有出过差错,她的女儿应该不会比妈妈差。” “结果呢?” “结果圆满完成任务,全小组的人都受到表扬。” “哦,真是不错。” 侯明笑着说:“是啊,事后她问我,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小然姐会怎么做,我说没有如果,因为小然姐跟家长从事的根本就是不是一个职业,是比父辈的职业更有前途的职业,可以吃老本的职业。她听了后唉声叹气地说道,估计自己这辈子完了,只能像妈妈那样,老老实实跟数字打一辈子交道了。反之,如果是男孩子,就不会这么甘于安逸了,女孩总会让大人省心一些。” 薛家良说:“是的,就拿德子为例,虽然他父亲死活不让他经商,他本意也不想指望父亲的权势搞些什么,但追逐物质生活的思想还是有的,当然,他最终拗不过老子,乖乖回来上班,他是不甘心的,现在每每说起来,还遗憾满满的。” “是的,现在社会,男孩子的负担太重,这就无形中逼迫他们去打拼,还是女儿好,就拿我闺女来说吧,除去学习之外,到家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电影,其次做手工,搞缝纫,她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穿的睡衣、内衣什么的,都是她缝的,没有什么追求,更没有什么野心,这一点还真让我放心不少。” 薛家良说:“这应该是嫂子的功劳。” “那是、那是。” 侯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上六年级,现在都是研究生了。” 侯明说:“是啊,我们老得太快了。” 薛家良给侯明的杯里倒满水,转移了话题,问道:“老祝虽然和康老是老相识,怎么我看他们不是那么亲热?” “诶——你还真问到点上了。”侯明指着他说道。 “哦?他们有故事?”薛家良饶有兴趣地问道。 侯明说:“不但有故事,还是一个告密的故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侯明说:“要不我也不知道,康老,我背地叫他老康,他这个人喜欢喝酒,据说他的设计灵感都是酒给的,每次出差,夫人都怕他喝多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跟着他,一是保护他的身体,二是怕他花心乱来,对他看得很紧。他自己公开对外讲,他一生就这两大爱好,酒和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两样,他早就被提上来了,起码是个正部没问题。当年援藏的时候他就是副厅级的干部了,是他们单位援藏干部中级别最高的人,老祝是从基层援藏,恰巧跟他分到了一起,这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有酒瘾和色瘾。”说到这里,侯明的眼前就浮现出康强跟孔思莹大手大脚的画面。 “呵呵,毛病不小。”对于侯明的创造性用词,薛家良笑出声。 侯明又说道:“他这方面的毛病的确不小,你没看见今天中午喝酒的时候,他跟小孔动手动脚的吗?都把小孔逼到墙跟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这个,我真没注意,竟顾着跟汤总和我同学喝酒了,您继续说、继续说,我听入迷了。” 薛家良边说边给侯明倒上水,他也想借着跟侯明闲扯的机会,想多了解一些他不知道的情况。 1444、有能量的女人 侯明说:“康强是个才子,交通大学毕业后,就被分到了对口大部委工作,年轻时这方面的毛病不是太突出,跟第一任妻子离婚后,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仗着自己是单身,没少玩弄周围的女同事,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第一批援藏名单中了,但他有福气,那个时候,他正跟领导的女儿秘密谈对象,恋情公开后,自然就没去成,跟领导的女儿闪电结婚后,过了四五年又离婚了,等再有援藏名额时,他又被例入其中,这次,他躲不过了,就踏上了艰苦的援藏之路。到了地方后,也没闲着,看上了当地一位姑娘,还把人家肚子搞大。” “啊?这还了得,胆子也太大了吧!”薛家良惊讶地说道。 侯明说:“所以,后来受到降级处分,你知道这事是谁给告的密吗?” 薛家良下意识地说道:“老祝?” “对,就是他。老祝这招儿比较损,直接把这事捅到了高层纪检委,这在当时刻是大事件,如果不是因为他单身,加之单位出于保护他,是要被判刑的。” “对,这涉及到民族的关系问题,后来呢?” “后来不是被降级了吗,还背了处分,调离当地,被派到更边远的地区工作。” 薛家良说:“我是问他跟老祝后来的关系怎么样了?” 侯明说:“那还用说,从此成了陌路人。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再联系。我是听安康说了他们的故事后,故意跟他提起祝建生这个人,他当时就愣住了,问我祝建生有没有援藏经历,我说有,他当时就笑了,这才提出想见见他,我才给你打电话。” “哦——原来如此,难怪老祝刚才在楼下说起这个人口气有些不敬。” 侯明说:“但我看老康倒没什么,这么多年他可能放下了,再有,的确是自身有这些问题。正因为他有这些个人问题,升迁一直不顺利,但他是个才子,参与了多项国家重点工程的设计和建设,昨天晚上喝多了酒,还自嘲说,一辈子就喜欢两件事,一是女人,二是酒。” “可是……我看他夫人长得也不咋地呀?” “诶,你千万别看外貌,他夫人可了不得,是一位高官的内侄女,别看人长得不出彩,能量非同小可,我说的是能量不是能力,在京城,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情。” “啊?这么大本事?” “那是,你也不看她姑父是谁!她内心里的算计,两个康强绑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太能了!” “是的,不但能,做人还很低调,你看她,穿得很朴素,没有佩戴名贵首饰,往人堆里一站,你能看出她的身价吗?她专门帮助企业运作上市的事,据说在全国多个一线城市都有房产,京城一座四合院就是天价!还不用说海外资产。” 听到这里,薛家良无奈地笑笑,说道:“我到现在,除去枫树湾的祖屋,工作十多年,还没混上一套房子呢,人比人该死。” “根本不能比,这个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会经营丈夫和姑父,你们家小然有这本事吗?不说别的,找个工作都要尽量跳开父亲的影响。” “那是因为她知道,权力让她失去了母亲。”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最近跟他们跑了好几天,有些事,真不是咱们这个小厅官能想象的。” 薛家良问道:“下午还是咱们这些人陪着吗?” 侯明说:“陪吧,反正这事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事,早晚都是要公开的。” 薛家良又向侯明汇报了这几天家里的工作情况。 这时,岳东给侯明打来电话,他说:“侯哥,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咱们下午还是别浩浩荡荡去实地查看了。” 侯明问道:“为什么?” “咱们下午去那么多人,老百姓势必会看到,我担心一夜之间,那些收割过了庄稼地,会密密麻麻栽满各种树木,明年春天征地的时候成本就上去了。” 侯明说:“你考虑的不无道理,但咱们就是不去,高铁从这一带经过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岳东说:“传开了没关系,那是国家征地,标准都是死的,但如果开发商要征地的话,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在地里栽满各种价值高的树木,来不及栽树的就会往地里楔上树橛,反正是想尽各种奇葩的招术,让你多赔钱,你不赔钱就别进场作业,不是挖沟就是往身上浇汽油,手里拿着打火机,不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就闹自焚,这种事我们遇到的多了。” 侯明说:“那你说怎么办?” “你们不是有地图吗,放大一份地图,让康老看看,如果他想实地勘察的话,去几个熟悉地形的人陪着去就行了。” 侯明说:“东子,我跟你说,我们谁都不熟悉地形,只能找当地干部带路。” “侯哥,那就听我的,你让人找份地图吧,我一会去跟康老商量一下。” “好吧。” 侯明放下电话,说道:“让人去找张详细一点的地图。” “好的。”薛家良说着,就起身往出走。 侯明说:“打电话就行了,还用亲自去?” 薛家良想了想,又回来,给藏信打电话,让藏信去找一张详细的全区地图来。 挂了电话,薛家良噗嗤一笑,说道:“我在博阳的时候,知道高速路要从博阳通过,就想方设法为当地的人们争取到更多的补偿,现在,显然不能用这个招术了。” 侯明哈哈大笑,说道:“昨天省里一个领导还这样提醒岳东,说让他了解清楚当地的规划,就举了你们博阳的例子。” “哦,他们是怎么说的?” 侯明说:“他们倒是没有贬义,就说事后才知道高速路通过的地段,是当地县政府早就规划好的示范林区,让他打听清楚要占的地块未来有没有规划。” “哈哈。”薛家良开心地大笑。 下午,康老没有去实地查看,他研究了青州市地图后,认为岳东的方案可行,现在关键问题就是,能不能改方案。岳东让他回去后帮忙运作。 1445、祝建生太狡猾 晚上,本来康强不想走,但夫人坚持要走,他便有些依依不舍。 他跟众人一一握手,当来到孔思莹跟前的时候,他借跟孔思莹握手的机会,偷偷往她手上塞了一张字条,孔思莹没好当众看这张纸条,事后才知道,这是写有康强电话号码的小纸条。 她看后冷笑了一声,就将纸条扔进垃圾桶。 送走客人后,薛家良问孔思莹,还用他去送她吗? 孔思莹娇嗔地说:“你既然这样问,就是不想送我了,我知道你家有小孩子,不能回去得太晚,好吧,我自己想办法回,你不用管了。” 祝建生坐上车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孔看见侯书记自然就不会让你送了。” 薛家良很反感他说这种话,就说:“老祝啊,怎么听着你这话不大对头呀?” 祝建生说:“本来就是,我估摸着就是你坚持送她,她也未必让你送。” “就因为有侯书记?”薛家良反问道。 祝建生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还用说?” 薛家良说:“老祝啊,咱们好歹也扒上高级领导的边儿了,说话要注意啊,不利于团结的话、经不住推敲或者是无根无据的话不说或者少说,你想想,有多少人在等着钻领导讲话的空子,巴不得你说错话呢。” 哪知,祝建生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呀?没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呀?薛市长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薛家良感觉祝建生真够无赖的,想起他告康强黑状的事,这个人,以后还真得防备他才是。 他一边开车一边大声说道:“老祝,干嘛呢?咱们是三岁的孩子吗?至于玩这个吗?” 祝建生自知理亏,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呢,薛市长啊,跟你说实话,都说林金水进去了,我也不远了,我承认,我跟老林平常走得是比别人近些,但从未跟他一起做过什么,我跟老林维系关系的唯一纽带就是他允许我跟他发牢骚。” 说到这里,祝建生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受了窝囊气,可以在老林那儿宣泄,可以骂娘,他从不嫌弃我,不像跟你,说些过头话都挨你批。” “哈哈哈。”听到这,薛家良大笑,大笑之余,薛家良明白,祝建生是想跟他洗白自己,想再次申明,他跟林金水什么关系都没有。 薛家良知道,祝建生跟林金水以及黑玫瑰的关系,要说一点事都没有,没人相信,只是祝建生太狡猾,加之上边不希望案子扩大化,他的问题才没有深入调查。 想到这里,他也就坡下驴,说道:“老祝啊,你在老林那儿说的那些过头话,你认为说完就完了,发泄出来痛快了,可是老林会这样看吗?这次的教训不是明白着吗?你还让我说你什么?” 薛家良话面的意思很明显,明显是在给祝建生台阶下,不仅是他刚才说孔思莹的那些话,也有意指向了前些日子对祝建生的调查。 祝建生当然听出了薛家良的意思,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薛市长啊,你批评得对,我接受,我这个人就是有个毛病,看见不顺眼的事,不让我说不行,就是不公开让我说,我背后也会说,我会小范围地说……”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老祝啊,你别拿着不是当理说,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有些话就是不能说,我刚才说过了,不利于团结的话、经不住推敲或者是无根无据的话不能说,尤其是作为领导干部更不能说,说了就要负责任。你比我从政时间长,也比我年长,这道理还用我给你普及吗?你认为林金水好,随你说什么都行,但你说的那些话,对自己的同志是有影响的,这个影响就是负面的,因为你说的话就是负面的,能产生正能量的作用吗?” 薛家良不等他回答,又说:“我这个人性格不好,跟我说话,必须要负责任,不负责任的话最好别说,说了我也不听。” 祝建生尴尬地说道:“你看,我都说了是在开玩笑,你还当真了,算了,我以后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薛家良说:“证据确凿的事知道不说也不行。” “嗨——我还怎么都不行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了好了,私底下的话,不是不可以交流,前提是要有根据,不可道听途说。” 祝建生反驳道“谁说话还先找根据,真有根据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之所以跟你说,是因为你跟侯书记你们俩关系近,恰当的时候,可以提醒一下他注意。” “诶——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有用。” “有用的多了,还不跟你说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 祝建生也笑了,他忽然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司机歇班儿坐月子,怎么也没见秘书方洋?” 薛家良说:“奔三的大小伙子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好意思让他礼拜天还跟着我呀——” 祝建生说:“是啊,有时我也心疼这些年轻人,回头我让他们做个统计,看看机关里有多少大龄男女青年,如果多的话,就让团委和妇联出面组织个活动,给这些大龄青年创造个机会。” 薛家良说:“你要搞的话就不能局限于市委市政府机关,据我所知,基层的公务员更辛苦,上级每安排一项工作,后面就跟着无数次的检查、报进度表、验收,这些工作,都需要基层干部去实施、去完成。最近,我就听有的基层干部抱怨,说现在各种名目的检查太多了,扶贫攻坚要检查、大气污染防治要检查、文明城市要检查、党风的廉政建设要检查、维护社会稳定要检查,甚至基层文化宣传都要检查,那天老藏我们俩估算了一下,光今年从上往下压的各项需要检查验收的工作,林林总总就有好几十项……” 祝建生插话说:“你说得太对了,不说别的,就拿我分管的党建工作来说吧,党费收缴要检查、活动阵地要检查、发展党员要检查、党会记录要检查、电教工作要检查……大大小小的检查就有几十种,光那些检查汇报的耗材就能摞一米多高,你不想检查都不行,因为上级有要求,必须要检查。” 1446、发出警告 “是啊,基层干部的确辛苦。”薛家良在基层待过,他深有体会。 薛家良说:“所以我就有个想法,跟你商量一下,你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祝建生看着他。 “我想咱们市委党校,能不能专门给基层干部办一个班,不叫培训班,叫心理疏导班,或者应对硬性工作解压班,具体什么名称你再琢磨,这个班全年都可以举办,你看怎么样?” 祝建生听完,他一拍巴掌,说道:“薛市长,你这个创意太好了!我们能为基层干部做的恐怕就是这个了。” 薛家良说:“那倒不是,只要用心琢磨,我们还是能为基层干部多做些工作的。” 祝建生说:“行,我周一上班就安排,正好前两天给一个大型企业搞的培训班结束。” 薛家良说:“你想好后,跟侯书记汇报一下。” “明白。” 祝建生想了想,忽然扭头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这两位党政一把手有点不对劲呀?” “怎么不对劲儿了?”薛家良反问道。 “市委书记抓项目,市长却在抓党建?这对劲儿吗?” 薛家良一听,猛然踩了一下刹车。 祝建生没有防备,身子就往俯冲了一下。 薛家良将车停在路边,吼道:“老祝,你这话什么意思?” 祝建生有点惊魂未定,他坐稳后说道:“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差点让我扑出去!” 薛家良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不系安全带的,再说,你刚才那话有那么说的吗?” 祝建生说:“我说得有错吗?你们两位一把手今天给我的印象就是这个印象,另外,这早不是我一人这样认为了。” 薛家良说:“别人怎么认为我不知道,我问你,书记抓项目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有一把手经济这一说吗?一把手统揽全局,他抓什么都没错!另外,我刚才跟你说办班的事,是因为咱们俩聊到这儿了,聊到给基层干部减压的话题,我忽然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你恰巧又是党校校长,给你们党校提个建议有错吗?别说我还是市委副书记、班子成员,就是普通党员提这个建议都应该,你何必要将话题内引外延?” 祝建生说:“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薛家良很生气,说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以后少搭理我,下去!”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下车,你耳朵有毛病啊!” 薛家良提高了嗓门,瞪着眼,看着他。 祝建生知道薛家良是出名的狗脾气,翻脸不认人,他说道:“我就不下去,黑灯瞎火的,你让我走回去呀?” 薛家良说:“不下车也行,但要闭嘴!” 祝建生仗着晚上喝了酒,就冲他嚷道:“薛家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侯明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薛家良晚上也没少喝酒,他毫不让步,说道:“你之所以什么都敢说,就是被侯明惯的!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是堂堂的市委副书记,要多说有利于班子建设的话,少说些没用的!” 薛家良说着,一踩油门,车子向前窜了出去,祝建生没有系安全带,两条腿就像青蛙的腿,立刻离地翘了起来。 看到他滑稽的动作,薛家良忍住没笑,其实他没有喝多,他就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征服祝建生,警告祝建生,在我面前谈论是非没有市场。 其实,薛家良不是不听是非的领导干部,但他是有选择地听,还要看是谁说的,假如今天说的人换做藏信,他肯定不是这个态度,正因为是祝建生,他才采用这样一种态度对待他。 祝建生是个无孔不入之人,一句很普通的话,他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可见这个人有多可怕。 但祝建生也不是跟谁都这么说的,如果那样的话,他也早就没市场了,官也不会做到这个级别,他今天从早到晚跟薛家良的谈话都是在试探,试探薛家良和自己的距离有多远,试探薛、候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铁,这么做,完全是性格和品性使然。 他目前在班子成员中很孤立,林金水的危机过去之后,他是不甘于自己跳独脚舞的,这段时间党政一把手的工作确实有悖常理,要是在其他地方,他们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可是薛侯看着却一点事都没有,加之今天有这么一个跟薛家良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又连续喝了两顿酒,薛家良给人的印象本来也是大大咧咧,他才敢这样贸然说话,贸然试探。 即便薛家良没有喝多,他也不用为自己的话负责任,虽然他跟薛家良只是工作关系,但薛家良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不担心薛家良出卖他,因为薛家良一旦将他的话告诉侯明,侯明必定会在心里琢磨,薛家良怎么跟祝建生谈论这么深的话题,可想而知,薛家良是逃脱不掉干系的,肯定会被侯明怀疑,侯明一旦怀疑薛家良,那么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是他没想到,薛家良还真是随他的岳父,油盐不进!尽管油盐不进,但薛家良已经完全意识到了他所说的问题,不然,他也不会表现这么激烈了。 只要薛家良意识到侯明插手他政府工作这件事,就说明自己的用心没有白费,他不相信官场上真有这么淡泊名利的人?自留地踏进别人的脚,他能泰然处之? 班子成员甚至基层干部中,谁都知道祝建生跟侯明关系不睦,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所以祝建生也没必要在薛家良面前掩藏什么。加之省委书记岳红军已经给他吃了定心丸,他才敢在薛家良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侯明的不满。 另外,祝建生也想借助薛家良的手,扳倒侯明,俗话说得好,关系越好,受到的伤害就越深,从古到今,为了争夺权力,有多少父子、兄弟反目,置对方于死地的,薛家良不是神,他是凡人,是凡人就有凡人的弱点。 1447、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祝建生故意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晚上,我话的确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后我注意,但也请你理解我,我跟侯明的关系一直就不好,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我刚才就给你讲了,心里憋屈的时候就想找人磨叨磨叨,怪我今天喝多了酒,没找对倾诉对象。” 祝建生丝毫不隐瞒他对侯明的意见。 薛家良驾着车,驶进家属院大门口,停在了他们的楼下,他转过身,面向祝建生,心平气和地说:“老祝啊,你喝了酒,我也喝了酒,而且还没少喝,既然都是酒话,就都过去了,如果你心里感到憋屈,没有倾诉对象,那么我给你找个说话的地方,你看怎么样?” 祝建生立刻警觉起来,问道:“什么地方?” “民主生活会呀?这个我有权力,别忘了,我是机关党组书记,正当防卫。” 祝建生一听,忿忿地说道:“不知好歹!”说完,推开车门就下了车,转身重重关上车门。 薛家良看着他气冲冲地离开,笑了一下,将车开进了车库。 薛家良刚到家不久,就接到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市委秘书长陈海生打来的,他说侯书记让他通知全体常委,明天上午十点召开常委会。 另一个电话是郑清打来的。 薛家良刚接通,郑清就说道:“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家良怔住了,说道:“我回哪儿呀?” “回省城呗。” “我……我没回去呀?” “没回来,骗我?” 薛家良说:“我骗你干嘛,今天侯书记带了几个客人回来,我刚送走客人,刚回到家。” “不对呀……”郑清若有所思地说道。 “有什么不对的,你是不是撞见鬼了?” 薛家良这话刚说完,后背就被公然拍了一巴掌,公然小声说道:“深更半夜的不许鬼呀鬼的!”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听见了吧,你然姐在批评我,深更半夜不许说那个字。” “哈哈,我听见了。可是……”郑清说道:“那我怎么看见方秘书了?” 薛家良问道:“你从哪儿看见他了?” 郑清说:“我晚上在招待所有个应酬,刚开车进来,他正好出去,本来想停车跟他打招呼,但我后面有车没法停,他正好也跑进出租车走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方洋昨天就跟我请假回家,然后第二天去省城看女朋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对了,三儿当爸爸了!” “他告诉你的?” “是的,那小子美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是啊,有了个大儿子,不美才怪呢?对了,你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的……什么事?” “恋爱的事,这还用问,装什么傻!”薛家良吼道。 “嘿嘿,目前还在原地踏步。” “还在原地踏步?看你那点成色?” “您得嘞,我原地踏步就很满足了,起码没让我退场,这就说明有希望,我很知足。对了哥,今天上午老严把我叫回单位,跟我谈话,问我有什么想法。” 每年快到年底的时候,都是调整干部的时候,郑清在纪委工作有十年出头了,早就被纳入后备干部中了,老严提前征求他的意见,也是一个单位领导关心年轻干部的正常表现。 “你怎么说?”薛家良问道。 郑清回答:“我说我没有想法,在纪委工作挺好的,我喜欢这份工作。” “他怎么说?” “他说是谢书记让他征求我的意见的,最近省委组织部有个精神,号召机关年轻干部下到基层挂职锻炼,期限为一年,问我想不想下去?” 薛家良又问道:“你怎么说的?” 郑清说:“我说我考虑一下。” 郑清现在是正处级,如果想走仕途这条路,就必须下到基层,增加基层工作经验,想到这里他说道:“你跟我实话,你到底是什么心气儿?” 郑清说:“听老严的意思,在机关提起来难度比较大,他偏向我下去,先挂职,一年后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给你打电话,想听听你的意见。” 薛家良想了想说:“挂职倒是一个增加基层工作履历的快速办法,你现在是正处,到基层挂职对应的职位应该是县长或者是县委书记,但这两个职位不可能给挂职的人来干,副书记倒是有可能,可能性也不大,挂个副县长没问题,而且能更深入、更实际地接触基层。” 郑清说:“老严说了,下去挂职只能是政府的副职,这个我到不在乎,我是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薛家良说:“你是挂职,有什么好犹豫的,即便你舍不得纪委机关,还是可以回来的吗?听我的,下去吧,锻炼一年,如果没有合适的位置再回机关,如果有合适的位置就留在基层,你如果再不下去,就熬成老干部了,以后都不再年轻干部范围内了。” 郑清想了想说:“好吧,我听哥的,明天我就给严书记打电话,不过他还跟我说了这么一层意思,如果下去挂职,单位有事还是要随时抽我回来的。” “那是自然,因为你还是省纪委的人,单位有事肯定会抽你回来,这和你挂职不矛盾。” “好吧,我想通了,下去就下去吧,我不是不愿意下去,是感觉基层太复杂,人际关系也复杂,我怕自己不适应。” 薛家良鼓励他说:“你就是不适应还有什么新鲜的?不就一年的时间吗?你还可以回来吗,再说,你不下来,怎么知道自己适应不适应,基层的天地更广阔,更能锻炼人。” “老严也是这么说的,他就给我举了你和侯哥的例子。” “他说让你去哪儿了吗?” 郑清说:“全省范围都可以,自己想去什么地方也可以申请。” “那来我这儿吧。” 郑清说:“我不想去你那儿,跟你太熟,我想去怀东市。” “怀东?张兵不是在怀东当市委副书记吗?” 1448、小菲的劫 张兵,是薛家良被借调到省纪委,跟龚法成出去办案见的第一个举报人,当时张兵是怀东市纪委一名普通的副书记,为了不暴露身份,乔装打扮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后来被龚法成调到省纪委,在薛家良去美国进修的那一年,被提拔任命为怀东市委副书记。 郑清说:“是的,今天他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给我打电话,也是劝我下去,还说让我去他那儿。” 薛家良说:“你跟我熟,难道跟他就不熟了吗?” 郑清说:“我那不一样,再说,我才不去你眼皮子底下呐,万一将来你成了我舅舅,不好相处。” “哈哈。”听到这里,薛家良开心地大笑,说道:“看在‘舅舅’的份上,我就不强迫你来我这儿了,怀东比寈州发达,去那儿更好。” 薛家良和郑清在电话里聊了很长时间。 此时,在省城医院,方洋手里拿着两支药剂,正在拼命往病房跑。 三个小时前,他从家里看往望父母回来,在省政府招待所办好入住手续后,就给小菲打电话,昨天晚上他回到家后,就已经跟小菲联系好,今天晚上见面。 小菲最近参加了省文物局面向全省举办的一个地下文物勘察挖掘保护培训班,这不是她主动报名参加的,是单位的硬性安排,因为全省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方针下,各地都掀起了大建设的热潮。与之这股热潮相伴生的就是各地地下文物勘察人员告急,于是,省文物局举办了这个培训班,目的就是培养地下文物勘探挖掘保护人员。 小菲的单位是文化厅,当领导从她的简历中发现她是大学本科考古专业毕业生时,就积极推荐她参加培训班的学习。 至此,小菲成为这个培训班唯一一个具有大学本科考古系毕业文凭、文物考古实际工作经验为零的学员。 她昨天接到方洋的电话时,就告诉方洋,只能今天晚上跟他见面,因为她目前在脱产学习,周六日也上课。 哪知,小菲接到电话后,带着哭腔说道:“方洋,对不起,我晚上不能出去了,我妈妈病了……” 方洋一听,知道她妈妈肯定病得不轻,就急忙安慰道:“小菲,你别急,阿姨什么病?现在怎么样?” 小菲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心口疼,我叫了120,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去哪个医院?” “我也不知道120把我们拉去哪个医院。” 旁边的医护人员说道:“省人民医院。” 医护人员说的话方洋已经听到了,他不等小菲在电话里重复,就说道:“小菲,别急,只要你在第一时间把阿姨交给医护人员就没有危险了,我马上就去省医院找你,你听我的话,别急,千万别急,我马上就到!” 小菲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淌出来了,她看着躺在救护车里吸着氧气、双目紧闭的妈妈说道:“好的,好的,我等你。” 倔强的姑娘,在妈妈病情危急的情况下,是多么希望此时身边有个帮手,父亲走了,她不希望妈妈也这么早地离开她。 挂了方洋的电话,她捂住嘴,避免自己哭出声来。 方洋扯过外套,就跑出房间,他一直跑到门口,正赶上一辆出租车刚送乘客下车,他便上了出租车,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被驾着车进来的郑清看到。 小菲是在下课回家后,才发现妈妈发病的。当她推开家门,就发现妈妈痛苦地闭着眼睛,手捂胸口,嘴唇发紫,额头上冒着汗珠,她可能是想给女儿打电话,手机掉在了地上。 小菲之所以回家,没有直接去赴同学方洋的约会,她就是惦记妈妈,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妈的情绪一直不好,一直走不出来,酷爱跳舞的她,不但不去广场跳舞了,连家门都不出了,天天闷在家里。 为了让妈妈走出来,小菲给妈妈在文化宫找了一份舞蹈班教练的差事,但是妈妈不肯去,妈妈说自从省歌舞团退休后,多家舞蹈学校来找她,哪怕挂个名也好,但是父亲不让她去做。 父亲的理由就是,既然退休,就好好享受退休生活,愿意跳就去广场跳,免费教大爷大妈们跳,做个普及群众舞蹈的教练,这样没有约束,也不用对谁负责,自由自在,所以她退休的这几年,从未有偿教过舞蹈。 小菲为了让妈妈出来换换心情,就跟妈妈撒娇地说道:“妈,这个舞蹈班是省文化厅举办的,为的就是扶持基层文艺工作者的一个项目,是我们科室的一项任务,您怎么也要支持您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文化事业,支持女儿的工作!” 就这样,妈妈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去了文化厅举办的舞蹈班当教练,一周三节课,对于妈妈来说,很轻松,文化宫离家很近,就在文化厅的正对过,也是家属院的斜对过,妈妈每天步行十多分钟,只需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只是,这一周的时间还不到,妈妈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小菲是个博览群书的姑娘,她懂得一点急救知识,尽管她慌了手脚,但方寸没乱,她在第一时间拨打了120,在等待120到来的时间内,用剪刀将妈妈的紧身弹力衫剪开,打开家里前后门窗通风,然后跪在妈妈跟前,轻轻抚触着妈妈的辛苦,细声软语地安慰着妈妈。 很快,120便到了,医护人员首先给妈妈带上氧气罩,用担架将妈妈抬下楼。 当救护车行驶在半路上,她接到方洋电话的时候,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感觉,尤其是方洋短促的安慰,让她的内心放松了不少,也许,她真的需要有个人,和她一起陪伴妈妈了。 她不小了,为此妈妈没少唠叨她,也托老姐妹们给她介绍了不少的相亲对象,怎奈,曾经沧海难为水,小菲的内心,很难再为第二个男人打开了。 不得不说,对于当初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小菲来说,薛家良,的确是她感情上的一个劫。 1449、大难来临 正在小菲对薛家良的感情冉冉上升阶段,突然被他告知,有个姑娘,他们彼此等待了很久…… 那天,对于小菲来说,就是世界末日,望着薛家良眼里的痛楚和心疼,她知道这目光里的含义不光是属于自己,还属于那个“彼此等待了很久”的姑娘。 望着她心爱的人走远,听着汽车引擎声的消失,她痛哭出声,慢腔的热情被抛入冰窖,又如同一个行进在幸福路上的人,突然被搁浅在半路,所有美好憧憬都破灭了,那种感觉,就如同眼前这凉亭,被孤零零地抛在野外,让她肝肠寸断。 她没有怨恨薛家良,只能怨他们今生无缘。 好长时间,她都不能从这个事实中走出来,她本不想调入县委办,但耐不住罗锐的苦苦相劝,直到调令下来的那天,她才不得不走进那个到处都遗留着他气息的县委办公楼。 她没有接受罗锐的求爱,因为她忘不掉薛家良,罗锐的身上,有着太多薛家良的影子,她知道他在极力模仿薛家良,无论是跟她在一起,还是处理日常工作,都在模仿他,越是这样,就越让她痛苦。 后来罗锐被派出任职,她感到了稍许的轻松,罗锐最后和他同学结婚了,她没有去祝贺,只是跟大家一起随了礼。 她不想出现在他的婚礼上,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罗锐,罗锐是无辜的,她不想让他在大喜的日子看见她,不想让他失神,那样对她的新娘是不公平的。 县委办信息科的工作是波澜不惊、平淡无奇的,她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心情渐渐趋于平静,同时,也关闭了内心感情的闸门,与回到省城不同,她拒绝了所有好心人给她介绍对象,没有见任何一个相亲对象,她的理由是,父母不让她在这里找对象。于是,就有人议论纷纷,说小菲、小菲,早晚要“飞”回省城。 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有点想家、想父母了,她甚至后悔当初的叛逆,现在想想这是多么的幼稚。 没多久,在爸爸第一次脑出血治愈后,爸爸征得她的同意,托关系将她调回省城,她终于带着伤痛的往事,回到父母身边。 重新回到父母身边,那种过去让她心烦的被捧在手心里的呵护,如今却是这么的温暖和幸福,这是她重回父母身边最大的感情变化。 只是这种快乐和幸福仅仅维持了三年不到,父亲就去世了。 父亲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是父亲在五十多岁时出生的,对于父亲来说,是老来得女,父亲视她为掌上明珠,尤其是父亲先前的孩子跟他渐行渐远之后,父亲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只是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的她,不能理解父母不许她从事考古工作的心情,一冲动,便离开父母,一杆子扎到最偏远的博阳县。 现在的小菲,已经不忍回忆自己当初的幼稚和冲动了,不忍回忆年迈的父亲在孤独的深夜,是如何思念女儿的。好在老天开恩,让她尽心尽力扶持了父亲将近三年的时光,也了去了她的许多遗憾。 父亲走后,她把对父亲的愧疚,统统给了母亲,可以说对妈妈的话言听计从,妈妈让她相亲,她就欣然地去相亲,一个又一个,她知道自己的婚事是妈妈目前的心头大事,她那些同学们的孩子早都上幼儿园了,妈妈能不急吗? 本来今天她回来是想跟妈妈说方洋的,虽然方洋也是薛家良的秘书,但方洋是方洋,他忠于自己的职业,忠于薛家良,他没有刻意去模仿薛家良,他长相英俊,阳光、健康,积极向上,经过几年的官场历练,成熟不失诙谐,活泼不失稳重,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一颗火热的心。 方洋说,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没像追求她那样去认真地追求过任何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他们偶然重逢,他就会错过这道风景,所以,他对她锲而不舍。 如果说她对方洋的追求一点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怎奈方洋是他的秘书,她绕不过他,绕不过心头那道坎,她不想在跟方洋交往的过程中,时常想去他,这对方洋不公平。 前几天,方洋给她打电话,说住在县城老家的父母给他算了一卦,让他在阴历年之前必须要找到女朋友,半年之内,必须订婚,不结婚都行,但要订婚,如果不这样,他会有大难。 方洋说:“小菲啊,你就忍心看着我大难降临吗?” 她不知是计,就笑着说:“那你就找个女朋友订婚呗。” 方洋说:“我方洋这辈子认准了,只跟你定,不会跟任何人定,如果你不跟我定,就是大难不来,我也会被爸妈撵出家门,因为我不孝。” 小菲说:“那是迷信,现在谁还信这?” 方洋说:“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爹妈信,他们天天拿这事说事,你不信也得信,大难不来也得来,你说如果天天被父母在电话里骂,我心情能好吗?市长的司机伺候媳妇坐月子去了,我既要当司机还要当秘书,里里外外一个人,驾驶方向盘那可不是简单的活儿,是需要静心、安心的,天天被我爹妈催命,我能踏实吗?万一开车的时候一走神,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再有,你说那是迷信,还有人说是科学呢,不然周易为什么广为流传,甚至传到了海外。它之所以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方洋喋喋不休一股脑地跟她说了这么多。 小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说:“可是……” “你别可是了,过两天我回去找你,我们好好谈谈。” 这几天,她心里也是乱糟糟的,面对方洋的求爱,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知道,必须该给方洋一个说法了,断然拒绝,她似乎做不到,她已经习惯晚上坐在电脑前跟方洋交谈了,互相说着日常发生的一些事情,她知道,在她的心里,已经有方洋了。 1450、有我在别怕 本来今天从培训班下课回家,小菲想告诉妈妈,她有个同学叫方洋,能否请他来家里坐坐,可是刚进家门,就发现妈妈出现了意外。 来到医院,妈妈很快就被送进急救室,她拉住一位医生的手,流着眼泪说道:“大夫,求求你,别让我失去她……” 那位大夫点点头,顾不上说话,也跑进了急救室。 她靠在急救室的门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往下淌,在心里默念道:妈妈,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急匆匆跑来,停在她的身边,她的手被方洋握住:“小菲,阿姨怎么样了?” 她双眼噙满了泪水,看见方洋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忽然好软弱,她情不自禁地扑到方洋的怀里,哽咽着说道:“很严重……我担心死了……”话没说完,她便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 方洋经过短暂的诧异之后,便伸出双手将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有我在,你放心,别害怕、别害怕……” 方洋不停地安慰着她,扶着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感到了小菲身体在微微颤抖,泪水不停地流。 看到此时柔弱的小菲,他很想再去抱她,但理智让他没有去那样做,他不想乘人之危,他从兜里掏出纸巾,递到她的手里。 小菲接过纸巾,不停地擦着眼泪。 就这样,方洋一直在医院陪着小菲,直到她妈妈脱离危险。 医生将他们叫进办公室,随后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这个事实险些让小菲昏倒,那就是妈妈心脏的血管被堵严重,必须进行介入治疗,就是做心脏支架手术,否则随时都有发生心梗的危险,威胁到生命。 小菲懵了,血管被堵、介入治疗、心脏支架,当她突然面对这些词汇时,她几乎坐不住了,险些晕倒。 好在一直不离她左右的方洋及时撑住了她的胳膊,方洋一边扶着她,劝她冷静,一边向大夫详细咨询了小菲妈妈的病情,直到大夫讲解完毕。 方洋转过头,看着小菲,问道:“小菲,你相信我吗?” 小菲透过泪水看着他,点点头。 “那好,我们听大夫的,做支架手术,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然的话,阿姨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症状,并且下次不一定那么幸运赶上你在家,一旦大面积心梗,生命就会……”方洋不忍说下去。 小菲赶紧抓住他的手,看着他,又看着大夫,哽咽着说:“我同意……” 心脏支架,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手术,小菲也时常听周围的同事说起过,他相信大夫,相信方洋的判断。 就这样,方洋陪着小菲在医院度过了一夜。 经过术前的一系列检查、治疗,小菲妈妈的病情趋于稳定,下午,医院决定为她做支架手术。 当方洋陪着小菲履行完术前的一切手续后,小菲见到了妈妈,看着一夜之间憔悴不堪的妈妈,她泣不成声。 当妈妈看到一个长相俊朗、身材高挺的小伙子陪在女儿身边的时候,她虚弱地问道:“他是——” 小菲擦干眼泪,说道:“妈妈,他叫方洋,是我高中同学,在我那张高中毕业照里,他站在全班最后一排最中间的那个细高个。本来昨天晚上想跟您商量,能否请他来家里玩,谁知妈妈您……”说到这里,小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听女儿这么说,妈妈就全明白了,她向方洋伸出手。 方洋赶紧一步上前,双手握住她那只冰冷的手。 小菲妈妈将方洋的手放在床边,又拉过女儿的一只手,将他们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她握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冲着女儿微微一笑,虚弱地说道:“祝你们幸福——” 小菲的脸红了,她的脸上还挂着泪,虽然大夫嘱咐她不能让妈妈说过多的话,她还是娇嗔地冲着妈妈说道:“妈,您说什么呐?” 哪知,方洋一听高兴,他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就赶紧冲着小菲妈妈鞠了一躬,连声说道:“阿姨,您这话我爱听,方洋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小菲妈妈的手术很成功,当妈妈从手术室退出来的时候,小菲就发现妈妈的嘴唇不是那么青紫了,脸上也有了血色,说话也有了底气。 她没想到这种手术居然这么立竿见影。 她用温毛巾,开始为妈妈洗脸洗手。 方洋则不离她的左右,给她打下手。 妈妈看着他们,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充满了疼爱。她问道:“你叫……方洋?” 经过手术麻醉的小菲妈妈,还记着方洋的名字,这让方洋很是感慨。经历生死考验的小菲妈妈,最不放心的就是女儿的未来,她再次这样问,就说明她想全面了解他了。 他礼貌地点着头,说道:“阿姨,是的,我叫方洋,方寸的方,海洋的洋。” “你……在哪儿工作?” 小菲说道:“妈妈,等您出院后,我详细跟您汇报好吗?您少说话。” 妈妈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 方洋说:“阿姨,这样,我做个全方面的自我汇报,你不用问,我保证回答齐全。” 他的话,把小菲和妈妈都逗笑了。 方洋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毕业省大,本科,学的是经济管理,现在工作单位是寈州市政府,职务是市长秘书,级别是正科,我跟小菲是同岁,比她早出生半年。我父母都在,已经退休,他们现在回到省城郊区的老家县城居住,照顾爷爷和奶奶,因为爷爷和奶奶不来省城住,害怕坐电梯,省城的房子目前在出租,还有……还有就是我爸妈唯一的孩子,我爸爸也是他爸妈唯一的孩子,您看我介绍得齐全吗?” 小菲妈妈点点头,问道:“你的……父母原来的工作单位是……” 不等妈妈说完,小菲就说道:“妈妈,您还真查户口啊?” “没关系。”方洋说道:“妈妈在区教育局工作,爸爸的工作单位是我和小菲上高中的那所学校。” 1451、未来女婿 小菲一听,惊讶地看着他,说道:“啊?我怎么不知道?” 方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上高二时他调过来的。” 小菲迅速在脑海里搜寻着,在所有的老师中,没有姓方的,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说道:“难道……是……方……方校长?” 方洋笑着点点头。 小菲更加吃惊,说道:“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方洋说:“高中学习那么紧张,谁有时间说那个,别说你,我那几个死党都不知道。” 小菲妈妈听到这里,她赞许地点点头,至此,她在心里认定了这个未来女婿。 方洋忽然想起什么,他看了看表。 小菲说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方洋说:“不用,一会我跟市长请个假,但有一件事忘做了。” “什么事?” “招待所的房子没退,算了,明天再说吧。” 这时,小菲妈妈说道:“孩子,辛苦你了。” 方洋说:“阿姨,没关系,这是我的荣幸。” 小菲说:“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人就行了,大夫今天不是说,已经无大碍了,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方洋说:“我不回去,我就是回招待所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待着放心。小菲,咱俩商量一下,我一会跟单位请假,如果批准,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我都在医院,你晚上回家休息,明天照常去上课,如果我的假不被批准,你今天晚上也回家睡觉,补足精神,我守在这,明天一早我回单位上班,你再来医院陪阿姨。” 因为跟方洋还没有正式开始,小菲当然不好让方洋留在医院照顾妈妈,她说:“真的不用,已经很辛苦你了……” 不等小菲说完,方洋就打断她:“别跟我客气,按我说的做,我先跟单位请假。”方洋说完,就走出去打电话。 他首先给秘书长藏信打电话。 “秘书长,我是方洋,明天有要紧的事吗?” 藏信一听就问道:“怎么,你有事?” “家里有人生病住院了,我想跟您请假,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想请一天假。” 藏信说:“什么事也没有家人生病的事重要,明天侯书记带人去视察寈夹公路,还不知道市长怎么安排,要不你给市长打电话,跟他说声。” “好的,秘书长再见。” 方洋挂了秘书长的电话,又给薛家良打了过去。 薛家良一听是方洋,就笑着说道:“方洋,什么事?” 方洋说道:“市长,明天如果没有重要事情,我想请一天假,晚一天回去。” “哦?你有什么事啊?” 方洋压低声音说道:“不瞒您说,我女朋友母亲突发急病住院了,下午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家里就她们娘俩,我想……” 不等方洋说完,薛家良就说道:“方洋,你别说了,只要是女朋友家里的事,我这里一路绿灯,我给你三天假,三天怎么样?” 方洋大感意外,说道:“三天差不多都能出院了,太好了,谢谢市长!” “谢什么,女朋友的事是大事!别说三天,再多几天都行,只要你把女朋友搞定就行!” “嘿嘿,三天差不多了。” “什么,刚差不多呀?” “是啊,她母亲生病,能让我陪,还不是差不多了?”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差不多了,那这个时候你要好好表现,让他感到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男子汉,让他对你产生依赖,到了这个时候,就真的差不多了,单位的事你别惦记了。” 方洋说:“谢谢市长理解,我给一处的小乔打电话,这三天让他跟着您吧?” 薛家良说:“小乔能行?” 方洋说:“能行,这孩子虽然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但人很机灵,有眼力见儿,而且他会速记。” 薛家良想了想说:“可以。” 方洋说:“市长,这三天有事您随时可以叫我,我随时可以回去。” 薛家良说:“你放心,这三天我肯定不叫你,你就安心伺候未来老丈母娘吧。” “是,谢谢市长!” 跟市长通完电话,方洋又给秘书长打了过去,他告诉秘书长,市长给了他三天假。 藏信听后哈哈大笑,说道:“方洋啊,你千万不要辜负市长的一片苦心啊,他为你的婚事很着急,只要你能把个人问题搞定,我估计你就是歇十天市长都会批准。” 方洋也笑了,说道:“我跟市长推荐了小乔,让他顶替我几天。” 藏信说:“跟我想到一块儿了,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方洋紧接着就给一处的小乔打电话。 小乔说道:“方处长好,有何指示?” “小乔,我有事要请三天假,你放下手里的活儿,替我三天,明天上班,你去找想秘书长。” “方处,我……我行吗?” 对于小乔的的谦虚方洋很满意,他说道:“我相信你能行。因为我不知道这三天市长会有些什么活动,所以没法对你做针对性的指导,有个捷径,就是每天你必须去秘书长办公室请教,他会告诉你当天都做什么和怎么做。” “好的,谢谢方处提携。” 这句话让方洋感觉有点不爽,他说:“谈不上,你只是临时替我三天。” 挂了电话,小菲走了过来,她说:“方洋,我妈妈让我告诉你,让你回去工作,不让你请假了,她很快就会出院。” 方洋很潇洒地转过头,双手一摊,说道:“已经安排好了,这个问题翻篇,ok?”他既调皮又得意地冲小菲打了一个响指。 小菲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薛家良式的那种果断和霸气,但方洋又不同于薛家良,他的身上有着同龄人的朝气和阳光,不像薛家良那么冷峻、深沉。她发现,她已经尝试着在欣赏方洋了。 的确如此,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方洋沉着冷静的应变能力,表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气魄和胆识。从做出支架的决定到前前后后办理的所有手续,整个过程,有章有法,一点都不慌乱,这让小菲对她的这个同龄人刮目相看。 1452、被融化 一直以来,小菲对她的同龄人不能正确看待,认为他们不是太幼稚,就是太浮躁,眼高手低,要不就是华而不实,眼前的方洋,的确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刚才方洋出来打电话的时候,妈妈就跟她说:“这个小伙子素质不错,他爸爸是你们高中学校的校长,这事他从来不对外炫耀,就冲这一点,这个小伙子就前途无量,我喜欢。” 小菲说:“妈妈,如果将来他没有无量的前途,就是机关普通一员呢?” 小菲妈妈听女儿这样问,知道她误会了她的意思,就说道:“他就是普通一员也没关系,只要安分守己、对你好,对家好,不犯错误,你们将来的日子也差不了。你爸爸当年也是高官,咱们娘俩什么光都没沾上他的,他仅有的一套房子还给了他前妻的儿子,咱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单位职工的福利分房。” 小菲哄着妈妈说道:“妈妈,我看您呀,是沾了爸爸最大的光了。” “我沾他什么光了?当年想跟他蹭出国旅游,他都不让!” 小菲调皮地说:“您跟他有了我,这就是大光!” 妈妈笑了,释然地说道:“那是,你是我最大的骄傲。” 此时,小菲看着眼前的方洋,她越发感觉方洋很是靠近她的审美,即便他追求小菲,也做得殷勤而不谄媚,讨好而不失原则,的确越来越符合她的标准。 只有放下心中块垒的人,才发现原来人生是充满阳光的。 方洋走到小菲跟前,很自然地揽过她的后腰,他们便坐在旁边的一个金属质地的椅子上,小菲刚坐下,立刻就弹了起来。 “怎么了?”方洋问道。 小菲脸微微一红,小声说道:“太凉了——” 方洋脱下外套,折好,放在椅子上,让她坐下。 小菲不肯。 方洋拉过她的手,说道:“坐下吧——” 小菲只好坐下。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单独说会话,更来不及恋爱,忽然有了独处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洋转过身,面向小菲,说道:“小菲,我不想乘人之危,更不想让你有什么错觉,我希望你认真地、好好地考虑我们的问题。” 小菲低下头,半晌才说:“我……妈妈,不是把咱俩的手放一起了吗?” 方洋说:“阿姨的意思我明白,但你要自己拿主意。” 小菲说:“方洋,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我……我有许多的缺点,有时很任性……” 方洋听出她的意思,抑制内心的激动,说道:“跟自己人任性是真性情的流露,我希望我能有这份荣幸,见到你的任性。” 小菲又说:“我也曾经喜欢过别人,只是……还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了。因为,他的心里住进了别人,我很伤心,那是我的初恋……我希望你没有这种情况。” 方洋一听,立刻拍着肩膀说道:“小菲,这一点你绝对放心,除去你,我心里谁都没放着,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还不会有。” 小菲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又说:“我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但对感情方面要求很高。” 方洋说:“有什么具体要求?” 小菲抬头看着他,说道:“彼此忠诚,彼此信任。” “没有问题。” “另外,无论是在恋爱期间还是以后的婚姻生活,如果我的另一半有了第三方感情,我希望跟我明确提出来,我保证不韭纠缠,好合好散,在我的感情生活中,我不允许鱼和熊掌兼得的现象存在,这是我的原则,你能做到吗?” 方洋听到后,幽默地问道:“这一条我希望男女双方平等对待,双方都应该遵照执行。” 小菲点点头,说道:“我会做到,你能吗?” 方洋说:“这种情况在我身上不会发生,但如果你偏要我回答的话,我说,没问题。” 小菲说:“还有,我的家庭条件你也看到了,我妈妈现在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不会抛下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的……” 方洋说:“小菲,这个问题别说是我,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都不是问题。” 小菲点点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从事自己喜爱的专业工作,比如,拿着小刷子,在先人的遗骸上刷来刷去,你会介意吗?你的家庭会介意吗?” 方洋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干涉你,你有绝对的自由,我父母也不会介意,他们都是教育工作者,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好吧,我没了。”小菲说道。 方洋说:“你放心小菲,我方洋现在的能力水平可能还达不到你对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准要求,但你说的这几条我保证都能做到。” 小菲看着方洋年轻、真挚的脸,她的眼圈湿润了,低下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那一低头的感伤和她特有的温婉,深深地打动了方洋,他伸出手臂,冲动地抱住她,动情地说道:“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因为你旁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方洋。” 这充满温情暖意的话,让小菲冰冻的心开始融化了,她在他的怀抱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闭上湿漉漉的眼睛…… 青州,薛家良的家的早上。 由于昨天晚上薛家良接到要开常委会的通知,他老早就起来做早饭。 他吃完后,将留给公然的早饭摆好,冲着浴室正在给女儿洗澡的公然喊道:“然子,你现在吃吗?” 公然喊道:“一会再吃。” “那我给你放在保温盒里了。” “好的。” 薛家良将早饭放好,他看了看表,开始穿衣服换鞋。 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公然抱着洗完澡的女儿出来,她说道:“宝宝,跟爸爸再见。” 女儿看着他,手没有动。 公然说:“看,女儿对你有意见了,都不跟你再见。” 薛家良走过来,伸出双臂,将妻儿抱在怀里,他歉意地说道:“是啊,你看看我,名义上是休礼拜,可这两天休的,不是接待客人就是开会。” 1453、以为消息 公然说道:“自从第二次搬回来住,我已经习惯你每天出去工作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巴不得你不在家捣乱呢。” 薛家良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消除他的内疚,就说:“好吧,我争取早点回来,跟你去接女儿。” 公然说:“这个,再议,说不定你下午又有事了。” “也是,我现在都不知道下一步会有什么事。” 是的,薛家良没法像妻女承诺什么,他看了看她们,转身出门了。 哪知,他走出电梯,就看见祝建生穿戴整齐地在他车库前徘徊。 想起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他和祝建生的争执,他不由得笑了,赶紧跟祝建生打招呼:“祝书记,让你久等了!” 祝建生说:“唉,穷人脖子没横筋,我早上跟老曹说好了让他走时捎着我,结果他刚才打电话,已经走了,说是提前出来办点事,没办法,我又给老郭打,老郭说他要先去医院看老人,我一看,我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啊,搭个车都这么难,心想,还是搭市长的车吧,尽管市长也不待见我,好歹他不敷衍我,以他的性格,就是半路有事也会把我先送到地方的,所以,就出来等你了。” 薛家良不由得笑出声,他说:“老祝啊,不是我说你,你在表扬我的同时,就打击了一大片。” 祝建生说:“我说得绝对是事实,一点都没夸张,不信你见着他们两人问问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我信你说的话,就是想嘱咐你说话注意方式。” 薛家良说着,让祝建生坐上车,驾着车驶出大门口,直奔单位而且。 这个常委会,仍然是一个工作汇报会。 侯明正式在会上通报了运作高铁新区项目的情况。 他指示要加大对新城各个建设工地的督导力度,争取在上冻之前各个工地能告一段落,并且做好安全过冬的防护措施。明天,他将亲自带队,视察寈夹公路以及西部各县市。 令薛家良没想到的是,侯明在这个会上还做出一个决定,就是由省委副书记祝建生、市委组织部长郭万林代表市委市政府,对环保局党组主要负责人进行诫勉谈话,纪委监察部门根据群众反映,对环保科科长的问题展开调查,绝不姑息。 薛家良原先还以为马天田为了妹夫会找他或者找孔思莹来说情,看来,在这件事上,不管马天田还是孔思莹说没说情,侯明还是维护薛家良当初的决定的。 第二天,侯明带领有关部门的领导、技术人员、电视台记者,浩浩荡荡沿寈夹公路视察去了。 寈夹公路不像侯明想象的那样全线铺开,而是分段施工。重点的施工路段就是野马岭隧道,据施工方负责人介绍,野马岭隧道是全线的哽嗓咽喉,这个工程只要施工顺利,整条路的加固、扩宽工作,在明年五一前完工没有一点问题,因为隧道内冬季可以照常施工。 侯明这次沿寈夹公路视察行进的路线,比上次薛家良视察西部给水工程时的范围要广泛,将视察整个青州西部的县市。 侯明带队出去视察,薛家良在家主持日常工作。 侯明走后的当天下午,薛家良主持召开的市长办公会结束后,他留下班勇和李兴,跟两位副市长重点谈了他们谈了一下目前项目在建情况。 当他们三人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藏信正等在外面,从他来回踱步和忧虑的神态中,薛家良看出他有事。 由于长期在一起工作,又是接触最多的人,彼此早已熟悉对方的眼神和表情。 薛家良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老藏,有事?” 藏信说道:“是啊,很重要的事。” 薛家良坐下,示意藏信也坐下,他认真地问道:“什么事?” 藏信说:“三儿的事。” “三儿的事?” “是的。” 薛家良见藏信不像开玩笑,又问道:“三儿能有什么事?” 藏信将手里一张传真电话记录递给他。 薛家良一看,上面来电的地址是我国东北部一个省的县级公安局派出所,通话内容很繁琐,满满一页,薛家良放下记录,说道:“我不看,你给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藏信说:“您可能不知道,三儿前段时间在找他的父亲。” “这个,他没跟我说,但是跟我家属说了,是不是找到了?” 藏信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找到了。” 薛家良眼睛一亮,说道:“太好、太好了!这小子,双喜临门,不但得了个大儿子,还找到了生身父亲!得让他请客,好好的请请大家!” “可是……”藏信看着他。 “可是什么,你把话说完好不好!”薛家良有些着急,他预感到了什么。 藏信说:“他父亲……死了。” “死了?” “是的,死在离他们一百多里路的镇上的一个小旅店里了,据当地公安局的尸检报告,他是喝农药后自杀的。” “自杀?” “是的。” “等等,你说三儿的父亲是在他们镇上自杀的?” “是镇里的一家小旅店。” “不可能吧,三儿跟我说过,他父亲当年抛下他和弟弟,离家出走了,有人说是跟着一个女人走的,他们兄弟俩找过,找遍了全镇所有的村庄都没找到,这才扒火车想去深圳闯荡挣大钱,不想半路就被乘警发现,被赶下车,又偷偷钻进一辆物流车,流浪到了我们老家平水县的。你刚才怎么说他爹死在他们镇上了?” 藏信摇摇头,说道:“这个……对方没说,旅馆报案后,公安人员在房间垃圾桶里发现他用酒瓶碎片刮花的身份证和撕碎的户口本,经过公安技术处理后,还原了户口本,发现上面还有刘三兄弟俩的户口,县公安局这才确定死者的身份,又根据刘三半年前的查找,这才将刘三跟死者对上号。” 薛家良皱着眉,半天才说:“他父亲原来始终都在当地,那为什么公安局半年多了都没找到这个人?” 1454、落魄的父亲 “这个不知道是为什么。”藏信说:“我刚才散会后,知道这个情况后,让办公室把这个通话纪录给我传真过来,我确认后,就给对方打回电话,详细询问了此事,得到的答复是,刘三老家的村子,离镇上还有一百多里路,民警去了他们村,才知道这户人家的人早就离开村子了,只知道半年前民警给村干部打过电话,调查过此人,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去向。据旅店老板说,这个人是第一次入住,住进来后,就出去买了酒和熟肉,说在房间里吃晚饭,第二天服务员去送热水,敲不开门,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的门,才发现他的身体都凉了。” 薛家良又问道:“他没带什么随身物品吗?” “没有,据说穿得很破,很单薄,这个时候在东北就是冬天了。” 薛家良点点头,他能想象刘三父亲的落魄,就说道:“从他刮花身份证撕碎户口本来看,他可能是抱着死的心回来的。” “具体情况对方没说那么详细,我现在发愁的是,怎么跟三儿说这事?” 薛家良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虽然刘三恨父亲抛下他们兄弟俩离家出走,但认祖归宗是每个人都有的情结,刘三得知媳妇怀孕后,才萌生寻找父亲的念头,而他父亲之所以选择死在家乡,可能也是应该有这个情结的。 问题是,刘三的父亲为什么要自杀? 想到这里,薛家良停止了踱步,他说:“那边的公安局是什么意思?” 藏信说:“他们请家属前去认领,如果家属不到,七天后,就按无名尸处理。” 薛家良说:“怎么也要让三儿回去一趟,这样吧,我来跟他说吧。” 藏信一听,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瞒您说,我还真发愁怎么跟三儿说。” 薛家良说:“他爸爸酗酒、赌博,除了正事,什么事都干,他找了半年都没找到,心里也应该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了。” “虽然如此,那也是亲爹呀——” “嗯,我马上安排,让他尽快回去,另外,你马上给对方回电话,就说家属一定回去,不见到家属,不许火化。” “好的,我这就去打电话。”藏信说着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重新坐下,他搓着双手,说实在的,他也感到这件事棘手,向自己最亲近的人传递噩耗,怎么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虽然刘三被父亲抛弃了这么多年,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父亲的,不然,他也不会去寻找父亲的下落了。 想到这里,他给张钊打通了电话,让他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张钊说:“着急吗,如果不急的话,我先去送姝姝。” 薛家良说:“有急事跟你商量,一会我去接她。” “好的,我安排一下,马上下班。” 在等张钊的时候,薛家良给公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别惦记孩子,一会他去接,他跟张钊有点事,可能会晚些时候回去。 张钊很快就到了。 薛家良看着他说:“够快的?” 张钊笑着说:“没有急事,你不会往办公室叫我的。” 薛家良很少招呼张钊来办公室说事,他给张钊倒了一杯水,说道:“还真有事,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办。” 张钊接过水杯,放在一边:“说吧,什么事?” 薛家良就将刘三父亲的事告诉了他。 张钊对刘三的身世不是太了解,他听后半晌回不过神。 薛家良见他愣住不说话,问道:“你倒是说话呀,拿个意见,怎么傻了?” 张钊的眼圈渐渐红了,他低头抹了一下眼角。 薛家良说:“你伤的哪门子心呀?” 张钊说:“我不是为那个不称职父亲的死伤心,我是突然想到了我的儿子阳阳……” 薛家良急了,说道:“嗨——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扯到阳阳身上干嘛?” 张钊又低头抹了一下另一只眼,说道:“我是想……算了,别说我了,还是说三儿吧,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薛家良说:“一会,咱俩一块去医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说真的,刚才老藏坐在这儿我就发了半天愁了,不知该怎么跟三儿说,如果他们父子关系正常,如果我们的关系平常,这可能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张钊理解薛家良,说道:“家良,尽管你不好开口,但这事也必须你亲口告诉他,没人能代替你。” 听张钊这么说,薛家良的鼻子酸了,他揉了揉鼻子,说道:“自打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只想给他带去好的消息,积极的消息,他……太可怜,太让人心疼……” 张钊理解薛家良的感情,说道:“家良,咱们别在这徒伤悲了好不好?当务之急,是马上告诉他,让他赶紧做准备回去。” “回去?” “是的,他难道不回去吗?” 薛家良怔了一下,说道:“不,他就是不想回去,也得让他回去,我已经让老藏给那边打电话了,等家属到了再火化。” “既然如此,我陪他回去。” “你有时间?” “这个,有没有时间也要跟他回去,你不可能跟他回去,他一个人回去咱们肯定不放心。” “那你怎么跟上边说?”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回去,是开车还是坐火车,我不了解他家的交通情况。” 薛家良说:“我估计交通好不了,如果开车,就开你弟妹的车。” 张钊说:“说不定几天回来呢,弟妹的车不能动,我开厂里的车吧。” “你出去办私事,开厂里的车合适吗?” 张钊笑了,说:“家良,别为我担心,这在我权力允许的范围之内,企业就这点好,不像官场那么严苛,你放心。” “好吧,那咱们马上去医院。”薛家良说着站起身,就跟张钊走了出去。 藏信正在走廊里等着他们。 他见薛家良他们出来了,就问道:“市长,用不用我给驻京办打电话,让他们定票?” 薛家良说:“一会我问问三儿,看他是什么想法。” “好的,那随时给我打电话。” 1455、反而心安 薛家良和张钊来到医院,刘三正在扶着刘云在病房里散步。看见他们进来了,他高兴地说道:“叔,哥,你们怎么来了?” 薛家良说:“来看看你们,小云,恢复得怎么样了?” 刘云说:“大夫让明天出院,但是我不想出。” “为什么?” 刘云说:“我这两天刚不用药了,本来想缓个两三天就可以给孩子喂我的奶水了,如果我回家了,喂奶就不方便了,还得天天要人陪着往医院跑。” 听到这里,薛家良和张钊都不说话了。 刘三说:“叔,哥,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不然可以看看我儿子,长得可大呢,一点都说不像早产儿。” 薛家良看了一眼张钊,就见张钊正在看着他。他知道,该是开口的时候了,他站起来,说道:“三儿,你把小云安置安置,出来一下,有点事跟你商量。” 刘三以为是单位让他上班,就说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刘云也以为是单位让他今早上班,就说道:“你不用管我,我溜达溜达,锻炼锻炼,如果薛叔让你上班,你就去吧,我已经没事了,出了院回到家,有爸妈就更没事了。” 刘三说:“好的,我知道,你别溜达时间太长,累了就躺下休息。” “好的,你放心吧。” 刘三走了出来,就见薛家良和张钊正坐在探视等待区等他。 这里白天座无虚席,晚上却没有一个人。 刘三过来后,薛家良他们坐下,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决定直奔主题。他说道:“三儿,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老家下午打来电话,你父亲,找到了……” 刘三一听,就睁大眼睛看着他。 从刘三急迫的目光中,薛家良知道他迫切想知道父亲的下落,就有些心疼地说道:“但是很不幸,他前两天……去世了。” 刘三大睁的双眼渐渐黯淡下去,他弯下腰,低下了头。 张钊坐到他身边,用手拍了他一下。 薛家良继续说:“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你父亲是……是喝了农药自杀的,他是在你们镇上的小旅店里走的。” 刘三抬起头,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说:“旅店老板报警后,公安局从他的身上发现他想毁掉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经过技术处理,还原了户口本的内容,里面有你们兄弟俩的户口登记记录,因为你半年前跟当地公安局联系过,他们才将你和死者对上号,所以,你要回去一趟,处理老人的后事。” 刘三的眼睛湿润了,他说:“可是,弟弟……却回不去了……” 薛家良一下子抱过刘三,说道:“你代弟弟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叔,我不想去见他……不想……”说到这里,刘三呜咽出声。 薛家良说:“三儿,听叔的,没有任何人为他收尸,咱不管他怎么做父亲的,你要知道怎么做儿子,如果你不回去,公安就会按无名尸处理。你张哥陪你一起回去,如果开车,你安排一下,今早走,如果坐火车,我让老藏给驻京办打电话,给你订票。” 这时,张钊说道:“不用老藏,我们集团在京也有办事处,我直接打电话就能办。” 薛家良说:“现在,你回忆一下,你们老家道路好走吗,是开车方便还是坐火车方便?” 刘三说:“这几年我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小的时候什么车都不通,出门都是要做雪橇一天一夜赶到县城的火车站。” 张钊说:“那还是开车吧。” 薛家良说:“根据他的描述,到了他们老家,你们就是开车肯定都没地方加油,要提前做好半路加油的准备工作。” 张钊说:“我马上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提前备好空油桶。” 薛家良见刘三半天愣怔怔地不说话,就说道:“三儿,你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出发行吗?” 刘三回过神,他冲薛家良点点头。 薛家良说道:“你们老家肯定冷,你们俩要带好防寒的衣服。” 刘三又点点头。 薛家良掏出一张银行卡,说道:“这是上次你姨给你的,你不要,这次带上,穷家富路,你用不着再给我带回来。” 这次,刘三接过这张卡,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话。 薛家良又说:“另外,你要想明白,是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还是葬在老家好?” 刘三说:“我不带他回来,让他留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做伴儿赎罪吧……”说完,他扭过脸,看着窗外,紧咬着嘴唇。 薛家良说:“好,遇事多征求你张哥意见。” 刘三又点点头。 “时间紧,你回去把小云安排好,然后回家拿衣服。” “好……”刘三点头应道。 张钊说:“家良,你去接孩子吧,我留下陪他回家取衣服。” 刘三直起身,他抹了一下眼角,说道:“哥,你也回去准备,不用管我,一会我岳父来给小云送饭,我让他把羽绒服什么的给我带来就是了。” 张钊说:“你确认你没事?” 刘三说:“没事,我就是刚才想到弟弟才难过,对于他,我已经没有感情了,不怕你们笑话,我之所以回去,就像薛叔刚才说的那样,我好歹是他的后,不能让人当做无名尸处理,我之所以找他,也是想知道他到底是生还是死,现在,我心安,这是最好的结局,就是你不跟我回去,我自个回去也没有问题。” 张钊说:“绝对不行,再说,我跟你回去,是你叔我们俩商量好的事情,不能更改。” 薛家良说:“张钊,那要把工厂的事安排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张钊说:“现在工厂一切正常,我在不在都一样,有给自的车间主任,我离开几天没问题,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就别担心了。” 薛家良说:“那好,你们继续商量,我回去接孩子。” 张钊说:“我跟你下去,把我车上的婴儿椅拆下来安你车上吧。” 刘三说:“不用,直接装在龚姨车上,我一会把车给龚姨送回去,这几天她要自己接送孩子。” 1456、得到家人的支持 薛家良说:“这事你们就都别操心了,还是抓紧安排厂里的事吧,要走好几天呢,三儿也一样,虽然是回家,但是要做好进入无人区的准备工作,吃的喝的穿的都要带齐全。” 张钊说:“那好,我再跟三儿谋划谋划,你去接孩子吧。” 薛家良走了。 刘云觉得刘三他们出去后,这么半天还不回来,就戴上帽子,披着刘三的一件外套出来了,她看见只有张钊和刘三,就稳定:“薛叔呢?” 刘三一见刘云出来了,就站起来,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刘云说:“你还不回去我有点不放心。” 张钊说:“小云,你快回去,外边有点凉,我跟三儿再说几句话就走。” 刘云说:“没关系,你们继续说,我回去就是了。” 望着刘云回去的背影,张钊说:“三儿,我按照咱们刚才说的分头去准备。我马上回去,随时电话联系。” 刘三说:“哥,谢谢了。” 张钊站起身,说到:“三儿,这话没劲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我得早点回去,安排我的事去,你也赶紧跟小云和家里人说,把小云和孩子安排好。” 刘三站起来,他看着张钊离去,这才步履沉重地走回病房。 刘云的父母来了,给他们送来晚饭。 岳母见刘三回来,就递给他筷子,说道:“快吃吧,小云就等你回来吃,你不回来她都不吃。” 刘三看着妻子,又看看两位慈祥的老人,忽然,他双腿跪下,冲两位磕了一个头。 他这个举动,把他们吓坏了。 刘师傅赶忙将他搀起来,问道:“三儿,你这是干嘛,不晌不夜的磕什么头?” 刘三眼里淌出泪,他说:“爸、妈,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爹亲妈了……” 他这话一出,刘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拉住他的手,说道:“三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刚才薛叔和张哥找你什么事?你快说呀?” 刘师傅也说:“孩子,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自从你跟小云结婚那天起,我们就拿你当亲生儿子了,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刘云着急了,说道:“三儿,你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想办法。” 刘三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二老,说:“我父亲……找到了,但是他死了,老家公安局来电话,让我回去给他……收尸……” 原来如此,一家三口人都松了一口气。 刘师傅这时表现出了家长的风范,说道:“应该,他毕竟生了你,也养过你,你放心回去,孩子和小云你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走?” 刘三说:“我一会回家拿几件衣服,想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走。” 岳母说:“你告诉我衣服在哪个柜子里,我回去给你找,再让你爸给你送过来。” 刘三说:“不用爸爸跑了,我回去拿。” 刘师傅说:“三儿啊,你听爸说,你现在心情不好,不宜开车,一会我回去给你拿衣服,另外,你怎么回老家?” 刘三说道:“张钊哥哥跟我回去。” “张总?”刘师傅惊讶地说道:“他一个大厂长,有时间跟你回去,要好几天呢?” “是的,已经说好了,他回去安排工作去了。爸,妈,我走后,小云和孩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多费心。” 岳母说:“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么生分了。” “就是。”刘云看着丈夫说道:“你们是开车还是坐火车?” 刘三说:“开车,张哥出车和司机。” “噢,那我就放心了。”刘云拍着心口说道。 刘师傅说:“既然如此,我马上先回家给你们拿衣服,老婆子,走。” 两位老人走后,刘云握着丈夫的手,说道:“三儿,我理解你的心情,人死不能复生,其实,你一直都是有准备的对吧,所以,你千万要保重,我和孩子,还有爸妈都指望你呢,你千万不能有三长两短的……” 听了妻子这话,刘三忽然有了底气,他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因为,就是他不死,我跟他也没有什么感情了,我难受,是我想到了死去的弟弟,如果他能……稍稍尽一下做父亲的责任,我们哥俩也不至于流浪到关内,弟弟也不至于……” 刘云攥住他的手,不停地安慰着他。 刘三擦了一下眼泪,说道:“你不知道,我时常梦见弟弟,弟弟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不要我们,爸爸怎么也不要我们……” 刘三低下头,抽泣。 刘云抱住他,说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弟弟就是在九泉之下,知道哥哥这么想念他,他会心安的,三儿,我们有了儿子,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就是谁都不为,也要为儿子坚强起来。” 刘三擦着眼泪,说道:“放心,我刘三绝不会抛下儿子和你们不管,哪怕穷死,咱们一家人也要在一起。” 刘云含着眼泪笑了,说道:“三儿,你将来就是地主,怎么能穷死,这辈子,包括咱们的儿子都不用买房子置地了,咱们一家人只需和和美美好好生活,你说是不是?” 刘三点点头。 这时,张钊打来电话,他告诉刘三,他们不用开车回去了,坐飞机到哈尔滨后,他们厂一个老客户为他们提供一台车和司机,他们下飞机后,就可以自己开着车回老家。 刘三一听,很高兴,他说:“谢谢张哥,可是,这样好吗?” “你放心,虽然跟我们公司是生意上的关系,但公司跟客户之间也有生意之外的往来,何况这个客户当年还是我开发的。” “那……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吧?” 张钊知道刘三不放心自己,怕自己再犯错误,就说:“不会,你想多了,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联系的,是我刚才跟深圳总部请假,是总部领导主动给咱们联系的,是两个公司之间的行为,你放心。这样咱们就能节省三四天的时间。” “那好,谢谢张哥。” 1457、她又升了 张钊说:“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谢我们总部领导。” 刘三说:“我哪儿见得到你们领导,只能谢你。” 张钊说:“你见过,是武总,小武。” “噢——”刘三说道:“等他再来,我要好好谢谢他。” 张钊说:“咱们只需带上御寒的衣服,什么都不用带,他们会准备好一切的。” 刘三说:“太好了,几点走?” 张钊说:“十点的飞机,咱们六点就要出发,京城堵车很恐怖的。我上哪儿接你?” 刘三说:“医院吧,我在医院等你。” 两个人定好走的时间后,刘三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晨,当薛家良起床洗漱完毕后,他便来到厨房开始做早饭。 最近,他做早饭做上了瘾。 今天,他习惯隔着厨房的后窗,惦着脚,往楼下看了看,就发现公然的车停在楼下。他看了看表,整六点,看来,张钊和刘三已经走了。 今天是方洋请假第二天。 虽然办公室给他临时配备了一个秘书,但薛家良对这个小乔不大满意,虽然小乔人很机灵,但不知为什么,面对他时,目光总是游移不定,诚惶诚恐,一副怕做错事的感觉。他不喜欢属下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他希望自己的属下都能以平常心态跟自己相处,在工作中能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 上班后,他把藏信叫到自己办公室,跟他说还让小乔回科室上班吧,他受不了他一副小媳妇的神态。 哪知,藏信却笑了,说道:“小乔工作时间不长,冷不丁跟着市长,肯定会有胆小怕做错事的心理,这一点,还请多理解。” 薛家良说:“那我也不能天天哄个孩子吧?跟他大声说话他恨不得吓得都哆嗦,我还怎么好意思支使他做事?算了,方洋后天就回来了,这两天有什么你跟着我吧,我的规格也升级了。” 藏信笑了,说道:“那没问题,我是说,咱们都有传帮带的义务,小乔现在基本是一张白纸,三天不到,您就让他下课,这对他影响不好,心理会有阴影的。” 薛家良一听,指着藏信说道:“老藏啊,也就是你敢给我这么上纲上线的,我知道你是护犊心切,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再多忍他两天。” 其实,薛家良心里非常明白,无论是方洋还是藏信,放着那么多有工作经验的秘书不用,偏偏给自己推荐了这么一张白纸秘书,用意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这个白纸秘书,不会威胁到方洋的地位。 方洋先藏信推荐了小乔,藏信也乐得顺水推舟。 类似周边人这等小算盘,只要无伤大雅,薛家良都是能容忍的,试想,如果没有这些小心思,哪有将来的大心思?人在位卑言轻的时候,只能动动小心思,打打小算盘,在细微处见精神,只有打赢这些小算盘,才能一步步走好,逐渐走向更大的舞台。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里历程,每个人都打过这样那样的小算盘,动过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他薛家良也不例外,所以,他并不觉得方洋和藏信这么做有多过分。 他问藏信:“昨天老祝和老郭他们去找环保局党组领导谈话,谈得怎么样?” 藏信说:“我还正想跟您说这事呢,据说潘建强有点不服气。” “哦?他说什么来着吗?” “这个……”藏信不知怎么回答。 薛家良皱着眉头,说道:“有什么就说什么?支支吾吾的我不喜欢。” “我也是听说,潘建强有些不服气,认为市委小题大做,这样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上级领导不应该管那么宽。” 薛家良一听,“哼”了一声。 藏信说:“大家普遍都反映潘建强有点傲气,仗着跟侯书记在基层搭过班子,又曾经是市长的领导,什么工作到了环保局,总是不好推行。” 这个问题薛家良早就注意到了,主管环保工作的白桦就跟他反映多次。 其实,潘建强说了一句更难听的话,藏信没有跟薛家良提。潘建强当着祝建生和郭万林的面就说:他薛家良有什么了不起的,背后不就是有个老丈人吗?现在,他老丈人已经管不着任何人了,你们俩干嘛要这么给他圆这事。 当时郭万林严肃地说道:“你怎么说话呢,没有一点原则性,我告诉你,这是市常委会的决定,别说是薛市长碰到这事,任何一个领导碰到这事都会管,你要端正态度,要更少地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郭万林这话说得很有分量,这么明白的违纪干部如果不处理或者包庇的话,局班子领导都会受到处分。 潘建强虽然自持高傲,但这话他还是掂得清的。 藏信没把这话告诉薛家良,也是不想让他生气,心情受到影响。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薛家良处理清手头的工作,他跟小乔说要去医院看看,让他看家,有事打电话。小乔知道,市长有可能就不回来了,也到了下班时间了。 薛家良独自开着车,来到医院刘云住的病房,病房里只有刘云的妈妈。他问道:“小云呢?” 刘云妈妈说:“给孩子送奶水去了。” 刘云妈妈给他搬来一个凳子,请他坐下。 他又问道:“三儿的事您和刘师傅都知道了?” 刘云妈妈说:“知道了。” “他们几点走的?” 刘云妈妈说:“我听小云说六点走的,说是十点的飞机。” “飞机?他们坐飞机走的?” “是的。” 这时,刘云进来了,她笑着说道:“叔叔,您那么忙,就别往医院跑了,我没事了,刚才宋主任陪我去看了看孩子,顺便给他喂奶,孩子的情况也很好,我可能一两天就会出院。” “宋主任是谁?” “就是宋护士长,她从手术室调出来了,现在是医院护理部的主任,升了!” 薛家良不由得笑了,心说,升得够快的。 “那孩子什么时候能出院?” “大夫说,虽然还在目前一切正常,但毕竟是早产儿,最好待到原定的预产期。” 1458、给你夸官 薛家良问道:“孩子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 刘云说:“快了,六七天。叔,您是不是还没见过我儿子,我刚拍了照片,你看看。” 刘云说着,高兴地掏出手机,调出孩子的照片,让他看。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一个小男婴闭着眼睛正在伸懒腰,他不由得笑了,说道:“跟三儿一个模样。” 刘云高兴地说:“是的,宋主任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三儿现在胖了点,以前瘦的时候,孩子更像他。” 薛家良将手机交给她,说道:“孩子的状况看着很好,小云,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如果我当时没有接,过后肯定会给你打回来的,如果我不给你打回来,你可以给你龚姨打电话,记住,无论大小事,三儿不在家,你都让我们知道。” 刘云妈妈说:“他叔,放心吧,再过两三天云儿就出院了,你们不用惦记。” 薛家良说:“出院的时候给你姨打电话,让她接你。” 刘云说:“叔,我出院很简单的,真的别管我,我爸开着面包车就把我接回去了,姨的工作比您还忙,挣钱也比您多,还要管孩子,我可舍不得打扰她。” 薛家良笑了,说:“连这情况都知道呀?” 刘云调皮地说道:“那当然了,您被忘了,我有奸细。” “哈哈,好吧,总而言之,三儿不在家,你在保重自己的同时,还要照顾好孩子。” “您放心,我保证管好自己,管好孩子。” 薛家良从病房出来,在等待电梯的空隙,他想起宋鸽升迁的事,就掏出电话,想给她发个信息,向她表示祝贺,这时,电梯来了,他便收起电话,进了电梯。 说来也巧,就是他刚刚走出住院部的时候,正好碰到宋鸽也出来。 她不像以往那样白大褂,而是一身很朴素的衣着,头发很随意地挽在脑后,看到薛家良的那一刻,她没有感到惊奇,而是笑着说:“看刘云来了?” 本来她说得对,但他却说:“我是来给你祝贺的!” “祝贺我什么?” “祝贺你升官了。” 宋鸽一听,立刻捂了一下自己的脸,说道:“哎呀,快别提了,我都愁死了,你回头跟我们院长说说,我还回去当护士长吧,或者护士也行,我不适合当官。” “哦,为什么?” 这时,有几个下班的同事走出电梯,宋鸽说道:“以后再说吧。” 薛家良却毫不犹豫地小声说道:“我在上次那个饭店等你,给你夸官。”说完,他不等宋鸽是否同意,便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宋鸽来不及说什么,又不好喊住他,她笑着朝同事们点点头,就跟着大家一起往出走。 薛家良开着车,来到上次他宴请宋鸽的那个饭店,要了一个单间,给宋鸽发了房间号信息,点了宋鸽喜欢吃的几样菜和两份甜点,泡上一壶茶,又特地给宋鸽要了一壶冰糖菊花茶,边喝边等她。 时间不长,房间的门被推开,宋鸽走了进来,她埋怨道:“下班不回家,下什么饭店呀?” 薛家良看着她,说道:“不是说了吗,给你祝贺,另外,你刚才的话没说完,我感觉你不大喜欢当官,好像还愁死了,你想,面对要死的人,我能放心回去吗?” 虽然他的话不好听,但宋鸽是最了解他脾气的人,听他这么说,宋鸽心头一热,看来,他是在乎她的,也许,他始终都是在乎自己的,只是自己选择了不让他在乎。 她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啊,我的确快愁死了,你说,好不容易天上有这么一个大馅饼,那么多人眼巴巴地仰头等着、盼着,可偏偏砸中了我,你说,我能不遭嫉妒吗?这是其一,其二,就我这本事,哪是当官的料?弄个护士长马马虎虎基本还能对付,因为那毕竟是我熟悉的工作,我闭着眼都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就算我支使不动别人,我还可以自己干,可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护理部那几个人,谁都比我的管理经验丰富,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主任,我说话人家想听就听,不想听直接拔腿走人。其三,我离开一线,心里就没着没落的,我是个劳累命,冷不丁脱产当官不干活儿,我心里真没底。” 看她认真的样子,薛家良笑了,说道:“看来,你离愁死还真不太远。” “就是就是,这下你明白了吧?我想求你,走走你的后门,跟我们院长说说,还让我回去吧,我真的不是当官的料。” 薛家良笑了,说:“你想走我的后门儿不难,不过我要是跟你们院长去说你,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让你继续当官,现在是护理部主任,下一步就是副院长,你看怎么样?” “天哪,你是成心让我早点完蛋吧?” “怎么讲?” “还副院长?这个主任就能当死我!要是让我副院长,就直接要我的命了!” “哈哈。”薛家良不由地大笑。 她还是那么单纯、率真,薛家良非常开心,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看到了过去的宋鸽。 他看着她,笑着说:“所以,你就不要指望走我的后门儿的,你想,凡是需要我出面走后门的事,哪有放弃当官的事,都是怎么挖空心思想当官,你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可是……我真的不是当官的料啊,不怕你笑话,” “谁是当官的料?恐怕谁生下来都不是当官的料,人,要敢于挑战自己的局限,敢于突破自己,没当过官,你就当回试试,慢慢来嘛,慢慢你就会当官了,有个人就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当官,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得这么难了,甚至都离死不远了?” 宋鸽急了,说道:“哎呀,你是大官,根本体会不到小官的难处,我是真的快愁死了。” “哦——我理解了,你是嫌弃护理部主任这个官太小了,好啊,我给你个大官干干怎么样?” 宋鸽一听,愠怒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跟你说正经的呢,别没正形。” 1459、深情鼓励 宋鸽虽然小自己那么多,但是总喜欢以大人的口吻跟他说话,薛家良不由地笑着说:“那好,咱们开始说正形的,你给我说说,你到底难在哪儿?” 宋鸽一听他终于问道了正题,就认真地说:“人家不服我,根本就看不起我,还有……” 薛家良打断她的话,说:“等等,咱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分析,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服你?” “那还用说,我资历浅,不像当官的样儿呗。” “好,咱们先说资历问题,据我了解,你做护士工作有十多年的时间了,请问,他们谁有这么长时间的一线工作经验?而且你从内科护士到诊所护士到儿科护士,又到手术室的护士长,这中间你多次被评为县市省级的先进工作者,十佳护士,请问,哪点不如人了?” “这个……人家不说这个。” “资历、资历,不说这个说什么?” “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家就是不听我的,另外,干实际工作行,让我当主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干,怎么抓科室工作?这几天一坐在主任那个座位上,我就头就大,就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双手抱着脑袋摇晃着。 看得出,护理部主任这个职务,的确让他茫然不知所措了。想她一个单纯得毫无心计的女子,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被提拔为医院的中层领导,肯定会被人诟病,了解内幕的人甚至还会认为是薛家良的关系才提拔她当主任,其实,这个因素不排除,甚至有很大的关系,这一点,薛家良非常自信,但和宋鸽平常的工作表现和患者口碑也有很大的关系,毕竟,医院不同于党政机关,这里是纯业务单位,光有背景和关系也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他认真地说道:“鸽儿,你听我说,你当这个主任顺理成章,论业务,你是这个……” 他伸出大拇指。 “论工作能力你仍然是这个……” 他又伸出大拇指。 “论患者口碑,你还是这个……” 他再次冲她伸出大拇指。 “你不比任何人差!如果我是你们院长,像你这样的骨干,早就提拔起来了,不会等到现在,之所以没被提拔,就是因为你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更不会跑关系……” “不是的,人家现在都说我攀上了市长,才当上主任的。” “真的?真有人这样说?”薛家良故意惊喜地问道。 宋鸽说:“当然了!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说别人在背后这样议论过,只是目前还没有人当我面这样说。” “太好了!” “太好了?为什么?”宋鸽不解地看着他。 薛家良笑着看着她,深情地说:“别人知道你背后有我,起码就不敢欺负你了。” 宋鸽一怔,论理,他应该撇清跟自己的关系,为了仕途为了家庭,他都应该这样作,但他却没有,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刻意回避过自己,就是那天她先后给两个产妇输血,他为她说了两句话,后来又赶上护理部的老主任退休,在几名副院长推荐的候选人中,院长独自推荐了她,才使她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任的护理部主任。 他不但不避讳她,而且还为她说话,甚至还愿意让大家知道跟他的关系,为的就是不让她挨欺负。 她的眼睛一热,嗓子就有些哽咽,她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激动,故意说道:“是没有人敢欺负我了,但我估计议论我的人会多起来。” 薛家良说:“现在是个人就会被人议论,俗话说,谁人背后不被人说,背后谁人不说人?你要是顾忌那么多,就是不当主任也会被人说的。不要顾忌那么多,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你不知道怎样开展工作,不知道主任该做什么,我相信,你们办公室的墙上一定有科室职责,你第一个任务就是背诵墙上的职责范围,把职责范围弄清后,在看看以前老主任留下的工作总结、工作日志,和科室开展的一些活动,咱现在不会创新,你就顺着前任的脚步走,前任干过什么,你接着干什么。” 说道这里,他往前倾着身子,看着宋鸽说道:“如果这些还足以让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话,我再告诉你一个绝招,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招,你想听吗?” 宋鸽使劲眨巴着眼睛,说道:“想听。” “想听,就是想当这个官,想当这个官,我就告诉你,那就是你去找院长,拿着一个小本子,一支笔,毕恭毕敬地去找她,汇报你这几天的思想,记住,是思想,你说你熟悉了所有的科室条例,翻阅了以往科室的工作,下一步的工作怎么走,请求院长给你支招。” 宋鸽想了想问道:“你如果院长说,我要是知道你们工作该怎么走,还要你这个主任干嘛?我怎么说?” “哈哈,不错,你还知道这个呀?” “当然知道了,正格的了,以前听哥哥和你没少用这话噎人……” 宋鸽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她低下头。 薛家良倒是不以为然,他说:“这就对了,你记住,不管大官还是小官,都不喜欢属下向他提出问题,领导,都喜欢那些能解决问题的下级,不喜欢下级向他要办法,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刚走上领导岗位,又是院长亲手提拔上来的中层干部,只要你虚心讨教,他只能会更欣赏你,不会烦你,毕竟,你要是干砸了,于他脸上也无光。” 宋鸽想了想,笑了,说道:“就这个主意还算是个正经主意。” “什么,难道我之前说的都不是正经话?” 宋鸽笑了,说道:“那倒不是,谢谢你。”她冲他端起水杯。 薛家良没有用水杯跟她碰,他说:“喝点酒吧,算是给你夸官。” “可别可别,我可不能喝酒。” 薛家良说:“少喝点,我去叫服务员。”他说着,就站起身要往出走。 宋鸽知道他是跟服务员要酒,就急忙说:“别要酒,我真的不能喝,醉哄哄的到家没法交代。” 1460、宋鸽的误会 薛家良站住,看着她问道:“怎么,卢拓对你要求那么严?” 宋鸽知道他误会了,说道:“那倒不是,我是不想让孩子看到他妈妈喝酒,另外,我的确也不想喝,回头,我骑着车再走猫步?”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听着确实有理,他很爽快地坐回原座,说:“那好,我们今天就以茶代酒,来,鸽儿,敬你荣升!” 听到这句熟悉的称号,宋鸽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他都是跟父母一样管自己叫鸽儿,公开就叫她鸽子,此时,又听见他这样称号自己,她很是感慨万千,直后悔不该来吃他着夸官的饭。 但是他们都不是原来的彼此了,她不能流露出半点的感情,不能,绝对不能! 她端起水杯,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故作潇洒地说道:“谢谢薛市长,我干了,估计能让市长夸官的人,恐怕不是太多吧?” 薛家良说:“还太多?一个都没有,我告诉你,你是第一个。” 宋鸽笑了,说道:“荣幸之至。”说着,她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薛家良又给她倒满水,说道:“鸽儿,以后,你不知道当这个官的时候,就请教我,我保证毫不保留地教给你,让你顺顺当当坐稳主任的宝座。” 宋鸽有了那么一刻的恍惚,她想了想说道:“薛大哥,你妻子人很好,不但长得好,大高个,而且心地也很善良,虽然出生在高干家庭,但她一点都不自高自大,平易近人,这一点,跟我认识的级别比她低很多的同样是高干家庭子女的尤辛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 薛家良听她提到尤辛,就是一怔,问道:“你说她干什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薛大哥,你让我把话说完。”宋鸽认真地说道:“你没理解我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了这么优秀的妻子,还有了漂亮的女儿,你又是寈州的市长,我是想说……想说……” 薛家良问道:“你想说什么?” 宋鸽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希望你做对不起妻子的事 更不希望你们的婚姻……有什么闪失,因为,她的家庭能帮到你。” 薛家良皱着眉头,表情严肃,他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话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这一笑,反而让宋鸽心里没谱了,她小心地问道:“你笑什么?” 薛家良指着她鼻子说道:“我说你真是人小鬼大,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能背叛家庭、背叛妻子,我薛家良是那样的人吗?我告诉你,我薛家良如果想和其他女人发生什么关系,那一定是我的婚姻不存在了,否则,我不会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的。” “但是……”宋鸽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薛家良严肃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总见面,那样……会让人说闲话的,我倒无所谓,可是你……” 薛家良至此彻底明白了宋鸽话的真正意思,他讲双臂叠加着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倾,极力凑近她,看着她说:“鸽儿,你是不是把我想歪了?” “是有那么一点……”宋鸽说着就低下头。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他坐正身子,皱着眉头,痛苦地问道:“小同志,我有那么龌龊吗?” 宋鸽低着头摇摇头。 “那为什么要这么想问题?” 宋鸽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怕是这样,提前打预防针。” 薛家良看着她,半天都不说话。 宋鸽见他没说话,就抬起头,冷不丁就看见他两只眼正在盯着自己,就赶忙又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薛家良看着她,他低估了她的坚强,低估了她的理智。 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担心,可能是现在跟她说话比过去随便了,这让她产生了担心,是啊,虽然他们是恋人,曾经生死相恋,但毕竟那是过去,现在,他们彼此有了家庭,自己总是单独跟她会面,难免会燃起旧情,虽然她单纯柔弱,又曾经那样地爱他,但她并非没有理智,她是不会接受另一种感情的存在的,才要给他打“预防针”。 这次,的确是自己欠考虑了,单独给她夸官,还要喝酒,难怪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也许是自己有毛病,也许是自己还念着那份旧情,总想着为她做点什么,看来,她提醒得对,是要注意分寸,虽然他已经公开承认她的他的亲戚。 这时,宋鸽的电话响了,她掏出电话看了看,小声说道:“是家里。” 薛家良说:“接吧。” 宋鸽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喂,妈妈,怎么还不下班,我和姥爷等你吃饭。” “你和姥爷?姥姥呢?” “姥姥回平水了,姥爷说是今天下午走的。” “为什么?” “好像是大舅和大舅妈又吵架了,我不太清楚,你回来问姥爷吧,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鸽看了看薛家良,薛家良冲她扬了一下眉毛。 宋鸽说:“你跟姥爷吃吧,妈妈跟同事再外面吃完再回去。” “好吧,妈妈注意安全。” “好的,挂了吧。” 宋鸽挂了电话,看着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我儿子。” 薛家良由衷地说:“你有个好儿子,知道等你回去吃饭,鸽儿,你儿子就是你的未来,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你的未来不会差。” 听他这样夸赞儿子,宋鸽心潮起伏,她突然说道:“薛大哥,我想喝酒了。” 薛家良说:“对不起,你想喝我不想喝了。” 她看着他。 薛家良的眉毛再次往上一扬,说道:“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去,别让孩子为你担心。” 宋鸽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低下了头。 这顿饭,宋鸽吃得很少,薛家良更是没怎么吃。 薛家良让她给孩子打包回去,她想了想,摇摇头,说道:“算了,我爸爸已经给他做好饭了,他最爱吃姥爷做的饭了。” 薛家良说:“这样,你看孩子喜欢吃什么,给他单要。” 1461、拉响警报 宋鸽想了想说:“我把这甜点带回去吧。” 薛家良立刻让服务员进来打包。 打好包后,宋鸽站起来,她说:“薛大哥,谢谢你给我夸官,我争取当好这个主任,那个我先走了,谢谢他舅舅的点心。” 宋鸽说到这里,调皮地举起手里的饰品店。 薛家良冲她点点头,说道:“好,一定慢点,电动车不能骑太快,它的制动设计和车速是不相符的,这一点一定要注意。” “好的,我会注意,不骑快的,再见。” “再见。” 目送着她走出去,薛家良的表情有些呆滞。 说实话,看见宋鸽,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人都是感情动物,何况这个傻丫头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但真要说想跟她重温旧情又的确冤枉了他,不但是冤枉他,也是对宋鸽的不敬,他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曾经关系很亲密的亲人一样,有别于爱人的那种亲人。 薛家良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张钊的电话。 张钊告诉他,他们改乘飞机,这边有客户为他们提供了一辆车和司机,他们赶了半天的路后,刚刚在半路的一个旅店住下,明天继续赶路,让他放心。 薛家良说:“好,告诉三儿,让他放心,我刚从医院回来,孩子和大人都很好,我还见到了他儿子的照片,小家伙精神不错,据说再有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张钊说:“知道了,三儿正在跟媳妇通话,估计你说的这些媳妇已经告诉他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你们多保重,到了后给我电话。” 第二天上午,省委省政府召开全省禁烧秸秆电视电话紧急会议,侯明赶不回来参加,就近在下边县里收看会议实况。 省委、省政府四大班子成员全部参加会议。 近年来,随着环保形势的严峻,省里每年都会召开这样的会议,但是今年的级别明显高于往年。 原来,外省的一起秸秆焚烧事件,正好被一位路过的国家的领导人看到,据说,当时浓烟漫天,省际高速路几十里都笼罩在这股浓烟之中,由于能见度低,造成了七八辆车连续追尾三死七伤的恶性的交通事故。 主管副省长、辖区市的市长和主管副市长,不同程度受到处分,县长被记大过,副县长被停职检查,乡党委书记、乡长、副乡长被就地免职。 邻省的一把火,拉响了全国禁烧警报! 薛家良昨天晚上请宋鸽吃完饭,他回到家,没赶上看首播的新闻联播,但是他赶上了焦点访谈对这件事的深入报道,他就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但没想到的是,一把火,居然处理了这么多各个级别的领导干部。 寈州早就对秸秆禁烧工作专门做了安排部署,多次召开电视电话会议,负责这项工作的副市长白桦从这周一下午开始,就带队检查各县市的禁烧工作。 这项工作,于寈州来说还是很严峻的,寈州有两条国道和一条铁路穿境而过,只要这三条交通主干线的两侧着一把火,都会显而易见,所以每年这项工作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三条南北交通主干线上,每天都会有国家、省市和兄弟省市的领导们经过,哪怕冒一个火星,都会被发现。 这三条交通干线,大都是从寈州的平原地区经过,寈州平原地区,自古就是粮食主产区,秸秆禁烧工作一直是这个季节中重要的工作。 正在下乡检查工作的侯明也嗅到了这把火带来的危机,他连夜给薛家良打电话进行沟通,要薛家良停下手里的一切工作,主抓秸秆禁烧,这项工作,要成为当前政府各个部门的中心工作。 侯明就这项工作跟薛家良通了整整四十分钟的电话,临了,侯明感慨地说道:“家良了,咱们一定要切实重视起这项工作,咱们寈州万一着了一把火,可能对咱俩的处分会很重,咱俩目前是不招人待见的,这个问题,你一定要高度重视,可能别处着火没事,咱们这里着火就有事,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家良是何等人,他岂能不明白侯明话的意思,当领导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如果出现任何哪怕是丝毫的闪失,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同样的闪失,可能别人没事,但你却百分之百不能幸免,这就是政治。 其实,就是侯明不打电话来,薛家良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连夜给几位副市长打电话,让他们安排各自分管各单位,按照之前的包片任务,从明天开始,全部下乡检查秸秆禁烧工作,不得掉以轻心。另外,派出暗访组,部分昼夜不分时间暗访,发现问题,严肃查办。 等薛家良挨个给几个副市长打完电话布置完工作后,就接到了藏信的电话,省委省政府通知,明天八点半准时召开电视电话会议,各地四大班子成员全部参会。 就这样,第二天省里的电视电话会议结束后,薛家良主持召开了本市禁烧工作专题会议,并且实况转播,通过现代化的网络通讯手段,侯明也在天水分会场就这项工作做了重要讲话。 布置完工作后,所有在家的市领导,便分头行动,深入到各县市区,检查禁烧工作去了。 薛家良没有下去,侯明下去了,他就不能再下去了。 临近上午下班的时候,方洋回来了。 方洋也是看了电视新闻后,预感到这项工作的紧迫,便告别小菲和她妈妈,提前半天结束假期,赶回来上班。 对于方洋的政治敏感和大局精神,薛家良很是欣赏,但是他没有当面表扬他,而是说了一句:“回来得正好!” 方洋从薛家良这句话中,听出了市长对自己的满意,就将一封信交到薛家良手里,说道:“您抽空看看这封信。” 薛家良接过来,这是一封已经开封的信,他没有抽出里面的信纸,而是问道:“怎么回事?” 1462、意外来客 方洋说:“您还记得姝姝住院时,同病房的那个患儿家属吗?” 薛家良想了半天才说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方洋说:“那天她要跟您反映问题,被我拦下,我说有问题让他到市政府找我,我叫方洋。” 薛家良说:“想起来了,这是她写的?” “是的,是她写的,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办公室交给我的,由于收件人写的是我个人的名字,所以这封信没有打开,也就没有送到您的手里。” “到底什么事?” 方洋说:“他们村的村长,跟人合伙,租占了村民250亩耕地,建起几个大车间出租,开始村长跟乡亲们说的是建蔬菜大棚,乡亲们就想,蔬菜大棚将来合同到期,收回来还可以继续种地,这样就同意租给他了。可是谁知,建的根本就不是蔬菜大棚,而是大车间。给咱们写信的这个人是姓孟,因为她家的地在最边上,大车间还没有盖到她家的地上,她就去找村长,提出自己的两亩大棚耕地不出租了,并要退给村长钱,村长当然不干,当天下午就派人拆了她家的两个大棚,里面的蔬菜被毁,她男人上去拦,还被村长雇的两名打手打断了两根肋骨,后来她就开始告状,告到乡里和区里,根本就没人管,村长还威胁她说,你告也白告,从乡里到区里,甚至到市里到省里,都是我的人,没人管你这破事。前些日子,孟女士发现,有两个车间已经租出去了,是两个镀铬车间,孟女士说,这是个高污染的车间,将来的地下水都会受到污染,会殃及子孙万代的,她在信里说,他们村里的土地有限,不能被污染,如果市里不管,她就联络村民去省里告。” 听到这里,薛家良问道:“有她家几亩地?” 方洋答道:“她在信里写的两亩多。” 薛家良看着方洋问道:“你发现了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了吗?” 方洋说:“第一,这是典型的以租代征的违法行为,擅自改变土地用途,第二,欺骗村民,低价征用土地,谋取暴利。” 薛家良点点头,问道:“这是哪个村?” “西营区的南营村。” 薛家良说:“这事交给你了,你去土地局调查一下。” “好的。” 薛家良又说:“按说,这么大面积的建筑,省国土资源厅卫gps应该能监测到。” 方洋说:“肯定能监测到,我估计区里应该知道。”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看见方洋,就说道:“难怪我听小乔说你回来了,还真是的?把女朋友扔下提前回来了?” 方洋说:“我看了新闻,也看了省里大会的实况转播,都没等大会开完就往回赶,就知道咱们要忙了。” 藏信说:“不错,精神可嘉,女朋友的老人怎么样了?” 方洋说:“出院了。” 薛家良说:“表现不错,心里记挂着工作,很有职业敏感,口头表扬一次。” 方洋不好意思地说:“别表扬了,我这算什么呀——” 藏信笑了,说道:“你跟小乔说了?” “是的,我让他回科室了。” 薛家良说:“方洋,你把那封信给藏秘书长看看,你们商量出一个方案,看怎么解决。” 藏信看完信说:“这事好办,把孔区长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薛家良说:“白市长应该知道这事吧?” 方洋说:“我下午去趟国土局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薛家良想了想说:“等白市长下乡回来问问他再说吧。” 这时,薛家良的手机响了,是侯明。 薛家良接通了电话,说道:“侯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侯明在电话里说道:“家良,那个康强来了,你招待一下,我今天回不去。” “啊?他……他在哪儿?” “在招待所吧,具体在哪儿我也不太清楚,刚才小孔给我打电话,说他来了,你跟小孔联系一下吧。” 薛家良说道:“好的,我马上跟他联系。” 放下电话,薛家良看着藏信,奇怪地说道:“上次那个康强来了,才过去这么几天,他怎么又来了?而且直接去找的小孔。” 藏信说:“是不是他们有业务联系?” 薛家良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他们能有什么联系,也是上次吃饭时刚刚认识的,如果偏说有联系的话,也就是高铁站会占用西营区的一部分土地,仅此而已。” 薛家良说着,就拿起电话,给孔思莹打了过去。 孔思莹接通了电话,她说:“薛市长,我刚给侯书记打了电话,正要跟你联系,你的电话就到了。” 薛家良说道:“是的,我也是刚刚接到侯书记的电话,康老来了?他们几个人,还有谁?” 孔思莹语调低沉下来,说道:“就他一个和秘书。” “他一个人?南宇公司没有人跟来吗?” “唉,没有。” 薛家良又问道:“你们区里都谁出面接待?” 孔思莹说:“没别人,就我自己。”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是这意思,你看,康老来了就直接去找你们,是不是跟你们有项目要谈,如果是这样,市里出面就不合适了,还是你们区里出面接待好,这事你可以跟许书庭商量商量……” “哎呀,我们跟他没有项目谈,薛市长,咱们就别扩大范围了,陪他吃一顿饭把他打发了算了。” 薛家良一听她这话,就想起他刚回到寈州时,也是侯明让他代表市委市政府出面接待张孝先,当时他还在住院。当他走出电梯,看到孔思莹的时候,他才知道孔思莹也调到了市机关,而且是外事办主任。 当时孔思莹把他让进旁边一个房间跟叙旧,他怕冷落了客人,哪知,孔思莹却说:冷落也没关系,寈州每个月不知要接待多少海内外的客商,绝大部分都是投石问路者,几乎没有回头客,这个也不例外。 那天孔思莹就是这个口气,没想到面对康老她也这么说,而且口气依然的傲慢无礼。 1463、今天的客人不好陪 薛家良说道:“孔区长,咱们不能这样对待客人,当年你还说过像张孝先这样的投石问路者,市里每个月不知要接待多少起,鲜有回头客,不必认真,后来事实怎么样?张孝先目前应该是你们西营区最大的外商了吧,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这些人,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露出什么……” 孔思莹不等薛家良说完,就打断他:“哎呀,我的薛市长啊,我承认是我职业麻木小看了张先生,但这次我绝不会看错这个姓康的,他真的不是为项目而来。” “那是为什么?” “一言难尽,见面再谈吧,咱们就按书记的指示办的,别出幺蛾子了,我半小时后在招待所大厅等你。” 孔思莹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有些不爽,这个孔思莹见说不服自己,就搬出侯明来压他,要知道,接待客人是有讲究的,里面的奥秘很深,尤其还是康强,如果康强想见他们这个级别的领导,就会提前通知市里了,但眼下的情形是,他是直接跟孔思莹联系,谁也不知道他这次来的用意,如果他想单独跟美女见面,别人掺和,肯定他会不高兴。 这时,旁边的藏信说:“今天中午这客恐怕是不好陪吧。” 薛家良无奈地放下电话,说道:“是啊,康老不像是为公事而来,侯书记也是,这接待客人的有讲究的,人家没有奔着你来,这个时候你硬要插一杠子,费力不讨好。” 藏信笑了,说道:“还真让老祝说着了。” 薛家良问道:“老祝说什么?” 藏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那天送他们走的时候,老祝就说,寈州有想儿了?过不了几天他准来。” “寈州有他什么想儿?”薛家良问道。 “那还用说,女儿呗。” 薛家良一听,看了看旁边的方洋,说道:“这个老祝,说话向来不讲原则,胡说八道。” 藏信说:“是的,当时我们几个人也是这么说他的,他说,不信就走着瞧。” 如果真如祝建生所言,那他就理解侯明和孔思莹非要他出面接待的用意了。 薛家良笑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欣然前往。只是,应该叫上老祝合适。” 藏信说:“还是别叫他了,就您一个人去吧,回头让老祝知道,他那嘴,不定会说出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来。” 薛家良听藏信这样说,更加坚定了某种想法,说道:“告诉他,让他跟我出席一个午宴,你先别告诉他招待谁。” “这个,好吗?”藏信担心地问道。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是老相识,最好。” 藏信说:“好吧,我马上就去。” 藏信出去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祝建生就进来了。 他进门就高兴地说道:“薛市长,你又给我下任务了?今天接待的是什么客人?” 薛家良故意说道:“不是我给你下任务,是侯书记给你、我下任务了,你的老相识来了,就在招待所,一会咱们过去。” “老相识?谁?” 薛家良说:“前两天刚来过,你怎么这么健忘?” “康……强,是他吗?” 薛家良笑笑,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说道:“正是。” 祝建生睁大眼睛,过了一会才噗嗤笑出声,说道:“还真是他呀——” “那还有假?” “就他一个人吗?” “目前我不知道。” “哈哈。”祝建生忍不住笑出声。 薛家良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祝建生说:“没有,没有,我是随便笑的。” 薛家良没笑,说道:“咱们中午负责陪好他,其它的事,如果不跟咱们谈咱们就不要问。” 祝建生说:“这你放心,我老祝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知道轻重。” 这时,藏信进来,说道:“薛市长,我已经给招待所打电话,午饭安排好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好,咱们马上走。” 到了招待所,就见孔思莹站在大厅的休闲区正在打电话,她神态很焦急,当看见薛家良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她突然说:“好的好的,我已经到了,马上见。” 孔思莹见到祝建生倒是没什么,祝建生见到孔思莹的时候,他大概明白了几分。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问道:“你怎么没先上去?” 孔思莹说:“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咱们大厅见。” 薛家良此时感到,孔思莹其实是有点不情愿,但迫于康强直接找的她,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来罢了。 祝建生有意跟方洋落在后面说着什么。 走在前面的薛家良问孔思莹:“他是几点到了?” 孔思莹说:“十点多点。” 薛家良说:“也许他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西营区政府谈点事,我总觉着我出面不合适,这个问题你要想清楚,到了门口我再撤都没关系。” 孔思莹一听,急忙冲薛家良暗暗作揖,她小声说道:“薛市长,求你了,我们西营区包括我个人跟他没有任何往来,我跟你一样,就上次见过他一面。” 薛家良用余光看了看后面的祝建生和方洋,小声说道:“也许,人家是冲你这个美女来的。” 孔思莹皱着眉头,她并不否定他的说法,说道:“唉,我之所以发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薛家良笑了,说道:“看,让我说对了吧,所以我把老祝给你叫来了,今天就由他对付他。” 孔思莹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行!” 当服务生把他们领进最里面一个雅间的时候,薛家良愣住了。 这是一个仅供两个人就餐的雅间,装修得非常温馨和浪漫,显然,里面坐着的那个人也没有想到薛家良会出现在门口。 康强也楞了,但毕竟是久经沙场,在片刻尴尬和不悦过后,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因为薛家良已经向他伸出了手。 薛家良的话抢先说在他的前头:“康老,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康强一时接不上话茬,他一边笑着跟薛家良握手,一边眼睛瞄着孔思莹。 1464、一语禅 孔思莹也是交际场上的老手,她大大方方、很有礼貌地向康强伸出手,说道:“康老,欢迎,欢迎,我们侯书记去西部山区县调研去了,赶不回来,命令我和薛市长、祝书记要陪好您。” 康强握着孔思莹的手,看着她,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孔思莹就抽出手,说道:“这个雅间太小了,咱们换个房间吧。”她说着,就走出房间。 看着像只小兔子一样逃出房间的孔思莹,康强有些心不甘,但碍于寈州市的几位领导,他就是想表达什么,也不能表达了。 薛家良故意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刚才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心里就全明白了,康强是冲着孔思莹来的,侯明一定是接到了孔思莹的求救电话,才特意安排他来这里陪康强。 别说是侯明跟孔思莹关系比较密切,就是薛家良接到孔思莹的电话,也会为她出面化解危机的。 祝建生也早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握着康强的手,热情地说道:“老领导,这次来就多待两天,咱们好好叙叙旧。” 康强说道:“哪有时间,我正好路过这里,本来我想约孔小姐聊聊项目的事,没曾想,意外见到你们几位市领导。” 祝建生说:“您来寈州,聊项目是聊项目,喝酒是喝酒,咱们喝完酒,您照样可以跟孔小姐聊项目。” 康强哈哈大笑,说道:“你这话我爱听。” 孔思莹这时进来,说道:“薛市长,咱们换到旁边大房间吧。” 薛家良说:“好啊,康老,请。” 几个人跟在孔思莹的后面,方洋早就在门口等候。 出乎意料,康强滴酒不沾,任薛家良和祝建生怎么劝都不喝,而且面部表情很严肃,透出明显的不高兴。 康强如果滴酒不喝,这算哪门子接待呀,何况他是岳东的客人。客人不喝酒,这顿饭你就是花了多少钱也不算完美招待。 想到这里,薛家良无奈地看着孔思莹,说道:“孔区长,我们可都是被你招呼过来陪康老喝酒的?如今康老滴酒不沾,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之功也被康老的一语禅给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看着办吧,我是没辙了——” 看着薛家良悲伤沮丧的样子,孔思莹不解问道:“一语禅是什么?” 祝建生抢先说道:“你那么聪明还用问?你想想,康老自打坐在这间屋子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孔思莹认真地回忆着。 康强意味深长地看着孔思莹,不说话。 薛家良斜着眼,偷瞄了一下康强,心说,这个人果然色。 孔思莹想了想说:“这个一语禅不会是‘不喝’吧?” “哈哈。” 几个男人大笑,就连康强也不由地笑出声。 康强看着孔思莹,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孔啊,你上了薛市长的当了。” 孔思莹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上他什么当了?本来就是这两个字您说的最多,康老,我刚明白,薛市长这话其实是在批评我,批评我招待不周,我是政府序列的干部,他即便不撤我的职,平时工作中给我勒勒鞋带我也受不了。” 薛家良说道:“反正康老不喝酒,你看着办。”说完就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看着别处。 孔思莹没想到薛家良居然赤果果地把这个难题踢给了她,显然,她无需掩饰什么了,因为,两个人的小雅间,已经暴露了康强的意图,薛家良和祝建生哪个是白给的?他们什么看不出来? 既然薛家良什么都明白,还让她出面劝康强喝酒,无疑是在向她传递一个信号,今天中午,必须让康强喝酒,而且还不能少喝。 这也正合孔思莹的心思,如果康强执意不喝酒,就说明康强心中不快,孔思莹可以对他的垂涎置之不理,但是不能无视他的存在,凭他跟高层的关系,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区长,就是侯明、薛家良甚至岳东也要敬他三分。所以,必须要让他喝酒,让他喝高兴。 想到这里,她端起酒杯,款款走到康强旁边,轻启朱唇,看着康强,柔媚地笑道:“康老,对不起,今天小孔安排不周,我自罚三杯。” 孔思莹说着,冲康强微微倾下身子,将手里的一杯酒一下子倒进自己的嘴里。 她很优雅地冲他亮了一下酒杯,表示自己喝干,没有作弊。 薛家良一看,刚要说话,就见祝建生已经抓起酒瓶,给孔思莹满上了第二杯。 孔思莹端起第二杯酒,跟上次一样,向康强歉意地倾了一下身子,再次喝干。 祝建生手里拿着酒瓶,站在孔思莹的旁边,做出随时给她满酒的准备。 见孔思莹又干了第二杯,他刚要满上,薛家良端着杯子,站了起来,他说:“康老,看我们孔区长多真诚,您也端杯吧,这第三杯可是不能让女士单独喝了,回头被门外的工作人员看到,会笑话我们欺负这唯一的一个女士的,老祝,你也端杯,咱们陪小孔共同敬康老,希望康老能常来常往。” 祝建生一听,放下酒瓶,就跑到自己的座位,端过酒杯。 康强看看薛家良,再看着孔思莹,孔思莹的眼里满是幽怨,她那因为酒精而烧红的脸,白里透红,分为妩媚。他不再矜持了,拿起酒瓶,亲自给孔思莹的酒杯里倒满酒,抬头问她:“你真的希望我喝?”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非常希望,如果您不喝,别说侯书记回来会怪罪,就是薛市长和祝书记我也惹不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给我勒鞋带,我吃不了也要兜着走,所以请您务必开恩。” 康强笑了,他看了看面前自己的酒杯,说道:“薛市长,祝书记,我康强从年轻到现在就是有个毛病,天生命犯桃花,其实我最明白我自己是怎么回事,见了女人就心软,看不得女人哀求什么,更看不得女人流泪。” 祝建生说:“康老啊,我跟您一样,太有同感了,见不得女人流泪,不过眼下这小孔还没有流眼泪您就心软了,是不是?” 1465、我保你没事 康强看着孔思莹,说道:“我估计她这三杯酒下肚,如果我再不喝,她就会流泪的,为了避免她流泪,我还是提前喝了吧。小孔,不是我心硬,是我今天的确没心思喝酒,本来想背着你们市领导,单独约你出来谈点事,我不是要故意隐瞒他们什么,是不想让他们这么早就知道,没想到你把他们全叫来了,的确破坏了我原有的计划,不过这不怪你,你以前是搞接待工作的,我知道你是出于讲政治、顾大局才把我来的消息报告给市里的,没关系,我们还会有机会,你说对不对?” 康强这话显然就是在跟孔思莹要一个说法。 孔思莹心说,先答应再说,下次再说下次。想到这里,她冲康强点点头说:“对。” 祝建生也凑热闹说道:“康老,今天我们来不影响你们谈事情,喝完酒我们就撤,你们继续谈就是了。” 薛家良笑了,他不动声色地给孔思莹解围,说道:“我了解孔区长的酒量,她这三杯下肚,恐怕……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看了一眼陪在身边的藏信,冲他使一个眼色。 藏信立刻心领神会,他冲薛家良微微点下头,表示明白了。 康强听薛家良这么一说,看着孔思莹,探寻地说道:“孔区长,到底哪个是你?” 孔思莹的脸早已泛红,但她内心清醒,说道:“您指什么?” 康强说:“听薛市长的意思,似乎你着三杯酒下肚就醉了,但是你刚才大义凛然连干两杯的样子,不像三杯就能打倒的?” 孔思莹急于让康强喝酒,就说:“哪个都是真我,您不喝,我就会一直喝下去,死都不足惜,本来,我这第三杯还没喝完,你们却跟着起哄,先让我完再进行你们的意思。” 孔思莹说着就端起酒杯。 薛家良赶忙说:“康老,您看到了吧,女士抢酒喝,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意味着要把在座的男士拍蒙,所以,还按我刚才的提议,也别说敬康老您了,我们陪女士喝干这第三杯吧。” 薛家良说着,绕过康强,却跟孔思莹碰杯,其次才给康强端起杯,递到他手里,并且跟他碰了一下,说道:“孔区长,来,共同干。” 孔思莹迟疑了一下,看着康强,双目波光粼粼。 康强想必是在钟情的女士面前不具备什么免疫力,他凑近孔思莹跟前,小声说道:“我如果不喝你会不会哭?” 孔思莹故意撅起嘴,做出要哭的样子。 康强“哈哈”大笑,说道:“来,共同陪孔小姐干了这杯酒。” 康强终于肯喝酒了,接下来就好办了,薛家良和祝建生充分发挥陪客作用,开始跟康强喝酒。 藏信则负责满酒,在满酒的间隙,他悄悄溜出来,来到另一个房间,方洋在陪康强的司机和秘书吃饭。 藏信敬了康强的司机和秘书两杯酒后,便把方洋叫出来,在门外跟他耳语了两句,方洋点点头又回到房间。 这顿酒,康强显然没尽兴,他也不会尽兴的,本来想跟美女单独共进午餐,享受齐人之福,没想到半路来了薛家良和祝建生,无论孔思莹怎么表现,他都不会尽兴。 就在酒宴快结束的时候,孔思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电话,想接,又放下了。 但这个电话非常执着,接二连三地响起。 薛家良说:“还是接了吧,怪吵人的。” 孔思莹接通后刚喂了一声,她的脸立刻就白了,她连声说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马上回去。” 康强正在跟祝建生端着酒杯耳语着什么,听见孔思莹这话,他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孔思莹很紧张,她摇摇头,表示不能说。 康强说:“你说吗,有什么好怕的。” 孔思莹看看薛家良,又看看康强。 薛家良说:“康老在这,你怕什么,既然康老问你,就是他想帮你。” 孔思莹半天才嗫嚅着说:“我们……辖区,着……着了一把火。” 康强说:“着火的事天天发生,有消防队,这有什么好怕的?” “不……不是这个火……” 薛家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也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地里、着火了?” 孔思莹点点头。 薛家良一听就急了,大声说道:“那、那、那可不行,这事非同小可,一票否决,你、你、你你赶快去看看,这事必须亲自到现场,哪怕你不能做什么,也要到现场。” 孔思莹赶忙站起来,她冲康强一鞠躬,说道:“康老,对不起,我得走了,薛市长说得对,我们政府一把手都是一票否决,我得去现场,抱歉。” 她说着,拎起包就向门口跑去。 康强说:“小孔,不必担惊受怕,如果侯明要制裁你就跟我说,我保你没事。” 孔思莹再次向他鞠躬,变头也不回的地跑了出去。 孔思莹跑出来,快步走进电梯,来到一楼大厅,方洋正等在电梯口。孔思莹看见他后,跟他握握手,小声说道:“谢谢方秘书。” 方洋轻声说道:“是薛市长的主意,您快走吧。” 孔思莹仍然保持着急匆匆的神态,小跑着出了大厅的门。 这边,孔思莹走了,显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康强提议到此结束。 薛家良问道:“老藏,给康老安排个房间休息休息。” 不等藏信说话,康强就说:“不了,我也要赶路,等下次路过的时候好好跟你们喝。” 祝建生故意说:“下次您再路过,一定要通知我,不能光想着女士。” 康强笑着说:“建生老弟,你就当着薛市长的面揭我的短吧。” “哈哈。” 薛家良带头大笑,其他人也都笑了。 大笑的好处就是瞬间化解了尴尬,男人吗,谁在外面没有点业余爱好?对于祝建生的话,薛家良故意表现出不介意不当真。 送走康强,祝建生凑到薛家良跟前,说道:“薛市长,我认识一个顶级的足疗师,我请你去做做足疗吧,解解酒,放松放松。” 1466、大人物 薛家良说:“今天不行,改天吧,你没见小孔风风火火就跑了,眼下这个时候,我跟你说句实话,现在有人告诉我政府大门被堵我都不会着急,但是一听着火两字,我内心里的火也就立马着了。” 祝建生当然不知孔思莹提前离席是薛家良暗中安排的,他以后也不会知道,既然做戏,就要做足,就不能让祝建生知道。 祝建生说:“她跑了合适,这把火救了她,不然今天也要羊入虎口。” “老祝啊,不能逮着什么就说什么。” 祝建生说:“薛市长啊,我这话绝没说错,你们谁都不如我了解康强,他如果这方面没毛病,早就不是现在这个职务了,就因为他有这方面的爱好,才耽误了他的前程。我今天把这话撂在这,他对小孔保证没死心,如果不是因为辖区着火,如果不是因为眼下是非常时期,他今天不会放小孔走的,不信咱就走着瞧。” “行行行,这事回头再聊,我也得赶紧回去。” 薛家良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就接到了孔思莹的信息:“谢谢你!” 薛家良笑了一下,他没有回复她,而是直接删掉了这条信息。 方洋调查清了西营区南营村那片厂房的情况,原来,省国土资源厅早就给通告寈州市国土资源局,这片建筑属违章建筑,让寈州拿出处理结果,市国土局已经将省厅的意见早就转发到西营区有关部门,前两天,省厅又来函督促寈州上报处理结果,市国土局只好再次通知西营区有关部门,目前,西营区政府还没有拿出处理结果,也没有任何行动。 在市长办公会上,薛家良将这项工作又落实到了白桦的头上,由白桦督办此事,方洋配合。 这天下午,刘三和张钊回来了。 他们去了四天,由于惦记家里,这四天他们马不停蹄,昼夜奔波。刘三没有把父亲的骨灰带回来,他将父亲葬在了老家。 刘三回来的当天上午,已经出院两天的刘云,在父亲的陪伴下,从医院将孩子接走了,小家伙发育得非常正常,还长了将近一公斤。 刘三瘦了很多,张钊说他回去的这几天,很少说话,家乡没有让他感到亲切,反而让他心情沉重。就连客户朋友给他们准备的特产刘三都不要,他说,他不想带着任何有关记忆的东西回去,这辈子,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彻底跟家乡告别。 在回来的路上,刘三的话才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刘云给他打电话,告诉孩子已经出院,他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薛家良看着刘三说:“好吧,回去好好歇歇,小云母子出院回家,就用不着你什么了,你歇歇,调整一下心情,过一两天就可以上班了。” 刘三说:“我现在就上班了。” 薛家良说:“你别逗了,你连家都没回,孩子大人都没看一眼呢,再说了,下午也快下班了,你上什么班?” 刘三说:“我送您下班就回去。” 薛家良说:“过几天我给你们接风,你再详细跟我汇报回家的情况,现在,你赶紧回家看你儿子去吧。” 刘三嬉皮笑脸地说:“那行吧,我先回去,明天早上我正式上班。” 薛家良说:“赶紧回去吧,想着去秘书长那儿报个道。” “已经去过了,先去的他办公室。” “那就快走吧。” 刘三被薛家良撵走了。 薛家良给张钊打电话,张钊没有回家,直接去厂子了,估计走了好几天,厂子也是一堆的事等着他。 薛家良说:“你先忙吧,过几天我给你们俩接风。” 张钊说:“接风就去我家,对了,虽然处理清老家的事,但是我感觉三儿还是有心理包袱,你要多多开导开导他。” “哦,怎么讲?” 张钊说:“那边的生意朋友给我们准备了当地礼品,三儿坚决不要,他说不想带着任何记忆回家。我说你不带礼物回去可以,但是你的领导,你的老丈人在工作和生活上给了你这么大的帮助,给他们带几条当地的卷烟回去还是应该的。这么着,他才带了几条香烟。” 薛家良想了想说:“三儿跟我的时间比较长,在性格上也有点随我了,跟过去告别,跟不愉快的童年告别,没事,你不用担心,他刚才来我这里了,除去有点瘦,我看他精神状态挺好的,你放心,以后他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张钊说:“那我还真是为他担心了,一路上都在开导他,唯恐他在心里有什么阴影。” “放心,他不会,这几天家里也都挺好的,就是我一次都没顾上去你家,倒是然子天天去。” 张钊说:“你哪顾得上,你忙好自己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福分。” “哈哈,这话可不许跟他们说,没那么严重。” 张钊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心怡说的,她说要做好你的后盾工作,不让你分心,只要你好好工作,我们大家都有救。” “言重了、言重了,好了,先挂了,我有电话打进来……” “好。”张钊挂了电话。 薛家良看见手机屏幕显示出另外一个名字,是郑清,这几天忙得都忘了问他挂职的事了。 他接通电话问道:“郑儿,忙得我都顾不上你了,怎么样,事情定下来了吗?” 郑清问道:“哥,你说的哪件事?” 薛家良一怔,问道:“你前几天跟我说的挂职的事啊?难道你还有别的事?” 郑清哈哈大笑,说道:“哥,我最近好事连台,待会见面我一并告诉你。” “见面?你来寈州了?” “是的,我现在正在寈州火车站,等着接一位大人物,哥,今天晚上你别安排接待别人了,我提前占下你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什么大人物?” “这个,应对方的要求,不能提前告诉你,要给你个惊喜。” “你不告诉我也知道,除了rhett butler,还能有谁像他那样故弄玄虚装神秘。” “这……无论你猜得对不对我都不能告诉你。” 1467、大人物的真面目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吧,今天晚上我不安排其它活动了,咱们哥仨也该好好聚聚了,我马上安排饭和房间。对了,他怎么坐火车来了?” 郑清说道:“哥,按道理讲她应该坐飞机来,可是你们寈州有机场吗?” “嘿——你还别寒碜我们,说不定我明年就跟上级请示,在寈州建个机场。” “哈哈,好,等你们有了机场你再说硬话。” 听得出,郑清心情非常好,薛家良说:“我说你是不是捡着喜包了这么乐?” “哈哈,还是哥了解我,我捡着一个大喜包,一会你就知道了,先挂了,火车进站了。” 薛家良一听,挂了电话,就叫过来方洋,说道:“来两个朋友,去招待所开一个房间,另外,安排四个人的饭,不要平时那些大雅间,要个清静一点的小雅间就行了。” “好的,我马上去。”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说:“刚才海生打电话,他跟侯书记他们已经往回赶了。” “哦?他们在哪儿就餐?” “海生说有可能在县招待所吃饭,侯书记这几天一直闹肚子,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那海生是干什么吃的,不兴让他喝瓶装水吃点软乎的东西吗?” 藏信笑了,说道:“瓶装水出发时就带上了,一直没有喝山区的水,开水都是用瓶装水烧的,只是吃饭侯书记不让他强调自己肚子不好,怕下边兴师动众拿事当事。本来说好了明天往回赶,就是侯书记有点坚持不住了,所以才决定连夜赶回来。” 薛家良说:“那赶紧给他联系医院,回来先去医院挂水。” 藏信说:“海生打电话就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安排好了,市医院会派一个主任医师留下来等他。”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这下,嫂子又该不放心了,还说让我照顾他呢,这几天,他下去高兴,说不定喝了多少酒呢?” 藏信说:“关于这个问题,我特地问海生了,他说下去的第一天就开始闹肠胃,这几天一直是硬坚持着,一口酒都没喝。” “海生也是,知道他不舒服,就应该想办法提前结束回来看病,还硬坚持这么多天。” “侯书记不回来,他说县里同志们都知道他下来了,都在等他,而且西部几个山区县他并不常下来,好不容易下来了,在中途返回,怕伤了大家的心。” “唉——”薛家良叹了口气,说道:“老藏,我晚上来两个朋友,我让方洋安排饭和房间去了,你处理一下手里的事,最好也能提前医院,安排侯书记就诊的事。” “没问题,我已经跟海生说了,去医院等他们。” “好,我完事后也去医院。” 藏信说:“你也不用着急,他们回来早不了。” “随时给我打电话吧。对了,三儿回来了,去你那儿报道了吗?” 藏信刚要转身,听他这么说,就站住,说道:“我上次不是跟您说了,机关里所有的司机和秘书遵守纪律最好的就是三儿和方洋,最讲程序,也是最懂事的,这就看出什么领导带什么兵。” “你别忽悠我了,你看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藏信说:“我看着挺好,就是累瘦了,我问他,老人的事都处理清了,他说处理清了,我说不管怎么说,他生了你,以后每年想着抽时间回家给他上上坟,烧烧纸。他说不用,他说他已经一次性把这辈子的纸钱给他烧了,烧的时候已经跟他说明了,以后不回来特地给他送纸钱了。” “嗯。” 藏信又说:“还给我带了两条那边生产的香烟,也给办公室放了一条,让大家尝尝。” “那就好。”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又响了,是郑清,就听郑清朗声说道:“大市长,我已经接到大人物了,我们去哪儿找你?”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你带着这位大人物直接去招待所,我马上就到。” 藏信问道:“是小郑?” “是啊,他要下去挂职,我让他来咱们市,他不来,说跟我没法打交道,估计是德子来给他送行的,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提前也不告诉我,他到了寈州去火车站接德子才打电话通知我,我们仨今天晚上要好好喝喝。你去忙你的,让方洋跟着我就行了,侯书记住院的事安排好后想着告诉我,我这边结束后就去医院。” “好。” 藏信走后,薛家良拿起手包也往出走。 他见对过方洋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敲了一下叫了一声,里面没人应答,估计方洋去楼下等他了。 果然,他下楼从电梯出来后,方洋已经将车开到门口,他上了车,说道:“去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后,薛家良并没有上去,他坐在大厅后面的沙发上等他们。 很快,方洋就领着郑清过来了。 薛家良抬头一看,只看到了郑清,他说道:“怎么就你自己,德子呢?” 郑清说:“谁说德子要来?” “不是你……” 郑清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可始终都没说德子要来,我只说有个应该坐飞机来的大人物。” “谁?” “等一下,你先平静三秒钟,她马上就过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大人物闪亮登场,有请——” 这时,一位逮着墨镜、身穿一身烟灰色运动休闲装、头戴白色棒球帽、身背一个黑色双肩包的高挑姑娘走了过来,见多薛家良的那一刻,她羞涩地低下头,脑后长长的马尾辫滑到肩上,红了脸颊。 薛家良站起来,他倒背着双手,走到她跟前,弯下腰,侧着头打量着她,说道:“还有比这个墨镜再大一点的吗?不足以遮住全脸。” 姑娘“噗嗤”笑了,她不好意思摘下墨镜,红着脸说道:“舅舅……好!” 薛家良也笑了,看着外甥女说道:“难怪小郑寒碜我们寈州没有机场,还说你应该坐飞机来,那时我都没想到是你,一个劲地在人家rhett butler身上打主意。” “哈哈。”郑清开心地大笑。 1468、姜还是老的辣 薛双抬头看了看舅舅,又红着脸低下头,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用问,从外甥女低眉垂眼的羞涩表情中,薛家良知道他们已经好上了,薛双来,有可能是为郑清送行的。 方洋说:“市长,去房间说吧。” “好,去房间,双儿,是不是饿了?” 薛双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有点饿。” 薛家良笑着说:“饿就是饿,干嘛还有点。” 薛双反击道:“有点饿就是不太饿,不很饿,但还是饿。” “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这不结了。” “哈哈。”他们的话,逗得郑清和方洋都笑了。 郑清说:“小双啊,姜还是老的辣,这点不服不行,三绕两绕你就上套了。” 薛双偷眼看看舅舅,抿着嘴笑。 薛家良非常高兴,他两只长臂一伸,一边揽过郑清,一边揽过薛双,说道:“走,上楼吃饭!” 方洋给他们安排好后就退了出来,这个时刻,还是将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吧。 他躲在旁边的一个雅间,给自己要了一凉一热两个菜,外加一碗米饭,边吃边给小菲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小菲也刚刚回家。 方洋不解:“你怎么这么晚?” 小菲说:“今天结业,等领导来参加结业仪式,领导来晚了,我回来就晚了。” “阿姨怎么样?” “没事,很稳定。你不忙了?” “陪市长出来吃饭。” “那你还有时间打电话?” “他在跟家人在一起,我自己在旁边简单吃一点。” “好,那你慢慢吃,我也该吃饭了。” “好,再见。” 隔壁,薛家良看着外甥女和郑清,高兴地说:“看见你们我很高兴,来,双,你也端杯,我敬你们俩。” 薛双端起杯,抿了一口。 薛家良一看薛双没干杯,就瞪着眼说道:“你怎么没干?” 薛双说:“舅,我喝不了酒……” “喝不了也要喝,第一杯酒必须喝,好几十年我第一次敬你,怎么也得喝了。” 薛双一听,再次将酒杯端起,她刚要喝,被旁边的郑清拦住了。 郑清说道:“哥,你在酒场上对付别人的那一套就别跟自己亲外甥女使用了,据我所知,她真不能喝酒,你要是非让她喝,那只能我替她了。” 薛家良瞪着眼说:“呦呵,有挡横儿的了,好,既然你口出狂言,那你把这杯酒先喝了,喝完再教训我。” 郑清毫不犹豫喝干了薛双这杯酒。 薛家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道:“接下来是不是小双所有的酒你都替她喝?” “没问题。” “好,倒满。” “舅……” 薛双刚要说话,被薛家良拦下,说道:“你别管。” 薛家良说着,就给他们两只杯子倒满酒,最后给自己满上。 他端起杯,说道:“刚才咱们喝的是高兴酒,下面,我郑重其事敬你们俩,希望你们俩认真相处,互相帮助,取长补短,积极向上,走向婚姻殿堂。” 他说完,端着酒杯,冲着郑清和薛双示意了一下,带头喝干。 郑清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就伸手去接薛双手里的那杯。 薛双迟疑了一下,郑清还是从她手里拿过这杯酒,干掉。 薛家良装作看不见,他悠闲地吃着菜。见三只杯子都见了底,他再次将三只杯子倒满。 薛双看了看郑清,又看了看薛家良,说道:“舅,吃口菜再喝吧,连着喝受不了。” “哦,是吗?谁受不了,是你受不了还是他受不了?刚第二杯你就护着他了?” 薛双脸微微一红,说道:“我是担心你的胃,你不是胃不好吗?” 薛家良说:“担心我?我看你是担心他,来,第三杯开始,这第三杯酒,我代表你们的舅妈敬你们,意思跟刚才的一样,希望你们认真相处,互相帮助,取长补短,积极向上,争取早日走向婚姻的殿堂。” 郑清说:“哥,这不是你刚才说的话吗?” “是的,这不矛盾,在这个问题上,她绝对跟我保持一致,你就别鸡蛋里挑骨头了,来,干。” 薛家良说完,就又干了杯里的酒。 连续干杯,郑清有点受不了,他看了一眼薛家良,就见他老人家正在低头吃菜,根本不看他。 薛双端起杯,她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刚要干杯,被郑清拦住了,眼角往薛家良这边瞭了一下,冲薛双摇摇头,意思不让她喝。 薛双面露男色,郑清连干6杯酒,肯定会醉倒的。但她从郑清的目光中明白,如果郑清不干掉这6杯酒,肯定舅舅不会饶过他,甚至还会罚他喝更多。 想到这里,她又象征性地抿了抿,随后,递到放在桌上。 她刚讲酒杯放在桌上,薛家良就探过头,看了看她喝下多少酒,见酒杯还是满的,他满意地笑了一下。 郑清再次将两杯酒喝干,他大张着嘴,说道:“哥,我请示一下您老人家,能让我先吃口菜吗?” “噗嗤”一声,薛家良笑了,他说:“可以,你看我不是一直在吃吗?是你见不得心上人喝酒,非要替她喝,把吃菜时间就给占了。” 薛双一听,凑到薛家良跟前,小声说道:“您给人家吃菜的时间了吗?” “什么话?说得我好像多么用心险恶似的!” 薛双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夸您把端杯的时间掌握算得这么准,是他没有时间吃菜。” “跟刚才的意思一样。” 郑清吃了几口菜后,他给自己喝薛家良倒满酒,站起来,双手端杯,恭恭敬敬地说:“哥,不,舅,我明白您老人家是在用酒考验我,您放心,我郑清的为人您是了解的,我会待小双好的,这一点,您放心。” 薛家良笑了,指着郑清跟薛双说:“你看,这次不用我劝自己就顺杆爬上来了,男人喝酒,就得这样才叫爽。” 他也站起来,拍着郑清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先别急着叫舅,这里有好多讲究呢,这声称谓,留着你们结婚时再叫,你这么早改口我两手空空也没准备呀……” 1469、不幸的结果 薛双一听,忍不住笑出声。 郑清也笑了,说道:“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很希望我跟你叫舅……” 薛家良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傻小子,怎么什么都交待呀,来,喝酒!” 薛双说:“不用隐瞒,您老人家的心思,我早就心知肚明了——” 薛家良笑了,跟郑清喝干杯里的酒,坐下后说道:“好了,你们的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掺和了,小郑,说说你吧,你挂职的事怎么样了?” 郑清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说道:“下周一,严书记亲自陪我去怀东上任,我挂职的那个地方,是怀东最早一批撤县建市的,属于咱们省计划单列市,经济比较繁荣,靠近海滨,风光也很好,旅游产业发展得很好,哥,等你不忙了,怎么也要去看看我,借机还可以浏览海滨风光。” 薛家良笑了,说道:“好,祝你一切顺利!” 晚宴散后,薛家良没让外甥女在招待所住,他给公然打过电话后,由方洋开车,先送薛双回家。 郑清埋怨他,说他将他和薛双分开不人道。 对此,薛家良笑着说:“别说是我亲外甥女,就是普通同事,我也不会眼巴巴看着她羊入虎口。” 郑清辩解道:“哥,我是那样人吗?” 薛家良说:“是不是要试过才知道,但是我不给你试的机会。” 郑清说:“我明天陪她回平水老家,你去不去?” “明天?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是周末。” “唉,我早就不奢望过周末了。” “但是你大姐和大姐夫的结婚纪念日。” 至此,薛家良才明白,薛双是回家给父母庆祝结婚纪念日的。 薛家良说:“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你们回去吧,侯书记还在医院,我要去医院看他。” 郑清说:“那我也去。” 薛家良想了想,如果薛双回他家,郑清这个晚上也不好打发,他就同意郑清跟他一道去看侯明。 来到医院,藏信早就等在门口,薛家良问道:“侯书记怎么样?” 藏信说:“已经用上药了,正在输液。” “是胃炎吗?” 藏信说:“大夫说要等明天胃镜检查才能确诊。” 来到病房,侯明的秘书和陈海生都在。 侯明看见薛家良和郑清进来了,往起欠了欠身子。 郑清走到床边跟他握手,想说侯书记好,也没说出口。 侯明说:“什么时候到的?” 郑清说:“我是路过,顺便下路看看。” 薛家良发现侯明很憔悴,脸颊明显瘦了一圈,他问陈海生:“不舒服怎么不说让他早点回来?” 陈海生咧着嘴说道:“唉——我说了,也劝了,不听,非说他下来一趟不容易,沿途的干部都在等他,这几天真是硬挺过来的。” “那怎么不就近输液治疗一下?” “不让,就买来一点止疼的药,对付了好几天,唉——” 侯明这时说道:“家良,你就别埋怨海生了,依着他,第二天就返回了,但咱不能那样做,你想想,沿途那么多县市的干部等着我,我中途返回,知道的是我胃疼,不知道的会怎么说,我这次下去很高兴,看到了在办公室看不到的东西,也发现了许多问题,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有问题是正常的,没有问题才不正常呢。以后咱们要多下去走走,有好处。” 陈海生说:“您别说话了,养养神吧。” 薛家良说:“是啊,你都瘦了,这样,我明天早上再来看您,您好好休息休息。” 侯明看着郑清说:“好的,家良,你替我好好接待一下郑主任,欢迎郑主任常来指导工作。” 郑清笑了,说道:“您客气了。” 薛家良说:“他路过咱们这,顺便下来跟我告别。” “告别?” “是的,下周他就去怀东挂职锻炼去了。” “去怀东,怎么不来寈州?” 薛家良说:“是啊,我也这么说的他。” 郑清说:“寈州有您两位好哥哥,我怕有你们护着,我得不到锻炼。” 侯明笑了,说道:“冲你这话,日后你定会前途无量。” “谢谢侯书记!您好好将养。” 侯明冲他们摆摆手。 第二天很早,郑清就将薛双接走了。 她临走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首饰盒,说道:“舅妈,这个是给刘三哥哥孩子的礼物。” 公然接过来一看,同样是一对小金珠子,就说:“双儿,你心太细,我先替他谢谢你。” 薛家良说:“一会他就来,你等等他,亲自给他吧。” 薛双说:“不了,我们还要赶路,已经跟县城的照相馆定好十点,带妈妈和爸爸还有弟弟,我们去县城拍全家福,顺便给他们老俩拍个婚纱照。” 薛家良一听,吃进的东西差点没噎住,他说:“你们真能闹腾,都什么岁数了,还拍婚纱照?” 薛双说:“是妈妈跟我们这样要求的。” “老农民穿什么婚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公然捶了一下,说道:“老农民怎么了,老农民就不能穿婚纱了?孩子们想让大姐和大姐夫高兴、美美,我支持。” 薛家良立马投降。 薛双笑了,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说道:“就让舅妈治你!” 薛家良故意说道:“你给他儿子买了礼物,给我闺女买什么了?” 公然说:“买了好多漂亮衣服,还都是国外品牌的。” 薛家良一听,严肃地说道:“那可不行,这是最后一次,回头她让你给惯出毛病来,我挣这点钱可给她买不起国外名牌。” 薛双说:“不用你买,我买的很便宜,都是打折时买的。” 薛家良说:“然子,既然今天是大姐和大姐夫的结婚纪念日,你给他们拿两瓶酒吧。” 薛双说:“舅妈早就准备好了,不用您老人家惦记。” 侯明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胃癌早期。 当薛家良来到医院,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蒙了,半天才站稳:“怎么……会……会这样?” 陈海生说:“上次体检没做胃镜,他不想吞那个管子。” 1470、病情保密 薛家良看着陈海生,问道:“目前都谁知道侯书记的真实病情?” 陈海生说:“只有大夫和我,就连他的秘书都不知道呢,我已经给主治大夫下了死命令,暂时封锁消息,只是,院长马上就到,要不要跟他说。” 薛家良说:“咱们就是不跟他说,大夫也会跟他说的,这样,马上召集院长、大夫、还有侯书记的秘书,咱们开个小会。” “好的,我马上去通知他们。” 很快,在院长办公室,薛家良给有关人员召开了一个会议,中心议题就是做好侯明病情的保密工作,对外界、对侯明本人,严密封锁消息,无论侯明的手术是否在本市的医院做,都必须封锁消息。保密工作院方由院长负责,医院以外由陈海生负责,家属工作由薛家良负责。 散会后,薛家良掏出电话,他思忖了半天,才拨通了侯明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侯明女儿接的,薛家良自报家门后,侯明女儿说道:“薛叔叔,您该不会找我爸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宁宁,你今天不上课?” 宁宁说:“今天是周末,我在等老爸,等他回来一起去奶奶家,对了薛叔叔,爸爸是不是还在单位?” 薛家良说:“是啊,你爸爸昨天很晚才从下边回来,他很辛苦,有可能晚点回去,宁宁,你妈妈干嘛呢,我想跟她说点事。” “她正在剁肉馅,中午去奶奶家包饺子。” “让妈妈接电话。” “好的。”侯明女儿转而大声喊道:“妈妈——薛叔叔找您——” 很快,话筒里传来侯明夫人陶慧温润的声音:“喂,是家良吗?” 薛家良说道:“嫂子,是我,我听宁宁说,你准备去老人那儿包饺子?”薛家良在做着心理铺垫工作。 陶慧说:“是的,等你哥回来我们就去,我先把准备工作做齐,到那儿就包,家良,你有事吗?” 薛家良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事,嫂子,要不您让宁宁带着肉馅自己去奶奶家吧,我哥回不去。” “哦,他怎么了?” “他这几天不是下乡调研着吗,中途胃病犯了,昨天晚上回来后,就去医院输液了……” 陶慧不等薛家良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家良,是不是上次手术的影响……” 薛家良感觉陶慧还是相当敏感的,他说道:“不是的嫂子,他就是单纯的胃病,目前犯病,跟上次没有必然关系。” “哦——吓死我了,我一直让他复查,他就是不肯,算了,不说这个了,家良,他怎么让你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就把之前想好的理由说了一遍:“是这样,他得的是胃病,我觉得跟前应该有人照顾他的饮食,我们谁在跟前照顾都不如嫂子您照顾得仔细,但是他不让通知您,怕您担心,我是偷偷给您打电话的,嫂子,我已经派车去接您了,您准备一下。” 陶慧沉默了两三秒,问道:“家良,你跟我说实话,你哥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薛家良说:“嫂子,是胃方面的病,你来了再详细说,我先挂了。” 陶慧放下电话,沉思了一会后,跟女儿说道:“宁宁,你去带着饺子馅去奶奶家,告诉爷爷和奶奶,爸爸的胃病犯了,正在医院输液,一会他单位来车接我,我可能要去寈州照顾他两天。” 侯明的女儿宁宁出落得亭亭玉立,全身充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清纯无暇的双眸,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容颜。 她听了妈妈的话后说道:“如果奶奶爷爷问起,我要不要告诉他们爸爸生病的事?” 陶慧想了想说道:“你就说,爸爸的胃病犯了,妈妈不放心,去寈州看他,不要告诉他们薛叔叔来电话的事。” 陶慧心想,事情绝非薛家良说得这么简单,她一直担心侯明上次做的手术,几次让他复查他都发憷做肠镜。 侯明生病,不能按照他们事先的约定回家,他不亲自打电话,电话却是薛家良打来的?陶慧的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了。如果将这个情况告诉老人,难免老人会担心儿子的身体健康而多想,所以她特地叮嘱女儿,不要跟爷爷奶奶说是别人打来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薛家良给陶慧打完电话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等在外面的陈海生听到薛家良讲完电话后,他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市医院院长。 陈海生问道:“跟陶慧说了?”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鼓了半天的勇气,还是没敢在电话里告诉她,等她来了再说吧,她担心这次生病跟上次手术有关。” 院长说:“刚才主治大夫不是说了吗,跟上次手术没有直接关系。” 薛家良说:“是的,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 院长说:“薛市长,无论侯书记是否在我院治疗,我建议都要尽快手术。” 无疑,早期手术治疗是最佳方案,这个道理谁都懂。 薛家良说:“我明白,等家属来了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为了保密起见,我不建议在咱们本地做手术,希望你能理解。” 院长点点头,说道:“我能理解。” 薛家良说:“院长,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和陈秘书长去病房,你待会再去,装作刚刚知道他住院的样子。” 院长连声答应道:“好的好的。” 于是,薛家良在陈海生的陪同下,来到寈州医院的特需病房,侯明正半躺在床上,护士刚刚给他扎完输液针。 看见薛家良进来,侯明问道:“家良,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陪小然和孩子?” 薛家良说:“您在这里躺着,我在家待不住,胃还疼吗?” 侯明风趣地说:“我都住到医院里来了,如果还疼的话,大夫就该下岗了。” “哈哈,说得也是,早上吃饭了吗?” 侯明说:“大半夜做的胃镜检查,说今天早上不让我吃东西,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吃也是流食,昨天晚上难受,几乎没吃东西,要不也做不了胃镜。” 1471、侯明不知情 薛家良说:“我听说了,胃镜检查的结果是胃炎,据说还长了一粒很小的息肉,息肉倒没事,我估计您这炎症恐怕要多住两天了。” 侯明说:“是啊,我当时就问大夫了,是不是我这体质容易滋生息肉,大夫笑了,他说,这种情况很常见,肠息肉,胃息肉,胆息肉,就是不长息肉,有人还长脂肪瘤呢,天天吃的东西都是高热量高营养,不长点东西就怪了,我说,你就是这么当大夫的?就是这么跟病人解释病情的?你猜他说什么?” 薛家良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说什么?” 侯明学着大夫的口气说道:“他说,书记啊,现在好多病因大夫解释不清,正因为您是书记,跟普通病人不一样,理解问题的能力也不一样,我才这样给您解释,因为我知道,我就是这样解释了,您也不信。” “哈哈。”薛家良大笑:“他说得没错,挺客观的。” 侯明也笑了,说道:“是的,他建议我做手术,说胃里这个息肉大小正适合,我说做就做吧,只要让我能吃东西,胃不再难受,能照常上班,怎么着都行。”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您不该硬撑这几天,如果早点来医院,兴许输两瓶液就没事了。” “唉——理由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基层班子里的人见我一次不容易,我下去一次也不容易,沿途的干部都知道我要来,都做好迎接我的准备,冷不丁我打道回府,你就是胃穿孔人家也会心存疑虑的,再说,也没那么严重,能坚持就坚持吧,胃病向来不影响工作,吃点药就能对付,不过有一点好,我减肥了,昨天护士给我称体重,居然比前些日子轻了几斤。”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跳,大凡身体长癌的人,首要表现就是消瘦,但他嘴上却说:“胃不好就会影响吃喝,吃不好再不敢吃饱,您的体重当然会轻,还有,这段时间太辛苦、也太累了。” 侯明说:“是有点累,不过这段时间很充实,现在新城的事我都不太操心了,就是操心高铁新区,这个项目走完审批后,我就放下心了,接下来就是征地,征地我都不操心,有你们政府部门呢,照价赔偿,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出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都在咱们自己掌控之中,比不得往上跑规划,都是咱们仰头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薛家良说:“我看这事您也不用太操心,岳东既然看上这个项目,他自己就会跑了。” “话是这么说,咱们出面配合,有些事,他也好办一些,另外,也表明咱们市委市政府的诚意。”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哥,您这胃病需要人服侍,我刚才给嫂子打电话了,派车去接嫂子了,她一会就到。” 侯明一听就埋怨道:“你跟她说干什么?上次我做那么一个小手术她都如临大敌,好像天要塌了似的,我根本就没不打算告诉她。” 薛家良说:“您不告诉他,做手术谁来签字?” “我自己签。” “您自己签可以,但是嫂子上次走时特地嘱咐我,说您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就是您不告诉她,也要让我告诉他,不许瞒着她。” 侯明说:“女人心眼小,总是不好处想,你告诉她,她该担心了。” 薛家良说:“担心说明她在乎您,另外又是周末,她也没事,过来陪陪您,我省心。” 侯明说:“你不提这事我还忘了,昨天丫头打电话,跟我定好说今天要去奶奶家吃饺子,胃一疼,把这事忘了,不行,我得给丫头打个电话。” 薛家良说:“您别打了,刚才我已经跟她们娘俩通了电话了,替您解释了。” 侯明想了想说:“不打就不打,不占理的事,还是少解释好。”说完,就自嘲地笑了。 侯明听了他这话,也笑了。 薛家良就想将目前的工作跟他交换一下意见,因为一旦侯明住院,需要决议的事情就会搁浅,但还不能让侯明觉察出他的刻意,他想了想说:“西营区有几排新建车间被群众举报以租代征,擅自改变土地用途,另外这几栋车间已经被省国土厅认定是违法建筑,多次给咱们当地下通知拆除并恢复地貌。” “哦?这事没听说过。”侯明说道。 “是的,我也没听说,要不是接到群众举报也不知道,我让人去调查了一下,确实有以租代征的嫌疑,市国土局曾先后两次督促西营区拆除这片违建,但一直没见动静。” 侯明说:“既然在省里挂上了号,就要拆除,这样,你们跟西营区沟通一下,限期拆除,现在国家有关部门对土地监管越来越严,而且又被群众举报,咱们最好不要触碰雷区。” “好,下周上班我就布置,然后再将布置情况跟您汇报。” 侯明说:“这事让西营区自己去处理吧,咱们监管一下就行了,本来想周一召开常委会,汇报一下我这次调研情况,看来,只能推后了。” 陈海生说:“侯书记,要不这样,我先写一份调研报告,把这几天咱们调研的情况汇总一下。” 侯明说:“也好,万一我多住两天,大家也可以传阅这份报告。” 这时,院长进来了,他说:“我不得不给几位领导提提意见了,这里是病房,不是办公室,怎么又在研究工作了?” 薛家良一听,赶紧起身,说道:“接受批评,侯书记,您先休息,我去等嫂子。” 薛家良说着就走了出去,陈海生留了下来。 院长问候了侯明,也简单嘱咐几句不要太劳累,随后也走了出去。 由于侯明病情严重,医院已经将斜对过一间病房腾出来,供市委书记身边的工作人员临时办公用。 薛家良来到这间屋子,藏信和方洋都在,薛家良跟他们说道:“我打个电话,你们俩在外面看着,别让别人进来。” 两个人应声走了出去。 1472、说出实情 薛家良支走藏信和方洋后,他打通了岳父龚法成的电话,当龚法成接通电话后问道:“家良,有事吗?” 薛家良说道:“爸,您在家里吗?” 龚法成说:“我在机关,马上要接待一拨外籍客人,你有事?” “是的,您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长话短说。” 于是,薛家良就将侯明的事告诉了龚法成。 龚法成说:“得病就要治,你跟我说这事是不是有其它想法?” “是的,现在我们商定的方案是不让他本人知道,这里势必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是否向省委报告的事。” 龚法成想了想说:“向省委请假看病这是侯明自己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病情,向省委请假当然不会报告真实病情了。” “可是我知道呀?”薛家良担心地说道。 “你知道没用,对病人隐瞒真实病情,这是人之常情,即便将来有一天省委知道了也奈何不了你什么。” 薛家良顿时明白了,说道:“我知道了爸,您快去忙吧。” 龚法成说:“还有几分钟时间,刘三回来了吗?” “回来了。” “他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家良说:“据当地公安局尸检报告,他父亲已经是肺癌晚期,人瘦成皮包骨,应该是绝望自杀的,他死前写了一份声明,声明自己的死跟任何人无关。” “好吧,有事晚上打电话,客人到了,我马上过去。” “好的,爸爸再见。” 陶慧也到了。 薛家良没让侯明的司机将她直接送到医院,而是将她送到了招待所,他在招待所一个别致的小雅间里接待了陶慧。 陶慧进门就说:“家良,你搞什么鬼?不让我去医院看你哥,让我来这里干嘛?” 薛家良指着手表说:“嫂子,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这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你吃饱喝足再去看我哥不迟。” 陶慧说:“我吃饱喝足了,你哥怎么办?” 薛家良说:“我哥是胃出了毛病,医院有专人负责给他调配饮食,他吃什么不用咱们操心。” 陶慧笑了,说:“也是,家良,让你多费心了——” 菜上来了,薛家良陪陶慧吃完后,陶慧放下筷子,说道:“家良,我吃好了,咱们去医院吧。” 薛家良没有起身,而是给她倒上一杯水,说道:“嫂子,喝杯饭后茶,解腻。” 陶慧有些急,她耐着性子说:“家良,我不喝了,咱们走吧。” 薛家良仍然没有动,他看着陶慧,说道:“嫂子,坐下,我有事还没跟你说呢。” 陶慧看着薛家良,她慢慢坐下,说道:“家良,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薛家良说:“嫂子,我哥的病,不单纯是胃病,他……” “他什么?你快说。” “我哥的胃上长了个东西,恶性的,所幸的是发现得早,还没有扩散。” 陶慧的脸立刻就白了,半天,她才怔愣愣地问道:“早期?” “是的,早期,所以我把你接来,就是想跟你商量我哥的病。” “等等,家良,他自己知道了吗?” 薛家良说:“不知道,我的意思还是不告诉他。” 陶慧平静了一下,说道:“你不告诉他,怎么给他做手术?” “我们跟他说的是胃上长了一粒小息肉,需要手术,他基本上认同了这种说法,早上还跟我说,说他的体质毕竟容易滋生息肉。” 陶慧的眼圈红了,她背过脸,用手臂撑着额头。 薛家良说:“嫂子,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去哪儿手术,这个听你的。” 陶慧转过脸,顺势用手拭去眼角泪水,她说:“家良,你做得对,我同意不告诉他实情,但我想……还是去北京手术的好,我不是不相信这里的医疗水平,我是不想让本地的人知道他的病,我也不想让他去省城医院,那里的熟人也多。” “那好,嫂子,咱们就去北京的医院。” 陶慧点点头。 薛家良和陶慧一同回到医院,薛家良没有跟她去病房,而是来到对过的临时房间,陈海生正躺在沙发上闭眼养神,看见薛家良进来了,他说:“跟家属说了?” 薛家良点点头。 陈海生说:“家属是什么意思?” 薛家良说:“她的意思也是不让把真实病情告诉他,另外,她提出去北京的医院做手术,不想在地方医院手术,不是因为不相信这里的医疗水平,还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想,如果大家知道候书记住院了,还不得把医院大门挤破?海生,你看是让驻京办的同志联系医院,还是咱们单独联系?” 陈海生说:“既然保密,就不用驻京办的同志联系医院了,只需他们安排宾馆就是了。” 薛家良说:“好,这事交给你了,尽快落实,尽快手术。” 陈海生很快就为侯明联系了北京一家部队医院,也就是曾耕田曾经住过的那家医院。 薛家良当时也想到了这家医院,当薛家良将陶慧叫出来,跟她商量后,陶慧很满意,她希望今天就赶到北京。 薛家良说:“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嫂子,去北京手术,你要跟哥说,如果我说他会怀疑的,因为胃里一个小息肉,在本市医院做完全没有问题,你就说是你不放心,才要求去北京做的。” 陶慧说:“好的,我马上就去跟他说。” 陶慧轻轻推开侯明病房的门,侯明睁开眼睛,问道:“家良叫你出去什么事?” 陶慧说:“他告诉我,北京的医院联系好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侯明听了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什么意思?我要转院吗?” “是的。” 侯明说道:“我不转院,就在这做吧,一粒小息肉,我就不相信寈州的大夫治不了它。” 陶慧柔声说道:“我知道这里的大夫没有问题,但毕竟是手术,还是去大医院好,而且已经连续好了那边的医院,你不去怎么行啊——” 侯明看着妻子问道:“谁的主意,是你还是薛家良?” 1473、女儿的关心 陶慧坐在他身边,给他掖掖被角,说道:“当然是我的主意了,家良征求我的意见,我就跟他要求去北京的医院我才放心。” 侯明想了想说:“是不是有点大动干戈了?” 陶慧忧心忡忡地说:“不是大动干戈,是不能掉以轻心,身上任何部位长了东西,都要认真对待,所以我才要求家良他们联系北京的大医院,这事,我做主了。” 侯明说:“当时就做活检了,说是良性的。” 陶慧说:“良性的也不行,你本来就有胃炎,更不能掉以轻心!” 侯明说:“可是我手头上还有一摊子的事呢,这样,你把家良还有海生他们叫进来,我跟他俩交待一下工作上的事。” 侯明将手头上的一些工作,再次跟薛家良和陈海生做了一番布置,并作出口头决定,在他住院期间,由薛家良主持寈州市的全面工作。 处理完工作后,侯明在妻子陶慧和陈海生以及秘书的陪伴下,分乘两辆车前往北京。 薛家良望着他们的车驶远,他才慢慢转过身,跟院长握手告别后,和藏信一起坐上车,驶出医院大门口。 车里,薛家良半天都没说话,无疑,在侯明生病期间,他将主持市委、市政府的日常工作。 到了单位大门口,藏信见他仍然不说话,就问道:“市长,接下来您是回家还是去单位?” 薛家良摆摆手,说道:“回家吧,老藏,你也把近期的工作想想,周日下午咱俩碰碰,周一召开常委会。” “好的。” 藏信说着就下了车。 回到家,薛家良看着刘三说道:“上去吧,薛双还给你儿子买了礼物。” 刘三笑了,说道:“龚姨早上就给我了,而且我也给薛双打电话表示感谢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刘三说:“我早上跟薛姝玩的时候,龚姨给我的,那时候您正在餐厅打电话。” 薛家良笑了,说:“看来我是放了马后屁了,好吧,你回去了。” 薛家良下了车,就上了电梯回了家。 公然没在家,估计是去张钊家接孩子去了。 他换上家居服,来到书房,打开自己的工作日志,思考着未来几天的工作,他圈定了当前几项迫在眉睫的工作,准备周一就将这项工作安排下去,其中就有西营区南营村的那几栋违建车间。 公然抱着女儿回来了。 薛家良听到响动后赶紧走出书房,就见女儿围了一个黑色领口有花纹的斗篷,头戴着一个漂亮帅气的制服帽,是那么好看! 他笑着说道:“好帅气的小天使,谁给买的?” 公然说:“她表姐呗,买了好多,还给阳阳也买了衣服。” 薛家良乐得合不拢嘴,说道:“还是女孩子好,女孩心细,办事周全,还知道给阳阳买衣服。” 公然说:“是啊,她就是小时候见过阳阳,没想到买的衣服还很合适,还都是国外的知名品牌。” 薛家良家良将女儿放在沙发上,给她解开斗篷摘下帽子,这才发现,这个斗篷居然是红黑两面穿,他看着漂亮的女儿说道:“你表姐真会打扮你,把你打扮得像个美丽的小侠女。” 公然也笑说:“的确是这样,薛双给她买了几套衣服都非常好看,保证不会跟任何孩子撞衫。” “哈哈。”薛家良看着女儿可爱的笑模样不由得大笑。 女儿张着两只小手,扶着沙发就去够她的水杯。 公然说:“给她弄点水喝吧,天气太干。” 薛家良起身给孩子兑了一奶瓶的水,递给小家伙,小家伙接过来,坐在地上就将奶嘴塞进嘴里,仰头喝水。 公然将女儿的斗篷和帽子折好放在一边,问道:“猴哥怎么样?” 薛家良叹了口气,说道:“去北京了,胃癌,早期。” 公然一听,惊呆了,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说道:“太可怕了,怎么都是这个病?” “还有谁是这个病?” 公然说:“曾叔叔啊。” 薛家良点点头,说:“是啊,早上我到了医院,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好多事不敢想象。还好是早期,大夫说问题不大,有的胃癌患者肿瘤切除后,活了二十多年都没问题。” 公然又问道:“在猴哥住院期间,是不是你就更忙了?” 薛家良说:“是的,他不在,我主持工作,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肯定要忙些,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她很少关心自己的工作。 果然,公然说道:“是这样,我下周可能要去单位,要忙上两三天。” 薛家良说:“你去你的,白天嫂子帮咱带孩子,晚上我带。” “你能行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怎么不行。”薛家良说着,看了一下女儿,说道:“希望你配合老爸呀——” 女儿抱着水瓶,看着爸爸,高兴地双手一扬,水瓶就滚落到地板上了,看着突然滚落的水瓶,她不由地笑出声。 薛家良捡起她的水瓶,说道:“辛亏你妈有远见,给你买了个硅胶水瓶,不然就你这摔水瓶奶瓶的速度,非得让我们破产不可。” 晚上,龚法成打来电话,他详细询问打来侯明的病情,并嘱咐薛家良,这段时间有些不打紧的工作宁愿往后拖,也不要擅自做决定,除非一些时效性强的工作。 薛家良当然知道这里的利害关系,他说:“是的,是的。” 龚法成说:“就这样,你也要注意身体。” 听爸爸说到这里,公然迈开大步走到薛家良跟前,抢过电话,说到:“爸爸,你也要注意身体,必须按时体检,体检内容不可缺项。” 龚法成听到女儿迫切的嘱咐后笑了,说道:“有你卜姨监督着,你放心吧。” 公然笑了,说道:“就是要人监督你才好。” 周一,由于陈海生没有回来,薛家良原定召开的常委会延迟召开,但他却召开了政府扩大会议。 在会上,他要求国土、规划等部门,迅速检查全市违法占用耕地的情况,看是否有新增的违法建筑,公安等部门,成立督导组,凡是被卫星锁定的耕地上的违建一律拆除,这项工作的督导组组长是副市长白桦,副组长是副市长公安局长戴伟和国土局局长和规划局长,成员包括公安、电力、国土、卫生等部门。 1474、恨铁不成钢 任何一项工作,都离不开督导组、领导小组,这是体制内最完美最实用的临时组织形式,也是放之各项工作而皆准的经验,目标明确,责权明晰。 政府扩大会议结束后,副市长白桦留下领导小组成员,特地将西营区委书记和区长召集到市政府会议室,召开了专门小组会议,会上,白桦副市长代表领导小组,正式向西营区委和区政府正式下达拆违的任务指标,责令限期拆除南营村的违建厂房,恢复地貌,并清除辖区内所有建在耕地上的违法建筑。 许书庭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代表区委表态,保证按时拆除南营村的违建厂房,恢复地貌,并且对全区所有耕地上的违建进行一次清理行动。 轮到孔思莹发言了,她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句上任以来最聪明的话:“我完全拥护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完全同意许书记的意见,回去后就开始安排。” 当孔思莹讲完这话后,白桦看了一眼孔思莹,在他的印象中,孔思莹向来对市政府安排的工作没有痛快执行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同意见,这么乖乖地接受任务还是第一次,最起码在他的印象中是第一次。 孔思莹仗着是从机关出去的干部,仗着和领导们关系都很熟,对上级安排的工作,哪怕最后按时按质完成,在前期接受任务的时候,总是有诸多的不太痛快,久而久之,西营区成了全市的各项工作的风向标,只要是中心工作,其它各市县首先观望西营区是否有动作,,对下都表现出一种强势态度,虽然说她下去任职时间不长,但各个部门回来反映,她鲜有密切配合的时候。 但最近两项任务她表现出了积极合作的态度,一个是禁烧,一个是这次拆违。 散会后,当白桦将开会情况向薛家良汇报的时候,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孔区长也该学着长大了,十多年的老机关。” 白桦发现,薛家良的口风也和以往不同,以往每当碰到副市长们向他抱怨孔思莹的时候,薛家良都会说:“女同志,又是刚刚接触政府工作,虽然她的疑问多些,但总比当小绵羊强,这样也利于我们今后安排布置工作的时候想细、想周全,另外,她提出的问题越多,就越说明这项工作是在她脑子里认真思考过了。” 薛家良虽然跟自己的同志这样给孔思莹开脱,但是每次见到孔思莹的时候,都是很严肃地批评她,加之他们之前是同事,跟孔思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这些,其他几位副市长也是有目共睹,他并不纵容她。 因为孔思莹跟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关系,大家平时对她是很尊敬的,也是很客气的。孔思莹突然变得很配合,也很乖巧,其实是和侯明之前的一个电话不无关系。 就在侯明结束调研住进医院之前,孔思莹给侯明打了一个电话,想庆贺他凯旋归来。 当时侯明正在往回赶,而且胃明显地不适,尽管吃了止痛药。他当时的回答是“没有时间,而且胃不舒服。” 虽然是明显的拒绝,但孔思莹仍然不死心,她发现,自从她出去任职后,特别是上次侯明病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改变,不再是鼓励,而是除了批评还是批评。 唯一一次让侯明动了则隐之心的就是她那次被失地群众围观晕倒在大桥工地上,侯明单独慰问过她,除此之外,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很少了。 当她听侯明说胃不舒服时,她仍然在争取,说道:“要不你就来家里,我给你煲汤?” 侯明说道:“不了,我直接去医院。”说完,侯明就挂了电话。 对于侯明的态度,孔思莹虽然心酸,但仍然牵挂他的健康,夜里,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身体如何?胃还难受吗?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侯明才回信息:好多了。 孔思莹立刻回道:在医院吗? 这条信息发出后,侯明再也没回信息。她打电话,显示关机。 就这样,孔思莹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几个小时,她实在坚持不住,就给陈海生打了电话,问起侯书记的病情。 陈海生告诉她,侯书记胃炎,已经住院。 孔思莹一听,焦急地说道:“陈秘书长,我方便去看他吗?” 陈海生说:“非常不方便,如果你有急事可以打书记的电话。” 孔思莹说:“我打了,他关机,要不这样,麻烦你转告侯书记,如果他方便,想着给我回个电话,我有工作上的要向他报告。” 陈海生说:“那好吧,我给你转告,不过别太抱希望。” “为什么?”孔思莹问道。 陈海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有许多工作要处理,另外他夫人也来了。” 孔思莹默默地挂了电话,她知道,侯明不会给她打这个电话的,她已经做好享受孤独的心理准备。 但出乎意料,侯明很快就给她来电话了,她兴奋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电话,激动地说道:“终于盼来您的电话了。” 侯明语气温和地说道:“怎么还终于?海生把你的意思转告给我后,我开机就给你打了。” 孔思莹仍然很激动,说道:“谢谢大书记,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是关机,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侯明认真地说道:“小孔,秘书长说你有事要找我,还挺紧急,到底是什么事?” 孔思莹一听侯明的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知道他身边可能还有别人,十有八九是夫人陶慧,她不得不强压下自己的感情,也一本正经地说道:“侯书记,是这样,周六下午,我听说市里对我们区南营村新建的一片车间很关注,有这回事吗?” 侯明说:“你就是不说,我也准备给你打这个电话,小孔,你主持区政府工作也多半年了,按说也上路了,难道对辖区发生的问题都不能及时掌握吗?” 1475、批评过重 “这……您是指?”孔思莹不知他所指何事。 “我指的就是你说的那片厂房。” 孔思莹说:“那片厂房以前区政府就已经批示了,而且我来到西营后,已经在筹建当中,后来我也听到老百姓对这个问题的反映,但那是前任的责任,我也不好管。” “就因为前任有问题,才有了你这个后来的孔区长,如果当时区里及时制止,也不至于等这些厂房建好后再拆除。” “拆除?” “是的,已经被省里定位为违建,并且也有群众举报,必须拆除!”侯明顿了顿又说:“对了,我问你,难道你们区政府从来都没接到过市有关部门根据省国土厅下发的通知吗?” “通知?” “就是对这片厂房的处理意见。” “这个……应该有吧,我印象不太深,回头我问问主管土地的副区长和有关部门的领导。” 哪知,侯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强硬了不少,他说:“孔思莹同志,你是怎么当的区长,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你一天到晚脑袋想的都是什么?” 孔思莹突然很不习惯侯明这个态度,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侯明继续说道:“你上任之前我嘱咐你的那些话都忘了吗?” “没忘。”孔思莹闷声说道。 “既然没忘,你就要认真履行区长的职责,再这样一天到晚拎不清的话,你就还回机关,还回原单位。” 侯明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这话的确太重了!孔思莹一阵委屈袭来,眼睛一酸,眼泪就淌了出来。 自打认识侯明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 其实,针对那片厂房,孔思莹是知情的,由于的确是前任许可的,她没有认真去追究,当这片厂房被省国土厅卫星定位为违建后,她也责成主管副区长找过当事人,只是,当事人通过马天田,向她示好,加之是前任的责任,她没有深究,就这样拖了下来,她也是从基层走上来的干部,深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没想到这两天,她再次听到有关这片厂房的议论,她没放在心上,就是今天给侯明打电话也是以此为借口,没想到,还撞到了枪口上,被侯明一顿批评。 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是被侯明批评,孔思莹的世界就开始下雪,而且会持续好几天。 为了不再沉浸在阴天之中,她独自开车,踏上了西营区的乡野公路,一则是为了散心,二则也是检查禁烧情况,前两天他们这个地方冒了一股烟,市里立刻如临大敌,不但副市长白桦赶到现场查看,就连在下边调研的侯明都亲自打电话询问情况,后来通过现场调查,才知道是附近村民在焚烧刚刚过世老人的旧衣物,因为在民间有“人死衣焚”的习俗,认为焚烧了逝者生前的衣物,天堂里的亲人才能收到凡间送去的衣服,才不至于没有衣服穿。 所以这几天,孔思莹几乎都会抽出时间在乡间检查禁烧秸秆情况,只是平时都是一干人陪同,像今天这样只身一人还从未有过,倒不是她轻车简从,实则是为了疗伤。 她开着车,刚拐到一个路口,就看见一条横幅上赫然写着:夯实责任 严防死守 坚决打赢秸秆禁烧攻坚战! 这条标语是市里禁烧办公室统一下发的制式标语之一,大有人在阵地在的气势。 她是搞宣传出身的干部,不大喜欢这种制式标语,总感到有一种悲壮的色彩,现在想想看,一票否决的本身就意味着这种悲壮因素的存在,之前离她很远很远的“一票否决”,眼下似乎离她很近很近,她忽然感到了一种隐约的危机临近,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侯明打来的,立刻踩下刹车停住车,并且熄了火,接通了侯明的电话。 “你在哪儿?”侯明的生意一如过去那样,富有磁性且波澜不惊。 侯明能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说明他的气消了,孔思莹激动地说道:“我在下乡检查秸秆禁烧。” 这是最无可挑剔的回答。 果然,侯明说道:“不错,越是节假日越不能掉以轻心。” “是的,其实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上班,没有双休日的概念了。” “嗯,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是自己开车出来的,现在停在路边了。” “好的,小孔,我刚才的态度不太好,你别介意……” 侯明的话没说完,孔思莹的眼睛里就噙满泪水了。 侯明继续说:“我胃里长了一粒息肉,我可能要去北京做手术,估计又要离开寈州一段时间,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眼下全年工作到了最后冲刺阶段,这段时间所有的工作都很紧要,禁烧、全年安全生产无事故……等等,你们那里还面临着拆违,我告诫你的是,哪项工作都很重要,你万不可掉以轻心,要紧密和区党委配合,凡事不可擅自做主,不可妄自尊大,要懂得合作,遇事勤跟许书庭商量,碰到拿不准的事,要请示薛家良,总之你记住我一句话,凡事不可自己做主。” 不知为什么,侯明的这些话,类似在交待后事,孔思莹一下子心里没了底,她止住泪水,哽咽着说道:“您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我刚才不的跟你说了吗?” 孔思莹说:“如果是息肉的话,手术完后,您很快就会回来照常工作的,干嘛弄得跟交待后事一样?” 听她这么说,侯明也笑了,说:“其实你仔细想想,我每次对你的嘱咐,都跟交待后事一样,只是这次赶巧了,是在我头做手术的时候。” 他这样一说,孔思莹的心头就是一热,她说道:“是的、是的,只是小孔不争气,才总是惹您生气。” 侯明温和地说道:“生气会生气,无论从我个人还是市委的角度来讲,我都希望你能独当一面,主政一方、万无一失,不希望你成为……” 侯明说到这里,忽然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 1476、认识到自己的幼稚 “不希望我成为什么?”孔思莹问道。 孔思莹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工作方法上,她都是幼稚的,这一点侯明非常清楚,当时明知道她不能完全胜任区长这个角色,但还是让她出任区长职务,的确如当初他跟薛家良说的那样,小孔不是最理想的人选,但眼下却是最合适的。 以为在全市所有的基层县市中,西营区的工作不是很出色,按理说西营区是人们口中俗称的“直辖区”,应该是全市的标杆才对,但多年以来,但许书庭总是不温不火,没有大的业绩,也没有可以说事的过错,上次本来想将他调走,可是考虑到年龄和许书庭跟安康的关系,侯明还是没有最后下定决心,留他继续主政西营。 虽然说西营不是铁板一块,但始终侯明就觉得他没有真正控制西营,始终都感觉许书庭在跟他打太极,在许书庭的去留问题上,侯明还是心软了。 想到这里,面对孔思莹的疑问,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希望你成为某种斗争的牺牲品。” 孔思莹一时语塞,她还想继续问下去,哪知,侯明却挂了电话。 好半天,孔思莹才将手机默默地挪离耳边,面对着收割过的空旷田野,她沉思了很久、很久……。 也正是侯明这近似“交待后事”的做法,让孔思莹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她身后站着市委书记侯明,也是要工作过硬,即便工作不过硬,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也好,可事实证明,如果自己不小心行事,就有可能脚步踏空栽跟头。 经过反思,她决定从小处着眼,改变自己从前盛气凌人的做法,扑下心来,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所以,这两天她无论是对上级还是对许书庭,她出奇地客气和尊重。 其实她是看不惯许书庭的,她一直认为许书庭是一个城府极深、一句平常话都要在他脑子里过三遍的人,人,经历的多了,势必就会总结出某方面的经验和教训,所以,在许书庭温和、客气的笑容背后,孔思莹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跟许书庭合作的这段时间以来,孔思莹最大的收获就是,许书庭始终拿她当枪使,当时她怒撤宏兴街道办主任周东强的职务,原以为许书庭会当和事佬,做做周东强的工作,让周东强认个错,孔思莹也不会一味地坚持撤他的职,哪知,许书庭不但不当和事佬,反而旗帜鲜明地支持孔思莹,将周东强一撸到底,这样就加剧了自己跟周东强之间的矛盾,致使他煽动村民,围堵大桥工地,跟她作对。 许书庭这种做法无可诟病,甚至见得阳光经得住检验,但作为一个多年的老书记来讲,这事未免急躁且过于生硬和简单,不像他一贯的做派,所以侯明和薛家良才说其实孔思莹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许书庭拿下了一个周东强,因为一直以来,周东强都是许书庭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孔思莹为人做了嫁衣。 其实,这段时间,关于针对孔思莹个人的举报信一直不断,有的是添枝加叶,有的一看就是子虚乌有恶意诽谤,市里一直对这些匿名举报信未做处理。 这个情况孔思莹是知道了,加上侯明的电话,才让这位孔小姐不得不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极其配合市里和区党委的工作。 配合区党委,某种程度上说就是配合许书庭,这几天孔思莹一直围绕拆违的事做工作,尽管她小心翼翼,后来还是中了许书庭的道儿。 这天,白桦来到薛家良办公室,向他汇报说:“市长,西营区已经做出决定,明天对那片厂房实施强拆。” “强拆?” “是的,强拆。”白桦再次说道。 “这么快就要强拆?”薛家良再次问道。 白桦说:“那天许书庭和孔思莹在市里开完会后,他们回去就召开紧急常委扩大会议进行布置,在会上也相应地成立了拆违领导小组,孔思莹任组长,成员跟市里一样。” 薛家良不关心他们开了什么会成立了什么领导小组,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强拆的事提前通知业主了吗?” “我没问那么细,但肯定是通知了,哪有不通知的道理,另外,他们明天还要召开全区拆违现场会,辖区各个街道办、乡镇一二把手都要到场,准备在元旦前夕,彻底将辖区内建在耕地上的违章建筑全部拆除。” 薛家良点点头。 白桦又说:“市长,我也有个想法,要不咱们也下个通知,通知全市各市县到南营参加现场会?” 手下人积极主动谋划工作,薛家良当然不会反对,他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眼下正是秋季禁烧工作紧要关头,一般分管这项工作的政府副职,都监管禁烧领导小组的工作,我看,就不要集中开会了,通知电视台,现场直播拆违现场,另外,通知各市县组织收看就是了。” 白桦想了想,说道:“这样也行,也能起到号召动员的作用,我马上去安排。” “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白桦笑了,说:“辛苦不算什么,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怪我之前督导不力,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光指望部门还真不行啊——” 薛家良也笑了,说道:“永远都是这样,现在有的部门领导你拨一下,他就转一下,你不拨,他就不动,何况是得罪人的事,谁愿意干呀,所以说我们就要经常把他们拽上来开会,让他们汇报近期工作,这也能及时发现一部分问题。另外,你主管的这块工作也的确辛苦,都是体力加脑力的活儿。” 白桦说:“有您这句话我就更不觉得累了,再说,我就是再累不是还没倒下吗,书记都累倒了,我这点累更不算什么了。” 提到侯明,薛家良垂下眼皮,今天上午薛家良给侯明的夫人陶慧打了个电话,陶慧说经过专家会诊,明天上午给侯明做肿瘤切除手术。 1477、唯恐天下不乱 陶慧很担心,担心侯明的病情,担心手术结果。薛家良安慰她说:“别说我哥是早期,好多中晚期的病人做完手术都没事,你就放心吧,明天我去医院,陪我哥做手术。” 陶慧说:“你来我当然高兴,但是你走得开吗?” 薛家良说:“我尽量。” “市长,还有件事跟您请示一下……” 白桦的声音打断了薛家良的沉思,他抬起头看着他。 白桦说:“今天赵市长跟我说,是不是抽出点时间,去北京看看侯书记,我说这个我得请示一下薛市长。” 薛家良说:“这个,我前天在会上不是说了吗,侯书记给我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前去医院看他,这是纪律。” 白桦说:“我也是这么跟赵市长说的,但我听市委那边,也有人磨叨要去看他,只是大家搞不清他住在哪家医院,更不知道他到底得了啥病。” “啥病,胃病呗?” 白桦说:“我知道是胃病,我是说市委那边有人背后议论,说侯书记得的远不止是胃病。” “不是胃病能是啥病?” “有人说是……癌——” 薛家良一惊,说道:“有些人就是吃饱没事撑的,好打听事儿!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别人快点死,侯书记胃病的确很严重,但不是癌,他之所以不在当地治疗,就是怕市里的干部和基层的干部去医院探望他,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要掺和。” 白桦说:“我的脾气您知道,向来不在背后议论别人,何况,我现在真是连说话的空儿都没有。”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 白桦走后,薛家良给陈海生打了一个电话,他说:“陈秘书长,说话方便吗?” 陈海生说道:“方便,薛市长请讲。” 薛家良说:“侯书记生病住院的事,他跟省委正式请假了吗?” 陈海生说:“周六日休息,他没有向省委请假,周一下午才跟省里请假,并建议由你主持工作。。” “省里怎么说?” “省委组织部同意他的建议,部长嘱咐他安心养病。” “他跟省里说得了什么病?” “说了,说自己胃里长了块息肉,要做手术,事实上他只知道这些。” 薛家良又问道:“侯书记的真实病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没有,我回来不是跟你说了吗?就连驻京办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嗯,我听说有人在议论侯书记的病。” 陈海生说:“是的,我昨天回来后,就有人跟我打听。” “海生,抽空你再给市医院打个电话,务必嘱咐他们,不可泄露侯书记的真实病情。” “好,我马上就打。” 挂了陈海生的电话后,薛家良想了想,就给孔思莹打去电话,询问这次拆违现场会的事。 哪知,孔思莹接通电话后却说,她已经到了常委办公楼了,就是来当面向他汇报这事。 薛家良挂了电话,在等待孔思莹的几分钟内,他搜肠刮肚在脑子里想,自从孔思莹调到西营区任区长以来,她还从未就工作上的事跟他汇报过,这是第一次。 孔思莹很快就到了,薛家良请她坐在沙发,并亲自给她倒上一杯水,看着她。 孔思莹喝了一口气水后,发现薛家良正在看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看着我干嘛?” 薛家良笑了,半开玩笑地说道:“孔区长啊,在我印象中,你还是第一次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我忽然有点不太适应啊——” 孔思莹放下手里的杯子,认真地说道:“以前,我总感觉咱们熟悉,许多俗套子就免了,有时,甚至越过你,直接跟侯书记汇报,尽管你不会介意,但人总是要觉醒的。” “哦?我对你这话的兴趣,远超过要问你的事,你说说,你是怎么觉醒的?” 孔思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实不相瞒,侯书记在去北京之前,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当然前提是我给他打电话,他有些话当时不方便说,后来又给我打过来了,他在电话里很严厉地批评了我。” “哦?批评你什么?”薛家良笑着问道。 孔思莹说:“她批评我对下对上的工作方式有问题,说得很重,也很一针见血,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过,在他面前,我感到自己就是一个永远不能毕业的小学生,却做着上高中、上大学的美梦,唉……” 孔思莹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虽然我们通话时间不长,但是给我的震动很大,我前前后后反思了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回头一看,真是羞愧得冒冷汗,许多不该说的话我说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我也做了,薛市长,你说我经常围着你们转,怎么就没有学到你们的领导水平?” 看得出,孔思莹说的这些话是认真的,也是真诚的,尽管薛家良不知道侯明在电话里批评了她什么,但可以断定,侯明的话起到了直击心灵的作用。 他笑着说:“既然你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就说明你已经具备领导水平了,没担心,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具备领导水平的,都是在实际工作中,不断总结经验和教训的结果。” “你这样说,我踏实一点了。” 薛家良问道:“明天强拆,通知业主了吗?” 孔思莹说:“当天开完会就通知他了,给他两天时间,如果他不自己拆,那么区里就要组织人力物力强拆。” “结果呢?” “结果就是到现在都找不到人,这个人跑了。” “跑了?他不是南营村的村长吗?” “是村长不假,但这个村长是当初他挨家挨户给村民送钱送礼选上的。” “思莹,这话不许随便说。” 孔思莹说:“我哪是随便说啊,他们村的人都知道,而且区里也知道。” “许书庭知道吗?” “都嚷嚷遍了,他能不知道?” 薛家良说:“这事谁都可以随便嚷嚷,但请你务必记住,你不能说,因为这个事事关重大,你必须记住。” 1478、他得的到底是啥病 孔思莹说:“这个我懂,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薛家良不想跟她扯别的,说:“我再问你,他跑了,你们通知其他人了吗?” 孔思莹说:“其他的人没有,据说他已经租出了四个车间,但是我们找不到人。”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那你们登报做广告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 薛家良说:“如果没做的话,我建议你们还是推迟强拆日期,这个你回去跟老许商量一下。” “这个……推迟的话不太可能了,已经发出公告并且都通知下去了。” 薛家良心想,孔思莹工作经验不足,难道许书庭这个多年的老书记也经验不足吗?他说:“那你回去,跟许书庭商量,务必周密布置,把问题想足、想细,。” 孔思莹说:“好,我马上回去,把你的指示传达给他。” “如果是指示的话,那么我再多说一句,既然强拆,必须把功课做足,要有有力的理论依据做支撑,也就是说,他犯了错,你要打他屁股,必须要打得他心服口服。” 孔思莹睁着一对好看的眼睛,说道:“我理解了。” “好,你回去安排吧。” 孔思莹起身,她刚要走,忽然又停住了。 薛家良看着她,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孔思莹慢慢坐下,她轻声问道:“侯书记……到底得的是啥病呀?” 薛家良说:“他得的是啥病你不知道吗?” 孔思莹尴尬地说道:“他就跟我说胃里长了一粒小息肉,要做手术。” 薛家良说:“对呀,他说得没错。” “可是……”孔思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可是我怎么听人说他得的是不好的病?” 薛家良不想告诉她实情,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她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就笑着说:“凡是病,没有好的,都是不好的。” 孔思莹说:“市长,你能给他打个电话然后让我跟他说两句吗?” “你自己给他打吧。” “我……” 孔思莹犹豫了一下说:“我怕他不理我,再说,他可能也不方便接我电话……” 薛家良说:“不会的,你单独给他打吧。” 孔思莹犹豫了一下就走了。 薛家良看着孔思莹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孔思莹刚走,祝建生就敲门进来了。 薛家良抬头一看,就见祝建生晃动着膀子,大摇大摆地不等让就坐在了沙发上。他有些纳闷,大凡祝建生晃动膀子的时候,就是他内心比较得意的时候,难道他今天得意是因为侯明生病? 果然,他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后,极为深沉而严肃地说道:“薛市长,这侯书记到底得的是啥病?” 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一声,说道:“你说是啥病?” “我这不是问你吗?” 薛家良说:“我在会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祝建生听出了薛家良口气里的反感,说真的,他还真不想在薛家良面前找不自在,因为薛家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他要是豁出去的话,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祝建生赶紧松弛了一下面部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我听说他得的病不是你在会上说的那种病?” 薛家良说:“那你让他得的是啥病?” “怎么是我让他得啥病,瞧你这话说的?” 薛家良说:“我话说得没错呀,他得的是什么病,我在会上就已经说了,难道会下我们再给他安一种病?” 祝建生脸一绷说道:“这话你不能这样说吧?” “那你说我该怎样说?”薛家良逼视着他问道。 祝建生缓和了语气,说道:“我其实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作为班子成员,三把手,我有资格知道市委书记的真实病因吧?” 薛家良严肃地说:“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无话可说了,你来找我要真实病因,我的答案早就在会上讲了,你不相信,是你的事,眼下这么忙,大家都去查禁烧秸秆去了,如果你来就是为了纠缠这件事,我认为没有任何意义,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为这些无聊的事伤神,我很忙。” 他说着,就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后面,坐在转椅上,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开看。 祝建生显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并不死心,他站起来,走到桌前,用手敲着桌沿说道:“薛市长,病,虽然生在自己身上,但如果向组织隐瞒真实病情或者是大病小养,这可是违纪。” 祝建生说的话,句句都戳中要害,两种情况,哪头罪都不轻,他就把侯明的前路和后路都堵死了。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我说老祝啊,你到底有事干没事干呀?” 祝建生没有答复他,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就走出他的办公室。 祝建生走后,薛家良很生气,他再次打电话给陈海生,叫他来自己办公室。 陈海生进来说道:“我刚才已经给院长打电话了,再次跟他强调了一下纪律。” 薛家良说:“老祝刚从我这里走,他来质问我侯书记到底得的是啥病,我说我在会上公布的是啥病就是啥病,他很不服气,说作为班子成员、三把手,有权知道书记真实病情。我听他的口气似乎是他已经知道真实情况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极有可能是医院泄密了。” 陈海生说:“医院咱们真不好控制,很有可能,因为涉及到好几个部门,化验的、做胃镜的等等,哪个部门没有几个人,患者又是市委书记,如果有人用心打探消息,壁垒很容易攻破。” 陈海生的话不无道理。 是啊,说不定有人希望侯明重病甚至一病不起,那样对他们来说又是一次机会,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已经预料到会有一些人开始活跃起来。 一切如他预料的那样,下午,薛家良正准备跟省委请假,明天上午去医院陪侯明手术,正巧,他的电话响了,是省委副书记雷鸣的秘书打来的。 1479、有人举报 “是薛市长吗?雷书记跟你讲话。” 很快,电话里传来雷鸣那特有的洪亮的声音:“薛家良,你在搞什么鬼?” 薛家良就是一怔,他嗫嚅着说道:“雷……书记好,我……” 不等薛家良支吾完,雷鸣就大声训道:“你什么你?我问你,侯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雷书记这样说,薛家良心里有底了,一般情况下,上级越是跟你发脾气,就说明你越没事,反之,越是不动声色就说明你越危险,说不定哪天跟你秋后算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薛家良故意装傻,说道:“这个……他不是跟省委请假了吗?上次去山区各县市调研了四天,当天晚上回来后连夜就住进了医院……” “我没让你给他表功,我在问你,他到底得了什么病?”雷鸣打断他的话,口气非常强硬。 虽然雷鸣的口气强硬,说话直奔主题,并没有给薛家良太多的猜测时间,但薛家良的心里更加有底了,他说道:“他得的是胃病,当天晚上住院后,我们市医院的检查结果是胃息肉,医院建议手术。” “你们堂堂一个市医院还做不了一个息肉手术吗?” “能做,但是侯书记不在本地做,他怕大家知道了去医院看望他,您也知道,现在就是想保密他住院的消息都做不到,所以,他才要去北京做。” “是他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薛家良说:“怎么可能是我的主意?另外,她家属也有这方面的要求。” “薛家良,我告诉你,省委已经听到反映,说侯明得的是胃癌,他对组织隐瞒自己的病情,另外你知情不报,后果很严重,你知不知道?”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您别听那些,上次他做的肠息肉,还有人在背后说他得的是肠癌……” 不等他把话说完,雷鸣大声吼道:“薛家良,我现在是代表省委跟你通话,实话告诉,岳书记接到实名举报,举报人将侯明的检查报告都复印下来了,你还在遮掩跟我兜圈子!你是为了侯明还是为了自己。” 薛家良一听,知道瞒不住了,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是的,我的确在跟您兜圈子,也的确隐瞒了他的真实情况,我请求省委处分我,但我有个要求,请您允许我做一个真实的陈述。” “你说!” “侯书记的确得了胃癌,这个当晚就检查出来了,我是第二天早上来医院看他的时候知道的,他本人目前真的不知道,我们大家都瞒着他,瞒着他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怕他本人想不开会加重病情……” “他是共产党员,受党教育多年,思想觉悟高于普通百姓,有什么想不开的?如果连自己真实病情都不能面对的话,还能面对工作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吗?” “这……” “这是岳书记的原话。” 薛家良感到了事态严重,如果省委真要按组织纪律追究侯明的话,侯明是跑不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虽然是市委书记受党教育多年,但也是一个普通病人,既然是普通病人,面对绝症的时候,他也有普通病人怕死的心理,何况,不告诉他本人,我们也是应家属的要求才这样做的,我相信,谁家有这样的病人都不会立刻将真实病情告诉他本人的,这样不利于治疗。” “那你呢,你怎么不跟省里如实汇报?” “这个……” “有话快说!” 雷鸣是个典型的急脾气。 薛家良赶紧说道:“既然家属有这样的要求,我当然不能随便泄露消息了,即便跟省委,也暂时不能说的,等他做完手术,我肯定会向省委补充汇报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 “雷书记,如有假,薛家良愿意接受省委的责罚,我以党性保证,其实隐瞒只是权宜之计,我相信侯明自己知道真实情况后,也会向省委检讨的,现在信息如此发达,瞒是瞒不住的,隐瞒也是暂时的,我们计划的这么周密,不还是有人知道了吗?如果当天向省委报告,难免也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应家属的要求,暂时保密,等他做完手术后再向省委报告。” “好吧,我将你说的意思转达给岳书记,至于给你们俩什么处分,要看省委最后的态度。” 省委的态度就是岳红军的态度。 薛家良说:“雷书记,我还有个要求?” “讲。” “我还是想请您请省委保密网开一面,暂时不要处理他,等他做完手术,能够承受得住打击再处分他不迟。” “那么你呐?” “我愿意接受省委任何处分决定,但也有个请求,就是请求侯明出院后再处分我,我这样做不是为我自己,同样是不想让侯明这么早就知道真实情况。” “好吧,我会把你的意愿转达给省委的,转告侯明,让他安心手术,祝他早日康复。” “我可不敢告诉他。” 本来雷鸣说完这话就要挂电话的,可薛家良接着来了这么一句,雷鸣没有立刻挂断电话,问道:“为什么不敢告诉他?” “您想想,好好的,一个息肉手术,何以惊动雷书记,他问起我怎么说?我又能怎么说?” 雷鸣一听,赌气说道:“你看着办!”这才“啪”地挂了电话。 薛家良等领导挂断电话后,才收线。 他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又叫来了陈海生。 陈海生刚进门,薛家良就严肃地说道:“你去趟市医院,看看是谁把侯书记的事泄露出去的,一定要查出这个人。” 陈海生立刻呆住了,说道:“真的泄露出去了?” 薛家良气愤地说道:“雷书记刚刚给我打完电话,有人告到岳书记那儿去了,并且复印了市医院的诊断报告。” 陈海生张大了嘴。 薛家良懒得看他吃惊的表情,说真的,陈海生虽然贵为市委秘书长,办事的能力真不如藏信。 “你就别做吃惊状了,快去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1480、用心不良 陈海生说:“好的,我马上去。”他站起来就往出走,到了门口又回来了,说道:“市长,调查这个有意义吗?” “当然有了!隐瞒真实病情,我和侯书记最后都是要被处分的,就是死也要知道怎么死的,死的明白!”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薛家良看了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戴伟明天要坐镇西营区的拆违现场,薛家良想他怎么也该到他这来一下。 这样想着,就想给戴伟打电话,他又看了看表,心想,再等十分钟,十分钟他不来再给他打。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问道:“市长,明天几点走?” 薛家良知道他问的是明天去看侯明的事,他想了想说:“争取头八点到,你告诉刘三让他加满油做好准备。” 藏信说:“是的,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另外,我已经跟省委和省政府办公厅给您请假报备了。” “你请了多长时间?” 藏信说:“您不是说半天吗?” “对,要是以前,半天是不用请假的,但最近省里对基层请销假要求的比较严,以后务必注意这个。” 请假半天,也是基层摸索出应对上级的经验。如果请假一天,薛家良必须提前三天跟省政府一把手请假,请假半天直接跟省办公厅报备就可以了,目前由于薛家良主持寈州市委省政府全面工作,所以他就多了一道程序,还要跟省委办公厅报备。 “班市长在吗?”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您还在不在单位,他说如果在的话让您等他两分钟,他马上就回来。” 薛家良点点头说:“方洋去了哪个县?” 藏信说:“方洋跟赵市长去了万兴县,估计回来早不了。” 薛家良说:“明天别让他下去跟着检查了,跟你在家值班吧,我不在你们俩就都别出去了。” “按理,您明天出去半天,应该跟老祝打声招呼。” 薛家良一听就生气地说道:“不用,如果我跟他说请假半天,他肯定就知道我去北京看侯书记,指不定又做什么文章呢。” 藏信笑着说:“这您就不怕他做文章了?” “我明天争取下午头下班回来,对外就讲我去李宁检查禁烧去了,家里有你和海生还有班市长就行了。” 正在这时,戴伟敲门进来,他行色匆匆地说道:“谢天谢地您还在。” 薛家良看见戴伟进来,他欣慰地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话说的,我还没活够呢。” 他的话一出,引得藏信大笑。 戴伟不好意思地说:“请您恕罪,我是慌不择言。” “什么事让你慌了?”薛家良问道。 “我刚在局里开完班子会,布置了当前两项突出的工作,唯恐过来赶不上您了。” 薛家良说:“我不在还有电话。” “如果您不在我再打电话不迟。” “说吧,什么事?” 戴伟坐下,说道:“我受领导小组委派,明天和国土局长一起去西营拆违现场会进行督导,您有什么具体指示?” 薛家良想了想说:“把问题想足,拆违工作还是以西营区委区政府为主,你们下去就是助力和督导,另外,为了防止现场可能发生的情况,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戴伟说:“我们有预案,虽然我不带一兵一卒到现场,但我已经布置好警力,随时听命,如有意外发生,这些警力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好,我明天上午不在家,下午在,如果找我不方便,跟班市长和藏秘书长及时沟通。” “好的,我知道了。” 戴伟走后,陈海生回来了,就将调查的结果向薛家良做了汇报。 原来,祝建生的秘书找到了市医院的副院长,这个副院长以前跟黑玫瑰的关系比较密切,当祝建生的秘书找到他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他以为是黑玫瑰的事找他。 当祝建生的秘书走进他的办公室,笑着跟他握手时,这个副院长忐忑地问道:“你好,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祝建生秘书笑着坐下,打量着这位副院长,说道:“你工作不错呀,办公室也很清静,不像祝书记的办公室,一天到晚不断人。” 副院长说:“我一个平民百姓,怎能跟祝书记比,再说,我主管的这块工作都是后勤工作,爱国卫生、工会、宣传,清水衙门,唯一跟油水挂点钩的院内大小工程,目前也都是院长直接交给办公室去做,就连职工的生活福利这一块也都是院长亲自交给院办直接去做,还有医院的绿化工程,现在都是办公室去做,我被人家挂起来了,加上玫瑰老板出事,我早晚要被别人取而代之的。” 这个院长本来就是托人送礼当上的副院长,无论是工作水平还是个人素质都难以服众,久而久之,就被边缘化了。 祝建生秘书说:“玫瑰老板出事,你不是还有祝书记吗?” 副院长听他这么一说,激动地立刻起身,冲祝建生的秘书深深鞠了一躬,他说:“我的确想过要去找他老人家,但是我的级别太低,没好意思去找他。” 祝建生的秘书一看效果起来了,就说:“你不去找他,他让我来找你了,实不相瞒,有件小事麻烦你。” “您请说。” 祝建生的秘书小声说道:“侯书记前几天来市医院看病你知道吗?”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您说吧,让我做什么?” “侯书记有病,大家都很关心,省委也很关心,让祝书记过问一下病情,以便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让我来医院找你,想看看具体的治疗方案,前提是要严格保密,不许任何人知道。” 尽管祝建生秘书这话漏洞百出,但在这位副院长听来,是义不容辞的事,他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只需要将侯书记的诊断报告复印一份就行了。” “这个有难度,一般市领导的病例都是单独保存的。” 秘书说:“那我就不管了,我只要结果,事情办成后,祝建生会记住你的。” 1481、意外见到龚法成 后来,这位副院长买通了一名大夫,复印了侯明的诊断报告。 当陈海生一口气讲完后,薛家良问道:“你找到当事人了?” 陈海生说:“这个不难,我跟院长把情况说了后,他立刻开始调查,很快就知道来龙去脉了,又将那个副院长找来,一问他就全说了。” “这么好就攻破堡垒了?” 陈海生说:“这个副院长借医院锅炉改造之机,收受回扣,医院知道后,还没最后决定怎么处理就出了这事,我分析,老祝秘书找到他,让他看到了救命稻草,事情败露后,他又怕医院新账旧账跟他一起算,就把事情来龙去脉交待得一清二楚。” 薛家良听完,感慨地说道:“看来,咱们以后看病都得要小心喽——” 陈海生说:“我真没想到老祝心思如此缜密,居然想到要调查侯书记的病情。” 薛家良看着陈海生,冷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是不行的。” “是啊,我当时就想,只要自己守口如瓶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这样。” 薛家良说:“我明天去北京看侯书记,你就别去了,在家看家吧,眼下工作这么要紧。” 祝建生说:“我给他打电话了,他也不让我去,也是说让我看家,对了市长,如果老祝再问起侯书记的病,我怎么说?” 薛家良说:“你放心,他不会再公开谈论这件事了。” 第二天,天上还挂着星星,薛家良就出发了,他要在八点之前也就是侯明进入手术室之前赶到医院。 终于在早高峰之前赶到了北京,时间有富余,薛家良和刘三便在离医院较近的一个小吃店里吃完早饭,这才驱车驶入医院。 当薛家良找到侯明的病房,推开房门时他怔住了,他意外看到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岳父龚法成。 薛家良笑着说道:“爸,您什么时候到的?” 龚法成说:“我昨天夜里到的,今天一早来的医院。” “没听您说啊,要是知道您来,我就把小然带来了。” “她能出来?” “她明天来编辑部开例会。” 龚法成说:“我来北京办事,顺便来医院看看,你看他,气色不错吧,在我印象中,闹胃病的人,很少有这样的好气色。” 从龚法成的口气中,薛家良听出,目前侯明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他就附和着岳父说:“是啊,头住院的时候,还号称四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哪像得胃病的人。” 侯明来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装病?” 薛家良笑了,说道:“差不多。” 侯明说:“在电话里我不是不让你来吗?你怎么还是来了,家里那么多事。” “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不来不放心,嫂子呢?”薛家良打量着屋里说道。 龚法成替侯明回答:“大夫叫去签字了。” 薛家良说:“得签一会哪,当初我给小然签字的时候,足足签了一沓。” 侯明说:“已经去了半个多小时了。” 正说着,进来两个护士,陶慧跟在后面。 护士来接侯明去手术室。 薛家良看了看表,问道:“不是说八点半手术吗?现在还不到。” 不等护士回答,龚法成说道:“要做术前准备。” 护士冲他们笑着说:“是的,好多准备工作要做。” 他们跟着侯明来到手术室楼层,在手术室门口,侯明伸出手,握住龚法成的手说:“龚书记,您能来医院看我,我什么顾虑都没有了,手术要做两个小时,您不必在这里等我,去忙您的事,等我从手术室出来后,再让小慧给您打电话。” 龚法成双手握住侯明的手,说道:“你安心手术,不要管我。” 侯明的目光又看向薛家良,薛家良也伸出双手握住侯明的手,两个人都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什么都没说。 望着手术室房门关闭的那一刻,陶慧的眼泪就出来了。 龚法成安慰她说:“小陶,你不要担心,他这个手术,在这样的医院不算什么。” 陶慧笑着抹了一下眼泪,说道:“是的,我知道,刚才大夫也说了,好在肿瘤处在早期,还来不及扩散,龚书记,家良,你们去病房说话吧,我在这里等他。” 这时,一名护士出来了,她大声喊道:“谁是侯明的家属?” 陶慧立刻上前,说道:“我是。” 护士说:“还有您需要签的字,进来吧。” 陶慧跟着护士走到门口,她回头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去病房吧,那里有水有水果。” 薛家良说:“嫂子,别管我们,快进去吧。” 陶慧进了手术室后,薛家良跟龚法成说道:“爸,咱们先回病房吧。” “好。” 龚法成和薛家良回到侯明的病房。 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会,病房已经被保洁人员清理得整整齐齐。 薛家良给龚法成的杯子里倒满水,又从饮水机的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纸杯,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他刚坐在龚法成旁边的沙发上,就听龚法成说道:“你是不是被省委批评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这么快您就知道消息了?” 龚法成喝了一口水,说道:“以后,凡是你的坏消息,我一准能听到,好消息我听不到。” 薛家良笑了,说道:“雷书记告诉您的?” 龚法成说:“这个你就不要打听了。” 薛家良担心地说道:“可能会给我和侯明处分。” 龚法成说:“这次情况特殊,情有可原,加之有人给你们说情,估计不会给你们处分,但不保证下次你这么幸运。” 薛家良听岳父这样说,心里就有底了,他说:“我昨天查出是谁告的黑状了,祝建生买通了医院一个副院长,复印了侯明的诊断报告,然后把这事捅到了岳书记那儿,他不光是往上捅,还在下边造谣,说侯书记得了癌症,我现在都担心侯明回去后知道。” 龚法成说:“他早晚都会知道,因为有人不会让他消停,还好是早期,我昨天也问过大夫了,像他这种情况术后会很乐观的,只是别太累,规律饮食。” 1482、强拆过后 薛家良担心地问道:“那您说省委会不会因为他的病,就想曾老那样,让他挪挪位置或者退居二线?” 龚法成说:“这个,要看老岳的心情了。” 这时,龚法成的电话想了,他接通后说道:“好的,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龚法成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我中午约了人,你如果不急着回去中午就一块吧。” 薛家良说:“爸,如果我去与不去关系不大的话,我就不帮您陪人了,我跟省里只请了半天假,而且我来其他人也不知道,不想让祝建生这样的人做文章。” 龚法成点点头说:“我约的是过去的老熟人,跟你没关系,既然那样的话,你就回去吧。” 薛家良说:“等他手术完后我就赶回去,不误下午上班。” 薛家良一直送龚法成到楼下大厅,龚法成冲他挥挥手,说道:“别送出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薛家良停住脚步,低声说道:“爸,您多保重!” 龚法成扬起手冲他摆摆,健步走了出去。 薛家良混在人群中,慢慢跟到门口,这时就看见岭西驻京办的车已经等在下面,秘书下车给他拉开车门,等龚法成坐进去之后,他关上车门,然后坐回前面的位置,这辆车便向医院大门口驶去。 侯明的手术非常成功,他从手术室回来后,跟薛家良聊了几句,就让薛家良回去,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可以放心地回去了,家里不能没有你。”说完,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安顿好侯明后,薛家良将一个信封交给陶慧,说道:“嫂子,你辛苦了,这是然子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让你伺候好猴哥,等她来北京再来医院看望她猴哥。” 陶慧刚要推辞,就见侯明的秘书进来了,陶慧赶紧将信封塞在自己的包里,说道:“家良,既然你哥发话了,你就回去吧,这里你放心,不用来了,大夫说一周就能出院,想看他就去家里看吧。” 薛家良说:“从这里出院后,再回咱们省医院住几天,这里床位紧张,肯定不会让咱们多住的。” 侯明秘书见薛家良要走,跟陶慧说道:“我去送薛市长。” 走出病房,薛家良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侯明秘书说:“昨天晚上书记非把我赶回家,让我换换衣服,说我的衣服都味儿了,我说今天手术我怎么能走,他说医院这么多护士,用不着我,我就回去了。” 薛家良想,也许侯明不想让他看见龚法成才把他赶回家吧。 薛家良准时赶回寈州,他跟刘三在寈州招待所简单吃了午饭,下午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方洋听见他的脚步声后走出办公室,看见他后就笑了,说道:“您真是神速啊!”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进了办公室,问道:“上午西营区的现场会怎么样?” 方洋说:“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由于准备的挖掘机、推土机、清运车充足,从早上六点开始,到12点就结束了,现场垃圾全部清运完毕,就差恢复地貌了。” 薛家良说:“那个村子露面了吗?” 方洋说:“没有,区委责成镇党委镇政府,免除他村主任和区人大代表等职务。” 薛家良又问道:“我听说有的厂房已经租出去了,这些租出去的车间里没有其它东西吗?” 方洋说:“您不问我还忘了,有两个车间拆除后才发现有几台机械设备和其它设备,还有两辆没有牌照的报废车。” 薛家良眉头一皱,问道:“提前不知道车间里有东西吗?” 方洋说:“这个应该是不知道,孔区长下令后所有挖掘机推土机就冲向了这些厂房。” “最后这些设备和车辆放哪儿去了?” 方洋说:“还在原地。” “没人认领吗?” “哪找得到人,那个村主任跑了,车间到底是谁租的也不知道。据说,八个车间他已经租出去六个了。” “其它车间没有东西吗?” “没有,就两个车间有。” 薛家良又问道:“他们登报公示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要不我问问孔区长。” 薛家良说:“别问了,问也没用了。” 方洋小心地说:“是不是……怕租赁者不答应?” 薛家良没用回答,租赁者知道后肯定不会答应,他赶觉西营区这次行动有些操之过急。 果然,两天后,六名车间租赁者将南营村主任、西营区镇政府和西营区政府告到市政府,当天纠集一百多人围堵了西营区政府。 与此同时,六名租赁者开始网上维权,在各大门户网站发帖声讨镇、区两级政府“流氓执政”,当天现场指挥的区长孔思莹被他们画图进行丑化。 两三天的时间,跟帖就达到了数十万条。 这几个人马不停蹄,接二连三纠集人来市政府闹腾,被驱散后,又开始往省政府上告。 省政府主管副省长给薛家良电打电话询问缘由,薛家良便从省国土局卫星定位讲起,讲到那名村主任躲起不露面,最后说:“据我所知,西营区以政府的名义,提前就通知了这么被免村长,并且登报公示,已经做到了提前通知,他们强拆的决定是经过市政府批准的,而且,我们根据省里有关通报,准备在全市进行一次占用耕地大清理活动,西营区是向这些占用耕地的违法建筑打响了第一枪,而且当天还召开了全区现场会,市里一名副市长参加了现场会。” 听完薛家良的陈述后,那名副省长说:“现在那名村长是关键人物,不行的话就进行网上通缉。” 薛家良说:“昨天下午,已经对这名被免村长进行了网上通缉,估计不久他就会归案。” 副省长说:“占用耕地的违法建筑必须清理,这项工作你们做得好,但是,在进行这项工作的时候,应该部署周密,提前通知业主,据业主反映,西营区的确登报公示了,但他们没有及时得到信息,而且据公示和强拆只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明显没有准备时间。” 1483、没有城府的女人 “您说得有道理。”薛家良应声道。 副省长又说:“公示时间太短,即便他们及时看到报纸,也没有处理善后的时间,何况他们得到消息后,所租的厂房早已夷为平地,五年三四百万的租金也没了下文落。这件事要作为一条教训告知各县市,不到必要时刻,不能强拆,即便强拆,也要提前通知到本人,现在的工作不像以前,不能蛮干了。” 薛家良心说,凡是这类违建,都离不开强拆,但他嘴上却说:“是,我接受您的批评。” “我倒不是批评你,是提醒你们在布置这项工作的时候,必须告诫下边的人,注意分寸,掌握好法律尺度,不然就会造成工作上的被动。” “好的,我们马上召开专门会议,传达您的指示。” 放下副省长的电话,孔思莹进来了。 她显得十分憔悴,疲惫不堪,就连一贯注重外在形象的她,鞋子上都带着明显的灰尘。 尽管薛家良不太感冒孔思莹,但看她到这样,还是有些同情,就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情况怎么样?” 孔思莹说:“区里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我为自己工作不细致给他们六个人公开鞠躬道歉,并且表示,等房东归案后,一定帮他们讨回属于他们的权益。这事暂时平息了,就等那个该死的村长归案了。” 薛家良点点头,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此时,说什么话都无济于事,之前他为登报公示这事还特地提醒过孔思莹,幸亏孔思莹听了他的话,及时安排人登报公示,不然,连这一个勉强的理由都没有。 薛家良隐约感到,许书庭在这件事上,耍了阴,利用孔思莹急于出政绩的心理,才在这么短时间内而且准备工作没做充分的前提下,搞了这么一次声势浩大的拆违现场会,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就将孔思莹架在了火上,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处处跟他别扭的女区长一击。 许书庭是多年的老书记,一直在基层工作,这项工作对于他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低级误差。 “市长,侯书记他……” 孔思莹看着薛家良,欲言又止。 薛家良抬眼看着她,就见她那双好看的双眸,写满了忧郁,那一刻,薛家良发现这个没什么城府的女人,对侯明的深情牵挂。 “你想说什么?”他问道。 孔思莹说:“他到底得的是啥病,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打扰他,行吗?” 薛家良想了想决定告诉她:“侯书记的确得了不好的病,不过不是太严重,尚在早期,前几天做的手术,很成功,可能这一两天就会出院……” 孔思莹默默地低下头,泪水滴落下来。 薛家良又说:“你不要担心,好人必有好报,他会没事的,在所有的癌症中,胃癌是比较容易治疗的……” 不等薛家良说完,孔思莹站起来,默默走出薛家良的办公室。 薛家良还想往下说什么,见孔思莹都要走到门口了,他叫住了她,说道:“你干嘛去?” 孔思莹回过头,无限忧郁地说道:“回区里。” 薛家良站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孔思莹轻轻摇摇头,眼里再次充盈上泪水,她默默走出去。 薛家良不放心,他追到门口,说道:“孔区长,要不你再坐回?” 孔思莹没有回头,而是扬起手,摆了摆了。 进到电梯,孔思莹没敢放任自己的泪水,她掏出纸巾使劲擦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怎奈,泪水擦完又流出来。 电梯很快就到了底层,她走了出来,还好,没有碰到人。 她来到自己的车前,司机看见她后,赶紧出来给她拉开车门。 哪知,她并没有坐进去,而是来到驾驶室这边,低头跟司机说道:“你打车回去吧,我有点事。” 司机一怔,他看到区长双眼红肿,饱含泪水,就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关上车门,将车开出去后,才往出走。 孔思莹的车技并不是很娴熟,她开着车,离开闹市区,径直向郊外驶去。 她开着车,驶出市区,驶入一条自己从未走过的乡间路,这条路上车辆和行人很少,她放松了注意力,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 她没有去擦眼泪,而是任由泪水往下滴落,直至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前面的路后她才停下来,趴在方向盘上哭出声。 这两天她的日子并不好过,拆违拆出了不稳定因素,网上一片骂声,尤其是跟她叫流氓女区长,甚至说她这个区长是睡出来的……等等,说什么的都有。 没出事前,班子成员和周围同志整天围着她转,希望能通过她的关系巴结上市委书记,出事后尤其是侯明癌症住院后,这些人都离她远远的了,好像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孔思莹了,就连一天恨不得给她打八个电话的马天田,都一连几天不跟她联系了。 商人的政治嗅觉是最灵敏的,难道就因为拆违出了一点问题,她孔思莹就不再是孔思莹了?还是因为侯明的病? 仔细想想,后者的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官员,即便他的仕途多么通畅,如果自身健康出了问题,上级一般情况下都会从他本人健康和党的事业两方面加以考虑后,通常会以不适应高强度的工作为借口,将他调离原单位,给他安排一个相对轻松的岗位。 侯明是市委书记,一个城市的主官,他得了重病,省委肯定会以照顾他健康为借口,重新给他安排工作的,不久,这个城市就会迎来新的当家人,侯明时代就会结束。 侯明时代结束,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意味着孔思莹时代的结束。 孔思莹不是个当官的料,不具备主持一方政府的能力,当她接受了张孝先第一笔好处费的时候,她认识到了权力的作用。 于是,她主动跟侯明要求出去任职。侯明当然没有答应,在上次全市范围干部大调整的时候,都没有她什么事,那时她还是外事办主任。 1484、没有发出的短信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就在全市干部调整完后不久,西营区区长出现问题被双规,这个时候她都没想到机遇能降临到自己头上,因为侯明已经堵死了她出去任职的想法。后来市委组织部突然考察她,才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出任西营区区长职务,要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少人都在企及,她却没费什么力气轻易得到了。 当然,临上任的时候,侯明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有些注意事项甚至让她记在了本子上,就这样,她一头扎了下去,没几天就呛了一口水。她简单粗暴地撤了一个街道办主任的职务,被侯明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自打那次,她明白了许多官场上的道道。 虽然她在基层也是多年的班子成员,但一直都是搞宣传工作,宣传部长在县级班子成员中虽然位置显赫,实则是个虚职,就是一张白纸的人都能干,何况她是一个享乐型的人,对官场上的事不太用心,也许正是这一点,侯明才敢跟她接触,如果她是个追名逐利、精工仕途的人,侯明可能就会离她远远的,甚至都不可能将她带到市里来。 本来,完成拆违任务后,她调出侯明的电话号码,打了一行字:拆违任务顺利完成!只是,她盯着这条信息半天都没发出去,最后关闭了手机。 她知道他在病中,而且夫人在服侍他,她是不方便联系他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侯明就是她精神生活的全部,从她刚刚调到澜县县委宣传部的那天起,她就认识了县委副书记的侯明,并且对这个长相白净、温文尔雅的男人产生了感情,从那个时候起,侯明就是她世界里的一座丰碑。 只是很久很久,侯明都不肯接受她的感情,这让单纯的孔思莹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信心,尽管她不怀疑自己的长相却怀疑自己的学识和魅力,毅然决然地报考了省委党校的研究生班,脱产学习,直到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毕业。 孔思莹毕业后,在研究生还很稀少的县委机关,她很快就被任命为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 只是此时的侯明,早在她毕业之前,就被市委组织部调去平水县任县长去了。同样是机缘巧合,平水官场发生再次发生地震,县委一班人几乎大换血,这个时候,孔思莹如愿以偿被调到平水县,成为平水县委宣传部长,再次跟侯明在一起工作。 这么多年了,她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感情生活方面,她已经习惯有侯明的日子,只要侯明在,她心里就有底,精神就有寄托。 可是眼下,侯明吉凶难料,她也前路茫茫…… 尤其令她害怕的是,她违背侯明的教诲,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她早点意识到风险,她相信自己不会这么做的。 只是,官场如同高速路,一旦走错,难以回头,只能找到下一个出口,当你绕回来的时候,这段时间已经有成百上千上万辆车驶过去了,没人会等着你痛改前非,更不会给你重新做官的机会…… 只可惜,后来的孔思莹明白得太晚了。 侯明出院了,他没有听从妻子陶慧让他在省城医院继续治疗的意见,而是选择回到了寈州,秘密住进寈州市医院。由于这次院方加强了保密工作,他在市医院秘密住了一周时间,除去他最信任的几个人知道外,外界一概不知,就连孔思莹都不知道侯明就住进寈州市医院。 直到有一天半夜,孔思莹突然接到侯明的电话,让她赶到市医院相见,她才知道侯明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住了一个星期了。 终于可以见到他了,这段时间自己受的所有委屈终于可以向他倾诉并且寻求解决的良策。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一件从未在单位穿过的秋冬款的咖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一条浅灰色披肩,半腰高跟鞋,施了淡妆,立刻,镜中的自己跟前几日的自己判若两人,又恢复了美丽容颜,不再愁眉不展。 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欢快地跑下楼,跑出别墅小院,跑出了小区大门口,来到马路边上,等待着出租车。 北方秋天的夜里已经很凉了,她拽进了披肩,冲着一辆驶过来的出租车招手。 坐在出租车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侯明,都是跟他见面的喜悦。 市医院很快就到了,她让出租车将她直接送到后面的住院部,来不及跟师傅说声谢谢,就跑进了楼里。 可是,满以为是一次两人单独的约会,不曾想,她刚出了电梯,迎面就看见了陈海生和侯明的秘书。 两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很轻松,她的心一沉,问道:“陈秘书长,侯书记怎么样?” 陈海生说:“正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孔思莹推开病房门,就见薛家良也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另一侧坐着衣着整齐的侯明,他们正在说着什么,表情一如刚才的陈海生和秘书,不是轻松愉快的样子,倒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她进来了,薛家良冲她点了一下头,继续看着侯明,听侯明说话。 她坐在他们侧面靠墙的一个凳子上,看着侯明。 侯明没有理会她,继续跟薛家良谈论着什么。 他们谈论着什么,孔思莹没有用心听,她的双眼却不错眼珠地盯着侯明,还好,尽管大病一场,除去略显消瘦外,他的气色还是不错的,只是比以前更白了,他的头发,仍然是纹丝不乱,着装依然整洁,夹克衫里面的白衬衣,依然洁白如初,就连他袖口露出的白衬衣的袖口,都是那么干净、洁白。他一如从前,还是那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这时,就听薛家良说道:“好的,我明天就安排,您如果半夜想起什么来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早点回去吧。”侯明说着就站了起来,他双手叉着腰。 孔思莹发现,他双手叉腰不是为了耍酷,而是累的表现,毕竟是大病初愈,她不由得心疼了。 1485、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薛家良跟孔思莹摆摆手,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站起,送他到门口,刚要出门送他,房门就被薛家良用力关上,她便没有走出去。 转过身,就见侯明变成一只手叉腰,一只手端着杯子在喝水,当他放下水杯时,孔思莹立刻给他的水杯续满水,放在他刚才的茶几上。 孔思莹含情脉脉地看着侯明,问道:“身体怎么样?” 侯明双手一摊,说道:“就这样了——” 孔思莹打量着他,说道:“还是瘦了点,不过气色很好。”孔思莹不知道侯明是否得知自己的病情,所以说话十分小心。 侯明说:“我问题不大,也许你听说了,我得的是胃癌。” 孔思莹吃惊地问道:“您知道了?” “是的,今天我是意外知道的,之前还跟岳书记请假,说自己得的是息肉,差点落个处分。” “为什么?”孔思莹瞪着眼睛问道。 侯明看着她,笑着说:“为什么还用问呀?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明明得的是癌症,却跟省委书记说是息肉,这叫什么,这叫隐瞒真实情况!” “那怎么办?”孔思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办?主动跟组织坦白交待,争取从宽处理呗。领导考虑我确实不知情,免于对我的处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怎么讲?”孔思莹慌乱地看着他。 侯明笑了,他看着孔思莹略显单纯的表情,心想,这个女人的确不太适合官场,就跟她解释道:“我是跟你打个比喻,在电话里接受组织的训诫。” “最后呢?” “最后下不为例。” 孔思莹听完,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吓死我了!” 原来,今天侯明是无意从院长对两名大夫的悄悄训话中,得知自己得的是胃癌,当时院长叮嘱这两名医护人员,不安要做好保密工作,还要对外封锁市委书记的真实病情,其中一名大夫说:“现在外界差不多都知道侯书记得的是胃癌,目前只有他一人不知道。” 听到这话后,侯明默默回到病房,其实,对于自己的病,他最后是有些怀疑的,他的怀疑是住进北京医院等待手术的前两天内,妻子总是背着自己流眼泪,对此,他就产生了怀疑,但他周围的医护人员,从不在他跟前露半个字,直至他出院,都不知自己真实病情。 由于有这个心理准备,所以他听到院长的话后,并没有当场求证什么,而是静静思索了一会后,才给院长打电话,将他叫到病房,单刀直入,直接告诉他,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听到了。 院长这才告诉了他实情。 侯明继续问院长,刚才那位大夫说外界都知道实情,只隐瞒了他一个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院长迫不得已,才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侯明又将陈海生叫来,陈海生就将雷书记给薛家良打电话的事告诉了他。 侯明思考片刻后,他决定主动向省委说明问题,他首先给雷鸣书记打电话,陈述了事情的原委,雷鸣告诉他,薛家良已经将这一切向她汇报了,本来想给他们俩处分的,但念在他确实不知情,省委才保留给他处分。雷书记建议他给岳书记打个电话。 侯明给岳书记打了电话,同样的话再次说了一遍,岳书记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侯明心里没底,他又给安康打了电话。 在他住院期间,安康只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表示慰问,并没有到医院来看他,他表示理解,毕竟安康现在是常委副省长,工作忙,责任大,不比从前,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 他跟安康说明了情况,安康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岳书记似乎很在意,在会上就指派雷书记找薛家良和你谈话,雷书记说等你痊愈出院后再找你,她说先找薛家良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侯明,这事不怪你,但却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听说,马上就要调整干部了,为了万无一失,你跟岳东见个面,把事情跟他说说,不求有多大进步,最起码别因为这事受到影响,本来咱们这样的人就不被人待见。” 安康这句充满牢骚的话侯明是完全能理解的,别看安康最后顺利当上副省长,鬼知道他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如果他不积极争取,有可能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都保不住,官场如战场,不进则退。 那段时间,安康没少往京城跑,总算平安晋升副省长,虽然同是副部级,但称谓上却变了,人们不在把他归纳为“市领导”之列,而是成功跻身“省领导”序列之中了。 安康让他找岳东,只有侯明自己知道他跟岳东到底是什么关系,安康把岳东介绍给侯明,无非是在帮助岳东开疆拓土,扩大拿地范围,然而安康却不曾有丝毫的染指行为,就连岳东在安康辖区内拿的地,每一步都符合法律程序,甚至外界都不知道岳东的真实身份。 就像岳东在寈州拿地一样,自己从未亲自出过面,当他在寈州接二连三拿地拿工程的时候,薛家良都不知道这些大动作后面的那只手到底是谁。 虽然有为人做嫁衣的意味,但侯明做得乐此不疲,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 虽然做了他应该做的,但他相信,岳红军不会拿他们这些人当做自己人的,尤其是他们背后还有矛玉成的影子。 所以,自己“隐瞒”真实病情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怕就怕在有人大做文章,安康已经流露出担忧,那就说明有这样的迹象存在,拿掉你侯明,只需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就足够了,而且这个理由还会充满温情,体现出组织是多么的人性化,这个理由就是他的健康。 居安思危,何况侯明和薛家良一直都是“居危”之中,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各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虽然这次幸免于处分,但不能保证没有更大的变故,所以,侯明没有给岳东打电话,他在认真思考了一个下午后,召集来薛家良和陈海生,当前工作交换了意见,并对后续工作达成一致意见。 当谈到西营区拆违引发的问题时,他想到了孔思莹,当着薛家良和陈海生的面让秘书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医院。 (时间关系来不及检查如有错字和不通顺之处请多包涵) 1486、想用钱把你送进监狱的人 侯明看着孔思莹,知道她是为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他若有所思地说:“小孔,我今天把你找来,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也算正式通知你。” 孔思莹见侯明这样严肃认真,就睁大眼睛看着他,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侯明沉吟了一下说:“谈不上好坏,但对你今后肯定有好处。” “那到底是什么事呀?” 侯明说:“市委准备派你去省委党校学习,期限两个月。” 孔思莹一听就大睁着眼睛问道:“啊?为什么呀?” 侯明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在屋子踱着步,说道:“因为你是新任政府一把手,按道理早就该去上级党校培训学习,这个责任在我,考虑到今年西营区配合市里的项目和其它活动多,就没舍得派你去学习。” “可我就是党校毕业的硕士呀?”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侯明说:“不一样,这次省委党校举办的培训班就是针对基层领导干部的,全称就是基层领导干部执政能力提升班,你会系统学到各项方针政策、法律法规在基层的具体应用,尤其是对农工作、招商引资、为失地农民服务等等,对你提升领导艺术和领导能力会有很大帮助,我们每个干部,在从政生涯中,会有多次上党校学习的经历的,学习一次,就会有一次提高,好处是不用说的。” 这个孔思莹懂,但这个时候让她去党校学习,她心里有些不踏实,就小心地问道:“派我去党校学习,跟这次拆违有关系吗?” 侯明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孔思莹说:“我知道这次拆违我们准备工作做得不到位,致使出现了一些偏差,造成了不安定因素,主要责任在我。” 侯明说:“这件事我听薛市长跟我汇报了,你们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你做得不错,有担当精神,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过分自责,等那个被免村长归案后一切都有结果了,这件事你也不要过分自责,吸取经验教训吧,谁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当领导的,都是摸爬滚打不断总结摸索过来的。” 孔思莹看着他问道:“您真这样认为?” 侯明站住,看着她说:“你以为呐?” 孔思莹的眼圈红了,说道:“我以为您会劈头盖脸骂我一顿的。” 侯明笑了,说道:“骂你顶用吗?如果骂你能解决问题的话,我相信你此时是希望我骂你一顿的。” 孔思莹眼眶一热,她低下头,哽咽着说道:“可是,您不知当时拆完这几个厂房后我有多高兴,在现场就拿出手机,一条短信编了删,删了编,就想告诉您,您交给我的拆违任务我完成了,可是没高兴两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一下从无比高兴转到无比忧愁,怕事态扩大,这几天看了网上谩骂、攻击我的文章,您都想象不到我有多么孤独、无助,想得到您的庇护,可是……连个电话都不敢给您打,用度日如年形容我这几天的心情一点都不为过……” 侯明理解她,说:“你说的话我能理解,其实,我让出去学习也是有……”说到这里,侯明忽然止住,不往下说了。 “也是有什么?”孔思莹问道。 侯明很想说“也是有转移群众对你的注意力给你解围的目的”,但是他不能跟她说得太直白,他必须想到后果。 想到这里侯明就说:“也是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好。” “您该不是为了保护我让我逃避吧?” 没想到孔思莹居然猜出了侯明的用意,侯明片刻不好意思过后,严肃地说道:“孔思莹同志,我作为一名市委书记,没有那么狭隘,也没有那么儿女情长,在我的眼里,当前的事业和工作最重,不然我身患重病,还回来干嘛,直接住进条件相对好点的省医院就是了,我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的眼里又浮出泪水,她低下头。 侯明继续说:“身为一个领导干部,不论级别大小,都要有一个宽广的胸怀,看问题要往高处和宽处看,不要拘泥于自身的得失,如果只顾自己,这个干部是走不远的,我这话你一定要记住。” 孔思莹抬起头看着他。 侯明又说:“我记得这话跟你说过不少,之所以反复跟你强调,就是你刚刚真正踏入仕途,一定要往大处、大局着眼,不要被眼前小利所动,那些主动向你示好,甚至让你占便宜的人都是有目的的是没安好心的,伟大领袖用糖衣炮弹来形容不该得的利益太贴切了,他们今天给你送一万块你收下了,明天就敢给你送十万块,甚至二十万一百万,但是商人的投入都是讲究产出的,一旦投入和产出达不到比例,他们就会张嘴咬你,一旦他们张嘴咬你的时候,那就是致命的,你懂吗?” 孔思莹惊慌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侯明又说:“当然,我也听到群众对你的一些反应,纪委也收到过一些信件,但因为是匿名而且经过纪委的同志甄别后,认为有些纯属是道听途说、子虚乌有,并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你有问题,所以也就没有进行深入调查。没有深入调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刚刚下去,组织上也是本着爱护年轻干部出发考虑的,加之你到任后不太注重工作方式方法,有一些反映也是正常的。” 孔思莹听得的鼻尖开始冒汗。 侯明继续说“虽然纪委的同志没有理会这些举报信,但不能说你可以高枕无忧,要时刻提高警惕,尤其是提高跟商人打交道的勇气,咱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了,我记得我曾经多次跟你表明过我的原则,我的原则就是视一切给我送糖衣炮弹的人为敌人!敌人是什么人,就是想毁你的人,想置你于死地而后快的人,他在给你送钱送物送好处的同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把你送进监狱,想把你送进监狱的人就是你的敌人!” 1487、我不是你的未来 孔思莹机械地点点头,她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开始不安。 侯明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是没在纪委待过,如果你在纪委工作两年,就知道这种情况有多可怕了,我当年调到平水,我的前任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他的对手为了扳倒他,就买通了他身边人的服务员,故意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食品袋去他所住的招待所房间找他,后来在搜查他的房间时,就发现了这袋子钱,但是他有口说不清,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个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孔思莹点点头。 侯明说:“由于他是被动受贿,甚至有点被冤枉被陷害的成分,所以薛家良一直很同情他,跟他保持这么多年的关系。被动接受贿赂尚且被双开判刑,还不说那些主动索贿的官员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我今天再次跟你强调,有些红线是万万不能触碰的。” 孔思莹不停地点头,手心里都是汗。 侯明看了看表,说道:“只要自己干净,就是以后没人扶持你,你无非就是晋升慢点或者是踏步不前,但不至于跌跤,一旦跌跤,就没有爬起来的可能。这是个残酷的事实,你一定要严肃对待。” 说到这里,侯明看着她。 孔思莹再次低下头,她抹了一下鼻尖的汗。 侯明走过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我的病,省委说不定会调我离开这里,所以我今天才跟你说了这么多,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 孔思莹一听,立刻热泪盈眶,她一下子抱住面前这个男人,抽泣着说道:“我不想让您离开,您走了,我的天就塌下来了,我怎么办呀……”说完,泣不成声。 侯明也动了感情,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了一下她,随后慢慢松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我只是这样预测,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我才让你去党校进一步学习,你懂吗?”他说着,扳开孔思莹,看着她。 孔思莹透过泪水看着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她抽泣着说道:“如果万一您真的调走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请求您继续带上我,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离开您,我不知道怎么活……”孔思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侯明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刚才的沙发上,他沉了一口气说道:“有一个现实,尽管残酷,但我们必须接受,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这种感情不是你的人生,更不是你的未来,这种话我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虽然残酷,必须正视,况且我的健康又出现了问题……” “别说了……” 孔思莹沙哑着嗓子喊道,随后双手捧着脸痛哭出声…… 侯明没有再劝她,而是将几张纸巾递到她的手里。 孔思莹一直在哭,侯明就一直再给她递纸巾,她实在是哭累了、哭够了,才慢慢止住,抬头看着他。 可是,刚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她的眼泪又奔涌而出。 侯明笑了,说道:“我看你,在我这坐到天亮就会哭到天亮,要不这样,你陪我出去走走,这段时间我生病也没了自由,还从未自由活动过呢。” 孔思莹冲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哪知,侯明拉开门,冲外喊道:“海生,过来。” 陈海生从对面房间里出来,他进了房间,就看见孔思莹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侯明说:“你看看小孔,一直在哭,怎么治治?” 陈海生一听就乐了,他哈下腰,歪头打量着孔思莹,孔思莹见他看自己,就把头低下了。 陈海生直起腰,问道:“怎么哭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 孔思莹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侯明,说道:“你问他。” 陈海生说:“我不相信侯书记能让你哭成这样,对了,我知道了,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去学习了,舍不得离开工作岗位?” 陈海生明显在给她找辙。 侯明说:“是啊,她一听说要让她去学习,以为是变相惩罚她,委屈得一个劲儿地哭,金豆子掉得满地都是,哭得我这心底里都酸酸的,如果再多哭会,我也开始掉金豆子了。” 陈海生“哈哈”大笑,说道:“小孔啊,你太了不起了,能让咱侯书记掉出金豆子的人非你莫属啊。” 孔思莹也噗嗤笑了。 陈海生知道侯明叫他过来实则是为他解围,就说道:“小孔,不是老兄批评你,去党校学习那是天大的好事啊,等于在给你加油充电,你为什么还伤心难过?” 孔思莹说:“我以为市委不满意我这段时间的工作,不要我了,才把我送去学习。” “天真,太天真了,这次学习又不是你一个人呀,那照你的话说,都不要了?” “还有谁?”孔思莹红着眼睛问道。 “还有两名年初提拔上来的县长,加上你一共三名,去多了不行,谁干工作呀?” 孔思莹的目光投向侯明。 侯明笑着说:“没错。” 陈海生说:“这次你放心了吧?” 孔思莹点点头,她想了想说:“好吧,不打扰领导们休息了,我走了。”她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侯明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让你陪我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吗?” 尽管孔思莹很想陪他散散心,但是她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晚侯明将她叫来,也是用心良苦,是该想想自己的人生了,既然爱,就不要让你爱的人为你担心。 她看着侯明,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上来,她想对他笑,但却笑不出,半天才哽咽着说:“人他陪您去吧……” 哪知,陈海生却说:“我走不开,一会院长要过来。” 侯明一听问道:“这么晚他来干嘛?” 陈海生说:“他刚下了一台急诊手术,说顺便过来看看您。” “哦,他又上手术台了?”侯明问道。 1488、心怀鬼胎 “是啊,一是今天扎堆手术,二是入手不够用,他就上了。”陈海生说得。 侯明笑着说:“好啊,宝刀不老。那好吧,你等他,我去送送咱们小孔同志。” “外面天气凉了,您多穿点,大夫不是说您决不能感冒吗?”陈海生这话是有意说给孔思莹听的。 果然,孔思莹听了陈海生的话就赶紧说道:“秘书长说得对,外面天气凉了,您不能感冒,我走了。”说着,她就向外走去。 侯明说:“那我送你到电梯。” 孔思莹没再拦他,先他走出病房。 侯明跟着他走了出来。 静静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孔思莹没有说话,侯明也没有说话。 来到电梯跟前,孔思莹回过头,满眼泪水,说不出话。 那一刻,侯明的眼圈也有点红,他主动跟她握手,说道:“再见。” 孔思莹哽咽着说:“是不是永远都不见?” 侯明笑了,说道:“哪能,我们还是同志关系,目前还是上下级关系。”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对吧?” 侯明默默地点头,看得出,他内心也不好受。 孔思莹还想说什么,这时就见侯明狠心地做了一个动作,就是给她按下电梯,非常巧,电梯就停在这个楼层,很快就打开门。 孔思莹不得不走进电梯,她很想再次拥抱他,但是电梯门正在缓缓地往中间合拢,就这样,她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将他和侯明隔开,她一下子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哭声…… 第二天,侯明理了发,经过一番整装后,他器宇轩昂地出现在寈州常委楼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十分钟后,他准时出现在市委会议室,里面坐着一班他熟悉的面孔。 他坐在中间空出来的座位上,环视了一下大家,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感谢大家在各自分管的工作领域辛勤的付出,谢谢大家!” 他说完,冲大家鞠了一躬。 薛家良带头鼓掌。 侯明坐下继续说:“我特地回来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第一,一切工作照序进行,市委市政府工作暂时还由薛家良市长主持,我后续还会有些治疗要做,所以当前的全面工作仍然由薛家良同志主持。第二,尽管咱们市和北京的医院都判定我是早期胃癌,但是我的家人还是瞒着我,甚至恳求其他人也不要声张,怕我知道后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按说,这是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面对亲人患绝症后最正常不过的反映,但是发生在我家和我的身上就不能算正常,我是一名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虽然爹妈给我的是肉体凡胎,但也有别于普通人,对此,我代表我家属公开进行检讨,并且马上要去省里,当面请求省委给我处分。如果省委认为我还能胜任当前工作,我就继续跟大家并肩作战,如果省委认为我不适宜再担任市委书记,那么我就让贤,一切听从组织的决定。请各位常委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积极配合薛家良同志的工作,按部就班,不要因为我受到任何影响。我的话说完了,请大家都坐在原位,谁也不许站起来送我,让我安安静静走出这个门。” 侯明说完,不等大家反映过来,他立刻起身,走出会议室。 曹运和郭万林等人反映过来后,纷纷离开座位,刚想追出去送侯明,这时他们就发现薛家良和陈海生平静地坐着,纹丝没动,便也默默地坐回原位。 薛家良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全体委员,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下面,咱们继续开会……” 薛家良对侯明的出现和离去没有说半个字,正如同侯明说的那样,他按部就班、平静地布置下一步工作。 整个过程中,只有一个人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这个人就是祝建生。 当侯明说到“我是一名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虽然爹妈给我的是肉体凡胎,但也有别于普通人……” 他感到,侯明今天这番话,实实在在是冲他说的,因为在座的只有他一个人去暗中调查侯明的病情,并且是在侯明的确不知自己是啥病的前提下进行的,所以,侯明的话,有着讽刺好事者的意味,也有身为肉体凡胎的无奈。 可以说,在侯明住院这段时间,数他祝建生最为活跃,先是到处散布侯明病情的真实信息,随后堂而皇之地给省委写信举报侯明隐瞒真实病情,侯明出院后能不知道这些情况? 所以,侯明今天这番冲他来的也在情理之中。 但祝建生也从侯明这番话里听出点其它意味。比如,侯明说请求省委给他处分,如果省委认为他可以继续主持寈州市委的工作,那么他还会回来跟大家共同工作,本来,侯明患了重病,很明显不再适合市委书记高强度的工作了,但是他却没表示主动跟省委请辞,这就说明,侯明是不想离开寈州的。 如果这次都不能将侯明挤走的话,那么以后就更难了,胃癌早期,是不能让一个人轻易消亡的,这几天他没闲着,整天在网上查找有关胃癌的相关资料,甚至咨询过其它医院的大夫,都说这是一种治愈度很高的疾病,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从刚才薛家良和陈海生的表情中他也看出,侯明这次应该是有惊无险,不但健康不会受到市民影响,就连仕途可能都不会受影响,他们心里应该是有底了,或许是得到某位省领导给的定心丸,不然,侯明是没有心情特地来到会上跟大家说这样一通话的。 看来,如果想扳倒他,还得另辟蹊径才行。 再说侯明,从会上走了后,就坐上车赶往省城。 此时,他的妻子陶慧也由单位赶往约定地点等他。 他昨天晚上跟妻子陶慧通了电话,说要当面来省委承认错误,陶慧一听就坚决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要认错也是我而不该是你。” 于是,陶慧主动要求跟丈夫一起来省委认错。 侯明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1489、陶慧请罪 在头下班的几分钟内,侯明夫妇准时来到省委副书记雷鸣的办公室。 雷鸣正在低头看文件,显然是在等他。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手表,这才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跟侯明握手,眼睛却看着陶慧。 侯明赶紧说道:“这是我家属,陶慧。” 陶慧大大方方伸出手,握着雷书记的手,红着脸说道:“雷书记好。” 雷鸣跟陶慧握着手,眼睛却看着侯明,说道:“侯明,怎么把家属都带来了?” 侯明刚要解释,陶慧赶忙接过话茬说道:“雷书记,是我自己强烈要求来的,因为向组织隐瞒病情这事不是他的主意,他根本就不知道,是我不让市里的同志和医院的大夫告诉他真实病情的,只告诉他是胃息肉,我之所以这样做,是经常听周围的同事们讲,谁谁得了什么什么癌,结果本人知道后加剧了病情,还有的来不及治疗就……就吓死了——所以我也怕他有思想负担,就想先瞒着他,等他做完手术恢复健康称承受得住的时候再告诉他,或者是永远都不告诉他,哪知却违犯了纪律,被省领导知道了,而且……而且那么知道的比他本人还早……所以我就要求跟他来向省委检讨,您要处分就处分我吧,是我不对,包括这次我来您这,也是我自己的主张,跟他真的没有关系。” 陶慧一口气说完,随后不安地看着省委副书记。 雷鸣听陶慧说完,她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给陶慧接了一杯水,放到她手上说道:“作为女人,我很理解你,但组织是有纪律的,我这个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饶弯儿,你不用担心侯明,侯明的事,岳书记我们已经沟通过了,念他不知情的份上,只对他进行通报批评,下不为例。” 陶慧一听,端着纸杯的手不禁颤抖起来,眼圈就红了,泪水溢满眼眶:“谢谢组织,谢谢领导。” 侯明也很激动,虽然他已经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但内心还是很激动。 雷鸣看着陶慧继续说道:“当官员的家属不容易,责任很重,不但替男人把好最后一道关,还要替他照顾好一家老小,有个风吹草动的还要为他担心。” 听雷鸣这样说,陶慧早就留下泪水,她用手捂着嘴,唯恐自己呜咽出声。 雷鸣转眼看着侯明,说道:“希望你不要辜负家属的眼泪。” 侯明连连点头称是。 雷鸣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后续治疗?”雷鸣说的是后续治疗,而没有说化疗。 侯明说:“一个月后,看情况吧,我觉得我身体状况不错,也可以提前进行。” “你有什么打算和要求,尽管跟组织提。” 侯明说:“我想休息几天后就回市里上班,快到年底了,各项工作都在收尾,这段时间太忙了,我需要做治疗的时候,再另行跟省委请假。” 雷鸣看着他,说道:“不要太急着上班,胃部手术是需要家人照顾、需要调养的。” 陶慧不停地点头,她着急的看看侯明又看看雷书记。 侯明说:“我只在办公室坐着,只要不累着就没事。” 雷鸣看着陶慧,问道:“你同意吗?” 陶慧摇摇头,但又觉得不对,赶紧又点点头,她不敢说话,唯恐一言不慎,给丈夫带来灾难。 雷鸣说:“我很理解家属的心情,即担心你的健康,又害怕你失去工作,你放心,组织没有那么无情,不会在一个干部生病期间就一脚把他踢开的,只要他身体做主,他随时都可以回去上班。” “真的?”陶慧不由得说道。 雷鸣严肃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省委副书记打诳语?” 陶慧脸一红,赶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侯明说:“谢谢组织对我的包容和照顾,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不辜负省委对我的期望。” 雷鸣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侯明又说:“雷书记,您看我用到岳书记那儿去一趟吗?” “你来岳书记知道吗?” 侯明说:“知道,我在路上给他打了电话,他说让我先找您。” 雷鸣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去了,这两天红军书记没在省里,你的事,我们前两天在会上议过,安心养病,工作上的事,让薛家良和其他班子成员多分担一些,你可以遥控指挥。” 如果没有这后一句,可能侯明心里都不算有底,听了这最后一句,侯明的心彻底放下了,也就是说,侯明还是寈州市的市委书记。 昨天侯明听到消息说,岳红军本想借这次机会拿掉他,是雷鸣说了两句公道话才打消了岳红军的火气。 岳红军对下属隐瞒基层情况一向反感,处分起来也毫不手软,他在南方的时候,曾经因为一个市委书记向他隐瞒了一项工作进度,他当场就撤了这位市委书记的职务,并且永远不再启用。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完不成任务不可怕,可以查找原因,甚至请求上级支持,但欺上瞒下就是党性问题人品问题,这样的干部有一个我就处理一个!”这也是他喜欢微服私访的原因所在,所以,就不难理解他在侯明这件事上所持的态度了。 据说,雷鸣在会上曾经替侯明解释,说:“对于撤换侯明我谈一下自己的不同看法。虽然我是管组织的副书记,但私下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位基层同志,这一点我以党性保证。以下发言,绝对不偏不倚。侯明的事,我已经调查清楚,对于他本人的病情,他的确不知,就在他偶然知道后,主动给我给红军书记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是家属恳求大夫和当地的同志不要将实情告诉他本人,唯恐他知道后加重病情。对于家属这一行为,我想我们在座的各位同志都能理解吧,即便有一天我们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我相信第一反应也会像侯明家属那样做的,如果非要处理的话,我同意给他一个通报批评,撤职责罚太重。请岳书记和在座的各位领导考虑。” 1490、省委对侯明的处分通报 雷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大凡她开口发言的时候,一般都是具备了充足的理由,一旦她支持或者反对某项决定,一般都能达到目的。 据说岳红军很头疼雷鸣,其他班子成员有时明明知道省委书记决定欠妥的时候,也很少公开发表不同看法,大都是在工作中予以校正。 果然,雷鸣发言完毕后,岳红军说:“既然你老雷说话了,我还有什么考虑的余地?按你说的办,就通报批评吧。不是我对侯明责罚太重,而是你没被这些人骗过,这些人能骗得你滴溜溜转,转得你连北都找不着,欺瞒上级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是变着花样地更新方法,我之所以想免掉侯明,就是出于对这种歪风邪气的憎恨,就是要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树立一种实事求是的良好风气,就是想让那些变着法子欺上瞒下的人没有生存空间,决不能被这些干部当猴耍!” 雷鸣虽然是女辈,却有着一般男领导不具备的胸怀,按说,眼下是一次绝佳的收买人心的机会,但她跟侯明却只字不提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提岳书记的态度,只是让他好好养病,并且以工作的名义,让侯明吃了定心丸。 侯明听到后连声说道:“谢谢,谢谢您。” 告别雷书记,陶慧和丈夫并肩走出省常委大楼,上车后,她默默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流出了眼泪…… 侯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对她的安慰。 侯明回到家,躺在家中陶慧特意整理过的松软的床上,他并没有放松神经,拿起电话,给薛家良打了过去,跟薛家良说了刚才面见雷书记的经过。 薛家良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您走后我这心一直没放下来呢,这下好了,那您踏踏实实养几天吧,有事我用电话向您请示,您就遥控指挥吧。” 薛家良说:“岳东给我打电话,高铁新区这个项目他已经跑得差不多了,他想近期开工,在上冻之前做成主体工程的地基。” 薛家良说:“是不是太仓促了?东营和西营两个区的征地工作可能还没最后做完吧。” 侯明说:“征地事宜催促区里尽快做完,赔偿工作好做,岳东不是已经将第一笔征地款打过来了吗,先这这部分资金发给第一期工程所占土地的农户。” “好吧,我马上安排,对了,我听说岳东已经在大城市开始预售活动了?咱们还没给他下发预售证呢。” “这个,完全是他们企业个人行为,现在的开发商不是都这么干吗?岳东这两天会来,有些事到时咱们再跟他协调。” “好吧,我马上安排。” 第二天上午,省委关于对侯明同志违反组织纪律的通报就下发到全省各市。 祝建生看到这个通报后,不由得非常失望,尽管如此,这份市常委们需要传阅的文件,到了他这里,没有丝毫延误,当场签完字后就交给了秘书。尽管这次侯明没伤筋动骨,但他仍然希望全体委员尽快看到这份通报。 虽然这次没有如愿扳倒侯明,甚至来了这么个无关痛痒的通报批评,但祝建生丝毫不气馁,他已经为侯明挖好了下一个坑,他就不信侯明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薛家良是第一个看到这个通报文件的,简简单单的只有五十个左右字的文件,却让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十多遍,就连标点符号都能倒背如流了。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字斟句酌?难道这份文件就这么耐人寻味? 别说,薛家良还真从这些文字中,嗅到了什么。 首先,这行文字是这样说的:各市、省直各单位,现将寈州市委书记侯明违反组织纪律的通报发给你们,望从中汲取教训,引以为戒。 四五十个字,只字未提侯明到底违反了哪些组织纪律。 薛家良经过反复琢磨,最后笑了,看来,省委也觉得对侯明隐瞒病情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的批评来得如此勉强,不然,为什么连具体内容都没提一个字。 也许,是省委照顾到侯明的情绪,毕竟胃癌,不是一件可以广而告之的愉快的事情,所以省委才没有提到具体原因。 拿着这份通报,薛家良给侯明打通了电话,半天,侯明才接通了电话。 “您在家吗?” 侯明说:“是的,两边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们来了,多亏了你打来电话,让我耳根暂时清静一会。” 薛家良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后说道:“太羡慕您了,多幸福啊!四个老人呵护,家宝呀。” 侯明也笑了两声,问道:“什么事?” 薛家良说:“对您的处分文件下来了,刚到我手里。” “哦?上面怎么说的?是不是连我得病的事也公之于众了?” “您放心,一个字都没提,我给您念念……” 薛家良说着,就将文件给侯明念了一遍。 侯明听后说道:“在念一遍,慢点念。” 薛家良对着电话就又给他念了一遍。 侯明松了一口气。 薛家良说:“怎么样,您听出点意味了吗?” 侯明说:“是啊,有那么一点不硬气。” “就是就是,我刚才也在琢磨,看来,这个批评很勉强。” “唉——多亏了雷书记。” “雷书记帮您说话了?” “我也是听别人告诉我,但昨天去见雷书记,她只字未提。” “雷书记虽然是女人,但心怀坦荡、光明磊落,她不会向您表功的。” “是啊——”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家良,这下咱们更该看明白了,别看他家公子跟咱们走得近,实则他还是没拿我们当近臣。” “那是自然。” 这一点,薛家良早就明白,岳红军对矛玉成提拔起来的干部,加之曾耕田和龚法成的原因,有一种天生的歧视,即便他欣赏薛家良,也只是欣赏他的能力,在他手下,薛家良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提拔。 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薛家良才从不刻意去接近南宇公司、接近岳东,每次到他们工地检查也是例行公事。 1491、探索世界 因为薛家良知道,他的身上被岳红军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最近,岳红军就启用了一名王令提拔起来的司法干部,本来这名干部已经被矛玉成打入“冷宫”,他却重新启用,岳红军对王令提拔的干部不歧视,是因为王令的势力已经无存,对他构不成威胁,虽然矛玉成调走了,但龚法成和曾耕田在省内深耕几十年,他们联手扳倒了王令,虽然过去多年,曾耕田患病退居二线,龚法成也调任省外,但他们的余威还在,纪委系的干部几乎遍布各个地方,最典型的就是市级有侯明和薛家良,省级有安康和谢敏,当然还有一大批跟他们有关系的后备干部。 这种生态下,最稳妥的策略就是保持现状,干好本职工作,洁身自好,这也是龚法成对他再三叮嘱的事。 侯明因为安康的关系,跟岳公子走得很近,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岳红军还是想拿掉侯明,这就说明,他们这些身上有烙印的人,不但近期得不到重用,还有可能随时被拿掉。 安康、侯明都可以重新站队,但是薛家良不行,他的家庭背景和性格不允许他违心地去迎合谁,他只需做好自己不犯错误就行。 公然去杂志社编辑部了,已经走了两天,孩子白天跟着柳心怡,他晚上坚持要自己带女儿。 从张钊家接回女儿,刘三要送他们上楼,被薛家良拦了回去,他说:“我要学会独自带孩子,你龚姨以后会经常将孩子撂下去上班的,我不能总是用你,你也有孩子了,赶紧回家吧。” 他说着,就从刘三手里接过装满孩子用品的帆布包,背在肩上,抱着女儿就进了电梯上了楼。 他嘴里一边跟女儿说着话,一边用钥匙开门。 只两天时间,薛家良就感到带孩子太不易了! 打开门后,女儿学着大人的样子要去打开灯的开关,可是薛家良不理解,他大手往墙上一模,屋里的灯就亮了。 哪知,女儿探着身子,两只小手还往墙上的开关够,嘴里还不耐烦地嚷着,薛家良将她放在地上,原本想让她在地上爬,哪知,根本放不下她,她抱着爸爸的脖子就是不下来。 薛家良肩上的大包就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烫好的奶瓶和女儿专用的硅胶水杯就滚了出来。 薛家良大声喝道:“干什么你!老实点!” 也许是女儿从未见爸爸跟她发过脾气,也许她还在想着自己去开灯,听到爸爸这声训斥,吓得她哇地一声就哭了。 薛家良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大过于严厉,他赶忙抱着她在怀里惦着,嘴里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不是有意的,姝姝不哭,不哭。” 女儿一边哭一边不忘伸着小手去够进门处的开关。 薛家良便抱着她,来到开关处,就见女儿伸出小手,“啪”地一声,摁下开关,屋子里的灯就黑了。 薛家良说道:“打开灯。” 女儿的小手摸到开关,“啪”地一声,屋里的灯全亮了。 薛家良这才明白,他的女儿在探知周围世界。 他抱着女儿,再次说道:“关掉。” 女儿小手一伸,再次摁下开关,这次不等爸爸发令,她又打开了开关。 薛家良配合着女儿,说道:“呦,亮了!” 女儿带着眼泪“咯咯”地笑了。 薛家良看着她说:“原来你是要给爸爸开灯呀,下次再进门,爸爸一定让你开灯好不好?” 女儿看着他笑了。 薛家良说:“咱们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好不好?” 女儿低头看了看地上自己的奶瓶和水瓶,这才弯腰要下来。 薛家良蹲下,双手架着她,让她自己去捡奶瓶,她双手捡起奶瓶后,回身交给爸爸,又捡起水瓶,又交给爸爸。 薛家良感觉女儿在逐渐懂事,他将女儿放在地板上,走进洗漱间,蘸湿女儿的小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正在地板上玩的女儿高兴地指着电话,看着薛家良,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薛家良说:“你是让爸爸接电话吗?来,咱们看看是不是妈妈。” 薛家良走到跟前,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公然。他摁下免提,说道:“喂——” 公然说:“你们到家了?” 薛家良说:“到家了。” “女儿呢?” “女儿坐在地上玩儿呢,此时在听你说话。” “是吗,姝姝,我是妈妈,叫妈妈——” 小薛姝听出了妈妈的声音,将手里的一个玩具扔掉后就往电话这边爬来,爬到电视柜跟前,扶着电视柜就站了起来,拿起话筒,学着大人的样子放在耳边,静静地听着。 她不时地抽泣一下,公然听出女儿的抽泣声,就大声说道:“把电话给爸爸,妈妈要跟爸爸说话。” 薛家良听到后,从女儿手里接过话筒,说道:“我来了。” “老薛,我怎么听见女儿抽泣了?” 薛家良说:“你是千里耳呀?” 公然说:“你坦白交代,是不是她刚才哭着?” 薛家良说:“进来后,她非要开灯,我也不知道她的用意,我背着的东西不小心就都掉了出来,我声音可能大了点,她就没完没了地哭,就这,还不往墙上的开关,到底让她玩儿会,她才不哭了,我说,你什么时候给她惯出这个毛病了?” 公然说:“哪是我惯得的,是我每次接她回来都必须要做的动作,她很快就学会了,我后来就让她去开灯,你不让她,她当然不干了?这是好事,说明咱闺女知道探索世界了。” “毛病,你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明天下午吧。” “好,不聊了,我看她揉眼睛呢,要困了。” 每次女儿回家前,柳心怡都会给她洗漱干净,并换上干净的衣服,所以薛家良用不着给女儿洗澡了,他和女儿玩了一会后,就开始哄她睡觉,直到她闭上眼睛后,才开始给女儿脱衣服。 安顿好女儿后,薛家良便泡上一杯龙井,打开电脑,他刚要开始工作,龚法成给他打来电话。 1492、岳父施教 薛家良按下手机的接听键,说道:“爸,您回家了?” 龚法成说:“是啊,刚才小然打来电话,说她在北京,你一个人在家带孩子。” 薛家良说:“我就晚上带一会,白天都是阳阳的妈妈给带。” “那晚上你哄得了她?” “哄得了,我每次接她,柳心怡都喂饱了她,给她换上衣服,连澡都给洗了,我只是把她接回来,在家陪我睡一宿觉,第二天我什么都不用管,又原封不动给柳心怡送过去。” 龚法成笑了,说道:“我看不是你在哄小薛姝,是薛姝在哄你、陪你。” “呵呵,的确是这样。” “侯明怎么样?” “他出院了,昨天上午来单位露了个面紧接着就去省委做检讨了,他们两口子去的。” “陶慧也去了?” “是的,陶慧主动要求的去的,雷书记接待的他们,还好,省里今天下发了一个文件,对他违反组织纪律问题进行通报批评,在这个通报批评的文件中,没有提他违犯了什么纪律,也没有提他生病的事,比较模棱两可,这事就过去了。爸,有一点我不明白,侯明最近跟岳东走得比较近,而且岳东在寈州有好几个项目,如果拿掉侯明,他就不怕儿子的事业受到损失?” 龚法成说:“侯明跟岳东走得近,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个侯明自己明白,岳东也明白,岳红军更明白。以现在岳红军对待儿子的态度来说,和岳东靠近,未必岳红军会高兴。” “哦?为什么?”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龚法成说:“因为在南方,岳东没少给他惹事,他想吸取大儿子的教训,想管教岳东,但是已经晚了,岳东的翅膀已经硬了,而且有了自己的事业,他管不了了,只能跟在儿子后面给儿子擦屁股,据说没少擦。他的确没有利用职权为儿子开绿灯,但却利用职权为儿子擦屁股,据说现在有一桩非法集资案他们抹和了好几年了,还没抹和清呢,所以老岳一提起这个儿子很是心烦,他甚至给周围人下令,凡是儿子岳东的事,谁都不许管,谁管处理谁,这个时候无论是安康还是侯明,跟岳东套近乎,未必就是好事,不管他们是不是给岳东拿地开了绿灯,这事总会让老岳不高兴的,他在离开南方的时候,曾经给儿子约法三章,其中就有一条不许跟着他到北方拿地搞开发、做生意。但是没用,离开老子,他什么都不是,照样跟过来了。” 薛家良深有感触地说:“是的,他是改头换面过来的,开始竞标我们的寈夹公路,就是以顺通的名义竞标的,到了后来才知道岳东才是大东家。” 龚法成继续说:“所以,他是离不开老子庇护的,离开了老子,他不但寸步难行,甚至万劫不复。一个毛孩子,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离开老子一天都活不了,包括那些给他投资的、跟他合伙和帮衬他的那些人,谁都是看中了他老子手里的权力,即便岳东想乖乖滴听老子的话,遵守约法三章,那些投资人、合伙人和给他打工的人都不会答应,他们会给他出谋划策,是不会让他下了老子这条船的。” “这种情况老岳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不然为什么给周围人下令,不许管岳东的闲事,这些话他也曾在许多公开场合讲过,但是被善于揣摩领导心思的下属们误读了,他们认为这是岳红军在唱高调,甚至是在诱导他们去为岳东办事,岳红军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更加积极主动,当然,也不全是这样的情况,也有仗义执言就不给岳东批文盖章的,但下场很不好,不用岳红军出面,别人就收拾他了,岳东就曾指使手下,将规划厅一名副局长的腿打残,现在这个人还在告状。” 薛家良听后很吃惊。 龚法成说:“老岳烦透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个时候安康和侯明给了岳东一个踏板,让他追了过来,凭老岳的性格,未必高兴,所以,这次老岳想拿掉侯明,应该不全是因为他隐瞒病情。” 薛家良的手心里冒出汗,他倒吸了一口气,有一种险象环生、不知哪步踩雷的感觉。 龚法成又问道:“岳东在寈州拿地,所有的手续合规吗?” 这个问题上次龚法成就问过薛家良,薛家良知道他是不放心,就说:“手续都没问题,只是有些特事特办,高铁新区是他以公开的身份拿的地,他可能会注意的,再说,他真要违规,甚至拿老子来压我,我肯定是不答应的,这一点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龚法成连声说道,听得出他是为他担心的:“我之所以跟你说了这么多红军书记的家事,就是想让你端正态度,不要因为他老子是省委书记就放弃原则,那样的话,不但助纣为虐,还有可能里外不是人,适当的时候,提醒一下侯明,不要不顾原则一味地开绿灯。” 薛家良说:“这个我知道,无论他想给岳东开什么绿灯,都离不开政府部门的手续,就是不跟我说,也瞒不了我,这一点您放心。”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小然不在,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不行的话晚上就让姝姝跟着柳心怡吧,你就别接了。” 薛家良说:“如果我忙不开就不接了,我也想锻炼一下自己哄孩子的本领。” 龚法成笑了,说道:“是你哄她还是她哄你啊——” 薛家良“噗嗤”笑了,说道:“您太睿智了,我这一天要是见不到她,的确想,另外不怕您笑话,我有点憷一个人在家。” “哈哈,这有什么可笑话你的,我不是没经历过,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事随时联系。” “好的,爸爸再见,问卜姨好。” “她很好,就是总惦记你们,为你们将来发愁。” “为我们发什么愁?” “你说呐?无论户口能否进京,你们工作不在一处,将来都是问题,现在不说了,以后再说,挂了。” 1493、不能施工 薛家良挂了岳父的电话,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愁也没用,谁让您养个任性的闺女。”说完,他又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为了稳定人心,侯明只在家休养了一周,就不得不上班了,因为高铁新区的项目上边批下来了,为了赶进度,南宇计划春节前,做好主体工程的地基工作。 所有工程在动工之前,有一道关是必须要过的,就是地下文物的勘探工作。 寈州在全省是有名的文物遗存众多也是文物保护工作做得最好的市之一,不但有个闻名遐迩的文物古县,即便新城建设项目这么大的动作,在开工之前,文物部门就曾组织全市以及省里的有个勘探力量,对所涉建设项目进行地下勘探,确认地下没有埋藏的地下文物后方可施工,即便这样,在各个工地施工中,仍然会有文物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分头在各个工地进行现场巡查,以确保地下文物不被流失。 侯明上班后,立刻主持召开了高铁新城建设协调会。 这是个规格很高的协调会,省、市所涉有关各个部门以及东、西营区党委政府主要领导,还有市委书记和市长已经常务副市长都参加了这个会议,工程方南宇集团一位副总和主管项目建设和财务工作的两位高管参加了会议。 令侯明和薛家良没想到的是,康强也来了,他是跟南宇集团的人一起来的。 在开会之前,康强就要求不要单独介绍他,因为他不能公开参加这样的会议的,说白了也没他什么事,如果非要介绍,就介绍就以“寈州客人”的身份介绍他。 侯明和薛家良非常明白,高铁新区不是高铁车站,他今天不是冲着高铁新区项目来的,是冲着孔思莹来的。 只可惜,作为西营区区长的孔思莹没有出席今天的会议,因为她去省委党校学习去了,康强没见到孔思莹,失望明显写在脸上。 这个会议整整开了半天时间,薛家良发现侯明有些疲惫,并且明显坐不住了,他便给侯明写了一张字条:您去接待室休息一下吧。 侯明看了看,摆摆手。是的,他不能离开,这个项目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从引进南宇公司到项目招投标到现在,他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他必须全程掌握这个项目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跟南宇集团打交道,侯明也加着百倍千倍万倍的小心。 薛家良唯恐侯明疲劳过度,就加快了会议进程,直到下午五点,这个协调会才开完。 由于这个新区项目所涉土地,大部分是耕地,没有涉及到村庄,地里只有少量树木、机井和农民盖的养殖场,除此之外就是老百姓的祖坟了,这些都有相关的政策规定,工作并不难做。 这天下午,薛家良刚从新城工地回到办公室,就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 门开了,方洋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南宇集团一位主管寈州项目的副总,也是南宇资深高管高总。 薛家良一见,就站起身来,隔着办公桌跟他握手。 哪知,这个高总傲慢地伸出手,跟薛家良碰了一下就躲开了,随后不等让,自己直接坐在沙发上。 这样的人薛家良见多了! 他走过来,陪高总坐在沙发上,问道:“高总,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高总看着薛家良,冷淡地说道:“我是来找侯书记的,他不在,我才来找薛市长的。” 薛家良心说,你就认识书记!但脸上依然挂着热情的微笑,说道:“侯书记这两天没在市里。” 其实,侯明是有点感冒,最近天气变冷,加之这几天他太累,又是大病初愈,本来大夫让他卧床休息的,他不放心高铁新区的事,才硬撑着上了几天班,陶慧不放心,特地从省城赶来,接他回家了。 但薛家良不能说侯明回家了,他怕这些人去家里找他:“有什么事您跟我说说,我解决不了再找侯书记。” 高总说:“是这样,主体工程所有的施工准备都做好了,就等着进场作业,可是你们文物局的人说现在不能施工,因为要对地下文物进行勘探……” 薛家良没容他说完就说道:“这是必须的程序,文物部门的施工许可证,跟建设局、环保局的同样重要,缺一不可,那天开协调会文物部门也派人参加了,你们是开发商,经常会跟文物部门打交道,有关地下文物保护的法律法规应该比我知道得多。” 高总说:“这是常识,我们当然知道,而且也都是积极配合,但是你们文物部门却新鲜,本来已经勘探完了,没发现文物埋藏迹象,按程序我们就要开始施工了,可这个时候却站出来个俞专家,说不能施工,还要进行挖探坑勘探,三十平米的探坑,要挖十多个。” “哦?这个情况我不知道。”薛家良认真问道。 高总说:“薛市长,你说,文物勘探费我们已经全额支付,一分没少给,他们已经勘探一遍了,没发现文物就要给我们履行手续了,可非要故意刁难我们,我就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挖十多个探坑进行勘探,如果是以文物勘探之名行索贿敲诈之实,我们也认,谁让我们着急进场施工呢,只要他们说个数,我立刻派人拨款,我来找你们只求你们给他们说说,赶紧让我们施工,眼下的时间太宝贵了。” 这个高总说话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言语中充满了对文物部门的蔑视和不敬,薛家良虽然心里有气,但因为不了解情况,也不好说什么,他说:“好,我马上了解一下情况。” 高总站起来说道:“这样,你慢慢了解,到时让他们给我说个数,我拨款就是了,我马上回去通知工程方,赶紧进场施工,真的等不及了。” 薛家良一听他财大气粗的话就生气了,他绑着脸说:“高总,如果没有文物部门的许可,你不能施工。” “为什么?” 薛家良深深地看着他,说道:“法律是这样要求的,我相信你比我懂得多。” 1494、活该! 高总看着薛家良严肃的表情,说道:“那好吧,我回去等你电话,最迟明天上午给我们消息。” 薛家良在心中暗笑,你主子也不会跟我这么说话,他说道:“不用等明天,你马上跟我去文物局,咱们现场办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挖探坑探查。” 这个高总本想把问题抛给薛家良后就回去,没想到薛家良却认真起来了,说道:“这是你们政府的事,我不去。” 薛家良说:“如果你真认为这是我们政府的事,那你就回去等结果吧,什么时候有结果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敢擅自进场施工,所发生的一切后果政府不给你们兜着,你要敢负这个责任你就回去。” 薛家良的话还真把高总唬住了,他心想,虽然他们公司有省委书记背后撑腰,但地方政府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拖你一段时间,眼下,他们最输不起的就是时间。他想了想说:“好吧,我跟你去。” 薛家良和这个高总驱车来到市文物局局长办公室,碰巧他们正在开会研究高铁新区内的文物勘探工作。 局长要请薛家良一行去接待室就坐,薛家良没有将高总介绍给他们,他盯着会议室墙上是投影幕布,上面是一张全市文物分布图,其中另一半就是高铁新区的地形图,上面标注着各种记号。 “不去接待室,如果不保密的话,我们今天列席一下你们的局务会议,你们是不是在研究高铁新区的地下文物?” 局长说:“是的,我们的俞专家正在给我们讲解那个地域有可能埋藏的文物。” “为什么是有可能?”薛家良问道。 局长说:“那要让我们的俞局长给您解释了,他正在给我们班子成员介绍那个地域的情况。” 俞局长名字叫俞文中,也就是高总口里的俞专家,五十多岁,头发灰白,瘦高个,戴着深度近视镜,是市里有名的文物专家,主管全市文物勘探和挖掘保护工作。 俞文中说道:“有可能的意思就是那个地方可能会挖掘出重大文物,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薛家良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在高铁新区不是已经钻洞调查取样了吗?没有收获,为什么还要进行挖探坑勘探?而且还要挖十多个?” 俞文中这才知道市长是为这个事而来,他往上推了推眼镜说道:“您来得正好,我正讲到这里,那您就听听。” 俞文中操作着电脑,投影幕上是一张被放大的文物分布图,最后定格在高铁新区这个位置。 俞文中介绍说:“为什么我怀疑这个地区埋藏着重大文物,根据有三,一是据寈州市志记载,这个地方靠近渠河,宋朝的时候,渠河不是在现在这个位置,而是要靠北几百米远的位置,之所以渠河形成在现在这个位置,是多次洪水泛滥河流改道的结果。根据古诗词和市志以及沟渠志记载,这个地方应该有一座古石桥,这座古石桥应该建于元朝,这个信息还是省文物专家周老提供给我的,我对这座消失的古石桥找寻了三四年的时间了,鉴于地下文物保护原则和经费问题,一直没有对这个地区进行深入探勘,既然这里要开发建大楼,那就必须探明这里有没没这座古石桥,不能让这个重大文物永远埋藏于大楼之下。” 薛家良问道:“你们挖探坑得多次时间勘探完?” “大概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时间太长了,工程方等着施工呢,能不能缩短时间。” 俞文中说:“我们是有一定的程序的,如果为了争取时间,那我们就集中兵力,勘探完一个地方后,他们就可以进来施工,我们转入下一个地块。” 薛家良说:“也只能这样了。实不相瞒,这位就是南宇公司的高总,他们必须在上冻前做完主体工程的地基工作,所以你们要尽快勘探,高总,你看这样行吗?” 此时的高总,真后悔跟薛家良来文物局了,他听了俞文中的介绍后,想不出反驳他的理由,只能说道:“我还是强调时间,如果你们执意要挖探坑,那就先挖我们要施工的地方,如果没有文物,就尽快撤离,我们好开工施工。” 俞文中说:“那也行,回头你们把地基的图纸给我一份,我安排立刻探查。” 然而,晚上薛家良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侯明在电话里跟他说,岳东给他打电话,他不同意文物部门对施工的地方进行二次勘探,并且提出立刻进场施工。 薛家良很生气,说:“这个问题,我今天下午带他们那个高总直接去了文物局,正赶上文物局为这事在开会,根据咱们专家介绍,那里应该有一座元代的石拱桥,省文物专家和市里的文物专家一直惦记着这座消失了的石拱桥。” 侯明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的文物 专家为什么没有勘探挖掘?” 薛家良气乐了,他说道:“这个,文物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从不主动去挖掘地下文物,另外也没有资金做支撑,但专家们始终没有忘记这座古桥。” 侯明说道:“那万一发现了这座古桥就在新区的主体工程上怎么办?” 薛家良说:“那就没办法了,岳东只能更改设计,这个文物法都是有规定的。” 侯明沉吟了一下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薛家良说:“昨天已经跟高总说了,先紧着他们要施工的地方挖探坑,别的办法没有,这事咱们不能强加干涉。” 侯明赌气说道:“真是耽误事!”随后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放下电话,也赌气地说道:活该! 公然抱着孩子走过来,说道:“你说谁活该?侯哥吗?” “我哪敢说你侯哥活该,我是说谁遇上这事了谁活该。” 公然刚回来,她进家放下行囊就从薛家良的怀里抢过孩子抱,已经抱了半天了,还舍不得放下。 1495、小别胜新婚 薛家良说:“你别抱着了,我接她回来前,刚吃了一个蛋黄羹,你让她在地上爬爬,活动活动。” 公然说:“那你把毯子铺上。” 薛家良说:“地板这么干净,在地板上爬就行了。” 公然说:“地板硬,是不是我不在家这几天你一直让她在地板上爬?” 薛家良自知说漏了嘴,故意仰着头故作回忆状。 公然说:“我就知道你图省事不给她铺毯子,敢情我走了这几天,你一直在虐待我闺女。” 薛家良从书房抱出毯子,铺好,说道:“小孩子在光地板上爬好,省得上火。” 公然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是男孩子怕上火,咱姝姝是女儿家。” “哦,这个我倒是忽略了,你早点给我讲,我何至于让她爬了三天地板?” 公然大眼睛狠劲地瞪着他。 薛家良说赶忙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给做,说,最想吃什么?” 公然说:“面片汤。” 薛家良说:“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新意,跟面片汤干上了?” 公然说:“我倒是想吃别的,你会做吗?再说,这几天在北京都吃上火了,就想吃你做的面片汤。” “你要是不想吃就说不想吃,别说我不会做,煎炸烹煮我现在是样样在行。” 公然笑了,说道:“你就吹吧,我说怎么一进寈州的地界,就再也没看见牛。” “哈哈哈。”薛家良大笑:“公然啊公然,看来你真是嫁鸡随鸡,嫁薛家良随薛家良了,连这话你都会说了,进步,进步!” 公然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薛家良又是一阵大笑,女儿也咯咯笑出声。 公然在家,女儿明显活泼了许多,很晚才睡。 小别胜新婚,夫妻俩翻云覆雨一阵后,薛家良趟下来,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真是老了,力不从心了,不然非得折腾你半小时。” 公然的脸红了,她娇羞地说道:“是不是寈州的牛还不够你吹的。” 薛家良一听,立刻翻起身,说道:“你敢挑衅,我非让你看看什么叫半小时……” 他说着,就一跃而起,再次覆在公然的身上…… 事毕,夫妻二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半天,薛家良才闭着眼问道:“你去德子家了吗?” 公然将身体翻向他这边,头枕在薛家良的臂弯,说道:“今天中午去他家吃的饭,矛苗说他爸回来了,带来了新鲜的闸蟹,另外,曾叔叔和白兰阿姨也在,他们去看孙子,我做完手头的工作,就去了他家。” “曾叔叔又去看孙子了?看来,老人家还真是想啊!” “是啊,孩子越是调皮,他看着就越乐。不过德子那儿子实在是太淘了,全家人都惯着他,给苗苗气得要出去租房住,要单独带儿子。” “小子哪有不淘气的?” “但是他儿子淘气都出圈了,特皮!不过还好,他怕他爸爸。” “哦,德子还有人怕?” 公然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孩子谁都不怕,姥爷姥姥、爷爷奶奶,他谁都不怕,就怕德子,只要听见他爸爸进屋了,立马就老实。” 对这个问题薛家良很感兴趣,说道:“他当着这么多的老人敢管孩子?” “敢,而且丝毫不顾老人们的感受,我听苗苗说,有一次矛叔叔回来的很晚,他听见后光着脚就往楼下跑,非让姥爷带他出去玩,谁说都不听,哭了有十多分钟,矛叔叔没办法,抱着他刚要出门,就被追下楼的德子叫住,他一把扯过儿子,照着他的屁股连着打了好几巴掌,把矛叔叔气得就要抢孩子,哪知,德子大声冲他嚷道:您别管,我在教训我儿子。气得矛叔叔扭头就回屋了,一晚上都没出来。” “哈哈,德子是好样的。” 公然说,今天我去他家,也是这样,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让爷爷吃饭,非要骑爷爷的大马,你猜怎么着,曾叔叔就真的放下饭碗,抱着他来到客厅,刚要跪下让孙子骑,德子出来了,二话不说,把孩子摁在沙发上就是一顿揍,曾叔叔急了,冲着他的屁股狠狠就是踹了一脚,这还不算完,气得老爷子穿上衣服就往外走,说什么都不在他家待了……呵呵呵,我们中午这顿饭吃得特别热闹!” 薛家良说:“最后怎么着了?” 公然说:“最后德子也没妥协,他跟他爸爸嚷道:你小时候怎么打我着,我要把这些都还给你孙子。” “哈哈哈,这个混蛋。” “的确是混蛋话,但居然管用了,曾叔叔半天没说话,慢慢的气也消了。” 薛家良又问道:“看见矛叔叔了?” “我除去没看见矛岩,谁都看见了。” “嗯,矛岩的工作最忙。” 公然说:“但他这次不忙,他给自己放了假,去旅游了。” “呦呵,这很难得,他给我的印象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往返西北实验基地,从来都没听说他娱乐过、旅游过。” 公然说:“是啊,所以他连个女孩子都接触不到,他的婚事一直是矛叔叔和苗阿姨的心病。这次本来他也休息不了,据说是小双刺激到他了,他曾经一度心灰意冷,借这次去哈尔滨军工开会的机会,顺便去林海雪原旅游去了,据说不玩到月底都不回来。” “小双怎么刺激到他?”薛家良问道。 公然睁开眼睛看着他说:“明摆着的事,她拒绝了矛岩,选择了郑清,矛岩受到了打击,借开会的机会,跟单位请了两周的假,决定出去散散心,他在南方长大,对北国风光很向往,就去了东北。” 薛家良关心的不是矛岩去了哪儿,而是这件事的影响:“矛叔叔和苗阿姨知道儿子追求我外甥女吗?” “这个我不清楚,不知道矛苗是不是说过,在他们家,没人公开谈论,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感到有点对不起矛岩。” “什么意思?”公然问道。 薛家良说:“咱们对事不对人,你说,他当初那么喜欢你,结果呢,你被我抢到手,他后来又喜欢上小双,结果呢,被郑清抢了先,你说,他在这个圈子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心情能好吗?” 1496、又有新发现 公然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说:“就是,我要是矛岩,非恨你不可!” 薛家良说:“有句话怎么说着,大浪淘沙,会有更好的那位姑娘等着他的。人,都是到了最后,才能找到自己最合适的那一半,姻缘都是月老在暗中牵的线,不到最后,你都不知道跟谁牵上手,不管你之前有多忙活,都是白忙活,忙活了半天,最后还得按月老的旨意办……” 薛家良磨磨叨叨地说着,这时,就传来公然匀称的呼吸声,他斜眼一看,才发现她睡着了。 几天后,果然从高铁新区的工地传来消息,那个消失的石拱桥找到了,它被埋在十多米的地下,这个发现,立刻引起了文物界的轰动,国家和省、市有关专家纷纷来到寈州,指导挖掘工作。 省文物厅一位老专家看着寈州文物界给他传过去的照片,他激动地说道:“我等她等了几十年了,终于见到她了,可以瞑目了——” 古石桥的发现,如同给省内文物考古界注射了一支兴奋剂,主管这项工作的副省长安康三天两头陪着国家有关部门的专家领导来寈州参观。 虽然这是文物界的一件盛事,但对于南宇公司却是灾难,因为重大文物的发现,不但会延误他们开工日期,而且,古石桥是不可移动的文物,跟一般古墓都不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南宇公司要改规划设计了。 这天,南宇公司的高总又来找侯明,侯明把薛家良叫了过去。 薛家良握着高总的手说道:“高总,恭喜啊恭喜!” 高总哭丧着脸说道:“恭喜我什么呀?” 薛家良说:“刚挖第一个探坑就发现了目标,这不是喜是什么?这下其它几个楼盘就可以施工了。” 高总说:“我都快被岳总骂死了,饭碗都快保不住了。” 原来,就在南宇公司按照石桥的位置重新矫正了图纸设计,哪知,石拱桥又被扩宽勘探发现南引桥。 这就意味着这个区域他们别想施工了。 岳东急了,他勒令高总跟市政府交涉,发现引桥也不许挖掘了,只挖掘出主桥就行了,将来这个主桥作为他新区内的文物,还可以得到一笔文物保护费。 对此,薛家良当然不会同意,他说:“我不能当罪人,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宝级的文物,却要让他永远埋在高楼大厦下,以后几世几代都有可能见不得天日,我不能同意。” 高总说:“不是埋在大楼下,现在不是发现主桥了吗?我们同意挖出主桥部分,引桥就不要挖掘了。” 薛家良说:“我去过现场,引桥直通渠河,如果完全挖掘出来,对你们是有好处的,以后你们在新区内可以围绕这个古石桥造景,还能增加这个项目的历史文化内涵,少盖一栋楼怎么了,古桥将来带给你们的隐形价值远远不是一栋楼可以比拟的。” 高总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请你为我们开发商考虑一下好吗?” 薛家良说:“地下文物的出现,不是你我双方意志所能改变的,这个不存在谁为谁考虑的问题。” 高总这个人说话向来就急,他一看薛家良一点都不肯让步,就说道:“那我们几十个亿的资金难道就打水漂了吗?” 薛家良说:“如果把预期有可能得到的利益加起来算的话,不止几十个亿吧?” “你!”高总一急,说不出话来了。 侯明是不会让他们吵起来的,侯明说:“你们俩都别吵了,这事等我跟岳总沟通后再说。” 薛家良说:“高总,要不这样,您要是给我拿来上级哪怕是二指宽的批示,说这个引桥可以不挖,甚至主桥都可以不挖,就地埋上,我什么意见都没有,保证在第一时间内组织人把这个大坑填上。” 高总说:“你这是成心刁难我们!我跟你没话可说。” “好吧,你想跟说就跟谁说吧。”薛家良说完,就走出侯明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薛家良越想越气,高总不过是岳东跑腿儿的,凭什么可以这样跟一个政府市长说话?他对侯明也有点不满意,最近因为古桥的事,只要南宇一来找,侯明就往政府这边推,虽然知道他健康欠佳,但该拦的也要拦,不能动不动就把政府推出去。 尤其是这个高总,几乎每次跟他见面都是不欢而散,说话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动不动就把岳东搬出来说事。谁都知道岳东的背后是老子岳红军,但是我也不孤单,背后是寈州全体市民! 想到这里,他腾地站起来,走出门,叫出方洋,大声说道:“去古桥工地。” 还未到古桥工地,他们就在警戒线外围下了车。 北方的深秋,已经很冷了,远处一个大坑下,两台挖掘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在一点一点挖掘着底层下的泥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薛家良很少交过这个大家伙居然这么小心翼翼,也许,是怕力量过大,砸坏了古桥。 薛家良披着一件风衣,在方洋的陪同下走上一个脚手架,来到了下面,就见十多个人正在紧张地挖掘着。 俞文中正在指挥几个人挖主桥下的一个拱洞,他看见薛家良来了,就跑了过来。 薛家良打量着浑身是土、蓬头垢面的俞文中,说道:“情况怎么样?” 俞文中说:“唉,一说我就来气,我们昨天清理好的地方,今天早上一来,被填埋上了好多土,还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一意孤行,否则有我好瞧的。市长,你说这叫什么事呀。” 薛家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要怕。” 俞文中说:“怕我肯定是不怕的,就是生气,你说,国家文物在这埋着呢,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他们的挖掘机毁了吧。另外,北部又发现了一个小型墓穴,我已经请省文物局支援了。” “是古墓吗?”薛家良问道。 俞文中说:“目前还不敢断定,但从墓穴所用砖块的纹饰来看,年代应该和古桥差不多。” 1497、遇到小菲 “这个墓什么时候发现的?”薛家良又问道。 俞文中说:“前天就发现了,今天省里派来了几名专家,正在那里挖掘呢。” 薛家良心想,难怪岳东急,地下文物的发现肯定要推迟工程进度:“是咱们挖探坑发现的?” 俞文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嗨,别提了,一提这事我就臊得慌,本来那个地方已经钻洞勘探过了,没发现什么东西,另外我脑子里装的全都是古石桥,结果就允许他们在那边施工了,地基都快挖完了,突然就发现了这个墓穴,墓穴门已经被挖开,我当天就跟上级文物部门报告了,昨天省里就派来了专业考古队,目前省里的考古队员正在挖掘中。” 果真有文物发现,难怪高总气急败坏又来闹了,原来又发现了古墓。他问道:“有价值吗?” 俞文中很专业地说道:“这里的地势在原来是低洼地带,估计墓主人不是什么显赫人物,因为显赫人家不会把墓建在这里的,我估计应该是跟这座石桥有关。是指挥修桥的某位领导,生前有遗愿,将自己藏在了大桥附近。这都是我瞎猜的,具体还要看出土的墓志铭。” 薛家良说:“好,你忙你的,我去那边看看去。” 方洋一听,立刻跳上了脚手架,沿着土坡就跑了上去。 薛家良一看他比兔子跑得还快,就嚷嚷道:“你跑那么快干嘛,又不是抢喜包。” 哪知,方洋回头冲他一笑,照样往前跑去。 等薛家良从石桥的大坑里上来后,就见方洋一边往古墓那个地方走,一边回头看着他。 看到他终于上来了,方洋才继续往前走。 只见一个巨大的土坑边上,几个身穿“省考古队”字样的蓝色工作服的人,正在下边忙碌着,有的蹲着,有的跪着,还有的正在用卷尺丈量着什么。 就见前面的方洋沿着旁边凿出来的土台阶往下走。 薛家良犹豫了一下,他对先人的居所有一种胆怯的心理,别看他是男子汉,但他从小就怕死人,除去父母,他还没见过别的逝者,更别说面对一堆白骨了。 他站在上面,此时,一个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在一堆男队员中,有一个相对瘦小的女孩子的身影,穿着不算合身的工作服,一条腿半跪着,正在低头用小铲铲着土。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动,这个瘦弱的身影是那么熟悉,就连她用手撩头发的动作都是那么熟悉。 本不想下去的他,因为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他就慢慢地走了下去。 他轻轻地走到这个女孩子跟前,也许她太专注于手下的工作了,就连旁边有两个人围着她看她都没发觉。 薛家良弯下腰,侧着头打量着她,直到他感到异样后,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正好和薛家良的相遇。 “小菲?果然是你,我站在上边看着就像你,还真是你啊!” 小菲看了一眼旁边正冲她笑着的方洋,脸微微一红,说道:“薛市长……好,我……还是别握手了吧,我手脏……” 小菲说着,看了看自己带着手套的手。 薛家良激动地说:“干嘛不握,跟考古队员握手,就等于跟先人握手,辛苦了!” 薛家良说着,就伸出手。 小菲赶忙摘下手套,刚要握,薛家良就发现她的手掌和手指的部位,贴着创可贴。 薛家良握过她的手看着,说道:“怎么这样了?” 小菲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说道:“我……还没学会如何用力,被小铲磨破了。” 薛家良看着这双细嫩白皙的小手,说道:“难怪当初你父母反对你干这个活儿,这个活儿不光是拿小刷子那么简单,还要具备干粗活的力气,” “哦——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你是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考古大学生。” 小菲看着方洋笑了,说道:“那是过去,从昨天起,我已经具备了实战经验,你看我这打扮,跟他们没有区别吧?” 小菲说着扬起双臂。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小菲是个气质独特的女孩子,她的着装打扮从来都很简单,喜欢复古风,尤其是英伦复古风,有一种悠远的书香气质,可能别的女孩子不会问津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别有气韵。 从不追赶服装潮流的她,此时,一身宽大的工作服和无跟的平底棉靴穿在她的身上,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驼色的厚厚的毛围巾,是那样的臃肿可爱。 野外考古,天气冷、泥土凉,不穿成这样还真不行。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打扮的确挺专业的……那个,还是多穿点,女孩子比不得那些糙老爷们,方洋,看看咱车上有热水吗,给小菲找点热水喝。” 小菲说:“不用,我们考古队野外有热水保障。” “光有热水不行,方洋,去,把老俞叫来,我要交待他一件事。” 方洋迟疑了一下,看看小菲,又看看市长,这才转身跑上土坡。 薛家良看着方洋的背影,问道:“对了,我记得方洋你们俩个是同学?” 小菲红着脸点点头,半天才说:“市长,那个……” “那个什么?”薛家良微笑着看着她。 小菲看了看远去的方洋,半天才说:“我跟方洋……” “哦,我记得我问过方洋,你们俩是高中同学。” 小菲看着他点点头,又低下头,双手绞着手里的手套。 薛家良从她羞涩和局促的表情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你想说什么?” 小菲仰起头,看着他,此时的薛家良正背着西沉的太阳,逆光下,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清晰,但是她必须要亲口告诉他,告诉她跟方洋的事,这也是她不让方洋提前透漏消息的原因所在。 “那个……我现在跟方洋……”说道这里,她漆黑的眸子在他的脸上转着:“您还记得前些日子方洋请假说是他女朋友的母亲住院需要照顾的事吗?” 薛家良预感到了什么,说道:“知道。” 1498、分外关怀 “那就是我的母亲……”说道这里,小菲羞涩地低下了头,脸上泛起红晕。 薛家良明白了,他瞬间的尴尬过后,就笑着说“好、好、好,太好了!真没想到事情这样的巧,我跟你说小菲,方洋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要求上进,工作踏实稳重,人长得又好,又年轻,是我……们重点培养的苗子,你很有眼光,我得恭喜你!” 他说着,就向小菲伸出手,小菲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薛家良说:“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这个……还没有提到议事日程。” 薛家良说:“办吧,快点办,别像我,四十岁了还有孩子,太耽误事了,不但浪费我的智商,还耽误为祖国培养下一代的重任。” 小菲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听方洋说了,您女儿非常聪明、可爱,怎么会浪费您的智商呢?” “当然是浪费,你想想这被耽误的十年,我的智商是不是白白浪费了?” “咯咯,这个不应该是减法,应该是加法,只能说是智商沉淀和积累的过程。” 薛家良听她这样一说也笑了,说道:“看来我的确老了,思维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了——” 小菲知道薛家良说自己老,是想对她过去的一种安慰,就说:“市长不老,市长永远年轻。”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人哪能不老,如果不老的话,你们考古工作者就失职了,就没有地下的他们了。”他用手指了指正在挖掘的墓穴。 这时,方洋跑下土坡,说道:“市长,老俞来了。” 等方洋走到跟前,薛家良转身瞪着眼看着他,说道:“方洋,你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可真是严实啊,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方洋看看小菲,又看看薛家良,说道:“您知道了?” “当然,还是我们过去同事一场的老感情,要不是小菲告诉我,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方洋说:“不是我,是她不让我告诉您,说有机会她要亲口告诉您,其实,三儿和藏秘都知道。” “啊?闹了半天就瞒我一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菲看着方洋,掩着嘴笑了。 从她看方洋的眼神中,薛家良知道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郎才女貌,年龄般配,他由衷地说道:“方洋,小菲,祝贺你们,快点让我喝喜酒。” 方洋走近小菲,轻轻伸出胳膊,揽住小菲的肩膀,说道:“这个,要听小菲的,她说什么时候办喜事就什么时候办。” 薛家良看着他面前这一对甜蜜的恋人,忽然心里有些隐隐的痛,这痛,是为了他曾经是那样狠心地伤害过这个姑娘,让她度过那么长的痛苦,对此,他一直过意不去,也一直心存愧疚,但却没有办法。 看到小菲终于心有所属,隐疚过后,为她终于找到幸福感到欣慰。他说:“小菲,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赶紧把事办了,给咱们的智商做加法。” 小菲含笑说道:“好的,遵命。” 薛家良看着这个可爱有内涵的女孩子,内心来讲,他依然喜欢她,稳重不失风趣,调皮不失优雅,但他却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他知道,自从博阳一别,他在心里就割断了和这个姑娘的感情,尽管她当时是那样的痛苦…… 方洋听了他们的对话不明白,就问道:“什么加法?” 薛家良说:“让小菲告诉你吧。对了小菲,你出来了你母亲一个人在家行吗?” 小菲说:“我不放心,父亲走后,她一直不开心,这次病倒,就跟父亲有关,虽然父亲跟妈妈是半路夫妻,但父亲是妈妈的全部。眼下还是她的恢复期,我不敢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这次经过领导批准后我就把她带来了。” “哦,你带母亲来了?在哪儿?” “就在市政府招待所,因为队里就我一个女的,给我安排的房间又是标准间两个床位,就是吃饭我多交一份钱。” 薛家良知道小菲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她不会占任何便宜,就说道:“那你出来上班,她一个人在宾馆干嘛?” 小菲说道:“她有时逛逛公园,跳跳舞,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房间看电视。” “不错,尽孝考古两不耽误。” 小菲说:“我没跟妈妈说来挖掘古墓,我跟她说我是来挖古石桥的。” 薛家良忽然想起小菲妈妈坚决反对她拿着小刷子刷先人骸骨的事,就笑着说:“你妈妈还反对你考古?” 小菲说:“她不反对了,那我也不想告诉她,她眼下健康不好,我不想让她心里别扭。” 看得出,小菲是个孝顺的姑娘。 薛家良看着方洋,说道:“方洋,交给你一个任务,晚上你安排,咱们请小菲和她妈妈吃顿饭。” 小菲连忙摆手,说道:“市长,不用,真的不用。” 薛家良说:“必须用,你是给我们寈州卖力气来了,我必须尽地主之谊,更何况,咱们还曾经是同事。方洋,告诉刘三,晚上让他也不许走。” 方洋点点头,说道:“好的。” 这时,俞文中跑下土坡,他说道:“薛市长,有什么指示?” 等俞文中来到近前,薛家良指着小菲说道:“俞局长啊,你看看,年轻的女孩子来帮咱们的忙,这么冷的天,你要做好生活保障工作,不但供应热水,还要一天熬两次姜糖水。” “这……” “这什么?这件事你要是办不了,我就找人办!” 俞文中笑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全队都供应姜糖水还是只给这个小姑娘供应姜糖水。” 薛家良说:“你看着办。另外,你给她找两个垫子,这土地又湿又冷,长时间跪在地上会得风湿的。” 小菲急忙说道:“这个真的不用,有垫子就干不了活儿了。” 方洋这时说:“这个我来解决,不用俞局操心了。” 1499、挖掘现场被人填埋 俞文中不知市长和秘书为何对眼前这个女考古队员如此热情,他说:“您放心,从明天上午开始,我就让人熬姜糖水,一天两次,保证及时供应。” 晚上,薛家良点好了一桌子菜后,静静地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他在等今晚的客人——小菲和她母亲。 方洋和刘三代表他去楼上房间请她们母女,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寈州,还能见到小菲。请她们母女吃顿饭,从哪个方面讲都是应该的。 很快,房间的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小菲的母亲,虽然薛家良已经知道了小菲母亲的年龄,但初次见到她,还是被她和年龄不符的容颜惊住了。 只见她身穿一件咖啡色的丝光绒的宽松外套,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鱼尾裙,脚下是一双半腰高跟鞋,披着一件银灰色的披肩,波浪头,脸部皮肤保养得非常好,整个人显得雍容有气质,说她五十来岁都有人相信。 她身后的小菲的打扮倒不像妈妈那么可以,依然还是那么中性,驼色肥腿裤,黑色系带平底靴,格子西服外套,里面是白衬衣,简约、古典,风格一成不变。 小菲看了看薛家良,给妈妈介绍道:“妈妈,这件事薛市长,市长,这是我妈妈。” 薛家良连忙走过来,跟小菲妈妈握手。 小菲妈妈跟薛家良握完手后,倒退一步,冲薛家良深深鞠了一躬,双手合在胸前,说道:“谢谢薛市长款待我们母女!” “您太客气了,小菲和我还有这位刘师傅,我们都曾经我们是博阳的同事,方洋又在我身边工作,于情于理您都不该这样客气。” 薛家良说着完请她上座。 小菲妈妈不肯坐在上座,薛家良说:“您今天坐在这个位置当之无愧,总不能让方洋坐在那儿吧?” 小菲妈妈听后笑了,她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下来,却将座位稍稍往边上挪了挪,不让自己坐那么正。 薛家良看着小菲说道:“小菲,我不知道你母亲的口味,点的这些菜都是我根据你的口味推测出来的,还给你留了两个菜,你帮母亲点两道。” 小菲一看,以素和海鲜为主,她说:“非常合适,这都是妈妈和我喜欢吃的,不要点了,太多了,吃不掉的。” 方洋也说:“不少了,先吃着。” 服务员进来,端着一瓶红酒,薛家良接过红酒,起身给小菲妈妈满上,又给自己倒上,最后将瓶子递给方洋,说道:“你和小菲的也倒上。” 方洋接过酒瓶,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小菲倒上,他看了看刘三,刘三正在往杯里倒水。 他说:“刘师傅,今天还不喝点吗?” 刘三端起杯,冲他摆摆手。 薛家良端起杯,看着小菲妈妈说道:“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小菲妈妈不好意思地说:“哪还年轻,六十多了?” 薛家良说:“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了您的年岁,冷眼看您就是五十不到。” 小菲妈妈高兴地笑着说:“哪里,我是努力往年轻打扮。” 薛家良说:“来,为你您这么年轻干一杯。” “薛市长,允许我喝一口吧,我……” 哪知,小菲却说道:“妈妈,大夫不是说让您适当喝点红酒吗?您就干了吧,本来市长也没给您多倒。” 薛家良一听小菲这话,哈哈大笑,说道:“你就是这么出卖妈妈的?” 小菲妈妈也笑了,说道:“她从没在外面劝我喝酒,看来你们是她的近人,好吧,谢谢薛市长的美意,咱们共同干。” 薛家良用公用筷子,给小菲妈妈夹了一只大虾,小菲妈妈双手合十,一个劲地道谢。 小菲说:“市长,您不用跟我妈妈客气,您要是跟她客气,她这顿饭拿不了筷子吃不了饭了,总是给您作揖。” “哈哈。”薛家良笑着跟小菲妈妈说:“阿姨啊,我这一看,没近人毁不了近人啊——” 小菲妈妈疼爱般地看着女儿,说道:“都是我惯得,没办法,他爸爸生前就拿她当心头肉……” “妈妈——”小菲娇嗔地看着妈妈,不让她说下去。 小菲妈妈赶紧打住话头。 薛家良知道小菲的心思,不让她提爸爸,就是怕她伤心,他说道:“您生了个好女儿,善良、上进,又有通情达理,不过我不想跟您夸您的女儿,我想跟您说说方洋。” 小菲看着他。 “方洋也是很不错的年轻人,非常优秀,健康阳光,工作认真负责,不浮躁,踏踏实实,您女儿很有眼光啊——” 小菲妈妈高兴地看着方洋。 薛家良又说:“赶紧催他们把婚结了,您就有事干了,生活也就充实多了。” 小菲妈妈说:“我也盼着这一天,就是怕将来有了孩子不让我哄,方洋的父母也退休了,他们早就盼着抱孙子呢……” “妈,您在说什么呀,快点吃菜吧,不然市长又给您夹菜了。”小菲脸红红地说道。 “哈哈哈。” 大家都被小菲的话都笑了。 第二天,薛家良刚上班,秘书长藏信就进来了,他皱着眉头生气地说道:“南宇公司太不像话了!哪能这么干!天不顾及形象了!” 藏信身为秘书长,很少有公开对某件事表态的时候,更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薛家良问道:“南宇公司怎么了?” 藏信说:“我刚接到俞文中的电话,古石桥的挖掘现场被填埋了一大半,老俞在电话里都快哭了。” 薛家良一惊:“是南宇公司干的?” 藏信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他们能是谁?” 薛家良想了想又问道:“挖掘现场夜里没有人看守吗?” “古墓那边有警力执勤,古石桥这边就是文物局雇了两个人夜间值班,我也问他为什么古桥现场不申请警力执勤,他说,都是石头,而且又是桥,考虑到资金问题,这个现场局里就没有申请警力保护,只是从社会上雇了两个人夜间看场子,这两个人一问三不知,声称夜里睡着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1500、将计就计 薛家良说:“填埋现场肯定是机械作业,这么大动静他怎能听不到?” “是的,这两人明显就是被人收买过了。” “古墓这边的民警怎么说?” “他们说的确有两辆推土机在石桥这边作业,他们以为是考古队加班挖掘,就没过来看。” 薛家良紧皱眉头。 藏信说:“这明显就是在推脱责任,不是人在说话,而是老板的钱在说话!” 薛家良想了想,说道:“我马上给侯书记打电话。” 薛家良拿起电话,刚想打,他想了想又放下了。 藏信不解地看着他。 薛家良说:“这事不要让侯书记知道了,他在做化疗,你马上给俞文中打电话,我跟他说。” 藏信立刻拨通了俞文中的电话。 “表兄,你在现场吗?” “在。” “你找个背人的地方,市长要跟你说话。” “好。” 薛家良接过电话,他来不及问藏信他和俞文中怎么成了表兄弟,接过电话后说道:“老俞,我是薛家良,现场情况怎么样?” 俞文中说:“我正在组织人继续挖掘,把他们填埋的土再挖出来。” “好,老俞,你听我说,白天,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他不是把挖出的土回填了吗,你组织作业车辆,继续往出挖,你们调配了几辆车?” “第一天我们来的车多,一共四辆,因为主体挖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了两辆,现在现场还有两辆,都是挖掘机,昨天白天有一辆去了古墓那里。” “好,老俞,你就用现场剩下的那辆挖掘机慢慢清理,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其余的人也别闲着,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调到古墓那边的车辆也别往回招呼。到下班的点你们全部下班。记住,那两个看场子的人让他们回家,古桥那边现场一个人也别留,把你们的机械设备保管好,防止被他们损毁设备……” 没等薛家良说完,那边的老俞就急了:“等等,您的意思我没听明白,让看场子的人回家,现场不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对,就是一个人都不要留。” “为什么?如果没人看着,他们会继续搞破坏。” “老俞,你是榆木疙瘩的脑袋吗?你想想,谁最着急?石桥比你那个古墓强,它不怕风不怕雨,不怕偷盗者,你只要把机械设备运到古墓那边保管,剩下一个大土坑,他愿意填就填去,大不了第二天你们继续挖,他填一次,你挖一次,另外,每次人数减少两个,皇上都不急的事,你一个太监着什么急?”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记住,下班就走人,现场一个人都不要留,照我说的做,用不了几天就有人主动去求你了。” 俞文中说:“好吧,那古墓那边怎么办?如果他们把古墓那儿填了的话,就不得了了,墓穴里的东西还没有真正清理呐——”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好吧。” 薛家良将电话交给藏信,说道:“看看戴市长有空吗?让他来一趟,把郭寿山也叫来。” 藏信说:“您是不是想跟他们唱一出空城计?” 薛家良说:“空城计?哼,我才不去冒那个险呢,我要让他摸不着是华容道还是天门阵。” “只是……这样好吗?会不会找麻烦?” 薛家良眼珠一瞪,说道:“人家怎么不怕给你找麻烦,你还怕给他们找麻烦吗?再说了,有这么干事的吗?这要是报道出去,简直是天下奇闻,堂堂的开发商,居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来,他既然都不怕丢人,咱们怕什么?” 藏信担忧的说:“我的意思是会不会给您个人找麻烦?” “哼,麻烦什么?反正我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横竖都是这么回事。” 藏信说:“我怀疑,这是岳东手下人干的,岳东肯定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不能这么做。”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他心说,岳东是什么好鸟,就因为他不是好东西,才带出这么一个团队,但是他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藏信又说:“依我看,这事还是给侯书记打个电话,让他跟岳东沟通一下,尽量没闹不和谐。” 薛家良说:“不打,我心里有数,按我说的去做。” “好,我去给戴市长打电话。” 薛家良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呢。 这种情况,你就是跟岳东沟通,他一句“不清楚”就给你打发回来了,闹不好他还会引出他的满腹牢骚。 既然有些事不在桌面上玩,那就在桌下玩吧,看谁着急。 很快,戴伟和郭寿山就到了。 薛家良将他们俩让到会客室,跟他们仔细商量后,两个人便回去安排去了。 晚上,古石桥发掘工地空无一人,就连工地上的灯都没亮。几个人拿着手电筒,围着工地转了一圈后就消失了。 第二天,俞文中带领挖掘队照样来到工地,他沿着古石桥挖掘现场巡视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再次填埋现象,便按着薛家良的指示,指导现场的工人开始挖掘。 这天下午,挖掘工地来了好几个人,他们先去古墓坑边转了一圈,又来到古桥工地,最后停在俞文中面前。 俞文中刚从底下上来,他正在指挥两个工人清理土坡。他一看这几个人的打扮和气质不像看热闹的人,也不像附近村庄的百姓,更不像领导干部,就说道:“请你们离开现场,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塌方,另外,你们在这里影响施工,请退到警戒线之外。” 为首的那个人留着小胡子,领口敞开着,露出脖子下方刺着的龙首。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俞文中,说道:“这里你负责?” 俞文中说:“挖掘现场是我负责。” 这个人又问道:“这石桥你们还有多少天能挖完?” 俞文中差不多已经断定出这几个人的身份,就不急不缓地说:“说不准,我们前两天在这个地方已经挖了一半了,结果来了一阵大风,又把土刮回去了,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再挖出来。” 1501、太嚣张了 那个刺青男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多大的风能把这么多的土刮回去?” 俞文中冷笑了一声说:“妖风,是妖风。我们是考古的,经常碰到这些灵异事件,虽然说这是古桥不是古墓,但谁知道这条河里有多少屈死的鬼?这桥被淹没了几百年了,不说河里那些屈死的鬼,就是桥下的王八都成精了,出点兴妖作怪的事不奇怪,我们经常碰到。我也想不挖,这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在这受罪,今天就有两个队员感冒没来,还有两个明天也要歇班,但这个桥已经在国家文物部门备案了,不敢不挖,挖多长时间也得挖,有王法管着呢。” 这个人听后狞笑一声,说道:“那要是今天晚上再刮一阵妖风,又把你们挖出的土吹了回去,你怎么办?” 俞文中掸了掸身上的土,说道:“还能怎么办,继续往出挖呗,反正建设单位给了勘探费了,不花完也对不起他们。” 那个人一听,两眼就露出凶光,但他压下火气,说道:“为什么妖风专把引桥处的土刮回去,而主桥的土却没有刮回去,你想过是怎么回事吗?” 俞文中冷笑了一下没言语。 那个人说:“我问你话呢。” 俞文中说:“这还需要解释吗?既然是妖风,什么兴妖作怪的事干不出来,请你们离开这里吧,这里风大,小心也把你们吹下去。” 那个人突然变了脸,问道:“怎么才能不让你继续挖这个引桥?” 俞文中说:“没办法,就是我今天下班途中被车撞死或者被人打断腿,明天还会有别人来挖,党的事业,什么时候因为死个把人耽误过?何况,这个桥省里一位古桥梁专家盯着呢,而且国家也备案了,不会因为我出车祸死了或者被人打残疾就没人挖了。” 那个人一听,被俞文中噎得半天出不出话来,狠呆呆地瞪了他一眼,半天才憋出一句“算你狠!”说完,气汹汹地带着人走了。 俞文中冷笑了一声,他掏出电话,给藏表弟藏信打了过去,向他报告了这一情况。 藏信说:“表兄,你答复得好,我一会就将这个情况向市长报告,你也要注意人身安全。” 俞文中说:“我已经跟他说了,我就是死了,事,也会有人接着干,党的事,从来没有因为死个把人耽误过。所以,他们加害我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总之你多加注意。” 藏信放下电话后,便走出办公室,他首先来到方洋办公室,见方洋正在装订文件,就问道:“谁在市长屋呢?” 方洋说:“公安局的戴局长和郭大队长。” 郭大队长,郭寿山,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也是局班子成员。他们俩个来,估计也是考古工地的事。 想到这里,藏信就敲门进去了。 薛家良、戴伟和郭寿山正坐在沙发上谈着什么,见他进来了,薛家良说道:“老藏,你来得正好。你表兄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藏信说:“我正是为这事而来,刚才接到他的电话,说工地上去了几个人,估计是南宇公司的人,来试探消息……” 于是,藏信就将俞文中告诉他的这些情况,原封不动跟他们复述了一遍。 薛家良听完后,看着戴伟和郭寿山说道:“看到了吧,根本不用咱们公安破案,人家主动跳出来了,就差公开‘声称对此事负责’了。” 戴伟愤怒地说道:“太嚣张了!” 薛家良说:“是啊,我们不因为因为昨夜平安无事就放松警戒。” 戴伟说:“这事您放心,郭队早就安排好了。” 薛家良看着郭寿山。 郭寿山冲他点点头。 薛家良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按咱们研究的既定方案办,你们回去吧,有事及时联系,还是那个基本原则,一切保密。” 戴伟和郭寿山点点头,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将双手插在夹克兜里,一边在屋里散布,一边说道:“老藏,看到了吧,这就是斗争。” 藏信担忧地说道:“让我说,这事还是让侯书记知道合适。” 薛家良说:“他知道了就没有好戏看了,这帮东西,太嚣张,如果一开始就他拿住,以后我们受气的时候多得是。” “但是您不能不考虑到岳书记这层关系啊——” 薛家良知道藏信是为自己担心,就说道:“你放心,说不定岳书记最后要感激我呢。” 藏信听了这话后,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能吧?” 薛家良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藏信仍然说道:“我看这事还是让侯书记知道比较好,省得将来出了什么事您一个人扛。” 薛家良说:“他正在化疗,说不定有多难受呢,这事不能让他知道,什么好事呀!他知道不但会生气,还闹心,你想想,这个项目是谁引进来的?闹出这么丢人的举动,他心里能舒服吗?” “那……要是他们今晚或者以后真的被咱们公安抓住怎么向他交待?” “有的是理由,本来考古现场就应该有警力24小时警戒的,虽然古桥不可能出土金银首饰、陶瓷器皿,但每一块石头都是文物,我们保护的是考古现场,不是针对什么人来的。如果非要说针对谁,那就是觊觎文物的不法分子,对待这些不法分子,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措施都不为过。” 藏信知道说不过他,就笑着说:“反正您把事情考虑周全就好,别被人反咬一口。” “你还是提醒一下你表兄吧,让他上下班注意。这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想想,古石桥是不可移动文物,将来肯定是国保文物,有可能是一级国保文物,挖出古石桥主体,岳东可能还能承受,如果在扩展去挖引桥,占地面积就会更大,即便国家每年给保护单位拨款,到了岳东手里又能有几个钱,怎么能抵消他建一座大楼所赚的钱?他气急败坏是肯定的,难免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来,不得不防。” 1502、对侯明有所隐瞒 藏信听薛家良这么说,就说道:“是的,我已经嘱咐过他了,他把这个看得倒很淡。” 薛家良说:“虽然跟他只见过两次面,我对他这个人很感兴趣,可堪大用,回头问问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藏信说:“他不可堪大用,我这个表兄就是个书呆子,说起文物滔滔不绝,三天不吃饭都有得说,说起人情世故就闷不做声了,因为他不懂。要说他的要求,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想当官,早就不想当这个副局长了。” “哦,那他想干嘛?”薛家良奇怪地问道。 藏信说:“他想回博物馆,他说那里才是他的舞台。” “他不是兼着博物馆的馆长吗?” “是啊,他想专职,他说他年纪也大了,他这个副局长早就该让贤了,一天到晚都是开会,早就开烦他了。” “哈哈。”薛家良笑了,说道:“还真是个书呆子,” 藏信说:“别看他是书呆子,只要被他唾弃的事,保准骂你不带脏字,刚才在现场就把那些人损得一愣一愣的。” 薛家良笑着说:“我喜欢这样的人,专家哪有没个性的!等这事过去后,好好跟他聊聊。” 正说着,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侯明。 侯明说:“家良,在单位吗?” “在。” “在单位的话晚上一块吃个饭。” “吃饭?您在哪儿?” “我到招待所了。” 薛家良一怔,说道:“您……不在医院多住两天?” 侯明说:“治疗完成了,我还行,反映不是太严重,已经在医院休息两天了,昨天回的家,待不住。” “好的,我马上去招待所找您。” 挂了侯明电话,薛家良冲藏信一努嘴,说道:“估计听到什么了?” 藏信说:“既然侯书记回来了,这事就不该瞒他了吧。” “如果他知道了就不瞒着他。” 藏信说:“安排几个人的饭。” “听口气,好像没别人,你看着安排吧。” “好的。” 薛家良赶到招待所,他直奔侯明的那个房间。 侯明穿着一个白衬衣、深蓝色的毛背心,深蓝色的西裤,衣着还是那么整洁、干净。 薛家良打量着他,见他的头发并不像传说中化疗后那么少,就说道:“您应该多休息几天。” 侯明说:“待不住,满脑子都是单位这点事。” 薛家良说:“嫂子答应啊?” 侯明说:“不答应,想跟我一起来,可她陪我住院这么多天,单位也有一摊子事,她也要去单位处理一下工作。” 侯明说着,拿出茶叶,说道:“自己沏水吧,我现在连茶水都不想喝,只喝白开水。” 薛家良说:“看您的精神还行。” 侯明说:“沾了发现早的光了,另外,我身体素质不错,这次化疗,就连大夫都说,比其他人的身体表现都好,头发掉的不厉害,大夫说过两个月再检查一次,甚至可以不再继续治疗。”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做手术我都不担心,最担心就是后续治疗,怕您承受不了。” “的确很痛苦,甚至生不如死,没办法,挺着呗。这段时间我的确想了好多好多的事,你知道,我家没有什么事让我操心的,我想的大部分都是单位的事,不瞒你说,有些事还是及早处理。” 薛家良说:“您说得我心里沉甸甸的,您的病我详细问过大夫,根本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且咱们治疗的又是那么及时……” 侯明拦住他,说得:“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指在我被调离之前,有些工作必须提前做。” 薛家良明白了,原来侯明担心的还是工作。他说:“该怎么办您就说吧,我一定配合。” 侯明说:“目前新城建设工作我不用操心,咱们政府工作计划是用五年时间完成各项配套设施,各项工程交付使用,像广场、文化宫、甚至商场等一些公共建设项目,明年就能陆续交付使用,就是我不在寈州了,任何一个人来,只要按部就班,五年,保证能交给广大市民一个新城,我担心的还是人事,上次调整干部,并没有全部调整,就是给二次调整埋了一个伏笔,这项工作必须着手进行,我还有一个放心不下的就是高铁新区这个项目,一天不尘埃落定,我就一天不放心,只要他开始正式建设了,我的心才能放下。” 薛家良说:“高铁新区您也不用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地下发现古石桥,这是不可移动的文物,古墓勘探完就可以填埋了,但石桥不行,而且又发现了引桥,这个引桥到底多长,如果原貌保存,势必还要改规划,这个工程一天不尘埃落定,我的心就悬一天。” 薛家良没有跟他说古桥引桥部分被人填埋的事,他想了想说:“这个项目其实已经尘埃落定了,您担心的是正式施工,要我说,您真的不用担心这个,项目都落地了,还跑得了吗?再说,这么一个大型基建项目不涉及地下文物是不可能的,咱们这里又是平原,是古代人类活动密集的地区,出现文物很正常,平白无故又给咱们寈州多出一个出土文物,您应该高兴才对。” 侯明说:“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值得高兴,但是,因为这个原因,岳东的工地开不了工,他都给我打电话闹了两次了。” “他什么时候给您打的电话?” “都是前几天。” “这两天打着吗?” “没有,我关机了,打我也不知道。” 按时间推算,侯明应该不知道这两天工地发生的事,就说:“别看眼下耽误开工日期,岳东可以根据出土文物重新做规划,说不定他的楼盘会卖得更好,就像您说的那样,古石桥是不可移动文物,这个将来肯定会留在他的规划中了,这个将来就是新区的亮点。” 侯明叹了一口气说:“话是这样说,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既得利益,是他们当下追求的目标,不会着眼长远利益的。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去自己沏杯水,咱俩商量一下人事问题。” 1503、人事问题 薛家良起身给自己沏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又给侯明的杯子里续上水,他这才发现侯明杯里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有些褐色粉末的东西。 他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药吗?” “你嫂子给我买的保健品,什么灵芝、虫草等等,喝得我嘴里都是涩的。” “还是嫂子体贴。” “唉,跟我担惊受怕的也遭罪了……不说这个了,眼下离年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干部调整的时候,鉴于目前我的情况,我想提前进行,你看看,这是我打算拿掉的干部名单,咱俩先私下议议,有个大致方案后再上会征求意见。” 侯明说着,就将这份名单递给薛家良。 年底调整干部,这是自下至上的通行做法,虽然也有中途调整干部的,但大多宜在年底进行,这个时候虽然各项工作没有最后收尾,但一般都能评估出全年工作的好歹和在全市排名情况,根据工作业绩和全年表现,适当对全市干部进行微调,也是促进干部工作积极性一个有力的手段之一。 薛家良接过名单,第一行就是孔思莹,拟调入的单位是政府研究室主任。第二行就是许书庭,拟调入单位市委党校第一副校长。 薛家良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西营区委和区政府两个一把手都要动?” “是的,许书庭年龄早就过了提拔年限,而且,这几年他在西营的工作是没有什么起色的,孔思莹就更不用说了,让她下去当这个区长本就是权宜之计,她工作这多半年来,我是不满意的,如果继续让她留在基层,留在西营,非出事不可,我不希望我走后,她的问题由别人来处理的,所以还是将她平调回来好。” 虽然是平调,但政府研究室主任这个职务显然是降了。虽然同是正处级别,但作用和权力显然是逊色了一大截,这不能不说是对孔思莹从政生涯的一次打击。一般情况下,都是政府研究室主任出去任同级别的政府一把手,还是在被重用的情况下,然后开启仕途之路,还从未见过一名区长倒流回来任职的。 虽然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侯明这样做是正确的。 薛家良从侯明的话里,听出侯明对孔思莹近一年来的工作不光是不满,还有内在的担心,这种担心不能不说是一种深情的保护。 侯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记得当初让她出任西营区长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她不是最好的人选,眼下却是最合适的,加之她跟我嚷嚷要下去任职,我也就答应她了,看来,这是个错误决定,不该让他下去,更不该让她去西营。” 薛家良默默地点点头。 侯明说:“我想把娄朝晖调上来,让他出任西营区区长,你看怎么样?” 虽然西营区区长跟平水县长是一个级别,但谁都知道西营和平水的区别,某种程度上说,区就相当于市直辖,许多“显在”的和“隐在”是优势是基层县不具备的,侯明让娄朝晖上来,显而易见,一是提拔重用年轻干部,二是投他薛家良的所好。 薛家良对此没有异议,他说:“朝晖虽然任职县长的时间不长,但他一直在基层工作,经验丰富,纪委书记、副县长、副书记、县长,基层这些角色他都干遍了,让他上来任西营区长,我同意。” 侯明说:“离咱们近些,成长速度也会快些,你和郭寿山你们三人还能经常见面,万一我离开寈州,你的周围也有一两个得力的人辅佐。” 薛家良说:“您一说这话,我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侯明说:“好,不说了,你看西营区委书记谁合适,你推荐一下。” 看来,侯明是真心让他推荐人选,薛家良想了想说:“有一个人比较合适,虽然年岁也不小了,但工作作风踏实、稳重,政治原则强,关键是也该进城了,这么多年一直在下边……” “你就说是谁吧?别做那么多铺垫。”侯明打断他的说道。 “曹厚。” 侯明说:“这个你倒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老曹的确不错,我将他从山区调出来,让他去了里宁,下一步就有让他进城的想法。而且他年龄跟许书庭差不多,跟娄朝晖搭班子很般配,老书记,年轻的县长,他传帮带几年娄朝晖,娄朝晖下一步就能接他的班……” 薛家良表示赞同。 接着,薛家良又往下看,就看到了环保局长潘建强。 薛家良有些不解,说道:“您要动老潘吗?” 侯明说:“是的,他的工作你也看到了,我是不满意的,吊儿郎当,完全没有在平水时候的干劲和魄力了,而且环保存在的旧问题没能得到解决,新问题反而层出不穷,我准备让他去物价局任局长,他在那里随便怎么折腾,也搞不出大乱子,环保局新的局长人选你动动脑筋。” 看得出,这次干部调整,侯明很尊重薛家良的意见,上次薛家良拿意见的人只有一两个,那是因为他刚来时间不长,对干部们的情况不太了解,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了。 潘建强的工作薛家良也不满意,的确有些吊儿郎当,曾经跟他一块搭过班子的侯明已经是市委书记了,他呢,不但没有进步,反而自身添了不少毛病。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看环保局长这个位子,得交给一位作风狠辣、原则性强的人去干,不然再打不开工作局面……” 侯明征求他的意见:“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薛家良没有立刻表态,他感觉侯明有明显让他选人的意味,要知道,人事工作是书记主管的,一般情况下,各个单位的一把手,都是他说了算,这让薛家良感到有些伤感,侯明是在处理后事,抑或是想给薛家良留下一批用着顺手的干部,哪怕将来来了新的市委书记,干部布局不会一时改变的。 侯明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我问你话呢?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1504、用意深远 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哥,您的病没事,省里也不会立刻调您走的,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在、在给我调干部呀?” 侯明瞪了他一眼,说道:“薛家良,我侯明就这么庸俗吗?我告诉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入党了,党性原则还是有的!” 薛家良偷偷笑了一下。 侯明话锋一转又说:“但要说一点私心没有也不可能,目前情况下,省委随时有可能动我,但一时半会不会动你,我肯定会比你先离开寈州的,寈州的各项工作刚刚铺开,可以说刚刚真正起航,尤其是新城建设和高铁新区建设,这些工作不能没有后继者,不管谁来当书记,你都是后继者中之一,担子都在你身上,没有用着顺手的干部哪成?我征求你意见,是本着大局着眼,我为了寈州日后的工作,没有多少私情。” 薛家良点点头,他的眼圈有些红,为侯明的良苦用心、也为一个市委书记的无奈而难过。 他努力眨巴着眼睛,不让泪水溢出来,半天才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开诚布公,有什么说什么了。” 侯明认真地说:“你早该这样,既然我征求你的意见,就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要羞羞答答,有什么就说什么。”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认为,西部六县的干部大多数人在原地任职时间普遍偏长,不像平原县干部流动那么快,他们中大多数工作作风比较扎实,不善于跑关系,我的意思是要加快西部县干部的流动,不能让老实人吃亏,那些天天热衷于跑关系的干部,在某种情况下,我们可能抑制不了,但我们可以提拔那些埋头苦干的干部,比如上次提拔的万兴县何忠奎,普遍反映都很好,我们就是要重用那些肯干事、埋头干事的人,扶正祛邪,久而久之,就会营造一股积极气氛……” 侯明打断他的话:“大道理你就别讲了,你就说你想重用谁、想提谁吧?” 薛家良说:“阚斌。” “阚斌?”侯明说道:“他不是年初新提的县委书记吗?” “是的,几次接触,这个干部相当不错,以前跟曹厚配合得也不错,也有进取精神,工作扎实,作风踏实。” “他刚当上县委书记一年时间,是否愿意进城?”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市的环保工作多次被省里点名,潘建强也不是没有做工作,老潘这个人咱们都了解,他不是一个不敢碰硬的人,为什么工作没有起色,这里面跟工作的方式方法有关,跟工作能力有关,也跟咱们市里的企业有关,您说,哪个企业不是手眼通天?哪个企业不是难啃的骨头?所以我有个想法,让阚斌出任市长助理、兼任环保局局长,你看如何?” 侯明沉思了一下说道:“可以,我相信你的眼光,他的确是个好苗子,只不过以后推荐他当副市长可能不会是我而是你了。” 薛家良说道:“但却是您培养起来的。” 侯明摇摇头,说道:“我跟老康搭班子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西部各县的干部流动慢的问题了,但是老康为了求稳,他在寈州的时候几乎没有大规模地调整过干部,有时候只是被动地微调,微调的干部我就不说是什么背景了,所以我一直憋着劲大调一次,我的着眼点也是放在了西部县,实践证明反响还不错。” “是的,老曹就跟我说过,他说他以为会在山区退休了,没想到还把他调到了里宁,里宁在他手里完成了撤县建市,他很有成就感。” 侯明说:“像老曹这样扎实务实的中层领导,不能让他们轻易退休,还有夹峪县的县委书记老苏,这次也该动动他了,你看是让他接里宁老曹的班还是调他进城?” 薛家良想了想说:“老苏是县委书记中年龄最大的了,身体也不太好,在下边辛苦半辈子了,从人性化的角度来讲,还是让他进城合适,另外,这几位老牌的县委书记把基层各市县干部队伍年龄拉大了,我们在注重能力的同时,也要考虑到这个问题。” 侯明说:“你说得在理,我这次下去调研,老苏也很婉转地跟我提了这个事,他说再有两年就到退休年龄了,我也一直在考虑,哪个单位合适。” 薛家良说:“市委党校,我听说老苏是从市委宣传部出去任职的,他最后回到市委党校也合适。” 侯明想了想说:“总感觉有点委屈了他。” 薛家良说:“还有一个地方也比较合适,就是市总工会。” 侯明一拍巴掌,说道:“这个位置好,要钱有钱要物有物,而且没有硬性指标,他干了一辈子了,再说还有两年的时间,我们不能让下边的人心寒。” 两个人将全市各个单位的一把手重新挨个考虑了一遍后,直议到半夜,他们的晚饭都是在房间吃的。 基层党委政府一把手敲定后,侯明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家良,你看还有哪些好苗子可以重点培养的?” 薛家良笑了,他说:“您不说我也该开口了。” “哦?是谁这么幸运?让你这么惦记?” 薛家良说:“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秘书方洋。” “说说理由?” 薛家良说:“方洋这一年多的工作有目共睹,小伙子积极向上,办事稳重、靠谱,在机关也有几年了,该下去锻炼锻炼了。” 侯明说:“是啊,我们有责任和业务为我们的事业培养年轻人,你准备把他放在什么地方?” 薛家良说:“不可能让他去太远的地方,因为目前有些工作我还比较依赖他,就让他去东营区,那里正好缺个副区长。” 副区长是副处,方洋前段时间兼任爱委会副主任,也是副处,从级别上来讲说得过去,就是不同级,如果领导想提他的正科级秘书出任副处领导,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领导秘书只要出去任职,都是提拔。 1505、两个钉子户 听薛家良这样说,侯明也说道:“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我那个秘书也该出去了,跟了我好几年了,尤其是我眼下这种情况,更应该让他今早出去。既然你让方洋去东区任副区长,他就去离市区远一点的里宁市吧,出任里宁市委副书记,里宁市的两位主要领导原地顶任。” 后半夜了,薛家良担心侯明太累,身体支撑不住,他坚持不再议人事问题了。 侯明说:“好吧,反正重要岗位的人选我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剩下其它空缺的岗位,让老郭他们几个研究去吧。” 侯明其实是个很仁义的领导,每次调整干部,都会主动放弃一部分位置,让其他班子成员推荐。 按说,作为市委书记,有权决定一切人事任免,但后面总会留下一部分岗位,让其他班子成员推荐,哪怕是他的死对头祝建生,他也会尊重他的意见的。这不但是领导艺术问题,也是个人品质问题,还是组织原则问题。 侯明又说:“人事工作争取这周就落实,明天下午开个书记碰头会,尽快上会讨论通过,争取下周一就到位,你抓紧时间跟娄朝晖、阚斌等人谈话,让他们尽快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薛家良说:“我谈合适吗?还是您跟他们谈吧?” 侯明说:“要不你谈两个钉子户?孔思莹和潘建强?” 薛家良一听就笑了,说道:“好好好,我遵命就是了。” 侯明有嘱咐道:“另外,谈的时候注意分寸,毕竟还没有上会研究通过,只是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就是了,另外,别往市里叫他们,私下打个电话就行。” 薛家良说:“明白,您放心吧,我会把握分寸的。” 薛家良告别侯明,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为了不惊动公然和孩子,他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悄悄来到书房,铺好被褥,看了看表,就给娄朝晖打电话,虽然是夜间,但夜间说话更安全。 娄朝晖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他急忙问道:“哥,这么有什么紧急的事?” 薛家良说道:“不太紧急,但很重要,我刚回家,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了,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在家里。” 薛家良说:“别影响弟妹他们,你还是到客厅说话吧。” “我已经走出来到客厅了,哥,你说吧。” 薛家良说道:“朝晖,我刚跟侯书记分开,我们研究了大半夜人事工作,可能你的工作会有变动,你心里有个数就行,现在还没有拿到任何会上研究,只是我们一个初步想法,侯书记特地嘱咐要保密。” “我明白,我明白。”娄朝晖连声说道。 薛家良问道:“你怎么不问把你调哪儿去?” 娄朝晖说:“我不问,有你呐,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薛家良说:“我先跟你打个预防针,你别抱太大希望,这次是平调,不是升职。” 娄朝晖笑了,他知道,即使是平调,肯定比平水强,他说:“我才当了一年的县长,这么短时间提职是不可能的,哥,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行,早点处理手头上的事,这事很快就会落实。” “好的,我明白。” “你继续睡吧,我挂了。” 薛家良挂了娄朝晖的电话后,狠了狠心,又给阚斌打了过去。 阚斌也在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他同样说道:“市长,有什么重要指示?” 薛家良笑了,对阚斌就客气了几分,说道:“不好意思,把你从睡梦中吵醒。” 阚斌说:“没关系,我们也刚刚散会不久。” “也开夜会了?” “是头下班开始开,乱七八糟的事一磨叨就晚了,散会后,县长和两位书记又在我办公室继续聊,一聊就快12点了,我们几个肚子又饿了,刚从街上吃烤串回来,现在就我自己在宿舍,有事您就吩咐吧。” 薛家良说道:“真羡慕你们啊,还能吃到烤串,好馋。” 阚斌说:“等您哪天不忙,来我们这里,我们这里有一户农家乐做得烤全羊相当不错,保证您喜欢。” 薛家良说:“被你说得我都向往了,烤全羊的事以后再说,先说正事吧。阚斌,你要做好打硬仗的思想准备了。” 阚斌说:“只要领导支持,多硬的仗我都敢打,您就下指示吧。” 薛家良说:“你目前的工作可能会有变动,侯书记让我提前跟你说声,免得到时你手忙脚乱。” 阚斌一听就明白了,他立刻意识到,等待他的将是一个不轻松的岗位。因为不善于跑官的他,不会轻松得到任何一个职位,全屏出色的工作才能引起领导的注意,于是就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领导在背后支持我,多硬的仗我都敢打。” 薛家良说:“让你干,领导当然会全力支持你,第一步,会先任命你为市长助理,第二步,你将兼任环保局局长的职务,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吗?” 阚斌想了半天,说道:“应该说我没有意见,因为,领导把一切都想在前头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这个担子很重,面临的工作压力和困难也很大,但领导为我铺好路了,我就没什么还惧怕的,一个字:干!” 薛家良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就说:“当前咱们市的环保工作的确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困难,让你当这个市长助理,也不全是为你工作便利着想,也是为你今后进步着想,你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家属随调的问题会为你安排好,还有孩子的转学问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阚斌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等我和家属商量后再做决定吧,家属的工作好说,她目前以孩子的教育问题为主,说真心话,我还真不想让他去市里上学。”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是最了解天水教育的,好,关于家属和孩子上学问题,尊重你的选择。” 阚斌激动地说:“谢谢市长看重我。” 1506、抓了现行 薛家良说:“这都是侯书记慧眼识英豪,你的工作领导们都有目共睹,这次侯书记调整干部的宗旨非常明确,就是不能让那些实干家吃亏。另外,在正式任命文件没有下达之前你要保密,不能对外透漏半个字,这是纪律!” “您放心,我懂。” 薛家良之所以一再跟娄朝晖和阚斌强调保密纪律,就是防止过早将消息泄露出去,给人事调整工作造成被动,打乱他跟侯明商量好的人事计划。 他挂了电话后,没有睡意了,公然穿着单薄的睡衣悄悄来到书房,见他已经将书房的单人床铺好,就说道:“你还要加班?” 薛家良一见,忙将自己的外套摘下给她披上,说道:“你怎么起来了?快趟回去,着凉。” 公然看着他,故意娇羞地说:“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哈哈。”薛家良不由地笑了,说道:“你这样忽悠你男人,就不怕他找不着北?” 公然也噗嗤笑了,说:“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他不怎么吃这一套。” “哈哈。”薛家良再次大笑。 公然赶紧捂住他的嘴,说道:“半夜三更地你小点声——” 薛家良将妻子拥在怀里,半天不说话。 公然觉出他的异样,说道:“怎么了?” 薛家良松开她,让她坐在床沿,自己坐在办公桌后,说道:“跟侯哥刚研究完人事问题,他似乎预料出自己很快要调走,所以,在安排人事方面的后事。” “啊,真的?” 薛家良说:“我也无法判定什么,是他自己的感觉,他这次准备调整的干部,每一个都先让我推荐,征求我的意思,大有处理后事的意味,当时我心里很不好受……感觉挺悲凉的……” 他说到这里,将脸扭到里侧。 公然知道他跟侯明的感情,就走过去,抱住他,说道:“如果你站在侯嫂的角度想,就不会难过了。” 薛家良揉揉眼睛,说到:“为什么?” 公然说:“你想想,如果我是侯嫂,我比不得他早点解甲归田、回家将养身体,工作是干不完的,即便你不能干了,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干,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是对于自己家人来说,他却是独一无二的的,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薛家良点点头,拍着她抱着他的手说:“你这样一说,即便有一天他真的非正常调离,我也不会太难过了,反而为他庆幸,庆幸他卸下担子,能够好好保养身体了。” 公然的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别光说他,还有你,你对于我和女儿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的,是稀缺的,我们离不开你,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们……” 公然说话的气息,烘热了他的耳畔,他内心的某种渴望立刻被她激起,他一下子站起来,反手抱住她,看着她漆黑的大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便动情地吻上了她。 公然的双手也紧紧地抱住他,热情地回应着他。 薛家良不再满足于跟他热吻,双手一用力,抱起她,那件外套就掉在地上,他将她放在书房的单人床上,剥去她的衣服,也剥去自己的,撩开铺好的被子,和她立刻进入到一个忘我的世界里。 事毕,公然掀开被子,看着半躺在床边的丈夫,她往里侧挪了挪,说道:“我们太疯狂了,居然在书房里……” 薛家良没有动,而是闭着眼说道:“情之所至,任何地方我都可以。” 公然敲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又在吹?” 薛家良睁开眼看着她说道:“要不咱们就试试,一天换一个地方,保准让你新鲜刺激、欲罢不能,看见我就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公然轻轻拍了一巴掌:“流氓!” 薛家良攥住她的手,说道:“你再诱导我耍流氓,现在我就想流给你看。”他说着,就下了地,刚要去抱他,桌上的电话想了,是短信。 薛家良凑过去,就见是郭寿山发来的,他立刻拿起电话。 公然赶紧起身,为了防止他胡来,赶紧穿好衣服,又将一件睡袍给他披上。 薛家良打开这条短信,内容是:今晚不枉此守,仗打得漂亮。 薛家良穿好身上的浴袍,系好腰间的带着,说道:“然子,你回屋休息,我得打个电话。” 公然说:“好,你打完电话还是回卧室吧。”她说着,就将薛家良铺好的被子叠起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好。 薛家良此时拨通了郭寿山的电话:“猴子,真碰到情况了?” 郭寿山大声说:“是的,我们今天晚上将一帮企图盗窃国家文物的嫌疑人抓获,目前正在突审。”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训话和吵嚷声。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薛家良有一种按奈不住的兴奋。 郭寿山说:“稍等。” 随后,就听郭寿山在里面大声说道:“你们给我好好的审问,认真做笔录,录音录像。”然后就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薛家良知道郭寿山离开了刚才的地方,因为吵闹声消失了。 “家良,在听吗?” 薛家良说道:“是的。” 郭寿山说:“我来到别的屋子了,是这样,今天晚上没白蹲坑守候,快到12点的时候,这帮人就来了,有七八个人,在一个人的指挥下,开着推土机就开始填土,突然四周响起警笛声,与此同时,二十几只警用电筒同时打开,射向他们,将作案现场照得如同白昼,埋伏在四面八方的警力从天而降,立刻就将这帮家伙包围了。我们以破坏考古现场、盗窃国家文物嫌疑的名义,将他们带回公安局,正准备连夜突审。” “他们没辩解吗?”薛家良问道。 郭寿山回答:“他们只辩解没有盗窃文物,别的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马上让你们局的通讯员写报道稿,我希望明天早上在电视上就看到这条早新闻。” “明天早上?家良,你不是想要我命吧?” 1507、不是普通的盗墓贼 虽然薛家良现在贵为市长,但他私下跟娄朝晖和郭寿山聚会的时候,还是原来的样子,他蛮不讲理地说道:“只要我明天早上看到新闻,你的命没了就没了。” “你……” 郭寿山还想说什么,被薛家良打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条新闻必须明天早上播出,如果中午播或者晚上播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且可能连播都播不了,会给我造成被动,那样你们夜间蹲守就是做了无用功,什么事都不顶!你听我的,我给你肖锋的电话,你就说我说的,让他想办法,就是不睡觉也要确保这条新闻在明天早上播出。” 不等郭寿山说话,薛家良就挂了电话,快速调出肖锋的电话,然后发给郭寿山。 郭寿山收到后只回了三个字:薛扒皮! 薛家良有个毛病,就是一旦过了12点,就很难入睡,何况这件事让人再次兴奋起来。 他跟旁边的公然说道:“然子,你回去睡吧,我已经睡不着,马上要想想怎么处理眼前发生的事。” “好,那你穿好衣服,别着凉。” 薛家良套上了一身保暖衣裤,亲自拟好了一份新闻稿,发给郭寿山。 郭寿山立刻回道:“谢谢,正发愁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钊送完阳阳后,来接女儿。 薛家良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他红着眼睛给张钊开门。 张钊看见他后就是一愣,问道:“眼睛怎么那么红?又熬夜了?” 薛家良揉揉眼睛,说道:“是啊,昨天晚上回家一点多了,天不亮又被电话吵醒了,我是有个毛病,过了12点再想睡着很难。” 这时,公然出来了,她跟张钊说道:“张哥,这么早?” 张钊说:“不早了,阳阳都上课了,是不是小姝还没醒?” “是的,最近她贪睡,这样吧,一会我自己送过去,别耽误你上班。” 张钊说:“好的,那我先去上班。” 张钊刚要走,公然说道:“张哥,跟嫂子说声,我后天还得回编辑部,可能要三四天的时间。” 张钊说:“没问题,你去你的,孩子你就放心,现在阳阳都能为姝姝吃饭了。” 薛家良说:“阳阳能喂她吃饭?” 张钊说:“是的,昨天中午就是阳阳喂她吃的蛋黄羹,还知道给她系上围嘴,心怡说她想喂她,让阳阳去吃饭她都不干,就得让哥哥喂。” 薛家良笑了,说道:“少让阳阳看孩子,别耽误他写作业。” 张钊说:“放心吧,平时用不着阳阳,昨天保姆请假一天没来。” 公然立刻问道:“今天来吗?” 张钊说:“我出来时间正好碰上她,已经来了。” 薛家良跟张钊一块下楼,他下楼后,刘三早已经将车开出来,正在暖车,张钊跟他摆摆手后就上了自己的车,开了出去。 薛家良刚要上车,就听祝建生喊道:“薛市长,等等,我搭一下你的车。” 薛家良问道:“你又给司机放假了?” 祝建生说:“他奶奶病重,去医院了,我还唯恐你早走了,没想到还有些运气。” 薛家良说:“我走了还那么多人的车呢?” 祝建生坐进去后说:“那些人?哼,他们不愿意我搭他们的车,我还懒得搭呢。”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那么严重吧?” 祝建生说:“唉,我这个人可能嘴不大好,有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人家听了都怕受牵连,所以,人家都离我远远的,我也就不给人家添膈应了。” 薛家良看了一眼窗外清新的街道说道:“老祝啊,你这话言重了,作为多年的老领导,不要这么多疑。” “言重?薛市长,你是没尝到被孤立的滋味,要是你尝到被孤立的滋味,你就会理解我说的话了。” 薛家良笑笑,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祝建生忽然神秘地说道:“咱们市的早新闻你看了吗?” 薛家良一怔,他把这茬还真给我忘了,说道:“没有,早上孩子闹腾,没顾上看,怎么,有什么新闻吗?” “当然有,昨天后半夜,一伙儿企图盗窃文物,被咱们市公安局抓个正着。” “文物?哪儿的文物?”薛家良故意问道。 “当然是咱们南边的考古现场啊,还能有哪儿,博物馆他们连们都进不去。” “那里有什么文物?”薛家良故意问道。 “怎么没有文物,那个古墓已经挖开,随便偷点什么都是文物。” 薛家良说:“古墓有警力看守,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祝建生说:“我看电视感觉这伙人不像是偷盗范。” “为什么?” 祝建生说:“看着穿衣打扮都很不错,另外形象气质也不像。再有,我看抓获现场好像是在古石桥的现场,也不是在那个古墓现场,薛市长,如果说他们是盗窃犯,打死我都不相信。” “哦,回头我看看新闻。” 不知为什么,薛家良感到,在祝建生看着他的目光里,他感到祝建生似乎知道了什么。 但他想想前前后后,祝建生是不可能知道什么的,因为戴伟和郭寿山是不可能走漏半点消息的,如果祝建生怀疑,也是他生性多疑的原因,因为祝建生就是这样一个人,很正常的事,都会会在他的脑袋里转几圈。 薛家良来到办公室,方洋正在用抹布小心地擦着屋里绿植的叶片,见市长进来了,就说道:“市长,昨天晚上郭队他们抓了一伙盗墓贼。” “盗墓?” “就是企图偷盗考古现场文物的人,而且是团伙作案,还开着豪车。” 薛家良笑了,说道:“都有豪车开,还偷什么窃呀?” “是的,我也在琢磨,这一伙人不是普通的盗墓者。” “哦,你试试看?” “我早上看电视,倒像是来古石桥搞破坏的。” 薛家良一锤桌子说道:“你就更应该抓!” “是,被咱们公安抓了个正着。” 薛家良心想,今天早上就看见了两个人,一个是祝建生,一个是方洋,两个人都说这伙人不像偷盗者,看来,起到应有的效果了。 1508、不依不饶 他不再跟方洋讨论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小菲还在咱们这吗?” “在。” “方洋,小菲是个相当不错的姑娘,这个姑娘在博阳干得不错,是她填补了博阳县没有世界遗产项目的空白,你要好好对她,不能辜负她。” 方洋腼腆地一笑,说:“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上学的时候我就看上她了,但是不敢表白,也不能表白,都是紧张考学,而且我爹就是我们校长,我万万不敢轻举妄动,上了大学后,同学们就各自东南西北,我只是听说她考上了一所著名大学的考古系,后来就没有联系了,还是上次她来咱们这里宣讲,不然这一生还真不可能碰到了,老天开眼!” 薛家良看着方洋,真心说道:“祝你们幸福!” 方洋说:“谢谢,等咱忙过这阵,我准备带她去见父母,然后两家吃顿饭,认识一下,争取早点登记结婚。” “小菲什么意见?” 话出口后,薛家良就有些后悔,他不该问这么细,更不该探究小菲的态度。 好在方洋没有觉察出什么,他乐呵呵地说道:“她听我的,她说这事她不操心,一切由我决定,她保证积极配合。” 薛家良笑了,这还真是小菲的性格,他笑着说:“她不配合你,这婚你跟谁结呀。” “谁说不是呢,她越是不操心,我心里就越没底,好多具体问题,比如我们把婚结在哪儿,是省城我家的房子,还是跟我父母去老家现场,还是去她家,我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昨天晚上跟她和她妈妈在一起吃饭,她妈妈还催我们快点结婚呢。” 薛家良说:“是该结了,你可以跟小菲商量,把她调咱们这来,你们就可以把婚结在寈州了。” “这个,我连想都没敢想,她妈妈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谁知道她愿意不愿意跟来?” 薛家良说:“你只要做通她女儿的工作,她自然而然就跟来了。再有,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说不定你的工作会有所变动。” 方洋一听,怔住了,他呆呆地说道:“市长,您……您什么意思?我没……没犯什么错误呀……” 薛家良说:“工作有变动非要等犯错误吗?” “那您干嘛不要我了?” “我倒是想要你跟我一辈子,你心里愿意吗?你看小菲了吧,是女儿就得出嫁,就要打拼自己的小家,有哪个女儿跟父母过一辈子的?所以你早晚要出去,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眼下正好有个机会,如果你这次不下去,将来不一定有合适的机会,而且,万一我说话不算数了呢——” 方洋没问是什么机会,他有点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又说:“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你别声张,秘书长来了吗?” “来了。”方洋木讷地说道。 “去叫他来一下。” 方洋出去了,过了一会,藏信进来了。 藏信问道:“方洋怎么了?” 薛家良不解:“什么怎么了?” “他刚才去办公室叫我,眼圈红红的,情绪不高。” 薛家良说:“这小子,心里这么搁不住事儿,哪能这么情绪化?这还行!” “出什么事了?”藏信担心地问道。 薛家良看了看门口,见房门关得很严,就说道:“我准备让他下去,正好东区有个副区长的位置,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跟侯书记说。老藏啊,你的事也该解决了,但眼下我和侯书记说话都不好使,真心话,如果我们不推荐你,可能你没准能转为副市长,但如果我们推荐了你,你就被刻上烙印了,反而不好。方洋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不瞒你说,能安排就今早安排,过多的话我不说你也懂。” 藏信听了他的话,很激动,他说:“市长,有你这番话我就知足了,我不求还能有多大的进步,只要能平平安安,为市长服好务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估计短期内没多大变化,一天不散,就互相抱着干吧。” 藏信说:“我向您保证,只要您不辞我,我这辈子都不会辞您!” 薛家良说:“刚说了方洋,你又来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市局抓获了一伙盗墓贼,你早上看电视了吗?” “没来得及看,刚听别人说了,是不是郭队他们……”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秘书的事你看着办吧,我不操心了。” 藏信说:“您看上次那个小乔怎么样?” 薛家良说:“你看着行就行,不过现在别说呢,等尘埃落定后再说。” “好的。” “侯书记来了吗?” “没看见他车,他应该还没回来吧?” 正说着,侯明就来电话了,他让薛家良去他办公室。 薛家良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去趟侯书记办公室。” 薛家良来到侯明办公室,就见陈海生在里面。 薛家良问道:“您怎么来上班了?” 侯明阴沉着脸说道:“我是不想来,可是一大早岳东就给我打电话,不依不饶,说咱们公安局抓了他们的人。” 薛家良故作惊讶,说道:“为什么抓他们的人?” “具体情况他也没说太清,就说咱们抓了他们公司好几个人,说这几个人去施工现场巡视,被咱们当做盗贼给抓了,让我立刻放人,我当时也很生气,我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放人?放什么人?” 薛家良说:“这事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早上老祝搭我的车,他跟我说了,说是公安局昨天夜里在考古现场抓获了几名盗窃文物嫌疑人,电视早新闻都播了。” “早新闻播了?” “他说他看见了,我早晨没看电视,这样,我把戴伟叫来。” 侯明说:“不用你叫,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马上过来。海生,你去把电视台播出的新闻找来。” “好的,我马上去办。”陈海生说着就走了出去。 侯明思忖了一会说道:“家良,你说这伙人是半夜在考古现场抓的?” 薛家良点点头。 1509、这个问题没有解 薛家良补充说道:“我不知道咱们说得是不是同一伙人。” 侯明说:“他们半夜去考古工地干嘛去了?” 薛家良说:“有件事我不想跟您说,怕您生气。” 侯明看出薛家良有事瞒着他,就生气地说:“生气也得告诉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于是,薛家良将古桥引桥处被不明身份的人填埋、以及有几个人白天公开到工地查看动静、和俞文中交锋的事跟侯明说了一遍。 侯明听完后很生气,说道:“你能断定昨天晚上那帮人就是前几天填埋挖掘现场的人?” “我不敢断定,这一会要问戴伟。” 正说着,戴伟进来了,他跟薛家良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看着侯明问道:“您找我?” 侯明阴沉着脸问道:“昨天晚上你们公安抓的人是什么人?” “经审讯得知,是南宇公司的人。” “为什么抓他们?” “这个……我带来了审问笔录,您看一下。” 戴伟说着就将审讯笔录递给侯明。 侯明没有接,说道:“我不看,你说吧。” 戴伟说:“前几天,我们接到考古现场负责人俞文中报案,他说头天挖出的土,第二天就被人填埋回去了,我们的人出现场后,发现回填部分就是古石桥的引桥部分,主桥的土没有被回填。出于保护考古现场、防止人为破坏的目的,我就派出警力,加大了对考古现场夜间的巡逻和执勤力度,第一夜平安无事,没想到第三天的夜里就来了一帮人,他们熟悉挖掘机和推土机的使用,开着推土机就将白天考古队员们挖出的土往里填,这个过程被局里派出的报道员录了下来,随后就抓了他们现行,经过连夜突审,他们对前一天夜里的事也做了交待,承认是他们干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个笔录上都有,是奉了一个叫六子的车队队长的命令,目的只有一个,最后逼迫咱们放弃对引桥的挖掘。” “为什么?” 薛家良说道:“这个问题,高总就当面跟我说过,挖出主桥尚可接受,如果再一味挖掘引桥,不但会影响开工日期,还要重新改设计,更重要的是少盖两座大楼,因为这个桥包括引桥,正在他们规划的一、二期楼盘的中心地带,您想想,少盖两座大楼或者是一座大楼,对于他们这些开发商来说,将是一笔巨大损失。” 侯明气得“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干?再说,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协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丢人不丢人!以后还怎么合作?不行,我马上给岳东打电话,他还倒打一耙了。” 薛家良拦住他说:“您先消消气,想想怎么答复他。也许,是他手下人背着他干的。” “背着他干也不行!”侯明生气地说道。 薛家良说:“还是想想怎么答复他,既做到有理有据、又不伤了和气,还能解决问题。” “这个问题能解决吗?除非答应他不往下挖引桥了,由他性子盖大楼。” 薛家良说:“这个肯定不行,文物法有规定,另外这个古桥的发现,已经引起省、国家文物部门的重视。” 侯明说:“所以我就说吗,这个问题没有解。” 薛家良说:“他可以暂时越过一期工程,直接开二期,等这边挖掘完后,他再根据需要开工。” “那天我在电话里是这样跟他说的,而且他也重新调整了规划和图纸,主体工程整体往旁边移了,据说马上就开工,这都说好的事了,怎么又闹出幺蛾子?” 薛家良说:“闹的目的就是逼咱们放弃引桥的挖掘。” “我们主动放弃行,哪能被逼就犯,也太小看人了吧?” “咱们不可能放弃,这个只要申报,就是一级国保文物,而且不可移动,岳东只能修改规划方案。” 侯明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眉头紧皱在一起,半天才说:“估计留下主桥他还能接受,因为主桥基本不妨碍他的主体建筑,如果留下引桥,估计他就不能接受了。” 薛家良想说,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地上的事咱说不清,又不是人为造成的,但他怕侯明听了后有想法,就说:“您想想,他这个新区为什么要建在这里,还不是因为高铁在这个地方有个车站吗?高铁,是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那么在古代,道路、河流都是交通工具,高铁有个现代化的车站,古河流有个石桥,这是非常和谐的事,也许是上天在有意成全后人,上下衔接、周而复始,这正是时代的脚步,如果岳东明智,就是咱们想覆盖两侧的引桥,他都应该不同意,哪怕少盖一栋大楼,也要留下桥的全貌。试想,这个古桥如果将两边的引桥全部挖出,相当于一架彩虹横亘在他的这片建筑中,试想,全国各地开发的楼盘,有几个有这样的气势!再有,如果他根据这个古桥将周边景色、环境进行配套规划,那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桥是什么,那是横跨一切障碍的构造物,如同给老虎安上了翅膀、给困兽打开了笼子,那是柳暗花明的象征!如果换做别人,不烧香供着也差不多,这预示着他今后各项事业都能排除万难,试想,谁能有这样的福分得到这样一座桥?” 侯明听了他的话,琢磨了一下后“噗嗤”笑了,说道:“你让我跟他讲这个,就如同跟老虎商量剥下它的皮一样难,如果不是老子,他就是一个混蛋,别看表面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那都是装的。” “哼,如果没有他老子,估计他连混蛋做不成。”薛家良愤愤地说道。 侯明冲他一伸大拇指,说道:“家良,这话你说到家了,的确如此,如果没有老子,他真的连混蛋都做不成。” 侯明说到这里,这才意识到戴伟还坐在一侧,他看了看戴伟,说道:“今天咱们私下的谈话谁也不许往出透漏!” 1510、人事谈话 戴伟和陈海生连忙说道:“是。” 侯明看了看表,问陈海生:“上午开碰头会你都通知了吗?” 陈海生说:“几位书记包括郭部长,都是我挨个打电话通知的。” “好,时间到了,我们先去开会吧。” 戴伟一听率先走出书记办公室。 陈海生也走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侯明,说道:“您连续作战,身体行吗?” 侯明说:“不这样不行,我总感觉两个阎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抓紧处理清手头上的事,不给后继者留下一个烂摊子,尤其是不给你留下后遗症,我怎么也是这么回事了,处理清后,就是地下阎王不叫我,另一个阎王让我靠边站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轻轻松松地找个地方一忍,将养身体。” 薛家良知道他说的两个阎王是谁,也好,侯明将一切事情看开,这比吃什么药都管事。 他说:“有些事您也可以交给我去做,您在后面指挥就成。” 侯明说:“我不会那样做的,再说,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一个是人事,一个就是这个高铁新区的事,新城建设我都不操心了,有你呢,按照咱们的五年规划进行就是。对了,还有一个,就是岳东给咱们出资建滨河公园的事,这件事等滨河一期工程完成后也就是明年五一左右在督促他不迟,年前就不要跟他提了,他也够烦的。”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明白。” 侯明说:“在我离任前,我只要做好说的这两件事就行了,至于以后出现什么问题,随时调整纠正就是了,不会有大的偏差我就心安理得了,也算给寈州、给自己画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薛家良听他这样说就有些心酸,使劲地眨巴着几下眼睛,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出来。 上午的书记碰头会还算顺利,就是祝建生对西营同时拿掉两个一把手表示出异议,他提出让许书庭继续留任,这样工作也能承上启下,但是后面表现出少有的坚决态度,其它几位参会者也都同意侯明的意见,这样就基本达成了共识。 需要调整的各个单位主要领导定下来后,其它空缺出来的岗位在接下来召开的常委会上具体讨论决定。 书记碰头会结束后,侯明只给大家一个小时的吃午饭的时间,一个小时后,侯明再次主持召开了常委会,专门研究讨论人事问题。 这次调整,可以说是弥补了上次人事调整方案中的缺陷,提拔上来的干部更具年轻化、知识化,调整范围不大,没有涉及到的单位保持不变。 由于调整人事工作来得比较突然,班子成员没有什么思想准备,受到的干扰因素不大,当然,任何一次人事调整都不是完美的,也有为了照顾班子成员硬塞进去的干部,总体来说,这次调整,据后来人们的普遍反映,比较公平、合理,尤其是山区六县干部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重用或者提拔,没得到重用和提拔的,也都往城市周边调了,最起码生活、交通方便了不少。 由于侯明提前进行了安排,会议刚一结束,他就进入跟干部谈话的程序。由他谈话的对象只有两名,一个是潘建强,一个是许书庭。 跟潘建强和许书庭谈话相应都有一定难度,薛家良不想让他跟他们谈了,毕竟不是所有被调整的干部都要书记出面谈话,对因年龄问题而退下来的老干部或者是从重要岗位上被调整下来的干部,侯明都会亲自跟他们谈话,体现组织的人文关怀。 薛家良不放心,提出陪他。 侯明笑了,说道:“你还有一堆的人和事要安排,去忙你的吧,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让海生跟着我。” 每个常委都有分管领域的人事调整,加之这次人事调整来得比较早也比较突然,会后的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考虑到侯明刚刚化疗回来,怕他吃不消,薛家良跟陈海生商量,每个人五分钟最多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这样也能防止谈话过程中出现节外生枝的麻烦。 侯明在秘书和陈海生的陪伴下走进接待室,里面坐着潘建强和许书庭。 两个人见到侯书记后很亲切,纷纷站起跟他握手,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侯明摆摆手,说道:“感谢你们的惦念,我身体目前还好,时间关系,咱们不聊其它。找你们来,你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在刚刚结束的常委会上,对全市人事工作作出一些调整。先说老许吧,老许这几天在西营兢兢业业、勤于政务,这个有口皆碑,我就不多赘述了,根据工作需要,会上作出决定,调你去党校任第一副校长,年岁也不小了,该从繁杂的事物中抽出身来,搞搞老本行的研究工作了,抓抓干部队伍培训,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给咱们寈州拉出一支具有很高理论水平的高素质的干部队伍,西营的工作让年轻人去干吧,你个人有什么意见可以跟组织提出来,酌情解决。” 许书庭听了他的话后,并没感到吃惊,因为中午他已经接到了祝建生的电话,尽管突然,但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他说:“谁接替我?” “曹厚。” 许书庭说:“老曹啊,那不错,我们俩是同龄人,价值观差不多,他接任我的工作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侯明听出许书庭的话来了,如果因为年龄关系调换他,许书庭是有意见的,因为接替他的是跟同龄的曹厚。 侯明说:“西营区这几年的工作虽然没有大的闪失,但已经有明显的趋势被后来的东营追赶了,当然,这跟你两任搭档不得力有关,所以这次市委决定,你和孔思莹都调离西营。总之,你给后任者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底子,希望在新一届领导班子手中能有一个飞跃,赶超东营区。好吧,你也回去赶紧准备一下吧,明天上午到新单位报道。” 许书庭比较是老干部,该有的风度还是有的,他站起来,跟侯明握手,说道:“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你们谈,那我先告辞。” 1511、最后一个谈话对象 每个被谈话者都深知辩解和反驳是苍白无力的,只会加重领导对你进一步的责罚,心中有多委屈,也是不敢表白出来的,许书庭今天还冒了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因为他预料侯明由于身体原因,已经在处理后事,所以才敢委婉地指出曹厚并不比他年轻。 许书庭走后,侯明看着一直翘着二郎腿、缩在沙发一角的潘建强,说道:“建强,这次你的岗位调动,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 潘建强翘着二郎腿,脸就扭到一边,说道:“我不明白。” 侯明严肃地说道:“环保工作有目共睹,在省里一直排在后面,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潘建强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是也给我弄个市长助理,你看看还是排名最后吗?” 侯明说:“你召集手下值班期间打麻将、因为几个小钱跟属下动手这事有没有?” “这……我是跟他们闹着玩儿呢,那天大家查禁烧回来的晚,太累了,我就让他们放松放松。” “这是理由吗?”侯明绑着脸问道。 跟侯明合作多年,侯明很少发脾气,但每当侯明发脾气的时候,都是不可逆转的。潘建强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就摆着手说:“我老潘认栽,你就别数落我了,见面每一次不数落我的,我也受够你了,你就说让我去哪个单位吧?” 侯明说:“市物价局。” “物价局?”潘建强吃了一惊,随后说道:“这是薛家良你们俩谁的主意。” “当然是我。” 潘建强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两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玩世不恭的态度做给谁看!” 潘建强双手一伸,站了起来,说道:“好好好,你在病中,我也不气你,我去找薛家良算账去,物价局我不去!” 侯明一拍茶几,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潘建强大声喝道:“你要敢不去报道,就地免职!陈秘书长,去,把郭部长叫来!” 陈海生一看要闹僵,就赶忙说道:“别别别,您先坐下,潘局长跟您说着玩儿呢?” “这是什么场合,是说着玩儿的事吗?”侯明表现出一个市委书记的威严感。 潘建强也傻眼了,他本想跟侯明发发牢骚,没想到他居然生这么大的气,就说道:“你……你生那么大气干嘛,再气个好歹的我可担当不起,我服从组织分配,明天上午去物价局报道就是了。”他说着,夹起手包就往出走。 侯明给陈海生使了个眼色,陈海生会意,马上就跟潘建强走了出去,将潘建强叫进旁边的会议室。 潘建强说道:“陈秘书长,你要给他做善后工作吗?” 陈海生说:“老潘,请你理解侯书记,他这次亲自谈话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许书庭一个是你,他刚刚做完治疗,身体是撑不住的,今天又连着开了两个长会,他已经很虚弱了,可是坚持要跟你们俩谈话,我希望你能理解他的用心,其实,市委听到不少对你的负面反映……按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潘建强冲他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他低头思忖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道:“怪我自己,怨不得侯书记,请你转告他,我明天一早准时去物价局报道,刚才是我冲动了,改天再来跟他赔礼道歉,你要照顾好侯书记,告辞。” 陈海生回到接待室,侯明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他的秘书守在他跟前,正在给他倒水吃药。 见陈海生进来了,秘书走了出去。 侯明看着陈海生,低声问道:“走了?” “走了,他很担心你……” “担心我就应该干好本职工作,还成了老虎的屁股不让摸了!” 陈海生笑了,说道:“他知道自己冲动了,让我转告您,过几天您气消了,再来跟您赔礼道歉,他表示明天准时去物价局报道。我看,您也别生气,他之所以敢在您面前使性子,就是因为过去的老感情。” “这个我知道,老感情也要分场合地点,算了,不说了,我累了,马上回省城,今天晚上约了小孔,唉,说不定又是什么局面呢,这样,就别让小张跟我回去了,他明天要去里宁报道,有些事也要处理,这段时间别给我安排专职秘书了,谁得空谁就跟着我,出门有司机,单位里有你,先对付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说。” 陈海生知道,侯明之所以不安排专职秘书,也是对后事的一种交待。万一给他当秘书没几天,新来了市委书记,这个秘书怎么办? 陈海生说:“我明白。” 晚上,在省城一个装修讲究、氛围浪漫的全球知名的咖啡连锁店里,坐着一位绅士模样的人,他没有品尝这个咖啡馆著名的咖啡,而是喝着自代的代茶饮,这个具有保健功能的代茶饮,是夫人勒令他喝的,至此,他和一切好茶、咖啡说再见了,以后只能喝这个保健茶了。 他喝了一口,经过几天的适应,已经感觉不到难喝了,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这种茶饮。 伴随着一首悠扬的风靡全球的歌曲《昨日重现》,他等的人来了。 服务生将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引领到他的跟前,这位女士不是别人,正是他这次干部调整最后一根谈话对象——孔思莹。 本来,他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跟孔思莹谈话,但侯明是个念旧情的人,就跟潘建强一样,无论他的身体透支多么严重,多么虚弱,他也要亲自完成跟孔思莹的谈话。 孔思莹曾经作为他的棋子,被安排在西营区政府一把手的位置上,他想通过她钳制许书庭,谁知,这个傻丫头,还真不是搞政治的料,无论是工作还是做人做事都很让他失望,出于保护她的目的,他不得不把她调回机关,安排在政府政策研究室。 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跟他谈话,就是出于他们曾经的感情和他曾经利用过她的内疚心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干部不是上级的棋子?仕途上,每个人都逃不开充当棋子的命运。 1512、被孔思莹指责 侯明见孔思莹坐下,他就很优雅地冲服务生微笑着说:“我要的咖啡和甜点可以上了。” 服务生冲他一弯腰,礼貌地说道:“好的,您稍等。” 孔思莹脱去外套,看着他高兴地说道:“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主动约我见面?” 侯明冲他笑笑,没有回答她。 两个服务生擎着托盘走了过来,将一杯著名名牌的咖啡放在孔思莹面前,另一个服务生放下了两盘甜点后走开了。 孔思莹一看,是自己喜欢吃的甜点,她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我有点受宠若惊了,虽然我已经吃了晚饭,虽然为了身材,我晚上禁止进食甜点,但是你给我点了,我也要喝,也要吃。” 她说着,就拿起一块精致的小甜点,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以免碰到她精心涂上的唇膏。 侯明微笑着看着她吃,问道:“好吃吗?” 孔思莹眯笑着双眼,说道:“好吃。” 侯明将另一个小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说道:“好吃就多吃点。” “嗯,那我就都吃了。” 孔思莹撒娇地说道。 侯明温和地说:“只要你吃得下就行。”他说着,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 孔思莹看着他喝的水问道:“你喝的是什么水?” “谁知道你嫂子让我喝的是什么,好像有灵芝、虫草什么的吧。” 听侯明这样说,孔思莹眼里的目光暗淡下来,她低下头,半天才说:“你……身体好吗?” 侯明说:“我很好,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孔思莹打量着,忽然说:“能让服务生把灯关了吗,给咱们点两只玫瑰小蜡烛。” 侯明说:“好,听你的。” 他说着,就冲远处的服务生招了一下手。 服务生走了过来,说道:“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侯明说:“我们这位女士不喜欢头上的这盏灯,你关掉它,给我们点两只玫瑰蜡烛。” “好的,您稍后。” 很快,服务生就点燃两只玫瑰蜡烛,头上的灯关掉后,加上悠扬的音乐,孔思莹有些动情,她说:“今天怎么这样让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等着我。” 侯明看了看表,他不想耽搁时间太长,因为他早就感觉累了,他说道:“的确有件事要跟你说。” 孔思莹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小点心,说道:“说吧,我听着。” 侯明说:“不急,你先把这块吃完。” 孔思莹眨巴着眼,到目前为止,的确没有人告诉她人事变动的事。 她捏起这块小点心,轻轻咬了一口,放下,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不能吃了,太多了,你说吧。” 侯明看着她,微笑着说:“今天下午开了常委会,一部分人事有变动。” 孔思莹的嘴不再嚼了,她静静地听着,看着他。 “西营区的人事变动比较大,你和许书庭都有不同程度的调整,许书庭调到市委党校,任第一副校长,你还回机关,到政府政策研究室任主任。” 孔思莹怔住了,她注视着他,半天才说:“这就是你今天约我出来的主要内容?” “是的。” “为什么?” 侯明说:“有工作上的原因,有你跟许书庭配合上的原因,还有……你自身的原因,请你相信我,我是考虑再三,才决定这样做的。” “我自身什么原因?” “你不太适合基层,还是回来的好,将来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保护不了你,我的情况省委都知道了,我很快就会离开寈州,寈州的建设刚刚拉开帷幕,省里不会让一个得了绝症的人还在领导岗位上忙碌,这有悖人性,万一我倒在工作岗位上,家属来闹怎么办?这是其一,其二你知道,我就是不生病,省委也会动我的,时间就在年底,所以,这次人事调整,可以说就是冲着你才调整的,你回到机关,避开风头,也许这样能走远些……” 孔思莹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说:“为什么提前不跟我说声,也让我有所准备,好多事都没来得及处理呢。” “没关系,接任你的是平水的娄朝晖,工作上的事,你放心,他会给你善后的,但属于你个人的事,就要靠自己去善后了。” 孔思莹低下头,几滴泪掉下来。 她知道,侯明今天晚上能见她,于公于私来说,都做到了仁至义尽,常委会上定的事,她无力改变,这个男人看似绝情,但说的话还是很在理的,要知道,侯明调走,没人会宠着她的,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事,只是不知侯明说的“避开风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听到了有关自己不好的反映? “你怎不说话?”侯明温柔的声音响起。 孔思莹抬起头,透过泪水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说:“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把我捧到高处的是你,让我跌下来的还是你,我……我真不知自己是该爱你还是该恨你。” 侯明紧闭了一下眼睛,看得出,他也有些痛苦,他睁开眼睛说道:“你以后就会明白我这样安排的良苦用心的,请你相信我,我这是本着对你负责的态度,才把你从区长的位置拿下来,因为我……我不想让别人把你……把你拿下来,你懂吗?” 现在的孔思莹根本来不及品味侯明说的话,她对侯明的怨占了上风:“你这是先拿自己的人开刀是吗?” 侯明听她这么说,没有反驳她,而是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 孔思莹继续说:“其实你早想拿开许书庭,但是你怕他反映你,所以先拿我开刀,我们俩各打五十大板,对不对?” 侯明说:“难道,你就是这么认为我的?” 孔思莹听了他这话后,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是啊,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他,难道就出于怨吗? 但是,眼下除了这样说他,她还能说什么?区长没了,政府政府政研室算个什么东西,如果自己七老八十去那个地方养老还差不多,想到这里,心底又凭空生出一股怨气,她说:“我不这样认为你,还该怎样认为你?我早就该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其实就是一个冷血动物,对我的感情冷血,对我的真情冷血,我当区长还不到一年,就一脚把我踢开,既然如此,何必当初让我下去?你太冷血、太可怕了!” 1513、举报信 侯明听了她的话后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对他深情仰慕的孔思莹吗?还是那个乖顺的她吗?难道权欲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眸里有一抹深深的痛苦。 孔思莹说完继续低头抽泣。 侯明看着她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谁也不想再说话了,刚才那欢愉、温馨的气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痛苦。 两只玫瑰蜡烛的光在轻轻摇曳着,不时滴下颗颗泪珠。 孔思莹在不停地擦眼泪,怎奈泪水太多,擦了又流,桌上的纸巾都快被她擦干了。 侯明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半天,他才说道:“思莹,我不是冷血动物,我也有情有义,许多事是不以我们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样社会就没有秩序就乱套了,我记得上次该跟你说的我已经说了,你是聪明人,你会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的。我希望你越来越好,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你还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这几天跟党校请几天假,回寈州,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回去,哪儿来的归哪儿,听我的,你还有时间,还来得及,趁着我现在还在寈州,还能帮到你,我不希望是别人来处理你的事。” 这些话,是侯明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作为一级市委书记,作为朋友,他只能把话说到此。 但这些话并没有引起孔思莹的重视,她听了他这些话后,渐渐停止了抽泣,默默地擦干眼泪,穿好大衣,站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侯明也很痛苦,他感觉自己就要虚脱了,刚刚结束化疗,本应该多在医院住两天,但是他住不下去了,时不等人,必须要把手头上的事处理清楚,他不能给薛家良、给继任者留下一屁股的屎,争取将一个秩序、政风良好的寈州交给下任者,这样也免除了薛家良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早已体力不支,但是他必须来见孔思莹,必须亲口跟她谈话,他这样做其实是有深意的。 今天中午,开完书记碰头会后,纪委书记武强来到侯明办公室,他知道侯明正在里面的宿舍休息,他十分不情愿这个时候跟他汇报,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侯书记再不回来,他就会去医院找他了,上午书记碰头会,当他听了对孔思莹的工作重新安排后,他也舒了一口气。 侯明正趟在床上休息,听见秘书正在跟武强说话,意思是让他过会再来,书记太累了,正在休息。 武强刚要走,就听侯明在里面的喊道:“老武,什么事,进来吧。” 武强这才走进里间宿舍,他笑着说:“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 侯明没有坐起,说道:“老武,恕我无理了,我不坐起来了,有些体力不支,你有事你就坐在边说吧。” 武强一见,侯明的确很虚弱,脸色苍白,他就说:“我知道这中间休息一小时对您有多重要,但我的事的确很重要,所以耽误您几分钟,您看看这个。” 武强将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侯明没有接,问道:“什么?” “举报信。” 侯明笑了,说道:“我知道是举报信,你给我看的东西,从来都是这些东西,变不出调令。” 武强被市委书记的话逗乐了。 侯明也笑了,说道:“别让我看了,我有点累,你就说是什么内容吧。” 武强知道他累,但是没办法,他说:“这封信是省纪委转来的,本来早就应该跟您汇报,但是您一直在外地治病,难得看见您了,所以我必须当面跟您汇报。” 侯明闭着眼说道:“你就别做这么多铺垫了,直接说内容吧。” “这个……”武强欲言又止,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侯明睁开眼睛,看着他说:“怎么变得支支吾吾了,到底是什么内容。” 武强说:“是反映孔思莹的。” 侯明又闭上眼睛,问道:“实名还是匿名。” “匿名的。” 以前,也接到过反映孔思莹的一些匿名信,但里面的内容明显就是宣泄个人私愤,没有实质性的内容,所以也没做任何调查。 侯明闭着眼没吭声。 武强说道:“虽然是匿名,但这次是省纪委转下来的,而且涉及到实质性的问题。” “什么问题?”侯明有些漫不经心。 武强说:“信里反映,孔思莹收受开发商一座别墅,她自己只出了五分之一的钱,这封信里标注了这栋别墅的具体位置、门牌号,我暗中做了一些调查,这栋别墅的确是孔思莹的别墅。” 侯明睁开眼睛,他想了想说:“你是说她现在住的那栋大富豪小区的别墅吗?” “对,就是那里的。” “这个我知道,她跟我说是和父母共同出钱买的,给父母养老住的。” “举报信里说,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天十集团的,当初对外售价是每平米6000元,而天十集团财务部只收到她交来的购房款24万元。” 侯明看着武强,他躺不住了,坐了起来,问道:“24万元是不是首付?她是不是在银行按揭了?或者是不是尾款先欠着?老武,如果我说的这几种情况有任何一种存在的话,她的行为都不能算是违法。” 武强说:“这个问题我没有展开调查,因为还没跟您汇报,我只是调查了一下孔思莹到底是不是在那个别墅住。” 侯明点了一下头,又问道:“就这一个内容?” “还有,信上还说她收受外商张孝先的礼物……” 侯明不等武强说完,就急忙替孔思莹辩解道:“这个事我也知道,张先生感激孔思莹帮助她找到了当年的邻居大姐,的确是给她买了礼物,当时我在场,海生也在场,她不要,但张先生非得给,我就让她收下了。” 武强说:“信上不光说了这个,还是她在孝先家具厂有股份。” 1514、对不起 侯明一惊,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是真实情况吗?” 武强说:“我刚才不说跟您,我只调查了一下孔思莹到底在哪儿住,其它问题,我还没展开调查,因为没跟您汇报。” 侯明一拍脑门,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老武你看,上午开的书记碰头会你也参加了,小孔的区长这次被我拿下了,我拿她倒不是因为举报信,也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情况,因为这些情况我真的没有掌握,我是因为她的工作,其次是跟许书庭的配合上出了问题,至于你说的这封举报信,等这次调整完咱们再商议什么时候调查,我请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先跟她谈谈,有没有问题她本人最清楚,但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泄露信上所说的内容,这个我以党性保证,请你相信我。” 武强说:“侯书记,我如果不相信您,我还相信谁,咱们共事多年,您还没有让我老武不信任的地方。” “好,我今天晚上就回去。” “下午不是还开班子会议研究人事问题吗?” “是的,正好等常委会形成决议后,我借这个机会找她谈。” 就这样,才有了侯明不顾身体的疲惫和不适,散会后赶回省城,约见了孔思莹。 侯明深知,就是自己的病容自己,省委也不会容自己多长时间,年底了,各级党委都在考虑人事问题,正是一个拿掉他的好借口,别看他积极为岳东办事,那也不行,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说不定为岳东办事会更积极,更没有原则性,这是事实,谁都明白的道理。他侯明不是再三跟岳东讨价还价吗?在关乎寈州大利益面前,侯明并没有让步,包括眼下古石桥的挖掘。 根据目前形势,岳红军动薛家良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动他的可能性却非常之大,因为老天送给岳红军一个现成的借口。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处理清手头的工作,不曾想,又出来这样一封举报孔思莹的信件,还是省纪委转下来的。 所以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见到孔思莹。 孔思莹接到他的电话后,已经在党校食堂吃完晚饭了,她特别激动,自从上次侯明跟她谈过话后,她还没见过他,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因为她知道侯明的夫人肯定会在医院陪床的。 也正在她掐着手指头算计有几天不联系他的时候,他的电话到了。 侯明问她吃饭没有,她娇滴滴地说道:“我的侯哥呀,党校的作息时间是非常规律严格的,到点下课,到点吃饭,俺早就吃过了。” 侯明说:“既然这样,我就省了,两个小时后,在党校后街的咖啡厅见。” 孔思莹喜出望外,说:“真的?” 侯明笑了,说道:“傻丫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愿两个小时后你有了胃口。” “好的好的。” 孔思莹非常高兴,找出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还是利用这个时间,出去做个头发合适。于是,她毫不迟疑地跑出去做头发,怎奈,理发师耽误了她约会的时间,等他做完头发后,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让侯哥等她,这种情况以前几乎没有。 只是,满以为是浪漫温馨的约会,变成了他代表组织跟自己谈话,甚至还是最后通牒。 她流着泪跑了出来,躲在咖啡厅旁边的灯座后面,捂着嘴哭出声。 不为失去区长这个职务,为了她痴迷的爱,侯明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他这个人冷血起来比谁都冷血,尤其是对她,如果不惹着他,她还能在他的视线内出现,一旦惹着他,他会很严肃认真地批评你,甚至几天对你都是不冷不热。 但是从今天他主动约她,到他和颜悦色,她总感觉有点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意味,平时他从未有过这么主动,每次都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点小困难,比如打不到车,请求侯明接她了,要不就是死乞白赖求他来家里吃饭,她记得有一年光过生日,她就过了三回,但只有一回是侯明去她家的,还带着秘书和司机去的,其余的一次是侯明在单位食堂给她过的。 尽管如此,她也很知足,因为她明白,虽然侯明说他不是她的未来,但侯明心里是有她的,某种程度还是比较宠她的。 但此时她伤心极了,更为她说的侯明那句话伤心,她知道,这次侯明彻底跟她再见了,因为她说了那么伤他心的话,她现在还能回忆起侯明看着她时那痛苦的目光,要知道,他还在病中啊! 想到这里,她想回去,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但这个时候,她就看见司机搀着侯明出来了。 她明显感到,侯明是在依赖司机的搀扶在走路。 她的泪水流得更欢了,她知道刚才自己那几句话对他的打击,全市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谩骂他,但是她不能。 她的眼泪流得更欢了,她很想跑过去搀他,但是她挪不动自己的脚步,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就这样,她透过滂沱的泪水,看着她钟爱的男人被司机扶进车里,随后远去。 她终于呜咽出声,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气你、不是有意的…… 回到宿舍,孔思莹仍然在哭,她掏出手机,几次想给侯明发条短信,几次打好“对不起”三个字后又删了,就这样,一直挨到了后半夜。 清醒过来的她,开始回忆侯明说的每一句话,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侯明已经知道背着他干的事了?不然为什么要跟她说那样的话? 孔思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看着表针,好不容易表针走到了八点一刻,她知道侯明的夫人该上班走了,这才给侯明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 侯明没有立刻回信息,她的心就揪了起来,难道,他昨天晚上住院了? 1515、帮助但不会包庇 半天,侯明才回信息:方便的话电话里说。 孔思莹看了看表,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就立刻给他打了电话。 侯明接通电话后,孔思莹说道:“对不起,我昨天态度不好,气着你了,我好难过……一夜都没睡好……”说道这里,孔思莹的声音有些哽咽 侯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说道:“傻丫头,你侯哥不会生你的气的,听我的,请两天假,就说你因为工作变动,要回去交接工作,借机把自己的事处理干净。” 孔思莹屏住呼吸,她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听到什么了?” 侯明说:“我听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都做了什么,思莹,组织纪律你是清楚的,过多的也不要多问,我还是昨天晚上那句话,我不希望你的事将来被别人来处理,趁我还在,我还能多多少少……多多少少帮到你,听侯哥的话,赶紧回去处理,要敢于正视自己的问题。” “可是……”孔思莹犹豫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呀?” 侯明知道她还有侥幸心理,就生气地说道:“难道你要等着组织对你进行调查后、双规后,你才甘心吗?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你自己主动处理跟被处理,结果可是不一样的。” 孔思莹说:“你不是说你能帮我吗?” “我能帮你,是指把你往正路上引,不是包庇,这一点你要清楚。” “是的,我清楚,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龚书记和曾书记的事吗?他们的妻子都被他们亲手送进了监狱,何况你、我。” 侯明说:“趁现在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个份上,你争取主动,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在寈州待不了多长时间了,马上就到年底了,省委也会在这个时候考虑人事问题的,我走了,可能连正确引导你的人都没有了,听侯哥的话,不会错的。” “可是,你到底知道我什么事,求你告诉我好吗?” 侯明深深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这边孔思莹一听侯明挂了电话,她的心立刻就没底了,隐约感到问题严重,她相信侯明,他是不会给自己指瞎道走的,既然他反复强调让自己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就说明有些事已经败露了,真如侯明所说,他要是调走了,自己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了,她不能让侯明对自己失去信心。 想到这里,她赶紧收拾行囊,她已经无心在党校上课了,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回去,尽快回去,处理一些可以处理的事,侯明几乎都跟她说明了,她要是再无动于衷,那么她真的就是白痴了…… 寈州,薛家良从昨天到现在,也是一阵的忙活,撂下这个电话,那个电话又打进来,方洋在旁边负责给他拨号和接电话。 这次调整连干部大会都不开了,市委组织部当天下午直接下任免文件,并要求明天上午报道。 在这次干部调整,还涉及到了郭寿山和鲁丰。郭寿山被正式任命市公安局副局长,主管刑侦和经侦工作,鲁丰被任命平水县政府常务副县长。 机关几乎所有的领导都去送干部上任去了,因为规格原因,薛家良没有去送方洋上任,而是有组织部和班勇送去上任的,薛家良送曹厚和娄朝晖两个人到西营区上任的,履行完组织程序后,他就回机关了,剩下他们在西营召开干部大会。 下午,薛家良接到戴伟的电话,戴伟在电话里告诉他,说刚才侯书记给他打电话,让他把那几个“嫌疑人”放了,戴伟请示薛家良,是否放人。 侯明笑了,说道:“戴局长,戴市长,书记都让你放人了,你必须放啊。” 戴伟说:“这个我懂,但必须要跟市长您请示。” 薛家良知道他背后的意思,说道:“我知道,因为布置这项工作是我布置的,无论是侯书记还是岳东,我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等着他们,现在,咱们已经达到了目的,虽然拘留所的伙食费不高,但天天管这么几个大小伙子的饭也够呛,赶紧放了。” “是,我马上打电话放人。” 放下电话,薛家良笑了,他得意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心想,终于出了这口恶气!看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放马过来,想骑在人脖子上拉屎,门都没有! 藏信进来了,一看薛家良这表情,不由地笑着问道:“有喜事?” 薛家良一怔:“什么喜事?” 藏信说:“我是在问您,看着您很高兴的样子。” 薛家良笑了,说道:“告诉老俞,考古现场的工作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以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藏信说:“我来就是为这事,他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在南宇施工工地的那几辆推土机、挖掘机都开到边上去了,施工现场的临时房子里,也上了锁,人撤了。”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藏信又说:“方洋来电话,说晚上请您和我跟东营区党委政府几位主要领导在一起坐坐,就算是您非公开送他上任。” 薛家良说:“这小子,还在找补我没送他,好,就按他说的办。” 侯明一连一个星期都没在单位露面,这天,他给薛家良打电话,让他到招待所来。 虽然侯明没有露面,但薛家良一天至少跟他通一次电话,有时一天三四次,那天开完常委会,侯明走的时候,薛家良明显看出他的疲惫,所以,他很担心他,后来知道他回去的第二天就住进了省人民医院,薛家良这才稍稍放点心。 薛家良赶到招待所侯明的房间时,就见侯明的司机手里拎着垃圾袋走出去。他发现侯明气色不如上一次,清瘦了许多,他担心地问道:“什么事您还要亲自回来,打个电话我就照办了。” 薛家良说:“几天不来单位我心也不踏实,有些话,只能见面谈,电话里谈不清楚。” 薛家良料到侯明有事。 他看了看侯明的房间,虽然也很干净整齐,但却不见有秘书的身影。 1516、干嘛要避嫌 薛家良不解地问道:“海生没给您提前选好秘书吗?” 侯明说:“是我不让选的,暂时先不用专职秘书,就让司机先跟着我吧。” 侯明的司机这次也安排了,市交警大队副大队长,暂时不去交警大队上班,仍然给侯明开车,属于借调性质。 薛家良听侯明这样说,立刻急了,他说:“这哪成,您眼前没有个秘书小支小用的怎么成,我给海生打电话,让他立刻安排。” 侯明制止住他,说道:“不用打,他一会就来了。” 薛家良这才收起电话。 侯明又说:“一会老武也来,咱们在这商量点事,在单位有些话说着不方便。”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说:“高铁新区的事岳东没再说别的,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正在改设计,看来他基本认头了,这块工作目前我不用太操心了。” 薛家良说:“如果古桥占用面积过大的话,咱们可以在某些方面做出倾斜。” 侯明说:“目前这个问题他还没涉及。我这次回来想跟你们说的是小孔。” “小孔?”薛家良一惊:“小孔怎么了?” “小孔要麻烦,可能保不住了。” 薛家良听到侯明用了“保”字,就说:“您是指……” 侯明说:“就在我上次回来开常委会的那天,老武将省纪委转下来的一封信交给我,是针对小孔的。” “哦?属实吗?” “虽然是匿名,但反映的问题内容很详细,咱们都在纪委工作过,像这类举报信,是必须要调查的。”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又说:“我上周回去后,借调整她工作的名义,找她谈过了,但是没谈透,你知道,咱们是有纪律的,也不能谈透,不过我点了她,让她请假回来处理自己的事,我的意思就是主动跟组织交待问题,争取从宽处理,昨天老武又给我打了个电话,省纪委又转来一封信,这次举报者是实名,他声称,市委在包庇小孔,如果不做处理,就直接去最高纪委举报。” “举报者是谁?” 侯明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就是被她撤掉的那个街道办主任。” “周东强?” “是的,看来他是盯上小孔了,上次煽动村民闹事他没达到目的,这段时间没闲着,在搜罗小孔的资料。” “咱们怎么办?” 侯明说:“没办法,成立调查组,先对她双规,然后再进行调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周东强会不会被人利用,如果在那样的话,那他们的目标未必就是小孔。” 侯明说:“周东强被人利用肯定是真,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如果小孔自身正,没有这些问题,那么她孔思莹还是孔思莹,但如果一旦人家反映的问题属实,那就没办法了,我知道你后一句话的含义,你是担心我,怕我受到小孔的牵连,请你放心,在小孔这个问题上,我是经得住考验的。” 薛家良一听侯明这样说,他松了一口气,说道:“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要不然还真不放心。” 侯明补充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想避嫌,因为小孔从澜县到平水,又到寈州,给人的印象似乎是我一路把她带过来的,这件事我不想解释什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请求组织详细调查的。” 薛家良说:“即便是您一路把她带过来,如果没有经济往来,您也不会有事。” 侯明“哼”了一声,说道:“我侯明可能会在领导方式方法上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有一点我干拍着胸脯说,我跟任何人都不会有利益往来,除非被人陷害,我这个市委书记虽然说以前当得窝囊,没做出什么成绩,但这方面的警惕性我还是有的,就是时刻提防被人陷害,我不能没捡到西瓜也把芝麻舍了,这一点,你也要注意。”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又说:“我刚才说了,对小孔的调查,为了避嫌,我请求省纪委来人,最好去异地,都别在寈州,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我不同意。”薛家良说道:“咱们也没必要主动避嫌,因为您跟小孔又不是亲属关系,干嘛要避嫌?” 侯明听了他的话后点点头,说道:“那就按正常程序走吧,你说得对,好像我心里有多大鬼似的。” 这时候,陈海生和武强一同走进来,他们就当前针对周东强实名举报孔思莹的问题做出决议,立刻对孔思莹进行双规,成立调查组,并请求省纪委参与指导调查。 第二天上午,孔思莹刚走出省委党校的教室,就被等在一边的武强等人迎了上来。她没想到,侯明还真派人来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她看到武强他们,还是尴尬地脸红了…… 很快,孔思莹的问题就被调查清楚了,真正的问题还是张孝先工厂的股份,虽然张先生一再跟调查组的人表示,这是他个人馈赠给孔小姐的礼物,完全是私人间的情谊,而且孔小姐不收,是他死乞白赖要给的,但作为国家公职人员,是不能收受被服务对象任何好处的。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她住的别墅,这个别墅,的确如举报信所说,她只出了五分之一的房款,但让调查人员没想到的是,马天田那里居然有一张孔思莹亲笔写的尾款欠条。虽然这个欠条不应该在马天田手里,但是马天田是家族企业的老板,有些事就说不清了。 就连侯明都没想到马天田在关键时刻,居然帮了孔思莹一把。 事后他跟薛家良说起这事,薛家良只是微微一笑。 孔思莹的案子很快就尘埃落定,她被判二缓三。 孔思莹的案子,没有牵扯到侯明,尽管在调查孔思莹期间,专案组不断地接到举报信和举报电话,举报侯明跟孔思莹存在不正当的男人、女人关系和利益关系,但孔思莹不接受这个指证,更不承认她跟侯明有利益关系。 她不但不接受,并且强硬地要求追究对方人身攻击、恶意造谣的责任。 1517、又出大事 省纪委下来的同志也认为无中生有,在整个案件调查取证走访的过程中,没有一件事和侯明有关系,孔思莹的几次调动都符合正常的组织程序,没有侯明操作的痕迹,就是这次任区长,也是正常的组织行为。 所以,有人妄想通过孔思莹扳倒侯明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虽然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但这个过程也够侯明烦恼的。 古墓挖掘工作结束了,正如当初俞文中预料的那样,这个古墓,跟古桥是同一年代的,墓主人是负责古桥施工的负责人,他身患重病,殉职在施工现场,按照他生前的遗愿,就被葬在了古桥附近,随他一起下葬的物品很简单,佩剑、官服,还有几件简单的酒具。墓志铭显示,这位古桥负责人只有26岁。 由于这个古墓不具备保存价值,省文物局请示国家有关部门后,决定对古墓进行掩埋,墓志铭和出土文物就地保存,按照惯例,将在新城的人民公园建立一个墓碑,以纪念这位先灵。 古墓挖掘工作结束,小菲和妈妈随考古队就要回省城了,临行前,她在方洋的陪伴下,来到薛家良办公室,跟薛家良做最后的道别。 薛家良握着小菲的手,感慨地说道:“小菲啊,没想到咱们兜兜转转又重逢了,我希望早点喝上你和方区长的喜酒!” 方洋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您可别区长区长的叫我,再叫的话,我一头扎进那个古墓里去了。” 薛家良说:“你倒会挑地方,敢情那个古墓有小菲的痕迹。” 小菲笑了,说道:“快离开这个话题吧,听得我后背冒凉风。” “哈哈。” 薛家良和方洋都笑了。 小菲和薛家良再次握手道别,说道:“薛市长,拜托您多多帮助方洋。” 薛家良握着小菲的手,扬头想了想说的:“帮助是次要的,你放心,我肯定给你看着他,保证让他走不了手。” 他的话,把小菲都逗得“哈哈”大笑。 古石桥主桥以及两边的引桥被挖掘出来了,当这个石桥露出全貌的时候,薛家良不由得震惊了。 就见这座七孔古石桥,设计精巧,保存完整,就连两边的石栏也是基本完整的,两边的引桥各有九孔涵洞,整个石桥如同一位小巧羞涩的女子,终于露出婀娜绰约的曼妙身姿。 现如今,考古工作者还不能对石桥淹没的原因给出答案。 薛家良是特地跑来看石桥的,今天,国家和省市有关文物专家来考察这个古石桥,据专家考证,作为一座出土的石桥,寈州还是第一个,有望申报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一时间,有关寈州出土一座石桥的消息,被刊登在全国有关报纸和刊物上。 市政府当下拨款,对这座石桥四周加装护栏。 寈州,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危机都过去了,然而,这个季节,注定是寈州的多事之秋。 天气进入了冬季,北方天寒地冻,新城的各个工地基本都停工了,寈州境内,只有两个大型工程没有停,一个是高铁新区修改规划后,大型机械在昼夜挖地基,另一个工程仍然是南宇公司的,那就是寈夹公路野马岭的隧道工程。 由于季节原因,寈夹公路的翻修扩建工程也也已高一段落,部门工程只能等明年开春后继续进行。隧道施工受季节的影响不大,所以,施工仍然在继续。 就在薛家良组织视察全市冬季施工情况回来的第三天上午,突然传来消息,野马岭隧道塌方!十多个施工人员被堵在里面! 这个消息传到政府市长薛家良耳朵的时候,他正在政府办公楼会议室,主持召开政府项目工程进展情况的汇报会,旨在了解全市年内项目工程建设的总体情况,来自各个县市区的政府一把手以及各个职能单位的一把手参加了会议。 虽然是政府工作会议,但由于侯明去北京复查,这两天市里的工作暂时由薛家良主持,他便邀请了市委副书记祝建生和市委秘书长陈海生参加。 会议刚刚开始,按照顺序,在东营区区长汇报完后,西营区区长娄朝晖接着汇报,就在他汇报途中,薛家良新任秘书小乔,轻轻打开会议室的门,从门缝里探进头,他的眼神有些慌张。 每次开政府部门会议,秘书长藏信都习惯坐在靠门口最近的位置,便于他出进,此时他扭头看着小乔,就见小乔赶紧冲他招手,他便将笔记本放在座位上,起身走了出来。 藏信不喜欢小乔探头探脑的样子,他刚要批评他注意机关干部礼仪,不等他说话,小乔就慌乱地说道:“秘书长,不……不好了,出大事了,隧道塌方!” “隧道?”藏信问了一句。 “是的,刚接到电话,野马岭隧道塌方,十多个人被埋在里面了!” 藏信的脑袋“轰”地一下,天,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一事不了一事啊! 他稍微镇静了一下,说道:“真的?” 小乔顾不上回答,一个劲地点头。 藏信立刻来到会议室旁边的小会议室,他掏出电话,刚想给安监局的局长打电话,猛然想起局长正在会议室开会。 他问道:“哪儿来的电话?打回去,我问问详细情况。” 原来,这个电话是野马岭村村长陈来虎打来的,进入冬季后,他感觉这些施工人员背井离乡不容易,就号召全村各家各户轮流给这些施工人员熬制姜糖水,慰问冬季施工的工人兄弟们,已经连续十多天了。 前几天市长薛家良带人视察野马岭隧道施工现场的时候,得知这个情况后,在返回的途中,特地在野马岭村停留,会见了村干部和部分村民,他当场表示,熬制姜糖水的水钱不用老百姓出,因为这里的村民还没有完全脱贫,这笔钱,由市长基金里出,并嘱咐陈来虎,钱一旦到账,就还给村民。 昨天,从市长基金转拨过来的一笔款项,正式到账。 1518、强装镇静 陈来虎高兴地将以前熬制姜糖水的钱还给了村民,剩下的钱,由村集体统一购买红糖和鲜姜,由各家各户负责熬制。陈来虎负责往工地上运。以前盛放姜糖水的木桶,也变成了不锈钢保温桶。这天,他正开着农用车载着新买来的保温桶往工地上送姜糖水,还没到隧道跟前,就听见一阵阵“轰隆隆”巨响传来,他以为是爆破的声音,立刻踩住刹车。 这时,就见前方隧道出冒出一股巨大的烟尘,强大的气流交杂着粉尘从隧道翻滚而出。 他立刻意识到,是隧道塌方了。 为了防止被粉尘气流吞没,他驾着农用车立刻掉头,一口气开车几十米远才停下。 他赶紧下车,向隧道方向望去。透过尘烟,隐隐约约看见隧道里面已经被乱石堵住了,冒出来的尘烟正在向四周的天空散去。 他急了,人命关天,顾不上多想,架着农用车又开了回来。 这时,在隧道进口处正在施工的人员,个个都跟土人似的从里面跑出来,大家惊慌失措,大声呼救。 陈来虎立刻上前,抓住一个看不见面容、只露出几个孔的“土人”,大声喊道:“里有人吗?” “啥?”那个人捂着两只耳朵问道。 “里面有多少人?”陈来虎知道他的耳朵可能暂时失聪,就凑近他的耳朵大声喊道。 这个人终于听见了他的问话,嘴一咧,带着哭腔说道:“十多个,十多个弟兄都被堵里了……” 这个人说完,就跌坐一边的石头上。 陈来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跑到隧道一边的施工公示牌,按照上面标注的电话,首先打给工程总负责人,然而,电话就是打不通,没人接,他接着又打给现场施工负责人,传来的声讯是“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陈来虎忽然意识到,这位施工负责人是不是被埋在隧道里了。 想到这里,颇有安全意识的陈来虎,立刻给安监局打了电话,但他还是不甘心,又直接给政府办打了电话,打通政府办的电话后,他还是不放心,唯恐这些部门耽误了消息的传送,就直接给市长打电话。 电话正好在小乔的手里,看着静静闪烁的来电号码,不认识,就便拿着市长的工作电话悄悄离开会场,当他听了陈来虎的情况报告后,他也惊住了,因为前几天跟市长去野马岭村慰问,他见过这个陈来虎,知道他是野马岭村的村长,他稍微镇静一下后,下面说的话,显示了市长秘书该有的素质,他说:“陈村长,请你不要离开现场,一会可能市长会问你情况,请你待在原地好吗?” 陈来虎仗义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我还是一个村长,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也不会离开现场的,请乔秘书放心,我不但不离开,马上给村里和附近村的村长打电话,组织乡亲们来救援。” 藏信通过跟陈来虎核实消息后,也同样嘱咐他不要离开现场,有情况让他随时报告。 藏信将电话交给小乔后,急急忙忙往出走,不小心脑袋撞在门框上,小乔离开扶住他,说道:“秘书长,别慌。” 藏信叹了一口气,急忙走进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这位秘书长立刻镇静下来,他轻轻走到薛家良跟前,跟他耳语了一句。 薛家良惊讶的神情瞬间一掠而过,随即依然是刚才镇静的神态,他波澜不惊,一脸的大家气度,然后起身走出会议室。 在经过安监局局长汪东山的身边时,发现他正稳坐在座位上,薛家良没有打搅他。 此时正在汇报的是市环保局新任局长阚斌,他见市长出去了,稍微迟疑后,继续汇报。 秘书小乔正等在门口处,他见市长出来了,紧随他身后来到这边的市长办公室。 薛家良来不及坐下,而是站着听了藏信的情况汇报,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说道:“接陈来虎的电话。” 小乔离开回拨了陈来虎的电话,陈来虎没容电话响第二声就接通了。 薛家良说道:“陈村长,我是薛家良,现场情况怎么样?” 陈来虎说:“隧道口被堵住了,据外面的人说,里面有十多个。” “外面有多少名工人?” “外面有二十来个。” “好的,我听说你在联合其它村子准备救援,这很好,但一定要注意安全,防止再次发生塌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这一点你一定要注意。” “市长,我知道。” “请您不要离开现场,有事随时报告。” “是的市长。” 薛家良挂了陈来虎的电话,立刻给正在住院的侯明打了电话,侯明一听,立刻感到事态严重,他说:“你马上赶往野马岭,我随后就到!另外家良,立刻向省政府汇报,我马上给岳东打电话。” 薛家良说:“好的。” 薛家良挂了侯明的电话,看了看表,说道:“安监局还没动静?” 藏信说:“是呢,我也纳闷。” “去把汪东山叫出来。” 小乔立刻就往出跑。 快跑到门口了,薛家良说道:“等一下,把天水县的县长也叫出来。” 小乔点点头,顾不上说话就又跑了出去。 薛家良接通了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如实汇报给省政府,由于目前掌握的情况有限,他只能将他知道的汇报给省政府。 正在他给省政府办公厅打电话的时候,安监局局长汪东山和天水县新上任的县长赵立武进来了。 他们一进来,从藏信和薛家良肃穆的神态中就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这时,就听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道:“好的,好的,我马上组织救援。” 一听到市长说“救援”两个字,安监局局长似乎感到出了安全事故,他急忙掏出电话,就见电话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单位打来的,最后是一条短信:“野马岭隧道出现塌方事故,报告人是野马岭村村长陈来虎。” 由于开会的时候,电话设置了静音,他没有看电话,此时,他惊得张大了嘴,看着薛家良说不出话。 薛家良料定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刚要说话,他口袋里的电话就传来震动声,他掏出一看,是主管安全生产的副省长付瑞清。 他立刻接通电话:“付省长您好。是的,是的,我们正在开会,刚刚接到现场打来的电话……对,项目方正是南宇公司,目前只知道里面有十多个人,具体数字不详,我马上去现场,立刻组织施救。是,是的,好,好的,我随时向您报告。” 1519、赶赴事故现场 挂了电话,薛家良看着他们,刚要说话,就见安监局长汪东山哆哆嗦嗦地说:“市长,我……我刚看手机……” 薛家良扬了下手,说道:“东山,你赶快向直属部门汇报,这属于重大事故,不得迟缓。老藏,马上把吴市长叫来。” 吴力,主管安全工作的副市长。 藏信刚要往出走,薛家良又说:“把交通局长也叫出来。” 很快,副市长吴力和交通局长进来了。 薛家良说:“咱们几个人临时开个紧急会议,野马岭隧道在十点零三分发生塌方事故,正好被赶去给施工人员送姜糖水的野马岭村村长陈来虎看见,他立刻打电话报告给安监局和市政府。” 薛家良停顿了一下,他没有给不知情的人更多差异的时间,继续说道:“咱们市政府先成立一个救援小组,由吴市长任组长,交通局、安监局局长任副组长,由于隧道处在天水县,立武县长你们责无旁贷,组织人力物力参与救援,你们三个就不要回去开会了,马上分头布置,半小时后,咱们出发。” 薛家良回到会议室,正在汇报工作的是国土局局长,他迅速给班勇写了个纸条,塞给班勇。 班勇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国土局局长汇报完后,薛家良说道:“各位,特殊原因,我有事要离开一会,下面的会议由班市长主持,请大家按顺序继续。” 薛家良说完,夹起笔记本就往出走。 班勇也跟了出来,他在走廊里跟薛家良说:“严重吗?” 薛家良点点头,冲他一摆手,意思是他回去继续开会,就急匆匆地走了。 薛家良带着小乔和藏信迅速上了车。 刘三早已经得知了消息,车子等在门口,等薛家良他们上车,他驾着车冲出门口,沿着寈州的中心大道,径直向西奔去。 车上,薛家良说道:“老藏,给戴伟打个电话,让他就近部署警力,封锁现场,尤其是不许那些媒体靠近,在事实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由着媒体的性子胡乱报道,尤其是那些网民们,不顾事实真相,唯恐天下不乱。” “好。” 藏信应了一声,就开始低头找电话。 坐在前面的小乔,很快就调出电话号码,将手机递给他。 藏信接了过来,直接拨通了戴伟的电话,向他说明原因后,就挂了电话。 不大一会,戴伟直接将电话打到了薛家良的手机上。 薛家良接通电话后说:“戴市长,我跟老藏在一起,刚才的电话是我让他打给你的。” 戴伟说:“我知道,请问您现在在哪儿?” “我和老藏刚出市政府办公大楼,马上赶往出事地点。” “我明白,我马上给天水县公安局打电话进行布置,我正好在国道上,正在检查交警是否有违规执法行为,我在路口等您,随您一同前往。” “好,一会见。” 五分钟后,薛家良的车和戴伟乘坐的警车汇合,小乔自动下车,上了戴伟的车,戴伟坐上市长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前驶去。 车上,薛家良再次跟戴伟强调了公安部门在这次抢险中的主要责任和业务,一是负责警戒,二就是防止各路媒体夸张报道。 戴伟说:“我已经给天水县公安局打过电话,县局说他们已经接到陈来虎的报案,乡派出所派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薛家良说:“多亏了陈来虎……” 他的话没说完,侯明就打来电话。 “家良,怎么安排的?” 薛家良说:“已经成立救援抢险领导小组了,吴力任组长,我和戴伟正在路上,赶往出事地点。” “那好,我也已经上车了,你到后,想着给我打电话。” 薛家良说:“您必须回来吗?” 侯明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医院也躺不住啊,你放心,你嫂子跟着我呢。” “好吧,待会见。” 薛家良说着就要挂电话。 侯明又说道:“那个……” 薛家良说:“您说吧,我听着呢。” 侯明有些迟疑,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岳东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别理他。” 薛家良一怔,问道:“怎么了?” “爱,我没想到这个人真混!刚才在电话里跟他吵了一顿,气死我了,他说咱们没有权力报案,意思就是咱们不应该这么快就将事故上报,应该跟他商量一下,现在情况不明就上报,会造成他被动……” 薛家良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陈来虎说着,他给项目负责人和他们公司打电话,根本就没人接,另外,什么叫没有权力上报,咱们是一级政府,这个工程又是政府工程,怎么叫没有权力报案?这样,如果他干完了,政府不给他拨款行不行?” 侯明叹气说:“唉,我就知道一跟你说,你就得激动,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以大局为重,我只是想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他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个小子还真是混,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就是出了名的混蛋,混蛋就得由混蛋来对付,这差事您就交给我吧,您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本来这两天就是我在家主持工作的吗,和您没有关系。” 侯明严厉地说道:“家良,你不许胡乱,大局为重!” “好吧,听您的。” 薛家良说完就挂了电话。 藏信问道:“岳东不同意咱们救援?” 薛家良说:“这不是他同意不同意的事,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咱们不往前奔或者不管的话,你看将来追责的时候处理谁?” 戴伟说:“我想他不愿意咱们插手可能就是关于事情最后的结果。” 薛家良说:“他们那点花花肠子,无非就是想把结果最小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不想想,眼下是什么时代,有事能瞒住吗?现场一个陈来虎,就把事都办了,你说还能掩盖住什么?仗着自己有靠山,就想为所欲为,真是混蛋一屁股泥!” 1520、总负责人 戴伟说:“据说,他在南边就是这么干的,也是因为一起安全事故,从上至下,愣是将事故瞒住了。” 看来,对这个岳东,班子成员们还都有研究。 薛家良说:“南边是南边,到咱们这就得按咱们这的规矩办。” 他们一路奔驰,驶入寈夹公路。 沿途中可以看到,部分通车的道理明显比以前宽了许多,另外,根据规划,还利用天然的地理条件,打造出临时停车位和观景台等。 薛家良看着看着,刚才的不快才逐渐散去。 藏信说:“昨天跟班市长聊了几句,他说,他查了以前政府投资情况,发现今年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大大超过前三年的总和。” 薛家良笑了一下没说话。 戴伟说:“不止吧,一个新城就应该超过过去十年的总和。” 藏信说:“他说的没包括新城,只是对基础设施的投入。” 薛家良说:“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光是改善办学条件,消灭危房这一项,不包括县市级出资,就单单市里补助这一块,差不多就是以往三年的总和了,看来,我是个败家的市长,早就花空喽——” 戴伟说:“花开了咱们慢慢在充盈,但如果钱满柜而不给老百姓干点实事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败家呢。” 薛家良笑了,说道:“但愿我走的那一天老百姓不骂我就好。” 这是,副市长吴力打来电话,他向薛家良报告,他们已经召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初步制定出一个救援方案,小组成员马上赶往现场。 薛家良说了一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这时,主管安全工作的副省长闫宾打来电话,他说:“是薛家良吗?” “是我,闫省长请指示。” “听说你们那里野马岭隧道发生塌方,十多个人被堵在里面?” “是的,我们已经依照程序和条例向省政府报告了情况。” “现场情况怎么样?” “我们正在往出事地点赶,估计再有半小时就到了。” “市区据野马岭隧道有多远?” “直线距离不太远,就是跑不起来车,都是盘山路,车程大概要有两个小时左右。” “好的,那么抓紧救援,随时报告进展情况,我马上也往现场赶。” “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后,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老藏,再给陈来虎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藏信很快就打通了陈来虎的电话,据陈来虎说,乡派出所来了几个人,野马岭村的村民到了,附近村子的人也在往这里赶,但是没有机械,只能用铁锹和铁镐一点一点往出清运坍塌的石块和泥土,要是这样干,不知要干到哪年哪月。 薛家良一听,立刻从藏信手里夺过电话,他说:“陈来虎,我是薛家良,请先不要有大的挖掘动作,防止二次塌方,你们最好一动不动,等专家赶到后,具体实施挖掘救援工作。” 陈来虎说:“是呢,我们也怕挖塌了。” 薛家良心急如焚。 他们终于赶到了现场。 陈来虎早就等在路中央,看见市长他们两辆车过来后,他大步跑过来,指挥着司机停在安全地方。 薛家良下了车,他穿着一件绒里外套,立刻就被山里的风吹透了。 还是刘三想得周到,他打开后备箱,扯出一件军大衣,给薛家良披上。 入冬后,刘三习惯在后备箱预备两件军大衣,因为他知道市长经常会心血来潮下乡下工地,军大衣是最保暖的。他将自己的那件大衣披在了藏信的身上。 薛家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说道:“给赵立武打电话,让他派人送一批军大衣过来,一会省长来了穿。” 藏信就到一边去打电话去了。 薛家良走到塌方跟前,他看了看两边的村民,冲他抱拳拱手,说道:“我薛家良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乡亲们,但是现在咱们先不要动,专家马上就到。一会研究出方案后,要靠大伙儿出力了!” 陈来虎立刻说道:“没问题——” 立刻就有几个人呼应道:“没问题——” 面的被堵得死死的隧道口,薛家良还真是一筹莫展,他不懂隧道如何救援,他转了一圈后,来到几名工作人员跟前,询问他们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其中一个土头土脸的人双手哆哆嗦嗦掏出点名册,据他介绍:今天参加隧道施工的一共有38人,今天早上是他点的名,除去他们在外面施工的21人,里面有17人,也就是说,17人被堵在里面。 薛家良接过这个点名册,他看了看,交给他。 他又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救里面的人吗?” 那几个摇摇头,那个负责点名的人说:“我们几个是干粗活的,里面空间狭小,只有技术工人才有资格进到里面施工作业。” “隧道施工负责人是谁?” 那个人指指路边的牌子,说道:“都在上面写着呢?” 薛家良意外发现,施工总负责人居然是高晓明,也就是南宇集团副总。工地负责人则是一位姓郝的人,陈来虎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他,这个人也在被埋人之中。 薛家良交过陈来虎,指着那个高晓明问道:“你给他打电话着吗?” 陈来虎说:“我第一个就是给他打的,不接,第二个给工地负责人打的,信号不通,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埋在里面了。” 这时,天水县消防大队的官兵赶到了,随后天水县公安局局长带领几十名公安干警也赶到了。 这位局长下了车,跑步来到戴伟跟前,立正、敬礼:“报告戴局长,天水县公安局长秦亮向您报道。” “来了多少人?” “消防中队除去留下执勤的全到了,公安干警来了38人。” 戴伟说:“这是薛市长,请薛市长指示。” 秦亮又向薛家良敬了一个礼。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谁懂隧道救援。” 秦亮指指他身后的消防队长说道:“这是县公安局消防大队长韩队长,他参加过隧道救援。” 韩队长走向前,向戴伟和薛家良敬礼:“请首长指示。” 薛家良说:“我不懂,现在施工方还没人过来,咱们现场这么多村民都赶来了,就这么看着干瞪眼不是个事,这样,现场如何做,你来指挥,我和戴局长给你做助手,你有信心吗?” 1521、诡异的歪脖子树 韩大队长说:“最好给我一份内部设计图纸,还要判断出坍塌位置和施工人员具体位置。” 薛家良叫过负责点名的那个人,问道:“有图纸吗?” “有,就在屋里的墙上。” 于是,薛家良、戴伟和秦亮陪着韩大队长来到隧道旁边一排水泥板房前,走进一个挂着“野马岭隧道施工指挥部”牌子的房子里。 这个房子里的味道差点没噎着他们,戴伟立刻将房门打开,将门帘撩起来。 房间的空气才变得清爽一些。 韩队长研究了一番图纸后,说道:“我还要到现场去看看。” 薛家良说:“把这个图纸摘下来,咱们现场研究。” 戴伟问那个点名工人:“图纸有备份吗?” 那个人点点头,说道:“郝工长手里有一份,他拿进去了。” 韩队长问道:“外边有技术员吗?” 那个人摇摇头,说道:“都在里面。” 薛家良从墙上扯下图纸,卷在手里,小乔接了过来,他们便上山坡上走去。 这时,薛家良就看见了隧道斜上方的那棵歪脖子树,第一次来野马岭隧道视察在建项目的时候,他就见这棵歪脖子树不顺眼,如今再看,居然有些诡异。 他暗笑了自己一下,摇摇头。 随着韩队长上了山坡,薛家良充分发挥“助手”的作用,主动给他摊开图纸,戴伟和藏信还有秦亮等四人给他拿着四个角,以便他更一目了然。 韩队长用手目测着距离,又看了看图纸,他继续往上走,然后左右看了看说道:“市长,局长,我感觉塌方地点应该在这个范围,那些被困人员也应该在这个位置。” 薛家良不去质疑他的判断,因为他不懂,直接问道:“你就说怎么办吧?现在,在大的专家到来之前,你就是我们这里最大的专家,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不能瞪着眼干看着,怎么也要整出点响动,让里面的人看到下午。怎么干你就出主意吧。” 韩队长说:“隧道救援无非就是三种,送风送水送食物。” 戴伟问道:“你们有没有雷达生命探测仪?” “有,上级给我们配备了一个,今天带来了。” “是不是基层都有?” 韩队长说:“应该是有。” “秦局长,请你联系其它县市,多几个雷达生命探测仪。” 韩队长说:“有一个就够了。” 戴伟说:“多几个方便。” 薛家良等他们说完,立刻插话道:“韩队长,你说的送风是不是钻通隧道?” “是的。” “从哪里钻通?” 韩队长想了想说:“最短的距离就是直线距离,我们应该垂直往下钻。” “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要多找几个点?” “是的。另外市长……”韩队长有些犹豫。 薛家良说:“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薛家良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完全降到最低。 韩队长说:“我刚才说的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也可能大的专家来了就不是这样方法了。” “别管他们,咱们来了就不能闲着,怎么打钻头?” “土办法就是联系钻井队,他们有办法。” “洋办法呢?” “洋办法就是在夹峪县境内有铁道部十八局的施工人员,可以请求他们支援。” “太远了吧,而且他们带着设备下来没有半天时间也差不多。” 韩队长说:“但是他们专业。” “好,老藏,去联系夹峪县境内铁道部的施工人员。” 藏信想了想,就到一边去打电话去了。 戴伟说:“咱们的土办法也要有,秦局长,马上联系你们县钻井队。” 薛家良说:“直接给赵立武打电话,让他安排。” 正在这时,救援小组的人分乘几辆车赶到了。 戴伟立刻给赵立武传话。 副市长吴力爬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市长,市消防大队的专家马上到,省里的专家也在路上了。” 薛家良点点头,就将韩队长的意见简单跟他们几个介绍了一下。 现场救援工作在韩队长的安排部署下,总算开始进行了。 韩队长趁领导们讨论的时候,他单腿跪在山坡上,对着图纸仔细研究起来。 这时,陈来虎也爬了上来,他说:“薛市长,乡亲们都着急了,到底挖不挖呀?” 薛家良说:“稍等,我问问韩队长。” 韩队长仍然单腿跪在地上研究图纸,用一小段草棍丈量着图纸的距离。 薛家良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他反复用那段干草棍在图纸上比划着,说道:“薛市长,可以让村民开始挖石块,靠东侧,先挖开救生通道,这样和上面的钻孔配合进行,但必须注意安全,不可有大的动作,可以组成传递队伍,一点一点往出运送土石。” “好,这事由赵立武县长安排。” 就这样,他们按照韩队长所说的“土办法”,开始力所能及的救援工作。 天水县委书记带着棉大衣和棉帽子到了。这位县委书记曾经是县长,跟阚斌搭档,阚斌调走后,他转任县委书记。 救援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大型作业设备也都陆续开上了山,薛家良渐渐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辆奥迪车疾驰而来,侯明从车上下来。陶慧赶紧将一件大衣给他披上。 薛家良等人迎了上去。 就见侯明脸色苍白,里面的病号服都没容得换下。 薛家良见状,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棉大衣给他披上,将他让到施工指挥部的水泥板房里。 陈来虎将他带来的姜糖水抬了过来,刘三和小乔首先给侯明和薛家良接了一杯,薛家良将手里的这杯递给陶慧。 陶慧摆摆手,说道:“别管我,你们忙你们的。” 藏信走过来,说道:“要不您到车上去吧,别感冒了?” 陶慧不安地看着侯明,回道:“一会再说吧。” 侯明喝了一口姜糖水,感到非常不舒服,恶心得想吐。 薛家良立刻意识到什么,就从他手里接过这只杯子,说道:“喝点白水吧。” 侯明摆摆手,说道:“别管我,岳东还没到?” 1522、省委书记亲临事故现场 薛家良说:“我没看见。” 侯明说:“不管他了,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薛家良说:“雷达生命探测仪正在探测地下生命迹象。通过敲击排风管道,里面有回应,但喊话听不到,目前正在挖掘救生通道。” “哦,那太好了!”侯明惊喜地说道。 薛家良又将目前正在进行的救援方案跟侯明汇报了一遍。 侯明说:“省里可能会派消防救援队过来。” 薛家良说:“我们先按着老韩的土办法进行。” 侯明说:“只要管用,就是好办法。” 他说道这里,又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位多费心,需要我协调的事尽管说。” 薛家良说:“没问题,要不您还是去车里吧,我们有事去车里找您。” 侯明小声说道:“我没那么不中用。” 薛家良噗嗤笑出声来,他看着一边的陶慧,说:“但是嫂子担心啊——” 陶慧的眼神很复杂,既担心侯明的身体,又不忍让他离开现场,如果她硬是不让侯明来,侯明也来不了。作为领导干部的家属,顾全大局这个基本概念还是有的。 侯明看了看众人,说道:“咱们别在这里待着了,去现场看看吧。” 山坡上,按照韩队长确定的几个坐标,吴力他们几个人正在组织村民和消防队员挖坑,为一会钻机作业做准备。 侯明来到隧道边,一个工人正坐在通风管道边,不时地用石头敲击一下管道。 侯明走到跟前,说道:“喊话里面能听到吗?” 那个人摇摇头。 侯明又问:“敲石头能听到吗?” 那个人点点头。 侯明拿起一块石头,重重地敲了几下,里面传出一声微弱的回响,他激动地对着管道喊道:“里面的弟兄们不要着急,我是市委书记侯明,我们正在外面营救你们,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他的话音刚落,就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侯明一阵兴奋,说道:“听到了,谁说听不到!听到了!” 薛家良说:“您再说一句。” 侯明又继续喊道:“你们听到了吗?” 里面半天都没有回声。 侯明直起身,问道:“刚才……” 薛家良说:“您到车里休息去吧。” 侯明说:“那还行,既然来了,咱们都动手干活吧。” 他说着,就挽起大衣袖子,跟老百姓一道,传递搬运出来的石块。 薛家良没有干,现场不缺干活的人,陈来虎召集了几个村的村民,都在陆续赶来,干活的人有的是。 他走到陶慧跟前,刚要跟陶慧说让她把侯明拉到车里去,这时就看见一辆车疾驰而至,不等烟尘散去,就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主管安全工作的副省长闫宾。 闫宾,是省政府最年轻的副省长,今年46岁,这公安消防专业科班出身的他,闻知这里的隧道塌方后,二话没说就赶了过来,同样,他在途中就布置了一切。 他跟薛家良握手后,刚要问里面的情况如何时,就看到了满身尘土的侯明从隧道里面出来。 闫宾握着他的手说:“你身体不好,干活的事交给别人吧,现场不能没有指挥员。” 侯明说:“指挥员是薛家良和吴力,我只能干点活儿了。” 在现场,闫宾听了薛家良和韩队长的汇报后,基本认可了他们的救援方案,另外,他说省里组织的专业救援队也在路上,天黑前能赶到。 他们正说,远处传来警笛声,就见一辆警车在前开道,后面紧跟着一辆黑色的奥迪,从奥迪车漆反光的程度和款式来看,这应该是省内官员最高的配置车。 闫宾说:“不是岳书记就是沈省长。” 两辆车已经行驶到了跟前,由于烟尘太浓,薛家良看不清车号。 他们在闫宾的带领下,迎了过去。 烟尘散得差不多了,一个人出来,拉开后面的车门,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委书记岳红军。 闫宾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谦逊地向侯明和薛家良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先跟省委书记握手。 岳红军看了一下侯明,说道:“你不是在医院吗?” 侯明说:“我从医院赶过来的。” 岳红军一边跟他们握手,一边往隧道跟前走。 他问闫宾:“里面的人怎么样?” 闫宾说:“据寈州的同志介绍,敲击管道,里面的人有回声。” 岳红军说:“管道是不是通风管道?” “是的。” “也就是说,里面的人还有氧气?” 闫宾摇摇头,说道:“不一定,这么到的大的塌方,管道难免被压瘪压弯,寈州的同志正在隧道顶上准备钻孔,往里输送空气和食物。” 岳红军一听,表情严肃,他没有说话,走出隧道,往山坡上眺望。 他转过头,往身后的人群看了看,又向远处停的车辆搜寻,最后失望地收回目光,神色凝重。 侯明和薛家良都清楚,他是在找岳东,或者是南宇公司的人。 他看了看四周负责警戒的警察,问道:“为什么还布置了这么多的警力?” 闫宾和侯明都不知情,薛家良赶紧答道:“主要是怕围观的群众来,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岳红军顺着声音往后看去,就看见了薛家良。 薛家良急忙来到跟前。 岳红军说:“哪有什么围观的群众,这里的群众都在干活。” 薛家良说道:“的确是这样,这里几个村的老百姓知道后,都拿着干活的家伙来了,另外,作为寈州一员,我不想让媒体胡乱报道,对于这件事,如有必要,我们会举行一个正规的新闻发布会。”说道最后,薛家良的声音变小,只有身边几个人能听到。 岳红军严肃地看着薛家良,质问道:“所以你们在来的路上设了两道岗?”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是的。” 岳红军突然大声喝道:“乱弹琴!”说完,就大步走出隧道。 侯明紧张地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冲他微微一笑,意思是没关系,省委书记不是真生气。 1523、岳东被狠狠打了一个嘴巴 这时,从远处的路上传来急促的警笛声,但看不到车,因为这里是盘山路,前面一座山挡住了视线。 相信所有的人都被这急促的警笛声吸引住了目光,省委书记的开道警车都没鸣笛,只是闪灯,是谁这么大的架子? 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三辆车转过来,驶入人们的视线。 奇怪的是,这次不是警车开道,而是警车跟在三辆车的后面,紧追不放,难怪要鸣笛。 这三辆车很快驶到隧道跟前。 中间那辆加长版的豪车刚刚停稳,前后立刻下来两个光头彪形壮汉,一看就是保镖。最后下来的是戴着墨镜的岳东。 岳东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警车和奥迪车,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往前面的人群看去。 果然,他第一夜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走过来的父亲岳红军。 他赶紧摘下墨镜,示意两个保镖退下,这才不急不忙地往前走。 这时,那辆警车疾驰而至,停在岳东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从里面迅速出来两个警察,拦住岳东。 岳东后面的两个保镖立刻来到两名警察跟前,倒背着手跟两名警察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秦亮大步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两名警察一看是他们局长,其中一人委屈地说道:“这三辆车闯岗,还骂人!” 戴伟也赶过来,他虽然没见过岳东,但是他认识岳东身后的高总,看眼前人这阵仗和这排场,尤其是这长相,应该是岳东无疑,就跟两名警察说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管了。” 秦亮也说:“你们还回原地,任务不变。” 两名警察狠狠瞪了一眼这几个人后,悻悻地上了车,开着车就走了,不再鸣笛。 岳东看着戴伟,说道:“戴局长,我认识你,” 戴伟没说话,因为身后已经有人说话了。 “你怎么才来!” 是省委书记岳红军,他用低沉却十分严厉的口气质问儿子。 岳东不以为然地往山坡上看了看,说道:“你们省里的救援队不是还没到吗?我比你们救援队的动作快多了,一点都不晚……”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岳红军扬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嘴巴,怒声骂道:“孽子!” 他说完,狠狠地瞪了岳东一眼,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秘书和警卫连跑带颠赶在他的前头,给他拉开车门,岳红军就上了车。 侯明等人一看省委书记要走,赶紧跟了过去。 岳红军没在跟现场的人说一句告别的话,气冲冲地就走了。 岳东捂着半拉脸站在原地。 侯明转身看了一眼还站在在原地的岳东,走过去,说道:“你们负责这个工程的人到了吗?” 岳东没言声,而是指了指旁边的副总高晓明。 侯明说:“这个工程情况你了解吗?” 高晓明有些尴尬地说:“了解一点?” 侯明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着岳东,大声说道:“怎么叫了解一点,到底谁门清?” 岳东又伸出手,指了指高晓明。 侯明说:“岳东,你认真一点好不好,里面埋着17个人呐!” 岳东这才转到眼珠,看着侯明,说道:“他是项目总负责人,他了解情况。” 这时,韩队长从山上跑下来,说道:“现在工程推进到多少米了?” 高晓明懵了,他挠挠脑袋说:“大概五百米了吧?” 韩队长说:“能准确一点吗,钻井队马上就到,最好要准确位置,以免浪费时间。” 这位高副总想了想说:“具体情况要问郝工长,他掌握每天的进度,我去给你们找郝工长。” 薛家良一听,拉起韩队长就走了。 侯明一听就来气,他大声说道:“郝工长被埋在里面了,如果这么轻易找到他,我还问你干嘛?” 高副总一听,就怔住了,说道:“早晨他还给我打电话向我请示工作……” 没等他的话说完,岳东抬起一脚,照着高晓明就踹了过去,高晓明根本就没有防备,受到突然冲击,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终究没站稳,趴在了地上。 高晓明回头一看是岳东踹的他,爬起来就指着岳东的鼻子嚷道:“你踹我干嘛,要不是你把周工开了,能有这事吗?” “周公是谁?” 高晓明说:“是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就因为说话惹着他了,他一气之下就让人家卷铺盖走了,让我负责,我懂个屁,只能交给工长郝师傅……” 岳东一听,又抬起脚,嘴里说道:“让你多话!” 高晓明这次有防备,及时躲开。 侯明大声喝道:“别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命关天,你们还有心情闹腾?高总,你马上跟这个周工联系。” 高晓明看了看岳东。 岳东没表态,他闪披着大衣向隧道跟前走去。 侯明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 “这个……我……我不好意思给他打。” 侯明知道,这个周工的离职肯定跟他有关,就说道:“你要通他的电话,我跟他说。” 高晓明掏出电话,就拨通了周工的电话。 哪知,对方居然拒接。 高晓明无奈地看着侯明。 侯明说:“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打。” 侯明输入周工的电话号码后,就给这位周工打了回去。 半天,周工才接了电话,很不友好地问道:“你是谁?” 侯明说:“你是周工吗?我是寈州市委书记侯明。” “寈州?侯明?” “是的,我今天冒昧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野马岭隧道塌方了,17个工人被埋在里面,我们现在就在救援现场,郝工长也被埋在里面了,这里没有一个对工程熟悉的人……” 对方听了侯明的简单介绍后,说道:“我离开有十多天了,他们目前都干了什么我不清楚啊,另外我跟你,这个隧道早晚都会出事,不出事对不起岳东,更对不起你们这些当官的。” 侯明知道他说这话是带着情绪说的,就说:“周工,事故原因到最后肯定会有定论,现在救人要紧,您如果方便的话……” 1524、双双被停职 不等侯明说完,周工就说:“我现在在云南,即便过去也来不及,你把负责救援的懂技术的人叫来,工房的墙上有图纸,让他拿着图纸跟我说话。” “好的,好的,快,去把韩大队长叫来——” 立刻,就有人接力传呼韩大队长。 韩队长正在跟副省长闫宾对着图纸讨论着什么,听到呼喊后,连滚带爬下了山坡,侯明立刻将电话递给他,说道:“周工,是以前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韩大队长接通电话后,说道:“周工您好,我是天水县消防大队长韩涛。” 周工说:“你手里有图纸吗?” “图纸、图纸,闫省长,图纸拿过来。” 闫宾这时也跑了下来,他们讲图纸摊在汽车机盖上,韩大队长说道:“周工,图纸就在我跟前,您请讲……” 于是,他们对着图纸讨论起来。韩队长一边拿着电话,一边用手点着图纸上的一个点。 副省长闫宾掏出笔在图纸上做了一个明显的记号,又过了一会,韩队长又指着另一个点,闫宾又在这个地方画了一个圈。 堂堂的副省长,居然给一个基层消防大队长当起了副手,但闫宾却乐此不疲。 最后,韩涛大队长不再问对方问题了,只是听着对方在说,脸色严肃,眼睛似乎有火冒出来,最后,他气愤地说道:“好,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谢谢您提醒,我们先去调整,有问题我们再向您及时请教,好,再见。” 韩大队长挂了电话,将电话还给侯明。 侯明问道:“他怎么说?” 韩大队长看了看高晓明和不远处的岳东,说道:“一会再向您汇报。” 他说完,就跟闫宾趴在汽车前盖上,对着图纸讨论起来。 薛家良这时走了过来,他站在闫宾和韩队长的旁边,看着他们面前的图纸。 闫宾和韩大队长讨论完,这才将刚才重新研究的方案跟侯明和薛家良通报了一下。 侯明说:“闫省长,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您就拿主意吧,我们全力配合。” 闫宾谦虚地说:“老韩才是实战专家,我这个专家只会纸上谈兵,真正参与这样的救援我也是第一次。” 韩队长看了看周围只有闫副省长和市、县领导,就说:“为什么有调整了一下方案,是因为刚才周工程师跟我说,说这场事故不是天灾,而是人患造成的,他让我保密,我不想保这个密,如果因为我的保密而偏离了对事故隐患的判断,那么就有可能发生次生灾害,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把这个事实跟你们在场的领导说明白。” 侯明和薛家良一听,脸就白了,人为造成的灾难是不可估计的,他们不由得为里面的人担忧起来。 闫宾严肃地说道:“韩大队长一改方案,我就料到是怎么回事了,好了,我们抓紧进行吧。” 闫宾说着,卷起手里的图纸,和韩队长向山上走去。 薛家良和侯明目瞪口呆。 钻孔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一是这样的大型设备运到山上很难,即便运到山上,强烈的震动,会不会造成隧道的再次塌方,而钻井机只能是垂直钻孔。 无奈,只能进行人工钻孔。 搭好脚手架后,闫宾和韩队长一个人守着一个点,开始指挥工人钻孔。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山里的冬季黑得早。五点多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在天黑之前,钻孔工作开始进行了。 侯明松了一口气,他刚要回车里喝口水,这时,就见一辆大巴车驶来,前面还有一辆黑色轿车。 他站在路中央,一看前面的车是副书记祝建生的车。 陈海生和祝建生同时从车里下来。 后面那辆大巴车上下来一队救援队员,他们在车前排好队,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点完名后,便向走过来的副省长闫宾跑去。 侯明知道这是省里的救援队来了。 祝建生下车后,他披着大衣,倒背着手,并没有先和侯明打招呼,而是站在原地向前面的隧道和山坡上眺望,一副领导的派头。 陈海生走到侯明的面前,跟侯明耳语低声说着什么,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明传文件,让侯明看。 侯明略微吃了一惊,他看了一眼祝建生。 祝建生仍然没有过来跟他打招呼,仍然背着手,面向隧道站着,但是他的眼角的余光,分明是在打量着这边的侯明。 侯明转身,冲着站在他身旁的司机说道:“去,把薛市长叫来。” 司机就向后面跑去。 薛家良快步走了过来,侯明将手里的那份明传文件递给他。 薛家良接过来一看,是省委组织部关于对侯明和薛家良的停职决定。内容就是寈州市委市政府对辖区内工程监管不力,造成隧道塌方,现对市委书记侯明、市长薛家良做出停职处分决定,寈州市委的全面工作由副书记祝建生临时负责。 薛家良对这样一份文件简直不能相信,他立刻掏出电话,说道:“我给省委打个电话。” 侯明制止住他,说道:“这文件还能造假?” 薛家良说:“我知道这文件造不了假,但这太不可思议了!” 侯明苦笑了一下说:“对于你是不可思议,对于我来说早晚都会来。” 这时,闫宾听完救援队负责人的报告后走了过来,他说:“侯书记,这是省消防总队副大队长,他们是应省政府的命令来参与隧道救援工作的。” 侯明和薛家良分别跟这位负责人握手。 这位负责人一边冲他们敬礼一边说道:“请首长指示。” 侯明想了想说:“我没什么指示的,一切听闫省长的命令。” “是。” 这位负责人再次举手敬礼,就跑向他的队伍发布命令去了。 祝建生看见闫省长就不能在继续装了,他走过来,跟闫宾握手,说道:“闫省长,您辛苦啦!” 闫宾说:“你们怎么都来了,家里没有个主要领导坐镇能行?” 祝建生刚要说话,侯明说道:“闫省长,很抱歉,我和薛家良不能陪您在现场抢险了。” 1525、最好把我一撸到底 闫宾听了侯明的话,不解地说道:“你们要回去吗?” 侯明将攥在薛家良手里的文件拿过来,递给闫宾,说道:“这是省委刚刚下发的文件,我和薛家良被就地停职,市委和市政府的工作由祝建生同志负责,如果有什么需要协调的请您跟祝建生同志商量,还有我们市政府抢险领导小组长副市长吴力同志和副市长戴伟同志。” 闫宾不相信,他举起这份文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侯明看着薛家良说道:“家良,把吴力和戴伟叫过来,还有县里的同志,咱们现场开个小会。” 不等薛家良去,一边的小乔早就跑去叫人了。 现场这个小会只开了几分钟,把省委的决定公布给大家后,侯明最后说道:“希望大家配合祝书记的工作,完成隧道抢险工作。” 侯明说完后,薛家良也表态说道:“我本人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虽然我退出抢险现场,但希望各位同志密切配合闫省长和祝书记的工作,尽快将被困的工人救出来。” 完成现场交接工作后,侯明和薛家良告别闫省长和各位,分别坐上自己的车,一前一后地开走了。 陈海生、戴伟、吴力等人望着书记和市长的车转过前面的山峰,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 车里,陶慧依偎在侯明的肩膀上,她的眼圈红了。 侯明拍拍他的手说:“别难过,对于这一天,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他的话没说完,薛家良就给他打来电话。 薛家良问道:“您回哪儿?” 侯明说:“我回医院,家良,上我车来吧。” “好的。” 前面,侯明的车慢慢减速停下。 薛家良下了车,就见陶慧也从车里出来,她坐到了前面,把后面的位置让给薛家良,便于他们两个交谈。 等薛家良上了车后,两辆车继续穿行在山间公路上。 薛家良看着侯明,说道:“您感觉怎么样?别再冻感冒了。” 陶慧回头说道:“我也担心这一点。” 侯明笑着说:“感冒也没事,这下可以踏踏实实在医院住几天了,无官一身轻,我今后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身体了。” 薛家良说:“文件不是说暂时停咱们的职吗?” 侯明说:“对于我,可不是暂时,别看我把他儿子引过来,他从未将我视作自己人,我早就料到我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提前处理后事。” 薛家良笑了,说:“是啊,那个时候我还有点不理解您,现在终于理解了。” 侯明说:“他是一直没有找到我毛病,但凡找到我一点毛病,我也早就有今天了,小孔的事有人做文章没做成,他们能甘心?就是没有隧道塌方这件事,我估计我顶多干到两会前。”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 侯明说:“你别叹气,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这个节骨眼更不能松懈。” 薛家良说:“都停职了,还干什么?谁还听你的?” 侯明说:“上级停的是你市长的职务,没剥夺你工作的权力,你该上班还要上班。” “嗯。”薛家良点点头。 这时,迎面碰上两辆车,侯明将司机停车等待。 薛家良下了车,站在路边。 过来的两辆车也停住了,下来的是主管交通的副省长付瑞清和省交通厅厅长等人。 侯明也出来了,大家握手。 付瑞清问道:“你们这是回去?” 侯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两个被停职了,只能回去了,听候处理。” 付瑞清点点头,说道:“听说了,都是暂时的,现场情况怎么样?” 侯明和薛家良向付瑞清和交通厅的领导进行了简单汇报,由于天快黑了,付瑞清他们还要赶到现场,双方握手告别。 侯明和薛家良重新上车,两辆车沿着盘山路继续前行。 到了路口,薛家良准备下车,他说:“哥,嫂子,你们多保重,有事及时联系。” 侯明跟薛家良用力握了一下手,说道:“兄弟,你也是。” 薛家良下了车,在夜幕中,目送着侯明的车远去后,他才上了自己的车。 回到市里,薛家良临下车的时候跟藏信和小乔说道:“明天单位见,早晨开个政府班子短会。” 藏信和小乔点点头。 回到家,公然从书房出来,她紧张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薛家良一怔,问道:“什么情况?” “隧道塌方啊?” “你怎么知道的?” 公然说:“你看……” 公然说着,就将他带到她的工作间,指着电脑页面说道:“网上和寈州吧已经有报道了。” “这么快?” 公然说:“下午两点的时候就有了。” 薛家良弯下腰,用鼠标点着页面说道:“呦呵,连我被停职的事都这么快传网上了!” 公然说:“是真的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是真的,下午老祝还海生带着省委的文件去的现场,要不然我还回不来呢。” 公然说:“你一进家门,我也就基本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了,另外,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就是还没有现场图片,有人说你们封锁了消息。” 薛家良说:“开始当然要封锁消息了,被胡乱报道容易造成被动,你看,这网上还说死了好几个人呢,现在救生通道还没打通,他们就知道死了多少人了,你说现在的网上消息还有可信度吗?” 公然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办?” 薛家良放下直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能怎么办,听天由命,让干就接着干,不让干就不干,我这个人向来对这些看得就淡。” 公然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他,脸伏在他的后背,说道:“太好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这个傻丫头,你男人被领导停了职,你还说太好了?是你心大还是你太没心没肺了?” 公然抿嘴笑道:“两者都有,只要你能看开,只要你不生憋闷气就行。” 薛家良说:“我可不敢生憋闷气,你看侯哥了吧,气出病谁伤心,是嫂子伤心,父母、女儿伤心,我可不能这样,不当市长还好呢,我不但可以正常回家吃饭,还能接送我闺女,还能节假日走亲访友而不用担心哪儿冒烟了哪儿污染了,最好他把我一撸到底,我就当个普通干部就行,,没事的时候我开车带着女儿,陪你走天涯摄影,多美的差事,想想我都向往。” 1526、逃往国外 公然把他的身子扳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薛家良说:“当然是真的了!你说,人家不让你干了,你就是再怎么死皮赖脸地想干也没辙,再有,我的脾气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 公然看着她,默默地笑了。 这时,家里的电话想了,公然说:“保准是你老泰山。” 她跑过去,看了一眼,果真是父亲龚法成。 她拿起话筒说道:“爸,还真是您啊!” 龚法成一听女儿的声音有些喜出望外,就笑呵呵地说:“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好像你是等我电话似的?” 公然说:“呵呵,我是说,每当您女婿不顺当的时候,您的电话,比及时雨都及时,及时到,以后,我不跟您叫爸了,叫及时到。” “哈哈。”龚法成被女儿逗得大笑,问道:“我外孙女睡了吗?” “早就睡了!我现在可清闲了,女儿到家就睡,吃饱喝足洗干净才回来,连衣服都是干净的,都不用我洗,我顶多给她洗洗手和脸,给口水喝,跟我玩会她就累了、睡了,大个的就更省心了,不到半夜不回来,回来更用不着我伺候了,所以我现在一门心思搞创作,眼下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龚法成笑了,说道:“你清闲了,张钊两口子肯定是忙坏了。” “那是,如果我们不方便送,张钊每天负责接送,还好他家的保姆一直在,要不然真是手忙脚乱了。” “他家的保姆肯定是为了你们才干到现在的。” “是的,但是人家不要我们的补偿,我也没办法,因为钱的事推来让去的也显得生分。” “你们两家用不着,不用分那么细,谁有困难就帮谁一把,不计成本地帮,这样挺好的。” “是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过后也没再提钱的事,爸,您姑爷儿来了,我闪了。” 薛家良接过电话。 公然赶紧将一个小板凳递给他,示意他坐下,她知道今天他们这个电话时间短不了。 薛家良腿长,坐板凳不方便,索性坐在了地板上,地暖早已经有了,所以地板也不凉。 公然还是将一个棉垫递给他,他垫在屁股底下,抱过电话,对着话筒直接说道:“爸,您都知道了?” 龚法成说:“我下午就听说了,可那会正在开会,晚上又出席了一个活动,刚回来不久,就给你打电话了。” 薛家良说:“您的消息太灵通!” 龚法成自豪地说:“我在那里工作了半辈子,得罪了不少人,也交下了几个人,总不至于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吧?” 薛家良说:“那是那是,其实我……正掂量着要不要告诉您,不管我有多委屈,被领导免职,毕竟也不是……呵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也有些发憷告诉您。” 龚法成说:“理解,里面的人情况怎么样?” 薛家良说:“由于我们地方的消防队和市里的人先到的,在没有绝对权威专家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闲着,天水县消防大队队长以前参加过隧道救援,他有点经验,我们商量了三种救援方案,一是在塌方体沿着通风管道处打一通风孔,随后在这个地方挖出一条救援通道,其次是在隧道上方适当位置打两个通风孔,再有就是运用矿山施工法作为后续救援方案,这三种方案得到了闫宾副省长的认同,但目前哪一种方案进展都不顺利,我回来的时候,除去隧道口挖掘救生通道没有遇到技术难题,因为这个主要就是人海战术,其它两种方案都遇到了瓶颈,山顶上大型钻机上不去,只好人工钻探,这个太耗费时间,我回来的时候,省里的专业救援队到了,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更专业的设备。” 龚法成听了他的介绍后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薛家良说道:“人家拿着省委的停职文件去的现场,当场宣布的省委决定,我不回来待那儿干嘛?会碍手碍脚的。侯明本来在住院,就是没有停职这件事,晚上我也要让他回医院。所以,剩下我一个被停职靠边站的市长,难道还真让我当不成指挥员就当战斗员在那里作秀吗?那儿不缺战斗员,干活的人有的是,我留下来只会妨碍大家,让大家不好做人做事,遇事是跟我请示还是跟祝建生请示?所以,我回来是明智之举,也让接任者放开手脚大胆工作。” 龚法成见他把一切想得很通透,就说:“那你怎么看待你们被停职这件事?” “我正要跟您说,今天,我们在现场跟他们公司负责隧道施工的工程师通了个电话,据他介绍,里面的某一环节有偷工减料嫌疑,他因为这个辞职了,我想,把我们俩停职,换上祝建生,是不是想隐瞒什么?毕竟祝建生比我们俩更可靠,因为他一直在讨好领导。” 龚法成说:“有闫宾在,有省救援队在,他能隐瞒什么?事情最终会有结论的。” “那他干嘛停我们俩的职?” 龚法成说:“你说的这个因素不能说没有,肯定也有,但不是主要的。据我所知,老岳现在很烦,他儿子在南边惹的事还有自己的事就够他烦的了,上边又刚刚找他谈过话,这边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不拿你们出气拿谁出气?另外,他对侯明引进岳东的公司,其实是不赞成的,因为他知道这个儿子不会让他省心,这一点,我记得上次我就跟你说过。” “可是爸,岳东是老安介绍给侯明的。”薛家良不解地说道。 “这个事要看怎么说,如果老安不招来岳东,有可能他得到的位置会更好,另外,侯明开始一味迎合岳东,千方百计让岳东来寈州搞开发,老岳能不知道?对了,说到这,我向你通报一个情况,康强出事了,他夫人逃往国外了。” 薛家良一听,惊得差点下巴掉下来,他说:“逃?什么时候?为什么?” 1527、龚法成深情叮嘱 龚法成说:“我也是今天中午得到的内部消息,他夫人的哥哥是国家一个重要部委的领导,昨天被秘密带走调查,估计是她夫人听到信儿后就失踪了。” 薛家良不解地说道:“我们党不搞连坐,她跑什么呀?” 龚法成不高兴地说:“这个问题真不该从你嘴里说出,你搞了这么多年纪检工作,难道不明白裙带关系也是利益关系吗?他们在南方有个基金,这里还有岳东的份儿,另外,他们通过这个哥哥的关系,先后整合了几个基金,操纵股市扰乱股市秩序,从中渔利,靠山倒了,能不连坐到他们吗?党不搞连坐,是不连坐那些清白的亲属,如果亲属不清白,同样要接受调查。” “康强也跑了吗?” “他已经被控制了,他夫人独自逃了,估计早有准备,不然不会逃得这么及时、这么利索。” 薛家良说:“夫人逃了,却没带上他?这两口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他们本来是各取所需,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即使有婚姻关系存在,也会将关系撇得一清二楚的。” 薛家良说:“我不相信老康没事。” “有事就更撇不清了。” 薛家良想起那天康强身边那个其貌不扬、穿着朴素的女人,怎么也不能跟敛财联系起来。 他说:“我见过这个女人,穿得特别朴素,脖子和手上一件首饰都没有……” 龚法成说:“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前些日子报道的那个外省的贪官,他夫人上下班不是骑自行车就是走路,穿得都是旧衣服,他父母一直住在乡下,每次过年回家就给父母几百元钱,却公开自助几个贫困地区的孩子上学,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普通干部家里的装修都比他家好上十倍,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光是全国各地的房产证就搜出一摞,现金过亿,金条成堆,还不算那些古董字画,你在纪委工作了这么多年,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类会伪装的人。” 薛家良点点头:“那倒是。” 龚法成说:“你目前只能听之任之,不要试图跟任何人诉委屈,市长被停掉了,但有些工作你还是要配合的,无论是祝建生还是班勇,还是我以前嘱咐你的那句话,做好自己,管住嘴,不许发牢骚,这是个关键时刻,你要拿出大家风范,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在办公室看报纸看文件,少发表言论,这是你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薛家良知道岳父不放心自己的狗怂脾气,心里一阵感动,他说:“爸,您放心,我会做到的,即便是免我的职,我也会坦然应对的,我已经不是愣头愣脑的那个时候了。” 龚法成说:“那就好,不聊了,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好的,爸,替我和小然问卜姨好。” “好的,她在锈十字绣,上瘾了,要不早就跟你们通话了。” 薛家良说:“锈那个东西干嘛,容易得颈椎病。” “她说要给咱们家锈一副花开富贵,是个大工程,将来你们寈州新城竣工了,她都有可能竣不了工。” “哈哈。”薛家良不由得大笑。 龚法成也笑了,说道:“好了,早点休息吧。” “好,爸,您和卜姨多多保重!” 挂了电话,薛家良走进浴室,他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公然跟进来,她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说道:“你先睡,我再忙一会。” 薛家良说:“好,你忙你的,我睡我的,但愿我一夜无梦。” 公然俯下身,看着他说:“你真的能安睡无梦?” 薛家良翻着眼皮想了想说:“不能,我得给吴力发个信息,问问他进展如何?” 公然笑了,说道:“就知道你是装硬。”说完,又回去工作了。 薛家良给吴力发完短信,就将手机设置了静音,放在床头柜上,他头枕着双手,眼睛望着天花板,想着这一天来发生的种种事。 他回想起岳红军打儿子那一嘴巴子,尤其是骂他“孽子”而不是骂他“混账”,可想而知,这个儿子让他有多闹心。 还有,那对看着不太般配的夫妻…… 薛家良想着想就闭上了眼睛,他手机上吴力回的短信他都没看到。 第二天一早,刘三就来接薛家良上班,他带来了早点,正好在楼下碰到来接孩子的张钊。 刘三便跟张钊说起薛家良被停职的事。 张钊想了想安慰刘三道:“停职,不同于撤职,别担心,他还会官复原职的。” 刘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看到我叔受委屈,比我自己受委屈还难受。” 张钊拍着他的肩膀说:“在他面前乐观点,以前你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不要过分关心他,也不要试图安慰他,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 刘三昂了一下脑袋说:“行!” 薛家良刚到办公室,班勇就进来了,他说:“薛市长,我昨天晚上听说后,就觉得省委这样做太不公平了!隧道要塌方,施工不按照图纸来,这和你和侯书记有啥关系!” 薛家良一听,赶紧制止他,说道:“班市长,如果真的是为我们抱不平,以后这种话就不能说,有失一个领导干部的水准和觉悟。” 班勇尴尬地笑笑,说道:“好吧,我以后注意。” 薛家良说:“老祝主持工作,政府这边你多支持他,一会你召集人开个会,我列席参加,我有几句话跟大家说下,说完我就离开,你们继续开。” 班勇听后为难地说:“这……” 正在这时,藏信进来了,他说:“老祝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班市长,他通知让你和我还有戴市长参加。” 薛家良一听,问道:“开什么新闻发布会?” 藏信说:“关于隧道塌方新闻发布会。” 薛家良说:“我早晨跟吴力通了个电话,他还在现场,钻孔还没有最后打通,这个时候开新闻发布会?这不是……” 薛家良及时收住想说出来的话。 1528、拒绝同事为他压惊 班勇说:“就是,我去问问他,有必要现在就开新闻发布会吗?” 班勇说着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藏信看着薛家良说:“其实,他开新闻发布会可能着眼点不在救援上。” “在什么上?我看他是在制造恐慌上!没安好心!”薛家良看着班勇走了,才把刚才硬咽回去的话说出来。 藏信说:“我早晨也跟吴力通了个电话,昨天下午咱们走后,他不懂装懂瞎指挥,俨然他就是市委书记了。” “他指挥?闫副省长还在呢。” 藏信说:“听吴市长说,就是因为有闫副省长在,他才表现得特别兴奋,后来付瑞清副省长也来了,他更欢实了。等两位副省长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他今天迫不及待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我看是他发布事实真相是假,发布寈州全面工作主持者是真。” 薛家良想了想,讥笑了一下,说道:“好,太好了,赶快发布,晚了都不好,他发布的越早越好,你和海生赶快配合他快点发布。” “噗嗤”,藏信忍不住笑出声。 随后薛家良也忍不住笑出声。 祝建生果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正如藏信所言,这个新闻发布会意不在隧道事故和抢险工作,而是发布他主持寈州市全面工作这个事实。 新闻发布会后,激起人们对隧道事故和抢险进度的高度关注,市长热线快打爆了。 藏信手拿着两大本电话记录进来了,往薛家良桌上一摔,说道:“看看,一个人坐在那儿什么都没干,接电话硬生生把嗓子接哑,话都说不出来了。” 薛家良正在安逸地边喝茶边看报纸,他看了一眼,说道:“拿走,给老祝送去!” 这时,戴伟进来了。 薛家良立刻问道:“你从现场回来吗?” 戴伟说:“嗯,刚回来,通知我回来开新闻发布会。” 薛家良不关心什么狗屁新闻发布会,他关心的是救援现场:“通道打通了吗?” 戴伟说:“我快到家的时候接到秦亮的电话,打通了一个,情况不是太乐观。” 薛家良心一沉,问道:“这话怎么讲?” 戴伟说:“十多个小时,那么一点点空间,没水没食物没空气,我们在上面喊话,里面的人没几个回音的。” “你们哪能让他们回答,那是要耗费他们仅存的体力的,叫到一个人,让他敲敲铁管就是了。” 戴伟说:“我们是那样说的,现在,另一个输送水和食物的通道也快打通了,只要隧道里面通风有水喝有食物吃,被困人员就有救。” 薛家良又问道:“吴力回来了吗?” “他没有,留在现场了。” 薛家良说:“好吧,去开吧。” 戴伟看着薛家良,说道:“市长,省里真就停你们的职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你昨天下午不是都听到了吗?祝书记从昨天下午就上岗主持全面工作了,马上要主持召开新闻发布会。” 戴伟摇摇头没说话。 薛家良说:“对祝书记的工作你们要多配合,多协助,多补胎,我早晨也把这话跟班市长说了,本来想让班市长召集你们几个开个会,我列席参加,有些话想跟大家说说,嘱咐嘱咐大家,后来因为跟这个发布会撞车了,就没有开,过后仔细一想,算了,不开就不开吧,反正大家也都知道该怎么做,各司其职,你们做好各自的工作,就是对老祝最大的支持,对我是最大的宽慰。” 戴伟点点头。 薛家良看了看表说:“就到这儿吧,你去开会吧。” “好的。”戴伟站起来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说道:“市长,虽然您现在被停职了,但您依然是市长。” 薛家良听他这么说,就冲他拱拱手,说道:“感谢。” 戴伟走后,薛家良看完一堆文件后,又开始看报纸,他感觉自己坐得时间有点长,变站起来,晃动着腰身,在屋里踱着步。 这一上午,他感到少有的轻松,就连电话都比平时少了不少。 他看了看表,给公然打了电话,问她中午吃什么? 公然说:“吃什么你回家吃吗?” 薛家良说:“当然回家吃,不回家吃去哪儿吃?” 公然笑了,说道:“那好吧,简单的就是面条,复杂的就是你做。” 薛家良说:“没关系,面条也有我来做,终于有时间伺候夫人吃饭了,荣幸!” 公然笑着说:“所以我要感谢省委领导,把丈夫给我还回来。” “哈哈哈。”薛家良听后大笑。 他正笑着,办公室门开了,组织部长郭万林和纪委书记武强进来了。 小乔跟在他们后面,给他们倒上水后走了出去。 郭万林说:“至于这么高兴吗?” 薛家良一听,赶紧这个时候自己这样大笑不合适,就说:“我在给夫人打电话,我跟她报午饭,她说感谢领导把她丈夫还给她了。” 郭万林和武强一听也不由得笑了。 武强说:“中午别回家了,我和老郭我们几个请请你,给你压惊,侯书记在医院,就不打扰他了……” 武强的话没说完,薛家良就赶紧摆手制止住他,说道:“使不得,使不得,眼下是什么关口,那么多人还被埋着,你们还给我压惊?是不是也往上找啊?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多支持老祝的工作,这话我也跟几位市长都说了,这话,我跟他们几位市长都说了,就是还没看见白桦和赵市长,他们今天去省农业厅开会去了。两位老兄的心意我领了,你们尽管去忙,别管我,侯书记在医院安心做治疗,我安心在办公室看报纸,你们有需要我做什么的,尽管吩咐,我保证责无旁贷。” 郭万林和武强见薛家良果然大家风范,拿得起放得下。 郭万林说:“薛市长果然开明,能随时摆正位置,让我佩服。” 薛家良说:“我说的这些都是实在话,我们共事这么长时间,我不能给大家找事,另外,一切以工作为重。” 两人见薛家良说得有道理,就没再坚持请他。 1529、他淡出了人们视线 郭万林和武强走后,戴伟、班勇、李兴从会上下来后直接来到薛家良办公室,他们也嚷嚷着要给薛家良压惊。 薛家良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说:“你们如果能脱开身,就多往野马岭跑几趟,多帮帮吴市长,大家不用管我,我给你们看家,我现在就一闲人,如果你们不怕我添乱的话,有什么事抽不开身的时候,就尽管吩咐我去做……” 他的话没说完,几位市长连忙打断了他。 班勇说:“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刚来寈州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还是您一点一点带我进入的角色,你停职是暂时的……” 他的话没说完,李兴也接着说道:“就是就是,您还是市长,有事吩咐我们就是了,我们哪敢吩咐您呀!” 戴伟倒是没这么多的客气话,他站起来说:“市长,那我先告辞,我马上就去野马岭,刚跟吴市长通了电话,新闻发布会后那里有点热闹。” 薛家良知道戴伟说的“热闹”是怎么回事,他站起来,走到戴伟跟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说了句:“好,去吧,辛苦了。” 戴伟也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彼此传递出的信号是无声的信任。 戴伟走后,薛家良并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和报纸,说道:“我要下班了,你们有事就忙去吧,别管我,如果有需要跑腿的事就尽管让我去做。” 班勇一听,急忙冲薛家良鞠躬,说道:“您饶了我们吧!”说完,就嘻嘻哈哈走了出去。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望着离开的班勇和李兴,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打哈哈儿呗,谁跟哈哈儿认真?现场有消息吗?” “我刚给吴力打了个电话,我说市长不放心,他不方便给你打电话,让我隔一个小时就问问情况,他说另一个钻孔也打通了,水已经成功送下去了,里面有几个伤势严重的,已经有人……当场……” 薛家良急忙打住他的话,不让他说下去:“我想到了,因为当时他们在里面施工是分散的,并没有完全集中在最里层,我上午在网上查了大量资料……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攥成一个拳头,捶在桌子上。 藏信见他心事重重,本来还有事,话到嘴边却不敢说了。 薛家良转过身,发现藏信还站在身后,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还有事吗?” 藏信说:“有,不过不想说了。” 薛家良说:“说吧,别耽误事。” 藏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工作上的事。” 薛家良看着他:“你就更应该说了。” 藏信终于支支吾吾说道:“是……是方洋,他知道您的事后,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中午……想、想跟您……” 果然,不等藏信说完,薛家良就摆摆手,认真地说道:“除去公务,这几天都不要安排我去饭店或者公众的地方,懂我的意思吗?” 藏信点点头:“所以我忽然就不想说了。” 薛家良说:“不光我,你也一样。” 藏信又点点头:“我明白。” “老祝那边是不是够忙的?” 藏信说:“是的,新闻发布会后,他就主持召开了常委扩大会,刚散。” 薛家良说:“我知道,要不他们几个也不会这么整齐地到我屋里来。” 藏信刚想说什么噗嗤一笑,没说出来。 薛家良说:“笑什么?” 藏信说:“我笑海生,会散后,海生走进老祝办公室,巡视着他的房间说道:“要不给您换个大的房间,您这办公室太小了。结果您猜老祝怎么说?” 薛家良笑着问道:“怎么说?” “他说,办公室暂时不用换,把这间屋子粉刷一下吧,墙角都黑了。” 薛家良没有笑,他说:“正常,他盼着这一天盼了多少年了,你也要勤往他办公室跑着点,大小事都要请示,切不可轻易做主,我刚才跟他们几个也都说了,要积极配合老祝的工作。” 藏信说道:“您放心,我会的。” 下午,祝建生来到薛家良办公室,他进门就高声说道:“薛市长啊,你不能这样不凉不酸地在一边看着我跳独脚舞啊,快忙死我了,你也不搭把手?” 薛家良笑了,请他到沙发就做,然后自己陪他坐在一边,这才心平气和地说道:“老祝啊,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呀?” 祝建生说:“怎么了?我说的话不好听吗?” 薛家良说:“不是好听不好听的问题,我现在是停职反省之人,省委命你主持全面工作,我怎么给你搭手?我给你搭手不就是给你添乱吗?我不能干这事,老祝,我这话说得够真诚的了吧?” 祝建生说:“多谢,理解万岁,省委突然给你和侯书记搞了这么一下,我只好勉为其难主持全面工作,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上午开了新闻发布会,把情况向全社会公布了,也是以正视听,省得那些小道消息满天飞。” 薛家良笑了一下,没有表态。 他又磨叨了几句,这时陈海生给他打电话,说办公室有人找他,跟他汇报工作。 他故作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说道:“我现在真是理解侯书记了,一个单位,最忙的就是当家人,好了,我过去看看,有什么事你不好意思找我,就吩咐他们去做,我这里对你一路绿灯。” 薛家良说:“谢谢祝书记关照!” 祝建生说:“跟我就别客气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生死救援,野马岭隧道救援工作结束。 在这次事故中,有两人遇难,一人因伤势过重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另外两名伤势较重者仍在医院接受治疗,其余几名轻伤人员已经出院,大部分获救人员身体状态良好。 祝建生再次组织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会上,将各级领导重视这次塌方事故提到了一定的高度。 薛家良这几天都是按时上下班,然后回家做饭、接送孩子,他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在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不是喝茶看报纸,就是在办公室打拳活动筋骨,生活出奇地规律。 这天,他刚到办公室,突然接到郑清的电话。 “哥,你在哪儿?”郑清问道。 “我刚到办公室,刚沏上水,你有事?” 薛家良被停职的事,郑清知道,他曾经特地给薛家良打过电话。 “哦……也没……也没什么大事。” 1530、双双被举报 郑清这话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薛家良不耐烦地说道:“没大事你就说小事,什么时候练得支支吾吾的了?” 郑清说:“哥,我被临时抽调回机关了。” 薛家良记得郑清曾经跟他说过,即使他出去挂职,如果单位有事仍然会临时抽调他回来,想到这里他问道:“哦,有任务?” “是的,这个任务对于我来说有点棘手。” 薛家良明白了,可能是郑清遇到困难想跟他磨叨磨叨,就说道:“什么困难,要是不保密的话你就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哥,别看你身经百战,办案经验丰富,但这个主意你出不了,而且……保密。” “保密你还说它干嘛,那就别啰嗦了。”薛家良有点不耐烦,心想,正因为我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才能帮你参考,结果你弄出个保密,扯淡。 哪知,郑清却说道:“哥,不说不行,不说的话我会憋死。” 薛家良来气了,说道:“你个爷们儿怎么变得跟个娘们儿似的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既然我给你出不了什么高主意,而且还保密,那还说它干嘛?” “保密是真的,大小案子都是对外保密的,你出不了主意也是真的……” 薛家良不耐烦了,说道:“看你这啰里啰嗦的,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挂了。” “我说!”郑清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他说道:“单位把我叫回来,是让我参与调查侯明和你的问题。” 薛家良一听就愣住了,难怪郑清说话这么吞吞吐吐,他想了想后说道:“你说得对,调查我们俩,我的确不能给你出任何主意,但有一点,你应该申请回避。” “是的,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申请回避,因为我现在跟小双已经确定关系,但是单位和周围的同事不知道,就咱家人和白哥几个人知道,我把这个情况跟严书记说了,他说目前咱们还不算亲属关系,他说外甥女,不是直系亲属,” 薛家良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调查他跟侯明,他知道这不能问,会让郑清为难,不告诉他不好,告诉他就会违反办案人员职业纪律和保密条例。 薛家良说:“你是不是要求得不坚决。” 品内心来讲,薛家良不希望郑清主持办案,他不想连累他。 郑清说:“我非常明确地提出回避请求,领导非常严肃地跟我说:既然你能主动提出回避请求,说明我们领导班子没有看错你,希望你接受考验,不受亲情和友情干扰,圆满完成任务。我如果再申请回避,好像我这个人不敢接受考验似的,我也为难,所以单单这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薛家良说:“我无所谓,我自己有没有问题我知道,这个主意我不能帮你拿,你可以私下跟领导交流一下。” “交流过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这番话就是严书记当着谢书记和林书记公开跟我讲的。” 薛家良说:“既然这事谢书记都知道了,那你就别推辞了,你进驻寈州后,严格按照原则和程序办案,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百分百支持你配合你,另外,这个期间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跟我联系。” 郑清说:“这个我能做到。” “最后问一个问题,谁任组长?” “林书记,我和另外一个审理室主任任副组长,还有四名组员。” 人数不少,且都是重量级的,也难怪,一下子要调查一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阵容哪能不强大? 郑清口中的林书记叫林怀忠,转业军人,去年调入省纪委任纪委副书记,薛家良只跟他见过一面,这个人话不多,说话办事有板有眼,是那种原则性很强的人。 薛家良说:“好吧,咱们不能多说了,多说不好,再见吧。” 挂了郑清的电话,薛家良感到胸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在往上涌,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随后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 他忽然想弄明白一个问题,立刻从桌上拿起手机,给郑清打了过去。 他低声说道:“说话方便吗?” “是的,我在办公室。”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反映我的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清一听,这不算什么原则问题,就说:“就是最近,也就是你被停职之后,这段时间接到举报你们的举报信都用纸箱装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实名,常委们手中几乎每个人都有关于你们俩的举报信,所以昨天晚上岳书记指示纪委,成立调查组,调查你们的问题。” 举报信?还是实名?而且常委几乎人手一份? “有具体问题吗?”薛家良问道。 “嗯。” 薛家良的脑袋都快懵了,他稳稳心神,说道:“好,我知道了,还是那句话,你该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千万不要因为咱们的关系被人抓住把柄。” “你放心,我知道。” 薛家良闭上眼,在脑子里快速回忆自己两寈州这两年时间接触的工程和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些地方有违法违纪行为。 这时,小乔进来了,他给薛家良的杯里倒满水,又默默地走了出去。 小乔刚走,藏信进来了,他笑呵呵地说:“城南新开了个莜面馆,我请您去尝尝?” 薛家良想了想,看着他,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藏信说:“我还怕莜面馆不足以诱惑您呢,没想到您还真同意了。” 薛家良说:“我中午回家也是我一个人,你弟妹回单位了,这次要走几天。” 藏信说:“没关系,这几天我管您饭。” 薛家良看着藏信,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俩去张钊食堂吃吧,他请来一个专门做莜面的面点师,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磨叨磨叨。” “那好,我让小乔看家,咱们马上就走,我先下去。” 藏信说着就走出门。 薛家良仍然不能平静,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被人抓住把柄,还被实名举报? (上午暂时一更 下午继续) 1531、就想听传言 官场险恶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一路走来,见过太多的“险恶”,但是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犯在何人之手? 断送一个官员政治生命的不外乎两点贪腐和乱搞男之女关系,这两点他应该都不具备。 不昧良心地说,他薛家良从政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类似用公车吃公饭的情况还是有的,官至地级市政府一把手,这些现象已经很难分清性质问题了。虽然细究的话肯定有不合规的地方,具体到他,不至于有人因为这些去实名举报他的,因为有些待遇他是可以享受的。 至于男之女关系,就更不着边际了。除去小菲让他感到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外,他还没跟任何一个女人有非分之举,即便是小菲,也仅限于情之所至他吻了她,但那也是在她未嫁他未婚的情况下进行的。 除此之外,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明显的问题,以至于让人实名举报。 如果说得罪了什么人,也就是当场被他停职的那个环保局的李科长,难道是潘建强? 潘建强对这次调整不满意,这个是显而易见的,从平水县到寈州市,薛家良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潘建强的手里,潘建强也被他排除在外了。 他想的有点脑仁疼,算了,不想了,到时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真相的。 他摘下外套,将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冬天穿的衣服多了,他连手包都不用了,手机、钥匙、零钱,全部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小乔站在门口。 他跟小乔说道:“你中午随便去吃点吧,我出去一趟。” 小乔点点头,说道:“好的。” 小乔看着市长走开了,就进了他办公室,开始收拾屋子。 藏信正在一楼等他,刘三已然将车开到了上面。 看见薛家良出了电梯,藏信给薛家良拉开车门。 薛家良坐了进去,藏信也同他一起坐在了后排。 车子驶出机关大院,沿着城市的中心大道向东北方向驶去。 车里,薛家良问道:“咱们祝书记忙什么呢?我昨天就没看见他。” 藏信说:“他正忙着给岳东擦屁股,昨天一天都跟高晓明在一起。” 薛家良点点头,又问道:“最近这段时间听到对我和侯书记有什么反映吗?” 藏信笑了,说道:“闲话总会有人要说的。” “哦,他们都说些什么?” 藏信说:“也可能因为我是市长的大管家,传到我耳朵的关于您的还真不多。” 薛家良很感兴趣,说道:“不多的意思就是还有,说说看?” 藏信说:“有人说您是受到侯书记的牵连,因为省委早就看着侯明不顺眼,别看他一个劲地拍省领导儿子的马屁,将最有升值潜力的地块让给了岳东,但人家并不拿他当自己人看,连累得市长也跟着遭殃……” “说那些关于我个人的闲话。” “这个……”藏信欲言又止。 薛家良说:“听到什么了就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你今天跟我说了,说不定会对我有很大帮助。” 藏信说:“闲话哪有好听的,您今天是怎么了,专捡闲话听?” 薛家良一笑,抱起双臂说:“闲的我难受,不妨听听闲话找点乐子。” 藏信说:“真要听?” “当然了!” “那好,您别生气,这事还殃及到了无辜。” “无辜?” “是的,有人说,妇幼保健院的宋护士,就是因为您的一句话,才被连提两级。” “我的一句话?我的什么话?” 这时,刘三搭腔了,他说道:“这些都是无聊的事,说那些干嘛?” 薛家良一听,生气地说道:“我今天就对无聊的话感兴趣,老藏,快说,怎么回事?” 藏信搞不懂薛家良反常的表现,他是一个最不愿听闲话的人,今天却突然对闲话感兴趣了。 “这个,我也是听别人传到我耳朵里来的,说您跟院长打的招呼,让提拔宋护士,还说你们不但是老乡,还是……” 藏信不往下说了。 “还是什么?” 刘三又搭茬了,他说:“这些人就是无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乱,听那些干嘛?” 薛家良生气了,冲他喝道:“哪儿都有你?好好开车。” 藏信说:“唉,您就别逼我说出那个词了,男人跟女人栓在一起,能有好听的吗?就跟有人在背后传侯书记跟小孔一样,要是听蝲蝲蛄叫唤农民还不种地了吗?”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宋护士是全省医护标兵,十佳护士,最美护士,她能获得这么多的殊荣,肯定有她过人之处,还我跟院长说让医院提拔她,不客气地讲,我要是院长,早把她提拔起来了,还连提两级,我是院长的话,这两级早就提起来了,甚至让她当副院长,就抓医院的护理工作,减少医患矛盾……” 藏信赶忙打断他,说道:“您可别往上找了,人家躲都躲不及呢,您倒好,还打抱不平了。” 薛家良说:“我躲什么呀?虽然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但在老家,我们的事根本就不是保密的事,别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些人真是闲的蛋疼,连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钻营到了,我光屁股的时候,还偷过别人家地里的瓜被人家追着跑,连家都不敢回,是不是这事也被他们挖出来了?” 藏信笑了,他说:“您看您看,我说不说,您非要问,问出一肚子气来吧?何苦呀!” 薛家良听了他这话不由得笑了,说道:“我不生气,我今天就是想听闲话,你听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你听到的,都说出来……” 尽管薛家良这么说,藏信还是有选择地往他耳朵里灌了几条,比如侯明跟孔思莹的关系,侯明跟马天田的关系,甚至有人说,马天田是受到侯明的威逼利诱才放弃滨河这个项目的,拱手送给了省委书记的儿子,侯明为了弥补马天田的损失,在新城给了他两个大项目,甚至答应将高铁新区一块地皮批给马天田。 薛家良听了“哈哈”大笑。 1532、被调查组传唤 听到这里,薛家良又笑了,他说:“马天田的两个项目都是走的合法手续,至于高铁新区批地的事我还真没听侯书记说过,我不相信侯书记应着要给他批块地,批地这个词,八十年代初期可能会有,以后再也没听到过,因为任何一块地都不是批的。” 藏信笑了,他说:“所以谣言这东西不听好,听了后闹心,可不知您今天这是怎么了,非要听谣言。” 薛家良说:“谣言有时适当听听有好处,没影儿的事谣言都能给你整出影儿来,何况你要是做了的事,说不定给你传成什么样呢,所以,听听能警醒自己,人言可畏。” 薛家良心里非常明白,能装一纸箱装的信件,在这么集中时段中举报他和侯明的问题,显而易见,是有人想借机造势,搞倒一个是一个,显然,鬼就在内部。 薛家良以冷静、沉着和一颗平常的心态,天天上班、下班,几乎不参加任何应酬,不接见任何基层干部,就连曹厚、娄朝晖、方洋和阚斌这样的干部他都不见。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还不见调查组的人传唤他,他就有些纳闷。 几次想给郑清打电话,但他都憋住了。 他虽然想知道调查组的进展情况,为了不给郑清找麻烦,他始终都没打这个电话。 就这样又熬了有一周的时间,终于,他被传唤了。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反而踏实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是福是祸躲不开。 刘三开着车,将他送到招待所。 薛家良下车。 刘三从后备箱里给他拿出一个大包裹卷,交给他,眼里噙着泪水,说不出话。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回去吧,照顾好家里。” 他说完,头也不抬地走进了招待所。 电梯一直上到了招待所的最顶层。 薛家良停职之前,每天都会在招待所出入多次,但他从来都没有来过最顶层。 最顶层的走廊很短,一眼就能看到走廊的房间。 电梯口处有两名武警战士负责来访者登记,他查验了薛家良的证件后,又看了看手里今天上午预计到访人的名单,果然有薛家良。 刚要放他过去,猛然看到他手里的包裹卷,问道:“这是什么?” “几件换洗的衣服。” “打开。” 薛家良将包裹卷放在桌子上。 两名武警战士一件一件检查过后,重新给他包裹他,递给他。 薛家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检查,他表现得非常有耐心,看着他们将他带来的衣服塞进袋子里,这才拎起自己的袋子往里走。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从一个房间出来,看见他后问道:“是薛家良吗?” “是。” 他沉声答道。 “跟我来。” 那个人领着他往里走了几步,给他打开一扇房门。 在薛家良走进房门的时候,他不由得想到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走进省纪委调查组房间时的情景。 那次,负责问询他的是时任省纪委第一副书记、后来成为他人生导师和岳父的龚法成。 此时,里面当然不会有龚法成,而是省纪委副书记林怀忠,正在跟他旁边的那位估计就是郑清口中的那位审理室主任耳语着什么。 这时,给他开门的那名工作人员也进来了,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看着他。 薛家良迅速打量了一下房间,就见两个大窗的窗帘紧闭,除去林怀忠薛家良见过一面外,其他二人薛家良从没见过,想想他离开省纪委好几年了,如今再回去见到的多是生面孔。 薛家良很自觉地坐在给他预留的椅子上,将手中的包裹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林怀忠停止了耳语,旁边那个人拿着手里的一份材料起身离开走进里屋,站在门口将材料递给里面的人后,他又重新坐在林怀忠的旁边。 薛家良的目光追逐着那个人的背影,里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不知道郑清这小子在不在。 也许,他是刻意回避,因为,他肯定不想出现在问询他的场合。 “薛家良你好。” 这时,林怀忠站起来,隔着桌子向他伸出手问道。 薛家良就是一怔,他放大了自己诧异的表情,看着林怀忠伸过来的手,故意说道:“还跟我握手啊?” 林怀忠仍然向他伸着手,说道:“为什么不能跟你握手,你又不是敌人。” 薛家良这才笑着站起来,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 哪知,这位军人的手劲很大,他一用力,就握着薛家良的手,把他从拉了出来。请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薛家良赶忙说道:“错了错了。” 林怀忠说:“什么错了。” 薛家良指着刚才自己坐的那张椅子,说道:“我应该坐这儿。” 林怀忠刚想说什么,猛然看见薛家良带来的包裹卷,问道:“这是什么?” 薛家良说:“报告林书记,这是我带来的几件换洗衣服。” 林怀忠打量着他问道:“你把换洗衣服带这来干嘛?” 薛家良认真地说道:“这个也是我的个人经验,十多年前,我被调查组请来调查,就穿了一身衣服进来的,没带衣服,结果出去的时候衣服都臭了,我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多带了几身衣服。” 林怀忠说:“看样子,你是打算赖在我们这里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没说话,而是坐在刚才进门的那把椅子上。 林怀忠笑了,说道:“都说你薛家良冷幽默,我这次还真是见识了,你是老纪委,久经沙场,我来纪委后,也办过几次案子,我还没见过有人带着换洗衣服进调查组门的,你见过吗?” 薛家良说:“我也没见过,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经验。” 林怀忠也坐在刚才的位置上,隔着桌子看着薛家良,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你是有准备的,是不是提前知道我们要找你?” 薛家良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怀疑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道:“整个机关都传开了,省纪委的专案组进驻寈州,调查市委书记和市长的问题,我能听不见吗?心里能没个准备吗?” (暂时一更 下午继续) 1533、果然是老手 林怀忠说:“那好,你说说你都是什么准备?” 薛家良说:“您这问题不太专业了。” 林怀忠笑着说:“我认为这就是专业问题。” “必须回答吗?” “是的。” 薛家良说:“我的心里准备就是配合你们的调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您——可以开始问话了。” 林怀忠说:“你果然是老手。” “但我不是狡猾的狐狸,保证配合你们的调查。”薛家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表现得真诚一些。 林怀忠这才憋不住“哈哈”大笑,指着薛家良说道:“薛家良啊,你果然名不虚传!哈哈。” 薛家良有些纳闷,皱着眉头问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林怀忠说:“你带着包裹卷进来,这本身就够好笑的了!” 薛家良感觉这个人水平太一般,就笑了一下,眼睛看着别处,他希望尽快进入主题。 林怀忠慢慢收住笑,说道:“薛家良同志,我们找你来,有些事的确需要你的配合,但我们并没有双规你,你带来包裹卷也太滑稽了吧?” 薛家良说:“我不这样认为,我知道咱们纪委办案的程序,凡是被调查对象,几乎是有进无回,我做做准备也是应该的。” 林怀忠说:“你说得没错,但今天我们请你来,是请你协助调查,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请您问吧。” 林怀忠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侯明在将滨河项目转给南宇公司的时候,跟马天田达成协议,让他放弃滨河项目,会在新城那边给他找补回来,有这事吗?” 薛家良扭头看着他,说道:“他们俩私下达成的协议,别人怎么知道?再有,新城的确有马天田的两个项目,这个你们可以去查,据我所知,走的都是合法的程序,当时新城各个项目的招标工作,我们委托的省里两家具有资质的招投标公司运作的,这个你们可以去查。”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我要说的是,侯明到底应没应马天田过后会在高铁新区给他批地的事?” “这个我不知道。” “据你观察,侯明跟马天田有没有利益输送?” 薛家良说:“我没看出来,另外,你们可以针对举报内容去调查,这么迷糊的问题也不是我说有就有,我说没有就没有的。” 林怀忠不动声色地说道:“薛家良,我们请你来是协助调查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问询方式,请你不要诟病我、的、问询方式好吗?” 林怀忠特别强调了“我、的”问询方式。 薛家良一听,就赶紧拱手,说道:“对不起,您继续。” 林怀忠又说道:“侯明对马天田的补偿就是给他解决了两个子女提拔和工作问题,这件事你知道吗?” 薛家良拧着眉头说:“我听说了,这是马天田当时提出的条件之一。” “你不觉得这个违规吗?” “这个和市里没有关系,是区里自己解决的。” “但是马天田的儿子由一名普通的市场管理科科长提为副局长,这件事和市里也没关系吗?” “区工商局副局长是副科级,不是市管干部,市里管不着。” 林怀忠笑了,说道:“在你看来,侯明在滨河项目和天十集团之间,没有问题了?” 薛家良说:“我认为没有问题,每个环节都是公开的,如果有问题,你们可以深入调查。” 这个时候薛家良才发现,林怀忠旁边的那个助手,并没有记录,桌上也没有录音笔之类的东西,联想到他刚进门时,林怀忠跟他又是握手又是请他沙发就坐的种种表现,他感觉叫他来,的确是协助调查,如果是调查他本人,不会有这般待遇。 林怀忠说:“今天跟你谈话,只是让你协助我们解开一些谜团,我这样跟你说吧,我们之前接到了大量实名举报侯明和你的信件,时间很集中,就是在你们别停职之后,领导班子通过研究之后,认为这里有不实信息,但碍于是实名举报,必须引起重视,所以派出调查组,专门调查你们两人的问题。为什么将你和侯明并入一起调查,是因为所举报的同一个内容里,牵扯到了你和侯明。你可能也听说我们来了有两周的时间了,为什么一直没跟你和侯明接触,是发现这些实名举报信都是冒名的。” “冒名的?”薛家良吃了一惊。 林怀忠说:“我们一共来了七个人,七个人马不停蹄,按照举报线索逐一进行排查,所有的人名不是子虚乌有,就是冒用他人的名字,比如,就有一封天十集团财务总管李福星署名的举报信,举报老总马天田曾三次向侯明行贿的事。当我们找到李福星核对举报内容的时候,这位老先生差点没晕过去。经当场比对笔迹,发现这封署名信的确不是出自他的手。但是老先生看了这封举报信的内容时,却认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六月28日上午,老总马天田的确让他办了一笔10万元的银行卡,并说下午要用,但没说干什么用。我们根据另外一名市医院的护士举报信里陈述的内容,她亲眼看见马天田在市委书记侯明住院期间,亲手将一张银行卡塞给侯明的夫人后就离开了医院。” 薛家良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但他没有立刻表态,继续听林怀忠说下去。 林怀忠说:“同样,调查人员去了市医院,找这位名叫张丽的护士,可是医院却说没有这么个人,我们就想,是不是这名护士怕得罪了领导,不敢用真名,于是,扩大调查范围,得知侯明先后两次入住医院,我们将这两次护理侯明的护士逐个找到,据她们将,没有发现有人送卡给市委书记,倒是你和另外几位常委去看侯明的时候,好像给了侯明礼金,有这回事吗?”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有。这个主意还是当时的副市长林金水出的,他说,他老伴儿和他有一次吃坏了肚子一同住院,侯书记去医院探望他们,说不知买什么好,就留下一笔钱走了。副书记祝建生也说,他老父亲生病,侯明也去探望过,也向他们表示过,出于私交,大家不能空着手去,我们就一人出了一千块钱,但这个范围很小很小,就我们五个人,其他常委都没参与。” 1534、存在手机里的视频 林怀忠说:“你说得不错,我们调取了医院电梯的监控录像,确实就你们五个人。” 说到这里,薛家良突然说:“我可以证明马天田确实给侯书记送过银行卡。” “哦?真的?”林怀忠的眼里冒出奇异的光芒。 这时,他的助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录音笔,打开,放在桌上,冲着薛家良的方向。 薛家良知道,真正的对话才刚刚开始。他想了想说道:“说起来这事很巧,那天我接待完省城几位商界的朋友,其中就有南宇公司最早的代言人顺通公司的汤总。我把他们送走后没有回单位,而是去医院看侯书记,因为这几位客人是侯书记以前曾经邀请过来考察项目的,我是代侯书记招待他们,招待完他们后我得跟他汇报。这样我就来医院了,我刚到门口,就看见马天田的特工一号停在门口,因为全市就这么一辆车,所以特别显眼,我就知道马天田有可能来看侯书记,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停在路边……” “我打断你一下,你为什么不进去,而是要停在一边?是因为马天田有可能在里面吗?”林怀忠问道。 薛家良当然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但是薛家良没有上套,而是说道:“我不进去的原因就是我中午陪客人时喝了不少的酒,我不想让本土的人尤其是搞企业的人看见我喝得脸红脖子粗。” 对薛家良这个答复,林怀忠在意料之外表示理解,他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继续陈述。” 薛家良说:“这时,就看见马天田快步出了电梯,坐上车,就在司机掉头的功夫,侯明夫人追了出来,但是马天田的车并没有停下,侯明夫人就追着车跑,最后车子终于在拐角处停了下来,马天田从车里出来,侯明夫人就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硬塞到马天田的手里,然后不容分说转身又跑了回去。如果说马天田在侯明住院期间去给他送钱,我想应该就是这次,因为后来这次侯明住院很短暂,半夜入住的,第二天就转院去了北京,而且这期间我几乎一直在,没见马天田来过,加上正好是周末,我们班子成员知道的都很少,所以来医院的人就我和两位秘书长和他的秘书,更没见到外人。” 林怀忠问道:“你说的这些还谁看见了?” “我司机。还有,那天我正好拿着手机,就开机把这一切都录下来了。” “哦?视频还保留着吗?” “是的,就在我手机里。” 薛家良说着,拿出手机,调出这段视频后将手机递给林怀忠。 林怀忠看后,和薛家良描述的一样,很清晰地看见一个女人将一张银行卡硬塞给马天田,然后快速跑回医院。马天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行卡,还在手上弹了一下,然后上车走了。 林怀忠看完后说:“这段视频你介意我们复制下来吗?” 薛家良说:“不介意。” 林怀忠就将薛家良的手机给了旁边那个人。 那个人拿起就往里间屋子走。 “等等。” 薛家良叫住了他,起身向他走去,说道:“我来吧。” 林怀忠知道薛家良的用意,他说:“我们不会复制你手机里的其它内容的。” 薛家良说:“我这个手机认生,还是我自己来。” 薛家良跟着那个人走进里间,就见里面有两名工作人员正在核对材料,没有郑清,根据林怀忠说的人数,这间屋子少了郑清和另外一个人,无疑,郑清他们肯定还在调查走访中。 跟他进来的那名工作人员指着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说:“请用这个。” 薛家良说道:“没有数据线。” 那个人看了看薛家良手机,就从电脑包里掏出几根不同的数据线,挑出其中一根递给他。 薛家良将自己的手机跟电脑连接后,熟练地将这段视频复制到这个电脑上,并将这段视频保存在他们指定的文件夹里。他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收回手机。 薛家良重新做回椅子上。 林怀忠说:“你这段视频很重要也很关键,有可能洗清侯明的某个疑点。” 薛家良淡然一笑,谦虚地说道:“希望对你们有用。” 林怀忠从下边的抽屉里拿出几封信,他摊开后拿在手里,冲薛家良晃了一下说:“这几封信都是举报你的,也都是实名举报,这段时间我们也是挨个进行核查,同样,都是冒用其他人的名字写的,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走访,发现反映的情况是属实的,比如,你在同一个饭店跟同一个女士进餐,这名女士不是别人,正是信里所反映的那个被你特别关照过后得到提拔的女护士,这个问题你怎么解释?” 薛家良说:“我没法解释,因为我的确两次在同一饭店进餐,我跟她又的确有关系,所以我解释不清。” “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了吗?”林怀忠看着薛家良说道。 薛家良也看着他说:“解释不清的事还怎么解释?” “那好,我问你,你承认跟她有关系,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薛家良说道:“这个问题我不做说明,你们去调查吧。” “为什么?” 薛家良拧着眉头,说道:“调查的总比我自己说得可信度高,另外,这涉及到我个人隐私,我不想去触碰,你们怎么调查都行,但是我有个要求,请尽量不要打扰到她,影响到她,不然我不会配合你们任何调查!” 薛家良说道这里,眼睛狠狠地看着林怀忠。 林怀忠笑了,说道:“别那么凶地看着我,要不是今天这个场合,你是不是会立刻过来揪我脖领子?” 薛家良一字一句地说:“差、不、多!” 林怀忠说:“你和宋护士的情况我听郑主任介绍过,所以在调查这个问题上,我们是非常讲究的,这一点,你不要担心,我们的人从来都没去过医院,跟你一样,是把院长悄悄叫来的,而且也强调了要保护当事人隐私的问题……” 1535、你在威胁我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不是隐私,这是伤疤,是一个人的伤疤,我不允许你们随意揭开她!” 林怀忠一怔,不高兴地说道:“你在威胁我?” “也是也不是!”薛家良的语气依然坚决,有一种隐隐的怒气。 林怀忠靠着椅子说:“要是这样说的话,你这就是马后炮了。” 薛家良一听,向他前倾着身子,恶狠狠地问道:“你们是不是传唤她了?” 林怀忠提高声音说道:“薛家良,你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薛家良毫不退让,说道:“我也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林怀忠摇摇头,说:“请你不要这么凶狠地看着我,我刚才就说了,在这之前,郑清介绍了你们的情况,我理解,也表示同情,所以,我们没有传唤她,也没有去医院展开调查,我们只是将院长叫来,问了一些情况,而且再三跟院长强调了纪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薛家良一听,长出了一口气,他坐直身子,说道:“好,谢谢,你可以继续问我问题。” 林怀忠点点头看着他:“请你回答我刚才的提问。” 薛家良说:“好,至于宋护士提升的问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以前只知道她做了十多年的普通护士,后来得了省、市级很多荣誉,她曾经在一个晚上同一时间给两名大出血的产妇输血,直到抽不出来了,第二天仍然坚持上班,这样的工作人员不该提拔吗?我还告诉你,跟她获得同样殊荣的别的医院的护士早就被提拔了,医院早就想提拔她,苦于没有位置,后来把她提到了手术室护士长,再后来才是医院护理部主任,这完全是医院行为,跟我没有关系,至于我跟她的私人关系,至于我请她单独吃饭,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事要说,难道就因为我们以前有关系,现在连朋友连亲戚都做不成了吗?我们现在是以亲戚相处,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不轨之处,这一点我用党性保证。” 林怀远说道:“你跟她的关系我们基本调查清楚了,虽然她提拔过快,但也合乎医院用人标准,有可能你认为在提拔她的问题上,自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可是你却起到了客观作用,这个我们不细究,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事,就是想提醒你,以后注意分寸。” 哪知,薛家良并不领情,他说:“我们两人现在是亲戚关系,而且我干儿子跟她父亲在学琴。” 林怀忠说:“这个情况我们都知道。” 薛家良一听,又拧紧眉头严肃地问道:“你们该不会去广泛调查这件事吧?” “你放心,我们知道该如何注意分寸,不会给无辜者造成负面影响,特别是对你!”说道这里,林怀忠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薛家良问道:“谢谢,太感谢了!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这一个要求。” “难道你就不关心别人都举报了你什么问题吗?” “这个不是我关心的事,你们自然会关心、会处理的,不然也不会从省城跑到寈州来了。不过既然说到这,我请问,我还有什么问题被人举报了吗?” 林怀忠说:“有,很多,但经过调查,大部分都无法确认事实真相,有的甚至是捕风捉影,在这里就不一一告诉你了,但最后,我们会对省委对你们本人有个结果交待,那个时候,是什么问题就都明晰了。” 薛家良想起病中的侯明,说道:“冒名的子虚乌有的也要调查吗?” 这是个极其原则的问题,林怀忠只是冲他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重复道:“放心,我们会对你们本人有个交待的。” 这时,旁边那个助手迅速写了个字条,递到林怀忠的手中,林怀忠看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在招待所,是不是你和侯明都有固定房间?” “这个……” 这个问题的确如果深究的话,的确是个问题,薛家良经过瞬间的考虑后说道:“要说有就有,要说没有也没有。” 林怀忠绷起面孔说道:“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薛家良一看,林怀忠这才像个问询者,也可能之前的不“专业”是因为自己没有多大问题,所以他才不是那么严肃和不太“专业”,但此时这个问题问得很专业,以至于薛家良感到,这个问题未必是举报信里所提到的,有可能他们在调查过程发现的。 薛家良说:“这个问题有个历史沿革问题,是前几任留下的习惯。您也知道,地方领导,有时谈事尤其是人事工作和一些不便于过早公开的工作,是不便于在单位谈的,家里就更不合适了,所以各地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政府招待所,就为几位主要领导预留下房间,这个传统已经有很多年了。当然,前提是招待所房间有富余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寈州政府招待所在前几年扩建后,给市委和政府预留下一部分房间,作为对外接待用,因为最近几年寈州发展很好,各地客商纷至沓来,作为政府的招待中心,招待所必须要留下几套房间用于政府接待客人用,这部分房间平时基本不对外的,但有时招待的客人多了,这些房间也是会被占用的,比如东南亚可是张孝先来寈州考察办厂事宜的时候,他们来了一整个团队,这些房间就都被占用了,这样的情况很多。” 虽然薛家良在极力对占用招待所房间的事做说明,甚至提出这是沿袭前几任的一贯做法,但是林怀忠的兴趣点不在这里,他突然问道:“侯明是不是长期在招待所吃住?”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可能?那样他自己身心都会受到影响。” “为什么?” 薛家良笑了,说道:“没成家的时候,对于家没有什么依恋,一旦有了家,谁都下班回家,即便领导干部的办公室兼具宿舍功能,但那只是用来夜间值班用的,谁会在办公室常住?工作休息分不开?即便像侯明这样两地分居的干部也不会在办公室长期住的,他也需要放松身心,招待所的房间和办公室宿舍的道理是一样的,当然也不排除他有在招待所留宿的情况,这种情况谁都会有,我就干过几次。” 1536、带去的包裹卷被扣下 林怀忠对于他的话没做评述,事实上作为纪委办案人员,是不可能去和当事人就某种现象进行辩论的,他表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稍微沉思了一下,又进行下一个问题。 林怀忠有时会单刀直入问他问题,有时会像跟他闲聊,虚虚实实,让薛家良不敢放松警惕,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因为他逐渐发现林怀忠很老辣,唯恐自己说错一句话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轻敌了,好在自己清白,这是他唯一的底气,不然还真对付不了林怀忠。 他在高度集中应对林怀忠问话的同时,不免有些欣慰,谢敏选的这两个接班人各有千秋,严书记工作认真刻苦、勤于政务,有点像谢敏的作风,这个林怀忠有点像龚法成,机敏尖锐,句句问话都暗藏杀机,而且不动声色,如果自己真的有问题,薛家良相信,过不了三个回合,保证会露出马脚。 想想开始,差点没被他嘻嘻哈哈、松松垮垮的外表所迷惑,又是握手又是让座,还跟他东拉西扯,他甚至内心还有点瞧不起他,这的确有点令薛家良羞愧。 无论薛家良多么后悔自己的轻敌,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的,他沉着冷静地回答着林怀忠的各种问题。 这时,郑清和另外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了,他不停搓着手,鼻尖冻得有点红。 林怀忠看了郑清一眼,冲他点了一下头。 郑清搓着双手,从背影中认出了薛家良,他走到他身边,弯腰看了他一眼,叫道:“薛哥,是你啊?” 薛家良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淡然地点点头,没理他。 坐在旁边桌子的那个人给郑清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郑清接过水杯,递给了薛家良,说道:“薛哥,喝口水,歇会儿。” 薛家良接过水杯,神色淡然,表情平静:“谢谢。” 林怀忠看着郑清,说道:“情况怎么样?” 郑清说:“仍然是个迷魂阵。” 林怀忠一听,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生气地说:“我们来了这么精兵强将,居然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这叫什么事啊?” 薛家良听他们说这话,就将身子背过去,他不听他们的谈话。。 郑清一见就笑着凑到他跟前,说道:“薛哥,喝口水,歇会。”他说着,又将纸杯里的水递到他的手上。 薛家良再次接过来,说声:“谢谢。” 郑清说:“林书记,你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林怀忠说:“基本差不多了。” 郑清一听,就拉起薛家良,说道:“别坐得那么板板直直了,好像受审一样,来,坐沙发上喝水。” 林怀忠说:“薛市长不坐沙发,我刚才让他坐他都不坐,他认准了今天就坐这个小凳子,你看,人家连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 郑清走到一边,拿起椅子上的包裹卷,他将衣服一件一件抽出,咧着嘴笑了,说道:“薛哥,您带这些干嘛?” 林怀忠替薛家良答道:“他想在咱们这里多待几天。” “哈哈。”郑清不由得大笑,他说:“太好了!太好了!正好我没带衣服来,毛衣、衬衣、裤子、袜子还有外套,归我了。” 薛家良梗着脖子说道:“强盗啊你?” 郑清说:“我借用,一会给你打借条,我来得匆忙,没多带衣服。” 郑清说完,放下衣服,将薛家良推到沙发上就坐,说道:“薛哥,你要相信组织,相信林书记,我们可没有拿你当贪官污吏看待,但是必要的调查还是要有的,请你理解我们,谁让你也是老纪委呀。” 薛家良说:“我是被调查对象,哪敢坐沙发啊,虽然我也是纪委外放的干部,但是不能破坏你们的规矩,我知道你们对我客气,你们抬举我,但是我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林怀忠也笑了,说道:“薛家良,你这个人的脾气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心说,别倚老卖老,论实战经验,你可能连郑清都比不上。但是他嘴上没这样说出来。 林怀忠也过来坐在薛家良的旁边,说道:“薛家良,说正格的,你能知道是谁在背后导演了这出大戏吗?” 薛家良说:“我不知道。” 林怀忠说:“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薛家良说:“无论如何,只要你们能调查出问题就好,就没白被耍。” 林怀忠一听,怔了一下,心想,这个薛家良还真不好对付,这话说得够噎人的。 坐了几分钟,薛家良看着林怀忠,说道:“林书记,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林怀忠说:“今天就先到这里,薛市长,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请你理解。” 薛家良客气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能理解,只要最后能给我个说法就行。” 林怀忠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调查完结果,请示领导后,会给你们一个结果的。” 薛家良说:“那接下来我……还能做什么?” 林怀忠说:“今天暂时就到这里,你先回去,不过有一点,请你最近不要出远门,有事随时找你。” 薛家良知道他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就站起来说:“请放心,我如果有事出远门,会向调查组说明白的。” 林怀忠站了起来,说道:“好的,辛苦你了。” 薛家良说:“您客气了。按说,我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我也不方便请你们,这样吧,算我欠着兄弟们的,等事情过后,我一定补上。” 林怀忠说:“一言为定,我记住了你的话,到时你别赖账。” 薛家良说:“前提是我在自由的情况下,回头你们把我整进去,这账不赖也得赖了。” 林怀忠知道薛家良是有意试探,就说道:“我这样跟你说吧,我们办了这么多案子,你的情况……还真有点意外,至于怎么个意外法,以后再跟你交流。” “好吧。” 薛家良伸出手跟林怀忠握,随后又握着郑清的手说道:“这些衣服给你留下,如果不够的话我让三儿再给你送两件来。” 1537、意外偷听 郑清说:“哥,够了,够了,你带的衣服这么齐全,能不够吗?” 郑清这才将“薛”字去掉,改称“哥”。 薛家良冲他们拱拱手,说道:“那好,再见,林书记,郑主任,我随时听候传唤。” 郑清跟在他身后要出来送他,薛家良回身说道:“请留步。” 他说完,走向门口,用力关上房门,将郑清关在门里,他出来后,并没有立刻松开拉着门把手的手,而是用力拉住房门。 果然,郑清在里面拉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薛家良还在拽着房门,也意会到薛家良的意思,他是不让他送他出门。 郑清不再拉门了,他没有出来送他。 薛家良这才松开手,大步走过来,一名武警战士给他按下了电梯,薛家良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在武警战士面前合上,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 出了电梯,来到一楼大厅,他刚要往门口走,猛然看见祝建生的车和李兴的车开上了大门口的平台上,他本能地闪到来到大厅假山喷泉的背后。 他透过假山旁边的绿植,就看到后面的李兴急忙下车,跑步来到前面祝建生的车旁,殷勤地给祝建生拉开车门,还用一只手挡在车门的上方,防止祝建生磕着脑袋。 祝建生下了车,对于李兴的殷勤和逢迎他很是满意,说道:“李市长啊,你客气了。” 李兴点头哈腰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谁让老兄比我大几岁呢。” 招待所大厅本来是自动门,可是李兴仍然走到前面,门开后,他闪到一边,让祝建生先进去,可谓殷勤备至。 出乎意料,他们没有上电梯,而是沿着一旁蜿蜒的楼梯往上走。 薛家良知道他们有可能去二楼,几个重点豪华包间和市委市政府的会议室、接待室都在二楼。 这个楼梯是半旋转的,祝建生和李兴步行上楼梯,势必会发现假山喷泉背后的薛家良。 所以薛家良装作没事人似的慢慢踱到假山的正面,这样无论如何,祝建生和李兴就不会发现他了。 祝建生和李兴一边上楼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薛家良本不是阴暗小人,他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李兴的一句话却勾起了他的窥听欲。 就见李兴一边轻扶着祝建生的右臂上楼,一边小声说道:“祝书记,依您看,这次薛家良还能回来吗?” 祝建生说:“能不能回来就看他的造化了,他就是回来,不死也会脱层皮,省里马上要考虑人事问题,这个时候省委停了他们俩的职务,问题不是明摆着吗?到时候省委一宣布新市委书记和市长人选,你说他就是没有问题不是也错过了机会了吗,人生,就是关键的一两步,运气不好的认倒霉,运气好的懂得抓住机遇,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们的声音渐渐小到听不见了。 薛家良看了看表,眼下还不是就餐时间,空旷的大厅除去前台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人,祝建生和李兴才能这样小声说着话。 薛家良不知道李兴什么时候跟祝建生搞到一起去了,看他鞍前马后那个殷勤劲儿,估计是被祝建生笼络了。 早走林金水倒台后,李兴就曾经蠢蠢欲动,欲接常务副市长的班,为此,他跟侯明和薛家良分头说过这个意思,薛家良和侯明对他的答复出奇地一致,表示在合适的机会,会向上推荐他的。 薛家良不知侯明的心思,反正他是明白,如果不推荐李兴可能李兴还有机会,一旦推荐他,他连机会都不会有的,因为岳红军是不会尊重寈州市委市政府的意见的。 当然,省委也没有征求过寈州市委市政府的意见,直接就派来了班勇任寈州常务副市长。 李兴梦想自然破灭。 为此,薛家良听从侯明的建议,还特意跟他谈过。李兴当时表现得很理解,随着班勇的上任,薛家良就认为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次李兴又有了仰望星空的机会。 看祝建生说话的口气,一副志在必得的劲头,难道,他要上位? 最近祝建生异常地活跃,不是开会就是调研,要么就是找干部们谈话,广播里有他声儿、报纸上有他名儿、电视里有他影儿。 按说,一个在非常时期主持全面工作的副书记不该这么高调,不该高调的高调了,这里面就不正常,也许,他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某种暗示。 薛家良走出大厅,站在台阶上四处打量,他没有找到刘三的车,掏出电话,刚要给刘三打,这时,刘三开着车驶上了台阶。 薛家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道:“你在哪儿着?” 刘三说:“我一直在车上等您。”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真傻,如果今天我被调查组的人扣下你也等?” 刘三说道:“我相信您不会被扣下,凡是被扣下的,都是有问题的。” 薛家良说:“我就没有问题?” 刘三说:“如果您有问题,我估计全市干部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在别人眼里指不定是什么形象呢,如果都能秉公执法,就没有冤假错案了——” 刘三忽然问道:“您的包裹卷呢?” 薛家良说:“让郑清这个混蛋给掳去了。” “啊?为什么?” “他说他来得匆忙,没带衣服,我带去的就都归他了。” 刘三笑了,说道:“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薛家良也禁不住笑了,说道:“是啊。” “叔,您回哪儿?” 薛家良想了想说:“去远光看看,反正我横竖没事。” “好的。” 刚出招待所大门,就看见组织部长郭万林和班勇的车先后驶近招待所,薛家良扭过头往身后看去,班勇车的后面就是陈海生的车。 薛家良眉头一皱,难道今天有活动? 薛家良掏出电话,想给陈海生打一个,他想想又收回电话。 薛家良问刘三:“听说市委有什么活动吗?” 刘三摇摇头,说道:“我给小乔打电话问一下?” 薛家良说:“不用,谁愿折腾谁就折腾去吧。” 1538、遇到宋鸽母子 来到远光公司,他们直奔东院家属区。 来的路上,薛家良给张钊打过电话,张钊说在东院等他。 老远,就看见阳阳从院子前面的甬路跑了出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高个少年。 时间不长,张钊也走了出来,奇怪的是,宋鸽也从院子里走出来。 他一怔,宋鸽在,那个高个少年必是卢子平。 车子驶到路边,阳阳激动地冲着他们打招呼。 薛家良下了车,阳阳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朝他跑来。 薛家良抱住了他,就地轮了一圈,阳阳咯咯笑个不停。他放下阳阳,看着卢子平,冲卢子平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说道:“卢子平同学,又见面了。” 卢子平脸微微一红,他握住薛家良的手,说道:“市长舅舅好。” 张钊和宋鸽走了过来。 薛家良没顾上跟张钊打招呼,而是冲着宋鸽说到:“你怎么也在?今天不上班吗?” 不等宋鸽说话,张钊就说:“学校上午半天课,下午放假,我去接阳阳,正赶上宋主任也去接孩子,卢拓出差了,我就把宋主任和儿子接来了,宋教授给阳阳租了一架旧钢琴,刚拉过来,考虑到明年要搬这里来住,我就直接把钢琴拉到这里来了,让平平帮着试试。” 薛家良一听,看着平平,问道:“你给调的?” 平平一听连忙摆手,说道:“我可不会调,调琴是要专业琴师来做,我只是给试试。” 薛家良连忙改口,说道:“我是说,你试了怎么样?” 平平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他说:“我感觉音色很正常,明天再让姥爷过来看看。” 薛家良一听就笑了,摸着他的头说道:“哈哈,没想到你还挺谦虚的,不错不错,好样的!从前就有一位很伟大的人物说过,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看来,你还会进步。” 平平说:“我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薛家良看着他,问:“哦?你知道?那你说说看这话是谁说的?” 平平说:“是新的中国的缔造者说的……” 平平说出一个伟人的名字。 薛家良说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啊?谁教你的?” 平平说:“这句话自打我记事起,就总是听妈妈说,也听姥爷说过。” 薛家良听平平这样说,就看向了宋鸽。 宋鸽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们。 薛家良很喜欢这个孩子,冲着宋鸽说道:“宋主任啊,你也很伟大,培养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宋鸽听薛家良这样说,就欣慰地笑着说:“别夸了,这刚哪儿到哪儿啊,他们的路还着呢,平儿,去带弟弟练琴去吧。” 平平答应着,拉起阳阳的手就跑进了院子。 张钊说:“家良,中午别走了,我给食堂打过电话了,一会他们送饭过来。” 薛家良看了看宋鸽,说道:“宋主任在这吃我就在这吃。” 宋鸽一听不由得笑了,说道:“我们就是吃饭来的。” 薛家良说:“那好,我们也是吃饭来的。” 张钊和刘三听了哈哈大笑,张钊说:“我办公室有好酒,我去拿,家良,你跟宋主任你们回屋里坐,屋里暖气很暖的。” “好的。”薛家良说着就往里走。 刘三说:“张哥,我跟你去拿酒。” 刘三说着,就发动着车,带着张钊去厂区了。 薛家良和宋鸽走进院子,这个小院很有田园气息,尽管是冬季,小院毫无绿色,但此刻在薛家良的眼里,每年的春天,这个小院就会春意盎然。 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薛家良和宋鸽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 薛家良被对着太阳,他看着她问道:“最近忙吗?” 宋鸽说:“不忙,我感觉我现在的工作一点都不好。” “哦,为什么?”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宋鸽苦恼地说道:“我不是当官的料,离开工作一线什么都不会干了,心里特别没底。”说完,她低下头。 薛家良说:“哦,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 宋鸽说:“我不是瞧不起自己,我是不会当官,要不,你改天跟我们院长说说,让我还回一线吧,我不会搞那些行政工作。” 宋鸽说到这里,抬头看着他。 “啊?你脑袋没让驴踢了吧?”薛家良生气地说道。 宋鸽听他这么一说,“噗嗤”笑了,说道:“都当市长了,怎么还这么说话?” 薛家良说:“那你让我怎么说?凡是私下找到我的人,都是找我要官的,没有一个是找我辞官的,你还是第一人,你应该够得上寈州之最,或者是全省、全国之最。” 宋鸽“噗嗤”一声笑了,说:“不行、不行,我还不够格,这辞官‘之最’的帽子还是你戴着吧,我可不敢跟你抢。”说完,她捂着嘴笑出声。 薛家良一听,也不由得笑了,他知道她是说当年自己辞官的事,随后,他收起笑容,问道:“最近你好吗,有人找过你吗?” “找我?谁找我?”宋鸽不解地看着他问道。 薛家良听她这么说,就相信了林怀忠的话,他们果真没打扰到她,他的目光看向了别处,说道:“哦,我就随便问问。” 宋鸽不满足他的这个回答,继续刨根问底地说道:“有人说要找我吗?” 薛家良见她追问,随口编个谎,说道:“机关一个干部家属怀孕了,不知道去哪个医院生好,我给他推荐了你们医院,推荐了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你们医院。” 宋鸽笑了,说道:“可以呀,他来找我的话,我就把他领过去,保证给她介绍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 宋鸽是个对工作、对朋友都很认真的人,尤其对他薛家良说的话,更会认真对待,薛家良是为了试探她而编出的谎话,他知道不可能有人去找她,就又说道:“也许……他们夫妻不会去你们医院,去其它的医院,如果找你,你能帮什么忙你就帮什么忙,如果他们不找你,你也别惦记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鸽灿然一笑,说道:“好吧。” 1539、太不够意思了! 薛家良看了她一眼,早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她,笑起来依然是那么单纯、可爱。 至此,薛家良才彻底放下了心,调查组果真没找她,这太好了,他从内心感谢林怀忠。 薛家良知道,在这个世上,宋鸽就跟自己的亲人一样,她甚至比亲人还更希望他好,希望他不出事,同时,他也不希望她再为自己担惊受怕,甚至做出傻事,这辈子,她为薛家良付出了人生最宝贵的也是薛家良无法偿还的东西。 宋鸽当然不希望他偿还,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好好的,这一点薛家良懂。 由于下午宋鸽要上班,薛家良想让宋鸽搭他的车,所以中午这顿饭他和张钊吃的时间不长。 平平则留在这里,下午陪阳阳一起练琴,晚上再由张钊带他们回家。 薛家良在单位门口下了车,刘三开着车继续往前走去送宋鸽。 回到办公室,藏信正在小乔的秘书室等他,见他回来了,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小乔也跟了进来,两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薛家良笑了,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藏信感觉出自己的事态,他不好意思地说:“您在哪儿吃的中午饭?” 薛家良说:“一个朋友那里,怎么了?” “是张总那里吗?” 薛家良点点头。 藏信和小乔对视了一下目光,藏信说:“我说什么来着?” 小乔笑着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看着他俩,问道:“你们这一老一少的再打什么哑谜?” 藏信说:“您上午夹着包裹卷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一老一少的在机关敲了一上午的鼓,结果您倒好,跑张总哪儿喝酒去了,连个电话都不给我们,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薛家良这才知道他们担心了,就歉意地说道:“这个……我还真是没太注意,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注意。” 藏信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上午,整个楼层就剩下我们一老一少,甚至整栋常委楼都没剩几个人……唉,度日如年啊——” 藏信说到这里,摇着头,感触颇深。 薛家良忽然想去什么,问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藏信说:“都去招待所开会去了,没人招呼我,我就在这里给您看着政府这个家。” “他们开什么会?” 藏信欲言又止。 薛家良轻皱眉头,说道:“到底是什么会?” 藏信叹了一口气,说道:“中午海生跟我通了个电话,我也是这样问他的,他说,是研究人事的会议,我说咱们寈州刚调整完人事,怎么又开人事研究会议?这是要干什么?他叹了口气说了: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就是想把事干瞎,有人着急了,他没再细说,我也没再细问。” 薛家良听后沉思起来,难道祝建生要重新进行人事布局?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党委一把手不在或者空缺,当地的人事工作是冻结的,政府一把手不在或者是空缺的情况下,大笔财务支出是冻结的,主管财务的副市长只在他的权限内行驶财务工作。 祝建生真到了迫不及待想上位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薛家良抬起头,说道:“班市长在吗?” 藏信说:“在会上,下午还没看见他。” 薛家良想都没想说道:“给我接财政局局长的电话。” 小乔接通电话,将话筒递给了他。 薛家良接过话筒,说道:“是余局长吗,我是薛家良。” 对付立刻说道:“薛市长,我是余文,您有什么指示?” 薛家良说:“请问,最近有大笔开支吗?” 余文犹豫了一下说道:“市长,没有太大的开支,您之前不是私下嘱咐过我吗,没有您的签字,市财政只进不出吗。” “是的,我再次跟你强调,虽然我现在被停职,但我仍然是寈州政府市长,财政一支笔,其他人只能在权限之内签字开支,超出权限范围内的开支一律不允许!你给我把好这个关,看好这个家,出了问题,我拿你试问,即使有一天我不是市长,问你罪的能力还是有的,请你三思。” 余文听了他这通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道:“不……不是,我……我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在做,哪儿做错了,还请您明示。” “你要是做错我就不会这样说话了,我是怕你顶不住压力,经不住软磨硬泡,才给你打这个电话进行强调的,你一定要给我把好这个关?” 余文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是出名的轴,一根筋,做事发死,这是外界对他的普遍评价,大凡财政局长,没有一个是脑筋活络的人,真正脑筋活络也当不了财政局的一把手。 余文说:“是不是您都听说了?” 薛家良一怔,立刻提高了警惕,问道:“你指什么?” 余文说:“市长,您就是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想找您,这样,我马上就去您办公室,有事跟您汇报。” 停职期间不好好反省,还找下属谈话,薛家良怕被别人诟病,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过五分钟在大门口等我,我马上到。” 对方说道:“好的好的。” 挂了余文电话,薛家良看着藏信说:“老藏,跟我走一趟,开你的车。” 藏信一听就明白了,开他的车不太引入注目。 藏信亲自驾车,和薛家良一道向市财政局办公地点驶去。 薛家良远远就看见余文站在马路最显眼的位置,他两眼盯着他们来的方向看,直到一辆老款旧奥迪停在面前,他才意识到市长到了。 薛家良从里面给他推开车门,余文上了车,藏信继续开着车继续前行。 余文笑着说:“有点像地下党接头。” 薛家良说:“我是怕给你找事,回头我一拍屁股走人了,剩下你们这些人到时挨治。” 余文苦笑了一下,说道:“能治我哪儿去,反正我也快退休了,市长,我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请讲。”薛家良果断地说道。 1540、仍然是政府第一责任人 余文说:“祝书记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了一趟,他说现在全市工作由他主持,让我把寈夹公路的质保金返还给南宇公司,他说南宇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摊子铺得这么大,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先把压在政府的质保金取出来,给遇难者家属发放抚恤金,我当时没同意。后来建设局还特地写了一个请示,祝书记也批了,现在这份报告刚转到我手里,今天您就是不打电话,我也要正想找您汇报这事。” 薛家良听了后,暗暗咬着腮帮子,但是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余文说:“我还没想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这笔资金目前不该返还,虽然说听领导的没有错,但我的主管领导是市长,我要对市长负责。” “你要对全市人民负责,这笔钱绝对不能现在返还,你给我记住,我现在虽然被停职,但我还是市长,你只需对我负责,别人的狗屁指示可以置之不理,否则的话,到时候我连你一块办!” 薛家良狠呆呆地看着他说。 余文说:“是的,我也没有给他们拨款的打算,问题是祝书记催办的时候我该如何答复。” 薛家良说:“很好答复,就是我不同意,让他找我,其它的事就不要管了,你只需给我捂好钱袋子!” “可是……” 余文还想说什么,薛家良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可是,照我说的做!这个没商量!” 余文想了想,终于很坚决地说道:“好!” 他们饶了一条街后又回到财政局,在不远处余文下了车,藏信开着车继续前行。 回到办公室,薛家良气不打一处来,将秘书放在桌上的新报纸拿起,又狠狠地摔在桌上,他看着跟进来的藏信说道:“老藏,麻烦你到外面看着点,别让别人进来,我打个电话。” 藏信会意地点点头,将房门给他关严,走了出去。 薛家良给省长沈英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 时间不长,沈英就将电话打了回来:“是薛家良吗?” 标准的京腔。 薛家良赶忙说道:“是的省长,我是薛家良。” “听说你有事找我?” “是的,本来我在反省期间不好打扰您,但情况的确紧急,所以……” “有话直说,我时间有限。”声音不轻不重,却干净利落。 薛家良从中听出了威严,他心里一动,但一不做二不休,他说道:“省长,我有个问题咨询您一下,我现在是被停职状态,这期间如果政府有大的不合理的资金支出,我可以制止吗?” 沈英一怔,随后严厉地说道:“薛家良,我警告你,你目前仍然是政府第一责任人,如果寈州市财政出现问题,我绝不轻饶你!” 沈英说完,“啪”地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省长的话很严厉,但是薛家良听明白了,而且,他似乎从他这简短的话语中得到了某种暗示,他挂了电话,心里有了底。 在矛玉成任省委书记期间,沈英就是省政府一把手,他也是空降干部,年龄又比较年轻,多半时间他都是围着矛玉成干,后来也逐渐出现一些小的摩擦,却无伤大雅。岳红军到任之后,由于他太强势,沈英仍然没有显露锋芒,而是闷头做自己职权范围之内的事,从不越雷池半步。 薛家良不止一次听曾耕田跟龚法成说,沈英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他懂配合,讲规矩,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场合,他很少发表言论,凡是都会把省委书记摆前头,侯明就曾说沈英是个藏而不露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藏而不露的人,今天却在电话里貌似跟薛家良发了脾气,但薛家良却能隐约感到来自省长的某种力量。 挂了省长的电话,薛家良又给雷鸣打过去,雷鸣当场接的他电话,不容薛家良自报家门,就听雷鸣说道:“薛家良,你有什么事?” 薛家良一听,说道:“雷书记,您怎么知道是我?” “我的通讯录有的电话,怎么,你自认为自己很神秘吗?” 薛家良笑了,说道:“雷书记,我有个问题想咨询您一下。” “说!” 雷鸣说话向来爽快,不拖泥带水,这一点都不像女领导。 薛家良说:“一个地方,在市委书记和市长被停职反省期间,另外主持全面工作的领导是否有权调整人事工作?” “薛家良,在党委一把手不在或者空缺的情况,地方人事工作自动处于冻结状态,这么小儿科的问题你还用打电话问我吗?” 薛家良说:“我知道,我就是想跟您再次确认一下。” “你为什么问这个?” 薛家良说:“不为什么,我真的就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我也是党委副书记之一,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您忙吧,再见。” “你真没事?”雷鸣追问道。 “真没事,谢谢您。” “好吧。”雷鸣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还真怕她继续问下去,如果她问,他还真不好回答。 跟两位省领导通过电话后,薛家良忽然生出一股豪气。 他没有给侯明打电话,在调查组进驻寈州后,薛家良一个电话都没给侯明打,侯明也没跟他联系,他们都彼此心照不宣,都不想落个“私定攻守同盟”的嫌疑。 晚上,薛家良去张钊家接女儿,就见女儿早已穿戴整齐,站在小车里,手里抱着小绒线帽子,正在往自己头上戴。 她当然戴不上去,急得就把帽子扔在地上。 正好薛家良进来,他虎着脸说:“怎么回事?” 女儿看见爸爸后,立刻转怒为喜,翘着小腿就要从童车里出来。 薛家良走过去,抱起她。 哪知,她出溜下来,拉着薛家良的手,弯腰将小帽子捡起来。 女儿扶着东西已经可以走几步了。 柳心怡从餐厅里出来,他手里拿着刚沏好奶的奶瓶,看见薛家良和刘三进来了,就说道:“就知道你们要来了,这孩子老早就不玩儿了,盯着门口看,不离这里,后来才知道她是在等你们。” 1541、不许打人 最近一段时间,都是薛家良来接女儿,而且准时准点,薛家良下班,几分钟后就到,所以,女儿的生物钟也调整了过来,她到时间就会在门口处等爸爸来接。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跑步声,阳阳打外边跑了进来。 薛姝一看见阳阳,不停地冲着他手舞足蹈,嘴里叽叽喳喳说着听不懂的话。 阳阳跑过去就去抱他,哪知,薛姝挥舞着小手,一下子将奶瓶扔在地上,阳阳捡起来递到她的手里,她调皮地一把将阳阳手里的奶瓶拨拉到地上,两只小手在阳阳身上乱拍着,一巴掌尽快打在阳阳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把大家都惊住了。 正好张钊进门,他笑呵呵地说道:“家良,你这个闺女长大了可是了不得,总爱打人。” 阳阳捂着脸,看着爸爸说道:“你不是说她不是有意在打我,是喜欢我的表现吗?” 柳心怡担心儿子会哭,急忙说道:“是的,妹妹是喜欢你,她看见你高兴,手舞足蹈的,不是有意要打你。” 薛家良却在一边黑着脸看着女儿,说:“不许打人!继续喝你的奶瓶。” 女儿当然听不懂他的话,两只小手继续够着阳阳。 阳阳再也不敢靠近她了,拉着刘三就跑进了他的小房间。 张钊说道:“家良,坐会,有件事中午在那边时就想跟你说,小宋和平平在,没好意思跟你说。” 薛家良似乎预料到什么,就坐在沙发上。 柳心怡过来抱走了薛姝。 张钊也坐了下来,说道:“今天上午,调查组把我叫到招待所,调查你的事。”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料到了。” 张钊说:“他们到是没难为我,详细询问了最初来寈州建厂的经过,我如实汇报给他们,下午,他们又到厂里来了,翻开了当初建厂时的一些往来账目。我把集团电话给他们了,我说这个项目是集团领导指定建在寈州的,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问集团领导。” 薛家良只顾点头,没有说话。 张钊说:“家良,是不是有人想搞你?” 薛家良说:“确切地说,是有人想搞市长,我刚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种暗藏的危机,随他们便,人正不怕影子歪。还有,你一定要配合他们调查。” “是的,本来公司和你个人之间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不怕调查。” 薛家良说:“是的。” 张钊说:“看来,人间正道是沧桑,如果按照以往公司的做法,还真保不准跟你之间会发生点什么,我是摔过跟头的人,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这个项目在谈判之初,我真是严格把关,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东西沾上你。” 薛家良说:“不小心不行啊,就这,你看到了吧,都有人搞你,即便你没有问题,即便不是冲着你来的,人生就那么几步,有可能这几步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就被耽误了?何况,有些事有时是说不清的,是难逃干系的。” 张钊说:“是的,昨天晚上方洋来了,我陪他们喝的酒,他也跟我说了这个意思。” “方洋?” “是的。” “还有谁?” “据说是东营区的组织委员,后来,西营区的区长和环保局的局长也过来了。” “娄朝晖?阚斌?” “是的。” 薛家良说:“以后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不是你们的客户,凡是政界上的人来你不要陪,如果开了这个头,你就会天天陪客,跟这些人打交道没有好处。” 张钊笑了,说道:“我跟您说实话,这种情况我们公司还真不多,他们还真很少来我们企业吃饭,我们是股份制企业,各项支出都很严格,这些人也知道,关键是他们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所以没事吃白食的人还真不多,今天是特殊情况,方洋来厂子是想在企业内部建立党的支部,我肯定不能让他走,我们也没去市区饭店,就在单位小食堂吃的。” 薛家良说:“对,以后你就本着这么一个原则,凡是这种情况,就在单位食堂吃。” 张钊说:“我们大老板来也是单位小食堂吃。” “哦?你们大老板来过?” 张钊笑了,说道:“是的,还是上个月的事,大老板低调,不好交际应酬,他到厂子的时候,工人们都下班了,我是跟他建议,见见地方领导,他说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领导们休息了,食堂的大师傅都下班了,那天晚上是卢拓给大老板弄了几个菜,吃完后也是在厂区休息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薛家良说:“搞企业的人都这样,务实。” 张钊说:“他这个人的确不善交际,他说跟地方打交道有我呢,他就不要掺和了,所以他来的悄然,走得也悄然。” 薛家良说:“搞企业的人如果把时间都浪费在交际和应酬上,估计这个企业也走不远。另外我跟你,地方的官员不宜惯,方洋也一样,没事你少往厂子里招他,有事去他单位,我最反感现在基层干部一到吃饭点就吆五喝六到处噌酒喝噌饭吃。” 张钊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企业这种情况很少、很少,好多职能部门来了,有时候留他们吃饭他们也不吃。”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是憷我,到了别的企业未必这样。”薛家良又说:“这跟干部素质有关,很大程度上也跟你们搞企业的人有关,都是你们惯的,总以为跟职能部门的人搞好关系,事就好办,其实未必,有的时候适得其反,作为企业,该尽的义务要尽,除此之外,搞好企业是根本目标,跟党政机关的官员打得火热只会惹麻烦,没有好处。” “那倒是。”张钊说道。 薛家良又说:“我记住,无论我将来在不在寈州工作,因为你的特殊身份,只要你不招应他们,他们是不会热衷往你这跑的,另外,一定要跟党政干部拉开距离,切不可靠得太近,你就闷头搞企业,平时跟这些人少来往或者不来往,谁也怎么不了你,相反,你跟这些人搞得越热乎,越容易惹是生非。” 1542、外面有人找他 张钊点点头说:“家良你放心,我不会跟这些人打成一片的,也不会有事没事招应他们来厂子里喝闲酒的,我现在就两个重心工作,一是厂子,二是家里,家里目前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但每天按时回家已经养成习惯了,家对于我来说至高无上,我现在活得很充实,回到家里我也就两件事,接送两个孩子,是我最大的乐趣,平时家里的活儿有心怡和保姆,也用不着我什么,我知道你担心我,尽管放心。” 这时,薛姝已将一瓶奶喝完,她在柳心怡怀里张着小手往爸爸这边够,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叨咕着什么。 薛家良站起来,跟张钊说:“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是从你将来考虑的,辛亏你们当初建厂的时候我没事,如果有事,我完了,也会连累你们,所以,搞企业比当官又多了一重风险。” 张钊说:“我明白,我明白。” 薛家良还想跟张钊说什么,这时,薛姝见爸爸总也不理她,一急,从嘴里居然发出“爸爸”的声音,而且非常清晰准确。 两个大男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了薛姝的身上。 薛家良一高兴,走过去张开双手就要抱女儿。 哪知,柳心怡却躲开了薛家良的手,她跟薛姝说道:“姝姝,你刚才叫什么着,再叫一声,叫爸、爸。” 薛姝紧闭小嘴,终于再次憋出一个声音:“爸、爸。” 薛家良大声答应着,一下子抱过女儿,将她举过头顶,说道:“太好了,会叫我了,来,再叫一声,爸、爸。” 薛姝看看爸爸,又看看柳心怡,手指塞到嘴里。 薛家良急于巩固成果,说道:“叫爸、爸,乖,叫啊?爸、爸,嗨,这到底是谁叫谁呀——” “哈哈哈。” 大家不由得都笑了。 薛姝也咧着小嘴“咯咯”笑开了。 阳阳和刘三从屋里走出来,阳阳拉着薛姝的手,说道:“姝姝,来,跟哥哥学,叫爸、爸。” “爸、爸。” 阳阳高兴地看着薛家良,说道:“干爹,快,快答应呀?” 薛家良一连答应了好几声。 又是一阵笑声。 薛家良看着女儿,说道:“叫妈、妈。” 柳心怡说:“她会叫妈、妈了。” 薛姝闭着小嘴,很快又发出妈妈和爸爸的声音。 以前还在叫妈妈和爸爸,都属于无意识,这次是有意识再叫,薛家良很高兴。 刘三这时迫不及待地抱过薛姝,说道:“叫哥哥。” 柳心怡说:“这个有难度,估计现在还学不会。” 阳阳说:“但是有一次她叫我了,但不是哥哥,而是dede。” 柳心怡看着刘三说:“你儿子明年就会叫你了。” 刘三说:“说起我儿子,那叫一个能吃,小肚子不吃得鼓起来不算完。过段时间要给他加牛奶了,他妈妈的奶快不够吃了。” 听他这么说,阳阳就拽着刘三的衣服问道:“我小时候是不是也特能吃?” 听阳阳这样说,柳心怡的眼里就浮现出一丝痛苦。 张钊也低下头,转到了别处。 刘三看了看他们,说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要问你妈妈和爸爸。” 阳阳说:“不对,我是跟你和干爹长大的。” 薛家良拉过阳阳,说道:“你是跟我们长大的没错,但你跟着我们的时候,你已经不吃奶了,早就吃大人们做的饭了,那家伙,面条你能吃一大碗,比你刘叔叔吃的还多。” “那我的肚子是不是也要鼓起来才算吃饱?” 刘三说:“你的肚子不光是鼓起来,还能当皮球拍。” “哈哈。” 晚上回到家,当薛家良告诉公然,女儿会喊爸爸和妈妈的时候,公然说:“你才知道呀?” 薛家良说:“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公然说:“反正妈妈是早就会叫了,不信你问她,妈妈在哪儿,看她认不认识我?” 薛家良按照公然说的去做,他将女儿放在沙发上,问女儿妈妈在哪儿? 果然,女儿的眼睛就看向了妈妈。 薛家良又问她爸爸是哪儿,女儿的小手就指向了爸爸,并且冲他就张开了两只小胳膊,想让爸爸抱。 薛家良由于最近天天按时回家,女儿对他也产生了依恋,最近明显黏他。 公然说道:“老薛,我明天还要去单位,年底事情太多了,在家处理不了。” 现在公然不再为没人给她带孩子儿发愁了,柳心怡几乎成了薛姝的专职妈妈了。 薛家良抱着女儿说:“你放心去,女儿有我和嫂子呢。” 正说着,家里的电话响了,是刘三,公然跑过去接通了电话。 “姨,让我叔接电话。” 公然将电话递给他,说道:“三儿找你。” 薛家良纳闷,刘三刚从这里走就打电话,一定有事,他将孩子递给公然,拿起话筒,说道:“三儿,啥事?” “叔,你穿上衣服,穿暖和点,沿着大门口往前走,那里有车等着你。” “谁的车。” “您别问了,出去吧。” 薛家良预感到了是谁,放下电话,说道:“然子,有人在门口等我,我出去一下。” 公然说:“是谁这么神秘?” 薛家良说:“我估计是候兄,因为我们现在不方便直接通话。” 公然说:“那你要多穿点,这段路会很冷。” 薛家良进了自己的书房,从衣架上摘下自己的羽绒服大衣,围上围脖,穿好鞋,跟女儿摆摆手。 他一摆手不要紧,女儿急了似的要找他。 公然将女儿抱过来,薛家良亲了一下她,说道:“在家等爸爸,一会我就回来。” 公然说:“你真一会能回来?” 薛家良说:“估计不行,你别等我。” 薛家良走出门,将羽绒服帽子戴在头上,他双手揣兜,顺着门口的人行道走了出来,按照刘三说的行进路线,一直往前走,走出一百米远也没有看到有车在等他,他就继续往前走。 他又走出一百米远的时候,背后传来汽车鸣笛声。 他回头站住,果然是侯明的车。 侯明从里面将车门给他推开,薛家良迅速上了车,司机开着车加速向前驶去。 1543、闯进常委会 薛家良看着侯明,说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侯明说:“刚回来。” 薛家良看了看前面的司机,说道:“吃晚饭了吗?” 侯明说:“没有,我去医院复查刚回来,回来看看你们。” 薛家良说:“那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侯明说:“海生在军分区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去那儿就是了。” 薛家良说:“那您还来接我,告诉我我就直接去了。” 侯明笑了,说道:“这么长时间你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我当然要来接你呀?” 薛家良笑了,说道:“我不打电话有不打电话的用意。” “哈哈,我懂,不用解释。” 他们来到部队招待所,陈海生已经点好菜,看见他们进屋了,便吩咐服务员上菜。 席间,他们三人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根据陈海生证实,祝建生的确在研究人事问题,今天下午已经提交了一个人事调整方案,明天上午他要亲自找被调整的干部谈话,下午就要召开常委会进行公布。 薛家良跟侯明说道:“这个您放心,不用您出面,我明天就闹闹他的会议!” 第二天上班,薛家良仍然像往常一样,拒绝接待基层干部,就连干部们打来的电话他都不接,一律有小乔或者藏信进行答复。 因为他知道,今天的电话和请求接见的人,大都离不开祝建生这次的人事调整,侯明不在,肯定这些人会来电来人找他诉苦,所以,他一律不见、不接电话,由秘书和秘书长进行处理。 他只在等待一个时刻,那就是下午的常委会。 祝建生主持的常委会如期召开。他既没坐在以往侯明的位置,也没坐在自己以往该做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椭圆形会议桌的一头。 他环视了一下全场,说道:“下面开会,按照议程……”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会议室的门推开了,薛家良大摇大摆地从会议室另一个门进来了。 全体与会者正在准备记录,忽然听不到祝建生说话了,便抬头看着他。 就见祝建生此时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盯着他对面看。 大家这才扭过头,就看到薛家良进来后,坐在椭圆形桌子的另一头,跟祝建生摇摇相对。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人跟薛家良打招呼。 薛家良毫不在意,他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祝建生。 “不是……你……”祝建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薛家良微笑着说:“我来列席常委会,怎么,不欢迎吗?” 祝建生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薛家良虽然被停职,名义上还是市委副书记、市长,他仍然有参会的权力。 祝建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可……以,可以。” 说真的,祝建生不憷跟侯明正面交锋,但是他非常憷这个薛家良,他预感到薛家良的来意,就是来闹会的。 “那个……我们今天研究人事工作,薛市长你……”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意思点明了,薛家良应该明白了。 薛家良说:“研究人事没关系呀,上级停的是我市长的职务,并没说停我市委副书记的职务,参会的资格还是有的吗?老祝,你别介意我,你继续主持,说说你的想法,如果我听着你的想法合理合法我就举手表示赞成,如果不合理也不合法,我就直接反对。” 祝建生刚要说话,薛家良又说道:“在你公布人事方案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祝建生忍住气。 “咱们市的人事工作不是刚刚调整完吗?你怎么又接着调整了?” “这个,上次的人事调整方案就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我这次主要是弥补和纠正上次不合理的地方。”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那么我再问你,你开这个会和准备调整人事工作更省委请示了吗?” 祝建生腰板一挺说道:“请示过了。” “请问你跟哪个领导请示的?” “这个,你无权知道。” “如果我无权知道的话,那么就是你没有请示上级。” “你怎么知道我没请示上级?” “我当然知道,如果你请示上级的话,我相信上级任何一位领导都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薛家良,你说这话是何意?别忘了,我是奉省委的命令在主持寈州的全面工作。” 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 薛家良冷笑一下说道:“这个你不用自己刻意强调,在座的常委们都知道,我没否认你主持全面工作这个事实,我是在问你,调整人事工作你跟上级打没打招呼。” “当然打招呼了,再有我强调一点,我是奉命主持寈州市委市政府的全面工作,那么我请问,全面工作包不包括人事工作?” 薛家良故意沉默两三秒钟,没有立刻回答他。 也就是这两三秒钟,增加了祝建生的底气,他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一句,全面工作包不包括财政工作?” 薛家良冷笑了一声说道:“请你学学组织管理条例好不好,不要认为猪嘴里长出獠牙就会变成大象,在党政一把手空缺期间,人事工作和财政支出自动处于冻结状态,这个规矩早就有,难道就因为省委没有明确这一点你就可以钻空子吗?我告诉你,这两项工作你都不能动。” “照你这么说,我这个主持全面工作的书记屁主儿做不了呗?” 薛家良说:“屁主儿也就是小主儿可以做,大的方面不行,尤其是触动整个干部队伍筋骨和格局问题你不能动,政府大的支出你不能动。” 祝建生也冷笑了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如果没有市长,政府工作还别开展了,整个机关还别支出了?” 薛家良毫不退让:“能支出,各位副市长都有各自的分管领域,且他们都有一定的财权,但大宗支出不能动,市长基金的钱你不能动。” 祝建生一听,气得“啪”地一拍桌子,说道:“薛家良,我看你是成心捣乱!这里是常委会,现在是我在主持会议,我有权请你出去!” 1544、食言 薛家良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你说了不算。” 祝建生气得大声说道:“现在主持寈州全面工作的是我,不是你!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难道你说了算吗?” 薛家良说:“我说了也不算,有两种办法能让我滚出这个会议室,一个是全体常委举手表决,如果在座的常委超过半数认为我不该参会,我马上就走,这是一,第二,就是你请示省领导,如果省领导有一个人认为我不该参会,我也马上出去,怎么样?” 祝建生听了他这话,环视了一下几位常委,他在心中快速合计着,如果常委们举手表决,他没有把握,当着薛家良的面,谁好意思举手反对?但如果给省委岳书记打电话,估计他会直接反对,自己再借机狠狠告上薛家良一状,说不定岳书记一生气,直接撤薛家良的职。 想到这里,他心平气和地说:“薛家良,别难为同志们,当着你的面,谁好意思举手反对你,这样吧,既然你提出异议,咱们就给省委岳书记打电话,看他是什么意见。” 薛家良暗骂祝建生够狠,他和侯明的职务就是岳红军停的,祝建生提出给岳红军打电话,能有他薛家良好果子吃,但事已至此,他也豁出去了,决定背水一战,就说道“好,你打吧。” 祝建生掏出手机,他掏出电话,调出一个号码后拨了出去。 会议室安静极了,其他常委虽然不便参与他们俩的争论,但此刻却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就听祝建生说道:“张秘书吗,我是老祝,请问岳书记有时间接听电话吗?” 可能是对方问了一句什么,祝建生又说道:“寈州市的祝建生。对,我有急事。好,我等着。” 过了一会,电话里传出一个声音:“你有什么事?” 祝建生连忙说道:“岳书记,是这样,我们正在开常委会,薛家良突然闯进来扰乱会议秩序,我请他离开他不听。” 对方说道:“他闯会的理由是什么?” “是这样,我上次不是跟您汇报了,我主持工作这段时间,发现个别人事调整有问题,我就想再微调一下,他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说我无权调整人事,还说,我也无权动用财政大笔开出,还说……” 不等祝建生的话说完,岳红军突然大声说道:“够了!” 说完,就再也没声息了,估计是挂了电话。 祝建生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此时,对方早已挂了电话多时。 薛家良故意问道:“岳书记怎么说?” 祝建生看着他,又看看全体常委们,他想了是说道:“鉴于会议中途出现特殊情况,今天的会议取消,什么时候另行通知。”说完,他生气地合上笔记本就走出会议室。 薛家良见祝建生走了,他也站起来,冲大家鞠了一躬,什么话都没说,也走了出去。 等剩下的委员们反应过来后,祝建生和薛家良已经走了出去。 会议召集者都走了,他们还留在这干什么。 各位委员也都纷纷起立,夹起各自的笔记本往出走。 薛家良回到办公室,小乔给他递过沏好的水,他接了过来,站在窗前往外看,正巧,他看见祝建生的车开出了常委大院。 薛家良心想,有可能是去省里告状去了。 刚闹了常委会,薛家良告诉小乔,不接见任何班子成员。 小乔刚出去,薛家良就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薛家良立刻跳到门口,将办公室房门反锁上。 直到下班,薛家良才走出屋。 藏信正等在小乔的办公室。 薛家良笑着出来,说道:“藏老板,你好啊——” 藏信“噗嗤”笑了,说道:“您倒好,闭门谢客,我最近倒是门庭若市。” “哦,说说看?” “阚斌刚走。” “哦?他来干嘛?” “他都来好几次了,您一次都不见,他今天又来了。” “他有什么重要事非要见我,不知道我别停职了吗?” “您说这就有人伤人了。” “怎么伤人?我没觉着呀。” 藏信不跟他辩论,说:“你怎么也应该给他回个电话。” 薛家良说:“那好,你要通他电话,我跟他讲。” 藏信掏出手机,要通了阚斌的电话后说:“阚局长,市长跟你讲话。” 薛家良接过电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藏信和小乔谁都没跟过去。 薛家良对着电话说:“阚斌,你找我着?” 阚斌说道:“我找您好多次了,您电话不接,人不见,我都急死我了!” “什么事还快急死了?” 阚斌说:“我见不到您、听不到您的声音能不急吗?而且下边说什么的都有。” 薛家良说:“可是你现在不是下边的人了,你是市长助理,不管我是不是市长,你目前还是助理。” 阚斌说:“您别说这个了,您不是市长,我给谁助理去。” “嘿,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认识问题,你这个市长助理是在省里报备过的,是寈州常委会做出的决定,我知道,你眼下开展工作肯定不会顺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事事都顺利的话,要咱们这些人干嘛,你呀,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工作不怕没进度,不怕反复,就怕你什么都不干!” “市长,我现在什么都在干,您不是早就说了吗,别受任何影响,工作第一,我是见不到您、听不到您的声音心里没底。” 薛家良说:“这次你算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吧?你要有信心,哪怕我被免职,你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直到你被免职,你一天在任上,就要干一天!” “这个您放心,我保证能做到。” “好,就这样吧,有事给秘书长打电话。” “好的,市长再见。” 薛家良挂了阚斌的电话。 调查组的人撤了,他们撤的时候,没跟市里任何人打招呼。 林怀忠失信了。 他曾经跟薛家良说,头离开寈州的时候,要给市里和他们本人一个答复,现在看来他食言了。 1545、南宇办事处被查封 虽然林怀忠食言,但薛家良相信他肯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在第二天早上,薛家良在上班的时候看见了祝建生,祝建生没理他,皱着眉头就上了车。 薛家良哼了一声,也没理他。 坐进车后,他不高兴地说道:“什么人啊?不是舔着脸蛋子搭我车的时候了,刚主持工作就不认得我了,哼。” 刘三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薛家良没好气地说道。 “我笑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薛家良说:“小孩子就得让小孩子对付,大人有时对付不了。” 一连几天,祝建生都没再召集常委们开会研究人事问题,也没在给财政局下达什么指示,他跟薛家良一样,一整天一整天地窝在办公室,不再主动找事干,只是在办公室应付日常工作。 这天,戴伟突然来了,说有要事要跟市长汇报。 小乔为难地说道:“戴局长,不是我不让您进屋,实在是市长有话,他在停职期间不见任何人,更不听任何汇报。” 戴伟一听急了,他压低声音说:“我有重要的事,你要是不开门我就去砸门。” 戴伟说着,握紧拳头就往出走。 小乔赶紧拦住他,说道:“您稍等。” 小乔来到市长办公室,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把门打开,说道:“市长,戴局长有事……” 小乔话没说完,他看见薛家良正在打电话,表情很严肃,他就咽回了下面要说的话。 戴伟一见小乔开了们,就直接挤了进去,他刚要说话,就见薛家良冲他摆摆手,他便收住要说的话。 薛家良拿着话筒,大部分时候都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哦”两声。 戴伟见市长正在接电话,他不便坐得离他太近,就来到沙发这边坐下。 大概等了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听薛家良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我这里来人了。” 薛家良放下电话,他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沉思了几秒钟,这才看着戴伟,说道:“有事?” 戴伟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说道:“刚接到省厅通知,让咱们公安局去封南宇公司在寈州的办事处和各个工程的往来账目,控制所有的管理人员。” “啊?”薛家良吃了一惊:“那你赶紧去呀!” 戴伟说:“我已经让寿山副局长带人分头去执行了,我顺便来跟您汇报。” 薛家良说:“省厅的命令,谁敢不执行啊,你快去吧,我知道了,有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戴伟转身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想起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 电话是白瑞德打来的,他告诉薛家良,受康强影响,岳东在南方一直悬而未决的集资案已经被掀开了盖子,并被定性为非法集资和诈骗,白瑞德还说,估计这次岳书记都会受到牵连和影响。 他刚撂下白瑞德的电话,戴伟就跟他通报了这个情况,一切来的太快了。 薛家良突然想起什么,马上给财政局局长余文打电话,待余文接通后,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道:“老余,寈夹公路的质保金你拨给他们了吗?” 余文一怔,说道:“您不是说不让拨谁拨处理谁吗?” “我是这么说的,你到底拨没拨?” 余文说:“祝书记的确打电话催办过,但是我没拨,我说你们领导统一意见后我再拨不晚。” “后来呢?” “后来他就没再打电话,我当然也没拨。” “太对了!老余,你做得太好了,我代表薛家良感谢你!” “感……感、感谢我?” “是的,感谢你!” “为什么还要感谢我?” “以后再说,你给我把钱袋子看得牢牢的,不许出现一点差错!” “市长,年底了,到处需要钱,我现在都不敢接电话,全是要钱的,可是这钱该怎么给,您要尽快做出指示呀?” “这个以后再说,先挂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后,他刚想给白瑞德打,这时,戴伟又给他打了进来。 戴伟告诉他,南宇公司办事处所有账目已经被查封,现场工作人员全部被控制,副总高晓明在一家洗浴中心被控制。 薛家良问道:“你们把这些人带到哪儿去?” 戴伟说:“根据省厅指示,先就地看管,省厅的人马上就到,这些人和现场查抄的所有账目和文件将被省厅的人带走。” 薛家良问道:“省厅是不是也是替南方的公安局代为搜查啊?” “是的,刚才我又接到省厅指示,如果见到岳东本人,立刻拘捕,市长,据说岳东已经跑了。” “跑了?” “是的,几地公安局都没抓到他,已经上网通缉了。” “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薛家良嘟囔着挂了电话。 戴伟又说:“是啊,这小子这次把他爹害惨了,我听省厅的人说他爹前两天又被上边叫去谈话了。” 薛家良说:“这个情况我还真不知道。” 戴伟说:“您肯定不知道,电话不接,来客不见,您听听躲进小楼成一统,什么情况都知道不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行了行了,别逮着机会就批评我,好了,你去忙吧,现场处理仔细点,利落点,别让省厅那帮老爷挑出什么毛病,丢咱寈州公安局的人。” 戴伟笑了,说道:“这个您放心,我之所以也来现场,就是干您说的这个事的,不过郭局长有经验,他办事仔细认真,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好,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薛家良想了想就给侯明打了过去,反正省纪委调查组已经撤了,他们之间再怎么联系也不至于被人上纲上线的。 侯明接通电话后说道:“挂了吧,我一会给你打过去。” 薛家良一听,没答话,立刻挂断电话。 很快,侯明就打了过来,他说:“家良,情况我都知道了,岳东的事,已经成立了三地调查组,对了,刚才是省委办公厅打的电话,通知咱俩下午四点到省里开会。” “哦?我还没接到通知。”薛家良说道。 1546、岳东落网 侯明说:“估计通知很快就到了,对了,岳东的账号都被冻结了,还有需要交给咱们的钱而没交吗?” 薛家良说:“您放心,我是干什么的?不论他在别处是如何坑蒙拐骗,至少跟咱们打交道,他是按规矩办的,虽然他也曾经想破坏这个规矩,但还是没走手,就是前几天老祝想让咱们把他的一笔质保金提前归还给他,说是发放抚恤金用,我知道后就及时给拦下了,没让发。” 侯明一听高兴地说道:“太对了,这一点你比我强,如果我在家,说不定心一软、顾忌情面就给他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这笔钱等工程验收合格后,肯定会返还给他的,但中途绝对不能给他们,一旦咱们手里没了刀把子,横竖是惹不起他们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坚持必须按合同规则办,可能有些时候您对我都不满意,认为我认死理。” 侯明也笑了,说道:“我当然对你不满意了,你想想,如果不给他开口子,他能上咱们这里来投资吗?不过还好,没有突破咱们的底线,这么一个大开发商,到哪儿不得众星捧月?所以我跟调查组的人说,我说在南宇这个问题上,我们寈州市委和市政府是经得住审查的,我们个人也是经得住审查的。”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薛家良说:“我这来人了,一会再说。” 侯明说:“好,你也准备准备,差不多就来吧,咱们见面也好交流交流。” “好的好的。” 薛家良挂了电话后喊了一声“请进”。 门外传来藏信的声音:“进不去。” 薛家良这才想起自己把房门反锁了,就起身给他打开门。 藏信进来说道:“省办公厅通知,让您下午四点赶到省城开会。” 薛家良说:“我已经知道了。” 藏信说:“收拾收拾要不现在就走?” 薛家良说:“这么急干嘛?” 藏信说:“您在家也是闭门谢客,还不如早点去省城转悠转悠呢。” 薛家良知道他们对自己这段时间闭门谢客都有意见,但不闭门谢客又该如何?上蹿下跳反而是找死,不如闭门谢客看报纸喝茶来得安全。 人,关键时刻必须要耐得住寂寞,经受住寂寞的考验,乱说乱动只会让别人抓住把柄,死得快些。 薛家良听从了藏信的建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省城赶了。 路上,他又接到了戴伟的电话,戴伟告诉他,省厅的人已到,据悉,岳东在南方某机场被抓获。 当时,他经过乔装打扮后,用手下员工的身份证登机,准备登上飞往国外的班机,但仍然没有蒙混过关,最终被当场识破,露出真面目。 薛家良松了一口气。 他挂了戴伟的电话,吹了几声口哨。 刘三发现,薛家良今天心情不错,就说:“什么好事让您这么高兴?” 薛家良说:“对我来说,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对寈州来说不算好事,因为有些事要重来。” “您是说南宇公司的事吧?” “你知道了?” “办公室的人们都在传呢。” “哦,他们都在传什么?” 刘三说:“他们都在说,南宇完蛋了,书记和市长该官复原职了。” 薛家良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再说南宇完了,于寈州来说未必是好事。他在寈州铺了这么大的摊子,最终还得咱们给他擦屁股,还有那些半拉子工程……” 刘三说:“就您还在考虑工作。” 薛家良笑了,说道:“不考虑工作考虑什么?” “差点没让人家免职,还考虑这么多!”刘三不屑地说道。 薛家良说:“这次去省城也是凶多吉少,开发商完蛋了,他老子还在,说不定会迁怒于我们,不过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刘三说:“有人说,这种情况您完全可以去上边告他。” “告谁?” “他爹。” 薛家良笑了,问道:“我告人家什么?” “告……”刘三迟疑了一下,居然没有说出理由。 薛家良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你,不要跟他们在一起瞎议论,说让我去告他的人,都是说便宜话的人,是在撺掇疯狗咬傻子别有用心的人,是不负责任的人,我是告人家贪赃枉法还是告人家打击报复?” “都有!” “我看都没有!贪赃枉法我没有直接证据,打击报复也不合情合理,首先,南宇公司跟咱们是合作共赢关系,不存在打击报复,另外,隧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地方监管的确有责任,这个问题就跟猴皮筋一样,可大可小,无论大小,地方都逃不掉干系,你说,我还能告人家什么?” 刘三语塞。 薛家良又说:“不管别人怎样胡乱议论,作为咱自己,必须耳根要正,好多人说话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甚至是别有用心在套你的话,因为你说的话,不光是代表你个人,某种程度上你跟我是绑在一起的。” 刘三说:“我没参与他们的议论,我只是在告诉您,有人这样说过。” 薛家良知道,能跟刘三说三道四的人,也就是几位领导的司机和办公室的一般人员,别人不会跟他一个司机说什么的。 尽管是司机们在一起议论,就更不能轻视,这些司机跟领导的关系都是非常紧密的,有时候就是领导的耳目,所以薛家良被停职后,就特别嘱咐刘三和小乔,让他们说话注意,不谈论任何跟他停职有关的话题,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 刘三说道:“咱们这么早到省城做什么?” 薛家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咱们去看看德子老爸老妈,好长时间不去了,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去他家蹭饭吃。” 刘三说:“是不是太麻烦?咱们到他家恐怕人家早就吃了。” “不管那些,吃了再给咱们做,他们喜欢咱们去麻烦他们。” 其实,每次去见曾耕田,薛家良也都有自己的目的,一来是探望二老,二来也想听听他对省内形势的分析。 1547、听候“宣判” 薛家良掏出电话,调出曾耕田家的电话号码,按下发送键。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他挂断后,再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 难道是这老俩去超市了? 他又找出曾耕田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终于传来曾耕田的大嗓门:“家良啊,你小子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薛家良说:“您这话太亏心了,我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蹲禁闭吗,哪好意思给您打电话啊!” “哈哈。”曾耕田大笑,说道:“这么说你现在解除禁闭了?” “还没接到赦免通知,今天通知我和侯明下午四点到省委开会,我终于有了放风的机会,横竖在单位也是闭门谢客喝茶看报纸,就早早出来了,想着中午去您家蹭口饭吃,不知肯否赏赐?” “哈哈。”曾耕田继续大笑,他说:“你这小子,怎么把停职说得这么灰暗?一个干部被停职,只是暂时剥夺了他的领导指挥权力,其它的权力都还在,哪有像你形容的蹲禁闭?真是这样,也是你给自己上的枷锁。” 薛家良说:“您太睿智了,的确是我给自己上的枷锁,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的就是不给别人找不待见我的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出门放风,准备到您家撒撒欢儿呢,您在哪儿?” “哈哈。”曾耕田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今天你可是蹭不了饭吃了,我跟你阿姨来看孙子了。” “啊?您去首都了?唉,我真不幸,好吧,那您享受天伦之乐吧,等您回来我再去看您。” 曾耕田说:“省里叫你们到底是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心里也没底,上午上班,跟德子通了会电话。” 曾耕田说“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下心,人间正道是沧桑,只要你小子行的正,立的端,老天都会帮你的。” “谢谢您的宽慰,有结果了我再向您报告。” “好的。” 曾耕田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看着手机,不由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是这么霸道。” 刘三笑了,说道:“没在家吧,天气冷了,上次德子哥就说要接他们老俩去北京过冬。” 薛家良说:“是啊,他上次还跟我说不去呢,还说男亲家不在,天天跟女亲家泡什么劲儿?没想到,还是去了。” 刘三笑着说:“他就是再不想过去,也经不住孙子在电话里多叫两声爷爷,这孙子对老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算看透了,这当爷爷和姥爷的,对隔辈人是真疼啊。” “哦?你有感触了?” 刘三说:“太有了,我,不用说,小云是他们亲闺女吧?稍微对孩子怠慢一点,他们就冲着闺女大喊大叫,我有时就替小云抱不平。小云不但要奶孩子,还要干活,不能冷落了顾客不是?您猜我师父怎么说?” 薛家良笑着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冷落就冷落,不就是耽误一笔买卖吗?饿着孩子可是咱老刘家的大事。您听听,这哪像手艺人说的话。” “哈哈。”薛家良大笑。 他们到了省城后,找一个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炸酱面后,时间还早,薛家良就挖空心思想着去哪儿消磨这两个多小时,田教授早就去美国了,侯明家他不能去,郑清那儿更不能去,他想了想,就想去田琳那里去看看。 快到田琳公司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余海东的车驶了进去,他便让刘三继续前行,没有进去。 他不想以现在这个面貌出现在他们面前。 令他不解的是,余海东也跟岳东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往很密切,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他来寈州,是看中了寈州新城未来的监控系统,当然,这个项目目前还没进入招标程序,那是新城建好后才会考虑的事情,薛家良不想这么早就招标。 也许,未来几年,接待余海东的政府负责人,可能不再是他薛家良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惆怅,他不知道四点等待他和侯明的是什么。 “叔,为什么不进去?”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没看见刚才那辆车是余海东的吗?” 刘三说:“看见了。” “看见了咱们就不进去了,走吧,回家去看看,你龚姨说了好几次我都没时间回去看看。” 薛家良和刘三回到绿野小区的家,他们进了家门,有一股空气不流通的味道,两个人打开所有的窗户,将家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遍后,又打开空调和电视,为的是让这些电器通电干燥一下,毕竟这些电器休眠了多半年的时间了。 时间还早,薛家良和刘三又拿着拖布去了地下室,又将地下室擦干净。他们重新回到房间后,刘三烧了一壶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薛家良看了看表,说道:“走,去听候宣判。” 他们关好所有的门窗和电器,断开房间的总电源,将沙发和床上重新盖上布单,这才走出家门,上了车。 快到省常委办公楼的时候,侯明给薛家良打来电话,问他在院里等他,问他到哪儿了。 薛家良说已经到了大门口。 门口负责警卫任务的武警战士,查看了他们的证件后,门口的交通标志指示灯这才亮起通行的标志。 侯明早就盯着门口,看见薛家良的车进来后,他就下车迎了上去。 薛家良也中途下车,和他一起走进庄严肃穆的省常委办公楼。 在一位省委副秘书长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间小型会议室。 刚刚要坐下,省委副书记雷鸣、组织部长和纪委书记林怀忠等人便走了进来。 雷鸣向来守时,只要是她约的干部谈话,说几点保证几点,绝不拖延,更不会出现让基层干部坐等的现象。 雷鸣进来,和他们俩握手。 其他人也过来跟他们俩握手。 雷鸣落座后,侯明和薛家良才坐下。 雷鸣说:“我和郄部长受省委和红军书记的委托,来跟你们俩谈话,本来这个谈话红军书记应该参加的,但他公务在身,没有时间。怀忠同志是代表调查组参加今天的谈话。把你们俩叫上来,有两件事要向你们俩通报,一是省委对你们两人做出官复原职的决定,二就是纪委调查组对你们两个人所进行的正常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下面,请动郄部长宣读省委组织部文件。” 1548、官复原职 郄部长打开文件夹,拿出一份恢复侯明和薛家良职务的红头文件进行宣读,宣读完毕后,雷鸣起身,隔着会议桌跟他们俩握手。 侯明和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薛家良发现,侯明的眼圈红了。 等侯明和薛家良坐下后,雷鸣看着他们说:“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委屈,委屈是委屈,但有些问题还是存在的,下面,请林怀忠同志正式向你们通报调查结果。” 林怀忠也打开文件夹,他看了看侯明和薛家良说:“根据我们二十多天的明察暗访,基本调查清实名举报都是冒名的,也就是冒用别人的名字进行举报,这个我们已经核查清楚。但我们并没有终止调查,因为信件所反映的问题非常具体,所有我们本着对工作负责对同志负责的态度,继续展开调查,逐件进行排查,力争弄清楚事实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大部分问题比如薛家良和远光公司的问题,侯明和天十集团的问题以及马天田在住院期间送给侯明家属银行卡的问题,都已经核实清楚,大部分属于捕风捉影、肆意捏造,具体调查结果我就不详细说了,但通过调查,也发现了你们其中的一些问题,我在这里向你们做一个通报。一,就是寈州党政主要领导占用招待所宾馆房间问题,二就是存在招待费支出过高的问题。我的通报完毕。” 薛家良心想,难道这就是林怀忠要给他们的“说法”? 雷鸣说:“我们的干部,就是要时刻接受人民的监督,有人反映,上级就要进行调查,我认为这些举报信的出炉不是偶然,这个问题,我今天不在这里说,我请你们来端正态度,认真对待,虽然是冒名举报,但这么密集的冒名举报一个不是空穴来风,无论是谁在背后操纵的这一切,这也说明了你们工作中是存在一定问题的,比如政务公开问题,是不是没有做到位,让人产生了误解和联想,我记得在一次常委会上,谢敏同志如实反映了冒名举报问题,请示常委会是否对你们继续调查,当时岳书记征求我的意见,我当时明确表态,继续调查,调查,不是为了调查我们干部有什么问题,而是调查我们的干部没有什么问题,这也是一次还你们清白的机会。” 侯明和薛家良听到这里,一个劲地点头。 雷鸣又说:“终究,还是有些问题存在的,希望你们俩官复原职后,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要轻装前进,做好寈州目前各项工作,你们俩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在今天这个场合尽管说。” 侯明站起来,冲着他们鞠了一躬,他说:“感谢组织对我个人的信任,针对这次调查结果,我会认真反思,努力改正,关于我占用招待所宾馆房间的事,我会按照相关规定,补偿给招待所一些费用,取消市领导预留房间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很好!”雷鸣说道:“你能这样认识问题我很欣慰,我们当领导干部的,就是要以身作则,尽量减少群众对我们的误会。” 雷鸣说完,又看向薛家良。 薛家良也站起来,学着侯明的样子从领导们鞠了一躬,他说:“得知组织恢复我的职务,我很有感触,要说一点委屈没有是假的,但听了雷书记的指示后,我的委屈没有了,感谢组织把清白还给我!”他说完,再次向他们鞠了一躬。 雷书记看了看表,说道:“好吧,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明天郄部长将亲自去寈州宣布省委对你们官复原职的决定,请你们组织好干部大会。” “好的,我们一定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恭候领导们的到来。” 雷鸣说:“祝建生的工作可能会有变动,这个明天一并宣布。” 从省常委楼出来后,侯明跟薛家良说:“家良,我跟你一车吧。” 薛家良问道:“您……” “我跟你一道回去。” “您……身体……” 侯明说:“没事,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干,恢复得的确快。” 薛家良一听,高兴地给侯明拉开车门,他坐进去后,给他关上车门,自己跑到另一侧上了车。 在回去的路上,迎着冬日的火红的夕阳,侯明感慨地说道:“家良啊,我现在的感觉就跟重生一样,似乎所有的干劲和精气神又回到身体里了!” 薛家良笑着看着他。 侯明又说:“我们这些人啊,一个字,贱!” 薛家良笑了,说道:“怎么讲?” 侯明扭头看着他,问道:“这个问题还用问你,你看你眼里都闪光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向窗外,看着满天红霞,说道:“是啊,我也有这个感觉,干惯了工作,冷不丁不让干了,心里痒痒,呵呵,这可能就是您说的贱。” 侯明说:“别人都说当官有瘾,这种情况在我身上体现出来了,我的确有这个瘾,不过家良,你也要做好单干的准备,消停一段时间后,我就会跟省委提出辞职申请,我为什么现在不提,就是想再多陪你干一段时间,等开完省两会后,我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向省委提出辞职的,并会推荐你当这个市委书记。” 薛家良急忙摆手,说道:“万万使不得,您就是辞职,我也当不上市委书记,这个梦我从来都没做过。” 侯明说:“我有我的考虑,我为什么不现在提出来,就是因为你在市长位置上时间不算长,这个时候我推荐你,胜算把握不大,我要等明年或者下半年提出,这样胜算可能性会大些。” 薛家良说:“我在岳书记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位置我心里明白,再有,上级向来在安排人事上不会让咱们满意的。” 侯明说:“当然,我说的这话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省委肯让我在寈州多留些时日,我才可以进行,说不定两会前一个调令我就走了,那样的话,我就是推荐了你,估计胜算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1549、祝建生失联 薛家良说:“我不想这些,只想在跟您搭班子期间,为寈州多做点事情,平稳地安全完全任期内的工作。” 侯明也深有感触地说道:“是啊,这段时间我充分体会到,咱们当个官,居然影响到全家族的人,全家族的荣、辱都在你身上体现出来了,所以,我也不想过这种紧绷绷的日子了,这些现在先不考虑,工作为重,先考虑工作,回去后,咱们立即着手筹备市两会,手头的工作积压得太多了……” 两个人走一路,聊了一路,他们没有谈什么所谓的内幕消息,似乎这些于他们都不是太重要的事,眼下,寈州的工作最重要。 第三天,省委组织部郄部长带人来到寈州,由于路上有事故,他们被堵了半个小时。 薛家良发现,祝建生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沉默寡言,这根他之前的活跃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大家都走出招待所会议中心的小接待室,去门口去迎接省领导,他坐在那儿居然没动。还是副市长李兴招呼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走出会议室。 来到院里,当侯明接到郄部长秘书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们被堵在半路上了。 祝建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往回走。 没人注意到他,只有他一个孤单的背影。 冬日里的暖阳,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大家见侯明和薛家良依然站在院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暖意,便也陪他们站在院子当着闲聊着。 陈海生凑到侯明跟前,说道:“侯书记,我先回会议室,跟大家伙儿说声。” 侯明点点头。 因为昨天侯明从省委出来了,在回去的半路上就给陈海生打电话,让他向各市县区、市直各单位下发通知,处级以上的干部来市会议中心开会。 陈海生回到会议室,他走向主席台,拿起话筒说道:“同志们,刚才接到领导电话,快进入寈州境内发生一起交通事故,省领导的车被堵在路上了,现在交警正在处理,请大家稍安勿躁,趁这个机会可以出去方便方便,一会开会后就不允许走动了,大家只能憋着了。” 全场爆发出一阵笑声,一向严谨的秘书长在公众面前表现出了少有的轻松和幽默。 陈海生讲完话后又走出会议室,当他经过会议室旁边的会议休息室的时候,发现门虚掩着,他本想将门关紧,防止热气跑漏出来,刚要关门,就看见祝建生在里面打电话,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皮往上撩了一眼,看见陈海生站在门口,他没有理他,继续垂下眼皮,听着电话。 陈海生主动跟他说道:“老祝,一会领导露影儿我再叫你。” 祝建生没有再抬眼皮,更没有理他,继续听着电话。 陈海生关严房门,下了楼,走了出来。 自从昨天晚上知道侯明和薛家良官复原职后,他心里很高兴,毕竟,于他本人来说,侯明能顺利恢复职务,他们这些市委书记身边的人,当然会高兴,总比战战兢兢看别人的脸色强。 陈海生回到院中,发现大家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原来,他们都在讨论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变暖的现象。 陈海生来到侯明跟前,小声说道:“侯书记,还是回屋里,外边凉。” 侯明双手揣在兜里,他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不凉,今天太阳很给力,晒得我毛孔都开了。” 他的话引来大家的笑声。 这时,侯明兜里的电话传来一阵震动,侯明掏出来,用手挡住太阳光,他发现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就急忙接通,传来郄部长的声音:“侯明啊,交通事故解除了,用不了几分钟我们就到了。” 侯明说:“好好好,开慢点,别着急。” 十分钟后,郄部长和林怀忠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院里。 侯明带头迎了上去。 郄部长看着大家的鼻尖都冻红了,一边跟侯明握手一边问道:“是不是一直在院里等?” 侯明说:“大家下来都不愿回去了,说今天暖和,就在这里晒太阳。” “好兴致!” 郄部长和林怀忠挨个跟大家握手。 当林怀忠握住薛家良的手时,他暗暗用了一下力。 郄部长一行在休息室简单地休息了几分钟,郄部长看了看表,说道:“开始吧,别让大家久等。” “好吧。” 侯明站起来,这才发现祝建生不见了。 他说:“海生,去看看祝书记去哪儿了,赶紧去叫他,开会了。” 哪知,郄部长冲侯明摆摆手,说道:“咱们过去吧。” 侯明一怔,他看了一眼陈海生,示意他赶快去叫祝建生开会。 陈海生率先走出休息室,到一边给祝建生打电话去了。 说来也怪,刚才还看见祝建生在休息室听电话,这会儿他居然关机了。 眼看着领导们走出会议室,直奔会场而去。 陈海生也着急了,他再次给祝建生打了出去,依然是关机的声音,没办法,他只好快步跟上队伍,一块走进会场。 台下的人一见领导走了出来,“哗”地一声,掌声雷动。 今天会议主持者是薛家良。 他手拿话筒,扫视了一下台下,待掌声稀疏后说道:“现在,开会,今天出席我们这次会议的省领导有省委组织部郄部长……” 掌声响起。 郄部长起身冲大家点头致意。 “省纪委副书记林怀忠……” 又是一阵掌声。 待薛家良介绍完省领导后,就在他看向侯明的时候,忽然发现侯明旁边的座位是空的,那个座位应该是市委副书记祝建生的位置。 此时,不容他多想,按照会议程序进行,第一项,就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宣读省委关于恢复侯明和薛家良职务的文件通知,他宣读完后,郄部长代表省委讲话,他说道:“同志们,大概你们已经听说了,就在省委做出停职侯明和薛家良两位同志职务的决定后,针对一些群众反映的问题,对这两位同志进行了全面调查,一会调查结果纪委的林副书记还要讲,我只想跟你们说,侯明和薛家良两位同志是经受住了调查和考验,是合格的,并且他们在被调查期间,能够严于律己、遵守组织纪律,既没有搞串通,也没有托关系,更没有向组织诉委屈,让我们对他们重返工作岗位表示欢迎和祝贺……” 1550、从长计议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次掌声持续的时间要长一些。 侯明和薛家良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冲着台下鞠了一躬,又冲着台上两侧的班子成员鞠躬。 就在侯明鞠躬的时候,他看着一侧的空座位心里就犯开了嘀咕,此时,能让祝建生缺席会议只有两种理由,一是他跑肚蹲在厕所出不来,二是…… 侯明不愿去想了,他似乎从刚才郄部长的话语和表情中看出了什么。 祝建生直到散会都没出现在他的座位上,省领导完成各自任务后,中途就退席回省城了,侯明等一班人将他们送到楼下,直到看着他们的车驶远后,才回楼上继续开会。 侯明看了一眼陈海生,陈海生似乎读懂了侯明的目光,他冲他摇摇头。 侯明没说话,带头走进会场,这时,会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重新回到领导岗位上的侯明和薛家良,并没有显出与平日多么高调和慷慨激昂,他们的表情就跟不曾经历过停职一样,平静、沉稳。 省领导走后,他们都分头讲了话,他们的讲话内容,没有一句话是涉及到自己本身的,而是直接安排部署当前市委和政府几项重要工作,其中之一就是各基层县市区的两会召开的各项事宜。 他们的表现,让下边的干部很是佩服,显示了他们较高的政治素养和豁达的胸怀。 散会后,所有人都没有问祝建生哪儿去了,似乎彼此心照不宣,只有军分区的杨司令悄悄问旁边的政协主席:“老祝去哪儿了?他不该这么小心眼连会都不开吧?” 政协主席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了。 上午的会议散了后,侯明决定下午一点半接着开常委扩大会议,就当前的工作再次进行更为细致的布置。 下午,常委扩大会上,仍然没有见到祝建生。 没有人再公开问祝建生去了哪里,但留给祝建生的位置却始终空着。 市长助理阚斌特别汇报了他这段时间开展工作的情况,针对当前的环保工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侯明和薛家良的肯定。 这个会散后,侯明跟以往一样,没有立刻离开,薛家良见他没动,也坐着没动,直到人都走光了,侯明才说道:“家良,你说老祝……有可能是什么情况?” 薛家良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肯定在林怀忠他们调查期间,发现了他的什么问题,也许,把他叫去协助调查了。” 侯明说:“这个……你说有必要问下省里吗?” 薛家良说:“问下可以,因为今天上午的会还没开他就不见了人影儿,咱们不能反映太迟钝。” 侯明掏出电话犯了愁:“你说该问谁呀?” 薛家良想了想说:“老祝不请假就没影儿了,如果从组织纪律角度来说,您应该跟雷书记反映,就不要给岳书记打电话了。” 侯明说:“我怕了岳书记,现在一提他我都怕,我宁愿不问、装糊涂,也不给他打电话。” 侯明说着就给拨通了雷鸣办公室的电话,是秘书接的,秘书说雷书记正在开会。 侯明挂了电话,说道:“正在开会。” 薛家良说:“那就等散会再说吧。” 回到办公室,阚斌正在等他,阚斌再次跟他详细汇报了这段时期的工作,薛家良说:“阚助理、阚局长啊,咱们市的环保问题,明年必须打个翻身仗,如果你一个人打着困难,咱俩打!怎么样,有信心吗?” 阚斌一听,激动地站起来,说道:“市长啊,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困难再大,我也不怕!” 薛家良说:“有什么没底的,让你挑这个大梁,别说是我,就是侯书记也会鼎力支持的。” 阚斌说:“这个,我心里明白,就是前段时间……唉,说真的,心里真是慌慌儿的,没底了。” 薛家良意味深长地说:“呵呵,我也没底,虽说自己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但心里也没底,还好,岳书记最终大赦我们俩,说明他没有被巴掌山挡住了双眼。” 阚斌说:“我听说咱们今年的安全工作打了叉?” 薛家良说:“肯定要打叉,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咱们的事,也是咱们的事。” 这时,藏信进来了,他说:“市长,侯书记找您。” “去他办公室吗?” “是的。” 薛家良站起来,看着阚斌说道:“按照你的计划干吧,有事随时联系。” “好的。” 薛家良推开侯明的门,就见侯明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见他进来就说道:“好吧,我知道了,再见。” 侯明见薛家良进来了,就说道:“坐。” 薛家良坐下,问道:“老祝有消息了?” 侯明说:“雷书记刚才来电话,老祝的事不让咱们介入,难怪打电话他关机。” 薛家良已经预料到了,就问道:“什么理由?双规了吗?” 侯明说:“没说双规,就说不让咱们介入,我就不好往下问了。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岳书记跟上级主动提出辞去省委书记一职,今天上级已经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刚才雷书记他们开会就是为了这事。” 薛家良吃了一惊,随后问道:“为什么?” 侯明说:“这个问题不是明摆着吗?岳东的事肯定会牵连到他头上,即便他没有直接参与集资和经营等事项,他也脱不开干系的。” 薛家良说:“主要还是南边的问题吧?” 侯明说:“嗯,咱们这边他还是比较守规的,也可能还没容他发挥。” 薛家良说:“他在咱们这铺开的这几个摊子肯定会受到影响,咱们也要从长计议,迫在眉睫的就是野马岭隧道问题。” “光是野马岭隧道一项吗?滨河项目,还有滨河公园,估计公园泡汤了,高铁新区等等,都要烂尾了。” “不能烂尾,咱们要重新招商。”薛家良又说:“所以我刚才说要从长计议。” 侯明说:“这样,明天咱俩去趟省里,找下省长,跟他具体汇报一下这事。” 1551、安插在身边的眼线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好的。” 晚上,薛家良回到家,他今天没去接女儿回家,公然去了单位,今天事情特别多,他忙到很晚才回来,本来想去接女儿,怎奈太晚了,女儿已经在张钊家睡着了。 他换上衣服,洗了个澡,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急忙裹上浴巾走出浴室,来到客厅,拿起电视柜旁边的电话,是公然。 公然高兴地说:“薛家良同志,祝贺你官复原职!” 听她这么说,薛家良才想起自己都忘了给她打个电话报告这一消息了。 薛家良说:“对不起,太忙了,实在是没想起来给您汇报。” 公然说:“不用你汇报,早就有人告诉我了。” “谁?” “当然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了。” “哈哈,我知道是谁了。” “你是不是没接女儿?”公然突然调转话题问道。 薛家良实话实说:“太晚了,我打电话过去,女儿已经睡着了,今天太忙了。” 公然说:“你忙我理解,可据说女儿困得磕头都不回屋去睡,她抱着自己的小包等着你,人都躺在嫂子怀里闭上眼睛了,还冷不丁睁开眼看着门口……老薛,你明天不论多忙,也要记着去接她,别让女儿干等,妈妈不在,爸爸也不露面了……多可怜——” 说到这里,公然的声音有些哽咽。 薛家良赶忙说:“好好好,我明天多晚都去接她,她就是睡着了,我也要把她抱回来,请你放心。” “嗯,这还差不多,我挂了,在加班。” “这么晚了你还加班?” “快点干完,好回家。” “好吧,拜拜。” 薛家良挂了妻子的电话,这才想起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岳父。 他便打通了龚法成的电话。 龚法成接通后说道:“家良,官复原职了?” “啊?爸,您都知道了?” “是啊,你忙得没顾上告诉我,是小然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 薛家良说:“今天太忙乎了,而且还出了一件奇事。” “哦?什么奇事?” 薛家良就将祝建生失联的前前后后跟龚法成说了一遍。 龚法成说:“应该是有事,很有可能是被有关人员请走了。” “有关人员?您是指纪委的人?” “对。” “我们下楼接郄部长和林怀忠他们,后来他们打电话说半路上遇到车祸堵车,老祝嫌冷他就回去了,我们一直在楼下的院里等郄部长和林怀忠,没发现省纪委的人进来呀?” 龚法成说:“你又不是没在纪委工作过,咱们带人、请人,什么时候吆五喝六、招摇过市、大摇大摆过?” “也是——”薛家良又说道:“对了爸,红军书记辞职了。” “这个我知道,他三天前就递交了辞职报告。” “您知道谁来吗?” 龚法成说:“目前还不明晰,有可能沈英转让省委一把手。” 薛家良说:“这个可能性很大。” 龚法成说:“我还是那句话,不管谁当一把手,你只要做好自己,干好本职工作,管住自己,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那些倒下的人,都是自己打倒得自己。” “是,我记住您说的话了,不耽误您休息了,爸,再见。” 第二天,侯明和薛家良安排完工作后,两个人直奔省城而去。他们在省政府的会客室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省长沈英才急匆匆地走进会客室。 侯明和薛家良急忙站起来,跟他握手。 沈英说道:“让你们久等了,这两天省里太忙了,请坐。” 他们坐下。 沈英说道:“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 薛家良很喜欢听沈省长说话,字正腔圆,标准的京腔。 侯明说:“我们俩昨天刚官复原职,岳东的事,对我们影响很大,您也知道,他撂下了三摊子工程,该怎么办我们心里没底,以前也没经过类似这样的事情,所以还请省长指示。” 沈英说:“这个情况我知道,再等等,岳东的问题,主要还是在南边的问题,他在咱们省只有在你们寈州有工程,这三个工程也都是走的正当的合法的手续,是你们招商引资引来的,如果南边需要咱们配合,咱们也要积极配合,如果和咱们这边没有多大关系,你们就要对他的这三个工程重新组织评估,重新招商。现在当务之急的是,防止周边老百姓哄抢工地,这一点要警惕。” 侯明和薛家良听到这里,立刻吃了一惊。 薛家良当即掏出电话,说道:“这个问题还真被我忽视了,这两天太乱了,我马上打电话安排。” 他马上给戴伟打电话,戴伟接通后,他立即说道:“戴市长,你马上安排警力,对南宇几个工地加强保安和巡逻,防止发生任何的哄抢行为。” 戴伟说:“市长,我来不及跟您汇报,滨河工地已经出现不明身份的人来哄抢水泥和钢筋等建材,我们接到报警后,及时赶到工地,制止住了哄抢行为,拘留了几个人,损失不大。” “好,太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薛家良挂了电话,说道:“这两天乱哄哄的,怪我,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沈省长说:“也不能全怪你们,你们昨天刚被官复原职,有情可原。” 这时,省委秘书长推开房门走进来,跟沈省长说道:“省长,客人们看完宣传片了。” 沈英站了起来,说道:“正在接待一个友好城市的客人,我是趁他们看宣传片的机会出来的,如果你们没有其它事就到这里吧,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不必总是跑上来浪费时间。” “好的,您去忙,我们也回去。” 侯明说着,和薛家良就跟在沈省长的后面走了出来。 省长拐进一则的走廊,侯明跟薛家良来到电梯旁,侯明说道:“咱们去看看老安吧。” 薛家良小声说:“现在省里这么乱,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侯明一想薛家良说得有道理,两个人就打道回府了。 下午,寈州市委办公室接到通知,侯明和薛家良于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达省委会议中心开会。 1552、得到省委一把手的肯定 这个大会,这还是个电视电话会议,各个基层单位组织收看收听大会实况转播。 在会上,来自最高组织部的领导宣读了对省委和市政府一把手的任命,和龚法成估计得一样,沈英转任省委书记,省长又是一名京官空降而来,而且还是一名少壮派。 大会有省委副书记雷鸣主持,她一贯的严肃认真、正襟危坐、表情冷峻,典型的女包公,但今天面对两位同样来自京城的党政一把手,她的眼里流露出钦佩、欣赏的目光,看得出,这位老大姐对新任省委、省政府的带头人是满意的。 大会散后,侯明和薛家良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 薛家良问侯明:“您还回去吗?” “回哪儿?” “市里。” 侯明说:“回去,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咱们呢。” 薛家良说:“您不回家看看去?老人们能放心?” 侯明说:“会放心的,我后续治疗完成了,而且身体状态良好,这些,你嫂子都如实向他们汇报了,并且,体检的各项指标复印了两份,两边老人手里各有一份,他们没事拿着放大镜就研究我的体检指标,都快成专家了。” “哈哈。”薛家良大笑。 他的笑声,引来身边人的侧目。 薛家良赶紧闭嘴。 事后薛家良得知,在岳红军离任前的最后一个常委会上,他将未了的事情分头交待给各自分管的省领导,他亲自起草了恢复侯明和薛家良职务的文件通知,督促副书记雷鸣和组织部郄部长尽快通知到寈州市委和市政府以及侯明和薛家良本人。还有,亲自将祝建生的一些材料交给省纪委,对祝建生进行调查。 三天后,新上任是省委第一书记沈英,来寈州调研。 他参观了寈州的新城建设项目,也视察滨河和高铁新区项目,当他看到地下彩虹——古石桥的真容时,不由得感叹古人的智慧和伟大。 他的目光,投向了挖出的几个大坑,感慨地说:“我们要搞开发,要繁荣经济,但也不能急功近利,侯明,薛家良,我建议,这个地方你们不要盖什么大楼搞什么开发了,将来高铁站建成后,以这个古石桥为中心,依托渠河,在这个地方可以搞一个观赏林公园,弄几尊有代表性意义的雕塑,美化城市,搞经济开发,不一定非要建大楼吗?生态环境也很重要。” 侯明说:“您的话对我们太有启发了,我们这几天总在开会讨论这个地方怎么办?” 沈英说:“这里如果真的建好了,就是寈州的窗口,南来北往的旅客会因为这里而记住你们寈州,寈州出名了,还怕招不来客商吗?” 薛家良说:“沈书记,这个高铁站是不是还会挪回来?如果挪回来,您说的观赏林公园我们更可以搞了,还可以在铁路沿线搞一条绿化带。” 沈英指着薛家良说:“薛家良,我怎么忘了你了,你在博阳搞过这个,当年你的那些鬼主意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呀?”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没办法,那里的老百姓太穷了,我也是想方设法给老百姓多要点钱。” 沈英说:“这次你搞,可是不能密植,更不能糊弄,这次要搞的是永久性的观赏林带而且还要兼具公园特色。” 薛家良说:“您放心,对于什么树秋天变成什么颜色,我早已经烂熟于心了,保证不出五年,就让这片土地见了颜色。” “五年?你这话里的水分也太多了,三年,绝不能长于三年,就要初具规模。” 薛家良一咧嘴,刚要说什么,沈英就抬起手,有力地往下劈了一下,说道:“什么都不要说,三年的时间都长了,后年,这个地方后年甚至明年后秋我就要看到景色。” 薛家良故意怯怯地说道:“沈书记,苗木驯化也是要有一段过程的。” “我知道,有些过程,辅以现代的科技手段,是可以缩短的,这个你不要跟我说。” 薛家良立刻不言声了。 沈英回头看了看他俩,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人跟我说,说侯明跟薛家良搭档,没有完不成是工作任务,这话我相信。你们俩配合得不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寈州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和你们党政一把手团结一致、密切合作是分不开的,尤其是在岳东的问题上,你们俩没有都牵扯进去,让我看到了你们之间的默契,这里头,必须有一个人能担当起一切的误会和委屈,甚至不理解,这个,我有体会。” 省委第一书记说到这里,薛家良的心一动,想起最初对侯明多多少少有些误解,要不是岳父龚法成解读出侯明是为了不让自己沾染上岳东,他不会这么快就明白侯明的良苦用心。这种用心,是不能向对方明示的,全屏地彼此的信任程度。 沈英又说:“有人怕你们抱成团,我不怕,为什么我不怕,试想,如果各地的党政一把手都能像你们一样,目标一致,拾遗补缺,步伐和谐,合作共赢,把当地的各项工作都能搞好,让当地有更好的发展,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总比两个一把手天天勾心斗角、互相拆台的好,互相拆台的结果就是当地的发展受限,老百姓遭殃,下边的干部左右为难、无所适从。所以,我沈英不怕你们抱团,我想当地的广大干部和群众也不怕你们团结,只有你们团结了,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带好整个干部队伍,才能让那些没事投机钻营、挑拨离间的人没有生存的空间和土壤,你们越团结,我这个省委第一书记越省心,我可是不喜欢天天到我这儿说三道四、互相打小报告、告黑状的行为。” 沈英的话,让侯明和薛家良听后十分感动,由于涉及到前任省委一把手,他们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停地点头。 侯明的眼圈红了,他眨巴着眼睛说:“您这话太温暖了,把我们的心都熨平了,太给我们鼓劲了!” 1553、去看一位老熟人 薛家良也信心满满地说道:“请首长放心,不出三年,我保证让这里大具规模!” 哪知,沈英听了薛家良的表白后大声说道:“错!不是三年,是两年!两年,你们这里就要大具规模!别的地方我可以给三年时间,但这点事交给侯明、薛家良干,我就不能给三年,两年,就给你们两年时间。” 没想到沈书记又缩短了一年。 但侯明和薛家良没有讨价还价,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 沈英看着他俩,欣赏地说道:“底气不孬,我要的就是干事的干部,不是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干部。” 沈英的话,如同给侯明和薛家良注入了兴奋剂,两个人更加热情高涨。 没过几天,传来祝建生被双开的消息,他因受贿和指使他人写匿名信诬告他人等罪状,被移交司法机关审理,可就在移交司法机关的过程中,他突发脑疾,丧失了语言功能和半身肢体的行动功能。 法律无情,对他审批没有因为他的疾病而取消,鉴于他身体状况,根据有关的法律规定,他被监外执行并允许保外就医。 随着祝建生案子的落定,空缺多日的寈州市委副书记有了新的人选,他不是从省里空降过来的干部,也不是从邻市交流过来的干部,更不是寈州常委中产生的,而是原寈州政府副市长白桦。 白桦的上位,充分印证了省长沈英的那句话:我要的就是干事的干部,不是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干部! 白桦从一个普通副市长被提拔为市委副书记,体现了沈英大胆用人的思略,省委组织部对白桦的评价是,该干部政治思想觉悟高,工作任劳任怨,恪守本职,对事业忠诚。 当然,白桦的上任,离不开寈州两位当家人的鼎力推荐。 在这之前,省委征求过侯明和薛家良的意见,侯明和薛家良在没有互相通气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想省委推荐了白桦。而且他们俩的推荐理由相当一致。白桦因为出色的工作业绩,被评为全省星火计划带头人。这样,也给省委破格提拔他创造了一个条件。 在春节前夕,省委微调了几个地方的干部,提拔上来的人,都跟白桦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工作任劳任怨,恪守本职,这样,也给基层党委树立了一个选拔任用干部的标杆。 这天,薛家良刚上班,就被侯明叫到办公室。 薛家良刚一进门,侯明就朗声说道:“家良,这会忙吗?” 薛家良说:“我的书记哥哥耶,您说这段时间咱哪天不忙?哪天不是当两天用!” 侯明笑了,说道:“无论你多忙,都要抽一会功夫,咱们去看望一个老熟人。” “谁?” “你猜。”侯明神秘地笑着。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该不会去看老祝吧?” “你怎么知道?” 薛家良说:“眼下,能让您、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去看望的老熟人,而不是老朋友,我估计就是他了。” “哈哈。”侯明大笑:“家良啊,人人都说你聪明,脑袋绝对够用,这次我是真真切切领教了。” 薛家良委屈地说:“您刚知道我聪明啊,我胡子都快白了。”他说着,故意摸摸了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 侯明朗声大笑,说道:“别这么不经夸。” 薛家良笑着问道:“怎么想起来要去看他?” 侯明收住笑,长出一口气,说道:“他昨天回来了,住在了市医院,他儿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爸爸提出要见我一面。” 侯明说到这里,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这个老祝啊,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他的目光就盯上我了,拉上林金水,跟我斗了好多年,弄得我心里特别有负担,思想压力大,不管大小事,你别干,只要你一干,准有毛病,准有失误的地方,那几年,我心里都有阴影了,唯恐自己往前迈一步,就被别人从背后打冷枪,这也是我当市委书记头两年什么也没干、不敢干的原因。我这个人的工作水平你是知道的,开拓性差,加上性格里的懦弱成分,凡事考虑的就多,瞻前顾后,好在我把你弄到了寈州,让我的任期有了亮点,总算干了几件事,就是离开的那一天,也不亏心了——” 听他这么说,薛家良也是感触频多,他说:“其实,我知道您对我的期望,也知道在某些事情上,您故意不让我插手,貌似揽权,实则是保护我,老祝这个人,的确是无孔不入的小人,在咱们哥俩的问题上,他也曾经试图离间咱们的关系,怎奈,他这样做,是动摇不了多年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 侯明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个,我意识到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说了我什么,但是老祝这个人,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我都不吃惊。其实,他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咱们的幸运。” “怎么讲?” 侯明说道:“我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有位动物学家在对生活在非洲奥兰治河两岸的动物考察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生活在河东岸的羚羊繁殖能力比西岸的强,并且它们的奔跑能力也大不一样,东岸羚羊奔跑速度每分钟要比西岸的羚羊快,对这些差别,动物学家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羚羊的生活环境和食物都相同,不该存在这样的差别。于是,他们就做了一个试验,在河的东西两岸各捉了10只羚羊送到对岸,结果送到西岸的羚羊繁殖到14只,而送到东岸的羚羊只剩下3只。动物学家发现,另外7只都是被狼吃掉的。这个谜底终于被揭开了,东岸的羚羊之所以强健跑得快,是因为它们附近生活着一个狼群。它们为了生存,天天生活在一种竞争气氛中,因而越活越有战斗力;而西岸的羚羊之所以弱小,恰恰是因为它们缺少天敌,没有生存的压力。” 1554、代父鞠躬 薛家良点点头,他也知道这篇文章。 侯明接着说道:“反观我们自己,很启迪,有时,我们也需要对手,需要竞争压力,甚至需要磨难……” 薛家良点点头。 侯明继续说:“试想,如果我的任期没有老祝,没有你这么一个得力搭档,还是好朋友,我会不会就会翘尾巴,就会胡干乱来,说不定就有可能犯错误,就因为有了老祝,我才不敢轻举妄动,不敢伸手去接不义之财,因为,我时刻警惕,凡事都会在心里问三个为什么,他为什么给你钱财?是不是老祝耍的手段,引诱你上钩,然后再把你告到纪委……” 侯明说道这里,“噗嗤”笑了,他看着薛家良说:“你可能认为我是神经过敏,真实的我,有时比这还过分,我也喜欢钱,喜欢女人,但是不敢,我对这两样东西无论多么喜欢,但那是我心里的事,只要我不伸手,你老祝本事再大,白的也黑不了……所以啊,我才能经受这次考验,当然,也要感谢家良你,是你在关键时刻,向调查组出示了证据。”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随手录下来的,当时……也没想到后来能用上。” 侯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去看看咱们的老熟人!” 薛家良说:“给我几分钟,我回去安排一下,今天是听几位局长的工作汇报和明年的工作计划。” 侯明说:“工作不是一天能干完的,大的动作还是等春节后省里开完两会再说吧。” 薛家良说:“没有大动作,都是在研讨、在规划中,可是说好八点半开会的,对了,今天这个会白桦要参加,我要跟您借他用一下。” 侯明说:“为什么?他还在做政府工作吗?” “没有,对明年的农业结构调整,他有一套思路,他发表的那篇论文,就是针对我市农业结构调整的内容,所以我们今天特邀他参加。” 侯明故意说道:“你这是先斩后奏,都该开会了,还说跟我借!” “哈哈。”薛家良笑着走了出去。 当侯明和薛家良走进寈州市医院的时候,祝建生的儿子早已等在住院部的门口。 祝建生的儿子在外地工作,这次是特地送父亲回寈州养病的。 祝建生的儿子看见侯明和薛家良过来了,他喊了一声:“侯叔,薛叔好。” 侯明握着他的手说道:“你父亲怎么样?” 祝建生的儿子说:“情况不好,从明天开始,准备做康复治疗。” “那好,我们去看看他。” 侯明说着就往里走,可是祝建生的儿子却没有挪动脚步,他叫住了侯明和薛家良:“侯叔,薛叔,请留步,侄子有话想跟他们两位叔叔说。” 侯明站住了,祝建生的儿子这才向他们走过来。 薛家良赶紧挡在侯明的前头,他怕祝建生的儿子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就将侯明护在了身后。 哪知,祝建生的儿子站在离他们一步外,深深向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我代我父亲向两位叔叔道歉。” 薛家良说:“你道什么谦?” 祝建生的儿子说:“在我陪父亲的这段时间了,他断断续续跟我说了一些情况,今天他要见你们,可能也是想跟你们说什么,请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还请两位叔叔不要跟我父亲一般见识。” 他说着,又要鞠躬。 薛家良拦住他,说道:“你这是干嘛?还鞠起没完了,你放心,事情都过去了,没人会跟他过不去的。” 祝建生的儿子点点头,又说道:“还有,我父母现在住的市委家属楼的这套房子,我这次回来也准备帮他们搬出来,尽快给单位把房子腾出来。” 薛家良说:“你那天给我打电话不是说过了吗?不急,你放心,没人逼他们立刻腾房子的,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再腾。” 祝建生的儿子眼圈红了,他连声说道:“谢谢,谢谢两位叔叔。” 他将侯明和薛家良领到病房门口,给他们打开门后,便没有跟进去,也许,这个时候,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宜留在房间里,他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守在门旁。 只一段时间不见,祝建生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以前的祝建生,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他从不让白发长出显眼的长度,总是染得很勤,如今已是满头白发,平常那面色红润保养很好的脸庞,如今却面无光泽,且脸部浮肿,一边的嘴角耷拉着,带的半边脸也耷拉着,两颊形成不对称状。 他正斜靠在床上,一手输着液,一只手卷缩在身上。 看见侯明和薛家良,他咧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两只本已无神的浑浊的眼睛,此时,发出一丝奇异的光亮。 侯明走到他跟前,刚想跟他握手,才发现,那只卷缩的手居然抬不起、张不开,几根手指头诡异地并在一起。 侯明勉强跟他握了一握。 薛家良也跟他握了一下,薛家良明显感到祝建生的手很怪异,这大概就是他脑疾的后遗症吧。 侯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微笑着说:“听你儿子说,你想见我?” “嗯嗯。”祝建生连连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对……对、不起……” 侯明不等他说完,就冲他挥了一下手,说道:“老祝啊,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好好活着,家里有什么困难,就让嫂子或者儿子给我们打电话。” 祝建生不停地点头,一丝涎水就耷拉的嘴角流出。 薛家良看见后就是一阵反胃。 侯明忍住恶心,说道:“你要听大夫的话,听儿子和老伴儿的话,好好养着,身体要紧。” 祝建生听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门外的儿子听到父亲的“呜咽”就进来了,他看到父亲不堪的样子,急忙用纸巾给他擦拭着嘴角,哪知,父亲倔强地扭过头,不让他擦,并且瞪圆了眼睛看着侯明。 1555、难抑恶心 侯明从祝建生不让儿子给他擦嘴的这个动作中,感到了祝建生的刻意、不服,或者说是不甘,他认为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 祝建生见侯明站起来,两眼就着急地看着他。 侯明说道:“老祝,好好养着,只要我不忙,就过来看你,好吗?” 祝建生点点头。 薛家良掏出两个信封,里面各装着一千块钱,他说道:“老祝,这是我和侯书记的一点心意,想吃什么,就让孩子给你买什么,我们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祝建生一听他们要走,就瞪大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别……别、走……” 这时,他儿子说道:“年底了,他们工作太忙了,你就让他们走吧,单位好多事等着他们呢。” “工……工、作。”祝建生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明显有一口痰,与其说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如是痰在喉咙里咕噜的声音。 薛家良又是一阵反胃,他率先走出房门,快步来到一侧,险些吐出来。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死活不能吐出来,让祝建生的儿子看见不合适。 侯明也出来了,他后面跟着祝建生的儿子。 侯明说道:“回去吧,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祝建生的儿子点点头,说道:“谢谢两位叔叔来看我父亲,谢谢。”说着,他又冲他们鞠了一躬。 薛家良感到压抑,刚才强压下去的恶心感,又要冒头,他只能冲祝建生的儿子挥挥手,他不敢开口说话,怕不小心吐出来。 薛家良顾不上侯明,大步朝外走,来到电梯门口,他再也控制不住,冲着旁边的垃圾桶呕吐起来。 侯明见状“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家良啊,老祝本来是想恶心我,没想到我没事,你倒受不了了!” 薛家良掏出纸巾,擦着嘴,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赶忙奔向电梯。 侯明小跑着跟在他后面,说道:“你急什么?” 薛家良捂着嘴,冲他摆手,不敢说话。 侯明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大笑不止。 电梯在下行的过程中,有人上电梯,薛家良背过身去,一直捂着嘴。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一楼,薛家良挤出电梯后,大步往出跑。 在停车场等着他们的刘三,看见薛家良捂着嘴跑了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紧张地问道:“叔,这是怎么了?” 薛家良顾不上理他,跑到车旁边的绿化带里,弯下腰,又是一阵呕吐。 刘三见状,赶紧回到车里,给他拿出水杯,递到他的手上。 侯明走了过来,说道:“三儿,一会到门口给你叔买几个橘子。” 刘三说:“他病了吗?” 侯明说:“病倒是没病,就是抵抗力不强,看见了恶心的事,就呕吐不止。” 薛家良喝了几口水,仰头漱着嘴,然后一口喷出,流着眼泪说道:“我的祖宗啊,恶心死我了……” 侯明插着兜,说道:“好了,赶紧离开这里,省得你恶心。” 上了车后,薛家良仍然感到嗓子不舒服。 走出医院门口,刘三看见旁边的水果摊,就将车停在一边,买了一兜子橘子上了车。 薛家良迫不及待一连剥了三四个橘子吃,实在感到胃里太凉了,他才停止了吃橘子。 他将橘子皮贴在鼻子下面,不停地闻着,这才说道:“舒服多了,这个老祝,他就是死我都不去看他了,可是恶心死我了。” 侯明闭上眼睛,说道:“他是故意的。” 薛家良不忍回忆刚才那恶心的一幕,连忙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别提他了,不然我还得去吐。” 今天后,在寈州市两会召开的前一天,传来祝建生病逝的消息,死因是突发脑梗,昏迷了三天三夜后去世。 大会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开幕。 薛家良代表寈州市政府做《政府工作报告》,这个报告,和去年比较,有了更宏伟的规划和更高的目标,非常鼓舞人心,振奋人心,他在做报告的过程中,被一次又一次的掌声打断。 祝建生离去的消息,就这样被淹没在了掌声之中。 侯明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憎恨对手和磨难,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到应该感谢它,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尚待转化的动力。其实,若认真思考一下,你也许会发现,有时真正使你坚持到底的、鼓励你昂首前进的,往往不是顺镜,不是朋友,却是那些可能制你于死地的对手和磨难。 几天后的春节,薛家良携带一家人回省城过年,因为龚法成和卜月梅要回来,他们将在省城待到初四,然后再回平水待两天,就直接回去了。 薛家良跟他们同步,一起回省城,一起回平水。 薛家良开着车,载着妻儿和一车的过年礼物回家了。 他坚持没让刘三跟来,因为刘三也当了爸爸,他辛苦鞍前马后跟他一年了,春节期间也该好好跟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由于年前公然也忙,本想提前回省城的她,也只能跟薛家良一起回了。到家后,他们将熟睡的女儿放在卧室,夫妻俩来不及休息,夜里就开始大扫除。 薛家良一边被迫干活,一边充满怨气地说道:“前几天我和三儿回来一次了,已经收拾一遍了,干嘛还要收拾,咱家有什么呀,这么干净?” 公然知道男人不喜欢干家务,就说:“女儿醒了你负责看孩子,我来。” 虽然公然这样说,但真让她一个人干他又看不下去,也渐渐进入了角色。 晚上,郑清来电话,问他们回来了吗? 郑清已被正式任命怀东市基层县的县长,只是大家都忙,薛家良根本就没来得及去给他祝贺。 此时见郑清打来电话,他高兴地说道:“郑县长,你好,春节快乐。” 郑清说:“哥,您别寒碜兄弟我了,我可是早就给你发信息拜年了。” “哦?我没看到,回到家就紧忙搞卫生,现在都没干完。” 1556、公然的暴行 郑清说道:“你们又没在家住,卜姨走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什么卫生可搞的?” 薛家良煞有介事地说道:“你千万不能这么说啊,这么说话被人听到是要挨批评的,批评你倒好说,问题是还要连带上我这无辜者。” 郑清“哈哈”大笑:“哥,真的假的?你别逗我了!” “你哥我说话什么时候有过假?我跟你说,家里之前再干净,再没人住,也是要收拾滴,不但要角角落落一寸不拉地反反复复擦三遍,重点地方还要加倍擦,擦到用显微镜都找不出一丝尘埃为止,尤其是桌子和地板要擦破皮,不把皮擦破不算干净。明天早上开始擦玻璃,今天太晚了。” 郑清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哥呀,你可笑死我了!你把我然子姐说成酷吏了!再说,谁家大初一的擦玻璃,早会儿干嘛着?” 薛家良说:“我们不都是在忙革命工作吗?再说了,初一怕什么,我们家的春节从明天晚上开始过,在明天晚上老泰山打道回府之前,都是劳动节。” “哈哈,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堂堂的大市长,不可一世,居然被我然子姐拿捏得服服帖帖?” “我说郑清同志,你能不能正确认识问题呀?这怎么叫拿捏呀,你然子姐从不拿捏我,她只有锻造我。” “哈哈,我被你们两口子逗得不行了,我先乐会。” 薛家良看了一下正在忙进忙出的个人,有些洋洋自得,他用好话就控诉了公然的“暴行”。 郑清又说:“哥,你刚才说龚叔和卜姨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到家?” “今天晚上,所以我们初一大扫除,迎接老泰山回巢!对了,你回老家了吗?”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今年不回了,小冯和芳芳入冬前就把我父母从老家接来了,我们在他家过年。” “那好、那好,你要是没有安排,明天一早来我家,我给你做丰盛的早餐,代价就是你来帮我擦玻璃,必须在老泰山回来之前我要完成任务,不然有人不会轻饶我的。” 郑清说:“为什么不提前找保洁人员?”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说:“保洁?我们家什么时候用过保洁?就是保洁人员来了都会扭头就走,因为没有他们发挥作用的余地。” “那就是根本不需要保洁。” “同志,我刚才就批评你了,不能说这话,让人听见不好……” 薛家良的话没说完,后背就挨了一巴掌,薛家良吓一跳,他回头看了公然一眼,说道:“郑清,了不得了,大王来巡山了,我得赶紧干活,挂了。” 挂了电话,薛家良立刻站起来,向公然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说道:“请首长指示。” 公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刚才跟小郑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薛家良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句坏话都没说,都是那小子在说,说你不该让我三十晚上干活,还让我明天初一擦玻璃,说咱家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不过我已经严肃批评他了,这话你应该都听见,怎么还冤枉我?” 公然冲他一撇嘴,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明着在批评小郑,其实是在损我,别以为我是傻瓜,我是不跟你一般见识,转着圈地损我,还总怕我听不见,还那么大声,哼!” 薛家良笑了,说道:“亲爱的老婆大人,咱今天晚上能不能不干了,我实在没力气了——” 公然捏住他的脸,一用力,说道:“不行,你在帮我把所有的床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最后,再用吸尘器吸完地板、桌面所有的毛絮,然后再用不掉毛的抹布统统擦一遍,做完后才能睡觉。” 薛家良哭丧着脸说:“你饶了我吧,别说干,你这样一说我都累得慌,我罢工!”他说着,就气囊囊地朝卧室走去。 “薛家良。” 公然慢条斯理地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恼不怒,薛家良听到后就停住脚步,他转回身,说道:“龚大人啊,我实在累得迈不开步了,咱们明天再干,这都大半夜了,咱不折腾了,等明天小郑来,让他帮我干,行不?” 公然知道,男人最怕干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她挥了挥手,说道:“好吧,你去睡吧。” 公然说着,就走进父亲和卜月梅的那间卧室,开始撤换床单。 薛家良一见公然不高兴了,他不再往卧室里走了,而是转头跟在她的身后,进了这间大卧室。 他说:“我知道你也很累,这些活儿明天起早再干不行吗?” 公然说:“不行,要不我睡不踏实。” 薛家良一听,就挽起袖子,说道:“好,那就一起干。” 夫妻俩将所有的床换上干净的床单,所有的被子和枕头换上干净的被罩和枕罩,又按照公然布置的几项活计干完,就已经到了后半夜。 薛家良洗完澡后,他的老毛病就犯了,过了后半夜就睡不着觉了。他又开始鼓捣带回来的过年的物品,分门别类塞进冰箱,直到凌晨三点多种,他才疲惫的回到卧室。 公然仍然没睡,她在洗最后一件窗帘,然后挂上,才躺在丈夫身边,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郑清和小冯、芳芳一起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初一的饺子。 薛家良一看饺子,说道:“亲人们,你们太体贴我们了,我正发愁早上吃什么?” 郑清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说请我吃丰盛的早餐是瞎话,然姐给你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哪来的丰盛的早餐?” 芳芳又拿出一个食品盒,她打开,说道:“然姐,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鲜肉馅,我是妈妈昨天晚上特地给你们剁的肉馅,你们工作忙,怕你们来不及准备。” 公然说道:“饺子我们留下,一会就吃,这肉馅你们拿回去,我准备了好多,就是没时间包,再说,我们在省城也待不了几天。” 1557、太狡猾了! 芳芳说:“那好吧,我还带回去。” 冷不丁回到省城的家,小薛姝对这个新环境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不停地打量着她眼里的新家,坐在妈妈给买的学步车里,各个屋子走来走去。 小冯和芳芳还有郑清开始擦玻璃,薛家良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人多力量大,他们很快就将玻璃擦干净。 芳芳来到公然面前,说道:“姐,你验收一下看是否合格?” 公然看了看说:“就这样吧,反正在家也待不了几天,这样很好了。” 小冯说:“姐呀,我跟你说实话,我家的玻璃我一个人一小时不到就擦完了,给你家擦玻璃,我一块玻璃就擦了一个小时。” 公然笑了,说道:“辛苦了!休息休息。” 芳芳说:“然姐,如果没有其它活儿的话,我和小冯先回去,让我哥留下,我爸妈老理儿,得让我们给左右邻居拜年。” 一边的薛家良说:“走吧走吧,我跟郑清我们俩在说会话,芳芳,先给你父母带好,我明天去给老俩拜年。” “好,哥,姐,小姝姝,再见。” 小冯和芳芳走后,公然她又掏出给父亲和卜月梅新买的薄棉睡衣,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这是两套不同颜色的薄棉睡衣,爸爸穿的是烟灰色,卜月梅的酒红色,这是她从北京给他们买回来的。 她最后看一眼散发清爽气息的房间,看了一眼整整齐齐码放的被褥,这才满意地走出卧室,关上房门。 她又挨个检查了各个房间,确认一尘不染后,才捶着腰,换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也给女儿换上一身漂亮的新衣裙,等着迎接父亲归来。 她看了看表,已经中午了,女儿到了吃饭睡觉的时候了,她便将女儿抱进卧室,给女儿喂奶,哄女儿睡觉。 郑清和薛家良这才踏踏实实坐下聊天。 郑清说:“老祝去世了,你们市里有什么表示吗?” 薛家良说:“他生前有遗嘱,不通知任何人,尤其是单位里的人,不搞任何仪式,我们知道后,让两个办公室派人去了一趟他的家,慰问了一下他的家属,毕竟他曾经担任过市领导。” 郑清说:“哥,你知道吗,办老祝的案子,是我办过的所有案子当中最省心的一个,几乎没费什么事?” “怎么讲?”薛家良问道。 郑清说:“刚把他带到车上,他就表示一定会配合我们调查,说着说着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哦?”薛家良奇怪地看着他,在薛家良的印象中,老祝也算个蛮有性格的领导。 郑清说:“你可能感到奇怪吧,我跟你说,他办过的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这么痛快?”在薛家良的印象中,没有哪个被调查的官员这么痛快就招的。 郑清说:“是的,就是这么痛快。” 薛家良心想,是不是祝建生绝望了,因为林金水案子,他几乎是被牵连进去了,就因为领导发话,不搞扩大化,他才幸免于难,他这次肯定是意识到领导要把他送进去的决心,没有利用价值了,也没人再为他说话了,他才如实供述自己是问题。 想到这里,薛家良迫不及待地问郑清:“举报我和侯书记的事,跟他有关吗?” 郑清说:“有关吗?就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另外,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他告这个收受天十集团的贿赂搞那个收受天十集团的贿赂,结果,经过我们核查,他居然收受过天十集团的贿赂。” 薛家良一惊:“啊?有这事?” 郑清说:“三年前,他接受了天十集团贿赂的一套房子,跟孔思莹的那套别墅是一个小区,而且,在给儿子安排工作时,天十集团给他儿子垫付了30万元的安家费。” 薛家良眉头一皱,这个祝建生,真是深藏不露啊! 郑清说:“吃惊吧?还有跟黑玫瑰的关系,他也都招了,他在黑玫瑰的饭店长期有一个隐秘的包间,这个包间就连林金水都不知道,供他和黑玫瑰鬼混用,林金水只是替他应了个名,给他当了挡箭牌。” 薛家良问道:“这个情况上次调查林金水和黑玫瑰案子的时候你们没掌握吗?” 郑清说:“掌握了一部分,但是老岳发话,不让调查范围过大,不让牵扯的人太多,我们就没有再深入调查。” 薛家良恍然大悟,但随后他又不解地问道:“我听说调查老祝也是老岳的决定。” 郑清说:“是的,据老祝自己交待,他是没有利用价值了,才被调查的,他知道难逃这一劫,所以早就做好了交待的准备,这样说吧,凡是最近几年寈州发生的一些不正常的事情,都跟他有关。” 薛家良又问道:“孔思莹的案子是不是也跟他有关?” 郑清说:“跟他有关,但是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他指使别人举报孔思莹和天十存在利益输送的时候,大家可能都想不到,祝建生三年前就白得了天十集团的一套房子,还是内部小复式结构的,而且各自票据齐全。” “票据齐全?什么意思?”薛家良不解地问道。 郑清说:“票据齐全就是买房子以及交物业费的各种手续发票齐全,如果不是他自己交待,面对这一堆的发票,还真以为是他自己出钱买的呢。” 薛家良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郑清说:“他收受每一笔贿赂或者实物的时候,都要强迫行贿人给他做好手续,开好发票,他在陷害别人的时候,早就把自己的屁股擦清了,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尤其是不给送礼人留下把柄。他接受天十集团30万元安家费的时候,不接受银行汇款,只要现金,曾经先后两次变换地址,最后,在南城一家小饭馆里,让服务员去马路对面马天田的车里,给他取回装钱的提包,他怕马天田给他录音、录像。” “真是太狡猾了!”薛家良感慨地说道。 郑清说:“还有比这更狡猾更过分的呢!” 1558、新手段 薛家良看着郑清,示意他说下去。 郑清说道:“康来送给他一套价值三十多万的红木家具,还有两万多元的跑步机和一万多元的摄像机,他执意要跟康来要发票,所以在搜查他们的家的时候,一摞的发票,整整齐齐,每件物品都能对上号,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东西和他的收入是不匹配。” “狡猾!太狡猾了!”薛家良再次说道。 郑清说:“是的,曾老爷子要写书,我就把这个情况提供给他了。” 薛家良说:“是啊,这是一个贪腐新手段。” 郑清又说:“你知道老祝是怎么评价的林金水吗?” 薛家良问道:“怎么评价的?” 郑清说:“他根本就瞧不起林金水,别看林金水跟他走得近,林金水在他眼里就是一杆枪、一个小跟班,经常把林金水玩弄于鼓掌之中,林金水为他挡了不少事,当然,这些不是林金水自愿做的,而是祝建生设计让他不知不觉就这样做了,用他的话说,林金水根本不是当常务副市长的料,就是一个草包,窝囊废。” 薛家良突然压低声音问道:“我在同一时间同一个饭店,请小宋吃饭这事,是怎么回事?” 郑清说:“那家饭店的领班原先是黑玫瑰的手下,人长得比较漂亮,由于祝建生总去,一来二去便跟这个领班勾搭上了,黑玫瑰一怒之下,辞退了这个领班。哪知,祝建生通过手下人,就给这个女领班介绍到了你们去的那个饭店,那个女领班从电视上认得你,就把这事跟祝建生说了,祝建生就让她留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你们才去了第二次。” 薛家良一听,直感觉后背冒凉气,他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啊——” 郑清小声说道:“哥,不瞒你说,当时祝建生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真替你捏了一把汗,你知道吗,你们吃饭全程都被人监视着,如果有什么不正当举动,都会授人以柄,幸亏你什么都没做,老祝交待的时候,紧张得我心都提起来了!” 薛家良也很后怕,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可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举,我现在非常敬重她、尊敬她,任何不雅的举动,都是对她的亵渎,再说,我们现在互为亲戚关系。” 郑清说:“你们的事,我和德子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个问题,我也跟林怀忠私下谈过。” 薛家良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他是否承认那年我和公然被洪水冲走,他在网上匿名发帖的事了吗?” 郑清说:“这个他没说,也可能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太普通了,不值一提,也有可能是过去的时间太长了。” 薛家良拧眉思考了一会说道:“这个老祝,不得不说他太处心积虑了,他反映别人的这些问题,在他自己的身上都有,而且还形成了事实,但是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站在一旁专挑别人毛病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己多么清廉、对歪风邪气是多么看不惯的一个人,实则他自己却是一个贪得无厌、作风败坏的人, 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就连侯明这么多年都找不出他的破绽,可想而知,他藏得有多深!” 郑清说:“是的,他在向别人捅刀子的时候,自己早就提前穿上了铠甲。但天不为纣,他在精明,也精明不过上级领导,领导并不欣赏他,他只是领导手里的一枚棋子,一旦价值殆尽,也就到了报废的时候了。” 这时,薛家良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庄洁家的电话,他赶忙接通,里面传来琪琪的声音:“干爹,新年快乐!” 薛家良一听琪琪的声音有点变粗了,就高兴地说道:“谢谢儿子,也祝你又长了一岁,琪琪,我给你带去的红包你收到了吗?” 琪琪说:“收到了,是娄朝晖叔叔给我带回来的,他也给了我一个,谢谢干爹,以后不要给我压岁钱了,我都长大了。” 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长大了也是我儿子,我早就说了,你一天不参加工作,这红包就要给一天,对了琪琪,那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想来市里上高中,是吗?” “是的,干爹,我能去吗?” 薛家良说:“没问题,这事交给干爹来办,我知道你学习成绩好,但也要等到暑假开学,怎么也要把这个学期在家上完?” 琪琪说:“我不想等到暑假,我就想到市里最好的高中检验一下我的知识掌握得扎实不扎实,我想跟市里最好学校的学生比一比,如果我提前去市里上,在家上这半年也是浪费,我现在就是不上课,到期末考试时成绩也差不了。” “呦呵!我干儿子还很自信啊?既然你打好算盘了,那好,干爹答应你,年后开学你就来市一中上,住我家、住学校都可以,如果住我家的话,就怕妹妹吵到你。” 琪琪说:“妈妈说让我住学校,她想锻炼我独自生活的能力。” 薛家良笑着说:“我支持,到周末的时候,我接你来我家改善伙食。” 这时,里面传来庄洁的声音:“家良,过年好!” 薛家良听到这软绵温馨的声音,就响起曾经的岁月,他说:“嫂子,过年好,最近这半年我实在太忙,没怎么跟你们联系,嫂子不怪我吧。” “看你,说哪儿去了,我怎么能怪你!弟妹和孩子都好吗?” “她们都好。” “家良,老鲁的事一直都没跟你说声谢谢,你不怪嫂子吧?” 薛家良说:“嫂子,老鲁的事主要是朝晖的功劳,还有他自己能力的功劳,如果老鲁什么都不行,我就是再使劲也是枉然。” “他就是能力再好,也是需要伯乐的。”庄洁的话里有感激的成分。 薛家良说:“不能那么说,咱们平水的这几位干部,都在我心里装着呢。嫂子,老鲁呢,我跟他说句话。” 1559、归心似箭 庄洁说道:“他呀,从昨天三十晚上开始值班,一直到初三晚上结束。” “怎么值这么多天的班?”薛家良吃惊地问道。 庄洁说:“他说就他家没事,让别人都回家过年去了,他值班。” “呵呵,老鲁这一点做得不错。” 庄洁压低声音说:“他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怕被别人说升得太快,就走任劳任怨的路线,拍大伙儿的马屁。” “哈哈哈。”薛家良听后不由得大笑,说道:“也对,我支持,就是要低调做人,踏实做事,搞好团结,这样我们也好帮他。” 这时,又有电话打进来,薛家良说道:“嫂子,先挂了吧,我有电话进来,琪琪上学的事,我一上班就安排。” “好,问弟妹好。” 薛家良看了看屏幕,是外甥女薛双的电话,他拿着电话让郑清看了看,接通了电话:“小双,你回家了吗?” 薛双说道:“舅舅,过年好,我初三回去。” “嘿,你是不是想跟我步伐一致?” “你也初三回?” “不是,我初四回,也可能初五回,跟姝姝的姥爷和姥姥一起回去。” “舅妈和小表妹好吗?” “好,非常好,有个人要跟你说话。”薛家良说着,就将电话给了郑清。 郑清接过电话,低声说道:“哈罗——” 薛家良一看,就来到卧室,就见公然母女都睡着了。 她太累了,昨天才从单位赶回寈州,又马不停蹄收拾一家老小穿的衣服往省城赶。 薛家良扯过一个被子,轻轻给她们盖上。 郑清见薛家良出来了,就挂了电话。 薛家良问道:“你们五一还不把喜事办了?” 郑清说:“五一肯定不行,越是节假日,越是小双忙碌的时候,估计要等明年国庆节之后差不多。我在省城买了房子,明年国庆节才交房。” 薛家良说:“那你们就把婚结在平水我的新房子里。” 郑清摇头说道:“不现实。” “有什么不现实的,反正你们俩也是两地分居,这样小双回来后还省得她回去看父母呢。” 郑清说:“哥,你就别管这么细了,好吗——” 薛家良噗嗤一笑,说道:“是的,郑县长。” 郑清说:“我该回去了,你也休息一下,准备晚上迎接老泰山吧。” 郑清的话音还没落,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薛家良一看,激动地说道:“是卜姨,可能他们刚要上飞机。”他接通后说道:“卜姨,是不是要上飞机了?” 卜月梅笑了,说道:“我们早就下飞机了,快到家门口了——” “啊?这么快?” “是啊,有人说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看到他的小姝姝,我们就提前处理清手头的事,提前半天回来了。” “好好好,我马上下去接你们。” 薛家良挂了电话,一抬头,这才发现外边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不觉已经落满了地。 他一边摘下棉大衣,一边往卧室里跑,推开门,他冲着公然说道:“傻丫头,快醒醒,爸爸他们到家门口了。” 公然一听,腾地坐起,说道:“这么快?” 他这一嚷不要紧,女儿也醒了,她扒着妈妈的肩膀,就站了起来。 “提前回来了。”他看着女儿,说道:“跟妈妈在屋里等着,我去给你接姥爷。” 郑清也穿好外套,跟他一起下楼。 他们刚从电梯出来,就看见一辆京牌黑色奥迪车,穿过缤纷的雪花,驶了过来。 秘书首先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郑清急忙跑过去,拉开另一侧的车门。 龚法成下了车,就见他身穿黑色呢大衣,脖子围着一条灰色围脖,依然是身材高大,器宇轩昂。 卜月梅也下来了,她身穿一件驼色大衣,脖子里围了一条同样是灰色的围巾,两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神情激动。 薛家良上前跟龚法成握手,说道:“爸,累了吧。” 龚法成朗声说道:“谁往家走说累?” “哈哈。” 郑清上前跟龚法成握手,说道:“龚书记,过年好。” 龚法成握着郑清的手说:“小郑,恭喜你荣升县长。” 卜月梅走过来,她也握着郑清的手说:“恭贺郑县长。” 郑清一听,急忙给他们作揖,说道:“老领导们,千万不要这样叫我,小郑能有今天,全凭龚书记和卜主任栽培。” 薛家良扒拉了一下郑清的胳膊,说道:“别客气了,快拿东西,爸,你们先上去吧,然子和姝姝刚睡醒。” 龚法成抻了抻勃领,他抬头往家的窗户望去,就见公然抱着孩子,正在往楼下看,她握着女儿的小手,冲他们招着。 龚法成顾不上别人了,迈开大步就往楼里走去。 卜月梅紧紧跟在他后面,嘴里不停地说道:“老龚,小心,台阶滑。” 她这话提醒了龚法成,龚法成站住,转过身,冲她伸出手,拉过她的手,扶着她上了台阶。 公然早就等在门口,给他们打开房门。 龚法成和卜月梅刚一露面,公然就抱着女儿说:“姝姝,看,帅气的姥爷和漂亮的姥姥回来了!” 龚法成和卜月梅听了她这话哈哈大笑。 两个人进了屋子,一边脱大衣一边打量着孩子。 就见小薛姝睁着两只漆黑的大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龚法成和卜月梅。 卜月梅没有最先去抱孩子,她要把这个机会留给龚法成。 果然,龚法成脱掉大衣后,搓了搓双手,说道:“我的手不凉,来,让姥爷抱抱?” 小薛姝面对姥爷的盛情,她表现得很沉着、冷静,两只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姥爷。 姥爷再次拍了拍手,说道:“怎么,不认识姥爷了?” 公然也说:“乖,这是姥爷,不认识了吗?去,让姥爷抱抱?” 薛姝看了半天,才冲龚法成抿嘴一笑,这才冲龚法成张开两只小胳膊。 龚法成高兴地抱过小外孙,不停地惦着她,说道:“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好?” 卜月梅扒着龚法成的胳膊,不停地跟薛姝说着话,公然笑了,就去给后面的薛家良和郑清开门。 1560、答谢宴 薛家良和郑清拎着大包小包还搬着纸箱上来了。 公然站在门口,不见了别人,就问道:“司机他们呢?” 薛家良说道:“走了。” “怎么走了?” 龚法成说:“半路上就安排好了,他们回去了,你别管了。” 公然这才将门关上。 郑清放下东西说道:“龚叔、卜姨,你们先歇歇,我明天跟小冯一块过来看你们。” 龚法成说:“好,明天上午一块过来吃饭,看到你们这么有出息,我高兴!” 郑清指了一下薛家良,说道:“还是他有出息。” 薛家良打了一下他的手。 龚法成和卜月梅一阵大笑。 小薛姝见大人们开心地大笑,她也不由地“咯咯”笑了。 她一笑,又将大家都逗笑了。 郑清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塞给薛姝的怀里,说道:“这个是郑叔叔和冯叔叔给你的,他们把这任务交给我就走了。” 薛家良不客气,说道:“谢谢了——” 卜月梅和薛家良送郑清出门,卜月梅说:“小郑,明天你们早点来,一块吃中午饭。” 郑清答应着就走了。 卜月梅也从包里掏出两个大红包,来到薛姝跟前,说道:“小天使,这个是姥爷给的,这个是姥姥给的,祝我们家的小公主岁岁平安——” 就这样,一家人过了一个内容丰富、幸福祥和的团圆年。 这一年,薛家良果然没有辜负沈英书记的期望,在高铁两侧,建起了数千亩的观赏林带,在高铁新区的原址,还建起了以地下彩虹为主题的森林公园,第一年大具规模,第二年就形成气候。 另外,寈州新城各个项目相继竣工,新人民公园提前交付使用,寈夹公路在重新招标后建设进展顺利,也与当年十月份竣工通车。 滨河项目重新评估后,天十集团再次中标。 同年年底,侯明主动让贤,辞去寈州市委书记的职务,他向省委力荐薛家良。 省委考虑到侯明的身体健康,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任命侯明为省正协正厅级巡视员,一个没有指标压力的虚职。 如侯明所愿,薛家良被省委组织部任命为寈州新的一任市委书记。 又是一年后,曾耕田经过耐心打磨,他和龚法成合著的反腐教材《赶考》出版。 这本书经过先后三次再版,发行全国,成为基层干部们手中自省的读本。 两位老同志也将版税所得,全部捐了出来,成立一个反腐先锋基金,专门用于奖励那些工作在纪检监察系统的优秀干部。 又过了两年,龚法成离退。 他谢绝了上级给他安排的二线职务,并辞掉所有的社会职务,携夫人卜月梅回到北京,跟已经在北京落户的女儿一家住在一起。 卜月梅调到市机关某部门工作,她还远没到退休年龄。 龚法成全面接管了薛姝,幼儿园、兴趣班,都是他负责接送,为的是让女儿和女婿安心工作,他将年轻时亏欠过女儿的东西,全部倾注到了小外孙女的身上,公园里,家楼下的公园,经常看到祖孙俩嬉戏的身影。 矛岩找了一个部队女军官结婚了,白瑞德和矛苗搬出来住,他们的房子和公然在一个小区。 曾耕田大部分时间也在京城跟儿子住在一起,只要龚法成送外孙女回来,他和龚法成必定天天天泡在一起,准备写第二本书。 而薛家良则是往返于京城和寈州两地。 这年高考,琪琪如愿考上北方一所重点军工大学,他在入学前夕,举办了答谢宴。 薛家良得知后,赶回平水去参加琪琪的答谢宴席。 名义上琪琪的答谢宴,实则是鲁丰出主意办的。 今天接受邀请的都是程忠的生前好友,庄洁特别邀请了宋鸽。 如今,已是妇幼保健院副院长的宋鸽特地从寈州赶来,她的儿子平平上周跟姥姥回到平水的家来了,所以她今天也把儿子带来了。 薛家良和刘三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他进来的时候,宋鸽就是一怔,她不知道今天还有他。不过看到娄朝晖旁边正中的空位子的时候,宋鸽心里倒是想到了薛家良,没想到这个空位子还真是给他留的。 庄洁看见薛家良进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故意说道:“还真应了我们老百姓那句话了,往往后到的都是官大的人。” 薛家良听出了庄洁口气里的含义,就说道:“你是不是在损我迟到?我迟到不假,可是没有充大的心理,我是被事情绊住了,如果不是我干儿子考上名牌大学,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来不了的,待会我再向你们报告我为什么来晚了,来,我先自罚一杯迟到酒,祝贺我干儿子考上名牌大学,给我们争足了气!” 琪琪一听,就拉了一下薛家良的衣角,说道:“干爹,你先吃菜,不要自罚。” 薛家良一看琪琪护着自己,就高兴地说道:“还是我干儿子护着我,没白疼,没事的儿子,我今天高兴。” 他说着,就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老鲁急忙给薛家良满上酒。 薛家良这才坐下,看了看宋鸽母子,又看了看庄洁一家,他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娄朝晖的身上,刚要说话,娄朝晖就端起杯,说道:“哥,我知道你看我的含义,来,我敬你。” 薛家良冲他瞪着眼说道:“朝晖,咱哥俩喝酒不急,咱们应该先敬嫂子,敬她给咱哥培养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娄朝晖赶紧打断他,说道:“哥,刚喝一杯酒就失控了?” 哪知,娄朝晖这么一说,薛家良的眼圈立马就红了,他一把将身边的琪琪搂在怀里,使劲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今儿高兴,琪琪,你考上重点大学的事,告诉你爸爸了吗?” 琪琪在他的怀里,地下头,说道:“告诉了, 是妈妈领我去的。” 薛家良一听,看着庄洁,含泪冲她伸出大拇指,他端起杯,说道:“嫂子,鲁兄,今儿我高兴,为我干儿子高兴,为我……程哥高兴……” 1561、新的征程 他的话,引得庄洁的双眼也湿润了。 琪琪红着眼圈,偎在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宋鸽这时赶忙说道:“平平,去敬琪琪哥哥,你要向哥哥学习,争取考上一所好大学。” 薛家良听了宋鸽的话后,这才看着他们母子俩,说道:“平平,听舅舅的话,你已经很优秀了,又是学琴又是学习文化课的,要做到劳逸结合,别累着。” 平平站起来,端起水杯,说道:“谢谢市长舅舅。”说完,就要跟琪琪碰杯。 娄朝晖一听,更正平平说道:“小贝多芬,你错了,不是市长舅舅,早就是书记舅舅了!” 平平笑了一下,点点头,并没有立刻改口。 琪琪被刚才薛家良的话弄得眼圈红了,此时,见平平要跟自己碰杯,连忙端起水杯,跟平平碰了一下,说道:“谢谢平平。” 两个孩子喝干了杯里的水。 薛家良又看着平平问道:“你的跆拳道学得怎么样了?” 平平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不怎么样。” “哦?”薛家良听平平这么说,他看了看宋鸽,又看了看平平说道:“你妈妈下了那么大力气让你去学跆拳道,你怎么能学得不怎么样?” 平平不好意思地看着妈妈笑。 宋鸽说:“你舅舅问你话,你看我干嘛?” 平平慢条斯理地说道:“妈妈的目的是想让我强身健体,她只想培养一个音乐家,外带着一个电脑专家、游泳健将,加上跆拳道高手就有点多了,看阳阳比我学得认真,我上高中后恐怕就没时间去学了。” “啊?哈哈!”薛家良大笑,说道:“平平,你怎么比我还冷幽默?在表扬你妈妈的同时,捎带手就把她批评了!高,你可是比我还高明。” 庄洁听薛家良这样说,意味深长地看看宋鸽母子,又看看薛家良。 宋鸽笑着说:“我儿子经常这样冷幽默地拐弯抹角地讽刺挖苦我。” 薛家良很喜欢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在不伤大人自尊的前提下,对妈妈进行适当地“控诉”。但是在孩子面前,他这个做舅舅的当然要支持妈妈一把,就说:“错,越是学习紧张越是要去锻炼。” 宋鸽疼爱地摸了一下平平的头,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自己担心高中学习任务重,就不想去了。” 薛家良看着宋鸽说:“你也很了不起,培养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来,我敬你们两位伟大的妈妈!加上两个还未伟大的儿子!还有鲁兄!” 宋鸽和庄洁各自端起一小杯白酒,薛家良跟他们两对母子和鲁丰共同碰杯。 娄朝晖不忘刚才薛家良说的话,就问道:“哥,你刚才说有什么事要向我们汇报?” 薛家良放下筷子,说道:“是这样,我本来想提前出来,但突然接到省委电话,我又要调走了……” “啊?为什么?”娄朝晖惊讶地说道。 宋鸽也紧张地看着他,急忙问道:“你犯什么错误了吗?” 薛家良看着她,知道她为自己担心,他笑着看着她,温和地说道:“我什么错误都没犯,是正常调动。” “调哪儿?”娄朝晖问道。 薛家良说:“省政府。” “职务?”娄朝晖又追问了一句。 薛家良看了一眼宋鸽,就见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笑了一下,说道:“省政府秘书长。” “哇,太好了!我哥又升了!”娄朝晖激动地喊道。 薛家良平静地说:“没有升,是平调,还是正厅级。” 娄朝晖说:“那也是高升了,正厅级的市委书记好几个,省政府秘书长就一个,再说,由于位置重要,秘书长是省政府党组成员啊!” 薛家良看了一眼琪琪和平平,低声跟娄朝晖说道:“当着孩子,别说高升这种话。” 老鲁听了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他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真是好事成双了,来,我们大家共同敬家良荣升。” 薛家良看着老鲁说:“我刚说完朝晖,你怎么也用上这词了?这不是高升,是正常调动,工作需要。” “对、对、对,工作需要,我们祝贺家良调动工作。” 大的水杯、小的酒杯一同撞在了一起。 宴席后,老鲁说道:“家良,三儿,我已经给你们在招待所定好房间了。” 薛家良说:“不行啊,今天晚上必须回去,我要安排一下手头工作,明天调令下来我就要去报道,时间太紧了。” 庄洁说:“老鲁,别留了,家良说得对,说不定这会单位多少人在等着他呢。” 薛家良说:“倒是没人等着我,那我也要回去,省得明天赶路紧张。” 薛家良说道这里,看着宋鸽母子,说道:“你们回去吗?如果回去可以搭我的车。” 宋鸽犹豫了一下,她想了想说:“不了,我在家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市里。” “明天也是回,今天晚上就一起回去吧?”薛家良说道。 宋鸽很想跟他一块回去,但怕给他招惹是非,就说:“不了,我也是快下班时候回来的,还没顾上跟家里人说几句话就出来了,明天,我们搭朝晖哥的车回去。” 薛家良说:“那好,那我就送你们一段路。” 宋鸽说:“不用了,我们俩溜达着回去吧。” 刘三说:“这么晚了,别溜达了,不安全,走,上车吧。” 宋鸽看了看儿子。 平平冲妈妈点点头。 宋鸽说:“那好吧。” 宋鸽坐在前排,让儿子跟薛家良坐在了后排。 告别众人后,他们乘车驶出招待所。 薛家良摸着身边平平的头说:“小伙子长得真高,就是有点瘦,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瘦高瘦高的。” 平平笑着说:“姥爷说我吃进的东西都长骨头了,没长肉。”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有骨头就不愁长肉。小宋,你真好福气,养了这么一个优秀、英俊的儿子。” 宋鸽听了薛家良的话后,眼睛就有些酸胀,但同时内心又感到欣慰,说道:“谢谢你的夸奖!” 哪知,薛家良还较真了,说道:“我是真心地夸奖你!你真不简单,培养了这么一个品行优良的儿子。” 宋鸽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好在她坐在前面,没人看见,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平儿,你要以舅舅为榜样,向舅舅学习,做一个正直、有担当的男人!” 平平说:“好。” 哪知,薛家良却说道:“鸽儿,谁夸我你都不能夸我,你夸我,我就感觉你是在骂我。在别人眼里,我薛家良的确像个男人,正直也好,有担当也好,但就是不能从你的嘴里说出,因为在你面前,我愧当男人……” 刘三一听,就从后视镜里看了薛家良一眼,就见他的脸庞被酒烧得有点红,他今天晚上的确高兴,喝了不少的酒。 宋鸽听了他这话,泪水流得更欢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有些哽咽着说道:“看你,当着孩子怎么能说这话,我可是一直拿你当榜样教育孩子呢。” 薛家良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不能破坏气氛,他转身面向平平,说道:“孩子,别听你妈的,千万别向我学,没出息的人才当官呢,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不辜负你姥爷对你的培养,将来当一名向冼星海那样伟大的音乐家,创作出伟大的作品,多写一些鼓舞人心的音乐,少写那些哼哼唧唧、无病呻吟的歌曲,你舅舅我不喜欢听。” 平平笑了,说道:“妈妈也不喜欢。” 宋鸽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泪水不停,但内心感到很欣慰,关于平平的身世,她听从了爸爸的告诫,永远守住这个秘密,保持生活应有的平静,让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只要平平能成才,她就无愧于薛家良。 到娘家小区的门口了,宋鸽和平平下了车。 薛家良也要下车,被宋鸽拦住了,她说:“不早了,赶路吧,薛大哥,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薛家良降下车窗,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宋鸽的手,说道:“遇到什么事想着找我,别看我离开寈州了,但说话还是管用的。” 宋鸽含着泪点点头。 薛家良冲着平平伸出手,说道:“来,年轻人,跟舅舅握握手。” 平平立刻上前,伸手握住薛家良的手,说道:“再见舅舅。” “再见,希望三年后,我也听到你的好消息,也要跟琪琪一样,给你庆贺。” 平平点点头,说道:“好的。” 薛家良向他们母子挥挥手,升上了车窗。 宋鸽险些不能自制,她嘴唇颤抖着,泪水不停地流出。 平平看着舅舅的车已经驶远了,可是妈妈还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手还在下意识的挥着。 “妈妈,舅舅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家吧。” 宋鸽点点头,声音哽咽着“嗯”了一声。 “妈妈,你哭了?” 宋鸽笑了一下,说道:“没有。” “你眼睛里有泪水。” “妈妈那是风沙眼,冷风一吹就流泪。” 平平听妈妈这样说,就搀着妈妈的胳膊往小区大门口里走。 宋鸽往回走了两步,她再次回头,就看见薛家良的车拐过前面的一条街,向东急速驶去,车灯的光亮,划破了平水的夜空,照射出很远,很远。 她知道,薛家良即将踏上新的征程,开启他更加灿烂的人生,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她的薛大哥一切都好…… 正文完 亲爱的书友们,《权力红人》到这里正文部分已经结束,由于形势所迫,本文结束确实有些仓促,没办法,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像在新浪时那样的打击,这段时间的确加快结文的脚步,努力给大家奉上一个有头有尾的作品,尽管结束有些仓促,毕竟算是一个完整的文,我心安了。 鉴于正文中有些事情没有交待清楚,比如侯明和孔思莹的关系、祝建生和岳红军的关系、祝建生神秘失联的背后……等等,我将继续写几章番外,如果形势允许,也可能会写写鸽子……总之,一切看大势所定。 如果以后还有官文的生存土壤,我还会继续写官文,毕竟,这个领域是我所熟悉的,这里有我青春的全部,也有我的思索和情感,如果日后没有了官文,我也会专注这种纯现实题材作品的创作,希望继续得到打大家的支持! 在工作之余,从事网络小说而且专注于官场小说创作已经整整9个年头了,这是我最倾心的事情,每部作品,都是我的泣血之作,从不敢糊弄…… 感谢大家! 1、交通事故中的女司机 今天,又是繁忙的一天。 在交警陈航负责的这条省城的路上,已经有两起交通事故了,虽然只是一般的剐蹭,没有人员受伤,但就地解决起来也是很伤脑筋的,双方司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也是很令人头痛。 他回到队里,洗洗脸和手,刚端起水杯想喝口水,这时,对讲机又传来总台呼叫:洞两拐、洞两拐,你辖区内光明大道距离十字路口一百米处,有车辆发生剐蹭,请立刻前去处理。 陈航赶忙擦着手,说道:“洞两拐明白,洞两拐明白。” 陈航立刻带上头盔,穿上警服,别好对讲机,整装完毕后,跨上警用摩托车,驶出大门,随后,拉响警笛。 他刚行至光明大道上,就见路上的车行驶的速度明显缓慢。 本不是堵车的时间段却出现行驶速度缓慢的情况,司机们大多能判断出前面出现了交通事故。 所以听到警笛声,都主动避让。 陈航的骑技高超,就像一只灵巧的燕子,穿行在拥堵的路上,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 他将摩托车停在一边,跑步上前,就见一位留着披肩卷发的女司机在和一位男司机争吵。 他们旁边停着两辆肇事车,前头是一辆明黄色的现代小跑车,后面是一辆帕萨特。 按照规定,单警出警时,必须打开执法记录仪。 陈航的手伸向左肩,打开开关,就在这时,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名女司机。 只见这位女司机用手指着男司机在大声训斥着,那名男司机开始还在争辩几句,后来索性不吭声了,任由那名女司机劈头盖脸的谩骂和指责。 陈航不动声色地来到他们跟前。 就听女司机大声嚷道:“就是你瞎了眼,明明我可以过来,你就是不让我,没得说,赔我五千块钱,我这可是原装进口的跑车……” 那名男司机显然辩不过女司机,他一扭头,看见交警来了,刚要上前说话,就被女司机抢了先。 女司机本来还指着男司机大声喊叫,忽然见来了交警,她马上冲过来,拉着陈航的胳膊就往她车的跟前拖。 陈航站住,低声但很威严地说道:“松手!” 女司机一看,这个年轻的交警神情严肃,口气威严,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陈航问道:“你们俩谁报的警?” 女司机用手指着男司机说道:“他,他报的,恶人先告状。” 男司机这才开口说道:“怎么叫恶人先告状,出了事故总得有交通部门来解决,何况我今天又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泼妇,简直有口难辩。” “混蛋!你在骂谁是泼妇,信不信我抽你?” 女司机说着就扬起胳膊往男司机跟前奔来。 男司机也做好了还击的准备。 就在女司机快到男司机跟前的时候,陈航伸出胳膊,拦住了女司机,说道:“请你们双方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男司机从口袋里掏出驾驶证、行驶证递到陈航的手里。 女司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嚷着。 陈航看着她说道:“请你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女司机这才极不情愿地返回车里,拿出两个小本本。 陈航将两个人的证件摆在帕萨特的车盖上,做好笔录,掏出相机对着两辆肇事车不同角度进行拍照。 最后,他将双方的证件归还给他们,说道:“请将车挪离主道,不要影响交通……”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司机就冲他嚷道:“什么,开走?就这么就完了?” 陈航镇静地看着她,说道:“证据已经留下,挪离主道,是为了不影响后面车辆的通行,我没说处理完了。” 女司机说:“他不给我五千块钱,我反正不挪车。” 陈航冲那名男司机挥下手,男司机便坐进车里去挪车。 女司机一见,两步跑到帕萨特的前面,拦在车头,说道:“不许跑!” 男司机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便拉上手刹,不再动。 陈航走到女司机跟前,突然大声喊道:“请你让开!” 也许,这个声音太大,把那名女司机吓一跳。 陈航继续说道:“请你快速将车挪开!” 女司机似乎感到很委屈,她含着眼泪说道:“凭什么,你来了什么问题也不给解决,就让我们将事故车挪离现场,你是不是交警,懂不懂办事程序。” 陈航听后,哭笑不得,他说:“正因为我是交警,我懂办事程序才让你们挪车,现场我已经采集了证据,你们双方驾驶员的信息和各自车辆的信息已经被我记录在案,你担心他跑,他跑得了吗?请你赶快挪车。” 陈航说着,将拦住后面行驶的车辆,让帕萨特司机挪车。 女司机仍然站在前面不动。 男司机在陈航的配合下,倒车,将车挪离主道,停在路边。 陈航走到女司机跟前,说道:“你到底挪不挪车?” 女司机强硬地说道:“不给我解决问题,我就不挪。” 陈航一听,打开对讲机大声喊道:“洞两拐呼叫拖车,地点,光明大街78号处,再重复一遍,光明大街78号处……” 陈航呼叫拖车的语气和神态,似乎让女司机想起了什么,她盯着陈航看了半天,这才认出了这名交警。 她和这名交警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一位执法严谨同时又很有人情味的人。 她看着陈航不耐烦地嚷道:“好了好了,你别叫了,我挪开就是了。” 女司机乖乖地将车挪离主道,停在帕萨特的前面。 陈航对这场事故的责任鉴定早就胸有成竹,本来也不是什么疑难事故,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他将两名司机叫到人行道上,询问男司机:“请你描述一下事故发生的情况。” 这名男司机说道:“我是正常行驶,突然这辆黄色超过我,谁知,她超过我后强行并线,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紧急刹车,但还是撞到了她车中间的地方,其实这样的事故谁都不愿意发生,发生了就合理合法地解决,谁知,这个司机下来就对我不三不四的,还开口要五千块钱,她一个女同志,我又不好说什么,所以只好打电话报警。” 2、不要再见 陈航转向那位女司机,说道:“下面,请你描述一下刚才撞车的情形。” 那名女司机瞬间有了不好意思,她的脸居然红了。 跟刚才嚣张的她相比,有了很大反差。 陈航看着她,估计她也认出了自己,他在心里暗笑了一下,心想,挺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泼呀!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认真。 女司机忽然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他说的我基本认同。” 男司机一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眼镜差点没掉下来,他扶了扶眼镜说道:“你……认同我的说法?” 女司机说道:“是的,基本认同。” 男司机又问道:“你不跟我要五千块钱了?因为既然你认同的话,就说明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这个开车的都懂。” 女司机说道:“我不懂,但我相信这个交警,他会公平处理的。” “嘿?奇怪了!我今天真是遇见鬼了,刚才还把我骂得狗血喷头,现在居然同意我的说法?” 女司机一听,立刻立起眉毛说道:“我骂你,是因为你先骂的我!” 男司机说道:“我骂你什么了?” 女司机说:“你不问青红皂白,探出脑袋就说我‘找死’,是不是?” 男司机立刻哑口无言,他争辩道:“对,我是说你这话来着,可是你接下来的话也不好听呀。” 陈航本来无心听他们争辩,但此时他居然对他们的话产生了兴趣,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他们,有时候,他们双方的争辩也对做出事故处理决定起到积极作用,同时,也能缓解双方当事人的情绪。 女司机硬气地回击:“你要是不说我找死,我也不会说下面的话。” 陈航问那位男司机:“她说什么了?” “她下来往我车头前一站,张嘴就说,我就是不想活了,你有本事踩油门,从我身上碾过去。我当时也火了,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毒,我就说,你想死找别人去,去撞大点的车,我这车撞死你有点难,别脏了我的车,哪知,她对我就破口大骂……” “你呢?”陈航蛮有兴趣地问道。 男司机说:“好……好男不跟女斗,我总不能跟她对骂吧?” 女司机说:“我看你就是找骂,我怎么不骂别人?” 陈航一听,这名女司机又要不讲理,就赶忙往下压了压双手,说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下面,我说说我对你们这起交通事故的处理意见,通过我刚才勘查,黄色现代由于超车、并线,是造成这起事故的主要责任方,应负主要责任,后方帕萨特发现黄色现代超车并线后,没有刹车不及时,从而撞上黄色现代,这个,从你们双方车辆剐蹭的位置和角度以及路面上轮胎摩擦的痕迹都可以做出这个判断,所以,帕萨特同样负有主要责任。我的处理意见就是如果双方都有保险的话,就各自修各自的车。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处理意见,我可以将这个案子移交到事故科,你们是否同意?” 那位男司机看着女司机,说道:“我没什么,车也有保险,吃点亏就吃点亏,问她吧。” 陈航将目光转向女司机,说道:“尤辛,你是否同意?” 女司机一听,就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尤辛?” 陈航说:“我先后两次看过你的驾驶证,记住了你的这辆车。” 那名男司机一听,就说道:“原来你是一贯不遵守交通规则啊,交警同志,我这次认倒霉,我对你的处理结果没有任何意见,但我希望你对她好好进行一下教育。” 尤辛瞪眼说道:“关你什么事?” 男司机说:“当然关我的事了,如果没有交警出面,我就会讹我五千块钱。” “你——”尤辛红着脸刚要说什么,被陈航拦住。 陈航说:“既然你们双方对我的处理决定没有意见,就去修车吧。” 男司机跟陈航打了招呼走了。 尤辛问道:“请问,你叫什么?” 陈航说:“这个重要吗?” 尤辛说:“不重要,但是我想知道。” 陈航指了指自己的臂章,说道:“这是我的警号。”说完,他关掉执法记录仪,走到自己的摩托车跟前。 尤辛跟在他后面,说道:“上次那事谢谢你,我还以为你真罚了我五百块钱,我本来做好了告你的准备,因为我咨询过我们当地的交警,他们说交规里没有规定辱骂警察罚款这一项,后来我才发现你的罚单上只开出了一百元的罚款,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骂我白骂了。” 陈航说这话时是带着气说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们这么仁义的交警。” 陈航挥挥手,说道:“去修车去吧,这么漂亮的小跑车,被剐花了脸,就如同漂亮的女人张嘴骂人一样,实在是有损形象。” 尤辛的脸一红,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都跟你赔礼道歉了,怎么还抓住人家的小辫子不放!” 陈航一听,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理直气壮,他摘下头盔,不服气地说道:“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凭什么可以对别人横加指责?甚至破口大骂,难道你有可以不尊重别人的特权吗?还是哪条法律专门为你制定的?” 尤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昂着头说:“没有,我什么特权都没有了,我……”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既然没有,就要学会尊重别人,这样才能配得上你的车子和你的长相。” “你……你侮辱人——” 陈航冷笑了一下,重新戴上头盔,他发动着摩托车,刚要加油,又看了看尤辛,说道:“前方右拐有个汽车修理店,不要再见。” 陈航驾驶着摩托车,潇洒地一转身,摩托车便驶上对向车道,急速离去。 此时,无论是尤辛还是陈航,相信他们都不想再跟对方“再见”,可是,造物弄人,他们不但很快再见,而且还有了后来的故事…… 3、夜晚奇遇 陈航下班后有个健身习惯,那就是喜欢围着省城滨河水上公园慢跑两圈,以缓解一天的工作的压力。 有人说,是当今的职业病中,交警所患职业病的比例是最高的,他们常年遭受尾气、粉尘、噪音的污染,寒来暑往,所患职业病的种类,几乎囊括了所有职业病的总和。 某职业病防治院专对交警身体检查发现,由于尾气影响,路面交警染鼻咽炎者占到九成以上,慢性肺功能损害者占到25.29%;受噪音影响,路面交警工龄超过三年者患噪声性耳聋占76.92%。由于长时间在室外工作,风雨寒冷天气时,透骨的湿寒直接侵袭肌体,导致至少30%至50%的交警患有风湿、关节炎等疾病。慢性咽炎、鼻炎、结膜炎,由于工作环境的粉尘、有害气体浓度较高,一线交警的呼吸道如鼻部、咽部以及眼部很容易被直接伤害,因此慢性咽炎、鼻炎、结膜炎成为较为普遍的交警的职业病。 交警长期户外工作,流动性强、紧张性强、长时间站立,关节炎、结石病、高血压、下肢静脉曲张等疾病也比其他行业更高。针对部分交通警察身体素质欠佳的状况,在工作环境、工作压力不变的前提下,体育锻炼是缓解并减少交警职业病的最佳方式。 陈航还年轻,他可不想得前辈们的任何一项疾病,于是,体育锻炼就成了他工作之余的主要活动。 他除去坚持常年慢跑,游泳、网球也是一把好手,当然,还有警察必不可少的擒拿。 这天晚上,他婉拒了同事们的饭局,沿着省城滨河水上公园湖畔开始慢跑,这是他每天必做的项目。 他喜欢慢跑,慢跑,不像其他运动项目激烈,可以天马行空,可以音乐助兴,还可以什么都不想,清空大脑,突出一天呼入的尘埃,伴随着清新湿润的空气,如果是早上,还可以听到鸟鸣。 他跑了一会,来到一颗树下,这是他慢跑过程中一个必备的项目。他站住,活动了一下四肢,长出了一口气,面向这棵大树,突然双手着地,两只脚一用力,整个人瞬间就呈倒立状,双脚朝上,蹬在树干上。 经常有人诟病说交警回到办公室,不顾个人形象,急着忙慌的就把脚翘到桌子上,其实,外界不知道,他们长年累月在外站着,小腿憋、堵、胀,就跟麻木了一样,很难受,全凭这一刻的舒缓,让血液回流。 陈航不好在办公室翘腿,他还年轻,行为举止不敢太放肆,但他学会了倒立的本事,有时没人的时候,哪怕是在宿舍、在楼道,他都会倒立一会,以缓解下肢的酸胀。 他就这样,闭着眼,刚刚倒立了两三分钟,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一般情况下,晚上在湖边散布的人很少,这个时间段更少,所以他才选择这样一个很少有人来的湖畔小径慢跑、倒立。 只是这个脚步声很不规则,走走停停,从声音判断有点踉踉跄跄。 他扭过头,往来时的方向看去,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就见一个女人,虽然他看到的是倒影,借助湖面上倒影的灯光反射,她还是看清了来人,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手里甩着一个包,走走停停。 他忽然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尤其的她的一头长卷发,这个人,应该是几天前遇到的那个黄色现代小跑车的女司机。 没错,就是她。 陈航相信自己的眼力,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他悄悄将身体挪到了树的另一侧,这样,即便尤辛从树的跟前过,她也看不到他,因为这棵老垂柳的树身足够遮挡住背面倒立的他。 来人果然是尤辛。 只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缘何三更半夜跑到省城的公园散步? 原来,这几天尤辛正在省卫生系统学习,今天下午下课,她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妈妈被纪委带走调查了,妈妈名下以及他们家全部财产也被暂时冻结,另外,她那辆小跑车也开不成了。 尤辛一听,整个人一下子崩塌了。 妈妈的问题,她早就有耳闻,她被调查,尤辛并不奇怪,只是,妈妈出事,势必会影响到爸爸,一旦爸爸倒下,那么他们全家就都完了。 她在电话里大声说道:“爸爸,那你赶紧去救妈妈呀?” 尤跃民说道:“孩子,我怎么救?我已经跟上边打招呼了,请求回避,另外,如果调查组的人找到你,你要好好配合,不许再耍大小姐的脾气。” “爸爸,你好糊涂,你赶紧动用你那些关系,而不是回避,我跟你说,如果妈妈有事,你也在劫难逃!” “住嘴,不许胡说八道,我跟你说,你妈妈的案子是省纪委第一副书记龚法成亲自督办,他是有名的铁包公,再说,如果没有尚方宝剑,他能来调查你妈妈吗?都冤我,平时太宠你们!” 父亲挂了电话。 尤辛彻底垮了。 她走出宿舍,来到院子里,看着刚修好的小跑车,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这辆韩国原装的现代小跑,给她争足了面子,她就早想将自己开的那辆微型小奥拓换成这辆车,一天,当妈妈突然将车钥匙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兴奋地抱起妈妈亲了一口。 想当年,这是寈州市唯一一辆明黄色的小跑车,行驶在路上,她都能感到行人艳羡的目光,她有足够的理由让全市人民艳羡,她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是全市头号当家人的公主,也是全市人民的公主。 她早就习惯了人们对她的众星捧月,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早就习惯了单位包括领导对她的仰止,虽然她不是卫生局的局长,但她在单位有着局长同样的权力,她经常不请示局长,对某些公主擅自做主,还会提拔重用自己看着顺眼的人。 只是,唯一让她感到不爽的是,单位里好多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只要极少数人对她阿谀奉承,多多少少让她有了孤家寡人的感觉。 4、联手克敌 由于她的专横跋扈,本到了婚嫁年龄的他,居然无人敢娶。 妈妈早就嘱咐过她,选老公,不能选窝囊废,不能选那些对你阿谀逢迎、点头哈腰的人,那样的人,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不能继承咱的家业,要选有主见、正直有出息的男人,这样,可以借助你爸爸的关系,创下自己的事业天地,还可以延续你爸爸那些关系。 由于妈妈过早地灌输这些,尤辛还真看不上那些见了她就跟哈巴狗见了主人的男人,她对这种人横眉冷对,直到妈妈帮她挑选了薛家良。 说良心话,她有点憷薛家良,但人就是这么贱,对你摇尾乞怜的人你不喜欢,对你冷嘲热讽、一百个瞧不起的人你却另眼相看。 在一连串的反作用力下,尤辛越来越觉得薛家良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蔑视权贵,不取悦她,更不讨好她,反而这样的男人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那段时间,尤辛就跟吃了迷魂药一样,她在同学阮晓丹的配合下,不择手段,不惜破坏一个女人的幸福,也要得到薛家良。 怎奈,薛家良就跟一座冷傲的冰山一样,始终无法被她另类的热情融化,对她父母的暗示也不为所动。 她知道,此时的薛家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咽,因为,是她,硬生生拆散了他和宋鸽的姻缘,甚至不惜用薛家良的前程来逼迫那个傻丫头离开薛家良,选择了嫁人。 这一点,多多少少打动了尤辛,她真正体会到一个女人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为了心上人,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闪电似的的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结了婚,如果是她,她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相反,也没人能为她做到这些。 这件事,多多少少教育了尤辛,让她懂得去思考一些以前从未思考过的东西,她的行为也有所收敛,只是,还没等她完全觉醒,厄运,就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身为市委书记的女儿,她看了太多的官场沉浮,看了太多人的落马,她预感到,即便爸爸本人没有问题,配偶被查,他也难逃干系,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问题,他们家,她优越的生活就会变成相反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有点万念俱灰,虽然她来公园的路上见过很多平常男女,但是,他们中间有几个人享受过她那样的生活?有几个人是市委书记的女儿? 人,一旦享受到至高无上的生活后,再跌下来就很难适应。 不说别的,就是他们单位那些人,一旦将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后,这些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她的后背都能被他们戳出窟窿。 一想到这些,她就后怕,终于散布到公园僻静处,她才敢低声哭泣。 她六神无主,万念俱灰,本想走到前面那棵大柳树下坐一坐,靠一靠,但就在这时,从树林中窜出两个人,截住了她的去路。 尤辛懵了,等她意识到来人不怀好意的时候,想掉头往回跑,哪知,后面也站着一个人,手里玩耍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尤辛壮着胆子大声嚷道:“你……你们……干……干嘛?”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尽管她认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可是却很小,小到把歹徒都逗乐了。 前头那个细高个说:“小妞,别怕,我们哥俩不会动你一跟手指,只要你把手里的包给我们,我们立马走人,绝不会威胁到你。” “否则的话……”后面那个人接上话茬,说道:“将对你不客气,快点,把包扔过来。” 如果是以往,尤辛可能不会吝惜包里面那七八千块钱还有几张银行卡,但是今非昔比,也许,包里的钱给了他们,他们仍会不满足,甚至会胁迫她说出银行卡的密码,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她明天就会喝西北风。因为,他们家所有的财产包括存款都被冻结了,有可能就她包里这点钱了,说什么都不能给他们。 她想到自己曾经是学校的短跑健将,只要自己跑出湖边,跑到上面那条大道就能胜利,因为公园的大道上,两边不但灯火通明,而且还有散布的青年男女,只要跑过去就有救。 想到这里,她冷静了下来,说道:“给你们也行,但不能全给,我明天的饭钱还没着落呢。” 前头那个细高个威胁道:“你想耍我们,门都没有,信不信老子把你轮了扔湖里。” 后面那个拿刀子的人说道:“哥,别跟他废话,让我来。” 那个人说着就要上前去抢她的包。 尤辛一看,留给她的机会不多了,说时迟那时快,她撒丫子就往坡上跑。 怎奈脚底下的高跟鞋实在不给力,没跑出几步,鞋跟就陷在泥土里,她差点没跌倒。 虽然没跌倒,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速度,那个瘦高个早就将她扑倒,另一个就去抢她的包。 尤辛也豁出去了,她一扬手,就将包甩进湖里,随后说道:“我也不活了——”说完,疯了似的跳进湖里。 那两家伙一看人财两空,而且要出人命,撒丫子就跑。 他们没跑几步,就被大树后闪出的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就见这个人看了看湖里游泳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把人逼得跳湖寻死就想走啊……” 他的话音没落,不等他们反击,一步向前,就跟瘦高个搏斗起来,后面那个人手持匕首,却无从下手,唯恐伤了同伴。 那个瘦高个就对这个人喊道:“快跑——” 那个人一听,转身就往回跑。 这时,尤辛已经成功将自己的包打捞上来,她爬到岸边,眼看这个人跑过来,她扬手就甩出自己的包,沉甸甸地砸在这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吓得战战兢兢地喊道:“鬼……鬼,见、见鬼了——” 这边的陈航将瘦高个一个大背跨摔在土坡上,刚要去追另外一个人,就见爬到岸上的尤辛死死抱住那个人的一条腿,这个人一见,举起手里的匕首,刚要刺向尤辛,就被陈航从后面制服了。 5、活该! 陈航抽出那个人腰间的皮带,捆住了他的双手,这时,被他摔在土坡上的瘦高个缓过神就想跑,可是他刚站起来却被什么东西扎了脚,再次跌倒。 原来,陈航在摔他的时候,顺便把他的鞋扒了下来。 陈航走了过来,说道:“跑吧,你撒开了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保证不追你。” 这时,另一个歹徒喊道:“哥……” 这个人垂下了头。 经过询问,这两位是一队农民工表兄弟,因为工头将他们的工资卷走,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他们就决定干一票,他们在这个公园已经晃荡两夜了,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可以下手,今天晚上,意外遇到失魂落魄的尤辛,顿生歹意,立刻将尤辛作为抢劫的目标。没想到遇到尤辛顽强抵抗,甚至将包扔进湖里都不给他们,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树林深处,居然还埋伏着警察。 陈航看着这两个人,说道:“按说我应该同情你们的遭遇,把你们放了,但很不幸,你们今天撞上了警察,我只能把你们交到当地派出所,你们也可以借机将你们的遭遇跟派出所反映一下,也许,派出所的人能帮到你们。” 两个人一听,立刻给他磕头,瘦高个说:“哥,大爷,您千万行行好,我们身无分文,到派出所也是挨饿,求你放了我们吧,给您磕头了……” 两个人一起冲陈航磕头。 见陈航不动声色,又开始给尤辛磕头。 如果在平常,相信尤辛不会心软,但此时的尤大小姐也是自身难保,就动了恻隐之心,她替他们求情。 陈航大声训斥尤辛:“你见过警察抓了歹徒又放跑了吗?” 尤辛不想这样湿着身子去派出所做笔录,她此时烦透了,也冲陈航大声喊道:“我是受害人,我都不追究了,你还追究个屁?” 陈航一听,就说道:“如果放了他们,你明天来这里他们还会出现。” 那两个人一听,再次给陈航磕头,说道:“不会,保证不会,我们明天一早就搭老乡卖菜的车回去,大爷,求你了——” 两个人又是一阵响头。 尤辛说道:“别磨蹭了,快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陈航随手将两只鞋抛了过去,正好砸中瘦高个的后背,瘦高个以为陈航又追过来了,拼命地往前跑。 两个人跑了后,陈航从地上捡起他们的凶器,是一把自造的匕首。 他将这把自造的匕首放在手上,掂量着说道:“他们跑了,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甚至可以把你交给派出所。” 尤辛拧着滴水的头发,说道:“好啊,我跟他们一样,明天就没饭吃了,我妈妈马上要进监狱,我爸爸的市委书记也当不成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说完就大哭开来。 陈航一听,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爸爸是市委书记?难怪啊,开着这么好的车,而且还这么横,我看呀,你们这些高干子女,离开老子的权势后,除去痛哭流涕、寻死觅活,就不会干别的,活该!” 陈航说着,不屑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尤辛,他转身就走,他要完成自己每天两圈的慢跑任务。 尤辛没有说话,依然坐在地上,身上耷拉着水滴。 等陈航跑回来的时候,她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湖边。 陈航动了恻隐之心,这才说道:“如果你想跳湖,请另外选个时间,我已经放跑了两名恶人,你再在我面前跳湖寻死,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尤辛将头埋在膝盖上,不说话。 陈航凑近她,说道:“我说尤大小姐,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一个大姑娘,别总是三更半夜地往出跑,不可能每次都能碰上我,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这么幸运遇到两只菜鸟。” 尤辛默默地说道:“家,我不知道我的家明天是否还存在。” 陈航说道:“你这个人怎么怪兮兮的?家,永远都不会消失。” 尤辛看着湖面,默默地说道:“我的家很快就会消失……” 于是,这天晚上,尤辛跟他讲了很多、很多,讲到她被全市人民捧着,只有一个人对她熟视无睹,不但熟视无睹,还狠狠地打击了。 陈航听到这里说道:“我可以和这个人成为哥们。” 尤辛说:“是啊,某种程度上,你们有相似之处,不过,你比他更有人情味。” 陈航本想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虽然他对这些高干子女尤其是眼前的尤辛持鄙视心理,但此时,褪去一起特权的她,是那么孤独无助,很可怜,跟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没有区别。 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尤辛说:“我不知道,爸爸让我明天把车开回去,上交。” “啊?你开的那辆车原来是赃车啊!” 尤辛对于他的吃惊无动于衷,她点点头说:“那是一个包工头为了感谢我妈帮他拿到一个工程,送给我的。” 陈航吃惊不小,他说:“难怪你说你的家将不复存在,我理解了。不过,你跟我说这话,就不怕我去揭发你们家吗?要知道,我是非常痛恨贪官的。” 尤辛默默地说道:“我爸爸不是贪官,我爸爸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贿赂,你就去举报也没用,因为审我妈妈的人,是她的初恋对象,她不会让他费事的,她会主动交代一切问题的,不然,爸爸也不会让我把这车开回去了,所以,你揭发我也没用。” 陈航说:“我是跟你开玩笑呢,这么机密的话你不该对我一个外人讲。” 尤辛呆呆地正视着前方,说道:“如果我刚才跳水后淹死,我所有的憋屈都会带走,既然你倒霉碰见我了,就好人做到底,当个听众吧。” 陈航讥笑着说道:“我看你刚才跳水的动作不像是本着寻死跳的,因为你入水后就冲你的包游去。” 尤辛说:“我的确的抱着死的念头跳的湖,我们家有可能分文不剩,我就这点钱了,我不能当个穷死鬼,可是当我抓到包,就看见了你,我一想,上帝不让我死,派你来帮助我,说明我的寿数还不到,那就活吧,所以,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东西不能释怀的?” 6、孤男寡女 这天晚上,不可一世的尤辛,对着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小交警,交待了她整个成长阶段经历过的所有的事情。 陈航知道她需要听众,如果只是贡献出耳朵,能倾听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还有可能挽救她,何乐而不为?所以,陈航一直默默地听着,听着尤辛的诉说。 直到尤辛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陈航才发现已经到半夜了。 陈航说:“都怪我,你的衣服还是湿的呢,你可能感冒了。” 尤辛说:“局部已经干了。” 陈航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尤辛说:“我回不去了。” “怎么了?”陈航奇怪地问道。 “宿舍早就熄灯关门了。” “那……你只有去住宾馆了。” “我的钱不多,我不去宾馆。” “你怎么办?” “我跟你走。” “跟我……走?”陈航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你好人做到底。” 陈航说:“别别别,我在省城没有房子,穷小子一个,只有单位宿舍,你总不能跟我回宿舍吧?” 尤辛说:“你去宾馆住,我去你宿舍住。” 陈航说:“你的包里不是有钱吗?” 尤辛这才转过头,看着他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现在这个德性,哪个宾馆敢为我开间房?求你,别让我丢人现眼去了。” 陈航说:“可是,你回我宿舍,被人看见也是要丢人现眼的,而且还得饶上一个我。” 尤辛说:“没关系,现在都半夜了,你们宿舍的人肯定都睡了,我悄悄地进去,人民警察不能见死不救。” 陈航想了想,感觉这个姑娘除去脾气坏点,还比较通情达理,他想了想说:“好吧,我给你出钱你去宾馆住。” 尤辛一听,就哭丧着脸说道:“我跟你解释这么半天了,你怎么还让我住宾馆呀?” 陈航说:“我们那宿舍楼,都是男人,三更半夜你一个女人混进我宿舍,被人看见我说不清啊!我可还是黄花大小伙子呢。” 尤辛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出声,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可以住宾馆,但有一样,你得借身衣服给我。” “借你,我穿什么?” 尤辛从上到下看了看他,说道:“你可以回单位,给我找身衣服穿,我明天保证还你。” 陈航看着她,就见尤辛头发上还挂着树叶,衣服也满是泥巴,她这个样子的确不好出现在宾馆,就说:“好吧,我回去给你拿衣服。”他说着就往上走。 尤辛没动。 陈航走了两步说道:“你怎么不动?” 尤辛说:“我在这等你。” 陈航急了,冲她嚷道:“你在这等我?一会那两个混蛋又回来了?” 尤辛知道他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三更半夜,他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她站起身,跟在他的后面。 来到门口的摩托车前,陈航想了想,将车把上头盔给她戴上。 尤辛本不想戴,但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他给自己戴上头盔,又勒紧颏下安全带,临了,陈航还细心地给她正了正头盔,这才上车。 不知为什么,陈航这个小动作,居然让尤辛感动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一位男性这样近距离地呵护过她,不是她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她。 此时,落魄的她,居然得到一位年轻交警的关心和呵护,一时间,她内心有了异样的感觉。 陈航坐上摩托车后,冲着旁边站着的尤辛说道:“上车。” 尤辛上了车,她不敢离他太近,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完全干透。 陈航回过头,说道:“坐好。”他的话音刚落,摩托车就加速驶了出去。 尤辛一慌,赶紧抱住了他的腰。 陈航回到队里,她让尤辛等在门口,尤辛害怕,说道:“三更半夜的我可不敢站在这里,被你的同事看见以为我是鬼呢。” 陈航见她说得有道理,他说,你把头发塞到衣服里。 “干嘛?” “不能让警卫看出你的女的。” 尤辛就将自己的长发塞进衣领里。 陈航来到门口,按了几下喇叭,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卫披着衣服探出头,看见是陈航,就问道:“小航,这么晚?” “是的,有点事回来晚了。” “后面坐着的是谁?” “小张。” 尤辛一听,赶紧缩在陈航的后头。 大门打开后,陈航带着尤辛就进了警队的大门。 深夜,警队的宿舍楼很安静,尤辛刚走了两步,就脱掉高跟鞋,光着脚跟在陈航的后头。 陈航打开自己宿舍的门,他先让尤辛进去,随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看见他们后,他才进去,“啪”地锁上房门。 尤辛一看,本能地问道:“你锁门干嘛?” 陈航没想到她反应这么过激,就不高兴地说道:“我不锁上门,一会有人进来看见咱们孤男寡女、三更半夜说得清吗?而且你还衣衫不整。” 尤辛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他了。 陈航进屋,从柜子里拿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夏装,一条裤子,一件短袖背心,递给尤辛,说道:“快点,换上。” 尤辛正对着他窗台的一个小镜子梳理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她回头看了看那张单人床,说道:“我不想去宾馆了,你去宾馆住吧。” “不行!”陈航口气非常决绝。 尤辛想了想说:“我去宾馆,你送我,然后你再回来,来回一倒腾,天就亮了。” 陈航说:“我认了,你快点。” “你这里能洗澡吗?” “洗澡有专门的浴室,在对面那个楼里,你到宾馆,自然就能洗澡了。” 尤辛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洗澡就穿你的衣服,会给你弄脏的。” 陈航不耐烦地说:“脏了再洗,快点吧。” 尤辛见陈航态度坚决,就说:“你转过身去。” 陈航一听,立马开门走了出去。 半天,尤辛才换上陈航的衣服走了出来。 陈航打量着她,就见尤辛穿着自己的衣服很帅气,而且,她还将头发挽起塞进了头盔里,飒爽英姿。 7、她是谁 陈航再往她脚底下看时,就见她光着两只脚丫,高跟鞋被提在手上。 陈航指了她的脚,又指指她手里的鞋,示意她穿上。 尤辛摆摆手,小声说道:“高跟鞋有声音——” 陈航一怔,他没想到这个骄横跋扈的高干子弟,居然也有通情达理的一面。他赞许地点点头,冲她一挥手,两个人悄悄地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陈航说道:“不好。”紧接着,就推着尤辛闪到了一边。 尤辛小声问道:“怎么了?” 陈航说:“我们队副夜间巡逻回来了。” “你们还有巡逻任务?” “当然了,这是省城,不是你们小寈州。” 尤辛感觉他是故意在蔑视她。但是她没有回击,毕竟是自己在给他找麻烦。 这时,就见两三个人从车里下来,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人向警卫室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老李,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警卫室里走过来一个人,他披着一件衬衣,说道:“刘队,我早醒了,刚给小陈开了门。” “陈航?” “是的。” “这么晚?” 这时,就见老李凑近队副,说道:“我看见他带着一个女的回来了。” “女的?老李,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老李说:“怎么可能?” 队副说道:“没听说这小子搞对象啊?半夜带女人回宿舍,看我明天怎么骂他。” 听到这里,尤辛小声问道:“你们领导连下属搞对象都管呀?” 陈航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我对象好吗?” 尤辛不好意思了,她说:“我可以帮你,冒充你的对象,不然你们领导以为你是从外面带的野女人回警队过夜的。” 陈航一听,瞪了她一眼,说道:“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都敢说?我明人不做暗事,走,出去。” 尤辛偷偷一笑,他果然中计了。 陈航故意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虽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在想着如果领导问起尤辛是谁,他该怎么回答。 “出来了。”那个老警卫说道。 陈航没理会他们,推出自己的私人摩托车,刚要坐上去,就见一个穿着短袖警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尤辛,说道:“小航,三更半夜你在搞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十分严厉。 陈航这才抬头看着来人,嬉皮笑脸地说道:“舅,我什么都没搞,去送一个人。” “送人?什么人?她是谁?” 陈航看着拎着两只高跟鞋的尤辛,说道:“失足女青年。” “失……足女……” 尤辛一听他说自己是失足女青年,刚要解释,又听这位领导舅舅管自己叫“失足女”,她刚想解释,就听陈航补充了一句:“是女青年,不是失足女。” 领导舅舅没有被他的幽默逗笑,仍然绷着脸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哪儿认识了这位……失、失足女青年?” 陈航说:“确切地说,她不是失足女青年,应该叫湿身女青年。” “什么?失身?小航,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舅舅一下子将声音提高了很多。 陈航赶紧冲他“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湿身也不对,应该是落水女青年,这样舅舅,我回来再跟您老人家解释,先送她去宾馆,要不她就真的在我宿舍过夜了。上来。” 随着陈航这声命令,尤辛手里拎着两只高跟鞋上了陈航的摩托车。 领导舅舅还想说什么,就见陈航戴上头盔,说道:“我一会回来跟您解释。”他说完,骑着摩托就驶了出去。 剩下舅舅站在原地瞪着眼看着他们离去。 老警卫见他要出去,赶忙按下遥控按钮,电动栅栏门刚刚开启一条缝,陈航驾驶着摩托就钻了出去。 出了交警队的大门,尤辛问道:“这个副队长是你舅舅?” “是。” “亲的吗?” “当然。” 尤辛又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失足女青年?”她的口气里有了明显的不满。 陈航回头说道:“我后来不是改了吗?说你是湿身、是落水女青年。” “我看你就是故意寒碜我!”尤辛不高兴地说道。 陈航大声说:“那你让我怎么介绍你?” “实事求是。”尤辛紧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不可能。”陈航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们家的人都特别憎恨贪官。” 尤辛一听,呛了他一句:“全国人民都恨贪官。” “你不恨。”陈航回头给了她一句。 尤辛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说:“既然如此,你就把贪官的女儿撂下吧,别管她了。” 陈航说:“那不行,万一你有三长两短的就是我的责任了,我如果开始装瞎不管还行,现在我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 尤辛忽然说道:“陈航,我感觉你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歧视!” 陈航说:“我如果歧视你,就不管你了,还让你穿警察的衣服。” “你以为我稀罕穿呀?到宾馆就给你脱下来。” 陈航说道:“别别别,你严重了,人民警察怎么可能歧视人民,这和我们的职业是相悖的。” “那你干嘛说你们家的人都憎恨贪官?” “你不是也说了吗,全国人民都憎恨贪官,那我们家的人包括不包括在全国人民之列?” “可是你还说我不憎恨贪官呢?” 陈航说:“好了好了,宾馆到了,咱们不要争了好不好。” 果然,尤辛看到他将自己带到一家快捷酒店跟前。 她说:“你让我住快捷酒店?” 陈航听了她这话就是一阵反感,他没有反驳她,刹住车之后,让尤辛下了车。 他锁好摩托车,也不招呼尤辛,径直进了酒店的门。 他来到酒店一个小前台,往里看了看没人,就敲着桌子大声嚷道:“老板,住宿!” 夜深人静,加之他的嗓门足够大,里面立刻有人应声:“来了。” 从前台里面的一个小休息室里走出一个男人,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着来人。 这时,尤辛已经穿好了鞋子,但她的头上仍然是乱蓬蓬的,那个男人定睛打量着陈航和尤辛,问道:“开几个房间?” 8、还是小百姓的日子安全 “一个。”陈航答道。 老板又看了看尤辛,再看了看他,说道:“身份证。” 尤辛拉开包,这只世界名牌的包包果然防水性能比较好,几乎没怎么进水,她掏出身份证,放到前台的桌子上。 那个男人看了看,又看了看尤辛,最后冲陈航说道:“你的。” 陈航说:“我不住,就她一个人住。” 男人半信半疑地说道:“我们行业有规定,不许用一个人的身份证住两个人。” 陈航一听,就有些气恼地说道:“我跟你说了我不住!” 男人吓得一机灵,说道:“不住就不住呗,那么大声干嘛?” 陈航又要说什么,被尤辛拦住了。 “押金300。”陈航摸了摸兜,这才想起自己穿了一身跑步服出来的,兜里什么都没有。 尤辛掏出300元钱,放在桌上。 那个男人登完记后,将一把钥匙递给尤辛,说道:“五楼最西边。” 陈航带着尤辛上了楼。 快捷酒店的条件相对于宾馆简陋了很多。楼道很窄,房间很小,但能满足基本住宿需求。 陈航从尤辛手里拿过钥匙,他打开门,里面的空气不是很好,他打开房间的窗户,又去洗手间看了看,打开喷淋开关,有热水喷出。 他关上喷淋,走出来,看着尤辛说道:“洗个热水澡吧,睡觉的时候,想着把窗子关上,锁好房门,我走了。” 他说着,就往出走。 “等等。”尤辛说道。 陈航回过头,看着她。 尤辛来到她跟前,站好,认认真真地冲他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 陈航的脸上有了笑纹,尤辛发现,他微笑的时候,要比绷着脸的时候好看。 “不客气,人民警察为人民,早点休息吧,我就在这条路上执勤,明天抽空过来看你。” “再次感谢!” 陈航冲他一挥手,潇洒地转身,走出门。 尤辛倚在门框上,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才回过身,将门反锁上。 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想到她以后的优越生活将不在,她站在喷淋头下,捂着脸,哭了…… 回到单位,陈航本想跟领导舅舅解释一下今晚的事,可当他从舅舅房间经过的时候,就听到了如雷的鼾声,他暗自一笑,悄悄地快速地跑了过去…… 这位副大队长,的确是陈航的舅舅,陈航出生在省城郊区农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高考的时候,由于高估了自己的分数,第一志愿填报了京城一所著名大学,第二志愿填报的是省内一所警官大学,这样,在第一志愿没录取的情况下,省内警官大学快速地录取了这位高分第二志愿的学生,当年他们学校录取的这批学生中,陈航的高考分数在学校名列第一。 毕业后,老实巴交的父母坚决不让陈航当刑警,陈航本身又是个孝子,他不想离开父母到外地工作,就报考了舅舅所在的交警大队,凭借优异的成绩被警队录取。 三年来,陈航这个小交警当得有滋有味的,他本来就是农民的孩子,在单位群众基础很好,任劳任怨,不挑肥拣瘦,是目前单位零投诉人员之一。 如果晚上没有值班任务,陈航必定要回家看望父母,跟父母一起吃晚饭,农忙时候,他必定要请假回家帮父母春播秋收,虽然他知道打不了多少粮食,但庄稼是父母的寄托,他尊重父母的选择,哪怕被扣全勤奖,也要回家帮助父母打理庄稼。 他乐观向上,在单位里的年轻人中,是个积极分子,去年,他入了党,和二十多名年轻有为的青年干警一样,纳入区公安系统内部重点培养对象。 舅舅是一位老交警了,他告诫陈航,要想积极要求进步,就必须任劳任怨,对工作认真负责,因为咱们没有足够依靠的靠山,只能凭自己工作中的出色表现,赢得领导和同事们的认同。 这话很实在,父母也经常这样教育他,陈航也是这样做的,他除去学历比大多数人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优势高于其他人,他很满足,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父母,节假日不用像他在外地的同学那样急着忙慌地抢票、急着忙慌地往家赶和老人团圆,骑摩托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家,还能下地帮父母干点农活。 由于父母在,很大程度上禁锢住了他的野心,姥爷姥姥因煤气中毒去世,就因为路途远,舅舅当时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护路任务,没能及时赶回家,也没能最后看望他们一眼,成了舅舅内心最大的遗憾,每次舅舅喝酒喝多了,都会跟他讲,人生,最大的幸福不是你当多大官,挣了多少钱,只要能守在父母和家人身边,过小百姓平常的日子,就是最幸福的。 他亲眼目睹舅舅想起煤气中毒去世的父母那痛苦的样子,所以暗暗发誓,此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陪伴父母到老,不要徒留舅舅那样的遗憾,他就知足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航准时上路执勤,等过了早高峰期,他们收队回来吃早饭。刚走进食堂,他忽然想起了快捷酒店里的尤辛,他抓了两个花卷,一边走一边吃,骑上摩托车直奔昨天晚上的那家酒店。 来到快捷酒店,就见昨晚那个男人正在拖地,他没有理他,直接跑上了楼。 房门虚掩着,他以为是尤辛给他留的,就敲了几下,没人应声,他便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人,床铺也已经收拾好,他的那套警服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尾。 他查看了房间,已经没有尤辛一点的痕迹了,一切表明,尤辛不辞而别。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就在衣服的下面有一张酒店便签,上面写着:感谢你!尤辛。 陈航默默笑了一下,心说,如果这位市委书记的女儿不是家里突发变故,可能,他一个小交警永远不可能跟她邂逅。 没想到,高干家庭,居然暗伏着这样的风险,看来,还是小百姓的日子安全。 9、择偶第一要素 一连几天,陈航骑着摩托车在路上执勤,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总是容易关注那些来来往往的黄颜色的汽车上,尽管他知道,尤辛那辆明黄色的小跑车是赃车,会被没收的,但他还是在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关注。 他知道自己关注的不是尤辛,而是尤辛的命运,他相信他见到的尤辛是最真实的尤辛,那天在公园,这个尤辛还真是相信他这个素昧平生的小交警,向他敞开了心扉,说了她家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凭这些,他都可以将她的妈妈甚至她的爸爸送进监狱,但没有这个比要了,她妈妈已经被双规,她的爸爸肯定也会受到影响,说不定政治前途也会戛然而止。 而她,也会失去权力的庇护,还原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能她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生存能力和抗打压能力强呢。 一切,她都需从头学起。 陈航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骄横跋扈的贪官的女儿,恐怕他是这个世界上见到她跋扈背后真实的软弱的人吧。 下岗回到单位,陈航洗了个澡,刚想给自己泡杯茶喝,才发现没有茶叶了,队里发给他们的防暑茶叶他早就拎回家孝敬父母了,他就打算溜进舅舅的办公室去“顺”点茶叶,因为前几天他偶然喝了舅舅给他的一小包铁观音,他立刻就喜欢上了这茶,从此其它的茶叶很难入口了。 他下岗回来的时候,院里没有舅舅的车,说明他不在办公室,正是“作案”的好时机。因为最近他总是有意躲着舅舅,唯恐他对那天晚上的事追根问底,追根问底他倒也不怕,就怕舅舅向妈妈传递错误信息。 上次就因为有个女同学来警队找他,被妈妈知道了,妈妈就开始刨根问底,直到再也听不到女同学的消息后,她才相信了儿子的话。 他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他那些省城的同学太现实,一听他在城里没房没车,就都退避三舍了,如今找对象,哪个姑娘不想找有房有车的人? 前段时间,父母也想跟他商量,想贷款给他在城里买个房子,可咨询了银行后,农村的房产没有产权证,不能抵押,老两口唉声叹气了半天回到家,正好陈航回来了,他得知父母想给他贷款交首付的时候,就心平气和地说道:“爸,妈,房子的事,我有本事就买,没有本事就在你们老俩的房檐下住,你们要是嫌弃我,我就出去租房,要是不嫌弃我,咱们一家三口就在老宅子里住,咱不是没房户,五间大北房,敞敞亮亮的,城里的小鸽子窝,哪比得上咱这乡村别墅!” 尽管儿子说得是事实,但做父母的总是心存愧疚。 父亲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早知道城里的房子那么值钱,我就不翻盖家里的房子了,翻盖房子的钱,也够在城里买套房子了。 父亲说得是实情,陈航考上大学那年,父亲将家里的三间小平房拔掉,原地盖起了五间大北房,寻死着将来给儿子讨媳妇用,谁知,父母用一生的积蓄盖起来的大北房,却不值钱,如今,年轻人都讲究去城里居住,为此,父亲经常后悔。 但是陈航不后悔,他经常安慰爸爸说,以后,农村的房子要比城里的房子值钱,我就在家里住,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别说我没钱,我就是有五百万也不去城里买房子。 父亲笑着问他,你有钱不买房子买什么? 陈航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说道:我可以买咱家周边的房子,买农村的宅基地,就是不买城里的房子,我住着憋屈,你们以后不许提去城里买房子的事! 尽管父母知道儿子有安慰他们的成分,但朴实本分、老实巴交的他们还是选择了相信儿子。 经常听到同龄人骂那些比较现实的姑娘为拜金女,但是陈航从来不骂,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能说你不具备被人追求的条件就骂别人势利眼、拜金,只能说你还不够优秀,不够优秀到可以吸引姑娘跟你过没房没车的日子。 舅舅说得好,只要你小子够优秀,说不定姑娘们会倒贴。 他不指望别人倒贴,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贫穷,难道城里没房子就贫穷吗?只能说有的人价值观发生了改变,他不但有房也有车,他这辆摩托车买的时候,是当时最好的摩托,汽车不就是比他多了两个轱辘和一个棚子吗?他喜欢驾驶摩托车的感觉,可以充分享受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和开阔的视野,这些都是汽车没有的。 他只是想找一个跟父母合得来,跟他有共同语言共同价值观、性格明朗,积极向上的姑娘,不拜金但也不能安于现状。 跟父母合得来,这个条件被他排在了第一条,父母在他的眼里比天还要重,没有父母就没有他,他不能容忍未来的媳妇不孝敬父母。 他在大学头毕业的最后半年,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只是那个姑娘回老家工作,因为她也有父母要陪伴,所以他们就分手了。 他很喜欢那个姑娘,她跟他有相同的价值观,而且选择从警,只是,双方都离不开各自的父母,友好地离开了。 他一点都不怨女友,相反对她还很尊敬,她没有因为追求自己的幸福而离开父母,这样的人,他陈航一点都不怨。 陈航上了楼,来到舅舅的房间,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作为副大队长的舅舅,从来不锁门。 他顺利找到舅舅的茶叶,拿出一小包,撕开,倒进杯里半袋,随手将这半袋攥在手里,他感觉不够本,又拿了两袋,这才走出舅舅的房间 刚要下了楼,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小航,你在鬼鬼祟祟干什么?” 他吓了一跳,舅舅经常用的那辆公务车明明没在院子里,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他转身,就见舅舅手里拿着交警的专用皮带,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上来。 10、重生的尤辛 陈航冲着舅舅是一阵傻笑,说道:“队副舅舅,我……去您老人家屋里借点茶叶喝。” 舅舅板着面孔说道:“我不在你能说是借吗?” “那……就是拿,反正不能定性为偷。” 舅舅很喜欢这个外甥,他仍然板着脸说道:“进来,我有话问你!” 陈航知道舅舅的意图,就说道:“我刚回来,手头还有工作要做,要不是惦记舅舅屋里的茶叶,我没时间上来,等我忙完工作,再请您做指示。” 他说着就要走,舅舅说道:“多忙的工作也要放一放,给我进来!” 陈航知道溜不掉了,就随舅舅进了屋。 舅舅进屋后,并没有立刻审问他,而是交警下岗回来后都会做的事情,就是洗脸、洗鼻子、漱口。 舅舅作为这些后,回到办公桌后面,坐在椅子上,双脚习惯地翘在桌子上。 这时的陈航,早就给他沏好了一杯水,放在他的跟前。 舅舅这才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几天故意躲着我,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陈航笑着不会答。 “说,那天半夜你领回来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这个……舅舅,请您原谅我,我真不能说。” “哦,连说都不能说,为什么?” “这涉及到一个人的隐私,甚至是一个家庭的隐私,所以不能说。” 舅舅一听外甥的口气很坚决,他了解这个外甥,就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既然是隐私,我就更好奇了,你说,你那天把人家姑娘怎么着了?” 陈航听到这里急了,他说:“我哪里怎么人家了?我对她什么都没做!恪守着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 无论如何,姜还是老的辣,陈航急于表明自己的清白,在舅舅看似漫不经心的盘问下,还是如实坦白了和尤辛认识的经过,还有那天半夜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尤辛家庭的变故。 舅舅一听,叹了一口气,说道:“小航啊,我和你父母对你的要求是一样的,找对象不图攀高枝,但也不能找个污点家庭的姑娘,你现在的前程才刚刚开始,这样会影响你以后进步的。” 陈航一听,就急赤白脸地说道:“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她没有任何那方面的关系,我也从来没往那儿想过。” “你不想,不代表姑娘不想。” 陈航笑了,说道:“您别忘了,她就是从高处跌落下来,也比我高,人家才不会那么想呢,她见得太多了,怎么会看上我一个小交警?您就别替我做美梦了。” 舅舅不放心,又问道:“如果人家姑娘真的看上你,你怎么办?” 陈航说:“不可能,我们俩不是一路人,她在特权家庭长大,而且脾气乖张,您没见她跟别人吵架的样子呢,跋扈不说,还非常的泼,我可不敢要这样的人,还不得把我爸妈欺负死——” 舅舅就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问道:“如果她肯为你改变,你又怎么办?” “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一个人为另一个改变什么,何况,我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人家凭什么为我改变?” “你小子好像很有经验啊?” 陈航笑了笑,随手又拿起一小包茶叶,说道:“这包算您对我的补偿,如果您的问题没有什么新意的话,我下去了。” 陈航说着就往出走,到了门口后又回来了,他低声嘱咐道:“刘队副,这事您可别跟我妈说,不然她又该惦记了。” 舅舅不屑地说道:“你放心,我姐才不会惦记一个贪官的女儿呢!” “您别贪官贪官的,她爸爸会受她妈妈的影响,但据她所说,她妈妈做的事,他爸爸不知情。” “她妈妈也是贪官,你以为只有男人才是贪官,女人照样是贪官!” “好好好,请您小点声,贪官贪官的,听着都瘆得慌。” 生活归于平静,就在陈航快将尤辛忘记的时候,六七个多月后,在省城光明大道上正常执勤的陈航,意外看到了尤辛。 这天,本已是阳春三月的省城街头,意外飘起了雪花,突然而至的大雪,落到路面上,瞬间融化,陈航执勤的光明大道,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有两三起剐蹭事故发生了,为此,全体交警全部出动,上路疏导交通。 那天,尤辛衣着朴素,她身穿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长长从卷发不见了,是一头普通的直短发,她的手里拎着一个拉杆箱,站在飘雪的街头,看着他。 陈航刚处理清一起剐蹭事故,他回到路边的摩托车旁,摘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正要上车离开,竟然鬼使神差地看向身后,也就是这一瞥,他就发现了尤辛。 显然,尤辛早已经看见了他,此时,他们谁都没主动向对方走去,这样愣愣地看了几秒钟后,还是尤辛拉着箱子走近他。 “嗨,你好吗?” 淡淡的声音,微笑的面容,沉静的眼神,不施粉黛的脸庞,跟印象中那个跋扈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陈航站直身体,看着她,他本想摘下皮手套跟她握下手,但是他没有,就像见到一个久违的朋友那样,也轻轻回了一句:“嗨,我很好,你呢?” 尤辛看着他,眼圈就红了,她向他点点头,说道:“不好的我都过去了,以后的我……会好的。” 陈航听她这么说,就知道了七八,说道:“那就好,你就好……” 他看着尤辛,就见她清瘦了许多,本来长得就不难看的她,去掉铅华后,反而有一种很耐看的美丽。 他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尤辛说:“也是也不是,打老远就看见了你,所以就提前下车了。” “哦,你一直站在这儿?” “是的,一直,等你处理完事故……” “你……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尤辛说:“我刚刚跟随区里的医疗队从山区回来。” “医疗队?” “是的,我虽然不是大夫,但在两个月前报名参加了支援贫困山区医疗队,给医疗队做后勤工作。” “哦?那真不错,真不错,这么说,你走出来了?” 尤辛含着眼泪点点头。 11、从不见到再见 那天中午,陈航意外地请尤辛去街头的一个火锅店吃了一顿火锅,至此他才知道,尤辛的妈妈已被判刑,他的爸爸被降职后调离寈州,回到省方志办当了一名普通干部。 至于她本人,也随爸爸调回省城,被分到一家街道卫生院当一名普通的办公室工作人员。 陈航不想知道她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只想知道她是怎样度过人生这道难关的,就问道:“这半年多,想必你已经调整过来了,不然不会主动报名参加支援贫困山区医疗队。” 尤辛说:“这还要多亏了宝山寺的常净大师的开导。” “和尚?” 尤辛点点头,说道:“他不只是一个和尚,还是一个智者,人生的智者。他是联系俗世和佛间的使者……我后来才知道,常净大师也是从凡间出家的,他的境遇和我几乎一样,如今,他把自己交给了佛祖,我也想把自己交给佛祖,就天天跪在宝山寺念经,常净大师不收留我,我就自己剃发,七七四十九天后,我终于在他的劝说下离开了宝山寺,重返生活,那段时间,也是自我反省、心灵自我洗涤的时间,我明白了许多、许多……一切浮华都是过眼云烟,只有通过自己努力、正大光明得来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在宝山寺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陈航静静地听着,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沸腾的鸳鸯火锅,一半是荤,一半是素。荤的归陈航,素的归尤辛。 他举起水杯,说道:“来,边喝边吃边讲。” 陈航跟尤辛碰了一下水杯,他给尤辛的那半边火锅里放了两种菌类,给自己这边放了肥牛。 尤辛说:“我的故事基本讲完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陈航用一柄小漏勺,给尤辛捞着火锅里的蘑菇,他也将自己这边煮好的肥牛放在碗里,说道:“参加医疗队去山区是不是很辛苦?” 尤辛吃了一点蘑菇,放下筷子,说道:“体力上的辛苦不算辛苦,比我这半年来精神上所受的苦差远了。” 如今,世态炎凉,尤辛家以前在高位,全市人民都会仰止,如今,阶下囚的妈妈,卸职的爸爸,还有她这个沦为普通工作者的公主,精神上的打击和心理上磨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陈航说:“看你的样子,好像凤凰涅槃了?” 尤辛微微一笑。 陈航感觉她笑得很有云淡风轻的意味。 尤辛说:“从思想到精神,的确有涅槃的意味。” 陈航点点头,说道:“有时候,一个人的成长,是需要借助外力来实现的,人,多一些苦难不是坏事,反而会成为我们奋进的垫脚石,尤辛,来,我以水代酒,敬你,郑重其事地敬你,敬你涅槃再生,敬你终于明白了许多事理。” 尤辛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杯里的水,不好意思地问道:“是不是我给你的印象特混,特不懂事?” 陈航说:“的确如此。” 尤辛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见识过我表面上的骄横和内心孤独的人,有的人只知道我尤辛是个飞扬跋扈的人,但是他们没见过我的内心世界,你是唯一的一个。” 陈航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我们还真是很有缘啊!” 尤辛一怔,她低下头,默默地吃着东西,没有应声。 陈航也觉出自己这话有点那个,他也低头开始吃东西。 尤辛吃了两口又将筷子放下,问道:“那天夜里被你舅舅看见后,他后来有没有审你?” 陈航边吃边说:“还有不审的道理?” “那你是怎么跟他介绍的我?” 陈航一怔,他心想,不能告诉她实情,人,都是要面子的,尽管现在的尤辛顿悟了,但面子也是要的,他想了想说道:“那天当着你的面,我不就跟她说你是失水女青年吗?后来也是这么跟她解释的。” 尤辛轻轻一笑,她不相信他的话,但她 不会继续问下去,因为,她把这些已经看得很淡、很淡了。 吃完火锅,尤辛主动去结账,陈航不让,他说:“是我主动提出要请你吃火锅的,这账必须由我来付。” 尤辛说:“我早该请你,感谢你那天晚上救了我,不然,我可能真的被谁淹没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有些幽幽的。 陈航说:“那你以后再请我,算欠我的,今天这账无论如何你不能结。” 尤辛见他态度坚决,就不再坚持结账了。 走出火锅店,陈航戴上帽子,说道:“你回哪儿?” 尤辛说:“先回单位报个道,如果没啥事我再回家,明天正式上班。” “这么积极,不休息两天?” 尤辛说:“比起那些医护工作者,我一点都不累。” 不知为什么,陈航感到尤辛的确变了,变得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了,如果上次那场剐蹭事故发生在现在,他敢保证,尤辛肯定不是上次那个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笑。 哪知,他的笑被尤辛捕捉到了,她问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陈航说:“你说得没错,我笑你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我在想,半年前,你如果是现在这样的处事态度,那次剐蹭事件不会让我费了那么多口舌,我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你当时有多么的蛮横不说理。” 尤辛的脸红了,她说:“人总会变的,那时,我认为全世界都该是我的,所有的人都该捧着我,现在,我被捧的人摔在了地上,经历过身心疼痛的人,不会再向外被捧的那个高度了,俗话不是说,捧得越高,摔得越疼。” 陈航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你真的顿悟了!走,上车。” 尤辛说:“不用了,雪天路滑,另外,你还要工作,我正好在雪地里走走。” 陈航见尤辛坚决不用他送,就说道:“好吧,那就……再见。” 突然想起他曾经跟她说过“不要再见”的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12、这样不妥吧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陈航再次见到尤辛的时候,是在和警队一墙之隔的车管所。 那天,尤辛来车管所给卫生院新购置的医疗车上牌照,陈航正好领着一位同学也来车管所上牌照,那天,陈航意外主动跟尤辛打招呼,见尤辛排在队伍的后面,就悄悄跟她说:“把资料给我,你先回去,下午来取。” 尤辛也悄声说道:“陈警官,这样不妥吧?” 陈航问道:“有什么不妥的?你在这就是排到上午下班也不一定轮到你。” 尤辛凑近他,轻声说道:“别人会说你走后门。” 陈航笑了,他看着尤辛,此时,这个别娇宠惯的大小姐,居然会这样说话。 他不由得感叹,原本人就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都是特权让人有了不一样的地方。尤辛褪去特权的庇护,就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思维,这很好。 他也低声说道:“不会有人说我走后门,我会在他们中午吃完饭休息的时间内,让他们给我办了,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也就是耽误一会他们侃大山的时间。” “这……”尤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什么这,这不算什么,你别走极端,从这头一下子就走到那头。” “哪头?” 陈航看着她,他无法跟她解释,就说道:“好了,给我吧,你回去吧,下午你方便就过来取,如果不方便我就给你送去。” 尤辛想了想说:“好吧,我下午过来取。” 她说着,就将手里一个档案袋递给他,说道:“所有资料都在这里,那……谢谢你。” 陈航说:“别客气了。” 尤辛跟他招手告别。 陈航问道:“你怎么走?” 尤辛说:“我骑自行车来的。” 陈航说道:“会骑吗?” 尤辛脸一红,说道:“已经练会了。” 陈航看出她的尴尬,就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开车开惯了,又是刚学会骑自行车,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尤辛冲他一笑,说道:“放心吧交警叔叔,你是说句话不离本行。” 陈航说道:“走吧,骑慢点,千万别骑到机动车道上去。” 尤辛笑了,说道:“我没那么弱智。” 陈航听了她这话不由得笑了。 送走尤辛,陈航走进了车管所办公室,将手里的资料交给其中一个人,说道:“中午少休息会,把这个给我办了。” 那个人抬头看着他,说道:“我早就从窗口看见你在跟女朋友鬼鬼祟祟、嘀嘀咕咕的了,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一手。” 陈航赶紧压低语气,说道:“哥们,别胡说八道,赶快办业务,我走了,吃完饭我过来拿。” 陈航上岗后,巡视了一圈,就回到单位等尤辛。 他不知是该在交警队等她还是该在车管所等她,他就站在宿舍外头的走廊里看着大门口。 按照尤辛最近的表现,她该是去单位报道,然后出来办事。这个过程大约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她就应该出现。 果然陈航估计的那样,一个半小时后,尤辛骑着那辆二手市场买来的自行车,穿着一件短款风衣,从交警队门前的马路上经过,直接去了车管所。 陈航一看,刚要喊她,但是她已经过去了,他转身就要下楼,就在这时,就听背后有人说道:“我说怎么急急忙忙就从路上回来了,原来是在等人啊,是不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是舅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 想起舅舅说过的话,他不好意思地说:“舅舅,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再听您的教诲。” 舅舅生气地“哼”了一声。 陈航飞快地跑进宿舍,拿过尤辛交给他的档案袋和两块车牌,飞也似的冲下了了楼。 他跑到车管所,正看见尤辛停好自行车,正在向排队的窗口走去。 陈航连忙叫住了她。 尤辛回过头,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说:“干嘛跑那么急?” 陈航喘着气说:“不急你……就会到……到窗口去要牌子了。” 尤辛不解地说道:“难道不应该去窗口吗?” 陈航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了,也忘了留你电话了,你该跟我要就对了。” 尤辛说:“那也不至于跑这么急呀,我去窗口要不来再找你不迟。” “不行啊——他们会误会的。” 尤辛说:“误会什么?” 陈航听尤辛这样一问,他反而不好意思说了,就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赶紧说道:“对了,救护车开来了吗?” 尤辛说:“马上就过来,因为司机师傅说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我就说我上午过来提前排队,我知道你肯定能办好,就告诉司机让他开着车过来。” 尤辛说到这里,就左右寻找他们卫生院的救护车,嘴里说道:“他也该来了,总比我快吧?” “你怎么不跟着车一块来?” “我想骑车,骑车很好的,以前没体会到,可以自由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左看右看街边的美景。” 陈航感觉到尤辛真的变了,跟第一次碰到她处罚她违章停车时的尤辛判若两人。 这时,一辆喷着红十字花的医疗车驶了进来。 陈航叫出车管所的工作人员,将牌照安好后,又给这辆车拍照存档。 医疗车开走后,陈航说道:“尤辛,去我那儿坐回儿?” 尤辛说:“不了,我也要赶紧回去,办公室人手少,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 陈航说:“好吧,那你就走吧,注意安全,别骑到机动车道上去。” 尤辛笑了。 陈航说:“你别笑,开惯车的人冷不丁骑自行车,往往就骑到机动车道上去了,我遇到不止一次这样的情况。” 尤辛收起笑容,目光里就有了一丝忧郁,她说:“陈警官,我不开车有多半年的时间了,我已经没有开车时的优越感了,所以我不会往机动车道上骑,你放心吧。” 陈航一听,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提醒你,你别多想啊——” 13、英俊的小伙 尤辛知道陈航是在善意提醒自己,她冲他笑笑说:“谢谢你。” 尤辛推着车,陈航跟在她的旁边,两个人一起走出车管所。 到警队门口的时候,陈航说:“尤辛,留个电话号码吧,万一我有个头疼脑热的好去找你。” 尤辛笑了,说道:“我不是大夫。” “可是你认识大夫,最起码你能给我介绍医术好的大夫,不至于我自己盲人摸瞎马,被庸医耽误病情。” “闭嘴,好好的,哪有自己咒自己生病的?我听说,下周我们卫生院将为交警和环卫工人免费体检。” “哦?这么说咱们很快就会又再见了?” 此话一出,尤辛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她低下头。 陈航见她脸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暧昧的成分,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还是尤辛打破了尴尬,她仰起头,说道:“我该走了。” “好,再见,路上小心。” 尤辛点点头,冲他笑了一下,骑上车就走了。 陈航望了一会他的背影,这时,就听警卫室有人喊他,他一看是舅舅,心想,坏了,又被舅舅看见,他肯定会瞎想的。 他以退为进,走到警卫室窗口前,朝里说道:“刘队副,有事回来说,我该上岗了。”他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里面的人说话的机会。 就听他背后传来舅舅的声音:“臭小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等着瞧。” 陈航骑着警用摩托车沿着光明大道执勤、巡视。 显然,这会儿不是车流的高峰期,也不是事故的高发期,他慢悠悠地靠路边骑行着。 来到一个街心公园旁,他掏钱买了一瓶水,站在摩托车旁边喝着,脑海里就浮现出第一次碰见尤辛的场景。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最近总是想到尤辛,回想着刚才尤辛脸红的情景,难道,自己喜欢上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浑身的血液就是一热,自己都感到自己的脸红了。 他扳过摩托车的后视镜,照了照,果真,自己的脸红成了紫红色,也叫猪肝色,因为常年在露天执勤,他的脸色跟其他交警一样,文学家称这种颜色为古铜色,家人形容他们是紫红色,只有他们自己称为猪肝色。 对着太阳光,他在镜中仔细端详着自己,虽然皮肤黝黑,仗着年轻,他的脸色还真称不上猪肝色,的确是古铜色,用时髦一点的话说,这是深麦色。 镜中的自己,脸庞周正,鼻梁挺括,眉高目深,硬朗的线条,很有阳刚之美,一看就是个美男子。除去买房买车,这样的俊小伙还真是百里挑一。 他一边在心里自恋着,一边想着红脸的尤辛,不可否认,尤辛真的变了,变得更像一个姑娘,而不是泼妇。 如同尤辛跟他说得那样,这个世界上,他陈航可能是唯一见到她真面目的人,她的骄横、她的不堪、她的软弱……他都见过了。 对于这样一位真实的姑娘,陈航也从最初的厌恶到主动帮她,也说明这个姑娘并不是不可救药。 家庭的变故和世态炎凉,促使她真正成长,应该说,这是一次灵魂洗礼的过程,这个过程金不换。 没过几天,尤辛所在的卫生院为交警和环卫工人免费体检。 街道办卫生院相当于乡镇卫生院,但他们的日子远不如乡镇卫生院好过,上有区医院和市医院还有省城各大医院,夹缝中生存的他们,只能另辟蹊径,走入社区,走进社区,去开辟大医院不屑一顾的小得可怜的市场。 免费义诊,就成了这类医院的生存之道。 可是,陈航却没能及时到卫生院去体检,这天,他处理了一起交通事故,等他赶到卫生院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尤辛一上午帮着大夫们照应体检的人,虽然忙得满头大汗,但是她没有忘记在人群里搜寻陈航的身影,一上午都不见陈航来,她有心想问问别人,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对照名单,跟交警队办公室的人说:“剩下这几名同志怎么办?” 交警队办公室的人接过名单,拿笔划着说道:“这个去学习了,这两个出差,这几个正在倒休,这个……陈航……我早上看见他了,我马上打电话问问。” 那个人就拨通了陈航的电话,但是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这个人说:“先这样吧,让他明天和另一拨人来吧。” 就这样,一直到医护人员下班了,陈航还没出现。 尤辛没有走,她依然等在原地,她本想给陈航打个电话,几次掏出手机,又放回去了,也许,他正在处理交通事故,来不及体检。 办公室另外一个人走过来,她让尤辛去吃饭。 尤辛说:“你们先去吧,我再等等。” 那个人奇怪地看着尤辛,说道:“等什么?就是有人来也抽不了血了,吃饭去吧。” 尤辛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我不饿,你们去吧。” 其实,队友已经有人给陈航打电话让他过来体检,陈航抽不出时间,他的确在忙着出来一起交通事故,当面调解不成功,陈航只好将这起事故交给事故科。 事故科来人对现场勘查完毕后,陈航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刚才办公室的人打来电话,告诉他明天再和单位另一拨人来体检,今天已经抽不了血了。 虽然陈航知道,此时,即便去了卫生院,也不可能有大夫等着他了,但不知为什么,他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还是来到卫生院。 按照门前的指示标牌,陈航放好摩托车,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摘下头盔。 他来到一楼大厅,就见大厅的两侧各排列着一排桌子,上面有体检科目的标牌,只是现在大厅里空荡荡的,两排桌子后空无一人。 卫生院不同于市级医院,就诊者不多,只有一个急诊窗口和旁边一个输液大厅开着,其它门诊已经关上门。 不知为什么,陈航竟然有些失落。 14、碰运气 陈航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背后有人说道:“陈警官,你来迟了。” 陈航回头一看,就见尤辛穿着一件白大褂站在他的身后。 陈航不由得露出笑容,他惊喜地问道:“你在等我?” 尤辛脸一红,娇嗔地说道:“谁在等你,早下班了,我正好从这路过看见你了。” 陈航从她的神态中判断,她在说谎,不过,这无所谓,他说:“我处理了一起事故才来的。” “你们办公室的人没给你打电话让你明天再来吗?”尤辛问道。 “打了,但我还是想来碰碰运气。” “碰运气?”尤辛不解地问道。 “是的。” 尤辛说:“你怎么可能碰到运气?别说体检的大夫下班了,就是没下班,你也抽不了血了,主要的体检科目做不了的。” 陈航说:“抽不了血我可以量量身高和血压。” 尤辛笑了,说道:“吃饭了吗?” 陈航一听,立刻嬉皮笑脸地说道:“其实,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还债。” “还什么债?”尤辛问道。 “别想抵赖,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尤辛一听就笑了,说道:“可是,如果我要是吃了呢?” 陈航说:“不可能。” “不可能?” “对,不可能,我不来,你不会下班走的。” “为什么?” “你会等我。” “你怎么就断定我会等你?” “这个,我说不明白,也许你不会等我,但如果按照我的心理推测,你应该等我。” 尤辛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说道:“好吧,我请你,想吃什么?” “随便!”陈航痛快地说道。 尤辛说:“请你吃牛排,附近新开张了一家法式牛排店,还不错。” 陈航一听,说道:“我的尤大小姐,你跟一个饥肠辘辘的站马路的交警说请他吃牛排,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尤辛没想到陈航会说这样的话,她尴尬地一笑,说道:“怎么了?” 陈航看了看四周,放低声音说:“我是站马路的,吸着尾气、粉尘喝着西北风,你让这样一个不懂情调的人去吃牛排,不是成心寒碜他吗?另外,我现在面条都能吃三大碗、包子能吃十屉,荷包蛋大的一块牛排,我能吃饱吗?” 尤辛看着他,为难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这家牛排店离我们最近,我下午一点半就要上班,如果去别处,这个点所有的饭店都要等餐,只有这家新开张的牛排店知名度不高,客人也不多,咱们不用等餐,到那儿就吃。” 陈航想了想说:“好吧,假如你不怕我给你露怯的话,牛排就牛排,我也正好学学怎样吃牛排,洋气一把。” 尤辛听他这么说,就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去,附近还有一家……” “不,就去牛排店,走,上车。” 尤辛迟疑了一下,说道:“稍等,我去换衣服。” 尤辛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陈航不由得眼前一亮,就见尤辛身穿一件宽松的白上衣,一件过膝牛仔长裙,时尚漂亮,简单朴素,加上天生的清秀骨骼和漂亮的面孔,忽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跟之前华服跑车的她判若两人。 这才是普通女孩该有的气质。 尤辛上了车,陈航不忘回头叮嘱一句:“抱紧我,免得加油吓你一大跳。” 尤辛不好意思抱他,就用手把住旁边警灯的灯杆。 哪知,陈航果真一个急油门,尤辛整个上半身就向后仰去,她一急,立刻抓住了陈航的衣服,抱住了他。 陈航不由得暗笑。 四五分钟后,他们来到牛排店,果然跟尤辛描述的一样,这里环境很好,充满异域风情,客人不多,只有三四对情侣。 服务生过来,递给他们菜谱,请他们点餐。 尤辛请陈航先来。 陈航看了看,点了一份鹅肝牛排。 尤辛小声问道:“一份够吗?” 陈航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一份足够,里面还有意面。” 尤辛没有看菜谱,她点了一份黑椒牛排。 陈航看了看,起身端来两杯果汁,其中一杯放在尤辛的面前。 这时,又过来一位服务生,要为他们展开餐巾。 “自己来。”陈航说着,展开餐巾,压在盘子下面。 他打量着这家牛排餐厅,环境优雅,回荡着轻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就餐,的确是一种享受。 “满意吗?”尤辛轻声地问道。 陈航说:“环境很好,只是……” “只是没有包子和面条?” 陈航一听,噗嗤笑了,他说:“不许记仇。” 尤辛笑了,说道:“谁会记你的仇?这里量很大,你不用担心吃不饱。” 很快,服务生给他们端来几种餐前小点心。 陈航用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吃完后说道:“别笑话我,站了半天,西北风把我灌了个透,早就前心贴后心了。” 尤辛也捏起一块小点心,说道:“你以为就你饿?” 陈航说:“你原来也没吃?” “你不来我能吃吗……” 这话一说出口,尤辛的脸就红了,但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陈航笑了,望着突然低头吃小点心的尤辛说道:“所以,我处理完事故,就不由分说地赶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个人等我。” “谁等你——”尤辛小声说着,就把头扭向一边,故意东张西望着。 陈航还想说什么,两份牛排已经端来。 尤辛这时发现,陈航很在行地拿起餐巾纸,挡住牛排,免得服务生掀盖子的瞬间,油星飞溅出来,脏了衣服。 当牛排不再往出飞溅油星,陈航才一手握叉,一手握刀,很熟练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直到一整块牛排被他切割成整齐划一的菱形小块,他才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开始咀嚼着美味。 陈航切割牛排的动作很优雅,咀嚼得也很绅士,看样子,一点都不像他口中吃三碗面条的人。 两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早已经过了上班的点。 尤辛惊叫一声,说道:“糟了,迟到了!” 陈航一听,迅速起身,迈开大步来到前台要结账。 15、街头求爱 尤辛拦住了他,说道:“说好了我请的——” 陈航说:“这是西餐厅,哪能让女士结账,显得我太不礼貌,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继续欠账。” 尤辛不好跟一个大小伙子拉拉扯扯,就默认了他结账。 出来了西餐厅,陈航看着她,说道:“尤辛,你今天气色不错,我为你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很欣慰。” 尤辛看着他,说道:“我几乎没有朋友了,只有你不嫌弃我,而且,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 陈航想到他们交往的种种,不由得大笑,他说:“既然你没什么朋友,那就让我做你的朋友吧,如何?” 尤辛看着他,眼圈不由得红了,她默默地点点头。 不知为什么,尤辛点头的一刹那,陈航竟然有些冲动,他一下子抱住了尤辛,在这一刻,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被陈航有力的双臂抱住的一刹那,尤辛的心跳也瞬间加快,她没有拒绝他,反而乖顺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急速地心跳。 毕竟是在街头,陈航不舍地松开她,脸红着说道:“你别……别见怪,我……喜欢你!” 尤辛抬头望着他,说道:“你……确定是喜欢还是同情?” 陈航握住她的肩膀,说道:“我不是三岁孩子,早就过了冲动的年龄了,喜欢和同情我分得清。” 尤辛看了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她噗嗤一笑,说道:“你们交警向姑娘求爱也喜欢在路边吗?” 陈航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他说:“因为我是交警,路,就是我的岗位,只有在岗位上,我才踏实。” 尤辛看着他笑。 陈航又说道:“这是我的狡辩,我的确没考虑到地点,有些不浪漫,但我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如果错过这一刻,我不知道丘比特还会不会眷恋我,所以,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说完,定定地看着她。 尤辛的眼圈又红了,低下头,刚才被他拥入怀里的那一刻,她也有些激动,这是一种很踏实的激动,以前从未有过。 她喃喃地说:“我的家庭……会给你脸上抹黑的……” 陈航打断她,说道:“我不求你立刻答应,给你一个考虑时间,比起我对你的了解,你对我还知之甚少,如果你晚上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好好谈谈。” 尤辛仍然低着头,说道:“我现在晚上很少出来,在家陪爸爸,最近他身体不太好。” 陈航想了想说:“那也行,明天中午,咱们还在这个西餐厅见面,这里的环境不错。” 尤辛点点头。 陈航和尤辛便开始约会了。 在约会过程中,陈航如实介绍了自己个人和家庭条件,尤辛对此不以为然,她说:“你比我富有,首先能享受到健全家庭的父爱母爱,而且有房有车,而我,一无所有……不但一无所有,还有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对于这个问题,陈航早就有考虑,甚至舅舅对他的告诫是在他向尤辛表白之前,所以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很快,两个人便进入热恋阶段。 尤跃民对于这个阳光健康的年轻人很满意。 只是,陈航却迟迟没带尤辛去见父母,原因就是他的恋情被舅舅发现了,舅舅坚决反对他跟尤辛来往。 舅舅还是那句话:咱们不去攀高枝,但也不能找个有污点家庭的女孩子。 这天,妈妈打电话,让他下班早点回家。 回到家,他才发现家里来客人了,是舅妈,外带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 原来,这是舅妈给他介绍的对象。 等舅妈和那个年轻女子走后,妈妈问他:“小航,这个姑娘怎么样?” 陈航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怎么样?” 妈妈说:“我看不错,眉眼很喜气,模样也俊,性格也好。” 陈航看着妈妈,说道:“妈妈,咱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对象我自己找,不要让别人给我介绍,我最烦的就是相亲。” 妈妈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是你舅舅让你舅妈给你介绍的,我听说,你自己搞了一个贪官家的姑娘?你舅舅不同意。” 陈航说道:“她妈妈的确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已经受到了法律制裁,她爸爸也付出了代价,被降职使用,另外,她也受到了教育,再者说了,不能因为她妈妈有错误,就把她也打死吧?照我舅舅的说法,她和她爸爸就应该都被打倒?” 妈妈当然说不过儿子,她看了看旁边抽烟的爸爸,说道:“他爸,你说句话呀?” 爸爸掐灭了香烟,抬头看着儿子,问道:“你给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姑娘了?” 陈航说:“爸,妈,原谅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我是想等做通舅舅的工作后,再跟你们汇报。我的确很爱她,过程就不跟你们说了。” 爸爸又问道:“你决定跟她好了?” “是的爸爸,我不但决定要跟她好,我还要跟她结婚。” 爸爸又说:“她的家庭你不介意?” 陈航说:“我不介意,谁犯法谁担着,和旁人无关,再说,她家的问题早就有定论了,影响不到任何人。” 爸爸说:“按说是这个理儿,可是你舅舅不同意,你怎么办?” 陈航说:“只要你们没意见,我就有把握做通舅舅的工作。” 爸爸说:“按说,对这样的家庭,我们不该歧视,你喜欢这个姑娘,我们也不该反对,如果你意已决,我们也无话可说,毕竟你也不小了,也工作好几年了,姑娘是好是赖,我相信你心里应该有谱,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是你追求的人家,还是人家追求的你?你要给我实话实说!” 陈航说:“爸,我跟您说实话,是我追求得她,她开始不同意,也是出于跟你们一样的考虑,但是我认定她了,就死缠烂打,她终于脱口跟我处朋友。” “你见过她父母了吗?” “她妈妈我还没见过,见了他爸爸。” “人家不嫌弃你是穷小子一个?” 16、尤辛的幸福生活 “爸——”陈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是穷小子,我既有别墅又有车,就是您总嫌弃我穷,左一个穷小子右一个穷小子地叫——” 爸爸说:“我怎么能嫌弃你穷?我嫌弃你,就是嫌弃我自己,她家以前是高干家庭,来到咱家,能吃得了苦?” 陈航说:“爸,这个您得辩证地看,什么叫吃得了苦吃不了苦的,她有自己的工作,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她不可能像别的妇女那样下地种庄稼,她也不会,再说了,这过日子,也不全是种庄稼,您说是不是?” 爸爸点头说道:“那倒是,只要人家不嫌弃你,你也不嫌弃她,我和你妈的工作你不用做,你就去做你舅舅的工作就行了。” “真的?”陈航有些意外的惊喜。 爸爸说:“真的,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尊重你选择的姑娘,只要你愿意,领回家就是我们的儿媳,就是咱家的人,我们不会跟她有二心,这一点你放心。” “太好了!爸,妈,我爱你们!”说着,他拥抱了爸和妈。 爸爸又补充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相信你,是因为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从上学到参加工作,没让我们操过心,另外,就如同你自己刚才说的那样,你也参加工作好几年了,有一定社会经验,我们老了,见的世面也不如你多,但是儿子,恋爱可以谈了一个又一个,婚姻可不是儿戏,不能今天娶进门明天就打离婚,咱家的条件也经不起折腾,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别到时说当爹的没嘱咐你。” 陈航说:“爸爸,您说得对,我心里有数,放心吧,哪天我把她领家里来,你们看看。” 哪知,爸爸一挥手,说道:“别,你还是跟舅舅谈过后再说吧,你舅舅不同意,也是为你好,他对你有更高的要求,我们对你没什么高要求,你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陈航说:“你们真的不着急见我女朋友?” 一边沉默了半天的妈妈说:“我们当然着急了,可是再着急也不能……” 爸爸拦住了妈妈的话,不让她说下去:“孩子的事让他自己做主,我相信我儿子头脑是清醒的,没被别人灌了迷魂汤。我现在不让你往家领,是不能伤了你舅舅的心,他不同意这个姑娘,你要先做通他的工作,然后再往家领不迟。在说了,你自己看着她一朵花似的,我们看不看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走过过场而已。” 陈航听得出,爸爸对尤辛还是不十分满意,只不过他一直都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他相信他的儿子,所以选择了站在儿子这一边。 第二天下午,陈航执勤回到队里,他来到舅舅办公室,就见舅舅双脚翘在办公桌上,正在听电话。 舅舅讲完电话后,他放下话筒,看了陈航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干嘛来了?” 陈航赶忙堆起笑容,来到舅舅跟前,给舅舅的杯里倒续上水,嬉皮笑脸地说道:“舅,我发现一处好吃的饭馆,晚上您老人家如果没有约的话,我请您吃饭。”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刚才这个电话就是你妈妈打来的,敢情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去是吧?我告诉你,那个丫头你驾驭不了,且不说她那个家庭,就冲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将来也有你受的。” 陈航眨巴着眼睛,说道:“我……跟您说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 舅舅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天晚上你把她带到警队来的那次,你说,就冲她那个脾气,还不得把你爹妈欺负死!我告你说,刚才你妈打电话也劝我了,既然你爹妈都没有意见,我这个当舅舅的就是一扯淡!” “舅,您这样说,是戳外甥的心啊——” 陈航说着,眼圈就红了。 舅舅意见外甥的眼圈红了,他的心也就软了,他放缓了语气,说道:“小航,你记住,无论你娶了谁,你都是我外甥,我该帮你还是会帮你,但如果因为女方家庭的原因,你未来的前程受阻,我先把丑话说前头,你到时可别埋怨我没提醒你,我也帮不了你。” 就这样,无论舅舅内心多么不同意,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爹妈都不反对,他一个当舅舅又能如何? 陈航知道舅舅打小就疼自己,而且他家在困难的时候,也没少接济他家,舅舅就一个女儿,所以他对这个外甥寄予的希望很大。 晚上,舅舅当然没有让他请客,陈航给尤辛打电话,让她做好准备,这个周末跟他回家,先见父母,后去拜见舅舅。 尤辛一听就紧张了,她说:“我心里没底。” 陈航说:“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 尤辛说:“见公婆我倒不担心,我担心你舅舅……” “担心他什么?” “你明明知道还问我。” 陈航说:“你放心,舅舅打小就疼我,他对你没意见,但作为长辈,孩子找对象是大事,他们有些顾虑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我也理解,就是心里打鼓。” 陈航说:“没关系,有我呢,我会察言观色、左右周旋,不会让你难堪的,再说,他们都疼我,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你的。” 就这样,尤辛带着重礼,先后拜见了未来公婆和陈航舅舅。 虽然舅舅之前坚决反对,但当尤辛登门拜访的时候,这个未来外甥媳妇得体的举止和不俗的长相,最终赢得他的同意。 在尤辛拜见完陈航的家长后,她向陈航提出一个要求,陈航眼都没眨就答应了,那就是,他们要去省监狱去看尤辛的妈妈辛玉莲。 探视日到来的这一天,陈航刻意理了发,精心打扮一番,虽然尤辛的妈妈在服刑,但丈母娘还是能影响女儿的,他丝毫不敢怠慢。 只是,妈妈没有出来见他们,而是拖狱警转交给他们一封信。 女儿、女婿,你们好。得知你们俩今天来看我,我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你们俩都是孝顺的孩子,我相信女儿的眼力,她会为我挑选一位优秀的女婿的,请原谅我有可能缺席你们的婚礼,但妈妈的祝福不会缺位,祝福你,我的女儿!请你们善待你们的缘分,善待你们的幸福,善待你们每一位亲人…… 尤辛读着妈妈亲笔写的信,泣不成声。 但是,妈妈执意不出来见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陈航和尤辛终于结婚了! 根据尤辛婚前提议,他们的婚礼很低调,也很朴素,没有酒席,没有仪式,没有婚纱,双方家庭全体成员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然后向亲邻以及各自单位同事发了喜糖和喜烟。 虽然尤辛每天会坐着陈航的摩托上下班,但尤辛没有忽视爸爸,她中午天天回家,为爸爸料理家务,给爸爸做午饭。 半年后,尤跃民退休,他搬到陈航家,每天和陈航父母下地干活,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返璞归真的生活,多年的富贵病居然痊愈了。 一年后,尤辛为陈航生下一名男婴,尤跃民在两位亲家的盛情下,给孩子起了一个寓意深刻的名字——陈明朗。 至此,尤辛和陈航过上了朴素、幸福的生活。 1、太阳将为她升起 迎着初生的太阳,刚从学校门出来的孔思莹,满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意气风发地走在街上。 她今天要去澜县县委宣传部报道。 她很幸运,有幸赶上最后一批大学生包分配,据说明年,国家将不再负责大学生毕业分配问题,她那些学弟学妹们,将面临自主择业。 总而言之,她不但比那些未来面临自主择业的学弟学妹们幸运,还比同期分配的大学生们幸运,因为她被分到了县委宣传部。可能是县委组织部看中了她新闻本科毕业生的背景吧,也可能跟爸爸拖的关系有关。 她开始是向着县委机关报努力的,不曾想,直接被分到了宣传部,有点令她喜出望外。 年轻的她,懒得去琢磨这里面的因为所以,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前方的太阳,每天将为她升起。 来到县委县政府机关大门前,她没有立刻进去,看着面前这个四平八稳、庄严肃穆的老式门楼,又看了看镶嵌在两边的县委和县政府的标牌。 这两块标牌都是木质的,白底,所不同的是县委的牌子是红字,政府的牌子是黑字,她又发现,隔着行人通道的还有一块牌子,是纪律检查委员会的牌子(那个时候的组织结构是五大班子)。 她仰头看着大门上方飘扬的几面红色的旗帜,开始迈步往里走。 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卫出来拦住她。 她跟警卫说明来意后,这名警卫冲他一挥手,示意她进去。 走进大门,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旗台,高高的自动旗杆上,飘着国旗,在蓝天白云下正在随风飘舞。 按照事先咨询好的报道程序,她按照一楼大厅的机关部门分布图,找到了县委宣传部所在的楼层,敲开了宣传部办公室的门,办公室李主任接待了她,并看了她报道的所有手续后,便领她来到一个没有标识的房门前。 她看着走廊里所有的房门上方,都有一个和地面平行的高高的小白牌,上面标明这些机构的名称,唯独这间房门上方没有标牌。 李主任上前敲门。 “请进”。 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传出。 李主任推门进去。 孔思莹就看见一个长相中正、肤色白净、头发规整、衣着干净的的中年男人坐在一个大写字台后正在低头看文件。 他的背后是一排褐色的书架,还有一面落地党旗。 从这个人的形象和气质上判断,他应该是领导。 这时,李主任走到这个人的跟前,说道:“侯部长,这位是孔思莹,新分来的大学生孔思莹。” 侯部长这才抬起头,他打量着这位年轻漂亮、充满活力又略显拘谨的姑娘。 李主任给孔思莹做介绍:“小孔,这是咱们侯部长。” 孔思莹刚才在一楼的政务公开栏中,特别留意过宣传部领导人的名字,知道部长叫侯明。 此时,面对着宣传部的老大,她双手放在腹部,冲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侯部长您好,请多关照。” 侯明笑了,知道这个女孩子平时日韩剧看多了,刚一见面就跟他行鞠躬礼。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隔着办公桌,很有风度地向她伸出手,说道:“小孔同志,欢迎你!” 孔思莹立刻上前,握住了部长的手。 哪知,她的手刚一接触到侯明的手,这个儒雅的男人就把手收了回去,这根本就不叫握,充其量是碰,碰手。 她有些尴尬。 侯明倒没在意,他冲着办公室李主任说:“李主任,你去安排一下小孔同志办公地点,如果办公用具不够,跟县委办申请。” 李主任说:“您昨天跟我说要调一个人进来,我就安排好了,新闻科那间办公室虽然面积不大,跟王淑芬和老郑他们的办公桌拼在一起还是没问题的。” 侯明说:“好吧,那你就带小孔过去吧,小孔,考虑到你是学新闻的,就把你分到部里的新闻科了,希望你学能所用,发挥特长,将咱们县的对外宣传工作跃上一个新台阶。” 孔思莹想起头报道时父母教给她的话,就说道:“我会尽力做好领导交给我的工作,还请领导多指教、多关照!” 侯明觉得这个新分来的大学生还是很会说话的,微笑着说道:“好吧,在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李主任和科里的同志们请教。” 孔思莹一听,立马说道:“我可以直接向您请教吗?” 这话一说出口,孔思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后,她的脸就红了。 哪知,侯明居然“哈哈”大笑,说道:“当然可以,有事随时来找我。” 侯明的笑容,就像温煦的春风,吹散了她的窘迫,她再次向侯明鞠了一躬,说道:“谢谢部长。” 侯明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送他们出门,临了还不忘跟孔思莹挥挥手。 出了部长办公室,孔思莹长吁一口气,她拍着胸脯说道:“紧张死我了——” 李主任说:“不会吧,咱们部长待人很和气的。” 孔思莹也感觉侯明跟她印象中的官员不一样,气质儒雅、待人和气,深沉不乏亲切,严肃不乏温煦,尤其是他的笑容,很有魅力,他整个人都很有魅力。 “那也紧张,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我们校长,他在台上,我们在台下,而且大学四年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入学典礼,一次是毕业典礼。” “哈哈。”李主任被她的话逗笑了。 明天来到一个标有“新闻科”的房门前站住。 门虚掩着,但李主任还是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进。” 李主任这才推门进去。 孔思莹这才发现在靠南窗的地方,并排摆着两张办公桌,在两张桌子中间也就是背向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空桌子,这大概就是自己办公的位置了。 李主任看着一名留着短发的中年妇女说道:“王科长,这就是新来的小孔,小孔,这是王科长,你的直接领导。” 2、不友好的女科长 孔思莹走向前,跟刚见侯明时那样,冲王科长鞠了一躬,说道:“请王科长多多关照!” 王科长一见她鞠躬,就皱着眉头说道:“党政机关不兴这一套,同志见面要握手。” 孔思莹没想到科长立刻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她尴尬地红了脸,她无助地看了一眼李主任。 李主任笑了,说道:“小孔,多跟你们科长学着点,你们科长是老机关了,淑芬,年轻同志,多带带。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主任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看着李主任的背影,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就见这个王科长板着个面孔,耷拉个脸,看着桌上的报纸,不再搭理她。 看得出来,这个女科长对自己一点都不友好,她站在边上楞了有两分钟,这才说道:“王科长,我在哪儿办公?” 王科长放下报纸,用眼斜了她一下,说道:“这还用问,统共这间屋子就有三张办公桌,只有边上这张没人用,当然这张是你的了。昨天害得老郑大老头子到一楼给你搬桌子,累得呼哧呼哧直喘。” 孔思莹一听,赶忙哈着腰说道:“那真是要感谢了,您说的老郑在吗?” “干什么?”王科长看着她,很不友好地反问道。 “我去谢谢他。” “你没见他不在吗?” 孔思莹这才明白,科长对过的桌子,就是老郑的办公桌。 她不敢再问下去了。 坐在属于自己位置的办公室前,她好奇地拉开抽屉看。这是一张旧式办公桌,实木的,看着很厚实,这样的办公桌在过去机关里很常见,它还有个别名,叫“一头沉”,就是一头有四个抽屉,另一头是空的,只有桌腿。 她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一张桌子,就代表了她今后的工作位置,这里就是她的岗位,她将在这里,跟两位同事一道,开启机关人生。 她关上最后节抽屉,看着仍然在看报纸的王科长,说道:“科长,这个科室就咱们三个人吗?” 王淑芬放下报纸,这才说道:“你要是不问我还忘了告诉你了,下午有一个全县宣传工作会议,老郑被抽去布置会场去了。” 孔思莹一听,第一天上班就赶上了开大会,她有些地问道:“这个大会我可以参加吗?” 王淑芬打量着她,半天才说:“你说呢?” “我……呵呵,科长,我不懂,您以后还得多教我。” 王淑芬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傲慢地说道:“全县宣传工作大会,咱们是县委宣传部,当然要都参加了,大学四年,敢情你光学了课本上的知识了,社会知识一点都没学呀?” 孔思莹又红了脸,她嗫嚅着说:“我……没接触过这些,还请您以后多指导、多关照。” 对于孔思莹的谦虚和好嘴,王淑芬很是受用,她放下报纸,找出今天大会的内容,说道:“你看看这个,等明天咱们科室人都到齐了,咱们开个会,将工作具体分工一下,既然有新鲜血液输入进来,我也可以清闲一点了。” 孔思莹一听,就赶忙陪着笑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就吩咐。” 听孔思莹这样说,王科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门后脸盆架上的脸盆里。 孔思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面放着两只半大男孩穿的运动鞋。 王淑芬该不会让她去刷那两只运动鞋吧? 孔思莹回过头,她没有主动要求,这两只泡在脸盆里的半大男孩的鞋,显然不属于工作范畴,如果是工作范畴的事,她会主动要求去做。 虽然孔思莹没有社会经验,但她一直是班干部,多多少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王淑芬虽然身为女流,但长着一脸横肉,自打孔思莹进门那刻起,她除去对李主任笑了一下,到现在还没乐纹呢。 她装作没读懂王淑芬的眼神,拿起她扔过来的今天下午大会议程,很快就从头至尾看完了。 她恭恭敬敬双手托给王淑芬,说道:“科长,我看完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王淑芬拿过材料,放在一边,说道:“这样的大会有县委办参与,不需要咱们做什么具体的事情。” “哦。”孔思莹点点头,王淑芬开始打电话。 她的电话很长,一听就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内容,都是家长里短。 孔思莹坐在她侧面的桌子旁有些无所事事,她便站起身,看到窗台摆得乱七八糟的,干底的茶杯,落满灰尘的粉笔盒、墨水瓶,以及两小盆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绿色植物,植物的叶子上也落满了灰尘。 她想起妈妈的嘱咐,到了新单位,要勤快,打水搞卫生,都该是新同志干的事。 她站起来,从脸盆架上拿下抹布,但是脸盆里泡着两只球鞋,她只好走出门,来到水房,开始洗抹布。 这块抹布很脏,从前应该是块白毛巾剪了一半,那一半在脸盆架的底部,变成了擦鞋布。 好在水池边有半袋洗衣粉,孔思莹一遍遍地用洗衣粉洗着抹布,直到这块抹布露出真面目。 她拧干抹布,转身走出水房,不小心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因为门口挂着白布帘的关系,她没有看清有人进来,就跟那个人撞在了一起。 她这才看清进来的人是宣传部长侯明。 她的脸腾地就红了,连声说道:“sorry sorry!” 侯明看了看她手中的抹布,冲她微微点点头,然后进了里间的小门。 孔思莹这才看清,里面的小门上写着“男厕所”。 她的脸又红了,一猫腰跑了出来。 难怪她道歉的时候,侯部长没有搭腔,原来他是要去厕所,在那样一种地方,作为领导,怎么好跟她搭腔? 孔思莹回到办公室,王淑芬不在,她先将自己的办公桌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开始擦那个窗台。 等王淑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将窗台整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了。 王淑芬看到她这么勤快,脸上有了笑容。 3、秃头副部长 她说:“刚才周部长把我叫了过去,说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周部长,宣传部的第一副部长,孔思莹在公开栏中看到的。 孔思莹央求道:“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办公室,要不,您陪我去吧?” 孔思莹知道,在这样一位盛气凌人的女人面前,适当示弱,满足她的虚荣心,她不会反感的。 果然,满以为王淑芬会拒绝,没想到她去欣然答应,说道:“我当然要跟你去了,你是我的兵。”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很重,也很理直气壮。 孔思莹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说得:“谢谢您!” 王淑芬抽出胳膊,她似乎对这种肢体接触不太喜欢,她依然冷着脸说道:“我有必要告诉你,周部长是常委副部长,他不但主管整个宣传部的工作,还分管咱们科室,侯部长是县委领导,平时部里的工作不怎么管,咱们科室所有的工作都要跟周部长请示。” 孔思莹一怔,但很快点点头。 “还有一位副部长,他分管的工作和咱们不挨边。” 孔思莹不停地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就这样,在王淑芬的带领下,孔思莹来到周部长的办公室。 这个周部长见到她,可是比侯部长见到她热情多了。 他不但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主动跟孔思莹握手,还请孔思莹和王淑芬坐下。 只是,这个秃头的周部长,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围着自己的身上转。 这让孔思莹有些不自在。 作为领导,难道就不知道盯着一个女孩子身上看是不礼貌的行为吗?难道机关里就没有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让她看吗? 不管怎么说,周部长目光里的不礼貌,让孔思莹对这个人有了成见。 虽然侯明不如他热情,但侯明看她的目光纯正,态度温和,而且有领导的样子,这个周部长明明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却这么为老不尊。 后来孔思莹才知道,副部长周建设今年48岁,之所以给她的印象五十多岁,完全是因为他头发稀少、面相长得老。 周建设的目光足足将孔思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才笑着跟王淑芬说道:“淑芬科长啊,你们科室来了美人啊——” 哪知,王淑芬用眼狠狠剜了一眼孔思莹,看着周建设,严肃地说道:“老周,刚一见面就这样恭维一个女孩子,不合适。” “哈哈。”周建设大笑,指着她说道:“我忘了,你当年来机关的时候,也是一个标志的美人,只是岁月不饶人啊,不光是你,我也一样,比不过他们这些年轻人,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就拿咱们侯部长来说吧,不但有让人嫉妒的文凭,还是单位里的美男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副处,想不遭嫉妒都不行,以后,天下就是年轻人的喽——” 王淑芬说:“别羡慕人家那些,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孔思莹很想奉承周部长几句,但因为他之前的不礼貌,她闭嘴不说话。 周建设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年龄是一宝啊。”他摸着自己的光头,说道:“小孔,多跟你们科长学学,你们科长虽然没有专业学过新闻写作,但前几年的新闻稿都是她写的,现在年纪大了,而且科里其它工作也很重要,所以她早就不写了,有时老郑也划拉一两篇,但都不如你这个新闻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有优势,下午的会,我就要布置任务,出台一项奖励制度,加大对外宣传力度,加大投稿量,一旦被市以上的媒体采用,就有奖励。这些奖励可是真金白银,不是以资鼓励。” 孔思莹说:“咱们县不是有专业的新闻部门吗?” 周建设说:“新闻部门主要任务是内宣,当然,下午大会过后,他们就会成立专门的外宣科,不压任务不行了,今年上半年,上级采用咱们县各个单位投递的稿件才11篇,说起来我这个主管新闻宣传的部长都脸红,所以,汪书记对咱们这一块的工作非常不满,据说还批评了侯部长,所以,才有了今天下午全县宣传工作大会。” 在孔思莹眼里,侯明是最大的官,没想到还有比侯明更大的官,那就是县委书记和县长。 孔思莹一直在聆听副部长周建设的教诲,她很少插话,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在跟王淑芬两个人说。 孔思莹感到有些无聊。 这时,周建设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喂”了一声,紧接着说了两个字“好的”,就撂下电话。 王淑芬看着他。 孔思莹也看着她。 怎奈,周建设也正在看她。 她有些反感,就低下头。 周建设说:“侯部长叫我过去一趟,那个下午你们都参会,小孔,你练练笔,把下午这个大会写个消息给我。” “好的。”孔思莹应道。 回到科室,被他们称为老郑的人回来了。 老郑跟周建设一样,光秃的头,矮胖的个子,但比周建设气色好,面庞红润,一看就是天天上班身体不缺水的老机关。 孔思莹看看老郑,又看看王淑芬。 老郑站了起来,他也看看孔思莹,又看看王淑芬。 显然,无论是老郑还是孔思莹,都在等着王淑芬给他们做介绍。 王淑芬回到座位上坐下,她仍然没有介绍的意思。 老郑冲着孔思莹嘿嘿笑了两声,好脾气地说道:“是新来的小孔吧?” 孔思莹看了一眼王淑芬,就冲老郑鞠了一躬,说道:“是的,以后请您多关照。” 老郑笑呵呵地说:“互相关照,互相关照,以后我们这些老帮菜还需要你们年轻人多关照。” 王淑芬一见不用自己介绍,这两个人就互相搭讪起来,此刻,她不能受到冷落,就斜了一眼孔思莹,不耐烦地说道:“跟你说过了,这是机关,不是日韩电视剧,别来鞠躬这一套。” 不等孔思莹说话,老郑就说道:“礼节到了就行,不必拘泥于形式。” 4、新闻五要素 “谁说的?”王淑芬冲着老郑就瞪起眼睛:“你什么时候见过汪书记和高县长见面就鞠躬的?” 老郑嘻嘻笑着说:“他们当然不用去鞠躬,他们只需享受别人给他们鞠躬。” “老郑,当着新来的同志注意言行。” 王淑芬告诫道。 老郑说:“我又没发表反动言论,我注意什么?” “你是没有什么反动言论,但是你的情绪有问题。” 老郑不高兴地说:“我说王科长,别动不动就给别人扣大帽子,现在不时兴了。” 王淑芬说:“老郑,我可提醒你,不要觉着来了新同志,可以跟你形成统一战线,这个科室,我说了算。” 老郑笑着说:“老王同志,除去这话你还会说点别的吗?你是科长,当然是你说了算,难道你担心我说了算?我代表小孔共同表态,我们唯你马首是瞻。行了吧?” 王淑芬笑了,她看了一眼孔思莹,说道:“小孔,你新来,别的我不想教你,我只想教你的是要保持清醒头脑,别被某些人洗脑。” 孔思莹不知这两个人的平常关系如何,她不敢多说话,只是冲他们笑。 老郑也说:“小孔啊,科长说的话太对了,也是我想跟你说的。” 王淑芬看着老郑说道:“去你的,说话别跟我学。” 老郑举起手,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说道:“好了,咱俩的斗嘴到此为止,新同志不了解咱们俩开玩笑的方式,别误导了她。” 王淑芬说:“都是你在误导她,本来我想教她一点机关规矩,结果被你给搅了,好了,我不说了,这个屋子交给你们俩了,我走了。” 她的动作倒快,说走就站了起来,拎起旁边裂皮的背包就往出走。 老郑看了看表说道:“离下班还早呢?再说我还没跟你汇报会场的事情你就走?” “我去五楼。” 王淑芬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回头,开开门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连门都没关。 “婊子——” “啊?” 孔思莹听老郑骂“婊子”,她很惊讶,连忙关上办公室的门。 作为同事,他们年纪相当,且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她不知道老郑为何这样羞辱同事加科长。 老郑倒是不以为然,他说:“等你了解咱们科长是什么人后,你就不觉得我这样辱骂她过分了。” “哦——”孔思莹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这才走向自己的座位。 老郑看着她说:“这桌子是我和办公室的人帮你搬上来的,给搬了一趟桌子,都遭到这个女人的一顿奚落。” 孔思莹这才想起忘了谢老郑了,她说:“我听王科长说了,谢谢您!” “别谢了,以后都是同事,别您我的,我就是看着岁数大,其实才43岁。” 孔思莹被刚才他们吵糊涂了,她木讷地看着老郑,无意识地笑了。 老郑似乎对这位新来的女同事很感兴趣,他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是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亲在市水利局工作,我妈妈在本地工作。” “哦?既然你父亲在市里工作,你怎么没分到市里?却来到了基层?” 孔思莹说:“我父亲就是一名普通的工程师,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老郑深有同感地说道:“是啊,如今这年头,没有关系还真留不到市里,不过也不错,你好歹还能留在县委机关,跟你一同分来的那些大学生,有不少的人分到了乡下,和县直单位。唉,女人走仕途难啊——” “为什么女人走仕途难?”孔思莹问道。 老郑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说道:“男人走仕途都难,女人就要加个更字。” “王科长也难吗?” 这话一说,孔思莹就有些后悔。 哪知,老郑并不介意,他说:“她当然难了,他背后的人如果是县委书记或者是县长可能不会太难。” “那她背后的人是谁?” 老郑看着孔思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说道:“慢慢你就知道了,别看她总是往五楼跑,我估计没戏,人老珠黄,工作能力又一般,难喽——” 孔思莹的好奇心不但没减弱,反而加强了,她又问道:“五楼是干什么的?” “哈哈。”老郑大笑,他说:“小姑娘,你问得太多了。” 孔思莹尴尬地脸红了,她赶紧低下头,看着桌上下午的大会议程。 哪知,老郑却凑过光头,他看了两眼说道:“是不是科长给你派活儿了?” 孔思莹说:“您怎么知道?” “不用掐算我都知道,这是她的一贯作风,自己文笔不怎么样,却硬要装出一副笔杆子的做派,我保证,你写出稿子后,她会是一通胡乱修改,连五个‘w’和五个‘m’都分不清的人,却硬要对别人的稿件横加指责。” 孔思莹“噗嗤”笑出声,心想,这个老郑对王淑芬成见不小。 老郑见她笑了,就说道:“你别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一次培训乡镇宣传委员和报道员,周部长有意抬举她,让她讲课,结果,咱这家蹲大学毕业的科长,上来就给大家讲新闻五要素,把五个w说成了五个m,当时我坐在第一排,就在本上写了‘是五个w’几个字,用以纠正她的错误,哪知,你猜她看到怎么说?” 孔思莹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她说,老郑同志纠正我,说是五个w,不是五个m,反正都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冲上,一个冲下……” “啊?哈哈哈。”孔思莹笑出了眼泪,问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因为乡镇宣委和报道员中,没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五w,大家笑过之后就没后来了。” 孔思莹难掩好奇之心,又问道:“可是周部长跟我说,以前部里的新闻稿件都是她写的。” “她写的?那都是别人写的,属的她的名!如果是咱们本科人写的,要把她的名字放在前头,要是报社人写的,就把她的名字放在后头。” 5、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姓 “啊?是这样啊——”孔思莹吃惊地说道。 老郑说:“不然你以为还会怎样,一个连五w和五m都分不清的人,写的新闻稿能被上级报刊采用?” 孔思莹想了想说:“那您也是老前辈了,以后多带带我。” 老郑挺起身说道:“前辈算不上,我就是干新闻的出身,早先在部队当报道员,复员后回到咱们县报社当记者,后来被侯部长发现借调到宣传部,我的工作关系还是在报社。” “能被侯部长看上的人,肯定专业过硬,能力强。”孔思莹恭维着这位老同志。 老郑说:“我不是干部编制,是事业编,过硬不过硬也没什么奔头。说起来还真有些对不住侯部长,这两年自从王淑芬来了后,我工作就没什么热情了,写的也少了,你想想,你养的孩子姓了别人的姓心里是什么滋味,所以,后来我写的稿子都不署名,直接署名蓝轩,蓝天的蓝,器宇轩昂的轩。” “蓝轩?” 老郑得意地说道:“是的,蓝轩,谐音就是澜县宣传部。” 孔思莹笑了,说道:“这个名字不错。” 老郑说:“所以你以后写稿也要起个笔名,防止别人让你署名。” 孔思莹心想,共同署名倒是没什么,但如果明明作者是自己,硬要把别人的名字属在第一位,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 老郑又说道:“还有,署名这个问题不宜惯,如果第一次你碍于情面署了别人的名,一旦遇到重要稿件不再署别人的名了,就会麻烦了。” 孔思莹点点头。 老郑说:“以前咱们科室也来过年轻人,侯部长为了加强宣传澜县大好形势的力度,但这些年轻人最后都没待几天就走了,就因为跟科长搞不好关系,我本来是宣传部借调来的,本身又是事业编制,如果我走,只能还回报社,再说,也对不起侯部长,所以,我忍了下来。” 提到侯部长,孔思莹来了兴趣:“侯部长是哪所大笑毕业的?他是学什么专业的?” 老郑说:“侯部长是著名的财经大学毕业的,别看他不是搞新闻的科班出身,但是他非常懂行,从来不说外行话,而且,只要被他修改过的稿件,十有八九上级媒体都会采纳。前两年市电视台给咱们澜县做了一个宣传片,脚本让咱们自己写,县里物色了半天,选出的笔杆子写的脚本汪书记没看完就给枪毙了,最后,还是侯部长亲自操刀,一次成型,至今无人能超越,他干什么像上面,他的水平不该只是当宣传部部长的料……” 老郑说道这里,降低了声音,他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说道:“这话千万别往外传。” “为什么?” “你这个丫头真是天真,你说为什么?被别人听到对侯部长不好,好像侯部长有野心似的。” “哦——我懂了。” 孔思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侯明那儒雅的气质和风度。 下班了,老郑嘱咐她,下午直接去会场。 孔思莹说:“我不认识会场啊?” 老郑说:“就在县招待所,你到那儿后一打听就行了,对了,她不是让你写稿子吗,你先看看这些会议材料,里面有领导的讲话,你把领导的讲话精神吃透就行了。” 老郑说着,就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递给她。 她接过来,说道:“好吧,谢谢您,我写出来后,还要请您指教。” 老郑说:“你学的是专业,我哪敢指教你?” 孔思莹说:“尽管我是科班出身,但是实践经验是零,所以,还请您多多指教。” 老郑这才自豪地说道:“你这样说我很认同,曾经一位老前辈就说过,搞新闻的,初中毕业足够,关键是要有敏锐的新闻敏感,吃透上级精神,至于写作水平,能交待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就行了。话虽这样说,没有两三年的工作实践,不好做到。” 老郑拿起自行车的车钥匙,准备下班,他走到门口,看见脸盆里泡着的两只男孩子的球鞋,就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孔思莹看了看表,到了下班时间了,但是她不想这会就下班,她是新来的,不想在走廊碰到那么多人。 过了十分钟,走廊里恢复了清静,她才走出办公室,就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没有办公室的钥匙,锁上门了,就再也进不去了,可是会议资料还在办公室里。 她有些懊恼,怪自己没有经验,没想起来跟他们要一把钥匙。 走廊里没有人了,就在她准备下楼的时候,从对面的走廊里出来三个人。 打头的那位就是侯部长,他步履沉稳,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周部长、李主任说着什么,当走近她的时候,侯部长首先跟她打招呼。 “小孔,去哪儿吃饭?” 孔思莹说:“我去街上吃。” 周建设说:“咱们机关有食堂,他们没告诉你?” “我……”孔思莹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 侯部长说:“走吧,跟我们一块去食堂吃。” “好……吧——”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见到侯明,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这个儒雅的男人,不但人长得白净,着装也很整洁,藏蓝色的西装,雪白色的衬衣,更加映衬他白净的肤色和翩翩的风度。 在看他旁边的周副部长,松垮的夹克,柳肩膀的他,最不适宜穿夹克,加上几近光秃的油腻的脑袋,旁边的李主任虽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但却挑不出什么毛病。 人都说,一个人的着装品味,代表着这个人的内在气质,相比他俩,侯明更加出类拔萃。 孔思莹闪在一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侯部长从自己的身旁经过。他们转到了楼梯拐角处,侯明突然回过头,说道:“小孔,走啊?” 孔思莹这才转过身,跟在他们的后头下了楼。 他们从一楼的后门直接走了出去。 孔思莹这才发现,办公楼的后面还有一栋三层小楼。 6、老机关 中午,食堂吃饭的人不是很多,一位穿白大褂的师傅见他们进来了,就赶忙招呼他们坐在一张摆好碗筷的圆桌边。 孔思莹当然不能跟领导们坐在一起,她走进食堂东张西望,最后才发现,食堂里摆的是自助餐,已经有人在开始吃饭了。 由于她是新面孔,而且年轻漂亮,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除去三位领导,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她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李主任身边,问道:“李主任,这饭……怎么吃呀?” 李主任笑了,说道:“那边有个花名册,上面有科室名称,你是新来的,没有你的名字,你写在后面,然后在相应的日期里打上对勾就行了,食堂会将你吃饭所需的钱告知财务,财务会从你的工资扣除,另外,机关每顿会补助每个人两块钱。” “好,谢谢您。” 孔思莹找到李主任说的那个花名册,找到她所在的科室,写上自己的名字,在相应的日期中打上一个对勾。 她这才拿起一个托盘开始挑拣食物。 饭菜品种不是很多,但很实在,食堂环境也干净。 吃完饭,她由于没有钥匙,回不了科室,但是部里办公室的门却敞开着,她便来到部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比他们的大一倍,而且还有里外间,她早上报道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办公室,知道里面那间屋子是李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没人,她便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看报纸。 这时,李主任回来了,他看见她在办公室,就问道:“是不是没有房间钥匙?” 孔思莹站起来,说道:“是的,忘了配钥匙了。” 李主任说:“这个王淑芬,就该想到这个问题。” 孔思莹给王淑芬开脱,赶紧说道:“她也是忘了,她出去的早。” “早?她又早退了?” 孔思莹一听,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有可能给科长带来负面影响,就赶紧说道:“她没早退,她去五楼有事。” “哼。”李主任走进里屋,不再说话。 孔思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五楼办公,但是她从老郑和李主任的神态中推断,五楼的人,一定不能小视,不然,凭什么让傲慢的王淑芬总是往五楼跑? 李主任刚关上里屋办公室的门,他又打开,说道:“小孔,下午你和李琴负责大会签到。” 李琴,一个跟王淑芬差不多年纪的女同志,她上午在这间屋子里见过她,一个热情的老大姐。 “好。” 李主任又说:“负责签到的要早点去,最起码提前半个小时到会场。” “好的。” 李主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表,说道:“那个……你在外边看报纸,可以将门关上,我眯半小时。” 孔思莹一听,知道自己在这不合适,就连忙起身说道:“我可以出去溜达溜达,不打扰您。” 李主任说:“也好,熟悉一下大楼情况。” 孔思莹刚走出办公室,就听身后的房门传来反锁的声音,可想而知,李主任是多么迫切需要“眯半小时”。 她没有满大楼转悠,而是在走廊里百无聊赖地走了一个来回后,就去街上转悠。 县委县政府所在的这条大道是全县的中心大道,她以前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天天从这条大道上经过,只是以前被她忽略或者从来都没起要留意一眼的县委大门口,今后将成为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转悠了一会,看了看表,这才回到机关。 刚进大门,就见老郑骑着自行车进来了。 老郑追上她说道:“小孔,没回家?” 孔思莹说:“我的包和车钥匙都锁在办公室了,进不去。” 老郑一拍脑门,说道:“怪我,这样,一会散会你顺便去街上配钥匙。对了,李主任跟你说了吗?下午咱俩负责签到。” “说了。” 他们俩头半小时,准时出现在招待所会议室门口。 会务组早已经准备好签到桌。 老郑将一本各乡镇、县直各单位的花名册摆在桌上,在旁边放上一支笔。 孔思莹明明看见他从办公室领来三支笔,他只放了一支。 她小声说道:“一支笔够吗?” 老郑说:“不够再说,如果把三支笔都放在桌上,最后给你剩下一支笔就不错了,其它两支就被人顺走了。” 孔思莹感觉机关处处都是学问,老郑这个老机关,的确深谙各个活动之道。 她感慨地说:“在你面前,我感觉就是一个白痴,什么都不懂。” 老郑小声说:“那你就认我做师傅,我保证全教给你。” 孔思莹也机灵,立刻拱手叫道:“师傅,请多关照!” 老郑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你来得倒快。” 这时,孔思莹就看见门口外面王淑芬夹着一个小包进来了。她说:“王科长来了。” 老郑说:“这种情况下,她通常会提前到会场,而且从不会迟到。你真正的师傅应该是她,把她那一套学会了,你就出徒了。” 孔思莹新来乍到,不好跟他在背后议论科长。看得出,老郑对王淑芬很看不惯,不止背后,当她面对她也不客气。 这时,王淑芬推门进来,她一看到孔思莹跟老郑坐在签到桌上立刻皱眉质问道:“你们坐在这干嘛?” 老郑没有回答,而是将“签到处”的桌牌往桌前面放了放。 王淑芬看着孔思莹,不满地说道:“谁让你们负责签到的?” 老郑说:“我们是小伙计,任何一个像您这样的领导都能支使动我们。” “无组织无纪律。” “诶——王科长,您千万别扣帽子,有意见的话去找李主任说去,我们只是服从分配。” 王淑芬狠狠瞪了孔思莹一眼,甩着手就走了。 孔思莹不知王淑芬为什么这么敌视自己,这个从上午短暂的接触中就能看出来。 她蔫蔫地说道:“科长不喜欢我……” 她的话音刚落,老郑就“哈哈”大笑,说道:“她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所有漂亮的女人,你不但漂亮,还是大学生,后生可畏,她当然会不喜欢你了。” 孔思莹看着老郑。 7、老辈婆婆如何考验新媳妇 老郑又说:“你想让她喜欢你吗?” 孔思莹说:“喜欢不喜欢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别说话总是针对我。” 老郑说:“我给你出个主意,能让她快速转变对你的态度,最起码表面不刺痒你了。” “哦,您快说。” 这时,过来几个签到的人,他们放下笔后,都不约而同地打量着孔思莹。 等这几个人走远之后,老郑说道:“回去后,你把她盆里泡的球鞋洗了,然后今天下午写稿的话署她的名,并且将她的名字放在前头。” “啊——”孔思莹想起盆里的那两只臭鞋,下意识地捂住嘴。 可以说,这两条她都做不到,她不是一个精巧伶俐、善于讨好人的人,虽然她出生在普通人家,但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委曲求全、低三下四的事她还真做不来。 所以,她皱着眉冲老郑一个劲地摇头。 老郑说:“你别摇头,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很有可能你在咱们科室待不了几天就会转到别的科室去。” 孔思莹说:“那我就等着转到别的科室吧,这样做我有点……难以接受,再说,我不给她刷鞋不署她的名就能得罪她吗?” 老郑说:“你太天真了……” 老郑刚要继续说下去,这时,又过来几个签到的人。 有认识老郑的就跟他打招呼,还看着孔思莹问老郑:“新闻科又增添新鲜血液了?” 老郑倒是豪爽,说道:“是的,是的,新闻本科专业毕业的大学生。” 大家一听,都冲孔思莹投去敬佩的目光。 孔思莹对这些倒无所谓,她微笑着跟他们点头,等没人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老郑笑着说:“你知道老辈儿的婆婆是怎么检验新媳妇的忠诚度的吗?” “怎么检验?” 老郑郑重其事地说道:“过去的婆婆,在新媳妇过门后,会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地点,故意将钱丢在地上,借此考验媳妇是否将钱私昧。” 孔思莹眨巴着眼,她不明白这和她和王淑芬有什么关系。 老郑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就知道她没听懂:“明白其中的寓意了吗?” 孔思莹摇摇头,茫然地说道:“一点都没明白。” “哈哈。”老郑得意地大笑,说道:“难怪,你现在还是白纸一样,对社会还没有认知度。” “还请师傅明示。”孔思莹说道。 老郑压低了声音说道:“王淑芬虽然没有故意丢钱,但是她在脸盆里泡了两只球鞋,如果你要是主动把那两只球鞋刷了,她就不会处处搡掇你了,如果你不刷,那她永远不会拿你当近人,而且还会处处挤兑你,不信的话咱就走着瞧。” “啊——” 孔思莹惊讶地张着嘴,说道:“原来她是在用球鞋考验我呀?” “对,以前也是这样,咱们科室曾经先后来过一男两女,都是年轻人,新分来的大学生,她用的都是这招儿,不是球鞋就是孩子的臭袜子。” “结果呢?” “结果,这些年轻人都很有个性,最后都是主动调离咱们科室的。” “老天啊,我倒霉的日子开始了……”孔思莹趴在桌上,忽然又直起身说道:“办公室的脸盆她泡了孩子的臭鞋,还怎么用啊?” “我从来都不用办公室的脸盆,她不是泡衣服就是泡鞋袜。” “那你用什么?” “咱们离着水房近,我都是直接去水房洗手洗抹布。” 孔思莹又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刷呀?” 老郑说:“她不是一个利落人,有时泡的衣服都臭了,呈现出那种……那种味道,更有甚者,她会冬天在办公室晾衣服,你没见咱们办公室上边有条晾衣绳吗?” 孔思莹摇摇头,说道:“为什么在办公室洗衣服?” “在办公室洗衣粉省家里的水,关键是占用公家的时间。” 孔思莹有些不理解,又问道:“她家里的活儿很多吗?” 老郑说:“她家务活不多,但私生活比较丰富,以后你就明白了,她短不了要让你给她接孩子,看孩子写作业,如果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旦你不帮她干这些活儿了,她就会对你有意见,以前来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下场,大多是主动调离新闻科的,你想,谁刚参加工作不学本事,整天围着她转?跟她能学什么?” 孔思莹再次将上本身前倾,用下巴颏抵住桌子,愁容满面。 老郑说:“不过我相信她不敢对你怎么着。” “为什么?” “因为你是侯部长亲自挑来的。” “啊?我是侯部长挑的?” “对。” “我怎么不知道?” 老郑说:“这个,你别说,我也是有一次跟侯部长出去应酬,听他无意说的,他说他物色了一个学新闻的本科毕业生,加强部里的外宣工作。” “哦——”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的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时,签到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孔思莹看了看小腕表,离开会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人都是踩着点来的。 又一波人潮涌来,大家围着这张小桌子签到。 直到两点整,签到的人逐渐少了,此时,应该是会议开始时间。 但是会议并没有马上开始,因为领导还没来。 李主任从会议室出来,他往外看着,说道:“来了。” 孔思莹抬头一看,从车上下来三四个人,有侯部长和周部长,还有另外两个人她不认识,他们陪着一位花白头发的人走进来。 周部长跑在前面,给他们打开门。侯部长陪着那个花白头发的人进来了。 孔思莹看见侯部长,就默默地低下头整理签到簿。 老郑冲来人打招呼:“高书记好。” 被称为高书记的人就是头发花白的那个人,他有五十六七岁的样子,跟侯部长在一起很显老态。 他冲老郑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孔思莹的身上。 孔思莹抬头,她发现侯部长却没看自己,他走在高书记的后面,陪着他进了会议室。 8、部长点评 李主任走在领导们的后面,他跟老郑说道:“你们也进来开会吧。” 孔思莹将签到簿塞进自己的包里,跟在老郑的后面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差不多坐满了人。 前两排是空的,老郑和孔思莹坐在了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上。 主席台上坐着六个人,会议由副部长周建设主持。 侯明在会上谈了当前全县宣传工作的形势,高书记也讲了自己的意见,最后周建设公布了奖惩制度,这个制度分得很细,其中单独署名发表的新闻稿件各级媒体奖励等级是不一样的,特别规定,双人署名和多名署名稿件跟单独署名的奖励基数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两个人共同署名,将共同分奖金。 孔思莹注意到,老郑特别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一条。 整个会议内容对于孔思莹这个新兵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如果不是王淑芬让她写这个大会的新闻稿,恐怕她的注意力会全部放在侯明身上。 她相信,会场上,可能不光她是花痴,因为侯明坐在主席台上太夺目了,他的形象和气质碾压所有的领导,就连高书记都被比了下去,周建设和另一位部长就更不用说了。 孔思莹从标牌上得知这位部长叫张新,看年龄比周建设年轻。 主席台上就坐的还有一位县委办公室主任。 会议散后,还不到下班时间,孔思莹跟老郑回到单位。回来的路上,老郑给孔思莹配了一把办公室的钥匙。 很奇怪,明明看见王淑芬回来了,却不见她人影。 看着办公室脸盆里的那两只球鞋,孔思莹微微皱了皱眉头,说真的,她很想把那两只鞋洗出来,因为不但占着脸盆,还不美观。 但是她想到老郑将的老辈儿婆婆试探新媳妇忠诚度的问题,就打消了洗鞋的念头。 她铺开稿纸,就想写稿。 老郑问道:“有思路了吗?” 孔思莹说:“差不多,就是心静不下来。” 老郑说:“一会我走,剩下你一个人好好构思。” 孔思莹问道:“我一个人?科长不回来了吗?” 老郑笑了,说道:“她呀,肯定是去五楼了。” “她为什么总是往五楼跑?” “因为五楼……”老郑欲言又止。 孔思莹说:“五楼也是办公的地方吗?” “当然,五楼大部分是群团部门,其中就有妇联。” “她去妇联了吗?” “那还用问,咱们科长往妇联都快跑断腿了。” “为什么?” 老郑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告诉你得了,省得你瞎猜,你知道妇联主任是谁吗?” 孔思莹摇摇头,说道:“我哪知道呀?” “我告诉你,妇联主任是书记夫人,她最近总往书记夫人跟前凑,有企图。好了,我出去半点事,你快写稿子吧,科长布置工作最后是要检查的。” 老郑走了。 孔思莹开始梳理着脑子里的思路,她静了静,就简单地写了篇会议消息,这种会议,只能如此了。 一直到下班,王淑芬都没回来,老郑说她要检查布置的工作,看来他这次估计错了。 孔思莹再次等走廊里没人了,她才出来。 她满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不曾想,又遇到从对面走过来的侯明。 孔思莹没有着急下楼,而是站在一边,请侯明先过。 侯明主动跟她打招呼:“下班了?”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侯明孔思莹的心就有点慌,她点点头。 侯明刚要下楼,他站住,问道:“今天会议没写篇稿子练练手吗?” “写了。” 孔思莹轻声说道,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觉得这个男人太有魅力了,迄今为止,她在现实生活中还没见过这么有魅力的男人,整个大学校园里就没有出现过。 “哦,稿子呢,我看看。” 侯明来了兴趣,大概他也想见识一下他挑选的兵的水平吧。 孔思莹说:“在我办公室,老郑说我就当练笔,不用往县报投,他们会用自己记者写的稿子。” 侯明看着孔思莹,他忽然说道:“走,去看看你写的稿子。” 孔思莹站住没动。 侯明说道:“怎么,还保密吗?” 孔思莹双手缠着背包带,紧张地说道:“我写得不好,本来我想等老郑和王科长明天来给我修改后再给部长看。” 侯明笑着说:“我就看原汁原味的,不看修改过的。” 他说着,就往新闻科办公室走。 孔思莹只好跟在他后面。 侯明站在一边,等孔思莹开门。 孔思莹心里有些忐忑,她唯恐自己稿子写得不好让部长失望,开门的时候手就有些颤抖。 侯明倒是神情镇静,在一边等她开门。 孔思莹将门打开后,请部长先进。 侯明进来后,他打量着这间办公室,说道:“这间办公室还真不大,三张桌子有点挤。” 就在他回身的时候,就看到了脸盆里泡的两只鞋。 他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一旁察言观色的孔思莹,将部长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连忙将自己的椅子拉出来,请部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自己写的那篇稿子。 侯明坐下来,二三百字的小稿子,他看两遍,却不说话。 孔思莹心里没底了,她嗫嚅着问道:“部长,我写得……行吗?” 侯明说:“从新闻角度来说,你写的没有毛病,五要素交待得很清楚,这种动态消息也就是如此,应该说比较规范,但报纸不会采用的。” “为什么?” “你想,你写稿子的目标不是内宣,而是外宣,要跳出澜县,甚至要跳出寈州,放在全国范围内审视你这篇稿子,你说能发吗?” 孔思莹说:“肯定发不了,因为基层新闻本来就没有典型性,而且还是基层的会议消息。” 侯明说:“所以要学会提炼,请问,全市各地有哪些地方肯出资奖励外宣的?也许其它地方有,但没人宣传,亮点是什么?我不说你也清楚了。” 孔思莹的眼睛立刻亮了。 侯明又说:“当然,这样一篇稿子我对你没有过高要求,不指望上级采纳,但你写稿的时候,必须要有胸怀天下的格局,这样在立意上才能命中率高。” “天哪,您太懂了!” 孔思莹由衷地说道。 侯明没被她的夸奖所动,他拿起桌上的笔,在“县委高书记强调指出”这句话的下面划了一道横线,严肃地说道:“你什么时候给高书记转正了?” 孔思莹就是一愣。 9、部长邀请 面对侯部长的提问,孔思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侯明拿起笔,将“县委高书记强调指出”改为“县委副书记高学文强调……”,然后又在稿件的由上角写了几个字:务必写清职务,还需做足基本功,尽快掌握县委县政府组织结构和一些基本情况,比如经济总量、人口、面积,风土民情等,请老郑提供。 他写完后放下笔,站起身来问道:“你晚上有事吗?” 孔思莹摇摇头。 侯明说:“那好,给老郑打电话,我有任务要给你们俩下达。” 孔思莹听出来了,部长是要把她留下,她很激动,只一天的时间,她就喜欢上了这个部门,虽然有刁钻的“老辈婆婆”,但如果能经常见到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也是她人生的幸事。 她注意到,侯部长只是说要给她和老郑下达任务,却没有提王淑芬,想起下午王淑芬不满意李主任“随便”调动她科室的人,她就担心地问道:“要不要告诉王科长?” 侯明一怔,看着她,随后说道:“就不要叫她了,她要给孩子做饭,再说,我的任务是针对你俩下达的。” 孔思莹忽然发现,她刚才向领导提的这个问题太幼稚了,她不该这样问他,他是部长,是比科长大不知好几倍的领导,想到这里,她脸红了。 侯明知道她受窘的原因,就没再说什么,对于她来说,需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按照墙上的内部通讯录,他给老郑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侯明说道:“我是侯明,老郑到家后,让他立刻赶到招待所301房间。” 那个女人立刻说道:“是侯部长吧,我马上给他呼机留言。” 挂了电话,侯明说:“招待所301房间,一会见。” 侯明说完,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有些激动,尽管她目前不知部长要给他们下达什么任务,但是部长对他们单独教练,这一点,让她瞬间就有了优越感,科长王淑芬对她的一切不待见立刻烟消云散。 来到招待所,她不知道301是哪儿,就在她刚要去前台打听的时候,就听背后有人叫她:“小孔。” 孔思莹回头一看,是老郑,就见老郑快步跑过来,说道:“你在这干嘛?” “是部长有任务要给咱俩安排。” 老郑这才知道部长招呼的不光是他一个人,就说:“跟我来。” 老郑甩出军人的大步伐,快步往楼上跑去。 孔思莹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301室,早就有服务员看见他们过来,给他们打开门。 孔思莹跟在老郑的后面进了门。 就见侯明正坐在餐桌正中座位上点菜,看见他们进来了,他跟女领班说道:“就这样吧,去安排吧。” 女领班再次给侯明的杯子倒上水,又给他们倒了两杯水,这才抱着菜单走了出去。 侯明看着老郑,说道:“怎么溜得这么快?” 老郑说:“我是到点才走的,您不信可以问小孔。” 侯明不像在单位那么严肃了,他笑着说:“我问小孔跟没问一样,你们俩现在是一个阵营,她当然会替你说话了。”说完,看着孔思莹。 孔思莹赶紧说道:“不是的,今天郑师傅的确是到点才走的。” “哦,那你怎么还没走?” “我……”孔思莹一时语塞,她索性实话实说:“我一是赶稿,二是不想赶正下班的点出去,一个人还都不认识呢——” 侯明说:“既然你这么快就认了师傅,以后让师傅多带你出去,尽快熟悉工作,熟悉环境。” 老郑赶忙说道:“小孔,就咱俩的时候你可以跟我叫师傅,咱们都应该拜部长为师。” 侯明说:“人家都拜你为师了,你就别谦虚了。是这样,今天把你们俩留下,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老郑说:“您尽管吩咐。” 侯明说:“我明天要去市委党校培训,期限为一周,主要内容就是如何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发挥战斗堡垒作用,看形势,这个培训班结束后,会面临一项新的工作,那就是基层党建工作,咱们县基层党建工作一直开展得不错,但这么多年一直注重对发展经济方面的宣传,党建工作的内容宣传得不多,这一周时间内,你们要整出一篇有点分量的稿子出来,老郑牵头,小孔协助,争取在上级媒体刊发,我已经跟组织部的张部长商量过了,他们出车出人协助你们采访,明天上班,你们就去组织部接洽这事,尽快投入采访。” “好的。”老郑爽快地答道。 侯明又说:“要采访最新的情况消息,要深入一线,别听组织部的人给你们汇报,新闻记者靠的就是职业敏感和直觉,不亲临基层,在上班凭空是写不出来好稿件的,小孔刚来,老郑你要多带带她,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两篇像样的稿件,加强对外宣传,光指望报社和广播电台是不够的。” 孔思莹问道:“咱们县没有电视台吗?” 侯明说:“正在筹备,争取国庆节前试播,即便有了电视台,对外宣传也是要以宣传部为主,这个你们俩顶起来,以前老郑做得不错,这一年多来赖了不少,当然,也有许多环境因素,我在宣传部班子会议上已经再次明确了你们科室的职责,老郑就是专门的新闻干事,以后部里一些大材料不得再交给老郑去写,这样,你就可以专心致志从事老本行了。总之,一句话,就是要发挥宣传部对外宣传的主导作用,老郑你下来好好琢磨一下。” 老郑说道:“对外宣传工作搞不上去,与我有很大责任,我辜负了侯部长对我的希望,有时忙于写大材料,的确忽视了本职,既然您全力支持我,我郑学文没得说,保证在一周内拿出一篇像样的稿子。” 侯明说:“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带好这个小孔这个徒弟。” 10、第一次喝白酒 老郑说道:“没问题,您放心吧,我保证让她尽快上道。” 侯明继续说:“另外,别总在机关坐着,在机关是发现不了好新闻的,多往基层跑,再有,如果发现基层文笔不错的干部,可以推荐,把他调上来,充实咱们宣传部的力量。” 老郑说:“报社的小康不错……” 不等他说完,侯明就冲他摆摆手,说道:“不能再从报社调人了,报社也是咱们宣传部的下属机构,不能自家挖自家的墙角,我把你调到宣传部来,郝总编总是跟我叫苦,说一些重要的稿件没人写了,我要是再从报社调人,他敢跟我摔耙子撂挑子。” 老郑笑了。 这时,服务员开始给他们上菜。 侯明说:“小孔,我不了解你的口味,就随便点了几样,不合适的话,你可以调换。” 孔思莹知道这是领导跟自己客气,就赶忙说道:“我没有忌口的,什么都吃,您点得很好,一看就有食欲。” 侯明笑着说:“好,你具备了新闻工作者的基本素质。” “什……什么素质?” 老郑一听就笑了,他起身给侯明满酒,又要给孔思莹满酒。 孔思莹赶忙说道:“师傅,我不喝酒的……” 侯明说:“倒上,不喝让你师傅喝,当师傅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来,我这杯酒敬你们来,说是鼓劲酒也好,给小孔接风也好,这杯酒喝下后,你们俩就要拿出实际成绩,不然下次喝酒我就有话说了。” 老郑赶忙端起杯,说道:“多谢部长支持,我先干为敬。” 他和侯明一起干掉杯里的酒。 孔思莹端着酒杯,不喝不合适,喝吧,刚闻那股辛辣味就足以让她咳嗽起来。 部长和老郑谁都没看她,他们俩再说话。 孔思莹见部长和老郑没再督促她喝,就将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下,刚要放下,就听侯明说:“小孔,澜县喝酒有个规矩,酒不干不许放下。” 老郑一见部长并没有放过孔思莹的意思,就说:“小孔,你大学四年就没沾过酒?” 孔思莹说:“沾过,没沾过白酒。” 老郑说:“咱们侯部长派任务从不含糊,喝酒更是不含糊,咱们也不能含糊,就这一杯,干了吧。” “这杯酒实际是领任务酒,如果不喝,就代表不打算完成任务,如果喝半杯,就表示完成任务的决心不大。”侯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 孔思莹一听,这杯酒哪怕是毒药也要喝掉,不能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端起酒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只感觉胸腔里有一条火链在燃烧。 她不停地咳嗽,脸都红了。 侯明说:“喝口水,往下压压。” 孔思莹端起水杯,将一整杯水喝下去了,她感觉好多了。 侯明说:“表现不错,很勇敢,一气就干杯了。接下来你可以喝水了。老郑,我也不能多喝,老规矩,就三杯。” 老郑说:“我还五杯。” 他们俩一边喝酒,一边谈着工作。 孔思莹发现一个现象,就是老郑平时对王淑芬那么大的意见,居然在侯部长面前,不说她一个不字,侯部长也很少提到王淑芬,也许,当着她,他们不好说什么。 看得出,侯部长不拿老郑当外人。 侯明见孔思莹和老郑已经不再拿筷,他看了看老郑杯里的酒说道:“来,最后一杯咱们共同干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俩的了,小孔,要多向你师傅学习,你师傅当年在报社是大手笔,只是被我要到宣传部后,反倒影响了发挥,被机关性的材料缠住手脚了,从今往后,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对那些不该你管的材料说不了,这个,我在会上已经跟其他两位部长和李主任都说了,相信他们也不会再找你写了。” “多谢领导的理解,我不说什么了,都在酒里,先干为敬!” 侯明也喝干杯里的酒。 走出房门后,老郑问道:“您是回省城还是回家?” 侯明说:“我今天晚上回家,明天直接去报道了,有事的话就给我留言。” “好的。” 老郑和孔思莹一直送侯明上车,他们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孔思莹提前十分钟来到单位,不曾想,王淑芬已经到了单位。她正在看报纸。 孔思莹跟她打招呼:“王科长早。” 王淑芬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早。” 孔思莹看了看那个脸盆,两只鞋还在里面泡着。 她拿起抹布,走出房间,来到水房,洗干净后,又从水房一排的拖把中拿出较为干净的一个,,在拖把池反复清洗后,才回到办公室。 她先开始擦桌子,擦文件柜和窗台,然后开始拖地。 当拖到王淑芬的脚下时,她站了起来,来到洗脸盆跟前,这才开始刷那两只球鞋,她一边刷一边问道:“你写的稿子呢?” 孔思莹说:“在我包里,一会拿给您看。” 孔思莹连续拖了两遍,这才擦擦汗,将拖布洗干净放回水房。 王淑芬这时也将两只鞋刷干净,晒在窗台上。 看着从鞋里流出的水,孔思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她还是真不讲究,别忘了这是办公室。 孔思莹干完活后,她在水房将手洗干净,回到办公室后,从包里的一个塑料袋中拿出一块小毛巾,将手擦干净后,毛巾放进自己桌的抽屉里。 几只抽屉,在昨天下午,已经被她统统垫上旧挂历纸。 她坐下,这才把稿子从包里拿出,展开后,放在王淑芬的面前,说道:“请您指教。” 王淑芬拿在手里一看,立刻说道:“还指教什么呀,你都让部长都给你修改了,谁还敢指教你!” 她这样说着,就将稿子扔给她。 孔思莹拿过稿子,她本不想跟她解释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说道:“昨天是巧合,下班正好碰到部长,我问我昨天下午的会写没写个稿子,我就说写了,他说看看,我就给他看了。” 王淑芬“哼”了一声,刚想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11、有力反击 一个年轻的女人进来了,她打量着孔思莹,跟王淑芬说道:“王姐,借你的剪刀用用。” 王淑芬说:“堂堂的组织部,干嘛总是借我们东西使。” 她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从抽屉里给这个人拿出了剪刀。 这个人又看着孔思莹说道:“你是新来的吧?” 孔思莹站起来,冲她微微一躬,说道:“是的,我姓孔,请您多关照。” 那个女人说:“我姓朱,叫我朱姐好了,就在你们对面,早上我就看见你了,我可关照不了你,你还是多向王科长学习吧……” 哪知,王淑芬阴阳怪气地说:“小朱啊,你就别抬举我了,人家是部长亲自挑选留在机关的,稿子都是部长亲自给改,我这水平,可是关照不了她。” 孔思莹的脸就红了,她忍住气说道:“关于侯部长看我稿子的事,我已经跟您解释了,希望您能正确对待这件事。”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的话,说得有礼有节。 王淑芬没想到一个新来的大学生,居然敢当着别人的面反驳她,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但却找不到回击的理由。 小朱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说道:“你们忙,我走了。” 这时,王淑芬桌上的电话响了。一个声音传出来:“你过来一下。” “知道了。” 王淑芬放下电话就走了出去,她关门的声音有点大,似乎是在发泄着她心中对孔思莹的不满。 孔思莹有些难为情,虽说部长做他们的坚强后盾,但王淑芬是她的直接领导,如果她处处为难自己,部长也不好管。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 老郑从外面进来了。 孔思莹看了看他后面,说道:“没什么……” 老郑看了看脸盆,笑了,说道:“是你刷的?” 孔思莹摇摇头。 “那我就知道了,一定是王科长刺痒着你着?” “别提了,昨天下午下班,我看见侯部长,他就问我那个会写没写个稿子,我就说写了,就拿给他看了,他还在上面批了几个字……” 老郑打断她,说道:“捡主要的说,这个情况我昨天晚上不是知道了吗?” “是啊,所以今天科长来了就跟我要稿子,我给她后,她看见侯部长签的字后,连稿子的内容看都没看,就扔给我,非常不高兴,而且说话很不好听,我要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老郑说:“别理她,她现在更年期,过了这段就好了,我昨天不是给你讲了老辈儿婆婆的故事了吗,还有一点,老辈婆婆都是最初在新媳妇面前树威,规矩立下了,就不好改了,所以,你一定要顶住,别怕她。一星半点儿的不跟她一般见识,我刚从周部长办公室出来,你看。” 老郑将一份宣传部的红头文件递给她。 她一听,是关于成立澜县综合对外综合报道组的决定,周建设任组长,澜县人民广播电台台长和报社主编任副组长,郑学文是秘书长,秘书是孔思莹,办公地点就是宣传部的新闻科。 孔思莹看了一遍后问道:“这里怎么没有王科长?” 老郑说:“咱们这个就是个临时组织,还隶属于新闻科,只不过工作有所侧重。” 孔思莹又问道:“昨天部长怎么不说?” 老郑神秘地说:“这就是咱部长的脾气,从来都不动声色。” “是不是我就不用看王科长的脸色了?” “该看还是要看的,你没看上面这句话吗?这个领导小组就在新闻科,所以,你还要继续熬,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就是这个意思。” “哎呀——” “哎呀什么?你才一天就够了,我都忍受了快两年了。” 孔思莹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科长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们都在周部长办公室着。” 老郑说着就开始按照昨天晚上侯明交待的那样,联系组织部,商量下乡采访的事。 半天,王淑芬才从外面进来。 孔思莹发现她的脸色很不高兴。 老郑打完电话后说道:“老王,我一会和小孔下乡去采访。” 王淑芬说:“这个你就不要跟我说了,你们以后任何的活动都不要跟我请示,跟周部长或者侯部长直接请示。” 老郑不卑不亢地说道:“你别这么说,我们目前还是归新闻科管,什么时候不归新闻科管了你再说这样的话。” 王淑芬看着老郑,她一时无话回答,抓起自己的包就出去了。 孔思莹问道:“她早退?” 老郑摇摇头。 “去五楼了?” 老郑一听哈哈大笑,说道:“不愧是我的徒弟,这么快就领悟了。” 一连三天,在组织部的同志陪同下,孔思莹都在跟老郑下乡采访。 他们拟定提纲后,由老郑执笔,开始撰写这篇重要的稿件。 老郑也给孔思莹下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积极联系她在上级媒体的同学,争取这篇稿子能够最大限度地在市以上的多家媒体开花。 由于他们采血的这篇稿子是在报道组成立之后,所以,老郑大大方方地属上自己的名字和孔思莹的名字。 周五,老郑和孔思莹坐着组织部的车,在组织部一名办公室成员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去市报送稿子。 老郑因为是老新闻工作者了,又在宣传部工作了两年,所以到市报后,他们请主编吃了一顿饭,主编承诺,下周一就发稿。 大功告成,但是老郑嘱咐孔思莹,先不要声张,只有稿子见报后才能说是事实。 周一上班,孔思莹照例提前来到单位,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她一直都负责办公室的卫生。 只是王淑芬不知是生活习惯还是毛病,她总喜欢在办公室洗衣粉晾衣服。本来办公室面积就小,再晾几件衣服,怎么看怎么不像机关办公室,倒像是宿舍。 老郑似乎对她这个毛病习以为然了,他见孔思莹实在反感这些耷拉在半空中的衣服,他给孔思莹悄悄出了一个主意。 孔思莹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别多事了,她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12、首战告捷 周一,侯部长培训结束,他手里拿着两张报纸,直接去了高副书记的办公室。 高副书记见侯明进来了,就说道:“小侯,培训结束了?” 侯明说:“是的,昨天下午下课后开的结业典礼。” 高副书记说:“没回家休息休息?” 侯明说:“今天早上从家里赶回来的。” 高副书记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侯明说:“昨天的报纸,日报和晚报,有咱们县的内容。” “哦!这么快就见成效了?谁写的?” “老郑和新来的小孔。” “就是那个新闻学毕业的女大学生?” “是的。” 高副书记一听,就连忙翻自己桌上的报纸,说道:“我怎么没看见?” 侯明说:“我是昨天从市里看到的,基层报纸晚一天才能到。” “什么内容,拿来,我看看。” 侯明将报纸递给他,说道:“是一篇通讯,说的是咱们县基层党建的事。” “哦!太好了!太好了!” 他接过来一看,就见报题是:固源头 夯基础 激活力 副标题是:澜县基层党建工作常抓不懈。通讯员:郑学文 孔思莹。 这篇报道足足有三千多字,占了多半个版面。 高副书记激动地说:“不错不错,这么一大块,太过瘾了,正好和这次培训班搭上调。” 侯明说:“可能省报也要发,不过不会有这么大块了。” 高副书记说:“省报肯定要压缩,不可能给咱们发这么一大块。” “是的。” “你那只手拿的也是这篇报道?” 侯明说:“不是,这是晚报,上面是小孔写的一个小新闻特写,说的也是村党支部一次别开生面的民主生活会。” “我看看。” 就见这篇报道的题目是《为有源头活水来》,很短,估计也就是四五百字,但很精悍,描写得很到位,几个老党员的发言实在、真实。 高副书记高兴地说:“真不错、不错,我马上拿给汪书记去看。”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 侯明回到办公室,他给新闻科打了个电话,电话是王淑芬接的,侯明说道:“王科长,让老郑来一下。” 王淑芬撂下电话,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去!” 老郑和孔思莹同时看向王淑芬。 老郑说道:“让谁去?去哪儿?” 王淑芬说:“侯部长的电话,让你去他那儿。” 老郑哼笑了一下,摇摇头,就走了出去。 王淑芬摔打着手里的报纸,说道:“这是什么事呀,开始单独教练了。” 孔思莹知道她是不满侯部长直接找老郑,她没吭声,低头继续写稿。 通过这几天跟老郑下乡,孔思莹真切地体会到侯明说的那句话:新闻在基层。的确如此。 也许是刚参加工作的缘故,在她眼里,基层的一切事物她都觉得新鲜,她现在正在写一篇好儿媳的文章,一位儿媳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已有八年时间,她的丈夫和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家里所有的活计都是这个儿媳承担,婆婆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村里人都跟他们说,让他们宣传宣传这位好儿媳,给村里的媳妇们树立个榜样。 由于这次下乡主要就是采写基层党建的稿子,孔思莹对这块工作还比较陌生,为了尽快熟悉基层所有工作,她不敢离开老郑,她感觉跟着老郑采访,虽然自己搭不上话,但心里却在暗暗佩服老郑,他对基层的情况真是熟悉,而且问的问题后来写稿中都用上了。 老郑不干专业的确有些遗憾,他是地地道道的新闻好手。 老郑抱着一沓报纸回来了,他冲孔思莹一挤眼,说道:“小孔,你的稿件见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那你写的那篇呢?” “也见报了,一个字没删,登了半版。” “噢,那真是太好了!我看看。” 老郑抽出《寈州日报》,刚要给她,就见王淑芬站了起来,说道:“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她说完,站起身来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偷偷地笑了。 老郑说:“你看到了吧,说这种话的人咱们机关不会在少数。”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不领奖金了?”孔思莹担心地说道。 老郑倒是理直气壮,说道:“不领白不领,既然县里有这个政策,干嘛不领,哪怕领了奖金我一分不剩全部请客也要领,她要是看中这点奖金了,她就去写呀,领导就是要用物质刺激一下大家的投稿积极性。不过话说回来,就这点奖金,还不够灯油钱呢!” 孔思莹接过老郑手里的报纸,她看了看,尽管她目前没有什么从业经验,但当看到二版头条密密麻麻半个版面的通讯,她还是惊呆了,说道:“祝贺师傅,发了这么一大块!” 老郑说:“别光祝贺你,这里也有你的功劳。” “我是挂名的,没有我写的一个字。” 老郑听孔思莹这样说他很高兴,也很得意,说道:“我听侯部长说晚报上登了你那篇新闻特写。” “真的?” “部长的话还能有假?” 老郑拿着晚报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他说:“怎么没有?” 孔思莹说:“是不是咱们县报登的?” 老郑说:“咱们县报周四才能出来,一周刊印一次,我听部长的意思,有可能改为一周刊印两次,不然大家写稿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没地方发哪行啊……找到了,找到了——” 老郑说着,就将报纸递给了孔思莹。 难怪老郑没有找到,这篇新闻特写被刊登在副刊上了。 老郑说:“副刊也不错,最起码是头条。” 孔思莹看着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笑了,当时,她将老郑的名字写在了前面,不想整个被老郑划掉了,老郑当时说,我出不出名已经无所谓了,搞新闻的都知道我,你刚出道,为了扩大知名度,还是独立署名吧。 此时,老郑看着孔思莹欣喜的神情,说道:“高兴吧?”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高兴。” “等你发了奖金,要请师傅吃饭。” 孔思莹笑了,说道:“那点奖金估计也够请师傅吃一顿早点的,我今天中午就请你吧。” 13、小心把你带沟里 老郑仰着头想了想说:“这样,既然你认我这个师傅,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如果请,就连王科长一起请吧,毕竟,你是新来的,江湖上都有拜码头这一说,你不但不给人家刷鞋,是不是连她家门口都还不认识?” 孔思莹说:“第一天她就对我敌视,我就没有去认识她家门口的兴趣了。” 老郑说:“老王是单身,你又未婚,按说,你跟她应该走得很近才是,而不是跟我一个大老头子走得近。当然,这不怪你,但是小孔,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要是得罪了她,可是没有好果子吃,她那张嘴,在背后讲究起你来,可是不会对你客气的,有的没有的,统统都给你说出来,所以,别跟她别扭,为了给自己创造和谐宽松的工作环境,你今天中午就借发稿这个由头,请请她,我作陪。” 孔思莹说:“我请她没问题,就怕她不去。” 老郑笑了,说道:“这你就不了解咱们科长了,凡是宴请,她从不缺席。” “真的?”孔思莹感到老郑对王淑芬成见不小。 “真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好,等她回来我就跟她说。” “这个,你又不懂了,不要等她回来,马上就呼她。” “好的。” 孔思莹说着,拿起电话,就呼王淑芬。 很快,王淑芬就回了电话。 老郑示意她接电话。 孔思莹接通电话后,王淑芬问道:“谁呼我?” 孔思莹连忙说道:“王科长,是我,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您什么时候回来。” “过一会。” 王淑芬说完就挂了电话。 老郑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过一会回来。” 老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呼她,她保证会跟旁边的人说,你看看,我刚出来科里就有事找我,所以我让你呼她,比等她回来再说强。” 孔思莹不解地问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咱科长重要,咱有事向她请教,说明她科室的人听她的话,她领导有方。” 孔思莹笑了,说道:“你居然琢磨出这么多的道道来——” “那是,不然能当你师傅吗?我跟你说,越是芝麻大的官就越看重手里的那丁点权力,也越在意别人是不是尊重她。” 孔思莹天真地问道:“侯部长也是这样的人吗?” 老郑没想到孔思莹问出这么一句,他刚要回答,王淑芬推门进来了。 她说道:“有什么事跟叫魂似的,我刚跟曹主任待了不到五分钟。” 不等孔思莹说话,老郑就替孔思莹答道:“那个,今天中午有人请你。” “谁请我呀?” 老郑看着孔思莹,说道:“科长,我请您,早就想请您吃顿饭,一来我不熟悉环境,二来就跟郑师傅下乡了,您如果中午有空的话,我请您。” 王淑芬坐下,看着孔思莹,又看看老郑,问道:“老郑,这就是我出去一小会你们俩嘀咕出来的事?” 老郑一听就故作委屈地说道:“科长,您对我的偏见太深了,怎么是我们俩嘀咕出来的,是人家小孔要请你吃饭,我做陪,这和我没关系,你千万不能不去,正好今天我孩儿他娘有事回娘家了,没人给我做饭,正好小孔请客,您务必成全我。” 王淑芬没理他,目光转向小孔,问道:“为什么请我?是不是祝贺你一炮打响?” 孔思莹知道她话的意思,故意说:“我什么一炮打响?” “别装傻了,全机关的人都看见你们在市报和晚报发表的文章了。” “噢,不是这个,我就想跟王科长待会,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也不懂,还请您日后多多帮助我,指教我。” 王淑芬戳着报纸说:“你都认老郑为师傅了,还是让他帮你吧,他保证能把你带好了。” 老郑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就说:“我这个师傅是写作上的师傅,你这个师傅是工作上的师傅,你是机关里的老前辈,机关的规矩我不懂,我当初如果不是你教我,我都懂不了这么多规矩。小孔你有所不知,咱们科长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县里的老干部,年轻的时候就在乡政府当广播员,自己写稿,自己广播,当年可是出名的美女加才女,每次她在前面走,后面就会跟着一溜的追求者。” 孔思莹紧抿着嘴不敢笑。 王淑芬倒是没什么,她大声说道:“你少来这一套,当着我的面就忽悠我,不当着我的面就踩得我,我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小孔,你拜他为师傅我没有意见,但是小心他给你带沟里去。” 孔思莹自是不敢搭腔,偷偷地笑。 王淑芬又说:“他这个人,是咱们机关出名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你千万别跟他学,要是跟他学,就学好了,别到时说我这当大姐的没提醒你。” 孔思莹偷偷地看着老郑笑。 老郑也看着她说道:“笑什么笑,我相信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咱们科长对谁都好,就是对我老郑不好,先天对我有成见,小孔你要保持中立,我知道你们女同志很容易结成统一战线的。” 王淑芬噗嗤笑了,说道:“女同志跟女同志当然要结盟了,难道还跟你这个男同志结盟不行?是不是小孔?” 孔思莹笑了,没敢答话。 王淑芬说:“你别怕他,老郑的脾气我了解,人不错,就是心眼比针鼻儿还小,你别惹着他,惹着他一点就给你甩脸子,连领导都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家早年是功臣呢。” “得得得,打住打住,别往下说了,人家小孔今天中午是请科长吃饭,我腆着脸要求作陪,如果你们两位女同志想说点知心话,我就主动退出,不参加了。” 孔思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您不参加哪行。” 王淑芬倒不以为然,她说:“小孔,别听他的,他是故意这样说,如果今天中午咱俩真的不叫他,你看下午他保证给咱俩甩脸子看。” 孔思莹看看她,又看看老郑,她是无论如何搭不上腔的。 14、料事如神 王淑芬又说:“小孔,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请我吃饭,这样,我也尽尽地主之谊,今天中午你别请了,我请,给你接风,另外,也给你和老郑祝贺,今天我走到哪儿,大家都在向我道贺,你们俩的文章被市报和晚报发表,我脸上也有光,怎么着我这个当老大姐的也该给你们表示表示。” 孔思莹说:“科长,怎么能让你请,说好了是我请。” 王淑芬说道:“今天中午我请,你先欠着,改天你再请。” 孔思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老郑说:“小孔,科长说得有道理,按科长说的办,你明天再请不迟,我家属明天也回不来,正好我两天中午有饭吃了。” 王淑芬站了起来,说道:“就这么办了,我出去一下。” 她一边说就一边走了出去。 孔思莹看着老郑,为难地说道:“让她合适吗?” 老郑说:“你放心,她说请,也不会是她出钱,她肯定去周部长那儿去了。” 孔思莹不解地看着他。 老郑开始将那篇稿子剪下来,一边剪一边说:“她肯定去周部长那儿邀功请赏去了,虽然稿子是咱们写的,但功劳是她的,所以,今天中午的饭钱她是不会出的。” “那谁出?” “公家出呗。” “啊——”孔思莹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她半天才想明白。 老郑一边往稿纸上贴剪报,一边说道:“这是咱们科长惯用的手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估计她还会跟侯部长汇报。” “啊?这么一点事还要向侯部长汇报?” “这你就不知道了,她是在讨部长的欢喜。” “为什么?” “这个……算了,不能全教给你,老王说得对,你跟我学不了好。” 孔思莹“咯咯”笑了,说道:“好坏我都要学,因为我现在就是一个大笨妞,什么都不懂。” 老郑说:“你听说过考上省重点大学的笨妞吗?” “咋没听说过,明摆这里就有一个呀?” “哈哈。”老郑大笑。 这时,王淑芬进来了,她没好气地说道:“笑什么呀?我刚出去一下你们就在背后说我坏话?” “没有,我们没说科长的坏话。”孔思莹连忙解释。 老郑说:“小孔,你这就不懂了,科长她明明知道咱们没在背后说她,她之所以还要这样冤枉咱们,就是提醒咱们以后在背后多说她的坏话。” “去你的。”王淑芬嗔怒地说道:“什么话从你嘴里就好听不了了,那个小孔,我刚才跟周部长汇报过了,由咱们科室出面,办公室牵头,给你搞一个欢迎仪式,但不是中午,改在晚上。” 老郑一听,不等孔思莹说话,他就说道:“哎呦我的科长耶,你怎么这么不知体恤我的苦啊,我晚上怎么多好对付,就是中午没地方吃饭。你说屁大点事,你怎么还跟领导汇报去了?” 王淑芬说:“看你说的,科室有活动当然要跟领导汇报了,大小事都要汇报,这是规矩。” “这可苦了我呦——”老郑装模作样、唉声叹气。 “要不你中午跟我回家,我管你饭。” “不可不可,我一个大老爷们,去你家,你让领导怎么想,你让别人怎么想?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王淑芬佯装生气地说道:“我好心好意让你去我家吃午饭,怎么还扯上领导和别人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饿死你。” 她说完,又走了出去。 孔思莹感觉这个王淑芬就跟在椅子上坐不住一样。 看着她出去了,老郑小声说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太神了,您是怎么做到未卜先知的?” 孔思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老郑的秃顶看。难怪他的头顶不长头发,太聪明了! 老郑说:“等你跟她处久了,了解她了,你也能做到未卜先知。” 中午,老郑和孔思莹去后面的食堂吃饭。 刚走进食堂,孔思莹的目光立刻就捕捉到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部长侯明。 侯明正坐在高副书记的旁边,看样子也是刚刚坐下。 孔思莹跟在老郑的身后,学着老郑的样子跟他们打招呼。 高副书记说:“老郑,快去取餐,过来一起吃。” “好的。” 老郑和孔思莹来到餐台,开始往餐盘里挑选食物。 老郑胡乱捡了几样食品,就跟孔思莹说:“我先过去,你也过来。” 孔思莹犹豫了一下,不等她说什么,老郑就赶忙向侯部长和高副书记的那一桌走去。 看得出来,平时愤世嫉俗的老郑,见了领导也是一副逢迎的样子。 她挑选好食物后,端着盘子,正在犹豫过不过去,就见老郑回头冲她招了一下手。 孔思莹只好端着托盘,在别人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他们那一桌,忐忑地坐在老郑的身边。 侯明冲她温和地一笑,就低头开始吃东西。 高副书记一边吃一边看着孔思莹说道:“小孔,不错,果真有实力,不枉你们部长把你留下。” 侯明赶忙岔开他的话,说道:“高书记,到时发放奖金的时候,您可别心疼?” 高副书记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俩看到了吧,你们部长,总是想方设法为你们谋福利,还怕我不兑现诺言,见缝插针敲打我,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有足够的本事,尽情地写,写多少我就发多少奖金,最好把所有的劲儿今年年底之前全使出来,明年说不定奖励政策就没了。” 侯明说道:“老郑,小孔,听见了吧,高书记这可是百分之百的实话实说,你们俩长点心眼。” 老郑笑着说:“请高书记和侯部长放心,领导这么重视宣传报道工作,明年就是没有奖金,我们该怎么写还怎么写,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别说有奖金,就是没奖金也会写的,谁让我们是新闻科的人呢。” 高副书记又看着孔思莹。 孔思莹的脸红了,本来跟领导一块吃饭就紧张,她一看高副书记正盯着自己看,就更紧张了,急忙说道:“我也是,跟郑师傅一样。” 15、迟到的欢迎宴 高副书记笑了,说道:“不错,总之,你们新闻科是全市宣传报道队伍中的排头兵,药带好这个头。” 晚上,新闻科为孔思莹举办了一场迟到的欢迎宴。 副部长周建设不停地夸奖孔思莹,说她初来乍到就显示了工作才华,弄得孔思莹都不知说什么好,她一再重申是在老郑的指导下,稿子偶然命中而已。 对周建设的夸奖,感到不自在的不止是孔思莹,还有王淑芬。 王淑芬今天本来很高兴,为了这顿饭头下班就开始张罗,但是,刚一坐下,周建设的一句话却极大地扫了她的兴。 周建设说:“小孔不错,不但人长得漂亮,会打扮,而且稿子写得也相当不错,不愧是省大毕业的高材生。” 王淑芬当时就不高兴了,她看着周建设问道:“小孔漂亮、会打扮,这个是事实,我不跟你抬杠,但是,你怎么知道她是省大高材生?难道你调看了她的成绩档案?” 周建设一听,哈哈大笑,说道:“淑芬啊,我就知道你会挑我话的毛病,你我岁数都不小了,就不要跟他们年轻人争了,你看我,侯部长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二话都没有。” 李主任一听,谈话超出了今晚的主题,他赶忙出来打圆场,说道:“那个,今天是新闻科欢迎新同志,周部长,接下来,该您提议吧……” 周建设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尤其是当着新来的同志,他端起杯,站起来,说道:“既然是新闻科欢迎新同志,我提议不合适,还是淑芬提议吧。” 王淑芬说:“你是领导,你说了算。”她坐着不动。 周建设有些尴尬,他端着酒杯,看着王淑芬说道:“淑芬,站起来呀,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开口呢。” 王淑芬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她说:“我不提议,还是领导提议吧。” 王淑芬一口一个领导,似乎是和领导拉开了距离,但细琢磨,她跟领导的关系还是近的,不然谁敢跟领导耍态度? 周建设笑了,说道:“既然你不提议,那我就借新闻科王科长的酒献佛了,我提议,第一杯酒是大家都干了,欢迎小孔加入宣传队伍,干!” 他说完,带头干。 老郑和李主任也干了。 王淑芬看了看大家,她也干了。 唯恐孔思莹还端着杯。 周建设说:“小孔,怎么样?” 孔思莹为难地说道:“周部长,我……喝不了酒,从来都没……没喝过。” 周建设倒也爽快,说道:“意思一下就行了。” 哪知,王淑芬不答应,她站起来说道:“不能有偏有向,今天这个主题就是欢迎小孔,领导怎么能不让她干了?” 周建设本来想伸筷子去夹菜,听她这么一说,就放下筷子,看着小孔说道:“小孔,能干吗?” 孔思莹摇摇头,表情很为难。 周建设爽快地说:“这样,让你师傅替你半杯。” 老郑便将自己的空杯放到孔思莹的面前,说道:“倒给我。” 孔思莹不好意思全倒给老郑,就留了一点,老郑端着杯子说道:“王科,按照周部长的指示,我替小孔喝了这酒,来小孔,咱们干了吧。” 孔思莹跟老郑碰杯,然后将剩下的一底白酒喝了。 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咳嗽起来。 周建设说:“快吃菜,快吃菜。” 周部长刚要给孔思莹夹菜,王淑芬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他便将夹到筷子里的菜放到自己的嘴里了。 李主任笑着跟孔思莹说:“喝口水吧,在机关工作,不光在业务上要练本事,在喝酒上也要练本事。” 周建设接着李主任的话茬说:“李主任说得对,有的时候,喝酒也是生产力,就拿你们科长来说吧,有一次省报社要给咱们县曝光,我带着她去报社公关,王科长跟主编也是因为喝酒僵在那儿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你们王科长愣是将三杯酒倒进一个大杯,一口气全干了,这还不算,还将主编杯里的酒也干了……” “啊?后来呐?”孔思莹感兴趣地问道。 周建设说:“后来,那篇负面稿件没有发,后来,主编还派记者给咱们县写了一篇正面报道。” 孔思莹一听,端起水杯,说道:“科长,我很崇拜你,敬你。” 哪知,王淑芬不以为然地说道:“敬我就要喝酒,茶水不算数。” 孔思莹一听就有些为难。 这时,就见老郑给孔思莹满上一小杯酒,无疑,老郑是支持她用酒敬王淑芬的。 孔思莹也想缓和跟王淑芬的关系,尽管她不知道未施粉黛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她,但面上的事也要说得过去,毕竟,王淑芬是老同志,她们俩如果产生矛盾,相信局外人都会站在王淑芬这边,没人会支持孔思莹,除去老郑,对了,还有侯部长,侯部长肯定了解王淑芬的为人。 不知为什么,想到侯明儒雅温和的笑容,孔思莹就来了勇气,她二话没说,就端起酒杯。 周建设一看,立刻给孔思莹鼓起掌。 李主任和老郑也都随着他鼓掌。 王淑芬虽然很满意孔思莹的表现,但她却不表露出来,她看着大家,说道:“干嘛,一个小姑娘刚端杯酒你们就表现得这样激动,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劝我酒。” 周建设哈哈大笑,说道:“淑芬啊,你要与时俱进,要敢于正视现实。” 王淑芬本来要去端酒,听周建设这样说,就问道:“什么现实?我眼里的现实就是你们向着小姑娘,难道就因为她年轻?” 周建设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你说我惹你干嘛?本来是人家小孔敬你,没我的事,没我的事,小孔,进行到哪儿了。” 孔思莹一听,赶忙举杯,说道:“科长,我该叫您姐,姐,小孔敬您,我刚到机关,好多规矩不懂,希望科长姐姐以后多多指点,多多帮助,这杯酒,我干了。” 她说完,就干了满满一整杯酒。 周建设等人又带头给孔思莹鼓掌。 16、书记夫人 王淑芬这才端起酒杯,看了大家一眼,说道:“你们还给她鼓掌?怎么不教教她酒桌的规矩?真是的,小孔,看起来我不告诉你,没人告诉你,这酒桌上有个规矩,你敬我酒却不跟我碰杯,自己先干了,这是不对的,念在你不懂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了,记住,以后敬别人酒,一定要等对方端起酒杯跟他碰杯后再干,否则不算数。” 孔思莹一听,一边咳嗽这一边给王淑芬鞠躬。感谢她不罚自己的酒。 “还有,第一天我就跟你说了,不要鞠躬,咱机关不兴这个礼节,一看就是日韩剧看多了。” 孔思莹的脸就红了,仗着喝酒的掩护,她说道:“是,以后我一定注意,请大姐多指教。” 周建设看着王淑芬,说道:“淑芬,喝了这杯酒再说。” 王淑芬不屑地一撇嘴,说道:“难道我还会赖她这一杯酒不成?”说着,一仰头,一杯酒就倒进了嘴里,而且面不改色。 孔思莹故意羡慕地说道:“太棒了!” 老郑示意她去倒酒。 孔思莹拿起酒瓶,挨个给大家满上酒。到了周建设这里,他故意留出王淑芬这边的空间,让孔思莹站在他和王淑芬之间给她倒酒。 也就在孔思莹倒酒的时候,感觉周建设的手有意无意摸了自己大腿一下。 孔思莹没有言声,因为她不确定周建设是有意还是无意,何况,她初来乍到,还不了解周建设的为人。 给大家倒满酒后,她坐回座位上。 王淑芬说道:“你怎么不给自己满上?” 孔思莹为难地看着她,说道:“姐,我真的不能喝了,头都晕了。” 王淑芬说:“既然你叫我姐,我就还要告诉你,酒桌还有个规矩就是酒宴不结束酒杯不能空着,哪怕你不喝都要满上。” 孔思莹一听,赶紧给自己的杯里倒满酒,她笑嘻嘻地说道:“姐,这样行了吧?” 王淑芬见孔思莹懂得乖巧了,就满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来,老郑小孔端杯,咱们三位敬两位领导……” 通过这顿欢迎宴,王淑芬不再那么反感孔思莹了,孔思莹也练得嘴乖巧了许多。 一天下午,办公室只有孔思莹在,进来一位挽着发髻的妇人,此人微胖,面色红润,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她身披一件银灰色的风衣,里面是一身深紫色的职业套裙,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小包,进来后就问道:“淑芬呢?” 孔思莹站起来说道:“王科长刚出去。” 那个妇人笑笑,说道:“你是小孔?” “是的,您是……” “我在五楼妇联,我姓叶,你叫我叶姨就行了,他们大家都这么叫。” 孔思莹这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位很有气质的女人,原来就是县妇联主席,也是县委书记汪书记的爱人叶芝。 虽然一直没见过书记夫人,但她早就听老郑说王淑芬有事没事总爱往五楼跑,就是去巴结这位书记夫人。 今天没想到书记夫人破例来楼下找她来了,可惜她不在。 孔思莹恭恭敬敬叫了声:“叶姨好,您请坐。” 叶芝笑笑,坐在王淑芬的座位上,两只眼就不离开孔思莹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她看了个遍,说道:“小孔今年多大了?” “23岁。” “不错,好年华,有对象了吗?” 孔思莹脸一红,摇摇头。 “大学时没搞对象吗?” 孔思莹说:“没有,我们班女生多,男生少。” 叶芝笑了,说道:“父母在什么单位工作?” 孔思莹见她转了话题,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父亲在市水利局上班,我妈妈在城关镇小学教书。” “哦?你父亲在市水利局担任什么职务?” “他没有职务,只是一名普通的工程师。” 叶芝笑着说:“不错,书香门第,难怪你气质这么好,性格好,长得也好。”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我长得不好,您长得好,而且气质雍容高贵。” 孔思莹自己也纳闷,她居然在权贵面前也会说逢迎人的话,虽然有逢迎的成分,但叶芝长得的确富贵,而且不像王淑芬那样张狂,说话很和气,所以孔思莹才有了奉承她的冲动。 叶芝听了孔思莹的话后,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她。 孔思莹见她不说话,心里就没了底,说道:“叶姨,我说的是真心话。” 叶芝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这间屋子,眼睛就看见挂在绳子上的衣服,说道:“这衣服是淑芬晾的?” “是。” “这个淑芬,我跟她说过,少在办公室洗衣粉,这么小的屋子,再挂两件衣服,就更狭窄了,而且,也不像办公室。” 孔思莹笑笑没发表意见。 叶芝又说:“跟你们科长处的怎么样?” 孔思莹说:“还行吧,我什么都不懂,科长为此没少教导我。” 叶芝很欣赏孔思莹,觉得她很懂事,就说道:“你别给她遮掩了,我还不知道她那个脾气吗?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整个大楼里她看上眼的没几个,所以你也别介意,她这个人不坏,就是毛病太多,嘴也不好,总是因为说话得罪人,所以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孔思莹说:“哪里,王科长不跟我一般见识我就阿弥陀佛了。” 正说着,老郑从外面进来了,他一看叶芝在这里坐着,就热情地说道:“叶主席,您今天怎么有空?” 叶芝说:“我来找淑芬,她上次说有个按摩颈椎的地方不错,我这脖子这段时间一直不大好,就想让她带我去看看。” 老郑说:“嗨,我按摩颈椎的手艺就很不错,要不,我给您按几下您感觉感觉?” 叶芝说:“还是算了吧,老汪还说他不错呢,结果给我按了几下后,反而更加重了,我还是让专业的按摩师来按摩吧,你们这些猛国大夫我再也不敢用了。” 老郑笑着坐下了。 叶芝说:“老郑,我看你们写的稿子不错,哪天你们给晓军报道报道,宣传一下他的产品?” 17、邀请 老郑说:“晓军哪儿现在怎么样?” 叶芝说:“今年生产比较紧张,又有一个国内大品牌找来了,给他们生产羊绒衫和羊毛衫,上半年新购置了一批设备,完成了两批培训员工,目前正在加紧生产。” “那不错呀!晓军就是能干,年轻,有头脑,有魄力,不像我,一棵树上吊死。” 叶芝说:“都是大家帮忙,靠他自己也到不了这个程度,要说,这里还有你的功劳呢,你采访他,给他写稿,还给他上了央视和国内知名的经济报纸,这次那个大品牌主动找来,就跟上次报道有关,之前晓军找过他们,可是他们一副老大派头根本不理,直到上了报纸和电视,他们才决定跟晓军合作。” 老郑听她这么说,有些得意,但仍然谦虚地说:“我那点功劳不算什么,还得说晓军干得好,有眼光,不然光靠我吹,是吹不出一个年轻精英来的。” 叶芝说:“靠你们大家帮忙,没有大家帮他,他指不定还要摸索多少年呢。” 老郑说:“改天我再去一趟。” 叶芝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找个角度,再给他吹吹,对他也是一种激励。” 老郑说:“可咱们机关,您教育孩子是最成功的,是典范。” “你快别这么说了,我教育他好好在报社上班,可是他不干,非要下海,弄得全家都跟着他辛苦,快三十了,整天就一个字,忙,连对象都没时间找。” 叶芝说到这里,眼睛就看着孔思莹。 老郑都聪明啊,他似乎看出叶芝的心思,就说:“好吧,一半天我就安排,我和小孔去趟,看看有什么可写的。” 叶芝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素材,他今年春天去山区招工,发现那里太贫困了,就义务资助了贫困家庭的十个孩子上学。” “噢?这个就是新闻点,年轻的企业家,悲天悯人、古道热肠。” 叶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说我告诉你们的,他不让说,他只想默默地为山区的孩子做点事情,不想声张,我估计你们去他也不会说这层内容的,顶多让你们报道对企业发展有好处的一面,这种纯个人的事,他不会让报道。” 老郑笑了,说道:“晓军的脾气我了解,您放心,我会斟酌的。” 叶芝忽然转向孔思莹,说道:“小孔,到时一块去啊。” “好。”孔思莹点头说道。 叶芝看了看表,说:“淑芬还不回来,我先走了,她回来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好,回来后我们转告她。” 送走叶芝,不等孔思莹问,老郑就说道:“你知道这位贵妇人是谁吗?” “知道,是妇联的叶主席,汪书记夫人。” 老郑说:“不简单呀,是她自我介绍还是你猜的?” “她只是介绍自己是妇联的,其余都是我知道的,因为跟着师傅,再不知道这些就太辱没师傅的英名了。” “哈哈。”老郑笑着说:“行,学得比较快,对王夫人印象如何?” 孔思莹说:“比有些人好相处,说话不阴阳怪气,也不颐指气使,但骨子里透出的东西是模仿不了的。” 老郑惊奇地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还能看出这么多内容,王夫人在单位口碑的确不错,从不仗势欺人,而且还是个热心人,这么多年来,没少给汪书记做幕后工作,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也是个政治型的夫人。” “什么叫政治型的夫人?”孔思莹问道。 老郑说:“她不参政,但却能为丈夫化解矛盾,还能安抚人,你比如,老汪跟县长总是捏不到一块,工作当中经常产生矛盾,两个人有一次拍起桌子吵起来了,后来夫人知道后,借工作之机,来到县长办公室,和风细雨就替他们化解了矛盾,后来,他们再有争执的时候,只要县长说,我不跟你争,我回头找嫂子评理去,这么一说,老汪也就不较真了。名义上不参政,实际却是丈夫的好帮手,比咱们这个傻科长不知要聪明多少倍!” “傻科长?”孔思莹问道。 老郑点着头说:“是的,傻科长,当年,咱们科长也是官太太,可是,当她发现当乡长的男人跟乡里的接线员有染时,居然把男人告到了纪检会,结果,男人乡长干不成了,还被开除了党籍,后来他们也就离婚了,离婚后,男人娶了那个接线员,两个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后来,男人一家都去南边发展了,注册了一个公司,听说搞得还不错。” 孔思莹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王淑芬的感情生活这么坎坷,就问道:“那王科长的孩子怎么办?” 老郑说:“他孩子大了,今年都上高中了,几次想去南边找他爹,他爹也要过他,老王就是不给,不但不给,都不让他们父子见面,但孩子大了,什么都懂了,她这样把着也不叫事,我不止一次劝她,让她大度一些,从孩子的角度考虑,不能太自私,只要对孩子有利的事就要做,爹妈只有一个,他就是到了天边,也会认你这个妈的,这些话都没少说,就是不顶用,太自私了!” 孔思莹说:“是有点自私,抛弃大人的恩怨,应该让孩子去找他爹,这样对孩子将来有好处。” “是的,他爹在南边发展得的确不错,晓军去南方考察,都是他接待的。” “对了师傅,你们说得这个晓军……,就是叶主席的儿子吗……” 老郑说:“是的,晓军是军转干部,他本来不想转业,在部队干是有前途的,但是家里偏让他转业。我理解他家里的用意,趁着父亲有实权,能分到好一点的单位,那个时候汪书记还是县长,谁知,阴差阳错,他没有分到税务、工商等热门单位,而是到了我们报社,他转业的部队跟我是一个部队,我们比较有共同语气,我很喜欢他,他很阳光,而且乐于助人,不仰仗家庭,凡事独立,我跟他同事了两年,他后来辞职下海,先承包后买断了县纱纺厂,现在规模很大,一个主厂两个分厂,目前跟国内两个羊绒衫知名品牌合作,今年还推出了自主品牌蓝鲨,蓝鲨取自澜县纱纺厂的谐音,他很有经济头脑,而且聪明能干,加上父母的社会资源,他的企业发展很快,早就跻身全省十强民营企业,去年被评为了全国劳动模范,青年才俊,身材跟咱们汪书记一样,高大,小伙子长得也好,能说会道,到哪儿办事都是一路绿灯,凡人没法比……” 18、初识汪晓军 老郑正说得起劲,王淑芬回来了。 王淑芬一见他们谈兴正酣,就说道:“跟你徒弟又讲究谁呐?” 老郑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小肚心肠,我们在背后说话就是讲究人吗?我们是在研究业务。” 王淑芬说:“你就捡漂亮的说吧。” 孔思莹怕他们俩又抬杠,就说道:“妇联的叶主席找你。” 王淑芬说:“噢,是电话还是她人来了?” “她人来了。” “那你怎么没叫我?” 老郑不客气地说:“她没让我们叫你,跟我们聊了会就走了。” 王淑芬一听,扭头就往出走。 头下班的时候,王淑芬才回来,她进门说得:“老郑啊,把手边的工作安排安排,咱们去趟羊毛衫厂,听说晓军又扩大规模了,找个角度,报道一下。” 老郑说:“是的,刚才叶主席跟我们说了这个意思了,我把手里的稿子处理清就去。” 王淑芬说“小孔,人家也邀请你去。” 孔思莹觉得王淑芬这话有些酸酸的意味,她就看着老郑说:“如果师傅需要,我可以跟着。” “什么他需要,别忘了,我目前还是这个科的科长,他需不需要不重要。” 孔思莹见王淑芬这话说得很直白,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老郑。 老郑说:“你是科长这没错,我们什么时候没拿你当科长?” 王淑芬说:“你们拿我当科长吃亏了吗?我不说能让你们沾到多大便宜,反正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拿小孔请客那次,如果是自己掏腰包,怎么也要一二百块钱吧,工资还没发,先搭钱进去,就是家里条件好,总是跟老人伸手要钱也不合适呀。” 孔思莹连忙说道:“您说得对,为这事我心里一直在感谢科长体恤我。” 老郑说:“咱科长是出名的爱民如子。” 王淑芬说:“出名不出名的不敢说,反正我没让你们吃亏就行了。” 三天后,孔思莹跟老郑骑车下乡采访,不想提起约好的被采访人临时有事,他们便往回走,在回来的路上,老郑跟孔思莹说道:“咱们怎么也出来了,索性直接去羊毛衫厂吧。” 孔思莹说:“那合适吗?” 老郑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科长不是说她带咱们来吗?咱们不等她直接就来了,她又该生气了。” 老郑说:“自打我来到这个科室,没一天她不生气的,加上我脾气也倔,不会讨好她,所以导致她不怎么在科室待着,看见我就皱眉头,就拿她在办公室洗衣服来说吧,我说过多次,她就是不听,一点都不顾及同事的感受,另外,她自从离婚后,就有点心理变态。” 孔思莹觉得老郑不够大度,加上王淑芬专横,所以这个科室一长一员两个人,始终捏不到一块。 “她自身毛病的确不少,但是咱们冒昧去羊毛衫厂采访,她会不会给咱们告状?” 老郑说:“不用担心,我跟晓军虽然称不上忘年交,也差不多,到他那儿去采访,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孔思莹见说不动老郑,就不再吱声了。 老郑说:“我知道你新来,怕得罪她,我跟你说,你只要跟其他科室的人稍微一接触就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不用担心,你尊敬她,她是这样,你跟她公事公办她也是这样,不会因为你的让步而改变她的装腔作势。” 孔思莹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走进一个花园式的厂门口,保安出来,请他们履行严格的出入手续。 一向愤世嫉俗的老郑,乖乖地下车,乖乖的填写登记表,他甚至都没说一句牢骚话,从这一点上看,老郑跟这个汪晓军关系还真不一般。 老郑填完登记表后说道:“小孔,厂区不让骑车,咱们推着车走走吧,我正好带你参观一下这里的环境。如果夏天或者春天来,这里的环境非常好,晓军是个有思想有理想的企业家,你看看他这个厂区弄的,真跟一个小花园一样。” 孔思莹看着,她的目光就落在厂区西北角和东南角的两小片银杏树林。 随着金秋时节的到来,两片银杏树林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夺目,给秋季的厂区带来一种色彩之美。 放眼望去,这片银杏树枝上已经挂满了银杏果。秋风吹过,金黄的银杏叶纷纷飘落,将整片土地都染成了金灿灿的,银杏树刚刚转黄,一地黄叶,非常好看,西边的银杏林里,有一个红色的小凉亭,东边的树林前,则耸立这一块巨石,上面没有题字。 漫步在厂区的甬路上,听着脚踩在金黄色的树叶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感受秋天银杏之美,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这时,迎面驶来一辆电瓶车,驾驶电瓶车的是一位三是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身穿一件黄色的短款皮夹克,牛仔裤,休闲运动鞋,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向后倒去,更加显得他青春飞扬。 电瓶车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们,这个人冲着老郑大声喊道:“郑老师。” 老郑一看,咧开嘴就乐了,说道:“晓军,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来人说:“我在办公室接到警卫室打来的电话,就知道老师驾到,赶紧下楼迎接。” 晓军一步跳下车,他冲不远处正在巡视厂区的两名保安招招手,其中一名保安跑步过来,说道:“厂子,有何吩咐?” “把这车开走。” 保安就将他的电瓶车开走了。 老郑问道:“大白天的保安也要巡逻吗?” 晓军说:“现在天干物燥,库房里堆着毛纱,保安巡逻的目的主要就是防火,同时也在检查出入厂区的人是不是吸烟。”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这才注意到,厂区内,大小禁止吸烟的牌子到处都是。 老郑说:“这些树叶干后见火就着,应该及时扫掉。” 哪知,晓军却说:“一年我就盼着这个季节到来呢,等我欣赏够了再扫不迟。” 老郑哈哈大笑,他向晓军投去赞赏的目光,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没让人打扫的。” 19、看家本事 汪晓军笑笑,就转向了孔思莹,说道:“老郑啊,你看咱俩净顾着久别重逢话多了,冷落了客人,这位是……” 老郑这才想起给他们做介绍:“这位目前是我的搭档、咱们宣传部新分来的大学生,新闻专业高材生,名字叫……” “孔思莹,对不对?”汪晓军抢先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老郑问道。 “我看了你们写的报道。”汪晓军说着,就向孔思莹伸出手:“我叫汪晓军,以前跟老郑是同事,欢迎你,高材生。” 孔思莹见这个汪晓军不但人长得帅,而且很健谈,也很幽默,就笑着跟他握手,说道:“我不是什么高材生,目前正在跟郑老师学习。” 汪晓军松开她的手,说道:“只要你肯走我的后门,我作弊告诉你郑老师的看家本事,那就是一吹二捧三抬轿。” “哈哈” 老郑和孔思莹都笑了。 老郑说:“你妈跟我说,我给你吹的那篇见效了,这你还能说是吹吗?如果吹,也要在事实的基础上吹,不能没影儿瞎吹。” 汪晓军跟孔思莹说道:“你看看,他自己都承认吹了。不过客观地将,咱们搞新闻的不能叫吹,应该叫鼓和呼,说吹不好听。” 老郑说:“行了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吧,我刚在小孔跟前树立起来点威信,让你这么一搅乎都坍塌了。赶紧给我们沏点水喝,口干舌燥的。” 汪晓军见孔思莹推着车跟着老郑后面走,就回头说道:“来,我帮你推。”说着,接过孔思莹的车把,一手插兜,一手推着她的女士自行车。 老郑没说什么,故意咳嗽了两下。 汪晓军说:“女士优先,像我这么绅士的人,肯定不能帮你推,要帮女生推车,对不对?” 老郑说:“你都推了,我还能说什么?” 孔思莹走在他们的后面,前面的老郑和汪晓军有说有笑地打着哈哈,她则环顾着厂区四周的风景。 这个厂区的确很干净漂亮,正如汪晓军所说,连个烟头都找不到,看来,他们的企业文化应该开展得不错。 所谓的办公楼就是西侧一排老式的三层小楼,经过粉刷和加固,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但和东南侧的两个现代化的大车间相比,仍然显得有些寒酸。 老郑按照自行车停靠划分的区域,将车子停好,他锁上车说道:“晓军,这个办公楼该淘汰了,跟企业现在的规模不成正比。” 汪晓军却说:“对于企业,永远都处在爬坡状态中,办公楼好坏没关系,只要具备功能就行,企业,盈利才是硬道理,我如果用贷款盖一座漂亮的办公楼,我估计银行以后就不会跟我打交道了,我不会用贷款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如果企业不盈利,就是把脸蛋打扮得再漂亮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孔思莹觉得汪晓军很有说得很有道理,难怪老郑说他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 他们两个随着汪晓军走上外挂的钢质楼梯,人走在上面,楼梯还吱吱地响,发出一种金属的声音。 来到二楼厂长办公室,老郑看着门牌,说得:“晓军,你应该与时俱进,把厂长办公室改为总裁或者董事长办公室。” 汪晓军又笑了,说得:“我就是改成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我还是一个小厂长,什么用都不顶。” 老郑说:“你看西三村的牛二娃,人家弄了个废品回收站,他的名片上都写着董事长三个字,他的手下都跟他叫牛总。” 汪晓军给他们打开门,请他们进去,笑着说道:“老郑啊,你这张嘴太损了!” 老郑一听,委屈地说道:“怎么叫我嘴损,他的名片就是这样印着的,不信的话我给你找找,我包里就有。” “行了行了,别找了,我信,我肯定信。说,想喝什么茶?”汪晓军问道。 老郑看着孔思莹:“让小孔说吧,我什么茶都行。” 孔思莹说:“我对茶没讲究,白开水就行。” 汪晓军说:“我想到女士会说喝白开水,白开水养颜,不让你的皮肤不会这么好。” “嘿嘿嘿,干嘛呐,我还在你跟前呐,当着我的面就恭维女孩子,你就不怕日后在我这里落下话把子?” 汪晓军笑嘻嘻地说道:“我在您老人家那里落下的话把子还少吗?” “哈哈。”老郑开心得大笑,他笑过后说道:“说说你们企业目前的情况吧,我听你老妈说,你现在有扩大规模了?” 汪晓军说:“是的,又在外地建了个分厂。” “你能忙得过来?” 汪晓军说:“我现在有使不完的劲。”他说着,挥动着双臂。 孔思莹拿出笔和本,准备记录。 汪晓军一看,说道:“干嘛?你们是打算采访我吗?” 孔思莹点点头。 汪晓军说:“别别别,咱们喝会茶,聊会天,一会我请你们在我食堂吃海鲜,刚刚从海鲜城买回来几种上好的海鲜,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刚回来,连鞋和衣服都没换呢,你们就来了。” 老郑说:“你是明星企业家,就该经常在报纸上见报,广播里见声,电视上见影儿。我毫不恭维地说,你这样的企业不宣传,我们还宣传谁?难道让我们去宣传牛总吗?” 他的话,逗得汪晓军和孔思莹都笑了。 汪晓军说:“您老人家不能搞职业歧视,牛总肯定有过人之处,新闻要是靠挖掘出来的,不是看表面做出来的,越是普通人身上,就越有新闻。坏了,我怎么在圣人面前卖对子了。” 他们在说说笑笑中,话题不由自主就切入到了采访主题上来了。 孔思莹只负责记录,有关企业的情况,她还不懂。 不知不觉,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这时,进来一名工作人员,他说道:“厂长,饭菜已经准备好,可以去用餐了。” 汪晓军看了看表,说道:“已经过了中午12点了,先吃饭,边吃边聊。” 汪晓军带头走了出去。 孔思莹在后面拽了一下老郑的衣袖,她小声说道:“是不是给科长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 20、礼物 老郑说:“这个点她早就回家给孩子做饭去了,说不定都吃上了。” 汪晓军听到他们在后面议论,就问道:“你们说谁呐?” 老郑说:“小孔想给你淑芬阿姨打电话。” 汪晓军一听,转过身看着她说:“不错呀,出来吃顿饭还惦记着科长,好同志,你会进步很快的。” 孔思莹从他这话里听出了揶揄之意,但她又没法跟他解释这事。 好在老郑是一个有话就说的人,他听汪晓军这样说,就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 汪晓军听完,看着孔思莹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如果真如你们说的这样,那郑老师,我倒是倾向于小孔的意见,你可以给淑芬阿姨打个电话,就说你们也刚到,她如果来,我即刻让后厨做准备。” 老郑听汪晓军这样说,考虑到王淑芬跟叶芝的关系,他说道:“我不是故意不叫她来,我们是半路才决定来的,另外,我也确实不想叫她,老娘们事忒多,小孔刚来几天就领教了,都不屑于跟你说。” 汪晓军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您老人家还是这么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这样,我给她打,不然她知道也会用话刺痒你们的。” 老郑说:“你打就你打。” 汪晓军掏出手机,说道:“告诉我她家电话。” 老郑说了一个号码。 果然,王淑芬在家。 汪晓军微笑着说:“王姨,我是晓军,您吃饭了吗?” 王淑芬惊喜地说道:“晓军,怎么是你?” 汪晓军又问道:“阿姨,您吃饭了吗?” 王淑芬说:“正准备吃。” 汪晓军说:“您如果没吃的话,就别吃了,我派车去接您。” “接我?去哪儿?” “来我这里,老郑和小孔在我这呢,他们从别处来,从我这路过,也是刚到,说是前几天您给他们下任务,让他们来采访我,他们就顺路过来看看,我就把他们扣下没让他们走,怎么样,我派车去接您?” 王淑芬说道:“他们不是去别处采访了吗?怎么去你那儿了,这个老郑,一天到晚一点实话都没有……” 不等王淑芬说完,汪晓军就急忙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跟您说了吗?他们从别处来,路过,刚到,您就别挑理了,我马上让司机去接您。” 王淑芬没好气地说道:“晓军,不是阿姨驳你的面,儿子也刚进家,我还没给他做好饭,你们吃吧,我不去了,等改天我跟你妈一起去你那里看看,中午别让老郑喝多了,这个人,一喝多嘴就没把门的了,竟说惹我生气的话。” “哈哈,阿姨,没有比我更了解郑老师的脾气了,他这个人,不吃饭可以,不让他说话不行,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您跟他在一起,有一拼。” “我跟他拼?你问问他敢跟我拼吗?” 老郑夺过汪晓军手里的电话,说道:“领导,今天没得到您的允许,我们就来晓军这里了,不过我不是采访来的,是来找饭吃的,眼看到晌午了,赶回去吃饭也来不及了,就来这里蹭饭了,您要是没吃让晓军派车去接您?” “算了,你们吃吧,我得伺候我这个小祖宗吃饭,你要提前一个小时告诉我,我都能去,这会不行了。” “不是我不想告诉您,而是我们也刚到,我们去采访,人家有事,没等我们,所以我们就灰溜溜地回来了,正好路过晓军这里,想起您前两天下达的指示,我们就过来了,公私兼备吧。” 王淑芬说:“行啊,只要把事办了就行,你中午少喝,喝多了又该回来胡说八道了。” “哈哈,我就是这么一点出息,您还不让我发挥,好,听领导的,我不多喝,三杯。” “哼,三杯管住了吗?” “三杯管不住就四杯。” “别废话了,挂了,我也该吃了。” 挂了电话,老郑跟汪晓军说道:“晓军啊,感谢你,别看我说不告诉她,但是她一旦知道也用话饶不了我,这样说了也好,我就不用负疚了。” “这么说来,你还是憷她的。” “憷,当然憷,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憷,好男不跟女斗,像我这么文明的人,遇到这样的母老虎,有理也说不清。” “哈哈。” 汪晓军指着他大笑。 下午,汪晓军领着他们参观了两个车间,最后,回到他的办公室继续喝茶。 老郑有个毛病,喝了酒就有些发闷,犯困,所以,他们便结束了这次对汪晓军的采访。 汪晓军知道老郑的毛病,头走的时候说道:“郑老,欢迎您随时来检查指导工作。” 老郑大这舌头说道:“你小子少跟我玩嘴,检查指导工作不是我干的事,我只会吹喇叭抬轿子,喝酒吃饭,就这点活儿。” 汪晓军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您光会这点活儿吗?那一对双胞胎嫂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老郑就扬起巴掌要打汪晓军。 汪晓军早就有防备,借机溜到了孔思莹这一边。 汪晓军冲助手使了个眼色,他的助手就将两个手提袋拎了过来。 汪晓军结果手提袋说道:“郑老,小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咱厂的土特产,这是我给你们挑的号码和眼色,如果不喜欢,可以去调换。” 老郑接过来,是一件驼色羊绒衫,给孔思莹的这件是一白色的高领的。 老郑问道:“那个晓军,我就不用说了,你是怎么知道小孔的尺寸的?” 汪晓军一听就笑了,说道:“这是我最起码的专业技能,上眼一看,就知道小孔穿多大的,什么颜色最适合。” “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颜色都行,可是你怎么不征求一下小孔的意见,就武断地认为人家喜欢白颜色?” 汪晓军看着孔思莹,说道:“女孩子,皮肤又好,一般人驾驭不了这个颜色,但小孔没问题。” 孔思莹看着里面的羊绒衫,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师傅,这……合适吗?” 21、神秘询问 老郑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刚才没听他说,这是他们的土特产,这是汪总的心意,收下吧,我也跟着你沾光了。” 汪晓军说:“如果不喜欢白色的,我让人去给你调换。” 孔思莹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收人家的东西,可如果她不要的话,老郑也要不成,她支支吾吾地说:“喜欢,那……谢谢汪总了。” 汪晓军看着她说:“不谢、不谢,要说感谢,我还要感谢你们能来我这呢。” 这算什么感谢理由?孔思莹这样想着,却没说出来,因为跟他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在回去的路上,老郑忽然问道:“小孔,你看晓军这个人怎么样?” 孔思莹想了想说:“待人挺热情的,没有架子。” “你认为他应该有什么架子?” 孔思莹说:“最起码没有书记公子的架子,没有企业家的架子。” “哈哈,这是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他的口碑在领导干部的子女中,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出息的。” “那是因为您喜欢他。” “哈哈,当然,有这个原因。” 他们骑回县城,老郑说:“小孔啊,咱们就别去单位了,拿着东西也没给老王要一份,让她看见不好。” 孔思莹说:“可是现在还不到下班的点。” “采访这种事不能以上下班来衡量。” “那如果王科长给汪晓军打电话,问咱们回来没有怎么办?” “她没那么无聊,除非她是成心找咱们茬。” 孔思莹担心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老郑扭过头看了一眼孔思莹,说道:“你不用怕,以后她可能不会再找你茬儿了。” “为什么?” 老郑意味深长地笑笑,并没有把心思说破,就敷衍着她说:“大家共事时间长了,自然感情就上来了,她不能总是找你茬儿吧,再有了,咱们还有一个新闻报道小组作掩护,听我的,回家吧。” “好吧。” 第二天,孔思莹老早就到了单位,进楼的时候,正好碰见侯明去后面食堂吃饭。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每次遇见部长,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怕他,也不是,侯部长对待下属很温和,她来的这段时间里,从没看到他批评过下属,说不怕他吧,见了他又是心跳。 “侯部长……好。” 侯明微笑着说道:“小孔,吃早饭了吗?” “在家吃的。” “哦,真幸福,我去食堂对付一点。” 孔思莹很想问:您不在家吃吗?她一想部长的家属没有随调过来,他就一个人,当然只会在食堂吃饭了。 她冲他笑笑,看着他走了出去,才开始上楼。 王淑芬正在办公室看报纸,看到孔思莹进来了,她放下报纸,神秘地询问道:“小孔,昨天去晓军那里采访得怎么样?” 孔思莹立刻就想到了那件羊绒衫,她支支吾吾地说:“还行吧,我主要是给老郑做副手。” 王淑芬说:“我没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汪晓军这个人怎么样?” 孔思莹正要说话,老郑进来了,老郑听到了后半句,他就打岔说道:“晓军怎么样还用问小孔,你又不是不了解他。” 王淑芬看着他说道:“哪儿都有你,又没问你话,去,周部长找你。” “啥?周部长找我。” “是的,快去吧。” “好。”老郑放下背包就走了出去。 王淑芬一见老郑出去了,就急忙问孔思莹:“趁老郑出去,你快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孔思莹眨巴着眼睛问道。 王淑芬着急地说:“就是你对汪晓军印象如何?” 孔思莹说:“不错呀,年轻,有思想,有能力,有魄力,而且企业搞得也不错。” “就这些?” “是呀,科长,你问我这些干嘛?” 王淑芬笑着说:“我就随便问问,待会老郑回来你别跟他说我问你这些了,这些人,又该无中生有胡说八道了,好了,我出去一下。” 王淑芬说着就往出走,正好碰见老郑回来了。 老郑说:“周部长办公室门锁着,你真的见着他了?” 王淑芬一甩胳膊,说道:“见着了。” “那他人呢?” “不知道。”王淑芬说着就急忙走了出去。 老郑看了王淑芬背影一眼,就关上房门,嘀咕道:“搞什么搞?她是不是又在跟我耍心眼?对了小孔,你知道周部长找我这事吗?” 孔思莹摇摇头,她说:“我来的时候,科长已经来了,也许是在我来之前周部长找的你。” 老郑看了看表,说道:“不行,既然来到找我,就有事,我再去看看周部长在不在。” 他说完,又走了出去。 孔思莹发现,老郑这个人虽然嘴碎爱在背后议论人,但他对领导还是很尊重的,尤其是领导交给的事情从不敢怠慢,从这一点上来看,老郑其实是个敬业、业务能力强的人。 过了一会,老郑皱着眉头回来了,他说:“这个老王,真是讨厌,周部长去市里开会去了,他跟本就没找我。” “您怎么知道?” “我去问李主任了,才知道周部长今天去开会了。” “那科长为什么要骗您?” “为什么?这要问你了?” “问我?”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是的,问你,她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知道?” 老郑别有用心地说:“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是不是在问你话?” 孔思莹皱着眉想了想说:“是的,她问我昨天去汪晓军那儿采访得怎么样?” “不对,还有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哪句?” “她还问你对汪晓军什么印象?是不是?”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是的,可这跟她欺骗你有什么关系?” 老郑说:“明摆着的,他是不想让我打扰到你们俩的谈话。” 孔思莹笑了,说道:“师傅,你心眼太多了,我们俩又没谈什么,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老郑刚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说道:“唉,算了,我干嘛要坏人家的好事,不说了不说了,开始工作。” 22、有意撮合 孔思莹还是不理解老郑话的意思,但老郑不再说了,她也就不问了。 又过了两天,老郑给汪晓军打电话,说稿子写出来了,请他把把关,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汪晓军说他正在出差,等回来跟他联系。 三天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射进办公室。 王淑芬和老郑都不在,孔思莹正在写上午采访回来的一篇稿子,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孔思莹写着写着,就有些犯困,她趴在桌上,头歪向一侧就睡着了。 孔思莹有个毛病,从小到大都习惯中午睡个觉,高三最紧张的时候,哪怕是冬天,她也要在中午趴在桌上,垫着课本眯一会,为此,妈妈总说喜欢睡觉的女孩子脑袋笨,她也知道,时间对于考生来说该是多么的宝贵,但没办法,如果她觉睡不足,整个人都会无精打采,英语单词背多少忘多少,所以,她必须睡够觉。 备战高考的那段时间,所有的考生体重都下降,只有她,一斤没降反而有升,就连班主任都对她不抱希望,倒是妈妈不再给她任何压力,而是保证她在家的充分睡眠时间。 就这样,爱睡觉、脑袋笨的她,以仅仅高出分数线4分的微弱优势,考上了省立大学新闻系。 当时她没想到自己能被录取,甚至做好了复读的准备,哪知,当录取通知书到来的那天,她喜极而泣…… 这时,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站在门口,他看了看伏在桌上打盹的孔思莹,迟疑了一下,抬起手刚想敲门,但又怕吵醒她,便悄悄进了屋,轻轻将房门虚掩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汪晓军。 汪晓军出差昨天晚上回来的,今天在招待所宴请几个朋友,他惦记着老郑的稿子,因为他有个习惯,凡是写他企业的稿子,必须经过他的审阅,审阅的目的不是不放心老郑写的稿子质量问题,而是防止笔者任意拔高,造成浮夸现象。 他对待宣传报道向来慎之又慎,不止是因为他的年轻的企业家,还有家庭的因素,谁都知道他是县委书记的儿子,所以凡和他和企业有关的文字报道,他向来是慎之又慎。 所有耍笔杆子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毛病,何况他本人就当过记者,加之他的家庭原因,凡是刊发的稿子,都必须经过他本人审阅后方可刊发。 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当他结束中午的宴请后,便直接来到县委机关找老郑。 他见孔思莹睡得正香,就轻手轻脚地坐在老郑的座位上,孔思莹的脸正好朝向这边。 从这个角看过去,孔思莹的睡姿虽然不舒服,但她很美,雪白的小高领羊绒衫,完美地修饰了她修长的脖颈,也更加映衬她那年轻的肌肤更加娇嫩、水润。 她闭着的眼睛,睫毛修长,眉毛浓密,小巧的鼻子一嗡一张,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嘴角有一丝口水流出,看得出,她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他只见过她一面,就有些喜欢上了她了,不矫揉造作,而且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大学毕业,知书达理不说,举手投足间的那份纯真和知性,就足以碾压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女人。 那天,老郑和孔思莹走后的当天晚上,妈妈回到家,问起他老郑和孔思莹去厂子采访的事,妈妈神秘地问他:你看小孔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他一听妈妈这样说,就已经知道了妈妈的用意,因为今年,妈妈加大了逼婚的程度。 他不以为然地说:“问这干嘛?不会又要拉郎配吧?” 妈妈说:“淑芬想将小孔介绍给你,我那天也问了一下她的家庭和出身,都还不错,也算是书香门第,她本人也刚走出校门,比较单纯,长得也很好看,你看怎么样?” 他一听就急忙摆手,说道:“我不用她介绍,如果我喜欢,我自然就会去追求她,你们千万别瞎操心,咱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即便我们俩能成,如果是你们给我们介绍的话,我也不会同意的。” 儿子反对相亲,做妈妈的怎能不知道,所以第二天上班,她就赶快告诉王淑芬,千万不要给晓军和小孔撮合,让他们自由发展。 因为对孔思莹的第一个印象很好,汪晓军就在心里装下了她,人对人的好感,往往来自第一眼,他在自己的厂区,第一眼看到孔思莹站在银杏树下的时候,他就感觉眼前恰似一张优美的画卷,她是那样的漂亮,又是那样的清纯可爱,他记得当时他自己兴奋得话特别多,跟老郑没少耍嘴皮子,其实这些完全是因为见到孔思莹的缘故,但他硬要说是跟老郑久别重逢的结果。 他忽然注意到,孔思莹穿的这件羊绒衫很眼熟,难道是他上次给她的那件?想到这里,他就站起身,伸出手,去掀孔思莹后勃领,想去看看商标是不是他们的标志。 他的手刚一触到她的衣领,孔思莹就醒了,这时,他也看清了,她衣服的后勃领没有商标。 孔思莹感到了异样,她抬起头睁开眼,这才看清汪晓军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的脸一红,说道:“汪总,你什么时候来的?” 汪晓军也很尴尬,趁人家姑娘睡觉,他欲图谋不轨,但尴尬瞬间就过去了,他说:“我刚进来,看见你穿的这件羊绒衫很好看,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还要谢谢汪总。” 汪晓军问道:“这么说,你穿的这件是我们厂的?” 孔思莹点点头。 汪晓军一拍巴掌,高兴地说道:“太好看了,你是我见过穿得最好看的一位,可是,我看勃领处没有我们的商标?” 孔思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勃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商标有些不舒服,我剪掉了。” “哦——原来如此啊,好,好看!” 他不停地夸赞着,弄得孔思莹更加不好意思。 23、殷勤备至 孔思莹本想给汪晓军倒杯水,可是办公室没有公用水杯,她看着汪晓军说道:“汪总,你没有带水杯吗?” 汪晓军说:“哦,我不喝,你们办公室的茶叶好喝不了,这样,我呼下老郑,咱们去茶室,我请你们喝茶。” 孔思莹说:“我就不去了,办公室没人不行,他们都不在。” 汪晓军说:“没关系,机关下午就是这么回事,在说,你们出去也是为了工作,办公室是产生不了新闻的,新闻都是在生活中产生。” 汪晓军说着,就给老郑留言:“请到绿茗茶庄,带上你写的稿子。” 他刚撂下电话,老郑就给汪晓军的大哥大打来电话。 “晓军,怎么个意思?” 汪晓军说:“我来办公室找你了,只有小孔在,这样,你马上去绿茗茶馆,我和小孔马上过去,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看稿子。” 老郑说:“好吧,稿子就是我包里,我先去茶馆等你们。” 汪晓军说:“好的,我们也快。” 挂了老郑的电话,汪晓军看着孔思莹,说道:“怎么样,请吧?” 孔思莹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你们去吧,稿子是老郑写的,我去什么作用也顶不了,我还是看家吧。” 汪晓军一听孔思莹不想去,他就说道:“那好,我再呼老郑,告诉他,不去茶馆了,让他回来,我就在这里看吧,反正在茶馆半小时看完的稿子,在你们办公室弄不好就得半天,甚至还要应付来来往往的人,人多嘴杂就人多嘴杂吧……” 他一边说着,就拿起办公室的电话,要呼老郑。 孔思莹一想,老郑回来不定什么时候,汪晓军坐在这里,被别人看到的确不好,关键是她今天还穿上了他们厂的羊绒衫,即使她把商标剪去,别人看到她穿了一件羊绒衫,也会认为是汪晓军送她的。 自己刚上班没几天,在传出闲言碎语不好。 想到这里,赶忙说道:“要是那样的话,我就跟你们去吧——” 汪晓军听她这么说,就将手里的话筒放回去,说道:“好,趁淑芬阿姨没回来咱们赶快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还好,在走廊里没有碰到别人,但刚出楼大门口,就见侯明下了车,胳膊上搭着一件外套从外面进来。 他看看汪晓军,又看看孔思莹,说道:“你们出去?” 汪晓军说:“老郑和小孔前几天给我写了篇稿子,我过来看看,赶上老郑不在,我们去茶馆等他,侯叔,您要是不忙的话,侄子请您去喝杯茶?” 侯明笑着说:“我刚从市里回来,还有任务要向你爸汇报,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好,再见。” “再见。” 孔思莹站在一边就有些窘态,她看着侯明,侯明除去刚看见他们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外,直到走,目光都没再看她,不知为什么,她感到很别扭,侯明该不会把她想歪了吧。 “走吧?”汪晓军见孔思莹站在原地不动,就催了她一声。 孔思莹不想跟他们去了,但都到了楼下,再说不去就有些矫情了,她便硬着头皮,跟汪晓军走了出去。 汪晓军给她拉开车门,请她上车。孔思莹便坐了进去。 汪晓军自己驾车,来到他跟老郑说的那个茶馆。 老郑已经到了,正在一楼候客区等他们,见汪晓军的桑塔纳轿车停在门前,他背着包就迎了出去。 汪晓军将车停稳后,一步跨了出来,紧跑几步,赶在孔思莹这边,想给孔思莹开车门。 孔思莹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开车门,不等他到跟前,就自己推开车门下了车。 汪晓军开玩笑地说:“女士坐车不能自己开车门,要给我一个表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孔思莹笑了,说道:“哪敢劳汪总大驾。” 老郑站在门口,看得出,汪晓军对孔思莹表现得很殷勤,这个汪晓军,县委书记的公子,何时对女人这么殷勤过? 老郑是最了解汪晓军的了,虽然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十多岁,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凭老郑对汪晓军的了解,他应该是喜欢上了孔思莹。 这个汪晓军,年轻有为,家庭又好,身边不乏众多追求者,但他永远对环绕他身边的女人不上心,三十岁的人了,至今还是单身,这可是急坏了他的母亲叶芝。 要说他们这个家庭是不愁儿媳的,但就是儿子不同意他们为他介绍的女朋友,他自己谈的对象,更是两两周时间都不到就吹了。 父母跟他急,他就大言不惭地跟父母说道:“澜县是个内陆小县,人口少,经济不发达,因为没有大的中省直企业落户,所以外来人口就少,本地的人都知道我是县委书记的儿子,他们的想方设法巴结我,当然,这跟我年轻英俊有关,但主要还是跟我的家庭出身有关,我无法确定女孩子是看中我这个人还是看中我的家庭,如果想让我快点成家,就拜托父亲大人赶快把县域经济搞上去,多吸引外来企业,这样我的选择范围就能大点。” 据说,汪晓军的这段话直说得父亲大人哑口无言,再也不督促他结婚了,倒是妈妈叶芝一如既往,看见好姑娘就想给自己的儿子撮合,不能不说,自打那天她见到孔思莹起,就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但是汪晓军有言在先,如果妈妈拉郎配,就是他看上人家姑娘,也拒绝追求,更拒绝相亲。 如果不是汪晓军坚持,恐怕王淑芬早就去讨好叶芝给汪晓军和孔思莹做媒人了。 此时,老郑看到汪晓军对孔思莹如此殷勤备至,他不禁暗暗欢喜,在心里就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汪晓军请孔思莹先上台阶,孔思莹见老郑站在门口就有些不好意思。 老郑说道:“小孔,晓军可是咱们这个地方有名的才子、绅士,得到他的照顾,理所应当,不要不好意思。” 孔思莹见老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她没好意思搭腔,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24、喜欢上她了 他们找了一个大点的单间坐下来,汪晓军让孔思莹点茶,孔思莹连忙摆手,说道:“我不会喝茶,平时就是白开水。” 汪晓军将一个茶单递给她,说道:“这么一溜,你看看,对哪个茶名有感觉,就点哪个。” 孔思莹看了看半天,她的确不懂茶,也很少喝茶,平时都是白开水,她看了半天,点一道玫瑰花茶。 汪晓军笑着在茶单上打上“√”,他没有征求老郑的意见,两个人便要了一壶碧螺春。 在等待上茶的空儿,老郑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那篇稿子,请汪晓军过目。 汪晓军认真看着,他不时用笔划掉老郑的一些修饰词句,他看了两遍后,说道:“还好,没让我感到脱离地面,总算抬得不高。” 老郑笑了,说道:“给你写稿子,我加着一百倍的小心。” 汪晓军歉意地说:“没办法,就因为我的身份特殊,加之产品也需要销路,不宣传不行,宣传过了也不好,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们写这样的稿件的,多多理解,这样,我晚上请你们吃饭。” 老郑爽快地说:“我没有问题,就看小孔有没有空。” 孔思莹说:“我晚上跟妈妈约好了,要跟一个阿姨出去吃饭。” 汪晓军说:“什么?跟一个阿姨约好?是不是给你介绍对象?” 孔思莹说:“不是啊,要是给我介绍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汪晓军说:“你太单纯了,你现在是适龄女青年,你自己不搞对象,父母都会着急的,尤其是女孩子,所以你妈妈肯定是找同事阿姨给你介绍对象。” 孔思莹笑了,说道:“不可能,这个阿姨跟妈妈是同学,她们关系很好,在另一所学校教书,她家的叔叔也在寈州上班,不常回家,我们两家人经常在一起吃饭。” 汪晓军眼珠一转说道:“那我问你,那位阿姨家的小孩是男是女?” 孔思莹答道:“是男。” “这不就结了?阿姨的孩子是男孩,你妈妈的孩子是女孩,两家人又是世交,说不定,两位妈妈撮合你们处对象……” 不等汪晓军说完,孔思莹就忍不住笑了,她说:“你想哪儿去了,阿姨家的是哥哥,比我大三岁,人家去年就结婚了,小孩都快出生了,咯咯。” 汪晓军一听,不由得尴尬了。 老郑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出了门道,这个门道就是汪晓军的确喜欢上了孔思莹。他敲着桌子说:“嗨嗨嗨,我说晓军你怎么回事?即便小孔真的是去相对象,那也是很正常的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辈儿不是有句话叫一家女百家求吗?我说你着的哪门子急呀?” 汪晓军看着老郑,说道:“我……着急吗?她相对象,我干嘛着急?” 孔思莹又笑了,她说:“我不是相对象好吗?是阿姨家的哥哥庆祝我正式参加工作。” 汪晓军看看她,又看看老郑。 老郑冲他一晃头,不由地笑了。 汪晓军干在那儿,他冲老郑说道:“你笑什么?” 老郑说:“我笑了吗?” 汪晓军说:“你没笑吗?” 老郑这次是真的笑了,他说:“小孔在笑,她在笑你。” 三个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第二天上班,王淑芬问孔思莹:“小孔,昨天是不是跟晓军去喝茶了?” 孔思莹一怔,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王淑芬最近跟她说话温和了许多,也不像过去那样看着她不顺眼。 “你看我干嘛?你昨天跟老郑和晓军去茶馆喝茶,有人看见你们了。” 孔思莹这才说道:“哦,是这样,汪总来看稿子,正好老郑在外面,汪总就没让老郑回来,他便跟老郑约了一个茶馆,一边喝茶一边看稿子。” 王淑芬笑着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晓军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 “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追求他吗?” “这个……”孔思莹不知她为何这样说:“这个……我当然不会知道。” 王淑芬又说:“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追求他而他至今都没看上一个吗?” 孔思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一红,说道:“科长,你干嘛要问我这个?” 王淑芬一笑,说道:“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孔思莹摇摇头。 王淑芬又说:“我的意思是晓军喜欢上你了!” 孔思莹一听,就用稿纸捂住脸,说道:“哎呀科长,这话不能随便说,我统共跟他见过两面,这话到此为止,可不能乱讲的……” 王淑芬看着孔思莹的样子,一把扯过她挡在脸上的稿纸,说道:“哎呀你害什么羞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喜欢你很正常。我告诉你,要不是晓军有话在先,我早就给你们当介绍人了……” “哎呀科长,别说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没看见,晓军无论是个人和他的家庭,都配得上你。” 孔思莹听她这话,就冷下脸,她非常不高兴王淑芬这样说,便低头看报纸。 王淑芬看出孔思莹不爱听她这话,她认为孔思莹是在装,在澜县,哪个女孩子不梦想嫁给汪晓军?难道你孔思莹就不想? 王淑芬见孔思莹不高兴了,她虽然不喜欢她,但她现在也犯不着得罪她,万一她真的成为县委书记家未来的儿媳,她王淑芬还要拍着她呢。 想到这里,王淑芬赶紧陪着笑脸说道:“小孔,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你别不爱听,如果你对晓军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给你们牵个线搭个桥怎么样?” 孔思莹放下报纸,说道:“科长,我对汪总没有意见,但这个意见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至于牵线搭桥就不必了,我五年之内不考虑对象和结婚的事。” 孔思莹说完,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看着孔思莹走出去的背影,王淑芬心想,这个丫头性格还挺倔,虽然表面看上去很随和,但骨子里还是很高傲的,也难怪,谁让她是大学毕业生呢,晓军再能,家庭条件再好,他还不是没上过大学吗,孔思莹还是有高傲的资本的。 25、跟侯明下乡 王淑芬撇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哼,牛气什么,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老娘年轻的时候……”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王科长嘟囔什么呢?” 王淑芬一见,是隔壁精神文明办公室的小朱,她说道:“我还能嘟囔什么?当然是嘟囔新来的那位了。” 小朱走近她,说道:“我昨天下午看见汪公子跟她在办公室聊了好长时间,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王淑芬白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你不愿意的对象,还不许人家谈了?你是不是嫉妒了?” “哼,我嫉妒什么呀,我现在很好,我现在庆幸没进他们家门,那么多的规矩。” 王淑芬曾经给小朱跟汪晓军介绍过,起初,汪晓军对她还算满意,交往了十多天后,小朱跟王淑芬提出两个人不合适,等王淑芬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叶芝时,哪知叶芝却说:“什么是她不同意,那是晓军给她个面子,让她提出不愿意的。” 王淑芬后来才知道,小朱的家庭负担比较重,跟晓军交往没几天,三次让晓军托关系办事,叶芝觉得这样的儿媳过门后,将来少不了的麻烦。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部长侯明,他让老郑过去一趟。 王淑芬没好气地说:“我到现在还没看见老郑的人影儿。” 侯明说:“那就让小孔过来吧。” “好的,我去找找她。” 侯明知道王淑芬的性格,他故意说了一句:“刚才我在走廊看见她了。” “是的,她现在不在屋里。” 挂了电话,王淑芬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喊道:“小孔,小孔。” 孔思莹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出来。 王淑芬见到她后转身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孔思莹进来后,用纸巾擦着手说道:“科长,您找我?” “是部长找老郑,老郑没在,让你过去。” “噢,好的,我马上去。” 孔思莹说着就往出走。 “等等。”王淑芬不耐烦地说道:“哪有去领导那里空着手去的?” 孔思莹不解地看着她。 “带着笔和本,真是的,这么点小事还用我教呀?” 孔思莹笑了,赶忙拉开抽屉,拿出笔和本,说道:“谢谢科长提醒!” 望着孔思莹走出去的背影,王淑芬使劲瞪了她一眼,撇着嘴说:“雏儿一个,就仗着人长得漂亮,有学历,就这样的,要是没人教,一年都混不下去。” 小朱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说道:“王姨,你是最善良也是最懂机关的人,我求求你,把我要过来吧,那个办公室我实在不想待了。” 哪知,王淑芬咧着嘴说道:“你给我拉倒吧,我还要你,说不定我的位置哪天就被别人取而代之了。” 小朱说道:“谁敢取而代之您的位置?除非他成精了!” 王淑芬说:“你没看到吗,又是部长亲自叫又是书记公子的追求,我这个小科长的位置,早晚要给人家腾地方。” 小朱一听就明白她指的是谁,就不再言语了。 再说孔思莹敲开部长办公室的门,就见侯明正在打电话,见她进来了,示意她坐下等会儿。 孔思莹便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她静静地看着侯明。 侯明一如既往的衣着整洁,雪白的衬衣虽然没系领带,但永远都是干干净净,他性格沉稳,气质儒雅,举止文明,不像周建设那样盯着女下属看。 侯明尤其对待小伙计很温和,在孔思莹的眼泪,他不但是个平易近人的好领导,还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 侯明挂上电话,冲着她说道:“你回办公室收拾一下,跟我下乡去采访。” 孔思莹一听,心脏莫名其妙地狂跳了几下,她睁大眼睛看着侯明。 侯明笑了,说道:“如果你还有其它事情的话,我马上呼老郑。” 侯明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拨号。 孔思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其它的事,我马上回去拿包。” 侯明点点头,说道:“去吧。” 孔思莹一路小跑,跑回办公室。 办公室没人,孔思莹扯过稿纸,飞快地给王淑芬留了字条:我跟部长下乡。 写完后,她将笔记本和笔塞进小包,又飞快地跑出办公室。 来到楼梯前,她看了对面走廊侯明的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该去他办公室还是该到下面的院子里等领导。 她一咬牙,就快步走向侯明办公室,敲敲门,没人应声,她想可能部长已经下楼了。 这样想着,就快速跑下楼梯。 果然,侯明和宣传部办公室一名秘书正在上车,孔思莹快速跑过去,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她只能坐在后面,因为她看见办公室的秘书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侯明看见孔思莹进来后,主动往一边挪了挪,他说:“跟淑芬说了?” 孔思莹坐稳后说:“她没在屋里,我给她留了纸条。” 侯明说:“不错,这一点做得比老郑好,虽然你们目前属于报道小组的人,但行政上还隶属新闻科,出去采访要跟科长打招呼。” “是。”孔思莹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侯明看了一眼孔思莹穿的羊绒衫,他没说话。 孔思莹意识到了侯明的目光,她将风衣的领子往起立了立,试图盖上衣领。好在她又先见之明,将“蓝鲨”的商标剪掉了。 路上,侯明告诉她,要去的这个乡是澜县最西面也是最偏远经济最落后的一个乡镇,最近两年,县里在那里搞了苗木基地,给农民发放免息贷款,让他们发展苗木业,今年秋后,苗木销路不错,他们今天就是去这个乡调研,争取以点带面,大力发展苗木种植业。 出了县城,车子行驶在一条凹凸不平的乡间公路上,说是公路,其实就土路,两侧的田野,在秋末冬初之际,已成一片萧条状。 由于车子颠簸不平,左右摇摆,车里的人不时被摇得晃来晃去。 孔思莹注意到,侯明为了不被摇晃到碰上她,他紧紧的握着门把手,以保持基本坐姿。 26、半路抛下司机 看着侯明死死抓住门把手的神态,孔思莹内心就是一股温热,这是个文明且自律的男人,真不知他的夫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才嫁给了他。 “小心!” 坐在前面的秘书小何话音未落,孔思莹就被弹起,由于她刚才的走神,没有抓牢门把手,直接就被弹了出去,硬生生栽倒在了侯明的怀里。 侯明本来就被弹到了紧靠门的这边,加上摔过来的孔思莹,两个人便倒在了一起。 侯明被孔思莹压着,他抽冷子直起身,这下更糟了,孔思莹直接趴到了他的腿上。 但此时路还在颠簸中,孔思莹几次想直起身却起不来,她的手用力撑住侯明的腿,刚要直起身,又被颠趴下了。 侯明伸出双手,试图去抱起孔思莹,怎奈,他的双手却无意握住了她的胸部,他一紧张,就松开了手,孔思莹再次伏倒在他的怀里。 孔思莹感觉到了他双手的温度,她也很紧张,她知道部长是无意的,因为颠簸,他的双手才放错了地方。 只是,她也紧张死了,待路稍微平稳后,她再次双手用力,直接从侯明的怀里挺起身。 与此同时,侯明再次伸出双手,一手托住她的肩膀,一只手去抓她的另一只肩膀。 就这样,孔思莹坐了起来。 她一边用手理着弄乱的头发,一边小声说道:“怎么这么颠。” 侯明这时不高兴地说道:“停车!” 不知司机是装没听见还是故意装没听见,他仍在继续朝前开。 “我让你停车你没听见吗?” 侯明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口气威严有力! 秘书回过头,他刚想问什么,就被侯明犀利的目光顶了回去。 司机被迫停下车。 车子刚一停下,侯明立刻推开车门下了车,他来到驾驶座这边,拉开车门,说道:“你下来!” 司机见部长表情严肃,不敢怠慢,便下了车。 侯明坐在驾驶座位上,他拧开点火开关,熟练的松手刹,一只脚松开离合器,一只脚就踩下油门,就在司机绕过车尾,刚要开后排车门的时候,车子恰到好处地窜了出去。 他立刻喊道:“我还没上车,等等……” 侯明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加之前面的路平坦了许多,加速朝前驶去,丢下司机独自跺脚追赶。 小何以为侯明不知道将司机丢下了,就说道:“部长,小张还没上车……” 侯明紧皱眉头,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躲闪着前面的土坑。 小何不再说话了,他意识到部长对司机小张有意见,故意丢下他步行。 好在这里离乡政府不远了,小张就是徒步走到乡政府,也用不了半小时。 坐在后面的孔思莹也意识到部长是生气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贯文质彬彬、儒雅温厚的侯明,居然也有生气发脾气的时候,只是,他发脾气跟别人都不同,他的脾气是发在不动声色之中的,从始至终,他并没有一句指责司机的话。 但将司机扔在半路上,而且眼下是初冬季节,外面气温最多七八度,加之领导的司机总是开车,他们大多穿得不太厚。何况这里是乡间公路,别说出租车,就是过往车辆都不多。 想到这里,孔思莹不由得回头往后望了望,就见小张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概他也没想好该何去何从吧。 她转回头,猛然发现,侯明正在从后视镜看着自己,目光非常深邃而凌厉。 她一惊,吓得赶紧低下头。 到达乡政府后,车子刚停稳,从一头的办公室里就跑出两个人。 为首的一个胖乎乎的人赶紧拉开后车门,他说道:“欢迎侯部长光临……”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怔在原地,就见后面坐着的人不是宣传部长侯明,而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时,侯明从驾驶室出来,他没有在意这个人的表情,而是劈头盖脸地问道:“我说赵书记,你们这条公路什么时候能修好?太难走了!” 为首的赵书记一看领导从驾驶室出来,就小跑几步来到他面前,跟侯明握手说道:“我就知道领导来我们这里,见面的第一句话保证就是说路的问题。这个问题我待会再跟领导汇报,您今天怎么当开司机了?” 侯明说:“怎么,我就不能当司机吗?” 侯明说着,看着来到跟前的孔思莹,说道:“小孔,认识一下,这位是西定乡的党委书记赵书记,那位是王乡长。” 孔思莹见部长亲自给自己做介绍,就主动跟赵书记和王乡长握手。 侯明在乡党委赵书记的陪同下,向一间门口铺着地毯的接待室走去。 孔思莹走在最后。 这时,她就发现小何凑到王乡长跟前嘀咕了两句什么,就见王乡长立刻站住,推开旁边一间标有土地所的房门,他冲着里面的人说道:“老张,过来,你骑着摩托车到东面的大道上去接个人……” 里面的人来到门口,问道:“接谁?” “侯部长的司机小张,快点啊!” 王乡长说着就紧走几步,追上侯部长他们。 孔思莹问走在后面的小何,说道:“这里没有公交吗?” 小何说:“公交?你没看见过往的车辆都很少吗?” 孔思莹没再多问,她知道,自己还属于机关里的新人,不该问的,不能问。 接待室的环境不错,地上居然铺着地毯,一水的米色布艺沙发。赵书记正在将王乡长沏好的一杯水递给侯明,说道:“辛苦领导了,是不是颠簸累了?” 侯明说道:“我说赵书记啊,你上次不是说这条路头上冻前先将道路推平吗?怎么还是这么坑坑洼洼的难走?” 赵书记说:“您别发火,听我跟您解释吗?” 侯明严肃地说:“我不听你解释,我知道你早就准备出一箩筐的理由了,拿出任意一条,都足以说服我。” 赵书记一听就笑了。 侯明没笑,他神情认真地说道:“老赵啊,恕我直言,你该不会因为是因为宣传部包的点就不重视吧?也难怪,宣传部没有财权,给不了你们多大的帮助,这条路修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27、27、对乡干部的不满 听他这么一说,赵书记的脸上立刻呈现出尴尬之色,他连忙说道:“您别这么说,听我跟您解释,这条路我们正在招商……” 侯明一摆手,说道:“我不听任何解释,我只知道,你们连最起码的平整道路都没做到,更不用说铺设什么三合土了。” “是这样……”赵书记连忙解释:“本来是准备在在头上冻之前把路基做好,铺好三合土的,因为资金的原因,这个工作就做晚了,另外,道路工程师担心铺上三合土也是浪费,所以……就这么一犹豫,冬天就来到了。” 侯明说:“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考虑,即便不铺三合土,难道就不能把路用推土机推平吗?就你们这路,谁敢来?稍微好点的车都走不了,别总是抱怨着抱怨那,连最基本的工作都懒得做,能怪谁?” 孔思莹从来没看见侯明这样说话过,再看比侯明明显大很多的乡党委书记,一脸的尴尬,他低下头。 侯明又说道:“算了,你们自己喜欢穿开裆裤,甚至以穿开裆裤自美,似乎穷就有理,我是一个既给不了你们资金又给不了你们人事权力的宣传部长,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明显就是招人不待见,算了,我还是去苗木基地看看吧。”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赵书记先站了起来,说道:“侯部长,您别这样,您这样说我很难过,我们……” 侯明冲他摆摆手,说道:“好了,这个问题不说了,带我去苗圃基地看看去,小孔是新闻专业毕业,她今天下来也是想了解一下你们今年发展苗木的情况。” 乡长说:“侯部长,我陪您去吧,咱们先去林庄吧,我已经通知村干部了,他们在地里等咱们。” “好。”侯明说着就往出走。 赵书记说:“那个侯部长,我就不陪您去了,今天我要等个客商,谈修路的事,一会你们回来用餐。” 侯明知道乡里忙,不可能书记乡长都陪着他,就说道:“好,你忙你的,我们走了。” 赵书记一直送侯明上了车,他再三叮嘱王乡长中午早点回来。 司机小张已经提早将车发动着,车里很暖和,孔思莹看了他一眼。 这时,王乡长趴在小张窗户上,大声喊道:“跟着我的车。” 小张点点头。 他们的车跟在王乡长的车后面,一前一后出了乡政府大院。 侯明没有对自己抛下小张做任何解释。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时,侯明说道:“小何,你去,让王乡长上咱们车来,给咱们介绍情况,节约时间。” “好的。” 小何的话音刚落,司机小张就冲前面的车鸣笛。 前面王乡长坐得桑塔纳轿车就靠边停下了。 不等小何下车,王乡长就跑了过来,问道:“何秘书,领导有何指示。” 小何走向他,说道:“咱俩换车,你把全乡发展苗木种植的情况给领导和小孔介绍一下。” “好嘞。” 王乡长说着,就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他的到来,立刻缓解了车内紧张的气氛。 “部长,是要了解全乡苗木种植情况吗?” 侯明说:“是的,宏观和微观你都介绍一下,包括乡里的规划和典型种植户的情况。” “好,这些事儿都在我心里装着呢……” 于是,王乡长如数家珍,从全乡在全县所处的经济落后地位到如何带领广大群众寻找经济增长点说起,一直讲到发展苗木种植业带来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个例。 孔思莹没法往本上记,颠簸的土路让她没法写字。 由于王乡长所讲的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她就使劲用脑子记,有时也会往本上做些记号文字。 她对王乡长讲的一户以拉泔水为生、最后回到家里种植苗木并且改善了生活的农户发生兴趣,由于穷,这位农户姓郭,四十多岁才娶了一个哑巴媳妇,他是第一批响应号召在自家地里种上苗木的,去年就获得了收益,今年春天就翻盖了五间大瓦房。 孔思莹打断了王乡长的介绍,她说:“我们这次可以去他家看看吗?” 王乡长说:“可以是可以,就是他那个哑巴媳妇太厉害,所以去他家参观的人都被她打出来。” “为什么?”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王乡长说:“他家盖房的时候,挖断了地下电缆,村干部和乡干部甚至县里的干部都到他家做工作,让他家将地基前移,这样,就不会盖在电缆上面了。这个哑巴媳妇不懂国家电缆的重要性,她只知道这样会耗费她家的人力和财力,所以,只要看到干部模样的人去她家,她就往出打,逮着什么就往客人身上丢什么,上次县林业局的人领着报社记者来,她从半路就给截住了,用泥巴和土块把他们赶走了,因为通往她家的路只有一条,凡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就是去她家。” 侯部长问道:“她家的房子建在耕地上了?” 王乡长说:“因为这户人家以前成分高,在村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他家的老宅基被充公建了大队部,这户人家唯一的儿子老郭,始终住在大队部的一个小跨间里,落实政策后就一直告状,村里也一直没给解决,后来娶了媳妇生了娃,还窝在那个小跨间里,他成为全乡种植苗木的模范后,乡里跟村里协调,才批准他在自家承包地里建房,属于特殊情况。” 侯明点点头,不再言声。 王乡长说:“就是这么个情况,咱们还是不去他家了,我让村干部把老郭叫到村委会去吧。” 孔思莹看看侯明。 侯明这才扭头看着她,说道:“今天你说了算,我和王乡长都是为你服务的。” 孔思莹高兴地说:“那就去这户人家看看吧,这样我能有一个感性认识。” 王乡长说:“行,我马上给村干部打电话。” 他说着,掏出电话,但是打不出去,乡下的模拟基站没有达到全覆盖,信号时有时无。 28、遭遇哑巴媳妇 王乡长说:“这样吧,你们要是不怕,咱们就先去老郭家,前面那个村子就是,村子后面的那个孤零零的红砖房子就是他家。” 孔思莹当然不能拿主意了,她再次看向侯明。 侯明说:“可以。” 孔思莹说:“那就先去这家看看。” 王乡长说:“好,咱们把车停在大道边,走着过去,省得哑巴看见汽车反感。” “为什么她看见汽车反感?” 王乡长说:“凡是坐车来的人都是干部,她认为是干部就是找她家麻烦来的,所以就敌视。” 侯明说道:“那我们就让小孔走在前面。” 孔思莹笑着问道:“为什么?” 侯明说:“因为你长得漂亮,她不忍心往美女身上丢土块和砖头的。” 在孔思莹的印象中,这是侯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赞自己漂亮,虽然是玩笑话,但孔思莹听后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他们在路边停下车,步行在一条小土路上。 此时,虽然冬季,但此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非常舒服,一点也不冷。 孔思莹果然听了侯部长的话,跟秘书小何走在最前头。 这时,正在远处垛柴火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民在朝这边张望。 跟部长走在后面的王乡长冲这个人喊道:“老郭,找你的,过来。” 老郭迟疑了半天都没动。 王乡长又喊了一嗓子,他才走过来。 他们来到老郭跟前,王乡长给他介绍说:“这是县里的侯部长,这是采访你的记者。” 孔思莹冲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她没有像侯明那样跟他握手,因为她听王乡长介绍他是专门进城拉泔水卖的,而且他那双手一看就是脏兮兮的,她是女同志,又不是领导,怎么说都没有要跟他握手的必要。 老郭的头上还顶着柴火棍,他睁着一双晶亮的小眼睛问道:“你们来找我村干部知道吗?” 王乡长说:“我们找你有必要让村干部知道吗?” “当然有必要了,村干部不让我私自接待外人。” 王乡长一听就来气了,他刚要说话,被侯明拦住,侯明说道:“你通知一下村干部吧,咱们倒无所谓,别给老郭同志惹麻烦。” 王乡长这才掏出手机,他看了看,说道:“这里信号倒挺好。”于是,他就呼了村干部,给他们留言,让他们到村北头来,说是县领导来了。 孔思莹来到两个砖垛子之间,这个就算院门口了,因为周围圈这栅栏,她往院里望着。 果真,五间新盖的大北房很气派,但是院子却是乱哄哄的,鸡鸭猪的不说,地上还爬着两个小孩,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一看就是双胞胎。 她忽然没有进院的冲动了,就在门口问着老郭种植苗木的一些情况。 就在他们聊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从院子里冲出一个妇人,她嘴里了哩哇啦地嚷着什么,从门口的柴火垛里揪出一抱柴火就往侯明身上扔。 幸亏王乡长和小何有准备,他们拦住这个妇人,王乡长大声嚷道:“老郭,看好你哑巴媳妇,别让她瞎闹!” 老郭一听,拉起哑巴就朝院里走。 哑巴似乎很怕丈夫老郭,她不停地冲老郭比划着,嘴里了哩哇啦地嚷着什么。 老郭不听她那一套,一直将她拽到院子正中,一把就把她推倒在地上,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吓得“哇啦”一声就哭了。 哑巴抱过两个孩子,将他们搂在怀里,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侯明。 王乡长看着走过来的老郭说道:“那干嘛那样对待她?” 老郭说:“这个娘们太野蛮,你看我这棉袄袖子,就是她拿刀砍的,要是没有棉袄,恐怕胳膊都被她砍断了,我对付她的办法就是揍,往死里揍她,揍疼她,不然她不怕你!” 老郭说着,就向众人伸直胳膊,果然,他的袖子上,一道口子,里面的棉花露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看着像小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两个孩子,再看一眼被老郭野蛮摔倒在地的哑巴,孔思莹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哑巴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抱起旁边的一堆杂草,再次向侯明奔来。 孔思莹最先发现哑巴的企图,她一惊,大声喊道:“部长,躲开……” 她的话音没落,立刻上前拦住哑巴,哑巴一急,一抱柴草就冲孔思莹扔了过来…… 孔思莹浑身上下立刻沾满了柴草,她被尘土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老郭一看,飞起一脚就将哑巴踢到在地,这一脚力度太多了,哑巴应声倒地,她捂着肚子不再出声。 老郭觉得一脚不解气,上前又想去踢她,被侯明拉住。 侯明严厉地说道:“不许再打了!” 老郭生气地指着地上的哑巴媳妇说道:“滚回去!”他说着,还是照着她的屁股踢了一脚。 哑巴媳妇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艰难地爬起来,她流着眼泪,看着老郭。 “滚!”老郭冲着她再次抬起脚。 侯明正在帮孔思莹摘身上的柴草,看到老郭又想打哑巴,就急忙拉住了他,说道:“不许再打她了。” 老郭看着孔思莹满头满身的柴草,说道:“对不起,这个人就跟畜生一样,不识字,没有道理跟她讲,只能打。” 他说着就过来帮孔思莹摘身上的柴草。 孔思莹躲避着他的手,不让他的手碰到自己。 侯明说:“老郭,以后不许打她,没人会跟她一般见识。” 侯明一边说,一边继续帮孔思莹摘着身上的柴草。 孔思莹是不会抗拒侯明的,她不但不会抗拒侯明,反而还觉得是一种享受。 起初,自己还不停地拍打着呢子外套上的草屑和灰尘,最后变成低着头,配合侯明给她摘着头发上的草屑。 侯明一边摘着一边吹着,他说:“头发上的草棍儿摘干净了,里面的灰尘只有洗了。” 孔思莹说:“草棍儿摘干净就行了,回去我再洗澡。” 侯明说:“草棍儿没有了,等等,低头,里面还有一根。” 29、搭救之恩 孔思莹努力将头低下,侯明从她的后勃领出捏出一根草棍,他将她的羊绒衫领子反过来,这才发现,后勃领出的商标被她剪掉了。 从孔思莹刻意剪掉商标这件事上推断,她身上这件羊绒衫肯定是“蓝鲨”无疑,这说明,她还是比较注意影响的,应该是个有心计的姑娘。 孔思莹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侯明给她摘掉身上的柴草,直到侯明说了一句“好了,差不多。”她才抬起头。 只是,在看着侯明的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红了脸…… 旁边,王乡长也在帮小何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就在哑巴抱着柴草准备忘侯明身上丢的时候,孔思莹第一个冲了过去抱住他,随后,小何也跟了过去,他也被哑巴弄了一身。 这次采访,虽然弄了一身灰尘,但在孔思莹的心中,似乎拉近和部长的距离,让她感到部长是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 回来后,已经到了下午下班时间,侯明说道:“今天下乡,又冷又挨饿,还被袭击,晚上我请你们几个吃饭。” 小何一听,在车里立刻欢呼起来。 侯明转向孔思莹,问道:“小孔晚上有约吗?” 孔思莹说:“没有。” “那好,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你们充分开动脑筋,说出你们最想去吃什么?开始!” 小何第一个举手:“我想吃火锅,小张,你想吃什么?” 小张说:“我想吃饺子。” 侯明转头看着孔思莹,问道:“我不用问,都知道小孔想吃什么?” 孔思莹纳闷地看着侯明,那张端正、英俊的脸让她有些着迷。 侯明见她不说话,就说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刚才说的话?” 孔思莹下意识地点点头。 小何充满了好奇,他问道:“部长,您说小孔想吃什么。” 侯明笑着说:“她想吃‘随便’” “哈哈哈。” 车里三位年轻人都笑了。 小何转过身看着孔思莹说:“小孔,你实事求是地说,部长说得对不对?”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就看了一眼侯明,发现侯明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小孔,那不用看不知,说,你晚上想吃什么?”小何迫不及待地想得到验证。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随便,吃什么都行。” “哈哈。”侯明听了她的回答朗声大笑。 小何说:“小孔,你该不是为了配合部长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小张这时说道:“肯定不是,这应该是女孩子最擅长的回答,你她们想吃什么,她们一般都回答是‘随便’” 孔思莹感觉小张虽然被部长抛弃在半路,但他并没有闹情绪,就说:“这个……还真是。” “为什么?”小何继续问道。 小张说:“你是不是想在小孔这里找到答案,好去对方小玲?” “我——”小何一听这话,就举起拳头要打小张。 小张赶忙说道:“不要影响司机驾驶。” 小何使劲咬着牙,小声地说道:“上午就该让你徒步半个小时——” 小张也小声说:“走一个小时我也乐意,别指望让我领你的情。” 侯明一直觉得小张这个司机不太专业,也难怪,他刚刚调到机关给他开车还不到三个月,不该学的他都学了,该学的东西却没有一点长进,虽然小伙子没心眼,人不坏,但就是专业意识差,尤其是跟小何一块出去,两个人逮着机会就打打闹闹的,侯明不想往深处说他们,他想让他们自己领悟。 “部长,您说今天晚上咱们到底去吃什么?” 侯明说道:“依你吧,去吃火锅。” “好哇,谢谢部长。”小何高兴地说着,他转向小张,说道:“对不起了兄弟,你的饺子只能泡汤了……” 他的话音刚落,侯明就说:“小张的饺子也可以满足,我知道一家火锅店,他们的饺子也很出名,那次我和小张我俩就是吃的火锅饺子。” 小张一听,就得意地看了小何一眼。 侯明继续说:“另外,那里还可以满足小孔的‘随便’,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孔思莹说:“我们都有想吃什么的意向,那部长您哪?” 侯明笑着看着前方,说道:“你们想吃的就是我想吃的。” 来到县城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四个人要了一个雅间,围坐在一个长条桌子旁,四只小火锅里,刷着各自所需的食材,侯明举杯,说道:“小孔,今天我可要敬你一杯,感谢你搭救之恩,本来哑巴媳妇是冲我来的,是你替我挡了她,不然那一抱柴草就全撒我身上了,还有小何,我敬你们。” 孔思莹端起饮料,她和小何站起来,跟部长碰杯。 小张也站了起来,他端着饮料说:“部长,今天……对不起了,是我技术不专业……” 听小张这样说,侯明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说道:“过去了,不说了。” 四只杯子就碰在了一起。 孔思莹没有回机关骑车,因为她的家就在附近教育局家属院内。 她下了车,站在路边跟他们招手再见。 当天晚上,孔思莹就伏案将稿子写了出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困,一直修改到自己满意为止。 她重新将稿子工工整整抄写一遍,她寻思着等明天上班就把稿子拿到部长跟前,让他修改审阅。 想到今天自己的奋不顾身,想到侯明细心地给摘着勃领里的草棍儿,她的心再次浮起涟漪…… 第二天一大早,孔思莹就来到单位,她将办公室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后,老郑才来。 老郑刚一进屋,就问道:“昨天跟部长下乡了?” 孔思莹说:“还说呢,部长本来叫的是你,可是你不在,就临时把我抓去了。” 老郑说:“我昨天帮晓军策划了一个广告方案,本来他想叫你一块出来,但是考虑到这几天咱们俩经常出去,办公室就剩下老王一个人,我怕这个女人又说闲话,就没叫你,下午从家里出来就直接去他单位了。” “哦。”孔思莹冲他笑笑,从背包里拿出那篇稿子,说道:“请师傅批评指正。” 30、职务有变化 老郑一看,惊奇地说道:“行啊小孔,够专业的,稿子都写出来了!” 孔思莹说:“师傅不是说了吗,新闻的生命就是时效性,我一开始如果就拖拉,恐怕会养成拖拉的习惯,到时就不好改了。” 老郑说:“你说得太对了,晓军刚到报社的时候就是你说的这样,头天采访的稿子,说不定几天给你写出来,我就跟他说,虽然咱们报纸是周报,但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养成拖拉的习惯,以后就很难改了,就要养成当天采访当天完稿,不完稿你睡不好觉,好习惯一旦养成,你会受益终身的,当然,如果你以后不从事这个职业,那是另当别论。” 老郑低头看稿子,当他看到孔思莹的名字后面还加上了乡宣传委员的名字时,就会意地笑了,心想,这个姑娘还不错,知道不吃独食。 老郑看完后,没给她提出修改意见,他说:“看来,你比较擅长写这类新闻特写,这是我的短板,我看不出什么毛病,我觉得从头到尾看着很舒服,也很流畅,你这样,让部长去给你修改。” 孔思莹正是这个意思,她说道:“部长有时间给我看稿?” 老郑说:“不管部长有没有时间,这是规矩,因为你是跟他出去的,你写的这些内容他也知道,他最有发言权,何况他还是领导。” “好吧,等他来了我就去找他。” “一大早你要去找谁?” 正说着,王淑芬推门进来。 孔思莹说:“去找部长,让他给我看稿子。” 王淑芬拿起稿子看了一眼后放下,说道:“侯部长肯定没时间给你看稿子了,再说,以后他不是咱们的部长了,是咱们的副书记了。” “啊?”孔思莹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郑说:“真的?” “那还有假?昨天下午任命文件都到了。” “不对吧,昨天下午部长跟小孔下乡了?”老郑说道。 “是啊,这一点都不矛盾,今天上午市委组织部来人宣布。” “那高书记呢?” “退二线了,去县政协了。” “哦——” 孔思莹怔住了,她目前还弄不明白宣传部长和副书记之间的领导关系,就问道:“那侯部长还领导咱们吗?” 看来,她最关心的是自己是否还受侯明的领导。 王淑芬说:“县委副书记,三把手,主抓意识形态,当然领导咱们了。” 老郑又问道:“那宣传部长谁来接?周部长吗?” 王淑芬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明确,但看着周部长的呼声很高,我也说不准,就看上级怎么安排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孔思莹想不明白,既然昨天下午任命文件都来了,怎么侯明还带他们下乡,而且晚上还请他们吃饭?并且在下乡整个过程中,她并没有听见侯明的电话响。 哦对了,那里的信号不好,而且中午饭他们也没在乡里吃,而是林庄村干部请他们吃的砂锅居。 整个一上午,孔思莹听见的都是在谈论侯明升任县委副书记的事。 她刚来机关没多长时间,很多人和事她不了解,一上午她就待在办公室。 王淑芬倒是很活跃,进进出出的,就跟一只花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看得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周建设升任宣传部一把手。 老郑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就出去了。机关人事调整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也不是组织部管的干部,他只是机关一名事业编制,所以对这些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多给报社和电台拉点广告,挣提成。 孔思莹知道老郑利用工作之便在拉广告,也见过老郑一次拿过1200百元的提成,但有一次孔思莹却看出,他不止拿提成,还拿到报社的低价广告,跟一些老客户要高交低,也就是说,广告费他按照规定要,又时会低于规定价格,但仗着他跟报社这么多年的关系,他能拿到报社版面的最低价,这样他不但能挣提成,还能挣到差价! 这个老郑,难怪他的头发快光了,心眼不够他用的了,的确有两下子! 孔思莹在心里暗暗佩服老郑的同时,又在替他守着这个秘密,虽然有些不合规,但他又没有做有损于报社和客户的事,其实,这些客户都是老郑的老朋友,老郑就是比报社那些人服务的周到、认真。 下班时间到了,孔思莹不想回家,她手里看着昨天晚上写的那篇稿子出神。 侯明不可能再给她看稿子了,今天上午在县委会议室召开了常委扩大会,县直单位一把手和各乡镇书记乡镇长参加了会议。 她知道,这是侯明的任命大会,她没有权力参加,这种动态消息一般都是报社和电台的记者写了,是用不着他们的。 她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在水房意外看到了侯明在洗抹布。 她去水房也是去洗抹布的,她看到侯明后,闷闷不乐地叫了一声:“侯部长……侯书记好?” 侯明笑了,说道:“小孔,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那怎么无精打采的呀?” 孔思莹没想到他居然看出自己无精打采,心里就是一热,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侯明当然没看到她的表情,问道:“昨天的稿子写出来了吗?” 孔思莹揉揉鼻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写出来了,昨天晚上就写出来了。” “拿给我看看。” “您……还有时间给我看稿?” 侯明笑了,说道:“看稿子的时间还是有的,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是宣传部长了,就没有权力看你的稿子了?” 孔思莹连忙说道:“哦,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这会时间,可以给你看。” “好的,我马上拿给您。” 孔思莹飞快跑回办公室,拿着稿子就去了侯明的办公室。 侯明的办公室还没调换,暂时还在原来的部长办公室。 孔思莹进去的时候,侯明正在收拾办公室,一看就是刚刚有人走过。 31、新来的女部长 孔思莹接过他手里的抹布,说道:“部长,我来。”说着,就开始将几个茶杯放在一个托盘里,端到水房去洗。 洗干净后,将茶盘工工整整地放在茶几上,又回来擦茶几,擦桌子。 侯明也在开窗通风,屋里的烟味的确很大。 给侯明办公室收拾好后,又打来一盆干净的水,放在脸盆架上,从暖壶倒出一点热水,将毛巾浸湿,递给侯明。 侯明感觉这个小姑娘很懂事,就接过毛巾,擦擦手说道:“好,开始看稿。” 孔思莹这才双手将稿子递给侯明,说道:“部长,不,书记,以后,是不是我再写了稿子,就不能拿给您看了?” 侯明笑着说:“只要你看得起我,我随时可以给你看稿。” “真的?”孔思莹惊喜地问道。 “是啊,真的。”侯明肯定地回答。 “那就好了,这就是说,部长您没有离开我们。” 侯明一怔,故作认真地说道:“小孔啊,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 孔思莹这才回过味来,她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这个意思,意思就是虽然您不再是宣传部的部长,但您仍然领导我们,我们仍然在您的领导之下。” 她说得有些拗口。 侯明早已经明白她话的意思,说道:“小孔啊,你很会说话,不得不说,我很爱听。” 孔思莹笑了,说道:“谢谢。” 孔思莹就这样一直站在侯明的对面,看着他在自己的稿子上涂涂改改的,一想到周建设以后当部长,想到他看自己那种猥琐的眼神,她的心情就灰暗极了。 侯明将修改好的稿子递给她,说道:“小孔啊,虽然我说以后还能给你修改稿子,但你也不能拿稿子来给我看,这样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看稿,以后就会有新的部长上任,你要多向新部长请教,多向老郑学习。” “我……知道……”不知为什么,听侯明这样一说,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经常见到他的面了,孔思莹忽然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虽然受侯明的领导时间不长,但她自认为侯明是向着她的,而且她是侯明亲自要来宣传部的,加之自己从内心喜欢这个男人,一想到自己以后受王淑芬的气再也没人能理解甚至没人支持自己了,她的眼泪扑簌一下就掉了下来。 侯明觉察出孔思莹的异样,他一抬头,就看见她在流泪。 他不能装作没看见,就轻声说道:“怎么开始掉金豆子了?女孩子的金豆子可是宝贵,你能告诉我怎么收集吗?” “噗嗤”,孔思莹破涕为笑,她掏出纸巾擦着眼泪,说道:“部……书记,您走了,是不是周部长接任部长?” 侯明一听就皱起眉头,问道:“你听谁说的?” 孔思莹说:“大家都在传。” 侯明严肃地说:“小孔,别人愿意怎么传就怎么传,你初来乍到,还不懂机关内部的人事关系,你不要跟着传这种话。” 孔思莹赶忙说道:“我懂,我没跟着传,我只是……在问您?跟别人没说过。” 侯明说:“宣传部长最终由谁来接任,那是上级的事,底下的人都是瞎猜,不要信那些风言风语,再说,谁当部长不是你在意的事,你只需干好本职就是了。” 孔思莹一看谈话偏离了自己的情绪,就不再吭声了。 回到办公室,想到侯明的批评,她不但不介意,反而很感激侯明,在这个机关,也就是侯明肯指出自己的错误,老郑都不会这样,他巴不得她多说王淑芬和周建设的几句坏话呢。 至此,孔思莹的内心更加依赖侯明。 第二天,侯明从宣传部长的办公室搬出,搬到汪书记旁边的副书记办公室,也就是之前高副书记的办公室。 汪书记的办公室和侯明的办公室以及组织部长、纪委书记的办公室都在走廊尽头拐角处,那里还有一条走廊,是办公楼的东跨楼,那里很清静,这么长时间,孔思莹从未踏入过那条拐角走廊一步,平时也很少见人从那里出入。 虽然清静,但全县各项方针、政策以及各项人事命令都出自那里,那里的几个办公室,是全县最高权力之处。 自从侯明搬到拐角的走廊办公,孔思莹一连数天都没再见到他的身影,因为拐角的走廊有一部电梯,专供领导们上下楼。 这天,老郑从外面回来,他放下背包,神秘地说道:“小孔,我跟你说件事……”说着,就转身将房门关牢。 孔思莹见他神秘的样子就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老郑一连喝了几口水后说道:“咱们周部长要调走。” “调走?” “是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是听寈州市报的人说的,说是调到三湾县当宣传部长,县委常委,三湾县的宣传部副部长调到咱们这里任部长,他们俩个对调。” “哦——”孔思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老郑又神秘地说:“这次有人该哭了。” “哭?为什么?” “老情人要调走,今后借不上光了,没人仗着了,能不哭?” 孔思莹一听就不敢说话了,想起她听说侯明不再担任宣传部长的时候,自己不是也舍不得哭了吗? 果然,在县两会召开的前两周,新的部长到任,周建设也离开澜县去外地赴任了。 出人意料,这位部长居然是个女的,姓柳,叫柳辉,四十多岁,留着干练的短发,细高个,身材一流,人长得虽然不出众,但五官端正,也很耐看。 女部长上任后的第一天就开始转科室,她在办公室李主任的陪同下,第一个就来到了新闻科。 孔思莹给她让座,她刚坐下,就打量着老郑和孔思莹问道:“你是老郑,你是孔思莹,对吧?” 孔思莹一听,柳部长只点了他俩的名字,却没提科长王淑芬。 王淑芬是个很不会寂寞的人,她连忙答道:“部长好眼力,正是我们宣传部的一对笔杆子,对外发了好多稿子。” 32、广告代言人 柳部长这才把目光聚在王淑芬身上,说道:“还是你这位老科长领导得好。” 王淑芬听后,立刻喜上眉梢,她说:“您过奖了!还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柳部长又把注意力放在老郑和孔思莹的身上,她说:“我在三湾县的时候,就经常拿着你们写的稿子让我们的人看,我说,看看人家澜县,又有稿子见报了,我们都被比下去了。那个时候我就想,一定来澜县宣传部取经,看看是什么原因让澜县的宣传报道突然就上去了,后来我才知道,澜县不但有奖励政策,乡镇都设有专门的报道员,而且宣传部本身就有两个专职从事新闻报道工作的专业人才,而且小孔还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新闻专业毕业,老郑本来就是报社的记者,我还在乡镇工作的时候就看你写的文章,后来被要到宣传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宝刀不老,最近发稿量很猛,这一点实在厉害,别说三湾县,就是其它市县也没有几个有这样实力的,侯部长的确是慧眼识英豪啊!” 老郑赶忙说道:“您过奖了,以后还请您多指教。” 柳部长笑了,说道:“新闻报道我是外行,提高咱们县的知名度,还要靠你们这些老兵新将!指教谈不上,但我可以保证,侯部长的奖励政策我依然遵照执行,尽可能地给你们减轻负担,让你们全身心地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 老郑一听,高兴地说道:“多谢部长支持和鼓励!” 柳部长头走的时候说道:“过几天咱们召开一次宣传报道工作会议,咱们县的对外报道工作还要提高,你们俩可别藏力,有多大的劲就使多大的劲儿。” 柳部长转科室,在新闻科待得时间最长,表达的意思最多,虽然没怎么突出科长王淑芬,但王淑芬对外说起这事也是满脸的自豪,无论老郑和孔思莹怎么卖力气,最后的功劳也都是她的。 孔思莹感觉到,柳辉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她将新闻科排在她转的科室中第一个,就表现出她对宣传报道工作的重视,同时,转宣传报道工作,也是最容易出成绩、既显山又露水,俗话说,有粉要搽在脸蛋上,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她说话也不像周建设那样,让人听着不舒服,真想不到,像周建设这样的人也能当宣传部长,比侯明不是差一星半点,就冲他那秃头,那猥琐的目光,就不配在宣传口干。宣传口大都是女性多,倒还真是满足了他的“爱好”。 相比周建设,她很喜欢这个柳部长,不但人长得正,身材高挑,就冲她尊重人这一点就值得让人敬佩。 更值得让孔思莹窃喜的是,柳部长她似乎对王淑芬不感冒。 柳部长虽然是女流,干起工作来不但雷厉风行,而且还干净利落,她到任的第二天就带着孔思莹和老郑就去报社和广播电台调研,当他得知澜县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电视台时,她给大家鼓劲,力争在一年内建起县电视台。 严格来讲,就是差转台。差转台也是电视台,各地县级电视台都有自办节目,而且还有广告收入,这一点让搞新闻的看到了曙光。 在回来的路上,老郑就跟柳辉提出,如果建电视台,他想调过来,柳辉说,这个问题等建起电视台后再说。 孔思莹知道老郑看重了电视广告这一块肥肉,他曾经多次跟孔思莹抱怨,如果有了县电视台,广告业会更上一个台阶,因为随着经济形势的发展,县报已经不能承载当前的广告量了,他为此就曾跟侯部长建议,让侯部长考虑成立电视台的问题。 也可能侯部长的着眼点不再电视台而在县委副书记上,所以,他并没有抓电视台的建设问题。 新部长来了,要烧三把火,自然就将成立电视台当做了年内的一项工作目标。 一天走了三个单位,孔思莹感到有点累,晚上下班前,老郑悄悄告诉他,汪晓军请客。 孔思莹不想跟这位宦家子弟接触太频繁,就说晚上要回家。 老郑说:“今天你必须去,因为是晓军请你,另外,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什么事情?”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老郑说:“好事,天大的好事。” 孔思莹说:“那明天让他来咱办公室说吧。” “你看你这就不专业了吧?他找你是私事,能来办公室说吗?另外,让老王看见,说不定又要嚼你们两个什么舌头呢?” 孔思莹说:“她爱怎么嚼就怎么嚼,人正不怕影子歪。” 老郑一见孔思莹认真了,就赶忙说:“别这么说,晓军找你是企业宣传的事,另外这次是有偿的,就是你让他来办公室说,我也不会让他来的,你看有谁谈私事是来在办公室进行的,包括领导,能在办公室说的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那私下说的事才是大事,去不去你看着办。” 孔思莹一见老郑认真了,就说:“给企业做宣传有师傅你就行了,我哪什么跟师傅比呀?” 老郑说:“如果这事我能做,肯定不会让你做,问题是只有你能做,他……他、我做不了啊!” “还有师傅不能做徒弟到能做的事?” “当然,就因为性别不同,所以我做不了,要不我跟你废这话干嘛?” “师傅,你要是不说明我就不去。” 老郑知道孔思莹误会了,赶紧说道:“你别误会啊,是这样,前几天我给晓军策划了一个广告片,要去市台播,晓军想请你做代言人,当然是有偿的,这样不但降低了他做广告的成本,你也能有点收入,再有,一个关键之关键的问题是,你穿上他们的衣服好看,代言人非你莫属,所以,他今天晚上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孔思莹一听,惊喜地说道:“真的?” “真的。” “可是,我不行啊——” “怎么不行?” “我哪会拍广告呀?再说,我长得也不好看,既然他企业那么大名气,又有实力,为什么不找明星代言,我……呵呵,我算什么?” 33、生日晚宴 老郑说:“我想他请你代言,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了,至于他为什么不找个明星代言,你只能去问他了,反正我通知到你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孔思莹见老郑有些不高兴,就赶忙陪着笑脸说道:“你生气了,我又没有拒绝,我是怕我胜任不了。” 老郑不高兴地说:“不瞒你说,在酝酿人选的时候,我和晓军同时想到了你,至于胜任不胜任,只有试过才知道,何况,晓军又不白用你,是有酬劳的,就是没有酬劳,于情于理你也要帮朋友这个忙,有些道理,我不好给你摆在明处,如果你跟晓军跟汪家走近了,还怕别人给你气受吗?” 老郑说得是实话,很直白的实话,孔思莹不想反驳他,实话有时就是这样,直白得露骨,但却直接,实用。 孔思莹想了想说:“要不我今天晚上我去,关于代言的事先不要做决定,我考虑考虑再说好吗?” 老郑心说,你只要今天晚上去,接不接受这个广告就是你的事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其实,老郑心里十分清楚,汪晓军喜欢上孔思莹了,他在追她。 所以今天晚上,老郑无论如何都要替汪晓军邀请到孔思莹。自从汪晓军跟妈妈叶芝说如果孔思莹是喜欢的女孩,他要自己去追求,一旦她找人给她们介绍,就是自己再喜欢也会不同意的,他不希望妈妈和王淑芬掺和这事,老郑就感到自己有了希望,凭他跟孔思莹和汪晓军的关系,他给他们牵线搭桥还是有优越条件的。 可想而知,毫无社会经验的孔思莹,在面对号称她师傅的游说,她几乎没有说“不”的可能,下班后,便跟老郑往全县最有名的也是最昂贵的“海岛人家”骑去。 汪晓军身着一身名牌西装早就等在豪华包间内,餐桌上摆着正在醒的红酒,服务员正在往桌上端菜。 老郑一看,边脱外套边说:“晓军啊,你不打算过了?就咱们三个人,龙虾、鱼翅、鲍鱼、雪蟹怎么都上了?” 汪晓军看着孔思莹说:“跟我最投缘的人在一起吃饭,我心情愉悦、舒畅,当然要最好的海鲜菜品了。” 汪晓军开始给孔思莹给三只高脚杯里倒红酒。 孔思莹一看,刚要说话,就被汪晓军截住了:“不要说不能喝,摆在一边总可以吧?” 孔思莹笑了,说道:“好吧。” 老郑说:“就是、就是,这红酒你可以不喝,但一定要倒上,此情此景、此菜此肴,再配上红酒,多么浪漫温馨的夜晚。” 他一边说,就将他们头顶上的水晶灯关掉,打开了两只壁灯。 汪晓军笑了,说道:“老郑,没想到你这把年纪了,还有一颗浪漫的心。” 老郑盯着那只硕大的龙虾,说道:“难道就许你们年轻人浪漫?” 汪晓军细心地给孔思莹铺上餐巾,说道:“你还打算浪漫浪漫呀?我看你就算了吧。” “哈哈”,老郑笑着说:“好,浪漫归你们,我吃龙虾。” 他说着,就坐下来,端起红酒,看着汪晓军和孔思莹,说道:“这么多的美味,又有红酒相伴,两位年轻人,你们谁祝个酒词?快点,我都着急了。” “哈哈。”晓军开心地笑了,他举起杯,说道:“我来,今天是个美好的夜晚,我很高兴,能请到我的两位知己,汪晓军有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高兴过了……感谢你们能来,陪我度过这个不平凡的日子,来,干杯!” “等等……”老郑放下酒杯,说道:“你说今天是个高兴开心的日子我同意,因为我替你成功邀请到了你们企业未来的广告代言人,但你说今天是个不平凡的日子我就不理解了。” 汪晓军看看老郑,又看看孔思莹,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把这杯酒干了,我就揭晓谜底。” 老郑一听,举起杯跟汪晓军碰了一下,他见孔思莹没端杯,刚要说话,就听汪晓军说:“小孔,来,端杯。” 孔思莹笑着说:“我想等着谜底。” 汪晓军说:“你这个人也太小心了,无非就是我给祝酒词多加入一个元素,来,先把酒喝了,你喝了,立刻就揭晓谜底,如果你不喝,这个谜底我永远都不揭晓,宁愿让它烂在心里。” 孔思莹端起杯,跟他们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点点,她没有干。 汪晓军看了看她的杯子,说道:“她师傅,徒弟没干,你看着办。” 老郑喝白酒都是一斤左右的量,喝红酒和啤酒就跟喝水差不多,他一听,立刻将孔思莹杯里剩下的红酒倒进自己的杯里,一口就干了,说道:“他徒弟的酒师傅喝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吗?” 汪晓军正在用小勺挖了一点龙虾肉放进孔思莹的盘子里,又给老郑挖了一点,最后一勺才是自己的,他冲着门口拍了三下巴掌,立刻,房间的灯黑了,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两个服务员推着一个小餐车,上面摆着一个双层的生日蛋糕,上面矗立着一个用水果雕刻的“30”,已经点燃的蜡烛正在跳跃着欢快的光亮。 两名女服务员将餐车推到桌边,然后恭恭敬敬站在汪晓军跟前,鞠躬说道:“汪总,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出去吧。” 原来,今天是汪晓军的生日。 孔思莹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老郑说:“晓军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过生日也不提前跟我们说声,我们两个空着手就来了。” “就是就是。”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道。 汪晓军又起身给三只杯子倒上酒,说道:“你们能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来,再共同干一杯,为了你们能见证我三十岁的生日。” 他说完,带头干掉杯里的红酒。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孔思莹这次毫不犹豫地干了红酒。 老郑一看,故意大惊小怪地说道:“我说徒弟,原来你能干杯呀?算了,以后的酒我可是不代劳了。” 孔思莹说:“今天是汪总的生日,我……再不干就……”她的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要构思新书 以后每天一章 亲们可以攒几天再看) 34、只剩他和她 老郑显然是想让孔思莹把下面的话说明白,也想让汪晓军高兴,就追问道:“再不干就怎么了?” 孔思莹看看老郑,又看看汪晓军,说道:“这杯酒再不干就对不起这个美好的生日夜晚。” “哈哈。” 汪晓军听孔思莹这样说非常高兴,他说道:“谢谢,太感谢了!” 孔思莹站起来,看着蛋糕,说道:“汪总,来,快许愿吧。” “对呀晓军,来,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汪晓军站起来,孔思莹拍着手在一边唱着生日歌。 汪晓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他闭上眼睛,静默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孔思莹说道:“来,请跟我一起吹蜡烛。” 孔思莹就跟他一起弯腰吹灭了蜡烛。 汪晓军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切了几蛋糕,孔思莹首先将他切下的蛋糕递给老郑,老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 孔思莹又拿起两块蛋糕,开开门,递给门外站着的两名服务员。 那两个人不敢要,汪晓军走到门口,说道:“吃吧,今天是我生日,你们老板不敢找你们麻烦。” 两名服务员这才小心接过蛋糕。 最后,汪晓军才将蛋糕上一朵完整的巧克力玫瑰花切了下来,端给孔思莹,说道:“最美最完整的玫瑰花给你。” 孔思莹接过来,说道:“这么漂亮,都不忍心吃。” 老郑吃了几口蛋糕,忽然他的呼机想了,他掏出一看,说道:“瞎了,你嫂子让我回去,我儿子忽然闹肚子,疼的受不了了,不行,晓军,我不能陪你了过生日了,我要赶快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喝干了杯里的红酒,就随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只剥好的大虾塞嘴里。 汪晓军说:“先打120吧,等你回去送医院就晚了。” 老郑咀嚼着嘴里的大虾,他顾不上说话,只是冲他摆手,他站起身,就开始穿外套。 孔思莹也站了起来,她看着老郑,不知如何是好。 老郑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大虾吃完咽下去,说道:“小孔,你先跟汪总在这,我回去看看,如果没有大碍我再回来。” 孔思莹看着还没有正式开始的宴席,也不好提出跟他一块走,就点点头,说道:“好吧,回去的路上骑慢点。” 汪晓军拿过自己的无绳电话,说道:“老郑啊,你别急,我先给侄子叫120,肚子疼不是小事,有可能是阑尾炎……” 老郑一看他真的要打电话,连忙走过去摁住他拿电话的手,冲他摇摇头,说道:“我五分钟就到家了,你打什么电话?要什么救护车?嗷嗷的弄得四邻皆知,好像怎么着了。” 汪晓军说:“那怎么了?” “不用不用,我回去看看,如果没事的话我再回来。” “好吧。” 汪晓军和孔思莹将他送到门口,被他拦下,说道:“赶紧回去喝酒,别让我破坏了这么美好的兴致。” 汪晓军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这才回身关上房门,他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说道:“小孔,感谢你留下陪我,我干了,你随意。” 孔思莹笑着端起杯,抿了一点酒,她看着汪晓军喝干后,就给他的杯里又倒上红酒。 两个人边喝边吃边聊。 汪晓军跟她说了他的创业史、他的家庭,以及他不想依附家庭但仍然处处受到家庭影响的苦恼。 孔思莹说:“你只要守法创业,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好,在市场上被消费者认同,家庭关系自然而然就淡化了。” 汪晓军冲她伸出大拇指,说道:“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老郑最了解我,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今天邀请你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我想请你给我的产品做代言,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你也知道,我们企业目前正处于爬坡状态,是请不起明星做广告的,去年,我尝试着让我妈和另外一个漂亮阿姨做广告,虽然没少费劲,但市场反应平平,好多人认为蓝鲨只生产中老年毛衫,这下的结果是适得其反,市场向来是以年轻的女人为消费主体,而我却不懂广告营销,却用了中年妇女,那次是个败笔,那天我看见你穿了我们的衣服,特别有感觉,所以立刻就萌生了请你做代言的想法,后来又跟老郑我们来反复修改文案,最终确立了由你做代言的决定,你放心,是有偿代言。” 孔思莹说:“这个来的时候,老郑跟我说了,我担心我不行,起不到你预期的效果,到时你白忙活。” 汪晓军听出孔思莹并不反对,就说:“是不是白忙活,只有试过才知道,希望你不要拒绝一个小企业主的请求。”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笑了,汪晓军能出面请她给产品做代言,那是对她的抬举,试想,在澜县,如果被书记家的公子而且是成功企业家的汪晓军看中,那于她脸上也是很有光的,澜县比她漂亮的姑娘可能有的是,但并不是每个漂亮姑娘都能有这份幸运。 就这样,汪晓军拿出跟老郑策划好的方案给孔思莹看。 孔思莹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虽然镜头不多,但都很有画面感,她为此有些激动。 旁边的汪晓军看着孔思莹也入迷了,从第一眼看到她起,他对她就有了感觉,不单单是她长得漂亮,还有她举手投足间透出的良好教养和自带的一种知性美,这是那些徒有外表漂亮的女人不具备的另一种美。 汪晓军虽然情史不是太丰富,但久经生意场的他,也是阅人无数,从小到大一直处于优越地位的他,也是有过几段明里暗里的感情生活的,但第一眼看到孔思莹那一刻起,她就被她着迷了。 这几天,除去生意缠身的时候,他在大部分时间内都很容易想到孔思莹,长这么大,还没哪个女人这样痴迷过。 于是,他大胆做出决定,要开始正儿八经地追求孔思莹。 当他把自己的心思告诉老郑时,老郑当然高兴,并且尽可能地给他制造接近孔思莹的机会。 35、她的小心思 今天就是在老郑得知汪晓军生日的时候,才主动提出约上孔思莹,给他过生日。但老郑也怕孔思莹拒绝,所以才告诉孔思莹晓军想请她帮忙代言的想法,并没有跟孔思莹提出晓军过生日的事。 当然,汪晓军对老郑儿子突然肚子疼这事也弄不明白,不知是真是假,无论真假,汪晓军对老郑的离开还是心存感动的,这样,就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单独相处了,当然,他日后是不会亏待老郑的。 他要充分珍惜老郑给他留出的这段美好时光,所以,他举起杯,看着眼前心仪的姑娘,说道:“小孔,广告的事拜托了!先干为敬!” 他说着,刚要干杯,被孔思莹拦下了。 “等等。”孔思莹说:“汪总,我可以答应你试试,但……我不能要你的任何费用,首先,我是一名公职人员,另外,你跟老郑是好朋友,老郑是我师傅,我初来乍到他没少指点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要你的任何报酬,只要你答应这一点,我就同意试试,如果不答应,那就……” 汪晓军一听,他很高兴,感觉这个姑娘不但懂事,也很有分寸,他说:“你免费为我代言,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不是代言,是帮忙。”孔思莹纠正道。 “好,是帮忙,我敬你。” 汪晓军喝干了杯里的酒,孔思莹只是沾了沾唇。 汪晓军又给她用小勺挖了一点蟹肉,放到她面前的小蝶里,说:“吃,多吃点,不然我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就白瞎了,这个老郑也走了,咱俩要把他那份吃回来。” 孔思莹笑了,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多吃才这样说的。 两个人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他们边吃边聊。 最后,汪晓军看着孔思莹实在不动筷了,就体贴地问道:“怎么不吃了?” 孔思莹说:“吃不动了。” 汪晓军看了看表,说道:“老郑还不回来,咱们再等等。” 于是,两个人又聊开了。 聊天以汪晓军为主,孔思莹只是个听众,他今天特别高兴,跟孔思莹聊了他少年时的许多趣事,最后他问道:“小孔,咱们是朋友了,以后你在澜县有事的话,如果你师傅办不了,就请你找我,我保证在所不辞。” 孔思莹说:“好的,我有事一定找你。” 汪晓军今天晚上没少喝酒,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他又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跟你说吗?” 孔思莹摇摇头。 汪晓军说:“因为你无条件帮我,我也要表现出朋友的诚意。” 孔思莹一听,就乖巧地端起杯,说道:“汪总,感谢你拿我当朋友,谢谢你。” 孔思莹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她说这话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且不说汪晓军的家庭,就是他动动嘴,相信会有许多人无条件为他忙活。 前几天,妈妈的老毛病“美尼尔”又犯了,她想休息一天都做不到,她早就想妈妈换个工作,不要教课了,但是她和妈妈都做不到,妈妈是小学高级语文教师,一名普通的班主任,虽然获奖无数,但在社会上没有任何关系,爸爸远在寈州,家里的事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之所以拒绝收取汪晓军的任何费用,其实是基于这样一个心思的,如果时机恰当,她会请汪晓军帮忙,让她妈妈换个工作,妈妈的确太辛苦了! 想到妈妈,孔思莹就想早点回家,她说:“汪总,咱们还等老郑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汪晓军也看了看表,说道:“你回去有事?” 孔思莹说:“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妈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我想早点回去。” “孝女!好,不管老郑来不来,咱们都走,不能耽误你尽孝,既然伯母身体不好,给她带回点吃的吧?” 孔思莹说:“不用,这会儿估计她早就吃了。” “好,那咱们走。” 汪晓军说着,就站了起来,他主动摘下孔思莹的外套,贴心地给她披在肩上。 孔思莹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声说:“谢谢。” 汪晓军坚持要送孔思莹,他将孔思莹的女士自行车放在车的后备箱,让孔思莹上了车。 孔思莹没有让他送自己进小区,而是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 汪晓军主动握着她的手,说道:“再见。” “再见。” 孔思莹扶着车站在原地没动,她想等他走后再走。 哪知,汪晓军探出头说道:“你先进去,我看着。” 孔思莹笑了一下,推着车就进了小区门口,等她回头的时候,发现汪晓军的车还在原地,她便骑上车拐进旁边的甬道,她不想让他一直看着自己。 果然,等她从另一侧出来的时候,汪晓军的车已经开走了。 她这才直奔最后一排的家属楼骑去。 回到家,她发现妈妈正在做饭。 她惊讶地说道:“妈妈,我不是给您打电话说吃完饭回来吗?” 妈妈说:“我知道,我是再给自己做饭。” “您怎么才吃饭?” “我去做家访了,回来得晚?” 妈妈是个敬业的人民教师,现在谁还做家访,都是将家长叫到学校。她说道:“您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做家访了,叫家长去学校不就行了?” 妈妈说:“如果能像你说的那样,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孔思莹看着瘦弱的妈妈,问道:“那有什么不简单的?”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小莹,别问了,我不想说话了,脑袋都快裂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我来给您做。” 她接过妈妈手里的锅铲,一看,妈妈在吃剩米饭,这时,妈妈将剩菜倒进锅里,跟米饭搅匀,说道:“我这个简单,不用你。” 孔思莹心疼地说:“妈,做点新饭吃吧。” 妈妈说:“太晚了,对付一点就行了。” 母女坐在一张小饭桌上,孔思莹看着妈妈一边吃还一边看教案,就说:“妈,咱们换个工作不好吗?我担心您的身体。” 妈妈将教案推到一边,说道:“傻丫头,换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我老同学申请了好几年了,还一直在乡下天天来回跑,你以为教育局是咱家开的吗?” 36、人衣合一 孔思莹说:“可是您最起码应该跟领导提出申请吧?” 妈妈说:“申请没有用,再说我不教书干什么?” “可以回局里干些清闲一点的活儿?” 妈妈看着她笑了,说道:“局里的闲人太多了,不缺我这一个,再说妈妈的性格不适合坐机关,跟孩子们打交道简单、省心。” “妈——”孔思莹不耐烦地说:“您说您半夜做家访才回来,上次就是,受了孩子的气受家长的气,这哪是简单呀,这分明是要被他们气死!” 妈妈笑了,边吃边说道:“我跟孩子们不会生气,跟家长也不会生气,你最近怎么跟你爸爸一样,动不动就让我换岗位,那岗位是那么好换的?没有点关系换得了吗?我一辈子都在跟学生还是小学生打交道,从没搞过任何关系,你爸爸远在市里工作,县里也没什么过硬的关系,再说目前我还能应付眼下的工作,真应付不了再跟领导请示不迟。” 孔思莹看着妈妈斑白的两鬓和瘦弱的身子,她心疼地走过去,给妈妈按摩着肩膀和颈椎,她说:“妈妈,如果我能找到关系,给您换个清闲一点的岗位,行吗?” 妈妈笑着说:“你刚参加工作没几天,千万不要给我走关系,再说,教师岗位跟别的岗位不一样,不是你说换就能换得了的,让我半途撂下孩子们,我做不到,真是要换工作,也要等明年暑假,我要把我这个班送走再说。” 孔思莹理解妈妈说的话,更理解她的工作性质,就点点头,不再劝妈妈。 周日,孔思莹在老郑和汪晓军的陪同下,来到一个摄影室,她要先在这里给蓝鲨拍平面广告。 孔思莹不喜欢化妆师给自己化的浓妆,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最后的妆几近全无。 汪晓军很喜欢她淡妆的造型,简直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尤其是穿上白色和淡粉色的羊绒衫,拍出来的效果简直跟天仙一样。 除去有些淡淡的羞涩外,一点都不输那些明星拍的广告。但正是这恰到好处的羞涩,更好地诠释了衣品和人的气质,简直是人衣合一。 汪晓军非常满意,他对明天市台来人拍电视广告充满了信心。 一连三天,孔思莹和老郑都以采访为名,悄悄溜出去配合汪晓军拍广告,王淑芬对他们神出鬼没不再多问,本来,从侯明那时起,就规定了老郑和小孔采访自由,虽然行政上还隶属新闻科,但他们同时又是全县宣传报道领导小组办公室成员,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又有着一定的自由空间,更何况,这段时间有关澜县各方面的报道文章频繁见诸报端和电视台,省报乃至国家报纸隔三差五都能见到。王淑芬自然也就不好干涉他们了。 这天刚上班,老郑悄悄告诉孔思莹,今天晚上新闻联播后,寈州电视台就要播送蓝鲨产品的广告片,让她留意观看。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忽然心里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这条广告播出后,会对她的工作或者名声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毕竟不属于她工作范围之内,好在她拒绝了汪晓军的“有偿”,这样即便单位人知道,也不属于自己干私活,友情帮忙而已。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孔思莹刚要去接,正好王淑芬一手拿着早点进来了,她放下背包,拿起电话,就听她说道:“李大主任啊,有什么指示?什么,又调我们的人?还俩,哦,是这样啊,好的,我马上跟他们俩说。” 放下电话,王淑芬不高兴地说:“老郑,柳部长下乡,让你和小孔跟着。” 老郑抬头问道:“什么时候?” “马上就走,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吧。” 孔思莹“哦”了一声,就开始收拾笔和本。 这时,王淑芬出乎意料地说:“小孔,你吃饭了吗?”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吃了。” “这么早?我买了炸糕,多买了一个。” 老郑抢先说道:“王科长,你多买的那个给我吧,我替小孔吃了。” 王淑芬说:“你老婆不是天天让你在家吃早饭吗?” “我是天天在家吃,但是今天没吃饱。” 王淑芬看了他一眼,说道:“哼,男同志吃油炸的食物不好,可别说我害你。” 老郑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炸糕,两三口就吃完了,他一边往下咽一边说:“如果你能天天给我买炸糕吃,有多不好我都认了。” “哼,美的你!快走吧,新来的部长咱还没摸清脾气秉性,别让领导等你们。” 老郑冲王淑芬竖了一下大拇指,说道:“这才像科长大姐的样子,小孔,走。” 他们来到楼下,就见一辆依维柯早已经停在台阶下,司机已经发动着车在等着。 这时,李主任陪着柳辉下来了,柳辉看着他俩说道:“上车!” 孔思莹最后一个上了车,她坐在最后一排。 路上,柳辉告诉他们,要去西定乡看看他们修路的准备情况,因为西定是宣传部包的点,这也是柳辉来后第一次下乡。 她说:“我听侯书记给我介绍,他们乡这条路今年春天就该动工,可是到了后秋都没动工,甚至连最基础的工作都没做,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主任和老郑都不说话。 孔思莹说:“上次我跟侯部长来过一次,听他们说是资金的问题,另外还说要招商。” 柳辉说:“是啊,侯书记走的时候就跟我交待,一定要催促他们,哪怕今年冬季动不工,也要将道路平整平整,确保明年春天必须开工修路。” 孔思莹一听,心里就犯开嘀咕,侯书记去哪儿了? 老郑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柳部,侯书记去哪儿了?” 柳辉说:“侯书记去省委党校学习一周,一周后,他紧接着就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 “半年?” “是的。所以咱们的工作要争取主动,尤其是宣传报道工作,绝不能松懈,侯书记当部长的时候,咱们对外报道工作搞得很好,在全市都排在了前头,咱们在确保名次不掉下来的情况下,还要有所进步,这要看老总和小孔的带头作用了。” 老郑说:“只要奖励政策能坚持半年就行,我的意思不是看重奖励,咱是干这个的,给不给奖励都要写报道,但这种奖励对于基层来说很管用,只要坚持半年,我们就能发现搞报道的优秀人才,再重点培养就行了。” 37、暗恋 柳辉说:“这个奖励政策不但到年底继续实施,而且下一年都有效,你们放心,不会作废的。” “那就好。” 李主任说:“我看昨天的市报还刊登了团委写的一篇小豆腐块,这就说明其它单位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了。” 孔思莹没跟他们讨论这些,她在心里嘀咕着侯明,就像最初听到他转任县委副书记时的心情一样。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侯明竟然如此依赖,侯明没有实质性地帮过她什么,难道就因为是他把自己留在机关的?还是他说了几句对自己体贴理解的话? 反正,从见到侯明的第一眼,孔思莹就在心里迷上了这个男人,她还没暗恋过谁,虽然在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次很短暂的恋情,但很快那个男生就让她生厌了,于是果断分手。 她确定自己暗恋侯明,是因为有一次在梦里梦到了侯明,她记得王淑芬冲她大喊大叫,说她一个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来这个科室都得先帮我洗衣服、刷臭鞋,如果不顺从我,以后没她的好! 她梦到自己伤心地哭了,后来,就感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头一看,是侯明。那和煦的笑,俊逸的脸庞,体贴的关怀,顿时让她如沐春风般地温暖,她清晰记得侯明对自己说:老王就是那样,别怕,你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我给你做主。 从那儿以后,每当想到这个梦,侯明那和煦的笑容和体贴的话语,就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坎儿里。 据老郑讲,王淑芬的确不好相处,尤其是跟漂亮的女同志相处更难。以前,就先后有两个年轻的女同事被她挤走。 不过老郑又说,孔思莹要比前两任女同事幸运,因为最听她话的周建设调走了,另一位苏副部长晋升为常务副部长,苏副部长以前就跟周建设不睦,自然就对王淑芬的跋扈看不惯,所以老郑说,王淑芬以后会有所收敛的。 果然让老郑说着了,王淑芬今天主动给自己买早点了,要知道,以前都是别人给她买,她还不一定赏脸吃你的。 孔思莹只想到了王淑芬的转变是跟她失去靠山周建设有关,她却没想到跟汪晓军有关。 一想到以后在机关,会有半年时间见不到那个儒雅、温厚的身影,孔思莹心里就有些难过…… 不得不说,新闻干事出身的柳辉,的确能抓住新闻点,在跟她的几次调研中,几乎没到一个地方,都能写出新闻稿件来,她对他们写作的指导相比侯明更具体,甚至跟他们一切研究命题,研究如何抓住新闻点,这一点让老郑十分佩服。 老郑佩服,孔思莹更佩服。 由于柳辉走到哪儿都能出稿子,许多想在报纸上露脸的单位就吩咐邀请她,她调研的单位都排在了下个月。 这天,柳辉开常委会,他们没有下乡任务,孔思莹特地穿了一件不耐脏的白色羽绒服和米色毛呢裤来上班。 她走进机关,无疑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年轻,身材高挑,容貌姣好,更有一种知性优雅的美。 这天一早,她照例比别人早点十分钟,妈妈每天都气得很早,班主任要提前到校,所以孔思莹就养成了和妈妈作息时间一样的习惯。 每天妈妈负责早饭,她负责收拾碗筷和屋子,然后洗个澡,就来单位,每天都比别人早十分钟到。 这也是妈妈这样要求她的,让她早到几分钟搞卫生,不然领导们都来了,她还在占用工作时间拖地搞卫生不合适。 一向教风严谨的妈妈哪里知道,机关跟学校有着天壤之别,不说涣散,最起码迟到早退现象还是屡见不鲜的。 但是妈妈不许她这样,妈妈说她刚参加工作要给领导和同事们留下个好印象,投机取巧的事儿不要干,那是自毁长城的表现。 她牢记妈妈的话,不论别人多晚,她保证会准时甚至提前到单位。 “小孔。” 她刚走到第一层台阶,就听背后有人叫她。 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和温馨,她站住,回头,于是就看到侯明闪披着蓝色呢大衣从外面走进来。 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几下,慌乱地说道:“候……部,不不,侯书记,您……不是学习去了吗?” 侯明看着她,微笑着说:“省里的学习结束了,我回来是开常委会的。” “您还什么时候走?” 侯明说:“后台下午报道。” 侯明边说边迈上了台阶。 孔思莹没动,她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出神。 侯明倒了转弯处,见她没跟上来,就说道:“小孔啊,我看你给蓝鲨拍的广告不错。” “啊?您看到了?”孔思莹说道。 侯明停住脚步,说道:“是啊,市台省台一天不知播多少遍,我当然能看到。” 孔思莹一听,连忙迈上台阶,紧跟在他的身后说道:“侯书记,我那是帮忙,是他们非说我合适,我就去试镜,谁想他们还真用了。我……我是友情出演。” 侯明一听,笑着说:“你不用解释,就是有偿出演也应该。” “可是……” “可是什么?”侯明回头看着她。 孔思莹心很乱,她唯恐侯明认为她不但“有偿”而且跟汪晓军关系还很近,就说道:“都是老郑他们……” “哈哈。”侯明笑出声,看着她涨红的脸和窘态,就说道:“没关系,我认为这样很好,帮扶企业,是咱们机关服务的宗旨之一,毕竟,是纳税人在养我们。” “真的?”孔思莹看着他问道。 “当然!你担心什么?” 孔思莹下意识地用手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这几天我都不敢打开电视看,我担心……我妈妈说我这是吃官饭放私骆驼,我再三跟妈妈解释说,我一分钱好处费都没拿,她才不再数落我。” 侯明笑着说:“你有个好妈妈。” 他说完,继续朝上走。 孔思莹跟在他的后面,说道:“我妈妈是教师,从小对我要求就严,她是我们家的班主任。” “哈哈,有个班主任时刻鞭策着是一件幸事,你爸爸是不是跟你一样,时刻听命于班主任?” “他没我这么幸运,他一周只有两天时间得到鞭策,不像我,天天如此。” “哈哈哈。”侯明开心地笑了。 38、劫后示爱 看上去侯明心情很好,他笑得也很爽朗,而且还能跟她聊家常话。 孔思莹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不再紧张。 心情放松了,忽然没话说了。 侯明继续朝上走,来到三层后,他居然沿着原来的走廊朝拐角楼道走去。 孔思莹忽然意识到,那里是澜县最高权力者办公的地方,有一部电梯专供领导们上楼下楼的,难道,是他看见自己后,故意跟自己搭讪才没坐电梯?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是为自己的不自量力,也是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还有为自己有可能猜对。 她来到新闻科办公室,站住,冲着侯明的背影说了一句:“侯书记再见。” 侯明没有过身,也没有答话,而是向后挥挥右手,继续直向前走去。 孔思莹不由得笑了,她觉得侯明这个动作特别帅,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潇洒! 打开办公室的门,孔思莹靠在门上,想着以后将会有半年时间看不见侯明,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弥漫起一种伤感。 好在孔思莹的这种伤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汪晓军正式开始追求她。 汪晓军向她宣布这一决定的时候,是在约她出来吃饭的时候。 那天是个周末,汪晓军突然来到机关,走进她的办公室。 当时她正在写稿,王淑芬和老郑都没在办公室,事实上,每当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基本就剩她一个人。这段时间也是她难得的清静时刻,写稿,省得把任务带回家,因为妈妈晚上也要伏案,所以,她没必要跟妈妈抢一个书桌用。再有,在单位把工作完成,按时下班,还能落个遵守纪律的好名声,因为谁都可以早退,唯有她不能,因为她是新参加工作的人,不能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也是妈妈教导她的。 也就在她聚精会神写稿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她说过这话后,好长时间都没人进来。 她有些纳闷,以为是别人敲错了们,就没在注意。 这时,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她提高了声音:“请进。” 仍然没有人进来。 她不由得纳闷,就放下笔,来到门口,仔细看了看,门没有反锁。 她刚打开门,就见汪晓军站在门口,他一身合体的西装,鬓角和胡须看似刚刚整理过,身上散发着一种浴后的清香。 孔思莹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呀,请进。” 汪晓军一只手倒背在身后,跟她进了屋,随手关上房门。 “请坐。”孔思莹给他拉出一把椅子。 汪晓军并没有立刻坐下,他依然倒背着一只手站在一边。 孔思莹笑了,又说了一声:“坐。” 汪晓军仍然没动。 孔思莹笑了,说道:“怎么了?” 汪晓军神情肃穆,他看着孔思莹,十分认真而深情地说道:“小孔,今天我太幸运了,差点见不到你了……” 孔思莹一惊,随后笑着说道:“为什么?” 汪晓军沉默了一下,背着的手慢慢转到身前。 孔思莹就发现,原来他背着的手里有一大束鲜花,她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带花来了?” 汪晓军双手捧着鲜花,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天是我劫后重生的日子,我想,该是我表达心愿的时候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孔思莹不解地看着他。 汪晓军又说:“我的心愿就是,向我最心爱的姑娘求爱,跟我最心爱的姑娘走完余生。” 孔思莹惊讶地看着他,一时不治说什么好。 汪晓军继续说:“我知道你会吃惊,简而言之,就是我、汪晓军,准备向你求爱,从今天开始,我将正式追求你,请你把花收下。” 孔思莹懵了,她虽然不讨厌汪晓军,并且对他也有几分好感,但从未想过要跟他谈恋爱,更没想过自己的余生要跟他度过。 她望着汪晓军火热的目光,脸立刻通红,她尴尬地转过身,摆弄着桌上的笔,低下头,慌乱地说道:“这个……你怎么想……想起说这个了……” 汪晓军往她跟前凑了凑,手捧着鲜花,使劲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个……我早就想向你表达,只是怕吓住你,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自从老郑带你第一次走进我的企业,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时,你站在黄色的银杏树下,是那么得清纯、美丽,我对你一见钟情,随着交往的深入,我更加喜欢上你了。至于你说为什么这么突然向你表白,是因为我在出差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对面车道上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将我的车撞出十多米,要不是路边的树木挡着,我小命就完了。等救援人员赶到,破车将我和司机救出来的时候,我只是大腿和脚踝受了轻伤,我的司机头部缝了几针,所幸我们都没有生命危险。当时在车里等待救援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此刻死了,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向心爱的姑娘表达爱意,其它的该吃的我吃了,该玩儿的我玩儿了,只有这样一件正经事没有做……” 他说到这里,拉过孔思莹的手,将他手里的鲜花放在她的手上,然后将她的手和鲜花握在一起,表情凝重地说:“小孔,你是我三十年唯一一个发自内心喜欢的人,我不想带着遗憾去天堂,所以,今天回来后,大夫给我处理完伤口,我特地洗干净全身,修了面,里里外外换上干净的衣服赶来见你,我就是不想在有生之年错过你,无论你接受不接受我的爱,我都要跟你说出我的心里话,我爱你……” 听了他的话,孔思莹的心里乱极了,她的脸红得有些烫,虽然汪晓军比不上侯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但身为干部子弟的汪晓军,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难得做到如今这步,虽然她对他有好感,但这好感只是来自对他能力的认可和对他人品的认可,这些跟“爱”不沾边。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汪晓军,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痛楚,她不知说什么好,再次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鲜花。 39、热烈追求 汪晓军注定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他知道今天的举动于她来说太突然,让她受惊了,面对他突然示爱,她不可能立刻做出决定。 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真诚地说道:“小孔,我不希望你现在就答复我,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很唐突,一定是惊到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充分来了解我,全面地认识我,等你把我这个人了解清楚了再答复我不晚,这花,只是我劫后重生的一个心理安慰,是送给你的,也是送给我的,你收下,我不会认为你接受了我,所以你不要有压力,好吗?” 孔思莹再次抬起头,她不敢注视他那对火热的目光,就点点头,握着花束的双手才从他的双手中抽出,她郑重其事地将花摆放在自己桌子正中间。 她下意识地闻了闻,由衷地说道:“真漂亮!” 女人爱花,这一点都不假。 她回过头,看见汪晓军还站着,就说:“坐下吧,你的脚踝……” 汪晓军这才感到脚踝处有些疼痛,他痛苦地皱了一下眉,惦着脚,坐在椅子上。 孔思莹体贴地将王淑芬带来的一只小凳子放到他腿的前面,说道:“把脚放到凳子上会缓解疼痛。” 汪晓军翘起脚,放在凳子上,他很感动孔思莹这样体贴,两只眼睛就钉在她的脸上。 孔思莹这才发现,他的脚还缠着绷带,而且明显变粗,她关心地说:“你该休息,不该走路乱跑。” 汪晓军看着她,说:“我把想说的话跟你说了再休息不晚,我真怕如果再有这么一次,我不会这么幸运,那岂不是空留遗憾了……” “不许胡说!”孔思莹嗔怒地看着他说道。 汪晓军突然情起,他前倾身子,握住孔思莹的手,红着眼圈说道:“这是我的……我的真心话……” 孔思莹看着他红润的双眼,就点点头,脸又红了。 汪晓军知道她既没有做好接受自己的心里准备,也没有做好拒绝他的准备,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太突然了。 他不该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就声音嘶哑着说道:“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意见,我虽然有过交女友的经历,但她们都不是我发自内心想交往的那个人,你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孔思莹慢慢拨开他的手,低垂着眼眉点点头。 打这以后,汪晓军对孔思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从晚上约饭到送她回家,逐渐发展到早上也去接她了,单位里的人都看出她在跟县委书记家的公子谈恋爱。 周围人包括王淑芬忽然对她热情起来。 这天刚一上班,由于汪晓军带她去县城一家新开张的连锁店吃早点耽误,致使她不能提前到单位,等她来到单位后,已经过了上班的点,王淑芬和老郑已经到了。 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去打水。”她说着转身就要去拎暖瓶。 王淑芬却微笑着说道:“不用,水我已经打了,小孔啊,你没有对不起谁,本来打水也不该是你一个人的事,咱们科室的人都是要喝的,每个人都有打水的义务,你快坐下,我今天给你们买了炸糕,快点吃,还热乎呢。” 她说着,就从抽屉里拎出一个食品袋,里面有两只炸糕。 老郑一看,抢先说道:“我说科长,你够偏心的,我来这么半天你都不说你买了炸糕了,单等小孔一露面你才拿出炸糕,咱们科室除去你一个科长就剩我和小孔两个人,你不兴这么偏心!” 王淑芬笑了,说道:“看你,挺大的一个人还这么矫情,女人喜欢吃甜,我这炸糕还真不是冲你买的,不过也有你一份,给,一人一个。” 孔思莹接过食品袋,她有些为难地说:“科长,谢谢你啊,我今天吃得太饱了,吃不下了……再吃就撑了” 王淑芬一听,就有些不高兴:“这一口的事,还能撑到哪儿去?” 孔思莹一听,就说:“好,我的这个先留着,待会再吃。” 老郑看着她们俩人,说道:“我说你们俩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早上老婆没管饭,起床也晚了,半路也没顾上吃早点,你们怎么就不张罗把这个炸糕让给我?” 王淑芬笑了,说道:“那你跟小孔商量。” 孔思莹毫不犹豫地将炸糕递给他,说道:“明天你再给我和科长买。”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王淑芬拿起话筒,就听她说道:“哦,是晓军啊,小孔,在,好。小孔,电话。” 王淑芬将话筒递给孔思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郑,老郑装作没看见,低头开吃。 孔思莹脸一红,她接过电话,小声“喂”了一声,就听汪晓军说道:“你围巾落在我车上了,是我给你送上去还是你下来取?” 孔思莹说:“我下去吧。” 她放下电话就跑出办公室。 王淑芬神秘地看着老郑,说道:“晓军跟小孔是不是有意思了?” 老郑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你没听见围巾都落在车上了吗?” 王淑芬说:“那好,说明咱们的心思没白费。” 老郑赶忙说道:“没咱们什么事啊,那是人家两个人看对眼了,跟咱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一开始我就想给他们两个做媒,后来叶大姐说晓军说了,不让大家操心他的事,如果别人做媒,他内心多么喜欢小孔也不会愿意的,我们这才没跟他俩撮合。” 老郑冲她伸下大拇指,说道:“这就对了,你以后要多给小孔自由的时间,让她去跟晓军谈恋爱。” “我?哼,我算什么,自从她来到咱们科室那天起,她什么时候拿我当回事过?什么时候瞧得过起我?”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她要是瞧不起你,能天天早到打水搞卫生吗?还不是冲着你科长的面子干的?” “你别给她辩解了,她瞧没瞧得起我,我心里有数,别说她瞧不起我,你问问她心里瞧得过起谁?连周部长恐怕都没瞧得起过,她只听侯明的。” 40、暗恋是很美的心事 老郑笑了,他看着王淑芬说道:“小孔听侯明的没错,难道你不听侯明的?我不听侯明的?还是有谁敢不听侯明的?” 王淑芬被老郑问得无言以对,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郑又说:“你要摆正心态,小孔有可能成为你好姐妹儿未来的儿媳,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阿姨了,年轻人吗,毛病肯定会有,我们要多帮助,不应该挑这挑那。” “去你的,这话用你说,哼。”王淑芬站起就走了。 老郑看着她走出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八成去五楼汇报了。” 这时,孔思莹拿着围巾回来了。 老郑问道:“没让晓军上楼坐会儿?”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他要回去给厂里中层开会。” 老郑看着孔思莹羞涩的神态,小声问道:“现在……跟晓军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孔思莹脸腾地红了,她说:“什么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老郑说:“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孔思莹坐下,叹了一口气:“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 老郑从孔思莹的眼睛里看出忧郁,他把椅子往外挪了挪,往孔思莹这边凑近了说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孔思莹看着他,欲言又止。 老郑迫不及待地说道:“咱撇开晓军的家庭不说,就单单说他这个人,除去比你大几岁之外,我认为没得挑,而且你开始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不是吗?” 孔思莹摆弄着围巾上的流苏,说道:“是倒是这么回事,他本人是没什么可挑的,我就是担心我的家庭和他的家庭差得太悬殊,所以……” “所以你担心过门后会受气?” 孔思莹说:“也不全是,我妈妈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而且性格本分懦弱,他的妈妈……太强势,我怕将来两家人不容易相处。” 老郑说:“这事你妈知道吗?” 孔思莹点点头。 “那你妈妈是什么意思?” 孔思莹慢吞吞地说:“我妈妈倒……倒是不担心他们如何相处,她是担心我……” “担心你什么?受气吗?”老郑揪住“受气”两个字不放。 孔思莹说:“也不全是,可能两家人存在的差异太大,将来总会有摩擦的,我不想让我妈妈被人……被人欺负和瞧不起。” 老郑松了一口气,说:“你妈妈是教师,人类灵魂工程师,是全世界至高无上的职业,他妈妈和他家算什么,不就是官衔大点吗?再说他父母也不是生来就当官的,还不是一步一步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我倒认为是他家高攀你家了!” 孔思莹笑了,说道:“师傅,别宽慰我了,这些日子我都烦死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郑听她这么说,就断定她对晓军还是没有多大的意见的,就想了想说:“小孔,只要你们俩彼此相爱,什么门第啦、地位啦都不叫事儿,还是我刚才那句话,你们家的家庭很高贵,比他家还高贵,爸爸是水利工程师,妈妈是教师,你又这么出色,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书香门第,我不认为是你们高攀他家了。” 孔思莹想起叶芝来办公室,问了她的出身后也说过她家是书香门第的话,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但内心里的忧愁是不能跟任何人讲的,那就是她心里爱着别人。 虽然她心里爱的人不是汪晓军,可是她对他还是喜欢的。他待人真诚,乐于助人,从不以家庭背景为资本,上进心强,有理想有抱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有作为的交往对象,更是无数女人巴结的对象。 她知道,汪晓军对她的爱是无私的,就算她不爱他,他也会无怨无悔地爱着她。他对她的爱是真挚的,不是耍着玩的。但是他有所不知,她的心里早已经装下另一个男人了,虽然不果,但偷偷爱着是她一个很美丽的心事。 认识汪晓军后,在和他的点滴接触中,她以前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爱,只是这种爱保持在一个合情合理的分寸上,所以,她也就没往心里去,直到那天他劫后向自己表白,她才知道他对自己的爱已经到达如此热烈的程度。 面对他的爱,她的内心有一丝内疚,可内疚后却又有丝丝的甜蜜,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她真的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侯明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也许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汪晓军,可是侯明却在汪晓军之前出现了,而且就像是一道迷人的风景,令她驻足,让她无法移动自己的眼光。 如果汪晓军是一团火,那么侯明是一轮太阳,他带给她的是整个世界的温暖,而汪晓军包括他的家庭能给她带来什么,她不得而知,她也没想过。 她明明知道,爱侯明是飞蛾补火,他可能给不了她想要的,只有汪晓军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可是她还是抱着残缺的幻想,期待有一天能够梦想成真。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傻,女人的痴。女人在爱情面前,永远只会寻着自己爱的方向,哪怕会碰得头破血流,只要真的爱过,她就觉得满足,就算最后的遍体鳞伤只有自己去舔,也是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 所以,面对汪晓军的爱,她没有什么感觉,基于汪晓军说的不急于让她答复自己的话,所以,也并没有拒绝和他交往,毕竟,汪晓军这个人还是很阳光的,跟他在一起,开心、愉悦,而且汪晓军也跟她说过:买卖不成交情在。 下午上班后,王淑芬见老郑没在屋里,就神秘地跟孔思莹说道:“小孔,一会咱们出去逛街呀?” 孔思莹一听她说逛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是上班时间,她作为科长,居然讲逛街这时说得这么轻松愉快。 她嗫嚅着说:“这……不好吧,我还有一篇稿子没完成呢,下班前要给柳部长看的。” 王淑芬说:“有什么不好的,下班前给她跟明天早上给她有什么区别?” 王淑芬的话让孔思莹对她有了看法,她揶揄地说道:“别说是部长,就是您科长让我下班前交稿我也不敢不听啊——” “你——”王淑芬尴尬地脸就红了,转而一想就说道:“如果我说不是我邀请你,是比我更有分量的人邀请你,你去不去?” 41、拒绝汪夫人邀请 孔思莹一怔,她似乎意识到是谁了,目前在机关,王淑芬只围着一个人转,自己在单位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汇报过去了,这些,已经从汪晓军的嘴里得到过验证。 她是科长,能在上班时间不遵守纪律去逛街,这个毛病侯明在的时候就知道,虽然侯明多次强调,但那个时候有周建设在,侯明也不好直接抓纪律。但侯明将新闻科和宣传报道领导小组和新闻科区别开来,这不能不说侯明对新闻科这个科长失去信任。 王淑芬当然不怕,有县委书记夫人撑腰,别说柳辉,就是侯明她也不太放在眼里,所以她才敢不顾柳辉力邀她去逛街。 此时,王淑芬又说:“我问你话呢,不是我邀请你,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邀请你……” 孔思莹一听就更来气了,仿佛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拉开抽屉,掏出稿纸,往桌上一铺,说道:“越是重量级别的人物越应该懂得尊重别人,而不应该强人所难。” “呦呵,你倒教训起我来了!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了?” 孔思莹说:“不是不听你话,也不是不跟你们去逛街,但是一定要干完活儿再去,领导交办的任务没完成就出去逛街,到时爱尅的是我,没人帮我顶着。” “你——”王淑芬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半天,她才狠狠地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我让你办的事,希望你也要按时完成。” 孔思莹一听就来气,心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她倔强地说道:“那要看轻、重、缓、急。” “你——”一会功夫,她居然说出三个“你”,可见被这个丫头噎得够呛。她狠狠心说的:“好吧,我告诉你,今天邀请你逛街的不是我,是……” 孔思莹不会让她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的,她急忙打断她的话,说的:“谁也不行,我说了,我现在有任务,柳部长头下班就要看稿子,恕我不能奉陪。请见谅!” “好、好,你牛,你牛,我就知道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科长,你的眼里只有侯书记、柳部长,咱们走着瞧。” 王淑芬说完,抬起屁股就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往出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站住了,回过头说:“实话告诉你吧,邀请你逛街是假,实际人家是想请你喝咖啡,知道你们年轻人好这一口,哼,真是……不识……”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又使劲关上房门。 从王淑芬的话中,孔思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逛街?喝咖啡?都是幌子,她们的本意大概又是要查户口吧,她不想被那个“优雅”的夫人问东问西地查户口,老郑说得对,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掺杂权势和地位就变味儿了。 下午头下班,孔思莹接到了汪晓军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道:“你在干嘛?” 孔思莹说:“在写稿。” “是任务稿子吗?” “是的,已经写完了,要在头下班前交给领导。” 汪晓军说:“那你先去交稿吧,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 汪晓军的电话就很让她舒服,本来吗,尊重她本人的同时,也要尊重她的工作,汪晓军正在热恋着他,哪怕见不着在电话里说上几句话他都是幸福的,可怎么不说“别写了先跟我聊会”? 汪晓军其实很少打单位的电话找她,即便非打电话不可,也是一两句话,从不过多占用她的时间,因为他知道她要工作。 虽然自己没有分量,但眼下这份工作于她来说却相当得重量,比什么重量级的人物不知要重多少倍,只有在王淑芬的眼里,人才有重量之分,哼,势力! 孔思莹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稿子,又看了最后一遍,自己没有发现明显的错误后,这才拿着稿子来到宣传部长办公室的门前。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敲这扇门,她都会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她真希望,里面坐着的不是女部长柳辉,而是侯明。 虽然每次自己的期望都落空,但她每次还都会在心里有这个愿望。 最初源于对这扇门的认识,就是它的主人侯明,因为这里的主人,她爱上了这扇门,每次上下楼,她都习惯往这个方向望一望,她坚信,这扇门是吸引她目光次数最多的门,除此之外,她从没对哪扇门有过如此的渴望和联想。 “请进。” 门里传来柳辉的声音。 她推开这扇门走进去,就见柳辉坐在侯明以前的椅子上低头写着什么,她叫了一声:“柳部长,稿子写完了,请您指正。”说着,就将稿子倒过来,双手恭恭敬敬地放在柳辉面前。 柳辉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稿子,说道:“好,我晚上看。” “那您忙,我出去了。”孔思莹说着就往出走。 “小孔,等等。” 她站住,回过头:“您有事?” 柳辉指指旁边的椅子,说道:“稍等,我写完这两行字再说。” 孔思莹便坐在一边。 柳辉低下头,继续在稿纸上写着什么。 孔思莹坐在一边,百无聊赖,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格局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屋里的绿植都还是侯明在的时候的样子,就是桌上的桌牌变了,变成女部长柳辉。 她低下头,顺便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到下班点了,不知汪晓军会不会再打电话来。 这时就听柳辉说道:“好了,唉,老了,写篇稿子真是费劲,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 孔思莹一听柳部长这样说,就不由得笑了:“部长一点都不老。” “哦,不老吗?”柳辉露出了笑容。 “是的,根本就不能用老这个字眼。的人,现在不用说了,因为我知道您的年岁了,您刚来的时候,我看您的第一眼感觉也就是在三十二三岁。” “啊?我有这么年轻?哈哈,小孔啊,尽管你是恭维我,但这话我非常爱听,跟你讲,我也很虚荣,也喜欢听好话的——” 42、意外晋升 孔思莹说:“不是恭维,是事实。” “好。”柳辉并没有急着看她的稿子,而是说道:“小孔,有件事我想提前跟你说下,对新闻科目前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孔思莹一时语塞,她不知部长为何这样问。 柳辉解释道:“对,比如科室工作,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这个……”孔思莹的确不知说什么好,一来她不是科长,二来她只负责宣传报道,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嗫嚅了半天才说:“我……我是小兵,平时都是领导让干啥就干啥,这些……宏观方面的事,真的……没有想过,对不起……” 柳辉似乎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表情,就说:“好吧,我也不跟你打谜语了,是这样,我接手宣传部的工作后,感觉新闻报道领导小组和新闻科的工作性质有重叠,也许当时侯书记这样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想把这个科室改革一下,新闻科所有成员就是全县报道小组办公室成员,不再单设什么领导小组,而是改为新闻中心,你看怎么样?” 孔思莹一听,心就有点凉,她抬头看着柳辉,说道:“这样……也行吧,我服从领导的安排……” 柳辉笑了,说道:“怎么听你的口气不太坚决?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孔思莹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感觉当时小组之所以独立出来,可能是……是因为这样采访更自由一些吧,我们受科室的影响相对少些。” 孔思莹终于磕磕巴巴地表达完自己的意思。 柳辉笑了,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一旦采访任务和科室任务发生冲突的时候不知如何是好?对不对?” “是的,有时间领导让我们跟着下乡,我们直接答应不好,因为我们有科长,不直接答应又是领导直接交办的事,所以……” “所以怕两头受气?” “差不多,因为科室也有一定的工作任务,也需要我们去做,而报道小组的任务大多是突发的、不确定的,有时领导不敢跟领导说什么,但会拿我们小兵出气……” 孔思莹终于表达完直接的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领导面前说这样的话,有给王淑芬上眼药的嫌疑,不知柳部长会怎么认为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否能传到王淑芬耳朵里,反正她的心紧张极了,不敢看柳辉,就低下头。 柳辉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保证,这样的情形以后不会出现了,因为,新闻中心主任就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一肩挑,不会再出现两头受气的现象了。” 孔思莹这才抬起头,说道:“噢,那……差不多。” 柳辉微笑着看着她:“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个新闻中心主任是谁吗?” 孔思莹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不是王科长吗?” 柳辉微微摇摇头,说道:“不是她,是你。” “我?”孔思莹一下子睁大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柳辉说:“我来后观察过你,你们办公室,每次你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你是本科专业毕业,参加工作后发的稿子很多,而且又有一些同学资源,新闻中心主任非你莫属。”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王科长还不得把我……把我……”她没有说完。 “她把你怎么着?”柳辉问道。 “把我……吃了……”孔思莹嗫嚅着说道。 柳辉严肃地说道:“你放心,她的工作另有安排,以后在机关,你不会见到她了。” “那她……” “你问多了。” 孔思莹的脸一红,连忙说道:“对不起……” 柳辉说:“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有。”孔思莹说道:“这个主任我当不合适,我还太年轻,工作经验很少,还是让老郑来当吧。” 柳辉笑了,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老郑如果能当主任,当然是最完美的,可是你知道,他是事业编制,机关里各个科室的科长主任还没有一个是事业编制的。” “那他……” “他有更适合的岗位,这些你不要对外人讲,这是纪律。” “好,我不说。” “你明天不要来单位了,市委宣传部在市党校召开一个培训班,专门培训全市宣传工作者的,为期三天,你明天一早就去市委党校报道。” “明天?” “是的。” 孔思莹心说派自己去培训,现在才说,太突然了。 柳辉说:“本来想早点跟你说,就因为研究人事问题给耽搁了,好在你目前单身,没有小家庭的拖累,拔腿就能走。” 孔思莹这才释然,说道:“知道了——” 从柳辉屋里出来,她回到自己办公室,一看门敞开着,她就有些纳闷,她出来的时候,不记得门开这么大,一看才知道里面坐着一个人,是汪晓军。 她不由地笑了,说道:“你怎么来了?” 汪晓军说:“我打电话你们办公室没人接,我不知道你是去给领导送稿还是故意躲我,为了弄清真相,我只身赴虎穴来看究竟。” 孔思莹一听,捂着嘴就笑了。 “你笑什么?”汪晓军问道。 孔思莹小声说:“如果我们这里是虎穴,那你说虎王是谁?” 汪晓军一听也不由得笑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说道:“小调皮鬼,你就不怕我回家把这话告诉虎王?”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神情暗淡下来,她说:“我今天可是得罪人了。” “哦?你得罪谁了?”汪晓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今天刚上班,科长就让我跟她逛街,我没去,把她气坏了。” “哦?你为什么不去?”汪晓军问道。 孔思莹说:“因为我有稿子没写完,而且柳部长下班是要看的。” “就是这个原因?难道就没有其它原因了?” 孔思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她说道:“就是这个原因?你说的其它原因指什么?” 汪晓军掩饰着说道:“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 43、狭路相逢 孔思莹看着他说道:“不对,你一定是有所指,你是不是知道了?” 汪晓军忽然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是的,我知道了,其实下午逛街是我妈妈让她邀请你的。” “为什么?”孔思莹不高兴地将手挪开。 汪晓军说:“这个不怪她们,要怪就怪我,是我昨天晚上跟妈妈说,让她多跟你亲近,多多帮助你,不要让你对她有陌生感,妈妈是听了我的建议才让王姨代为邀请你的,妈妈是怕你认生,也怕自己突然邀请你让你觉得唐突。” 听他这么一说,孔思莹不再计较了,问道:“那叶主席还说什么来着?” “没细说,我也没见着她,就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她说你很有原则性,懂得坚持,这一点她很欣赏你。” “啊?”孔思莹有些吃惊,要知道她跟王淑芬闹得很不愉快,王淑芬气囊囊地走了,指不定在叶芝面前说什么呢,想到这里,她不放心地问道:“叶阿姨……没怪我?王科长可是很不高兴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汪晓军又握住她的手,说道:“叶阿姨怎么会生你的气,淑芬阿姨有气就生吧,她就是那个脾气,另外,叶阿姨不会事事听她的,要相信你阿姨的觉悟,毕竟,咱们将来会成为一家人。” “去你的,谁说要跟你成为一家人了……”孔思莹甩开他的手,红着脸说道。 汪晓军看着突然红脸的孔思莹,暗笑了一下,故意哭丧着脸说:“是我想要跟你成为一家人行了吧,你当然不会这样想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 孔思莹笑着抽出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道:“胡说!” 汪晓军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说道:“我胡说?那你的意思是你也热过?” 孔思莹脸又红了,说道:“又在胡说,说点正经的,叶阿姨能正确对待这件事,我真的很意外,也很欣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她听了别人的话,说不定在心里有多讨厌我呢,这下我放心不少。” 汪晓军说:“我刚才说什么着,叶阿姨是有思想有觉悟的,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另外,王阿姨总是打着去五楼的幌子,给周围造成的印象似乎跟我妈妈有多亲近似的,其实她有时是‘假公济私’,实则不全是这样,你想,我妈妈也有自己负责的一摊子工作,哪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她聊天。” “啊?这个还要装啊?那你妈妈的原则性去哪儿了?” 汪晓军说:“妈妈虽然知道淑芬阿姨毛病很多,但她不会戳穿她的,你有所不知,她中年离异,生活不易,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今年夏天,她的爸爸突发脑梗,瘫痪在床,妈妈年纪大了,这一大家人的事她都要管,有时到五楼转一圈后就回家了,她以为她去五楼别人尤其是领导就不会过问她的工作了,耍点小聪明也是没办法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呵呵,我还是不说了。” 汪晓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说:“有件事我想跟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叶阿姨让你来家里吃饭,你意如何?” “啊?这刚哪儿到哪儿,就要去家里呀?” 汪晓军说:“什么哪儿到哪儿,叶阿姨让你来家里吃饭,没有别的意思,她是想给你压惊。” “不行不行,我不去,我不去,对了,我明天要去市里参加培训,三天,所以今天晚上好多事呢?” “什么培训?” “关于宣传工作方面的事。” “怎么派你去?” 孔思莹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晋升的事,就说:“可能是领导考虑我是新兵,需要进行培训吧?” “那好,如果你实在没时间就算了。” “那叶阿姨?” “叶阿姨的工作我来做,对了,你明天怎么去市里?” “我还没想好,所以说我还有好多事要做的。” 汪晓军说:“你不用想,明天我送你。”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啊?” 汪晓军说:“这你就别管了,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真的呀?那太感谢了!” 孔思莹没有拒绝,她心里非常高兴,有晋升的高兴,也有被叶芝理解的高兴,更为高兴的是,汪晓军居然为了自己,敢于抛开企业的工作去送她,她忽然感到,全世界都在宠她,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和汪晓军并肩走出办公室,这时,忽然发现王淑芬从楼道那边的部长办公室出来。她的脸上明显带着气,耷拉着脸。 孔思莹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淑芬狠狠地瞪着孔思莹,本来她想说什么,但碍于汪晓军在旁边,她鼓了鼓劲,才说道:“孔科长,恭喜你,我马上就去办公室收拾东西走人,给你腾地方。” “科长,这不怪我,我也是刚刚……知道。”孔思莹嗫嚅着说道。 汪晓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道:“王姨,你腾什么地方,谁是孔科长?” 王淑芬冷笑了一下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我知道什么?”汪晓军问道。 王淑芬说:“你的心上人已经荣升科长了!” “啊,这是真的?”汪晓军惊喜地看着她俩。 孔思莹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王淑芬说:“晓军,你真的不知道?” 汪晓军说:“看您说的,我要是知道还能问您?那您去哪儿高就?” “高就?哼。”王淑芬冷笑了一下,扭头就往办公室走去,她打开办公室的门,用力关上,响声很刺耳。 孔思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汪晓军握住她的手,说道:“恭喜你啊孔科长。” 孔思莹怪嗔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想回办公室。 汪晓军看出她的意思,拉起她的走就往楼下走。 孔思莹小声说道:“就这样走了不合适吧,我还是应该去看看她,帮她收拾收拾东西。” 44、感情升温 汪晓军说:“淑芬阿姨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你这会去了她保证没好话等着你,你们俩再闹僵了不合适,等以后有机会你再去新单位看她不晚,这样她还有面子,碍于面子,她就不会说你什么了。” “我都不知道她去哪儿怎么看她?” “这个不是咱们关心的事,快走吧。” 汪晓军拉着她,一路跑下楼,上了车。 他开着车驶出县委机关大院,问道:“咱们去哪儿庆贺一下?” 孔思莹说:“拒绝叶阿姨的邀请,咱俩单独去庆贺,被她知道,还不得骂你呀?” 汪晓军说:“要不你跟我回家,说不定叶阿姨早就知道你被提拔的事,所以要请你。” 孔思莹说:“还是别了,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你送我回家,我要准备一下,等我回来再去拜访她老人家吧。” “真的?你同意回来去拜访她?”汪晓军高兴地问道。 孔思莹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她点点头说:“是,我学习回来就去拜访她。” “太好了,来……”汪晓军说着,抓起孔思莹的一只手,就吻了一下。 孔思莹一惊,说道:“好好开车。” 汪晓军一直将孔思莹送到她家楼下,孔思莹伸出手,说道:“谢谢汪总……” 汪晓军握过她的手,一下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孔思莹没有防备,不容她反抗,她人已经倒在汪晓军的怀里,刚要说话,嘴就被汪晓军封住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来自他唇上那种凉爽的吻意,让她的心跳加快,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虽然她没有回吻他,但她能让接受自己的吻,足以让汪晓军的内心碧波荡漾,他不再那样急迫,而是极其轻柔地吻着她。 孔思莹被他吻着,好像很久,好像又一瞬,象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凝结,又像春风化雨那般的滋润……忽然,唇上的压力没有了,半晌,她才睁开了眼睛,发现他正在地看着自己…… 是的,此刻,汪晓军正在注视着怀里的女孩,就见她的睫毛在不停地慌乱地颤抖着,一对似曾熟悉的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心尖忽然一颤,心房再次拨动了一下,说道:“你真美。”说着,又吻上了她的唇。 随即,她的呼吸再次被他夺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这她,有力的舌在里面辗转厮磨着,倏地,他便离开她,将她的身子扶直坐正。 孔思莹还在他的吻中胡思乱想,猛地被他推开,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汪晓军喘着粗气,脸上的神情有些窘迫,他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能再继续了……” “为什么?”她不解。 汪晓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太爱你,受不了……”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通红,推开车门,下了车,低着头就往楼洞里跑去。 “包!你的包!” 已经跑进楼洞的孔思莹这才意识到刚才慌乱中将自己的包拉在他的车上了,她迟疑了一下,走了出来。 此时的汪晓军早已拿着她的包下了车,他迎着她走过去,就在孔思莹伸手接包的同时,汪晓军张开有力的双臂,再次将她抱在怀中。 孔思莹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小声说道:“被人看见……” 汪晓军笑着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就是让你的邻居们都看到,你名花有主了。” “去你的!”她从他的手里夺过包,挣开她跑上了楼。 汪晓军站在原地看着她,幸福地笑了。 回到车上,他想着刚才吻她时那种甜蜜的感觉,再次露出微笑,他打开车载音响,一边唱着歌,一边调转车头驶离她家的小区。 此刻,汪晓军没有注意到,在他车的后面,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性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离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孔思莹的妈妈林茹。 林茹狐疑地看着轿车远去,她才将自行车推进楼洞。 由于她每天上班走得早,她并不知道女儿骑没骑车上班,见女儿的自行车仍然停在昨天的位置上,她就更加怀疑刚才那辆车是不是来送女儿的。 她快步上了楼,打开房门,就听到女儿在房间里轻声唱着歌。 “小莹,什么事这么高兴?” 孔思莹从房间探出头,高兴地说道:“妈妈,我明天要去市里参加培训。” 林茹换上拖鞋,来到女儿的房间,看见女儿正在往行李箱里放衣服,就问道:“什么培训?” 孔思莹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身抱住妈妈,激动地说:“妈妈,我今天被柳部长叫去谈话,您知道为什么吗?” “傻丫头,是你们部长跟你谈话,又不是跟我谈话,我怎么知道,愿说就说,不说拉倒,我累了,没有精力再跟你猜谜了。” “妈,就知道您会这样说,我今天当官了!” “你……当官?当什么官?” “新闻科科长。” “什么?你当科长了?” “是的,今天头下班我给柳部长送稿子,她正式跟我谈话,明天去市里培训,也是我以新闻科科长的身份去的。” 林茹科长欣喜若狂的女儿,她并没有表现出像女儿这般高兴,而是冷静地问道:“你刚参加不到一年就被提拔成科长?是不是因为你给汪书记家的企业做广告代言的结果?” “妈——您想哪儿去了,那是两码事,我是柳部长来后提的第一个人,跟汪书记没有关系,再说,汪书记不管这些小事,而且,我只是给他儿子的企业露个脸做个广告,根本不值一提,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提拔我?” “真的不是?” “不是,柳部长是个很细心的女领导,她对我们科室的情况很了解,她提我,一则是因为我能写,二则我们科长的确有些懒散,找她十回恨不得有五回不再单位,三则是科室和报道小组合并,因为之前王科长不太支持我们的工作……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可能就把她拿下了,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45、偶遇心上人 林茹说:“那王科长去哪儿了?” 孔思莹:“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问柳部长了,她说这个不该我问,一句话就把噎得我不好意思了。” 林茹点点头,又问道:“刚才门口走的那辆车是送你的?” “啊?您看见了?” “我看见什么了?” 孔思莹一慌,才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她瞬间红了脸,赶忙扭过身子,继续收拾衣服。 “妈妈问你话呢?” “是……我是顺便坐车回来的。”孔思莹故意没提是谁的车。 听了女儿的话,妈妈担忧地说道:“小莹,你长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跟谁恋爱,妈妈不管,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妈妈就会支持,但是妈妈有个原则,你要听清,就是女孩子万万不可高攀,你是穷教师的女儿,如果高攀门第将来你会有很多委屈,找对象还是要门当户对……” 不等妈妈说完,孔思莹就直起身,她依偎在妈妈的肩上,说道:“妈,您不要总是说自己是穷教师,我听了心会疼的,您不是穷教师,我们家也不是穷人家,您和爸爸养育了我,供我上大学,给了我知识的财富,您放心,我不会高攀任何人的……” 林茹见女儿有些难过,就拍着她的手说:“好,有你这句话妈妈就放心了,妈妈去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庆祝!”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林茹说:“去接电话吧。” 孔思莹跑出卧室,来到客厅,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高兴地说道:“是爸爸呀?” 爸爸在电话里说道:“难道你在等别人的电话?” 孔思莹笑了,说道:“你们怎么都练得这么睿智、敏感?” “哈哈,当然,孔家有女已长成,我们当然敏感了,想爸爸着吗?” “爸,你这话从小到大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您老就不能有所创新吗?” 爸爸是一名水利工程师,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被调到了市水利局工程处,不常回家,打电话就成了他们一家人联系的日常。 爸爸一听女儿这样说就笑了,说道:“你妈回来了吗?” “回来了,妈妈,接电话。” 林茹换上家居服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系扣,她说:“你去学习跟你爸说了吗?” “没顾上,他老人家就找您。” 林茹接过电话,说道:“老孔,有事吗?” “有事,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医生,是市医院的,据说他治疗美尼尔效果很好,这个周末我不回去了,你放学后直接来市里,我带你去找他,正好他周六上午有门诊。” 林茹说:“不用了,我最近没犯。” “没犯也要看!” 林茹想了想说:“我看情况吧,对了,你女儿明天要去市里培训,她当科长了!” “当什么科长?” “小莹当了宣传部新闻科的科长了!” “真的?” “这还有假,她明天去市里培训就是因为这个。” “那得好好庆贺一下,你让小莹接电话。” 孔思莹从妈妈手里接过电话,说道:“爸,长话短说,我正在收拾这几天要带的衣服呢。” 爸爸说:“小莹,你妈说你当了新闻科的科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机关里那么多能人,怎么轮上我闺女当科长了?” “这个,也许是专业的原因吧,您知道,我们最近发的不少的稿子,可能领导是想鞭打快牛吧。” “你们原来的科长呢?” “这个我还不知道,今天头下班部长找我谈的话,爸,科长在机关不算是什么官,您别大惊小怪的。” 爸爸说:“我知道不算什么官,充其量算个股级,我是惊叹我闺女运气不错,可是别你爸当年强多了。” “爸,您从事的工作都是技术活儿,专业性太强,一般人干不了您那工作。” “呵呵,就是你会安慰爸爸,对了,你来市里住哪儿?” “住党校里。” “要不你回家住吧,党校离咱家也近,你晚上可以回来吃饭,正好周末你妈妈来,我们一家人也团聚了。” “等我报道后再说,我不知道学员是否允许在外面住。” “你们是义务培训,又不是领导干部培训,没问题。” “如果允许的话我就回家住。” “你明天怎么来?坐火车还是大巴?” “我搭车,正好这边有去市里办事的车。” 第二天天还不亮,汪晓军开着车,老早就等在孔思莹家的楼下。 孔思莹担心妈妈看见汪晓军,没有迟疑,拎着箱子就下了楼。 妈妈隔着窗户,已经看见了楼下的汽车,没错,就是昨天晚上那辆车,她知道女儿有可能恋爱了。 果然如爸爸所说,爸爸所在的水利局家属楼,跟党校只隔着一条护城河。 孔思莹没有住在党校,由于他们是普通学员,宿舍都在老校区,条件不是很好。 这天晚上,孔思莹下午下课后,手里拿着课本,迎着漫天的晚霞,沿着护城河的林荫堤坝,朝家里走去,今天,妈妈要来,他们一家人可以在市里团聚。 眼下已经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暖,堤坝上的垂柳已经冒出嫩芽,她高兴地解开脖子上的丝巾,扬在手里,丝巾便在微风中飘扬。 只是,她扬起的手臂定格在空中,目光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吸引住了,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那个人越走离自己越近,她的心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跳动,没错,这个人就是侯明,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这是梦境吗?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梦,真的是他,他步伐矫健地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她一点声也不敢出,真怕一点点的响动会让他消失一样。 她站在原地不动,手里的丝巾耷拉下来,她屏住了呼吸,在心里盼着他走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前面有一条通向大路的曲径,千万千万他别拐到那个小径上去。 一切都按着她的希望在发展,侯明也看见了她,他面带微笑,越过那个小径的路口,径直朝她走来。 46、感受他的温度 她就跟傻了一样,不错眼珠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能天天想到他,尤其是跟汪晓军恋情升温后,她对他的想念就更加清晰。 此时,他就在她的前面,她不敢眨眼睛,唯恐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她要把他完完全全地映入眼帘。 “小孔,真巧,怎么在这儿遇到你?” 还未到跟前,侯明主动跟她打招呼。 “部……不,书……书记,您……” 她窘死了,居然是这样得语无伦次! 好在侯明没有介意她的窘态,他几步走到她跟前,说道:“我回市里述职,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今天晚上约了人,就在前面的酒店。” “噢——” 侯明打量着她,笑着说:“心情不错啊?来参加培训了?” “您……您怎么知道?” “哈哈,我不但知道你来培训,还知道你荣升科长,来,恭喜你!” 侯明说着,主动跟她握手。 她连忙将手里的丝巾放在另一只手里,跟侯明握手。 就在和他握手的那一刹那,孔思莹感受到了他手上带给她的温度,她的鼻尖冒出了细汗。 侯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孔思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说:“去我爸家,就在前面。” 侯明回头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知道了,你爸在水利局工作。” “嗯。” “好,我得走了,不能让客人等我,回头见。” 侯明说着,就越过她走了过去。 “侯书记——” 她突然叫住了他。 侯明回过头,站住:“还有事吗?” 孔思莹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住他,也许潜意识里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吧。 她忽然说道:“您知道王科长调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侯明说:“你不知道吗?” 孔思莹嗫嚅着说道:“我问了,柳部长没告诉我。” “哈哈。”侯明被她的单纯逗笑了,他说:“淑芬调到县工商联了,她的家庭负担重,给她调了这么一个相对轻松的岗位。” “老郑呢?” “他回报社了,担任采编部主任,这些你都不知道?” “是的,我昨天晚上想跟他联系,呼了他,他没有回电话。” 侯明说:“报社担子更重。” 孔思莹点点头:“那我……”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孔思莹很想问问她,自己这个科长是不是他提议提起来的,但话到嘴边就不问了,她相信,肯定跟侯明有直接关系,即便不是侯明主动提自己,也说明是他认可自己。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有了一种自信。 “没有了,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侯明听后,冲她一笑,说道:“好好干,我对你有信心!”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的心里一热,感觉自己眼泪快要出来了。 侯明扭头继续朝前走去。 孔思莹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就如同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直到他拐向旁边的公路,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这样离开,她刚刚激动万分的心情又从高空跌落万丈,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息,这叹息被汩汩流动的河水带到了远方。 这时,她的兜里传来“哔哔”的声音,这是汪晓军在送她来市里的路上给她的呼机,橘红色的小汉显,起初,她还不太习惯这个声音,因为这个声音于她来说是那样的陌生。 她掏出来,上面就一句话:明天几点结束?早点通知我,我去接你。 虽然她最爱的人是侯明,但是这两天汪晓军带给她的感觉也很幸福,按说汪晓军这个人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对像,如果自己选择了他,这一生不会受什么委屈。可是难就难在她心里装的是侯明而非汪晓军。 虽然侯明并未给她任何表示,甚至还是有妇之夫,可是爱一个人的感觉,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她始终无法将侯明从内心赶走,也不能立即让汪晓军来替代侯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这两个男人,就像天秤上的两颗法码,让她左右摇摆,无法权衡得失。她只能顺其自然。 回到爸爸家,说是家,其实就是爸爸的单身宿舍,由于爸爸是工程师,单身宿舍面积不算小,两室一厅,爸爸说等妈妈退休了,就让妈妈搬来跟他同住。 妈妈似乎刚到,爸爸正在给她沏牛奶。看见她进来了,就说道:“小莹,今天咱们不做饭,我请你们娘俩出去吃。” 她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将学校材料扔在桌上,说道:“我有点累,你们俩去吧。”说着,她就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仰面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妈妈端着牛奶走进来,坐在她旁边,关心地问道:“小莹,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她说着就翻过身,背向妈妈侧躺着。 妈妈说:“如果你不想出去吃,我们就在家吃吧。” 她忽然坐起来,看着妈妈问道:“妈妈,你跟爸爸结婚之前,还有过别的恋人吗?我是说内心里还喜欢过别人吗?” 妈妈看着她,想起那天接送她的那辆车,就疼爱地说道:“你是不是又心上人了?” 她脸一红,就跟妈妈撒娇着说道:“妈妈,人家是在问你,不是在说我好吗?” 妈妈笑了,她说:“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思想都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在内心深处暗暗喜欢别人还是有的,哪个女孩子的内心没有一个钟情的白马王子?不过喜欢是喜欢,结婚是结婚,现在回过来看,你爸爸是我最好的选择。” 妈妈的回答当然不能令她满意。 妈妈又说道:“女人,必须要选择最爱你而你又不讨厌他、人品各方面都很好的那个人结婚。” 孔思莹问:“为什么女人不能跟最爱的人结婚?” 妈妈说:“人生很多事不是都能遂人愿的,我记得我少女的时候,就爱过一个英雄,我甚至在心里这样想过,如果他没有牺牲,我一定要跟他结婚,照顾他,疼他,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想想,这不是爱,是崇拜。” 47、重要请求 妈妈这话简直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妈妈说得对,很多事不是都能那么遂人愿的,她爱侯明,但错过了季节,虽然侯明不讨厌她,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但他不可能抛弃妻儿跟她修成正果,她也绝不会这样要求他。 由于孔思莹不愿意出去吃饭,晚上就由爸爸掌勺,做了几个菜。 爸爸做菜,他做菜的时候,有板有眼,就跟他设计工程图纸的程序一样,准备的时间比较长,等待的时间也比较长。 汪晓军见孔思莹迟迟不回他的电话,又呼了她一遍。 她趁父母不注意,溜出卧室,给汪晓军回了电话。她不想跟汪晓军发展那么快,她拒绝了汪晓军来市里接她,她说周日要跟妈妈一起坐火车回去,就不麻烦他了。 周一上班,她照样提前到单位,只是打开办公室的一瞬间,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就见屋里到处是散落的报纸、材料,桌子和椅子东倒西歪,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一刻她明白了,这一定是王淑芬不满意这次的工作调动,在收拾她自己东西的同时故意将屋里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对取而代之的她发泄不满。 孔思莹赶紧脱下外套,开始动手收拾。 正在这时,传来敲门声,她回头一看是老郑,就惊喜地说道:“师傅?是你啊,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老郑走进来,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说道:“那天不方便,柳部长找我谈话的时候都下班了,我看见晓军的车在下面,就没过来打扰你们,第二天我给你打电话,才知道你去市里学习去了。怎么,这屋子进贼了吗?” 孔思莹叹了口气,说道:“没有进贼。” “那怎么这么乱?哦,我明白了,一定是王淑芬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时不管不顾,故意弄乱的。” 孔思莹惨淡地一笑,说道:“师傅,这次我可是把她得罪了!” 老郑说:“没事,她人都不在大楼工作了,怕她干嘛,再说,她不敢把你怎么样,别看她平时总是巴结你婆婆,其实她最怕你婆婆了,你婆婆专治她!” 孔思莹一听,脸就红了,说道:“什么婆婆?你在说什么?” 老郑一见她不好意思了,就改口说道:“是你未来的婆婆。” “哪有的事?”孔思莹嘟囔了一句,继续收拾地上的纸片。 老郑说:“别不好意思了,我是你师傅,而且你跟晓军好也是我最初希望的。” 孔思莹说:“那你可别到外面去说,对了师傅,听说你高升了,我要给你庆贺!” 老郑说:“咱们俩谁都没给谁庆贺了,晓军说要给咱们俩庆贺,他说晚上在他厂子里请咱们俩吃饭,晚上下班他接咱们俩来。” 孔思莹点点头,又问道:“师傅,你听说谁来咱们科室吗?” “目前还没听到消息,不来人更好,你一个人更清静,谁也惹不着,多好!” 孔思莹说:“是,用不着看谁的脸色。” “哈哈,你是长大了的小媳妇,现在是婆婆了,只有你给别人脸色看,没人会给你脸色看了,我看你是被王淑芬吓出毛病了。” 孔思莹禁不住也笑了,她说:“有可能,每次进这个门心里都忐忐忑忑的,最怕领导不跟她打招呼给咱们直接派任务,回来保证给咱们甩脸子,唉——” 老郑说:“这样,你先忙,我看看部长来没来,找她有点事。” “好,师傅,以后发稿子就靠你了。” 老郑说:“那不是小意思吗?况且领导发篇稿子是瞧得起我们这个县报。” 孔思莹笑着说:“谁是领导?” “你呀?宣传部是我们报社的直属领导,所以你也是领导。” 孔思莹笑了,说道:“您老人家就不要寒碜我了,对了,听说你们报纸要改版,怎么改?” 老郑叹了一口气说:“领导让我回报社就是让我去改版,怎么改还没有新鲜方案,但肯定是不能一周出一期了,改一周两期,对开八版,增大乡镇新闻量。” 孔思莹惊喜地说:“太好了,以后就可以发些稍长一点的稿子了,现在给咱们报纸写稿子比给上边写还费心,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能出现。” 老郑说:“是啊,版面有限,另外,一周出一次广告彩页,我找你来,就是还有一个事想跟你说,以后跟领导下企业,可以给我们拉点广告,我按最低价给你,你可以挣差价和提成,还可以拉专版,你看市报的专版弄得多火红。” 孔思莹笑着说:“好的,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不放过。” 老郑看了看三张桌子,说道:“现在新闻科没来新人吗?” 孔思莹说:“不知道呢,目前我知道就我一个人,光杆司令。” 老郑说:“估计要从外单位往上调了。” 一周过去了,新闻科仍然是孔思莹科长一人,不见有任何新人报道。 刘辉跟侯明一样,无论是下乡还是调研,都喜欢叫新闻科的人跟着,也许,他们考虑到自己不是主要领导,不好意思叫报社记者吧。 孔思莹对业务早已驾轻就熟,她充分利用留在省内新闻媒体的同学关系,在省级媒体和市级媒体发了不少的稿子,深得柳辉欣赏。 这天下午,汪晓军跑来了,最近,他出现在孔思莹办公室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一来是孔思莹办公室只有孔思莹一个人,二来虽然孔思莹没有明确表态,但随着两个人的频繁接触,孔思莹并不拒绝他。 孔思莹看见汪晓军进来了,赶紧将门关严,说道:“你怎么……又来……” 她的话没说完,人就被汪晓军抱住。 孔思莹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红着脸说:“这里是办公室。” 汪晓军松开她,说道:“这里不是办公室要是你的宿舍我还不敢来呢——” “为什么?”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汪晓军看了看他,转身坐在原来老郑的座位上,不好意思地说:“不告诉你。” 孔思莹笑了,给他沏了一杯速溶咖啡,这个咖啡还是汪晓军送给她的呢。 汪晓军接过咖啡,说道:“我今天来是有一个重要的请求想对你说。” 孔思莹看着他说:“请求还能用重要的修饰?” 汪晓军说:“在我这里必须用重要的修饰,不能用急缓,请听好,今天我代表全家人来请你,去我家吃饭,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父母已经多次跟我提出过这个要求,我出于保护你、心疼你,所以迟迟都没答应他们,这次我不想再推了。” 48、因为我们是恋人 孔思莹一听,汪晓军的父母请自己去他家里吃饭,她立刻紧张起来:“这……我还没准备好,而且我家里也还不知道我跟你交往的事呢——” 汪晓军说:“你别那么紧张吗?我爸爸说你们虽然同在一栋大楼里工作,但他从未见过你本人……” 孔思莹一听就更紧张了,她问道:“你告诉他了?” “我告诉他什么?” “哎呀,你别明知故问吗?” 汪晓军笑了,说道:“我没说,是妈妈跟他说的,他虽然没有见过你,但对你的印象不错,说你能写,出稿最多,尤其是市里的报纸经常刊登咱们县里的消息,这一点让他这个县委书记的脸上很有光……” “去你的,汪书记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孔思莹打断他的话。 汪晓军又笑了,说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揣摩他就是这个心理。” “呵呵,就知道你是在蒙我。” 汪晓军说:“但请你吃饭是真的。” “汪书记……怎么说的?” 孔思莹不放心,虽然她从未正式见过汪书记,但感觉汪书记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很有威严感。一想到要见他,她心里就有些打鼓。 汪晓军理解孔思莹的紧张心理,他说:“汪书记说,既然两个人互有好感,没有意见,那就快点把事定下来吧,定下来后各自安心工作。” 孔思莹一听,急忙问道:“尽快定下什么事?” 汪晓军说:“当然是咱们俩的事了?” 孔思莹一听惊呼道:“天,我可不想这么早结婚!” 汪晓军握住她的手,被她甩开。 汪晓军不服,再次抓过她的手,用力握在自己的掌心中,严肃地看着她,说道:“把事定下来,不是指结婚。” “那还能是什么事?” 汪晓军说:“当然,结婚的意思也有,我爸的意思就是见过双方家长后,确定恋爱关系,这样咱们就可以正常交往了,就是别人看到我们单独在一起吃饭,也不会大惊小怪嚼舌头了,因为我们是恋人。” 孔思莹松了一口气,说道:“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让我们立刻结婚,哈哈,尽管我很想,但也不想这么快就结婚。” “为什么?难道你不满意我?”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哈哈。”汪晓军大笑,说道:“你真是个单纯的丫头,我如果不满意你,就不会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了,我不想这么快结婚,是因为你,你刚走出校门,对社会对家庭还没有概念,主要是对我,你可能还没有深入全面地了解,或者是了解不深刻不透彻,万一你迫于我的压力跟我结婚,时间不长发现我这个人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或者是我不是你值得托付的那个人怎么办?离婚吗?我可不想,我之所以等到30岁,就是不想半途离婚,你懂我的意思吧?” 孔思莹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她有了几分感动,这种感动,比接受他的礼物要深刻、温暖。 她低下头,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为难地说道:“可是我……还没正式跟家里说我们的事,这样就去你家,妈妈会训我的……” “那你的意思是……” 孔思莹抬起头,看着他说:“能不能往后推几天,我……先征求一下我父母的意见?” 汪晓军想了想说:“也行吧,要不这样,推了我家,我去你家……” “不行不行,冷不丁我把你领回家,我妈妈没有思想准备哪儿成?” “那还要等几天?”汪晓军问道。 孔思莹说:“我今天晚上回家就跟妈妈谈,征求她对你的意见后再说。” 汪晓军沉思了一下说:“那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我我怎么办?” 孔思莹看着他瞬间涌起的无助表情,笑着说道:“应该不会,我父母是很开明的父母,他们虽然对我教育很严,但很讲理,给我的自由也很大。” 汪晓军想了想说:“那他们对你未来的丈夫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听他这么一问,孔思莹不由“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孔思莹说:“我笑你问到点子上了。” “怎么讲?” 孔思莹想起上次去市里学习时,妈妈见她有了新呼机,就询问她是单位配备的还是别人送她的,她谎称是单位配备的,因为她升任科长了,跟大家待遇一样了。当时妈妈就给她定了两条择偶标准。 她看着汪晓军说道:“以前,我父母还真没谈论过我的终身大事,不过这次在市里,他们还真跟我谈了,并且明确表示有这样几种人不予考虑,一种是小老板,二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啊?”汪晓军一听就无精打采地耷拉下脑袋,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真不幸,这两种我都占全了……是不是你父母知道你跟我交往了?” 孔思莹想了想说:“这个倒不可能。” 汪晓军说:“这个极有可能,他们看过你代言的广告,难道不此进行暗中调查?他们保证知道我是谁。” 孔思莹说:“这个,是我主动跟他们说的。” “这不完了,他们有可能预料出结果,才为你我量身定做出这两个条件。” 孔思莹半信半疑地说:“不可能吧?我父母从未追问过我给谁打电话等这些私事。” 汪晓军说:“天下父母都是很狡猾的,就如同我妈妈那样,她总是暗中观察我,甚至还调查我身边的人,对我进行无死角监控,看看我都跟什么样的女人交往。” “那是你太花,他们不放心。” 汪晓军说:“我哪花了,是他们神经过敏,再说,我这个年龄,这个条件,谈一两个对象还是不多的吗——” 孔思莹问道:“那他们对我……是什么看法呀?” “他们当然满意你了,如果不满意,就不会让我邀请你来家里吃饭了。”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汪晓军父母的态度,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纵观整个县城,能让汪晓军满意又让他父母满意的姑娘估计为数不多吧。 49、突如其来的喜讯 想到这里,孔思莹抬起头,说道:“那个……我今天晚上先回家跟妈妈商量商量,你跟叔叔和阿姨解释一下,好吗?” 汪晓军沉思了一下说:“好吧,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这个过程可不要太长,那样太折磨人了。”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不会太长,我今天就跟妈妈摊牌。” “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怎么办?” “从小到大他们很尊重我,应该不会反对。” “我是说万一。” 孔思莹说:“那咱们就共同努力!”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汪晓军激动地抱住孔思莹。 晚上,孔思莹回到家,妈妈还没回来,她便开始给妈妈做饭。 妈妈自从吃了爸爸介绍的医生开的药后,睡眠好了,气色也红润了很多。 孔思莹今天特地做了四个菜,虽然她做菜不拿手,但当四个菜端上桌的时候,她还是被自己的手艺惊艳到了。 她高兴地拿出一瓶红酒,还是上次晓军生日时喝剩的那瓶红酒,没开封,汪晓军就让她带回来了。 她藏在了书橱里,后来被妈妈发现后问她这酒从哪儿来的,她说跟领导吃饭喝剩下的,没开封就拿了回来。 她记得当时妈妈还说她,类似这种情况不要往家拿,既然没开封以后领导有事还可以喝。 她心里说,领导没喝完的酒,别说没开封的,就是开封喝剩的也轮不到她往家拿。但她是不能跟妈妈解释这些的,嘴里应着下不为例。 她拿出两只酒杯,倒上一点红酒,还特地找出两块雪白的餐巾铺上,将透明的红酒杯放在白色的餐巾上,红色的液体倒映着灯光,很有一点斑斓的色彩。 她这才看了看表,每天这个时候妈妈早该到家了,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来。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妈妈办公室的电话,正巧还有人,是另一位老师接的,他告诉她,妈妈今天下了第三节课就去教育局了,说是教育局领导找她。 孔思莹放下电话,就来到阳台,拉开窗帘,看着窗外。 这时,就听背后传来了开门声。 她赶紧拉好窗帘,跑到门口接妈妈。 “您老人家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发布寻人启事了。” 妈妈笑了,闻了闻,说道:“你做饭了?” 孔思莹自豪地说:“当然,妈妈这么晚才回来,我怎么还能等您做?” 她给妈妈拿过拖鞋,接过妈妈脱下的外衣,挂在衣架上,推着妈妈坐在饭桌前。 妈妈看着餐桌摆好的饭菜,又看了看旁边的那瓶红酒,高兴地说:“小莹,你都知道了?” “知道?我知道什么?” 妈妈看着她,说道:“那你今天做了这么多菜,还打开红酒,不是要给妈妈庆贺吗?” 孔思莹一听,想起妈妈同事说她去教育局,就问道:“是不是妈妈高升了?” 妈妈笑了,说道:“也……算吧——” 妈妈有些不好意思。 “啊?太好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今天下了第三节课,校长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教育局下了调令,让我到政工人事科报道,职务是副科长,呵呵,说真的,我当时就蒙了,以为听错了,后来校长给我拿出局里的文件让我看,我才信以为真。等我到了教育局,一位副局长正在等我,他跟我谈完话后,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天水掉馅饼这等好事居然砸中我了!” 孔思莹问道:“您之前没有跟领导申请吗?” “我是想等送走这批学生后再跟领导申请,没想到……” 孔思莹忽然想起有一次她跟汪晓军说起妈妈身体不好的事,难道…… 妈妈又说:“太意外了,我明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同事们解释这事。” 孔思莹定了定神说:“妈妈,不需要解释,我们机关的领导经常变来变去的,没听谁跟大家解释了。你尽管服从安排就是了,什么时候上任?” “我今天下午就算正式报道了,明天交接工作,太突然了,我有些无所适从,都不知道该怎么好……” 看得出,面对突然调动工作,妈妈除去意外惊喜,她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谁接您的工作?” 妈妈说:“校长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有些事,不是一拍屁股就能走的了的……有两个学生这段成绩刚稳定下来,我一走……” “妈妈。”她打断了妈妈的话,走到妈妈身后,给她揉着肩膀:“您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您太累了,早该换个清闲一点的工作了,你们领导开恩,终于惠顾到您的头上了,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接您班的人,可能比您还出色,相信后来者的能力,您就放心去局里报道吧。” 妈妈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也许自恋了,你说得对,后来者会比我做得更好……”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孔思莹轻快地跑了过去,拿起电话,是妈妈的同事。 她将话筒递给妈妈,坐回餐桌边沉思,妈妈不相信领导会主动照顾她,因为她之前没有走过任何关系,也没有跟校领导提出过调换工作的请求,这次不但不在一线教学了,还被调入局里当副科长,别说妈妈感到意外,她也感到意外,想来想去,这事大概跟汪家有关。 妈妈打完电话,回到餐桌,孔思莹递给妈妈筷子。 妈妈吃一口菜,说道:“这下我们学校炸了。” “他们都知道了?” 妈妈说:“知道了,一个萝卜顶一个坑,我走了,校长不得找人临时代课吗,这下就都知道了。” 孔思莹端起酒杯,说道:“妈妈,您是全省优秀教师,多次获奖,无论领导提拔您到什么岗位都不为过,您有这样的能力,我祝贺妈妈,终于可以歇口气,不用那么辛苦了。” 听女儿这样一说,妈妈也放下心理包袱,说道:“谢谢我女儿,我回来的路上就想,我一定是沾了女儿的光,可能是领导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才想到要照顾我的吧……” 妈妈的话没说完,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放下酒杯,主动去接电话。 母女俩的这顿晚餐吃得不消停,电话不断,都是妈妈的同事,他们都跟妈妈说着祝贺的话,然后都有一个共同的意思,希望妈妈将来能照顾到他们。 妈妈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很高兴,也很自豪,毕竟,普通教师能调局机关工作的不是很多,能担任副科长的就更不多了。 50、工作调动的背后 第二天天不亮,妈妈照常老早起床,她开始做早饭。 孔思莹也起来了,由于妈妈昨天晚上因为调动的事,她没有顾上跟妈妈说她的事,此时,她来到厨房,从后面抱着妈妈,头就靠在妈妈的背上,说道:“您以后用不着这么早起了,可以多睡一个半小时。” 妈妈说:“不瞒你说,我昨天夜里几乎没怎么睡觉。” “啊?您又失眠了,那我赶紧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让医生换药。” 妈妈一把拉住她,笑着说:“不是病的原因,是兴奋的,虽然换了工作,但我今天还是要早到,手头上的事情要交接一下,顺便跟同事们告告别……” 看着妈妈高兴的样子,她的心放了下来,感觉妈妈好可怜,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起早贪黑,冷不丁换了好工作,她居然一夜没睡好。 她再次伏在妈妈的背上,喃喃地说道:“妈,等我长了本事,就让您早点退休,颐养天年。” 妈妈笑了,说道:“有你这份心妈妈我就知足了,对了,你今天晚上早点回家,你爸爸回来,他说咱家双喜临门,无论如何要请咱娘俩去饭店、撮一顿。” 妈妈将“撮一顿”的那个“撮”字说得很重。 孔思莹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妈妈开口。 吃早饭的时候,孔思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妈妈虽然看出她似乎有心事,但顾不上询问她,匆匆忙忙吃完饭,告诉她如果没时间收拾的话就等着中午她回来收拾,妈妈说,以后她也可以享受正常上下班的时间了。 看着妈妈离家时的高兴背影,孔思莹放下碗筷,她立刻给汪晓军打了电话,因为昨天晚上他呼了她两遍,由于家里的电话一直被妈妈占线,再有当着妈妈她打电话也不方便。 汪晓军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他说:“我拒绝听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孔思莹一时没明白。 “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到家就跟你妈妈挑明我们的关系吗?” “哦,是这样啊。” “怎么,你连昨天晚上的任务都忘了?” 孔思莹说:“没忘,但是出了一件事,一直都没得跟妈妈说。” 她就将妈妈调动工作的事告诉了汪晓军,最后问道:“妈妈这才调动工作,不但回去局里上班,还意外被任命为副科长,所以作为晚上根本就没顾上说我们的事。” “哦,不错呀,没想到叶阿姨动作够快的。” “叶阿姨,难道是叶阿姨帮的忙?” 汪晓军说:“应该是她,前段时间你去寈州学习,我想去接你,后来听说你妈妈去寈州就医,我就跟妈妈说了你妈妈的情况,她当时就说,她找找教育局,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后来这事就过去了,我也忘了,妈妈也没提,既然你妈妈以前没有跟领导提出调动工作的申请,而且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那应该是我妈妈起了作用了,没想到叶主席的执行力很强,这么快就见到成效了!一会我得飘扬她几句。” 他故意将“表扬”说成了“飘扬”。 果然是汪家!她不知道当一向谨小慎微、不善于走关系的妈妈知道这个幕后情况后会做如何感想?她会不会由此抵制汪家,抵制汪晓军? “怎不说话?”汪晓军问道。 “我……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合适……如果妈妈的同事知道是因为这个关系她才调到局里去工作,会不会说闲话?” 汪晓军知道她的顾虑,说道:“这个你放心,当时我跟妈妈说这事的时候,也嘱咐过她了,不让她直接跟教育局打招呼,因为我知道她有个同学在市教育局上班,而且是领导,让她跟上边打招呼,这样咱县里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妈妈帮忙了,都会以为是你爸爸在市里找了关系,而且县里也不会诟病妈妈使用特权。”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听后心里就是一热,汪晓军对自己真是一百一!他居然能这样挖空心思地帮自己,在帮自己的同时,还要照顾到自己和家人的感受!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道:“代我谢谢阿姨!” “这个我不能代替,要谢,你自己去谢她,我不管。” 孔思莹娇嗔地说道:“自己谢就自己谢,你以为我不敢呀?” 挂了汪晓军的电话,她内心感到欣慰,汪晓军比自己想象的要善解人意得多,他完全照顾了她和妈妈的接受程度,又不让妈妈的同事诟病她女儿攀上高枝,这一点让她感到温暖。 上班后,她搞完办公室卫生,就开始惦记着怎么去五楼感谢叶芝。既然是感谢,她就想空着手去不合适,应该给叶芝买个小礼物。 于是,她拿起钱包,来到县城一家刚开张不久的名牌饰物连锁店专卖店,给叶芝选了一个镶满斑斓水钻的发卡,因为前不久她看见叶芝头上的发卡掉了几颗钻,这类带钻的饰物一旦掉钻,就如果美丽的鸟儿失去华丽的羽毛。 她很满意给她挑选的这个礼物,这个礼物虽然不贵重,贵重的她也买不起,能表达自己的一片心意就行了。 回到单位,她平静了一下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手里拿着这个小礼盒就上楼了。 这么长时间,她除去有一次去团委来过五楼,再也没来过五楼,想起王淑芬总往五楼跑的情景,她在心里自嘲地说道:想不到我也开始往五楼跑了。 她来到妇联办公室,问清叶芝办公室的位置后,便来到妇联办公室旁边一个没有标识的办公室前,她长呼一口气,镇静了一两秒钟后才举手敲门。 “请进。” 她推开门,叶芝正坐在座位上打电话,见她来了,立刻对着电话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改天我去市里当面致谢,谢谢老同学,再见。”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感觉她这个电话和妈妈调动工作有关。 叶芝站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高兴地说道:“小孔,你可是稀客呀!来来来,坐坐坐。” 51、拉近距离 孔思莹没有立刻座下,她说道:“叶……主席,我都知道了,谢谢您帮我妈妈解决了工作问题,我是特地来向您表示感谢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叶芝接过来一看,高兴地说道:“太漂亮了!终于有人给我买头上的饰物了,小孔啊,你不知道,我寈州教育局有个同学,我一去市里就她聚会,一聚会就跟我显摆她女儿给她买小礼物,不是发卡就是丝巾,每次见到她都跟我炫耀不停,让我这个没有女儿只有儿子的人羡慕嫉妒恨,这下好了,我也可以跟他炫耀了!” 看得出,叶芝很喜欢这个发卡,她说得一点都不矫揉造作,也许她收到过许多别人送的贵重礼物,但收到发卡可能还是头一次。 叶芝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笑着打量着她,直把她看得低下头。 叶芝的确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姑娘,当然,她的喜欢不是平白无故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儿子喜欢,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她感到这个姑娘不但有良好的家教,而且工作也很努力,没有什么社交活动,本人和家庭背景干干净净,最初她注意到这个姑娘,还是王淑芬提的醒呢。 孔思莹见她不停地打量自己,就有些难为情,不知如何是好,再次说道:“叶主席,我替我妈妈谢谢您,您……” 叶芝微笑着冲她挥挥手,说道:“叫我叶阿姨,机关里的年轻人都这么称呼我。” “是,叶阿姨。” 叶芝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说道:“你妈妈的事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晓军,是他跟我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还经常去市里看病,是他让我帮忙想办法的,还指令我,不许利用特权,不许公开跟县教育局打招呼,给我规定了好几个‘不许’,这次之所以这么顺利,抛开关系,你妈妈的确做得不错,这么多年的优秀教师,教学成绩突出,任劳任怨,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不好,的确不该在一线教学了,诸多因素汇聚在一起,事情才办得这么顺利。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说,虽然咱家不指望着你叔叔的职务发家致富,但关系还是有一些的。” 孔思莹觉得叶芝说得很实在,就点头“嗯”了一声。 “你妈妈她还满意吧?” 孔思莹说道:“满意,非常满意,她不知道背后是您帮的忙,我也是刚刚知道。” 叶芝说:“既然她不知道,就不要告诉她,只要能从繁重的教学第一线把她解放出来,不再那么辛苦就行了。” “是,是的。” 叶芝看着她又说:“小孔啊,到了你妈妈和我这个年纪,除了子女的终身大事,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牵挂的了,我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和晓军的爸爸就非常操心他的婚事,你知道,晓军现在这个身份,我还真怕他交了乱七八糟的人,所以整天跟着他提心吊胆,他喜欢的我们不喜欢,我们喜欢的他不喜欢,后来他喜欢上你,我和你汪叔叔都很高兴,在你这个问题上,我们娘俩的意见出奇地一致,” 孔思莹的脸又红了,她低下头。 “说来也很有意思,我们同在一个单位上班,你汪叔叔居然没见过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坐坐?” 孔思莹没想到叶芝居然当面向她发出邀请。 不等她说话,叶芝又说:“要不今天晚上?正好今天是你汪叔叔的生日,我早上就嘱咐他,晚上一定回家吃面条,小孔,你来吧,你来了家里热闹,我都不喜欢我们这个家了,你汪叔叔一天到晚不着家,晓军也是,你要是能来就太好了!” 面对叶芝的盛情,此时的孔思莹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了,她不能再拿妈妈不知道说事了,犹豫了一下她点点头,说道:“如果不是太麻烦,我去。” 叶芝一听,高兴地拍起巴掌,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咱们不出去吃,要是出去吃被外人知道这个生日就过不踏实了,就在家里吃,我找个厨子来给咱们做饭!我马上安排。” 她说着,就要打电话安排。 孔思莹站起来,说道:“阿姨,那我先回了,您有事再叫我。” “好好好,你去忙,晚上一定来,不见不散。” 孔思莹点点头。 看得出,叶芝对自己很满意。 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汪晓军。 汪晓军在电话里问道:“看来还是叶阿姨面子大啊——” 孔思莹笑了,没想到叶芝这么快就通知儿子了。 “怎么,你吃醋了。” 汪晓军叹了一口气:“唉,我可以吃任何人的醋,但叶阿姨的醋我可是不敢吃啊。” 孔思莹低声地笑了。 汪晓军又说:“你是不是准备今天中午跟你妈妈说?” 孔思莹说:“暂时先不说呢。” “不说你就敢来我家?” 孔思莹听出汪晓军话里的意思,她说:“我今天答应去你家是有原因的……” 汪晓军打断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你说的原因是什么,是我妈妈邀请你,你不好拒绝,就是出于感谢也不能拒绝对吧?” 孔思莹笑了,说道:“你分明就是吃醋了,还说不是。” 汪晓军“哈哈”大笑,说道:“男人不吃醋就不叫男人了,哪怕是叶阿姨的醋也要吃。” 孔思莹说:“你刚才说得都不对,今天是你父亲的生日。” “啊,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说明你不关心父母。” 汪晓军说:“也……是啊,接受批评,这样,你下班我来接你。” “好的,可是你要帮我想想买个什么礼物给叔叔?” “你去就是最好的礼物,我这来人了,待会再说。” “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孔思莹无心做任何事了,她便开始琢磨今天晚上带什么礼物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带束花合适。 这时,老郑给她打来电话,说今天上午报社的人去晓军的企业做采访,邀请她中午一块过去。 孔思莹说:“师傅,我就不去了,我今天中午要回家,妈妈有点事。” 52、心跳加速 老郑一听是她妈妈有事就不再勉强,说道:“你要是不去我中午也不过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去骚扰他。”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妈妈告诉她,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家吃了,中午是教育局几个熟人给她接风宴,晚上是原单位给她送行宴。 妈妈高兴,她自然高兴。 下午下班,汪晓军来单位接她。 此时,单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本来孔思莹让他在门口等他,不让他进来找他,但汪晓军说,单位看见他的人少,大街上看见他的人反而多。 孔思莹说不过他,只好在单位等他。 他敲门进来,不由分说就抱住了她。 孔思莹心里一惊,刚想挣开他,哪知他双臂一用力,就要低头吻她。 “别……”她慌张地说道。 “为什么?” “这是机关。” 汪晓军说:“你那是指开着门,关上门就不是机关了,就是咱俩的小世界。” 孔思莹抬头看着他,怪嗔地说:“你总有话说……” 不等她说完,汪晓军瞧准机会就在她的脸蛋上吻了一下。 孔思莹没有立刻推开他,妈妈的事,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依靠。 汪晓军见她没反抗,抑制住想继续吻她的冲动,说道:“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对付你我不急。” 孔思莹一听就红了脸,小声说道:“流氓。” 汪晓军一听“哈哈”大笑:“有我这么文明的流氓吗?” 孔思莹唯恐他在办公室再做出什么亲昵动作,就说:“快走吧,我还要去花店订花呢。” 汪晓军说:“好,马上走。” 孔思莹说:“你先走。” “为什么?” “别让人看见。” 汪晓军一听,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好,我先走。” 汪晓军走出门后,孔思莹隔了一两分钟才走出去。 她来到一楼,刚走出楼门口,就看见县委书记汪振国正站在车边跟儿子汪晓军说着话,父子俩还不时地往楼门口里看。 孔思莹一看,急忙躲到大理石柱后面,直到汪振国坐上车走了,她才从大理石柱后走出来。 汪晓军早就看见了石柱后面的孔思莹,他走到自己车边,冲她招招手。 孔思莹快步上了他的车。 汪晓军说:“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至于吗,还把自己藏起来。” 孔思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晚几分钟是几分钟的。” 汪晓军一看她真紧张了,就握住她的手,说道:“放心,我早就给他灌好迷魂汤了,他会喜欢你的。” “你怎么知道?” “他今天对待自己这个从没过过的生日非常重视,哪天见他这么早下班回家的?还不是为了你吗?” 听汪晓军这样,孔思莹问道:“你爸爸从来都没过过生日?” “是的。” “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 “为什么?” “我们虽然在一个大楼工作,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但愿他第一眼看见我别失望。” 汪晓军说:“我爸爸天天都能看见你。别忘了,他见过你给我做的广告。所以说我爸爸对你是满意的,如果不满意,他就不会同意过这个生日了。” “噢——也对呀。” 汪晓军说:“所以说,全县人民都认识你。” 孔思莹说:“我给你做广告这件事就是开播那几天我有印象,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提起,我还真忘了这码事了。” 汪晓军一听,手就搭在她的脖子上,说道:“就是因为你不势力,我才喜欢你,你知道吗,以前我也谈过一个女孩,她是咱们县文化馆唱歌的,人漂亮,歌也唱得好……” 不等他说完,孔思莹就说:“打住,你犯了女人最在意的大忌。” 汪晓军一听开心地大笑,他解释道:“我不是在夸另外一个人,我是通过比较才知道你有多宝贵。” 孔思莹拨开他的手,说道:“好好开车。” 他们来到一个鲜花店,孔思莹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了鲜花,一大束红色的康乃馨环绕着六朵盛开的百合花,简单而不失温馨,娇艳而不失稳重,很符合孔思莹的气质。 汪晓军要付款,被孔思莹制止住,她说:“别,让我自己出钱,这是我的意思。” “这只是你的意思呀,那这么说是不是我也要给他老人家买点什么?” 孔思莹娇媚地一笑,说道:“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汪晓军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给爸爸买过礼物呢,因为他老人家什么都不缺,那些拍马屁的人总是给他买小礼物,我都不知道该给他买什么,去年我出国给他买了一个剃须刀,结果他老人家跟我说,他办公室没有开封的进口的剃须刀就有三四个。” 孔思莹说:“那你给他买蛋糕吧。” “妈妈特地给我打电话,不要咱们买蛋糕,她已经给他定好了。对了,有了!” 汪晓军高兴地一拍大腿,开着车,掉头往县里一条商业街驶去。 来到一家专卖内衣的品牌商店门前停下。 孔思莹不解地问道:“你送的生日礼物不会是内衣吧?” 汪晓军说:“的确是内衣,有一次我看见爸爸晾晒的内衣破了几个小洞他还舍不得扔,他说旧衣服穿着舒服,除去妈妈,我保证没人送他内衣穿。再有,这个品牌是我经常穿的,非常舒服,他保证喜欢。” 孔思莹点点头,心想,这个品牌的内衣肯定好,价钱也超级好。 汪晓军一下子给他爸爸买了五条内衣,看着包装盒上是外籍男模,怎么看都不像生日礼物。 孔思莹说:“咱们找个鲜花店,让他们把这个包装打扮一下。” 于是,两个人就近找了一个鲜花店,经过花艺师之手,内衣包装盒立刻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谁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包装,在包装盒的右上方,是一朵用粉色丝带编织的花朵,非常温馨、可爱。 汪晓军端详了半天,说道:“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成年儿子送给爸爸的礼物,倒像你们女孩子的风格。” 孔思莹笑了,说道:“这样总比原来那个内衣男模好看吧。” 汪晓军点点头,孔思莹说得对,比较她是第一次登门,当着她的面,送给爸爸有内衣男模包装的礼品有失风雅,这个礼物完全可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温馨而浪漫。 当汪晓军按下家里门铃的时候,孔思莹下意识地躲到汪晓军的后面,她有些紧张,心跳加速。 53、印象很好 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汪晓军突然闪到一边,将孔思莹推到了前面。 此时来给他们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让孔思莹紧张的县委书记汪振国。 孔思莹本能地往汪晓军身后躲,汪晓军却执意抱住她的后腰,将她推进了家门。 孔思莹瞬间紧张得鼻尖冒汗。 汪振国看着孔思莹,和蔼地一笑,说道:“你就是小孔?” 孔思莹红着脸,手捧着鲜花,冲他微微一躬:“汪叔叔好。” 汪晓军将孔思莹推到客厅,这才松开手,说道:“爸爸,您真的没见过她?” 汪振国再次打量着孔思莹,摇摇头,说道:“还真没什么印象,这两年机关里来了不少的年轻人,后生可畏,小孔,请坐,我正在看你们宣传部给我的一个宣传册的设计稿。” “爸,您先别谈工作,先让小孔将花献给您。” 孔思莹这才想到手里的花还没献出去,就双手捧起,说道:“祝叔叔生日快乐!” “谢谢!” 这时,妈妈叶芝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说:“小孔来了?快坐、快坐,晓军,给小孔切个橙子。” 孔思莹见叶芝系着围裙,就说道:“阿姨,我给您帮忙打下手吧。” 叶芝笑着说:“都已经做好了,再有几分钟锅里的大虾就蒸好,咱们就开饭。” 汪晓军说:“妈妈,如果您不需要帮忙,我请她去参观一下我的房间,您需要帮手就喊我们。” 汪振国说:“今天没你的事,你们去玩儿吧。” 汪晓军嬉皮笑脸地冲爸爸一笑:“谢谢爸爸!”说完拉着孔思莹就往楼上跑。 孔思莹这才看清他们家是个复式结构,她刚想说什么,就被汪晓军抱在了怀里,猛然亲了她一下。 她娇嗔地捶了他一下,说道:“你又在偷袭!” “哈哈。”汪晓军大笑,说道:“我只能如此,跟你商量你会同意我亲你吗?”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打量着他的房间,说道:“你家好大呀?” 汪晓军说:“是的,我家别处没有房子,不是买不起,而是集中优势兵力,买了这个优质的房子,爸妈不许我单独在外面住,他们怕我搞事情,所以将来我结婚也要在这里住,楼上这一层归我,他们年纪大就在楼下住。” 孔思莹参观着他的各个房间,楼上楼下面积是一样的,她感叹,他家一层的面积都比自己家的大。 汪晓军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当初买这个房子时,也是很咬牙的,卖了原来住的房子,我又给家里添了一部分,现在人口少显得家里很冷清,所以妈妈特别希望咱们早点结婚。” 孔思莹一听,就急了,她说:“我刚参加过早,可不想过早结婚。” “哈哈。”汪晓军高兴地说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 “你同意将来跟我结婚了?” “废话!” 汪晓军说:“只要你同意将来跟我结婚,多晚我都等。” 这时,楼下传来汪振国的声音:“晓军,下楼吃饭。” 这顿饭孔思莹吃得很紧张,虽然叶芝惊心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孔思莹仍然没有吃出滋味。 倒是汪晓军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耍贫嘴,缓解了孔思莹不少的紧张。 汪振国看出这个姑娘的紧张,他便开始跟她聊工作上的事,他说:“小孔啊,我刚才看的那份宣传册,听你们柳部长说是你的创意?” 不等孔思莹说话,汪晓军就问道:“爸,什么宣传册?” 汪振国说:“澜县全面情况的一个小册子。每次上级领导来视察,都会有一个接待方案,我听柳部长说,是小孔建议将这个接待方案印成制式小册子,这个册子上有澜县的基本情况,风景美图,发给领导,这样每一次接待不仅仅是接待方清楚,就连被接待方也一清二楚,使各个工作环节都有机的结合起来,确保每一次接待都趋于完美,更重要的是,向每一位领导、客商宣传了澜县,而且这种宣传不是刻意的,是顺便的。” 汪晓军见父亲对孔思莹进行了肯定,就高兴地看着孔思莹说:“真是你做的?”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跟柳部长参加一个招待活动,也是有感而发,就跟她提了这个建议,没想到柳部长很赞同,就让我设计一个小样,最后这个小样是经过柳部长完善后才形成的。” 汪振国和叶芝见孔思莹很懂事,就跟高兴。 吃完饭,孔思莹主动提出洗碗,叶芝说家里有洗碗机,用不着人来洗。 汪振国见孔思莹还是拘束,他看了看表说:“晓军,送小孔早点回去,别让她妈妈担心。” 告别汪晓军父母,坐进他的车,孔思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汪晓军说:“怎么?我家不自由吗?” 孔思莹怪嗔地说道:“人家不是紧张吗?” 汪晓军开着车说:“我爸非常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吗?” 孔思莹故意说道:“我是客人,今天又是他老人家的生日,肯定会热情。” “你就亏心吧,我告诉你,原本今天晚上有个重要的接待活动,爸爸是要参加的,后来听说你要登门,爸爸就推了。” “啊?”孔思莹有些惊讶。 “啊什么啊?如果我说爸爸从来都不过生日你信吗?” 孔思莹点点头。 当汪晓军将车停在孔思莹家楼下的时候,孔思莹握住他的手,说道:“谢谢你让我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她的话没说完,汪晓军就把她抱在怀里。 孔思莹抬头看着他,主动亲了他脸蛋一下。 汪晓军不由分说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而是微微张开嘴,接纳了他。 汪晓军更加激动,抱紧她,更加深入地吻着她,两个人就这样热烈地吻在一起…… 就在这时,孔思莹包里的呼机响了。 汪晓军不情愿地松开她。 孔思莹掏出来一看,是妈妈呼她。 汪晓军问道:“阿姨知道你来我家吗?” 54、第一次的吻 孔思莹说:“不知道,她今天晚上也去赴宴了,是学校给她开欢送仪式。” 汪晓军不舍地松开她,说道:“那……怎么跟她解释?” 孔思莹看着他俊朗的脸,说道:“实话实说。” “真的?”汪晓军惊喜。 “是的。” “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公开来找你了,再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了。” 孔思莹笑着说:“你哪时找我不是公开而且大摇大摆的?” 汪晓军说:“那是去单位,我来你家不是每次都将车隐藏在离你家很远的位置上吗?” 孔思莹笑着摸了摸他的嘴唇,说道:“以后不会了!”说完,她抓起包推开了车门就要下车。 汪晓军一下抓住她的手,说道:“等等。” 就是孔思莹回头看她的时候,他再次吻住了她。 孔思莹急忙挣脱他,怪嗔地说道:“车门开着呢,你好讨厌呀——”说着,落荒而逃。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她跑走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一直注视着她跑进楼道,他没有立刻发动车,而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又往楼上她家的窗户望了一眼,见没有任何动静后,才驾车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拖地,他问道:“妈妈,保姆今天怎么没来?” 妈妈说:“我不想让小孔看见咱家有保姆。” “那怎么了?她早晚会知道的。” 妈妈说:“不想让她感到咱家的条件太好。” 汪晓军接过妈妈手里的拖把,说道:“没必要,您想多了。爸爸呢?” “你们走后他就扎到书房里了。” 汪晓军帮助妈妈收拾完屋子,就推开了爸爸的书房,爸爸正仰在沙发上打电话,他刚要关门出来,就被爸爸叫住了。 汪振国挂了电话后说道:“把小孔送回去了?” 汪晓军走进爸爸的书房,坐在椅子上,说道:“爸,您对小孔印象如何?” 汪振国说:“我的意见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 “真的?” “真的,不过您的意见也只是供我参考,真正拿主意的人还是我自己。” 汪晓军说着,故意抠着自己的指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时,妈妈也进来了,坐在一边。 汪振国说:“你们娘俩都这么喜欢她,我即使反对,那也是占少数。” 汪晓军急忙问道:“您反对她什么?她哪点不好?” 汪振国看着妻子,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儿子,假模假样进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没发表意见就要跟我杠上。” 他说着,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汪晓军赶紧跟在爸爸的身后走了出去,说道:“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听听你对小孔的意见到底是怎么样的?” 汪振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汪晓军连忙坐在父亲身边,给他剥了一根香蕉。 爸爸笑了,说道:“你们都将人家女孩叫家里来吃饭了,如果我不同意,那岂不是让我得罪人?” 汪晓军说:“爸,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叶芝坐在他们父子旁边,她倒显得很平静。说道:“晓军,别听你爸的,他是故弄玄虚。” 汪振国说:“晓军啊,多谢你给爸爸这个发表意见的机会,我呀,对这个小孔没有意见,你们该怎么交往就怎么交往。” “这就得了?”汪晓军不甘心地问道。 汪振国微微一笑,说道:“怎么,难道你非要我给她做几句评语?” “那是当然了!”汪晓军说道。 汪振国说:“她见到我后很紧张,我都不敢看她,不过我相信你妈妈的眼力,你妈妈早就往我耳朵里灌输,说宣传部来了个女大学生,人长得不错,本分,有出息,我就是听了你妈妈这话,才同意让她来,我可告诉你,我今天可是有个重要的活动都推了,对你够支持的吧?” 汪晓军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难道您只相信妈妈的眼光,就不相信我的眼光?” 汪振国说:“亏你还有自知之明,你以前交往的那几个女孩子,我还真看不上。” “我知道您看不上,所以才一个都没往家里领。” 叶芝说:“说起来,小孔还真是晓军第一个领回家的女孩子呢。” 汪晓军说:“那是,别的爸爸也看不上眼呀。” 汪振国说:“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我娶,不过我可嘱咐你两句,既然想跟小孔好,就认真相处,另外,别总往我们机关跑,也要给她注意影响。” “爸,您这就不知道了,我如果不总往你们机关跑,哪追得上她呀!” 汪振国笑了,说道:“堂堂的汪总,居然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哈哈。” 汪家在公开谈论着孔思莹的时候,孔思莹正在发愁不知该跟妈妈如何“坦白”。 她进家的时候,妈妈正在浴室洗澡,她悄悄来到阳台,躲在窗帘的后面,往下看着,就见汪晓军并没有立刻将车开走,而是在原地待了一会才走。 也许,今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接吻,他可能心情不平静必须让自己镇静下来才能开车走吧。事后汪晓军告诉她,她还真猜对了。 “小莹,你在看什么?” 这时,背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她一机灵,赶忙回过头。 妈妈这时也来阳台前,拉开窗帘四处看着。 还好,汪晓军的车没影儿了。 “你在看什么?” “我……没看什么?” “你躲在窗帘背后还说没看什么?” 妈妈这时想起那辆神秘的轿车,就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我……我今天……想到您不在家吃,也就在外面吃了,妈妈,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感觉好极了,局里的办公条件比学校不是强的一星半点,很舒适,很清闲,重要的是每天可以正常上下班,没有教学指标,不用天天头疼学生们的成绩。” “那就好,妈妈满意就好,我去洗了。”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妈妈叫住她,说道:“小莹,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故意大声说道:“妈,您听谁说我谈恋爱了?” 妈妈说:“从小到大你有个毛病,就是心虚的时候嗓门就高,我还用听别人说吗?另外经常有辆黑色轿车接你送你,好多人都看见过。” 55、妈妈的审问 孔思莹一听,知道瞒不住了,她凑到妈妈跟前,说道:“我昨天晚上就想跟您说,可是您光顾着自己高兴了,根本没顾不上我。” “呦,你还怪上我了,我看你就是想存心瞒着我。” 孔思莹扶着妈妈坐下,说道:“我没想瞒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妈妈知道她不好意思,就说:“这样,我问,你答。” “呵呵,您真是职业病,好,那我就配合您,满足您当教师的瘾。” 妈妈严肃地说:“别打岔,我问你,那个男孩子是哪儿的?” “县城的。” “他是干什么的?” “经营一家企业。” 妈妈一听惊呼道:“小老板?” 孔思莹知道妈妈不让她找小老板,就急忙说:“他应该不算老板,经营着一个企业,应该……算是企业家吧。” “企业家和老板一样,他是哪个企业的?” 孔思莹刚要回答,妈妈忽然问道:“是不是你给做广告的那个企业?” 孔思莹没想到妈妈居然如此敏锐,就点点头:“是——” “天,真是他呀?” 妈妈闭上眼,捂住自己的胸口。 孔思莹赶紧说道:“是他……不行吗?” 妈妈皱着眉头,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话:“小莹,妈妈问你,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什么程度?” 妈妈认真地说:“就是你们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孔思莹红了脸,说道:“就是今天晚上刚有点亲热接触……” “亲热接触?是拉手还是……吻?” 孔思莹躲闪着妈妈的目光,脸红着说:“就亲……亲了一下……妈妈,我都长大了,跟自己喜欢的人亲……亲没什么问题吧?” 妈妈知道女儿的性格,从小到大她几乎没让家长操过心,一直是个本分的丫头,她说:“跟自己喜欢的人亲亲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汪晓军不行,他跟你不合适。” “妈妈,怎么不合适?” “傻孩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的家庭咱高攀不上。” 孔思莹拉过妈妈的手,说道:“妈妈,不是我要高攀,是他……追的我,好长时间了,我也没表示什么,这两天才跟他有点意思,就今天才开始正式跟他交往……撇开他的家庭,我觉得他人还是不错的,阳光、健康、积极、向上,完全符合您的要求呀——” 妈妈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他的内在方面,表面的条件没有一样是符合我的要求的,相反还是背道而驰。” 妈妈说得这些倒是真的,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妈妈又说:“小莹,妈妈知道你长大了,也到了谈对象的年龄,妈妈不是要干涉你,你说你跟谁谈不好,非要跟县委书记的儿子谈,门不当户不对,而且,他本人还是个老板。你说跟他正式交往是不是答应跟他做男女朋友了?” 孔思莹点点头,她忽然不敢跟妈妈说去汪晓军家的事了,更不敢告诉妈妈调动工作的实情。 “小莹,在外人眼里,像汪晓军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但是咱们家不一样,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从小到大什么都没缺过你的,我们两个都有工资,将来老了都有退休金,拖累不了你,其次咱家三口,工作单位都不错,我就是不去局里上班,当一辈子教师也没有问题,辛苦不了几年就该退了,所以,我们不需要攀附他、攀附他家庭而得到什么……” “妈,看您说哪儿去了……”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还年轻,没有社会经验,双方出身、地位、条件的不对等,就会造成价值观不对等,富、贵人家的生活方式跟咱们是不一样的,这样就容易产生矛盾,甚至你受了欺负都没地方说理去,因为没人能向着咱们说话。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听同事背后跟我说,我们局长家把上门女婿赶跑了,只穿了一身衣服走的,名副其实的净身出户。女婿是西部穷山区的孩子,当兵到的咱们这,后来做了他家的上门女婿,因为小两口闹矛盾,就被离婚被赶跑了,还不许他回来见孩子,更不许打孩子的主意。这个上门女婿这几年挣的钱都交给他们家了,就这样被赶出去了。你说,到了这样的家庭,你有理都没处讲,一个小局长都这样,更别说县委书记的家了,一句话,咱们惹不起!” 孔思莹知道妈妈的担心,她想了想说:“妈妈,汪晓军这个人还不错,他对我很好,他家的人对我也很好……” “你怎么知道他家人对你不错,你去他家了?” “妈妈,我们都在一个楼里办公,总会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她妈妈跟我们原来的科长关系不错,有时她就来我们科室坐坐,我们见过也聊过,不像您说得那样,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 “他爸爸对你怎么样?” 孔思莹回想着晚上汪振国对她设计的宣传册的夸奖,就说道:“他爸爸对我也不错,我设计了一个宣传册,报到他那里后,他很满意。” “那是对你工作的满意,真的成为他家的人,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妈——现在我们俩刚开始交往,离成为他家人还有很……很长一段距离,您这话说得太早了。” 妈妈说:“小莹,妈妈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只是代表妈妈个人意见,如果你跟汪晓军真心相爱,妈妈也不会阻拦,但无论你将来是幸福还是受罪,跟妈妈没有关系,别怪妈妈当初没有提醒你!” 孔思莹见妈妈不高兴了,就说道:“妈,我知道,我理解,您都是为了我好,但事情没有您说得那么绝对,这刚哪儿到哪儿,您这样说早点。” 妈妈看着女儿,说道:“孩子,恋爱不是搞试验,你跟他如果不得善果,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知道您说的这些道理。” “那你和他……还会继续吗?” 这句话还真把孔思莹问住了,她低下头,绞着手指说:“我会……会注意的……” 妈妈一听,站起身就回屋了。 56、一起面对 孔思莹知道妈妈不高兴了,但是她没有追过去跟妈妈解释,该说的都说了,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此时,她很想跟汪晓军通话,但不敢,她怕妈妈听见。 这时,传来敲门声,她一惊,赶快跑到门口,问道:“谁呀?” “小莹,是爸爸。” 孔思莹一听,急忙打开门,果然爸爸站在门外,手里却攥着一串钥匙。 “爸,您手里有钥匙怎么不开门?” 爸爸说:“我喝了几杯酒,眼神不好使了。” “嘘——”孔思莹小声说道:“班主任老师回屋了,小心她批评你。” 爸爸笑着进了屋,孔思莹给爸爸找出拖鞋换上。 这时,妈妈听到动静出来,她看到爸爸问道:“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 爸爸说:“今天县里的同志来市局办事,我就搭便车回来了,明天他们还去,我再搭他们的车回去。” “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脸都喝红了,能是喝一点吗?” 爸爸老实地说道:“县水利局长请客,比平时也就是多喝了两三杯,这么晚了,你们娘俩怎么还不休息?” 妈妈说:“问你闺女。” “我闺女怎么了?小莹?” 孔思莹赶紧给爸爸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将他推进妈妈的卧室,说道:“今天太晚了,您也不太清醒,我明天早上再跟您说,您先休息。” 孔思莹一夜没睡好,她知道妈妈肯定跟父亲说了,那么明天她自己又该如何跟父亲说? 一直以来,妈妈对她的管教严于父亲,许多事在爸爸那里好商量,到了妈妈这就行不通,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她的保护伞,妈妈非常要强,当她得知她的新工作是汪家人帮忙得到的,不知她会如何反应。 一大早,孔思莹就被敲门声惊醒,门外传来爸爸的声音:“小莹,爸爸走了。” 孔思莹一骨碌爬起来,打开房门,爸爸正在穿鞋。 “爸爸,这么早就走啊?不吃早饭了?” 爸爸说:“不了,县里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们半路去吃,他们去市里办事,不能太晚。” “那……”孔思莹欲言又止。 爸爸说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她点点头。 “不急,等我周末回来你再跟我说,我希望你想好、想成熟了再跟爸爸说,好吧?” “谢谢爸爸。” 爸爸直起身,看着她,拍了她一下,笑着说:“照顾好妈妈,我走了。” “嗯。”孔思莹点着头,跟着爸爸走了出去,爸爸将她拦在门口,关上门。 她来到阳台,拉开窗帘,此时,东边的天空渐渐明朗起来,他看着爸爸走出楼洞,一辆车里出来一个人,给他拉开车门,爸爸坐上车后,轿车便向大门驶去。 她刚转过身,就听见妈妈说道:“走了?” 她吓了一跳,说道:“您还用这么早起床吗?” 妈妈说:“几十年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早饭想吃什么?” 孔思莹说:“我再去睡会,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赶忙溜进自己的屋,她担心再次提昨晚的话题。 由于夜里没有睡好,一上午她都无精打采。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汪晓军给她打来电话,说他中午没有应酬,让司机去接她来厂里吃。 孔思莹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不去了,中午回家睡会,昨天夜里没睡好。” “为什么?是不是被审讯了?” “是啊——” “结果如何?”汪晓军急切地问道。 孔思莹说:“没结果。” “不是,我的意思是阿姨她……她什么意见?” “这个……见面再说吧,一句半句说不清楚,我先挂了……” “别别别,我说我昨天晚上怎么眼皮打了一宿架,原来问题出在这,你在电话里简单跟我说说。” “电话里怎么说,一会领导打电话找我总占线不合适,先挂了。” 孔思莹不等他说话就挂了电话。 哪知,电话挂了不到二十分钟,汪晓军就敲门进来了。 孔思莹睁大了眼睛,说道:“上班时间你也敢来?” 汪晓军说:“急了的话,什么时间我都敢来!” 孔思莹见他跑得有点喘,就说:“怎么还喘了?” “上楼急了点。” 孔思莹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坐下喝口水。” “不喝,你快告诉我阿姨什么意见?” 孔思莹将水杯放到他面前,说道:“不同意呗——” “我什么?理由呢?” 孔思莹撅着嘴,看着他说:“你说呢——” “我问你呐,别让我猜了?” 孔思莹说:“理由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怕我过门后受气。” “还有呢?” 孔思莹看着他,吃惊地喊道:“这还不够?” 汪晓军松了一口气,他这才端起杯喝了一口水,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早知道这个原因我就不着急了。”他说完,连着几口将杯里的水喝干。 孔思莹看着他,问道:“好像你认为这不是问题?” 汪晓军抓住她的手,说道:“这个问题我记得早就跟你说过,门第不是问题,我父母当年也是小职员,普通的小职员,还不如教师受人尊敬呢。这样,你给我创造个机会,我跟阿姨说。” “别,千万别,我爸爸昨天晚上回来了,我估计妈妈跟他说了,等周末他回来,我跟他谈过后再跟你说。” 汪晓军用力握住她的手,说道:“记住,你要把你父母的意见及时传达给我,让我们一起面对各种困难,好吗?” 孔思莹看着他,感到他对自己的真挚,就点点头,说道:“好的。” 周末,爸爸回来了,妈妈晚上去参加同事的宴请。 自从妈妈调到局里后,应酬明显多了起来。 这给了父女俩单独谈话的机会。 爸爸主动问起她对象的事,她便将跟妈妈说的话又跟爸爸说了一遍。 爸爸思忖了一下说:“其实,我跟你妈妈的意见是一致的,我们之所以反对,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你的将来考虑的……” “爸爸——” “你别急,听我说。” 57、恋爱遇到阻力 爸爸说道:“有一句话我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哪句话?”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孔思莹点点头。 爸爸又说:“官宦人家的规矩多,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将来的情况阴晴未定,而且汪晓军本身也是商场中人,我们所有的考虑不是为了我们自己,都是为了你,虽然你妈妈举的他们局长的例子有些偏激,但社会就是这样,等你后悔了,可能想回头都难,不扒层皮很难回头。” 爸爸见她不言语,又说:“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虽然你目前也在机关工作,但你太单纯,没有社会经验,没有一点扛打压的能力,我们不想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你几乎是白纸一张,汪晓军算你第一个男朋友,你一旦受到什么打击,很难走出来,这才是我们真正担心的地方,你懂吗?” 孔思莹点点头,她看着爸爸说:“可是,晓军对我很好……” 爸爸冲他摆摆手,说道:“晓军肯定喜欢你,爱你,这一点不难猜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女儿优秀,当然能吸引到更优秀的年轻人的爱慕,在这里,我不去评论汪晓军对你的感情,也不去评论他这个人是短是长,我们只是就事论事。咱们两家不合适。” 孔思莹一见平时最宠自己的爸爸都反对她跟汪晓军交往,就狠了狠心说:“爸爸,我不认为咱们两家有什么不合适,我也不认为咱家比他家低,晓军说,他父母当年也是普通小职员,论社会地位,还不如人民教师呢,她妈妈也说咱家是书香门第,人家没有一丁点地看不起咱家,而且……” “而且什么?” 孔思莹想了想说:“而且,妈妈的工作……就是她妈妈去市教育局托的关系才把妈妈调出来的。” “你说什么?”爸爸严肃地看着她。 她见爸爸皱紧了眉头,心里一阵发毛,就嗫嚅地说道:“我跟您说实话,您千万别告诉妈妈,您要答应我,要不我就不说。” “好,我答应你,你说。” “妈妈身体不好,浑身的职业病,这事晓军知道,他跟他妈妈说起过,她妈妈就想直接跟教育局打声招呼,给妈妈调换一下工作,但是汪晓军不让她妈妈直接出面,一是怕影响不好,更主要的是不想让咱家感到有什么不舒服,所以她妈妈就拖她在市教育局当副局长的同学,跟咱们先教育局打了招呼,妈妈这才被调出学校。” 爸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道:“这更加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你妈妈担心对了。” “爸——您说不说理呀?”孔思莹没想到向父亲坦白这件事后,不但没起到好作用,反而加剧了父亲的反对。 “我怎么不说理了?如果我不说理,就会断然给你下最后的通牒,不许跟他来往,这件事我们不同意!” “您这跟通牒有什么两样?” “你怎么反而倒怪起我来了?” “当然要怪您,我一直以来认为跟爸爸最讲理,跟爸爸最好沟通,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不跟你说了!”孔思莹立刻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回自己房间,用力关上门。 一连两天,汪晓军呼她也不见她回话,汪晓军心里没了底,料到是她遇到了家庭阻力。 他晚上几次开车来到她家楼上,想上去当面向她父母挑明,但是没有她的许可,他不敢贸然行动。 周一刚一上班,她就接到了汪晓军打来的电话,汪晓军在电话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呼你怎么不回话。” 孔思莹无精打采地说:“父母在家,我不方便回电话。” “啊?是不是他们不同意咱俩?” “是。” “为什么?”汪晓军提高了嗓门。 “这个,见面再说吧,我一会要跟柳部长去九三学社开会。” “等等,我就一句话,他们到底因何不同意,是不是因为我是‘小老板’?” “不全是。” “那是因为我的家庭?” “是。” 汪晓军急了,说道:“这个问题咱们以前不是讨论过吗?我不是跟你说清了吗?” “你跟我说清没有用,现在是他们,他们不同意,说我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还说将来真的要嫁入你家,就是维权都没地方维去。” “维什么权?” “这是我自己的用词,他们的意思就是我将来受了欺负没地方说理去。” “我滴娘啊,会发生这种情况吗?你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我父母对你有多喜欢你没跟他们说吗?” 孔思莹说:“我说了也没用,咱俩这段时间暂时减少来往,等我做通他们的工作再说吧。我先挂了,马上要跟柳部长去开会。” 下午开会回来,孔思莹正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趴着,这几天她都没有心思琢磨工作,上午她跟着柳部长去参加九三学社的会议,报社的人也去了,她便可以偷懒不写稿子,她目前也无心写稿子,心里乱极了。 通过这段时间跟汪晓军的交往,她已经爱上他了,虽然他不是她的挚爱,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但他对她的爱和尊重令她十分感动,如果真的和他断绝关系,她会很痛苦,也许,在她未曾尝到父母所说的“维权难”的痛苦,她就已经为跟汪晓军的分手而伤心死了。 在最初跟汪晓军交往以来,侯明是她难以逾越的一个坎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侯明去学习,加之汪晓军的热烈追求,她已经渐渐放下侯明了,侯明再好,对她来讲也只是水中望月镜里看花,她的爱,只能埋在心底,是一辈子都不能拿出示人的,这个道理她懂。 汪晓军爱她,他的父母也喜欢他,他本人优秀、家庭条件优渥,按道理来讲,这本不是阻碍,谁不希望找个比自己家庭优渥的恋人?这是人之常情,可她就想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极力反对。 58、妈妈知道了真相 就在孔思莹胡思乱想的时候,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她直起身,不等喊“进”,门就开了,汪晓军进来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来了?让我清静一会不行吗?” 汪晓军坐在她旁边,说道:“不行,你清静我就不清静了,要清静,咱俩一块清静。” 孔思莹见他执着的表情,就耐心地说:“你不要着急,这是我的事,相信我可以处理好的,你来,只会干扰我的思路。” 汪晓军抓过她的手,说道:“听着,让我跟叔叔阿姨见个面好吗?” “不行,你这样只会添乱!” 汪晓军一怔,随后说出心底最关心的话:“那如果他们强烈反对怎么办?” 孔思莹说:“那就慢慢来,思想工作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也要给我父母一个适应和接受的过程,这事急不得!” 汪晓军见她有些急,就点点头,说道:“如果你能处理好,那我就不添乱了,不过我想让你转告叔叔阿姨一句话,我搞企业没有罪,我父亲是县委书记也没有罪,我现在挣得每一分钱都是合法取得,而且从未偷税漏税,我父亲虽然是县委书记,但他没有贪赃枉法,请你父母相信我,相信我的家庭。” 看着汪晓军真诚的表情,孔思莹眼圈红了,她含着眼泪点点头,说道:“我会说服他们的,也请你相信我,给我时间,让我自己去处理,你做好自己的事,这段时间我们减少见面,有事上班时间打电话。” 汪晓军忽然想起什么,打开随身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她,说道:“这个给你,晚上想我的时候可以躲在房间里悄悄给我打电话。” 孔思莹接过来一看,是一款红色的最新型的女式摩托罗拉掌中宝,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说着,就将手机的包装盒推到他面前。 汪晓军按住她的手,说道:“这段时间你不允许我跟你见面,晚上呼你也不方便用家里电话给我回,上班时间咱俩各自都忙,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关起门跟我说话,这个自带短信编辑功能,我已经把我电话号码输进去了,你只要点开我的名字,就可以给我发信息,直接发到我是手机里,我看见就会给你回信,这样我们可以不用发出任何声音就可以进行交流……” 孔思莹被他说动了心,将手机包装盒拿了过来,说道:“这么先进?” “当然。现在咱们县正在加紧移动信号基站建设,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全面覆盖,那样你走到哪儿我都可以找得到你。”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能走到哪儿?” 汪晓军说:“只要你带上这个,走到哪儿都没问题。打开看看。” 孔思莹打开,有些爱不释手:“汪书记是不是都没用上这么先进的手机?” 汪晓军说:“他用什么样的手机不需要我操心,妈妈也不需要我操心,我只需要操心你一个人。” 看着这款小巧玲珑的红色手机,她内心很激动,她从未想过自己能用上这么昂贵的奢侈品,她不由地亲了手机一下。 “嗨嗨嗨,亲错地方了。”汪晓军嚷道。 她不解地看着他。 汪晓军凑到她跟前,他指着自己的脸蛋说道:“我是说你该亲这里……” 她笑着亲了一下他脸蛋,然后迅速离开。 汪晓军摸着自己的脸,故作陶醉般地说道:“好幸福——” 一连几天,妈妈到家跟她的话都不多,母女之间少了平时那种轻松和快乐的气氛。 这段时间她的确减少了跟汪晓军见面的次数,却没间断联系。 妈妈这段时间表现得很不开心,调动工作的喜悦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母女间的交流明显减少,即便她跟妈妈没话找话说,妈妈也是冷着脸,就事论事,不多跟她说一句话。 起初她怀疑爸爸出卖了她,将妈妈调动工作的内幕告诉了妈妈,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妈妈和她说的一番话后,她才知道爸爸始终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并且没有出卖她。 平时妈妈都比她回来得早,因为教育局离她家很近,只有一条路之隔,她家就住在教育局家属院,所以每天晚上下班都是妈妈做饭,她到家后基本晚饭就做好了。 这天有点不同,她进家后,不但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妈妈连衣服都没换,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她吓了一跳,以为妈妈的病又犯了,就赶忙跑到妈妈身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去医院。 哪知,妈妈默默地将她的手拨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跟她保持一段距离,严肃地说道:“小莹,有件事妈妈问你,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她躲闪着妈妈的目光,心虚地说道:“妈妈,什么事让您这么严肃,我……我都有点忐忑了……您能不能别这么板着脸,怪害怕的……” 妈妈不为所动,依然严肃认真地说道:“是不是你托汪晓军的妈妈给我调换的工作?” “啊?您知道了?爸爸果真是叛徒,出卖了我。” “你爸爸知道这事?” 孔思莹一听,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刚要说话,妈妈立刻站起来,拿起电话就要给爸爸打。 她跑过去,赶忙压下电话弹簧,从妈妈手里夺过话筒,说道:“妈妈,您别生气,这事跟爸爸没关系,是我不让爸爸告诉您的,是我让他保守机密的,要怪您就怪我。” 妈妈冷静地看着她,说道:“好吧,我可以不跟你爸爸去核实这个问题,但你要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孔思莹就将那天跟爸爸说的话又跟妈妈说了一遍,最后她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有意想隐瞒您,我事先也不知道,等我知道后想告诉您,可是那几天您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家吃饭,天天顿顿有宴请,等您知道我和汪晓军的事后,我就真的不敢告诉您了,好了,您别生气了……” 59、相亲 妈妈看着她,问道:“这事你提前真的不知道?” 孔思莹不停地摇着头,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我真不知道,是您那天突然犯病,我跟汪晓军说您年纪大了,早就不应该在教学一线了,汪晓军就记在心里了,他回家后就求她妈妈帮忙,将您调出学校,本来她妈妈想直接找教育局局长,汪晓军不让,怕给您造成什么影响,就让她妈妈曲线救国,找到市里的同学……” “好了,别再重复了,只要不是你主动找的人家就好。” “这个……假如是我主动找的他们,这有什么不好吗?” “你说哪?”妈妈突然冲她大声吼道。 “我……”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说道:“正因为……我、我不明白才问您呀——” 妈妈没有回答她,而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就将房门关上。 事后她知道,妈妈那天去市里开会,那位副局长特地找到妈妈,跟她说起叶芝求她帮忙的事,妈妈这才知道真相。 那天晚上,她做好了晚饭,叫了妈妈好几遍,妈妈都没出来吃晚饭。 她委屈极了,隔着房门冲妈妈说道:“妈妈,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也知道您看不起我,但我没有攀附权势,我们俩是真心相爱,他家有钱有权是事实,但这没有错,您不该这样歧视他和他的家庭,我看重的是人,是他这个人,跟他的家庭和身份没有关系……” 任凭她怎么辩解,妈妈就是不出声,也不出来,她哭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看着哭肿眼睛的她,说:“小莹,等你有一天当了母亲就理解妈妈了。” 下午,妈妈呼她,让她晚上早点回家,晚上有位阿姨请客。 她一见妈妈主动呼她,就立刻给妈妈回了电话,问妈妈是哪位阿姨请客。 妈妈支吾了一下说道:“就是我原来单位的李老师,她晚上请我,想两家人在一起坐坐,还说有两三年不见你了,我怕你晚上有事,就提前告诉你,地点就在教育局旁边的饭店,你下班后先回家,换身衣服,咱们再去不晚。” 她记得这位李阿姨,平时跟妈妈的关系比较好,也就没多想,欣然答应,要知道,她现在对妈妈是有求必应。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藏在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汪晓军,就挂了电话,用单位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汪晓军笑了,说道:“不错,很会过日子啊。” 孔思莹说:“电话费那么贵,不到万不得已,我可舍不得用手机。” 汪晓军说:“没关系,里面有足够的电话费供你使用,情况怎么样?阿姨有没有再说你?” 孔思莹说:“我中午没回家,在机关食堂吃的,不过她刚才呼我,晚上她一个同事请客。” “同事?” “是的。” “果真是同事吗?” “是的,这个李阿姨跟妈妈关系一直很好。” 汪晓军说:“李阿姨的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比我大几岁,早结婚了。” “哦——” “怎么了?” 汪晓军说:“没什么,你妈妈平白无故让你去赴同事的宴,是不是让你相亲?” “这个不会,妈妈虽然对我要求很严,但是她还是很尊重我的,从小到大没有强迫我做什么。” “那就好,不过我眼皮跳了一下午了。” “呵呵,哪边的眼皮跳了?” “两边都跳,这边跳了那边跳。” “那你怎么知道不好?” “听老辈人说过,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我是财灾都有。” “呵呵,你还信这个?” “以前不信,自从知道你妈妈反对后我就信了。”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我们减少见面,尽量少地接触,不让她觉得我不听话就行。” “那你要听话我怎么办?”看得出,汪晓军很是担心。 孔思莹说:“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她明确反对我们的事,我们就要尊重她,最起码表面上要尊重她,不能继续刺激她,慢慢我再做工作。” “好吧——”汪晓军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放心,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会同意我们的事的,不会难为我的。” “我懂,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坐等,要积极主动出击,多说说我和我家的好话,打消你父母的顾虑。” 孔思莹笑了,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不能他们刚一反对我紧跟着就出击吧?” “哈哈。”汪晓军笑着说:“我只是给你出出主意,至于你什么时候出击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知道了我的军师。” 令孔思莹和她的“军师”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容她主动出击,妈妈首先采取瓦解攻势,开始给她介绍对象了。 孔思莹遵照妈妈的嘱咐,下班后先回家,换上一件连衣裙后,和妈妈一起出门赴约。 他们来到教育局旁边的一家酒店的包间内。 李阿姨和一位年轻人起身相迎。 不知为什么,那位年轻人紧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孔思莹感到了不自在,她似乎感到“军师”有些料事如神。 果然,这次一次相亲宴,李阿姨给他们两位做了介绍,孔思莹这才知道这个人是县医院一名牙科大夫,是李阿姨的外甥。 这让孔思莹感到非常意外,她看向妈妈,妈妈根本不理她,只顾跟阿姨两人说话。 她有些不高兴,几乎没怎么动筷,倒是这位牙医不停地用公共筷子给她夹菜。 当着两位长辈,她不好说什么,她偷偷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不知故意还是怎么的,就是不看她,相反,她的目光总是在看那位年轻的牙科医生。 李阿姨这时说道:“小莹啊,你和我外甥今后就算认识了,情况我也给你们各自介绍清楚了,以后你们常联系,一会你们相互留个联系方式,我和你妈能做的就是介绍你们认识,下来的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要多了解,多沟通,李阿姨我就等着吃你们的喜糖了……” 果然是给她介绍对象。 60、不讲理 果然是给她相亲。 晚饭后,她拒绝了李阿姨的提议,没有单独跟这个牙科医生去散布,而是坚持跟妈妈回家了。 回到家里,妈妈说道:“小莹,你看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她没好气地说道:“不怎么样!” “哦?说说理由?” 她没有兴趣对别人评头品足,而是不高兴地说:“妈妈,今天晚上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跟你说你还能去吗?”妈妈似乎有充足的理由:“再说了,李阿姨说了好几次了,我总不能跟她说我女儿正在跟县委书记家的公子谈?” “当然可以说了,为什么不能说?这是事实!”她也很理直气壮。 “问题是……”妈妈欲言又止。 她撅着嘴说:“我知道您顾虑什么,唯恐被别人知道您调动工作背后的关系是谁,妈妈,这一点也不寒碜,先别说我们将来是否成为一家人,就是成不了一家人,汪晓军帮助我妈妈的忙怎么了?您别忘了,我也给他帮过忙的,这是互相的。”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不一样……” “我看一样,从哪方面讲都一样,又不是您闺女主动巴结得别人,什么见不得人呀?” 妈妈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不懂。” “我很懂,您不就是想保持您一辈子的清高和自尊吗,怕被别人说攀上高枝,靠女儿的关系往上爬不好听。但是妈妈,您为我想过没有,这事要是让晓军知道了,他会怎么看我?我又怎么能跟他说得清楚?” “说不清楚就不说!”妈妈生气了。 “那怎么行!” “他要是因此而误会你甚至从今往后不理你了,就说明你们没有缘分,说明他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不值得你去爱。” 孔思莹急得直跺脚:“妈妈,我可以不爱他,但就是不能让他误解我用情不专!” 妈妈听她这么说,就生气地敲着茶几说道:“正相反,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闺女娇贵,比他优秀的年轻人有的是!” “妈,您能不能说点理呀——” “我怎么不说理了?我正是在跟你说理,如果你一意孤行下去,到时有你哭的那一天!” 妈妈说完,站起身就回卧室了。 她感觉妈妈忽然变了,变得这么不讲理,以前她不是这样,印象中是个很开明的妈妈。 她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想给爸爸打个电话,但呼机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汪晓军的信息:方便的话请回电话。 她关上卧室的房门,趟在床上,拿出那个心爱的掌中宝,拨通了他的号码。 汪晓军很快就接通了,不等她说话,上来就问道:“你今天晚上跟谁去吃饭了?” 她一怔,这么快他就知道了! “是我妈妈的一个同事。怎么了?” “不怎么,我还以为是你妈妈带你去相亲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 “你当时在哪儿?” “你们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看见。” “噢——”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汪晓军见她不说话,又问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不幸言中?” “这个……”孔思莹欲言又止。 这时,就听电话里有个女人是声音,她在喊“汪总,客人都在等您”。 汪晓军说:“我这边还没完事,等我回去后再给你打电话,你想着接啊。” “好的。” 挂了电话,孔思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那就是他们财务科长。 这个女人孔思莹只见过一面,那天还是她和老郑从汪晓军厂子里出来,她总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当她回头跟汪晓军挥手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楼上一直在盯着自己。 那个时候,汪晓军还没有向她表白爱意,她就问老郑楼上那个女人是谁,干嘛在背后这样看着咱们。 老郑说是晓军的主管会计,是晓军花高薪聘请来的。 打那以后,她又去过无数次,再也没见过这个财务科长。 刚才汪晓军手机传来的那个声音,她毫无来由就认定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汪晓军的企业里大部分职工都是女人,管理层也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见到她都很正常,但她始终搞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在背后这样盯着自己看,那目光就像两把利器,只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打那以后,她又去过几次,再也没见过她。 她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拿过一本书,看了两页上眼皮跟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将书丢掉一边,拉灭床头灯,看了看表,这么晚了,估计汪晓军还在陪客人,她不等他了,将手机和呼机放在枕头底下,很快就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都没听见手机和呼机响,只有早起的闹铃响了。 她摸出手机和呼机,看了看,失望地闭上眼睛。 这时,就听妈妈敲着她的门说道:“小莹,我今天去市里送优秀教师的材料,来不及做饭了,你起来后自己做鸡蛋饼吧,我已经给你打好鸡蛋拌好葱花了。” 她穿着睡衣走出房间,揉着眼说道:“妈妈,去市里这么早啊?” 妈妈正在往背包里塞着材料,说道:“原想吃了饭再走,可是司机已经来了,半路上去吃吧。” 孔思莹说:“今天是周末,您不去爸爸那儿吗?” 妈妈说:“等我办完事跟你爸联系,没准将他一块捎回来了。” “好吧,妈妈再见。” 妈妈走后,她开始洗漱,直到她上班走,汪晓军都没跟她联系。 到了单位后,反而是她沉不住气,给汪晓军打了一个电话。 汪晓军半天才接通电话:“谁呀——” 听得出来,他还没起。 “你还没起床?” 汪晓军说:“是啊,我昨天陪个客人,很晚才散,没给你打电话。” 孔思莹说:“知道了,我就是向你问个好,你接着睡吧。” 汪晓军说:“睡什么样,爸爸走的时候,叫了我一嗓子,妈妈走的时候,又喊了我一嗓子,我刚刚眯着了,你的电话又到了,我不睡了,一会要陪客户去参观工厂。” 61、久违的人 孔思莹说:“那好,你先忙。” “等等,你还没说昨天晚上你去干嘛了?那个男的是谁?”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还没问你,昨晚在电话里喊你的那个女的是谁?” 汪晓军想了半天,说道:“你是说昨天晚上吧,我们单位的刘会计,我把她调到分厂去了,这次是她带着一个客商回来的。怎么,你吃醋了?” “我说什么醋呀,你们厂子那么多女的,我如果吃醋还不得把我酸死——” “哈哈。” 汪晓军开心地笑了。 他的笑很有感染力,每次听到他的笑声,孔思莹就觉得心情特别爽朗、舒畅,似乎天下的事都不叫事,都被他一笑而过了。 “下面,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那个青年男子是谁?” 孔思莹说:“是医院的牙科医生。” “他是干什么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怎么跟他坐在一起了。” 孔思莹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汪晓军又说:“是不是你妈妈在给你介绍对象?” “不是妈妈,是妈妈的同事,早就跟妈妈说过,最近妈妈换工作没顾上……” “等等,还真是呀?你可真行啊——” 汪晓军好不掩饰自己的气愤。 孔思莹为难地说:“我也没办法,事先不知道,妈妈也没跟我说,到那儿后我才知道。” 汪晓军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阿姨——就那么讨厌我,讨厌我的家庭?” 孔思莹说:“也不是,他们主要还是担心宝贝女儿将来受委屈。” “难道你嫁给那个牙医就不会受委屈?你了解他吗?你爱过他吗?” “说着说着就没正形了,哪儿跟哪儿呀,我挂了。” “你敢挂……” 孔思莹一听,果断地挂了电话。 正在她为自己挂断电话自鸣得意的时候,门开了,老郑从外面进来。 孔思莹高兴地说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老郑说:“我跟咱们侯书记下乡。” “侯书记?哪个侯书记?” “你傻了?还能有哪个侯书记,当然是侯明啊!” “他……他不是去学习了吗?” “是啊,他学习结束了,还在机关呢,连这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光顾着跟晓军恋爱,连稿子都写得少了。” 孔思莹脸红了,说道:“是有点分散精力。” “哈哈,真老实。” “你们什么时候走?” “就说让记者来宣传部集合,几点走不知道。” “你亲自出马?” “是啊,你知道我跟侯书记向来配合默契,他的稿子,只能我写,别人写他不放心。” “哦——是——” 听了老郑的话,孔思莹心里有些失落。 这时,老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黑色的摩托罗拉。很新,估计是他到报社后配备的。 “侯书记,是我,噢,是张秘书,是的,我已经到了,在小孔这里。好吧,我马上安排。” 老郑放下电话后,就用桌上的座机往报社打电话,听得出,他在安排记者。 挂了电话后,老郑说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领导都出去?” “都谁出去?” “汪书记,你未来的公爹,刚才张秘书让我跟着你公爹,唉,侯书记做事太谨慎了,从跟随的记者就能看出来。” “那谁跟他?”孔思莹的眼里露出希望。 老郑说:“我安排了。” “噢——”她有些失望。 这时,李主任打来电话,他说柳部长一会去广电局,参加电视台发射塔落成仪式。 孔思莹刚放下电话,汪晓军推门进来了,看得出,他只是洗了洗脸,头发都还湿着,由于睡眠不足,眼睛里还带着血丝。 老郑一看就笑了,说道:“晓军,这么早,查岗啊?” 汪晓军说:“查岗不敢。” “那你这么早?是不是天天这个点来报道?”老郑调侃道。 汪晓军哭丧着脸说道:“我哪敢呀,都快把我帕斯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孔思莹。 “哦,不能吧?小孔,是这样吗?”老郑问道。 孔思莹站起来,说道:“听他的呢,没有的事。” 这时,老郑的呼机响了,他说:“你们俩聊,我马上要跟汪书记出去。” 老郑走后,汪晓军刚要说话,就听楼道里有人叫她:“小孔,走了。” 孔思莹开开门,就见李主任和柳部长已经在往出走。 她跟汪晓军说道:“我马上跟柳部长出去,你等我走后再开门出去。” 汪晓军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阻力有多大。” 孔思莹看着他,说道:“我也是。” 汪晓军一阵惊喜,说道:“你再说一遍。” 孔思莹说:“我跟你肩并肩。” 汪晓军突然抱住她。 孔思莹急忙说道:“快松开,不能让领导等着我——” 孔思莹挣脱汪晓军的怀抱,拎起包就往外跑,到门口才发现没拿采访本,她又折回来,拉开抽屉,拿出本子,一边往出走一边说:“记住,等我走了你再出去。” 她快速跑下楼,就见柳部长正站在院里和侯明说着话。 孔思莹看见侯明,不由得心儿一阵乱跳,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能跟他打招呼。 “小孔,上车。” 李主任摇下车窗,冲她招手。 她这才拉开后排座的车门,上了车,但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隔着车窗投向了侯明。 电视台的发射塔建在路边一处废旧的工厂,广电局临时租赁当做发射办公室。这个剪彩仪式不光有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还有为电视台建设出过力的社会各界人士。 上午参加完剪彩仪式后,又回到广电局召开座谈会。 中午,广电局设宴招待前来参加剪彩仪式的各位嘉宾。 出乎意料,侯明中午也赶来参加答谢酒宴。 虽然去党校学习有半年多的时间,但侯明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你们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致祝酒词的时候幽默风趣,从讲话中她听出,这半年来澜县各条战线发生的变化他都掌握,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一点都没有陌生感,用老郑的话说:这就是水平! 62、中了魔 本来她以为侯明早就从她心底被遗忘了,哪知,再次见到他,她依然内心起波澜,整顿饭她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他身上那种成熟与沉稳,睿智与风趣,是汪晓军无法比拟的,尤其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的儒雅风度,更是汪晓军身上没有的。 这是岁月和经历的沉淀,汪晓军现在当然不具备。 不过她知道,侯明再好,她再爱,也只能把他深埋在心中,这种爱情,是不可能开花结果的。 虽然她跟汪晓军说好这段时间减少见面次数,但汪晓军就跟中了魔一样,电话不断,无论他在出差的路上还是会客间隙,都会给她打电话,有时候半夜也打。 这天夜里,汪晓军出差,他在赶往机场的路上给她打电话,两个人逗了半天嘴皮子,孔思莹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当得知他要一个月才回来时,孔思莹忽然心里空落落的,她居然半天没说话。 汪晓军笑了,得意地说道:“是不是舍不得我走这么长时间?” 孔思莹没有直接回答,她问道:“什么业务要出差这么长时间?”这话等于承认自己舍不得他。 汪晓军说:“这次时间的确长,要辗转内蒙和西藏两地收购羊绒、牦牛绒。我忘了跟你汇报了,今年我们开发了新品,就是准备生产牦牛绒衫,这是商业秘密,你要保密。” “我知道,你要注意安全,走这么长时间的确让人不放心。” 汪晓军笑了,说道:“你要是想我,我可以缩短期限。” “想你是想你,但你也不能因为我想你就耽误生意呀?” “那怎么不能?人家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还烽火戏诸侯呢,何况生意是我自己的,我完全可以自行安排。” “别,千万别,你还是踏踏实实在外出差,我等你回来。” “好,估计每天我只能半夜回到宾馆给你打电话了,当地信号可能不是太好。” “好,我现在回到家就把呼机和手机设置到了静音状态,我不接就是我没发现,但我会给打回去。” “ok,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当然可以放心呀,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都不跟我见面了,你说我能放心什么?” “嗨——那是尊重我妈妈,等我做通妈妈的思想工作,我们不是又可以见面了。” “那你妈妈如果一辈子不同意怎么办?” 孔思莹笑了,说道:“怎么可能,我妈妈还是很开明的妈妈的,她不同意不是因为你这个人不好,是怕我将来受气,另外,也是考验一下咱们俩。” 汪晓军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你妈妈是伟大的妈妈。” 孔思莹心说,这完全是为了安慰你才这样说的,但她嘴上却说:“那是,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疼孩子的。好了,我困了,你安心开车,我挂了。” “我没开车,有司机。” “啊,讨厌了!当着外人还给我打电话。” 汪晓军笑了,说道:“那怎么了,我谈对象受阻,周围人都知道。” “那也不行,挂了。” 孔思莹说完,干脆地挂断电话。 不过汪晓军这样说她也很高兴,周围人都知道女方家不同意,这是好事,省得让别人误认为是她家攀高枝,就是妈妈知道也会得意的。 她走出房门准备去卫生间,冷不丁看见妈妈在沙发上坐着,她吓了一跳,打开房间的灯,就见妈妈很严肃地看着她。 她心想,一定是妈妈听到他们通话了。 她嗫嚅着说道:“妈妈,您听到我打电话了?”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小莹,你都已经跟那个姓汪的真的断不了?” 孔思莹坐在妈妈对面,神情很严肃也很认真地说道:“妈妈,我要是说实话您会生气吗?” 妈妈看着她,眼睛里有抹她无法理解的光亮,似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但随后就板起脸说道:“你知道妈妈是教师出身,一生最憎恶的行为就是欺骗和说慌。” “好。”她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说道:“妈妈,我……们断不了。” “为什么?”妈妈突然抬高音调,表情由严肃变得严厉。 孔思莹低下头,她鼻子一酸,说道:“我没有道理和他分开,另外,我也不想这样折磨他了,您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即便出差、即便开车,即便会客户,只要一有可能马上就会给我打电话,唯恐我跑了,妈妈,他人……都瘦了七八斤了,他不成样子了,三十岁的人就像四十的一样。” “你又跟他见面了?” “好长时间没见了,自从您说了后,我就跟他见过一面,还是您带我相亲的第二天,他来单位找我,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只是电话联系。” “那你怎么知道他瘦得不成样子了?”妈妈锐利的目光打在她的脸上。 孔思莹低下头,掰着手指说:“是我师傅,老郑,他跟我说的。” 妈妈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既然你们可以通电话,为什么不见面?” “我就跟他说这段时间先不要见面。” “为什么?” “因为您不同意,我要尊重您。” “可是刚才不是明确跟我表示不可能跟他断绝关系吗?” 孔思莹仍然低着头,说道:“是的,我不想让他这样痛苦下去了,准备恢复跟他的来往,另外,我也担心他,担心他分心在谈判桌上失误,从而造成经济损失,也担心他路上的安全……那样女儿将是万劫不复,请妈妈理解我。” 妈妈没有立刻表态,她紧盯着女儿问道:“难道你就因为担心他的经济安全和人身安全吗?” “不全是,我……我也很爱他。” “真的?” “真的。” 孔思莹不敢抬头,随时准备迎接妈妈的疾风骤雨。 哪知,几分钟过去了,妈妈没有开口说话,而且将目光投向窗帘。 她有些于心不忍,嗫嚅地说道:“妈妈,对不起,我……” 63、妈妈万岁! 妈妈摆下手,说道:“不早了,先睡觉。” 妈妈说着就起身回她房间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 她看着摆好的早饭,说道:“妈妈,您的生物钟怎么还没调整过来,以后您用不着这么早起了,你也该尝尝早觉是什么滋味了,” 她说着,就殷勤地给妈妈揉着肩膀。 妈妈怪嗔地说道:“少拍我的马屁,我睡早觉,你早起吃什么?” “我可以去外边吃,也可以去单位食堂吃。” “去外面吃费钱不说还不卫生,到单位食堂吃也是要早起的,有这功夫早饭都作熟了。” “好,那以后我早起做饭。”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 孔思莹笑了,她发现,妈妈并没有为她昨天的表态而生气,仿佛忘了她们娘俩夜间的谈话了。 洗漱完毕坐在饭桌上,孔思莹闻了闻,说道:“妈妈,大早晨你就做这么丰盛的早饭,是不是想把我喂成胖子?” 妈妈故意愠怒地说道:“对,就是想把你喂成胖子,让你好有力气跟妈对着干!” “妈——”她放下筷子,说道:“你可不能记仇,再说了,您一直是个开明的妈妈,而且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年轻有为、积极向上的人吗,怎么到了汪晓军这里您就变了?” 妈妈也放下筷子,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既然你说你们断不了,昨天晚上你也跟我表明了你坚定的立场,作为家长,该提醒的我也提醒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我也不后悔了。” 她一时没听懂妈妈的意思:“那您……您……什么意思呀……”她有些暗喜。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了,既然我反对无效,既然你们断不了就谈吧,但有一样,将来你别埋怨我没管你,好赖自己担着。” 她一听,惊喜地握住妈妈的手,说道:“妈妈,您同意我们谈了?太感谢了!放心,没人亏待你宝贝女儿,汪晓军更不会,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再说了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当受气小媳妇?对吧?” 妈妈没好气地从她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说道:“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了,享福受罪你自己担着,别到时怪家里当初没给你把关。” “放心、放心!不会的、不会的!太好了、太好了!妈妈万岁!” 她一下子抱住了妈妈。 妈妈怪嗔地说:“如果我不同意你们交往我就不是好妈妈了?” “那也不是,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我马上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蹦起来就要给汪晓军打电话。 哪知,妈妈敲着桌子说道:“你就不能矜持点吗?别忘了你妈妈还在跟前坐着呢!” 孔思莹笑了,转过来抱住妈妈摇着,说道:“知道,知道,我矜持、我矜持,不打了、不打了。” 看得出,她非常高兴,甚至喜出望外。 妈妈看着她,说道:“你告诉我,汪晓军真的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人?” 她长出一口气,说道:“他虽然跟我理想中的人有写差距,但是很接近,更主要的是能跟我谈婚论嫁,我理想中的人不能跟我谈婚论嫁。” 妈妈一听,盯着她的脸问道:“怎么讲?” 她放下筷子,望着天花板说道:“妈妈,我理想中的人高高在上,他不是为我而生的,我够不到他,但是汪晓军就不一样了,他看得见摸得着,他人好,真诚,不甘于平庸,闯荡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更可贵的事,他没有依靠父母,凡事都是靠自己。最主要的还是对我好……” 她说道这里,低下头,眼圈有点红。她在跟妈妈说这话的同时,也在心里祭奠了自己那份不可能的爱情,开始可能的一切。 妈妈看着她,似懂非懂地说道:“不……不是,我没听懂你的话,你是不是在暗恋什么人?” 听妈妈这样问,红着眼圈说道:“妈妈,每个女孩子都有暗恋对象,不是吗?他可以是影视明星,也可以是现实中遥不可及的人,这是女孩子心底的秘密,不能跟人说的。” 妈妈伸出手,疼爱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妈妈懂,妈妈也从你这个年龄段过来的,只要你幸福,你爸和我就幸福。” 孔思莹抹了一下眼角,说道:“放心吧妈妈,汪晓军会给我幸福的。” “你这么肯定?我不是要成心打击你,是想提醒你,你必须增强免疫力,我可是听说他有过好几段情史的。” 孔思莹笑了一下,重新拿起筷子,说道:“那不能叫情史,叫正常恋爱,他那么好的条件,谈几个女朋友很正常。” “正常?” “是的,正常,他今年都30岁了,30岁的男人,能不谈女朋友吗?关键要看他在哪里止步。” “呦呵,你还很自信!” 孔思莹边吃边笑了。 妈妈似乎成心要打击她,说道:“小老板有几个能做到洁身自好的,我看一个都没有。” “妈妈,他不是小老板,您不要拿他跟社会上那些混混老板相提并论。再说,我们总不能因为人家谈过几段恋爱就说人家不洁身自好了吧?” “你还挺会给他开脱。我告诉你,你这是典型的恋爱病,一好百好!” 她笑了,说道:“目前就先这样吧,等我真的发现他对不起我了,就会果断跟他分手。” “这才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你果断跟他分手,势必心灵会受到打击,甚至会影响你一辈子的幸福。” 孔思莹郑重其事地说:“不会,既然他不好了,我何必还作茧自缚,更不会画地为牢,您放心,我拿得起放得下,那些因为恋爱受伤而影响终身的女子都是傻子,是地地道道的傻子,我不会,而且您也不会眼看着我变成那样的,是不是?” 妈妈给她剥了一个鸡蛋,放在她的碗里,说道:“小莹,妈妈从不指望你的婚姻能给这个家带来什么,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只要你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记住,你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跟家里说,我们永远是你最靠得住的后盾,有事不许瞒着我们,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你今天必须答应我这个条件。” 她冲着妈妈笑了,说道:“我会的妈妈,您和爸爸就放心吧——” 64、部长下达任务 来到单位后,她顾不上搞卫生,先给汪晓军的呼机上发送了一条信息:我父母同意了! 她根本没指望他能及时回话,这个点他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火车上。 哪知,等她拿着拖把从水房回来,就听见电话一直在响,她赶忙拿起电话,是汪晓军。 汪晓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父母同意什么了?” “啊?这么快你就回电话了,你到哪儿了?” “飞机晚点,我还在候机大厅。” “晚这么久?” “是的,对方机场……有事故,飞机无法降落,只好等。” “事故,机场能有什么事故?” “这个具体情况不清楚。” “那你一直干等?” “这是常有的事,只能干等,别为我担心,我刚在候机厅的椅子上睡醒,快告诉我,你父母是不是同意咱俩的事了?” “是的是的,这下你放心了吧?” “那……”汪晓军欲言又止。 “那什么?难道你还有疑问?” “我是说那个牙科医生怎么办?” “去你的,我早就回了李阿姨了,你再这样我以后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哈哈。”汪晓军大笑,说道:“好好好,等我回去请你父母吃饭,我要正式登门拜访……” 这时,就听到他的电话里传出广播声:飞往乌市的旅客请做好准备,马上登机。 果然,汪晓军说道:“好了,我马上就要登机了,小莹,谢谢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这是对我熬了半夜最好的奖赏!等我回来再聚。” “好的,注意安全。” “放心,吻你……” 随后,就传来“啵”的一声,他就挂了电话。 孔思莹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够辛苦的,做生意太不容易了——” 这时,办公室通知,各科室负责人去办公室开会。 宣传部没有特定会议室,每次科室会议不是在部长办公室就是在部办公室。 柳辉部长亲自给大家布置任务。 她说:“省委组织部联合各市将对全省基层党建工作进行检查,其中一组将于今天下午到达澜县,明天正式开始工作。县常委决定,宣传部门要积极配合这次检查,尤其是新闻报道小组更是责无旁贷,由孔思莹联系县报、广电局和各乡宣委,务必做好这次的宣传报道工作,检查组在澜县期间,所到之处必须有媒体记者的影子,宣传部新闻科负责组织联系,孔科长如果没有其它任务的话最好全程陪。” 宣传部新闻科目前就孔思莹一个人,也就是说她这几天的工作就是陪检查组。 孔思莹立刻表态:“好的,没问题。” 柳辉还没说完,她看着孔思莹继续说:“散会后,孔科长跟办公室李主任你们拟个通知,以明传形式下发给各乡镇的宣委,做好宣传工作。” “明白。”孔思莹和李主任同时表态。 柳辉说:“这次检查,重点工作组织部门的同志们都做了,我们就是配合宣传,宣传这块重点就是孔科长这块,其它科室也要做好准备,办公室必要的时候提供车辆。” 这个会很简短,柳辉虽然是女流,每次集中开会时间都不长。 散会后,柳辉叫住了孔思莹:“小孔,等下。” 孔思莹就站住了。 柳辉说:“晚上别安排其它事了,跟我一块参加接待检查组。” “我?” “对呀,检查组里有几位女同志。” “好。” “另外,你会跳舞吗?”柳辉问道。 孔思莹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不熟,要不……” 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柳辉就说:“别要不了,让你参加接待活动,可是你未来的老公公说的。” 孔思莹的脸就红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汪……书记怎么说呀?” 柳辉笑了,说道:“听说,这次全省检查,寈州市咱们县是第一个,市领导说让咱们给全市带个好头,咱们县基层党建工作可是上过报纸的,所以绝不能拉胯。” “这……不是没点我吗?”孔思莹嗫嚅着说道。 柳辉说:“去年基层党建那篇报道不是你参与写的吗?” 孔思莹笑了,说道:“这也算啊?” 柳辉说:“你见过哪个领导把话说到明处的?” 她立刻就不言语了,她不知道侯明是不是也这样说话。 她很奇怪居然在领导派任务的时候想到侯明。 柳辉又说:“你认识的机关跳舞不错的人还有谁?” “我……没参加过机关活动,真不知道还有谁会跳舞。” “好吧,我想办法吧。” 柳辉说着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拟好发给各乡镇的宣委通知后,李主任改了几个字,他拿起让柳部长签完字后,交由办公室打字员打印。 就这样,这份她拟的第一份通知就这样传到全县各个基层单位。 回到办公室,她又给报社和广电局的领导分别打了电话,原来,他们已经接到通知,并指派专人做好明天跟采准备。 报社的电话是老郑接的,谈完工作,老郑说:“晓军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孔思莹说:“他说要一个月。” “这几天你勤跟他通话,多嘱咐他注意安全,他去的那个地方不太稳定。” “为什么?” “那个地方小事一直不断,你真不关心时事啊?” 她明白老郑的所指,就说道:“应该没有大事,如果有大事的话,他就不去了。” 孔思莹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她不关心时事,汪晓军的父亲关心呀,如果那边有什么事,汪晓军的父母是不会让他去的。 尽管如此,孔思莹还是看了看表,这会,汪晓军应该还在飞机上,她没有给他打电话,准备下班后再给他打。 中午回到家,她告诉妈妈,晚上不回家吃饭,部里要迎接省市检查团,晚上参加接待活动。 妈妈听后嘱咐道:“女孩子,接待领导要得体,尽量不要喝酒或者点到为止,如果你坚持不喝,没人会难为一个年轻女孩子的。” 孔思莹笑了,说道:“妈妈,我哪会喝酒啊!” 65、妈妈吃醋了 妈妈又说:“尤其是你,跟汪晓军的父母一个单位,更要注意自己的衣着和言行举止。” “知道,这个不用你教,我会注意的。快一点了,我得给他打个电话,上午老郑说他出差的地方不太安全,让我勤跟他联系。” 她放下筷子,就用家里的电话拨通了汪晓军的电话。 汪晓军接通后她问道:“怎么样?到了吗?” 汪晓军很高兴她关心自己,就说道:“到了,刚刚下飞机,马上要坐车了,先挂了吧。” 孔思莹想起老郑说的话,急忙说道:“那里最近是不是不安全啊,你要多加小心!” 汪晓军笑了,说道:“皇天后土、朗朗乾坤,放心吧,不会有事。” “不行,你必须答应我注意人身安全!”孔思莹第一次耍起小性儿。 汪晓军说:“好好好,我答应你,注意人身安全,这样,我每天向你报告一次。” “一次不行,两次,不三次,必须三次。” “好好好,挂了吧。” 不等孔思莹答应,汪晓军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有些闷闷不乐,拿起遥控器就开始搜索频道,最后锁定在新闻频道上。 她不错眼珠盯着电视屏幕,直到午间新闻节目结束也没发现引起她担心的新闻内容。 关了电视,她刚要转身继续吃饭,就发现妈妈也在她身后盯着电视在看。 妈妈说:“你到底担心什么?” 孔思莹说:“老郑说那边不安全,让我提醒晓军注意,他说新闻报道过,可是最近我没有发现这方面的新闻。” 妈妈跟在她身后,坐回饭桌,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很担心他?” 她一边往嘴里扒拉米饭,一边说道:“当然了,别说是他,就是普通朋友我也会担心的。” “看来,你们已经进入到热恋阶段了,以后估计我这个老婆子就该一人吃晚饭了——” 孔思莹调皮地说道:“我们只是刚要进入您就有危机感了,那我将来出嫁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孤独着呗。” “哈哈。”孔思莹大笑着说道:“妈妈,我怎么感觉您吃他的醋了?” “我吃他什么醋?女儿是我生的,永远是我的!他算老几!” “对的、对的,妈妈,您就该有这份自信。他说回来就来拜访您和爸爸。” “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要一个来月吧。” “这么长时间?” “他去的这些地方交通都不是太发达,时间会长些。” 妈妈又问道:“那他走这么长时间,厂子交给谁管理?” “这个……应该是副手吧。” “他是一把手,为什么要亲自去进货?” “他说要开发新产品,所以才要亲自去考察。” 妈妈端起饭碗,一边吃一边说:“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下午,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柳辉部长就给孔思莹打电话,让她做好准备马上出发去招待所。 她挂了电话,将采访本、录音笔等装入自己的小包里,又掏出小镜子,整了整头发,就开门往出走。 这时,正好柳辉也从办公室出来。 柳辉看到孔思莹的那一刻眼睛就是一亮,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直把孔思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要接待上级领导,孔思莹今天下午特地换了一身衣服,上身是白色乔其纱衬衣,灯笼袖,领口处的两根飘带挽成一个蝴蝶结,下身是一条米色的半身裙,窄腰、宽摆,尽显年轻女孩子的婀娜多姿,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半高跟凉鞋,整体打扮干净、时尚,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出她的单纯、可爱、美丽。 她被柳部长看得不好意思了,说道:“这样……行吗?” 柳辉笑着说:“行,太行了!年轻就是本钱啊!” “您也不老呀。” 孔思莹发现,柳辉也换上一身平常不大穿的衣服,就是太职业,但显得很干练。 他们下了楼,孔思莹冷不丁就看见院子里已经有四五辆车排好队,侯明正在和汪振国还有高县长站在院里说着话。 她一看到这两人立刻就紧张得心跳。 柳部长老远就冲他们喊道:“汪书记,侯书记,我们来了。” 侯明和汪振国一同扭过头,两个人的目光立刻就被孔思莹吸引过来了。 孔思莹低着头,不敢看他们,极力往柳辉身后躲。 哪知,侯明开口说道:“小孔,看到我们躲什么?躲也看到你了。” 柳辉一看,这才发现孔思莹躲在自己的身后,她不由得大笑说道:“人家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没想到我们美丽漂亮的小孔也怕见……见……”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汪振国当然满意自己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本科学历,人长得漂亮,而且知书达理,更重要的是安分守己。 他没有接柳辉的话茬,高兴地看了一眼孔思莹,就跟侯明说道:“既然都到齐了,咱们就走吧?” 侯明说:“柳部长和小孔上我的车。” 孔思莹跟柳辉坐在后排,侯明坐在前排,他们跟在汪振国的车后面,向招待所驶去。 到了招待所,县委办公室主任早就等在招待所的会议室。他给汪振国拉开了车门。 汪振国问道:“布置好了?” 办公室主任说:“早就布置好了。” 他们来到会议室,说好的是下午四点澜县县委县政府领导和班子成员在这里跟检查组全体成员见面。 他们提前了五分钟到达的会场。 孔思莹跟着各位领导走进会议室,就见会议室的桌上摆满了新鲜干净的水果,她刚一进门,就听见老郑小声叫了她一声。 她循声望去,就见老郑带着报社的摄影记者坐在靠墙的位置上,刚成立不久的县电视台记者也坐在那里。他们的设备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她走了过去,坐在老郑的旁边。 老郑小声问道:“跟晓军联系了吗?” 孔思莹说道:“联系上了,对了师傅,你看的是什么时候的新闻说那里不安全?” 老郑想了想说:“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几个月前?”她吃惊地问道。 66、尽展才华 老郑说:“是啊,几个月前我看到报道了,怎么了?” 孔思莹长出一口气,说道:“嗨,我还以为是最近呢,害得我在他正在赶车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老郑捂着嘴笑了,说道:“那是你担心他,他怎么说?” “他说皇天后土、朗朗乾坤,有不了事。” 老郑向孔思莹暗暗竖了一下大拇指,说道:“晓军就是跟别的企业家境界不一样,你看人家说的那话,凛然正气不说,而且还有蔑视一切凶险的胆量!” “行了,别替他吹了。他凛然正气了,我可是被你们吓得不轻。” 老郑看了看汪振国,再次压低声音说:“你可以利用晓军出差这几天好好做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这么好的女婿上哪儿找去。” 孔思莹也小声说道:“他们同意了——” “同意了?” “嗯,妈妈已经跟我谈过了,她表示不再反对。” 老郑一听,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虽然领导们都在谈论着什么,但是他那一巴掌的声音太清脆了。 柳辉就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老郑赶忙低头,小声说道:“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一会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晓军。” 孔思莹暗自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告诉他了。” “得,我还成了马后炮了,尽管我有心理准备,这个媒人早晚会成为没、人,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没作用了。” 孔思莹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这时,检查组成员陆陆续续进来了,组织部的工作人员给进来的每个人发放一个文件袋,孔思莹知道,在文件袋里,就有她创意设计的一个大体的日程安排,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册子,得到汪振国的欣赏。 这个见面会开得时间不长,但很隆重,澜县五大班子成员悉数到齐,汪振国向检查组全体成员介绍了在坐的县领导,检查组组长也介绍了检查组成员的构成情况,高县长代表县委县政府向检查组介绍了澜县的工农业基本情况,侯明着重介绍了近几年县委抓基层党支部建设的情况,最后汪振国表态,希望借助这次联查的机会,检查组能给澜县留下宝贵的意见,以利今后党建工作更上一个台阶。 检查组负责人发言很简单,他肯定了澜县做基层党建中做出的有益探索和取得的成绩,但是他却没有透漏任何规则,因为这次检查采取抽签方式,抽签都是临时性的,是第二天检查组出发前才临时抽取的。 因为纪律,所有人都不得向检查组询问不该问的问题,所以晚宴完全就像一个小型的party,一派歌舞升平。 无疑,孔思莹是这场晚会最大的亮点。 她不是粉饰的清纯和漂亮,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事先从县文化馆请来的几位歌舞演员,虽然她们唱的歌、跳的舞很专业,但浓妆艳抹后总是给人感觉不舒服,尤其是今天接待的是党建工作检查组,反之,孔思莹就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检查组的几位领导都请她跳舞。 她跳得不是太好,比起文化馆的几位有很大差距,但是很招人喜欢。 就连柳辉插空都邀请她跳。就在大家都有些疲倦的时候,柳辉走到孔思莹的面前,冲她优雅地一弯腰,一伸手。 孔思莹很是惊讶,她看着柳辉说道:“部长,您是请我跳舞吗?” 柳辉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您会男步?” 柳辉笑而不答,轻着她的手就转入舞池中央。 孔思莹简直惊呆了,柳辉的男步跳得非常专业,而且她比男人更懂如何带着孔思莹,一招一式都能给孔思莹这个菜鸟以最好、最准确的提示。 而孔思莹跟柳部长跳舞,更能放松,一放松,反而她的舞技得到最好的完善和发挥。 本来柳辉人长得就高,又是一身职业装打扮,她带着孔思莹跳的时候,全场居然都看呆了,她们两个配合得太默契、太完美了!是一对无可挑剔的组合。 孔思莹自己都感觉自己进步很大,她真正享受到了跳舞的乐趣。 大家不约而同给她们鼓掌。 侯明站起来说道:“柳部长啊,你这就不对了,我们这么多男人干坐着,你们俩却跳开了,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柳辉笑了,拥着孔思莹转到检查组组长这边,她适时地松开孔思莹,拉起组长的手,再次舞入中央。 组长身边坐着的是汪振国,孔思莹和汪振国瞬间感到了尴尬,好在这时一个女演员已经走到汪振国身边,邀请他跳舞。 看着汪振国和女演员跳,孔思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侯明,她很希望跟侯明跳上一曲,但侯明已经转身去邀请检查组的一位老大姐了。 这时,座位上只剩下不大会跳舞的高县长和组织部长,他们两个人似乎也没有跳舞的意思,正在低头交谈着什么。 孔思莹难得坐下歇会。 这时,组织部一位年轻的干事向她走来,刚冲他伸出手,舞曲就结束了。 这位年轻的干事显然不甘心,站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曲,等下一曲响起的时候,年轻干事刚要伸手,她赶忙双手抱拳,礼貌地说道:“这首歌是我点的,我先去唱歌!” 孔思莹欢快地跑下歌台,此时,音乐已经响起。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成功失败,浪里看不出有未有……” 这是一首老歌,电视剧《上海滩》的主题曲。 只是她一开口,就惊艳了所有的人。 因为孔思莹是用粤语演唱的,加之声音的清纯、干净,让人难辨真假。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仍愿翻百千浪……” 她的演唱,虽然不像文化馆那些歌手那么专业,正因为此,她的歌手少了匠气和技巧,才更加亲切。 那个被他冷落的组织部年轻的干事带头给她鼓掌。 67、领导的话外之音 这个小型的招待活动进行了两个小时,恰到好处的时间,因为检查组明天要投入正式工作,太早结束显得东道主不热情,太晚结束又会让客人感到疲劳,两个小时正好。 走出招待所大门,汪振国笑着看了一眼孔思莹。 柳辉急中生智,说道:“汪书记,你顺路送下小孔吧。” 汪振国一怔,她没想到柳辉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孔思莹感到汪振国有些不好意思,就急忙说:“我还要回单位去骑车。” 汪振国立刻说:“那好,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吧。” 一锤定音。 汪振国上车后,孔思莹和柳辉再次坐上侯明的车。 侯明显得很兴奋,他上车后就说:“柳部长啊,通过今天晚上这个小活动,我发现了两个最大的亮点,一个是你柳部长的国标舞,男步女步都很在行不说,甚至你跳男步比女步更惊艳!另一个就是小孔的粤语歌,唱得太好了!真想不到,如今的宣传部可是改写历史了。” 听到侯明这样说,柳辉也很高兴,她说:“宣传部的历史一点都没有改写,是老部长留下的家底好,小孔个人今年上半年在市级各个媒体发稿量在全市通讯员中排名第一,咱们全县总发稿量也在全市排名第一。” 侯明说:“是啊,我看到你给我的传真了,值得鼓励,小孔,下半年还要继续努力,不但你自己要拿第一,你还要激励各个部门的报道员发稿,争取拿全年第一,如果你能拿掉个人、集体全年第一的话,年底重奖!” 柳辉矫情道:“听侯书记的意思是半年就不奖了?” “半年不奖,年底算总账。” 柳辉转脸看着孔思莹问道:“小孔,听到了没,有信心吗?”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信心不太大。” 侯明说:“连信心都没有,还想要奖励。” 孔思莹知道他这话是激将法,但她不好表态。 柳辉也来了个激将法,她扒着侯明的座椅问道:“如果小孔能拿到全年两个第一,侯书记对小孔有什么奖励?” 侯明不假思索地说道:“物质奖励和行政奖励并举。” “啊?真的?”柳辉意外地追问道。 侯明说:“我这可不是给小孔开空头支票啊,咱们市可是有先例的,前几年宽县县委宣传部有个干事叫王三强,这个人学历并不高,初中毕业,也不年轻,快四十岁了,可以说搞新闻报道他没有任何优势,但他有一个法宝,就是勤奋、刻苦,天天写,大事小事都写,见不见报都写,据他讲,一天他最多写过二十多篇新闻稿,负责给他盖章的办公室主任都烦了,经过两三年的努力,他摸到了新闻写作的规律和技巧,也知道该怎样捕捉新闻素材并且有针对性地进行采访,发表的稿件不再只是豆腐块,而且有相当重量级的文章不断问世。据他们县的县委书记讲,他有一天忽然发现上级报纸关于他们县的报道文章多了起来,几乎全是一个叫宽强的人写的,他们县的知名度明显提高,甚至有个外地客商拿着报纸找来,明确询问招商政策中的某项条款是不是跟报纸写的一样?县委书记就问这个宽强是谁,当得知就是宣传部一个小小的干事后,县委书记马上拍板,给他专门成立一个新闻科,任他为科长,并亲自召见王三强,跟他说,如果你下一年还能保持这个发稿量,我明年就破格提拔你为副部长,结果,王三强第二年就被提拔副部长了。其实我去年之所以抓新闻报道,也是源于宽县给我的启事,新闻报道也是生产力。” 侯明说完,聪明的柳辉立刻意识到什么,她问道:“您的意思是,如果小孔拿到双第一,行政奖励是不是就是要对小孔进行行政提拔?” 孔思莹一听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侯明说:“这样看小孔的努力结果,如果她真的能拿到双第一,我就直接跟县委请示,破格提拔,当然,不一定是副部长。这只是咱们的私下谈话,谁都不许向外透漏。” 侯明扭头嘱咐她们道。 柳辉说:“您放心,我们都不会说的。” 侯明坐正身体,又说:“虽然是私下谈话,虽然我晚上喝了几杯酒,但我保证说话算数。我之所以这样说,也算是我对小孔寄予的厚望吧,跟王三强比,小孔有着太多的优势,不说专业学历,就是新闻界的一些同学资源都是王三强没法比的,所以小孔你没有理由不拿第一。” 侯明说道这里,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孔思莹。 孔思莹的心还在狂跳,她不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地小声说:“您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写了——” 虽然是私下的笑谈,但柳辉认为侯明一向谨言慎行,从不在公开场合乱发表意见,更不表态。 自从周建设调走后,宣传部一直空缺一位副部长,许多工作苏副部长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压给了办公室的李主任。 苏副部长跟柳辉明确提过,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目前工作李主任为他分担了不少,李主任虽然是部办公室主任,其实在干着副部长的活儿。 聪明人一听就明白苏副部长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提拔李主任当副部长。 柳辉当然不会做任何表态,她刚到任时间不长,绝不会擅自提拔人的。但她还是很婉转地跟汪书记提了一下目前宣传部班子缺编的情况。哪知,汪书记表态说:等到年底统一考虑。 难道,汪书记心中已经有了副部长的人选了?侯明今天的话是在给她暗送信号还是他高兴随口说出的? 想到这里,柳辉的后背突然冒出冷汗。 就在前几天她老母亲住院,李主任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她的桌上,让她给老母买些营养品,就不去家里探望打扰老人了。 柳辉当然明白李主任的用意,买营养品用得着几万块钱吗,但是她想,作为宣传部一把手,提个副手还是没有问题的,虽然她没有直接提拔的权力,但她有跟党委建议的权力,一个小小的宣传部副部长,像汪振国这样的老县委书记不会连这点福利都不给她吧。 但今天听侯明这么一说,应该不是空穴来风,难道副部长人选…… 68、女部长的心思 看来,那个文件袋要归还给李主任了。 想到这里,柳辉说道:“小孔啊,听到没有,侯书记和我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尽管拿第一,如果侯书记说话不算数,我就天天督促他践行诺言。” 侯明说道:“如果小孔真的拿到第一,我保证说话算数,直接跟县委建议,如果建议不被采纳,我就提出辞职,回宣传部给柳部长当新闻科长。” “哈哈哈。” 柳辉没想到侯明用了这样一种近似玩笑的方式,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测,看来,她要感谢侯明,如果不是侯明,说不定到最后作瘪子的是她本人。 侯明也“哈哈”大笑起来,但他再次嘱咐车里人说道:“今天这车上加上司机一共四人,我再次强调一下,我说的都是玩笑话,不许把我的玩笑话当真的传出去。” 柳辉笑了,说道:“放心吧,我们都不会往外说的,您这是想鞭策小孔多写稿,多发稿,我们知道老部长的良苦用心。小孔,你也用不着说不好意思写了,侯书记说的话不要当真,你该写必须写,虽然侯书记的话你可以不当真,但今年你必须要给咱宣传部拿到第一,年底我也好向侯书记给你要物质奖励。” 孔思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呀——” 听到小孔无奈的话,前面的侯明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你以为哪样?” “我……没敢以为……” 侯明再次笑笑,就岔开了话题,说道:“柳部长啊,你要给咱们宣传部多发现点人才啊……” 柳部长说:“我正想找机会跟您谈谈这事呢,城关镇有个报道员,也发了几篇稿子,我想把她……” 侯明不等柳辉说完,就打断她的话,说道:“这个咱们找个时间具体商量一下,像小孔这样的人才多发现几个。” 柳辉说:“小孔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您发现的。” “但是她跳舞可是你开发出来的,我在宣传部的时候,从不知道小孔会跳舞,尤其是还会唱粤语歌曲,小孔啊,以后你把这首歌教教我,我也学学,想当初看上海滩,我是利用春节休假那几天没白没夜地把整部剧的录像带看完的,当初看的时候是追着剧情走,现在想想剧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这首歌却印象深刻。” 柳辉说:“是啊,这首歌可以说是响遍大江南北,我也非常喜欢。” 侯明回头看了一眼孔思莹,说道:“这首歌你可以保留下来,以后遇到场合你就唱,想不到你还会唱粤语。” 孔思莹说:“我把歌词给您抄一份,您也很快就会唱了。” “怎么讲?” 孔思莹说:“歌词全是粤语的谐音,你只要看到歌词,不用学,立刻就会唱了。” “哦?这个主意不错,是你的发明吗?” “是大学一个室友的发明,她一边听着磁带,一边用谐音照猫画虎画下来的,所以我们寝室的人都会唱。” “哈哈,原来如此,还是年轻人聪明。柳部长,我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留意一下机关里那些能歌善舞的年轻人,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场合,就不要用文化馆那帮人了。” 柳辉说:“是啊,我也觉得文化馆的人参加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合适,戏味儿太浓。” “这些人是你找的?” “不是,是李主任找的。” “噢,我忘了,他老婆是文化馆馆长。” 他们说笑着就到了单位。 侯明和柳辉没有下车,因为他们的住处都不在机关。 孔思莹来到单位,从自行车棚推出自己的车。 她没有骑上,而是推着车走在夜晚的街头。 今天晚上她很兴奋,也很开心,说起来她还是头一次参加领导们这样的活动,尤其是受到侯明的表扬和肯定。 侯明,这个她在心里默默喜欢的男人,也许今后再也不能喜欢他了,就是偷偷喜欢也不好,毕竟,她有了汪晓军,再偷偷喜欢别的男人就不道德了,哪怕是心里喜欢也不行。 一想到今后她再也不能喜欢侯明了,心头竟然涌出一丝酸楚,但随后又被侯明今天晚上说的话兴奋了。 她不指望侯明能提拔她,只要她的工作被侯明认可,就是她最大的宽慰。 她比以前更勤奋地写稿了,发稿命中率也很高。 这天,柳辉给她打电话,说是侯书记找她。 她的心一跳,说道:“我去哪儿找侯书记?” 柳辉说:“当然是他办公室了。” “好的,谢谢您。” 她放下电话,拿着小本子走出门。 到了拐角领导门办公的区域,她沿着走廊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侯明在哪个办公室办公,这时,从办公室出来一个人,问道:“小孔,你找谁?”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找侯书记,不知道他在哪个办公室。” 那个人一指,说道:“从里往外数第二个门。” “好,谢谢。” 等她来到第二个门口时,才发现这个门是虚掩着的。她敲敲门。 “是小孔啊,进来。” 她推开门走进去,这才发现县委办公室主任也在侯明的屋里。 “您找我?” “是啊,我要是不找你,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办公室门朝哪儿开呢。” 王主任一听不由得笑了。 孔思莹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们有事,要不我一会再来吧。” 侯明说道:“我们都在等你,坐。” 孔思莹这才走过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侯明说:“汪书记最近很重视新闻报道工作,特地批示,以后凡是研究重要工作会议,都要让新闻记者参加,这样,你安排一下。” “我?”孔思莹不相信地问道。 “是的。” “柳部长知道吗?” 侯明笑了,说道:“知道,柳部长不可能管这么具体,你是全县新闻报道小组的组长,以后由咱们县委办公室王主任直接跟你联系。” “好的。” 侯明又说:“我建议参加常委会的记者,最好固定下来,比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固定记者也有利于保密。” “好的,我明白。” 69、打探汪晓军的消息 王主任说:“明天上午就有个常委会,是针对上次基层党建工作检查后的总结,你通知电视台和报社派记者,另外,你也参加。” “凡是这类活动你都要参加,咱们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往往立足于本单位的新闻报道,你就不同了,要对外报道。”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孔思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发现老郑坐在屋里。 她一看就乐了,说道:“师傅,不请自到,我正要找您。” 老郑说:“我就是到你这来领会精神来了。” “领会精神?您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 孔思莹就将侯明刚才跟他说的话又跟老郑说了一遍。 老郑说:“这个事啊,那天侯书记倒是跟我磨叨了几句,好吧,我全力配合你,另外我来是想跟你说下,过两天我准备在市报,请请总编和主编,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好啊,正好我这里有篇大稿子。” 侯明虽然不再担任宣传部长,但作为副书记的他,始终没有放松抓对外宣传的工作,这虽然让柳辉有些意见,但汪振国和高县长却很高兴,其他常委也高兴,毕竟,澜县知名度提高了,对各界都有好处,特别是招商引资工作。 澜县知名度提高了,倒逼各项工作加快进展和实施。 澜县建成全市基层县第一个移动数据基站,半年多时间覆盖全县,通讯发达了,随之交通也得到很大改观,加之澜县的当家人审时度势,在那个年代,澜县的各项工作在全市排名都很靠前,这届县委班子受到上级党委的高度重视。 汪晓军出差已经走了快二十天了,孔思莹已经有两天联系不上他了,打他手机不在服务区,呼他也不回,想起老郑说得话,她就有些不放心了。 这天早上上班,她特地路过一个小吃店,买了两份豆面驴打滚,来到单位。 她放下手里的包,拎着两份驴打滚就上了楼。 因为她进县委大院的时候,特地看了看汪书记的车已经停在专用车位上,那么汪晓军的妈妈肯定也到了。 汪晓军的父母都有一个特地,就是上班从来都不迟到,甚至提前到,叶芝也是,相比汪振国,她有更多的自由空间,但她上班却非常守时,哪怕有事到单位再走,也从不轻易迟到。 敲开叶芝办公室的门,孔思莹走了进去。 叶芝正在沏牛奶,她很会保养自己,她有个习惯,从不喝鲜牛。 叶芝抬头一看是孔思莹,就惊喜地说:“是你啊,手里拿的什么?” 孔思莹说:“我上班路过一个专卖驴打滚的小吃店,就给您买了两份,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还有点凉。” 叶芝接过来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驴打滚?” 孔思莹笑着说:“是听晓军说的。” 叶芝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是的,我打小就喜欢吃这个,以前骑车上班的时候,保准要买一份驴打滚当早餐,后来年纪大了,人懒了,也有条件蹭汽车坐了,就吃不上这个了,如果想吃,必须特地出去买才行,吃它都变得不方便了。” 孔思莹说:“如果您想吃,我可以天天给您带。” “不要,截长补短吃一次就行了,总吃就腻了。” 叶芝看出孔思莹有事,就问道:“最近工作顺利吗?” “顺利,谢谢您和叔叔的关照。” 叶芝笑着说:“自家人,不用客气,跟晓军联系着吗?” 孔思莹这才说道:“我就是想问问您,您跟他联系着吗?我这两天一直联系不上他,该不会有……有什么事吧?” “你担心他什么?” 孔思莹说:“我听老郑说,那里不太安全,经常发生一些事,我担心……” 叶芝看着她,充满疼爱地说道:“你们能互相牵挂这让我很欣慰,你才两天联系不上她就来找我,你知道吗,他走后三天都没跟家里联系,我和你叔耐着性子等到第五天,沉不住气了才主动给他打电话,我都想去问问你。” 她说完,“噗嗤”一声就笑了。 孔思莹也笑了,但叶芝的话并没有解决她的疑问,她再次问道:“那您最近跟他联系着吗?” 叶芝用小勺搅拌着牛奶,说道:“我也是给他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就给当地的客商打了电话,得知晓军已经完成在他们地区的订货任务,现在,他已经转到内蒙了,那个地方移动的信号更不好,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他到宾馆后就该跟咱们联系了,放心吧。” 听叶芝这样说,孔思莹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 叶芝很满意孔思莹对儿子的牵挂,她说:“你妈妈工作还好吧?” “是的,她清闲了不少,人也长肉了,脸蛋都鼓起来了,睡眠也好了。” “那就好,教师就是太辛苦了。” “还要感谢您的帮忙。” “这孩子,怎么竟说见外的话,我们做老人的,最开心的就是看着儿女美满幸福,别的没有它求了。” 这时,妇联一位女同志进来了,她说:“主任,车已经安排好,在下边等着您呐。” “好,我马上来。” 孔思莹一听她还有事,就说:“您忙吧,我下去了。” 叶芝冲她点点头。 刚下楼,就听办公室传来铃声,她飞快地跑回办公室,拿起电话,气喘吁吁地说道:“喂,你好。” “我不好,都打两次了才接电话。” 孔思莹一听就笑了,说道:“是你呀?” “是啊,你干嘛去了,再不接电话我就飞回去了。” 孔思莹知道他是逗自己,就说:“你也知道找不到我着急呀,我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也着急,刚才上楼去打探你的消息去了。” “啊?哈哈,知道惦记我了,你是不是去找叶阿姨打听我行踪了?” 孔思莹嘟囔着嘴说道:“你说呐!你两天没有消息,我能放心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敢轻易去五楼?” 汪晓军高兴地说:“我已经离开你不放心的那个地方了,到内蒙了,昨天半夜到的,没敢吵你,今天睁开眼还没起床就在被窝里给你打电话了。” 70、侯书记找她谈话 “这还差不多。那里是不是比咱家里凉快?”孔思莹问道。 汪晓军打了一个哈,说道:“凉快,非常凉快,跟咱们家春天温度差不多,招待所没有电扇、空调,晚上睡觉还要盖棉被,对了,草原的夏天非常壮美,天地相连,一眼望不到边际……我都无法形容,等有机会一定带你来看看。” “你这样说我都向往了!你多拍些照片回来。” “为什么半夜才到,就是路上拍照片耽误的时间长了。” “好盼望!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这里耽误不住,大概再有五六天就能回去了,想我了?” 孔思莹心一跳,说道:“去你的,谁想你,好了,知道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工作时间,不能长时间占线,我挂了。” “等等。”汪晓军赶忙说道。 “你还有事?” 汪晓军坏坏地说:“例行公事,啵,好了,挂了吧。” 孔思莹笑了,也回了他一个“啵”,就挂了电话。 一周后,汪晓军出差归来,两个人陷入热恋之中。 这年下半年,澜县县委组织部出台了一个文件,要在全县优秀中青年干部中,选拔出6名副科级干部,其中有宣传部、国土、监察、广电、政府金融办公室、技术监督局等部门的副职。 这个文件一出,立刻轰动澜县干部队伍。那些够条件的中青年干部纷纷瞄准了他们所向往的岗位,单位也对这些准备参加公选考试的干部寄予很大程度上的照顾。 这天,侯明将孔思莹叫到办公室,他说:“小孔,对自己目前的工作有什么打算吗?” 孔思莹不知侯明何意,就说:“挺满意的,领导们对我很照顾,帮助也很大。” 侯明说:“难道你要靠领导的照顾和帮助过一辈子吗?” 孔思莹一怔,立刻红了脸,她知道侯明指的是跟汪晓军家的关系。 侯明又说:“我没有要刺激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就是从现在开始一点都不努力,你的未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甚至会借助某种关系仕途上会有更好的发展,但是别忘了,天水掉下来的馅饼不一定好吃,一切要全靠自己,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馅饼吃着才香,才心安理得,也更安全。” 孔思莹明白他话的意思,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他。 侯明又说:“你是我挑选的大学生,又是我一手安排到宣传部的,我是爱惜你这个人才这样跟你说这话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极力将宣传部副部长的职位也拿出来作为公选的一个岗位吗?实话实话,就是想看看你敢不敢报名竞选。你是坐等天下掉馅饼还是自己去努力争取拿到这个馅饼,要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孔思莹的脸腾地红了,她想起侯明说要如果自己能拿到双第一,就向县委请示破格提拔自己,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在等着破格提拔吧? 侯明见她不说话,问道:“我刚才去组织部看了看,这6个岗位报名的都不少,可唯独你不在报名之列,你难道真的在等天上掉馅饼?” 其实,孔思莹还真没把侯明那天晚上说的话当回事,她还真没想坐等天上掉馅饼,这次公选,她也不是没往心里去,为这事,她还曾跟汪晓军提过,汪晓军没支持也没反对,只是说让她自己拿主意。 有一次去汪晓军家吃饭,饭桌上说起公选报名的事,那天汪振国没在家,叶芝说,年轻人,还是踏踏实实在机关历练几年,以后不愁没有位子。 看意思,汪晓军的妈妈似乎不大支持她抛头露面去参加公选。 汪晓军则当着妈妈的面再三表明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让她自己做主。 侯明见她不说话,问道:“是不是晓军不支持你报名?” “没有没有,他让我自己做主。”孔思莹连忙说道。 侯明说:“我实话告诉你,汪书记看到这个名单后,也很惊讶你为什么没报名。” “哦?是吗?”孔思莹抬头看着侯明。 侯明说:“我这话你该明白了吧?抓住这次机遇,千载难逢,明年、后年可能未来几年都不会再这样搞公选了,青年干部只有这次机遇了。” 侯明再三表明这次机遇难得,事后孔思莹终于明白侯明为什么这样不余遗力甚至有些刺激她报名,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成本要远远高于公选的成本。 孔思莹感激地看着侯明,用力点点头。 侯明又说:“我相信你能成!加油!” 孔思莹站起来,恭恭敬敬冲侯明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的提醒和敲打。” 侯明突然转变了画风,说道:“我也是替汪书记操心,因为汪书记见没有你的名字,他就说了一句,怎么这次小孔没报名?所以,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为汪书记寻找答案,你心里有数就成,不要乱说,跟晓军也不能说,跟她妈妈更不能说。” “我明白,谁也不跟说。” “好,你去吧。”侯明说着就低下头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不再看她。 她又向后面微微一屈身,就走了出来。 她回到办公室,给妈妈拨了一个电话,跟妈妈说了想报考公选的事,她想听听妈妈的意见。 妈妈说:“晚上回家再说吧,你爸爸也回来。” 晚上,孔思莹就将自己想报名参加公选的事跟父母说了一遍,爸爸思忖后说道:“我支持你报名,原因有二,虽然这次公选竞争肯定很激烈,要过五关斩六将,即便你最后选不上,也会在领导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你也得到了锻炼,以后还会有机会,这是一;二就是如果你真的凭自己的本事被选上,那岂不是给自己又平添了一份底气吗?有这份底气,即便你当上副部长或者是某局的副局长,社会舆论也不会说你是凭着汪家的关系怎么怎么样的?” 妈妈也说:“我也同意你报名参选,吃别人的嗟来之食不硬气,说话腰杆都站不直,不要学我。” 71、报名参加公选 孔思莹不好意思了,她靠在妈妈肩上,说道:“不要这样说,您当初也不是我主动去求他家的,是汪晓军主动想帮您,您要是再这样说,我就真的直不起腰杆了。” 妈妈推开她,严肃地说道:“那我问你,都两周了,你怎么才想起报名,我还以为你早就报了呢?连我们单位那些小年轻的都有好几个报名的。” 孔思莹脸微微红了,说道:“好像他妈不是很愿意我报名,他倒是没说什么,今天被侯书记叫去连损带挖苦说了一顿,我才如梦方醒。” “你们侯书记怎么说你的?”爸爸问道。 孔思莹就一五一十将侯明的话学了一遍,最后说:“侯书记还说,这也是汪书记的意思,因为汪书记也奇怪我为什么没报名。” 爸爸点点头,说道:“你们侯书记是个好伯乐、好领导啊。” “那是,他特别爱才,本人也很有才学,我师傅老郑的事就是一手操办的,解决了师傅的终生大事,老总编明年下半年就退休了,我师傅就能上位。” 爸爸说:“你师傅也的确够资格,这几年他一个人就撑起了澜县对外宣传的半边天。组织上不用这样的干部还能用什么样的干部?” 妈妈看着爸爸,说道:“你的理想主义思想又抬头了。” 爸爸笑了,说道:“女儿呀,论起奔仕途,我是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传授给你的,这方面爸爸是弱智,只会低头干活,不会抬头看领导的脸儿。” 妈妈说:“咱家都是这样的人,我们老了,帮不上你,一切还需你自己去努力,既然想报名,你就要拿出十个劲头,争取考试过关。” 孔思莹说:“嗯,我明天就去组织部报名,对了,侯书记找我的事,你们千万别跟汪晓军说。” 爸爸看了一眼妈妈,笑着说:“你总说闺女傻,你听她嘱咐咱们的话一点都不傻。” 妈妈说:“她要是连这点都分不清,那就是实傻子了。”说完,欣慰地笑了。 孔思莹说:“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侯书记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做我工作了,我理解他的意思,怕到时汪晓军的妈妈埋怨他撺掇我报名。” 爸爸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领导的心思不是咱们这种人可以猜得出的。” 第二天,孔思莹就填好表格,她竞选的岗位就是宣传部副部长。 当她将表格恭恭敬敬放在柳辉面前的时候,柳辉对此一点都没感到意外,她默默地签了字,让她去办公室盖章。 李主任看到孔思莹竞选的岗位后,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给他盖了章,等孔思莹走后,他拿出自己的报名表,将竞选岗位一栏改填成“广电局副局长”。 对这一切,孔思莹当然不知,她高兴地敲开组织部“公选报名处”的房门,里面有两个人,她意外看到了那天晚上想邀请自己跳舞的年轻干事。 “你在呀?”孔思莹主动跟他打招呼。 年轻干事一见孔思莹来了,脸上立刻荡漾出青春的笑容,他赶忙站起来,说道:“是的,我是临时抽调过来的,你要报名参加公选吗?” “是的。” 孔思莹说着,就将填好的表格双手递给他。 这位干事接过来一看,说道:“你也报的这个?” 孔思莹说:“是啊,还有谁报的这个?” 年轻干事笑了,说道:“我目前知道的已经有四个人了,其中就有我。” “太巧了!” 这时,旁边一直在伏案写着什么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抬起头,说道:“小刘,这次你可是遇到劲敌了,我劝你赶紧改弦易辙另觅其它岗位。” 孔思莹不好意思了,说道:“哪有劲敌啊,我就是想凑凑热闹,我不行,资历浅。” 这个人端着水杯站了起来,说道:“侯书记说了,这次选拔干部,不论资排辈,只论工作能力和政治觉悟。” 孔思莹问道:“那你报的是哪个岗位?”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报,可惜不够资格。” “为什么?” “年龄卡住了,超了44天。” 孔思莹惊呼道:“才多出一个多月就不许可报名了?” 那个人说:“多一天都不行,昨天基层乡镇有个人送来了表格,他比我更惨,比档案多出17天,打回去了,没办法。所以,你们要抓住机会。” 第二天,报名日期就截止了,参加公选报名的人已经他们竞选的岗位张贴在县委大院的公开栏内。 下午下班的时候,孔思莹凑到公开栏看了看,她发现宣传部副部长一职的竞选名额,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不是组织部的刘干事。其它岗位都有七八个竟选。就连办公室的李主任都没有报名本部门的,而是报了广电局副局长。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刚要转身离开,看见小刘也在后面看,她不解地问道:“你不是也报了宣传部的了吗,怎么没有你?” 小刘看见她后冷淡了许多,他说:“因为我知道竞争不过你。” “为什么?” 小刘想了想说:“因为……因为你是新闻报道方面的专家,全县有谁能跟你竞争。” 孔思莹笑了,说道:“这次是宣布宣传部副部长又不是选拔新闻写作者,和专家不专家不沾边。” 小刘看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公示栏后,就匆匆骑车走了,连招呼都没跟她打,这和以前他对她的热情判若两人。 不知为什么,她感到小刘对她的态度有些问题,但问题出在哪儿呢? 回到家,她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妈妈。 妈妈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要做好一切准备,迎接这次考试,争取考出好成绩,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她不解地说道:“难道,他们误会我,就是因为我跟汪家的关系吗?” 妈妈笑了,说道:“没有之二。” 孔思莹一听,小脾气就上来了,她说:“那我就不报名参选了,明天上班就去组织部,要求撤下来。” 72、险些误事 妈妈说:“别耍小孩子脾气,你撤与不撤,人们对你都会是这个印象,这就是偏见,偏见从来没有理由,你只要做好自己就是了。再说,既然你选择了汪晓军,就选择了他的家庭,无论你多么努力,人民对你都会有偏见的,你要做好承受这些的准备,这就是你选择这场恋爱的附加条件。” 孔思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说:“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嗯。”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孔思莹跳起来去开门。汪晓军站在门外。 孔思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汪晓军说:“我跟阿姨说好了,今天晚上带你们去吃韩式料理,怎么,你不知道?” 妈妈站起来说:“我还没顾上跟小莹说呢。” 孔思莹看看妈妈又看看汪晓军,说道:“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说今天进家怎么没闻到做饭的味道,妈妈也学会背叛我了?” 妈妈怪嗔地说:“是你一进家就不高兴,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汪晓军一听就问道:“不高兴?为什么?” 孔思莹说:“没什么,没什么,班主任已经做通我的思想工作了,既然去吃韩式料理,那我去换件衣服。” 她说着就跑进卧室,插上门。 妈妈请汪晓军坐下。 汪晓军小声问道:“阿姨,她怎么了?” 妈妈说:“今天县里公布了公选名单,小莹报的那个岗位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原来她知道的人填报的也是这个岗位,后来人家不报了,说是竞争不过她。” “这有什么呀?报的人越少她就越有竞争力。” 妈妈说:“她唯恐别人对她有偏见。” 汪晓军说:“她就是太敏感了。这次公选领导小组组长是侯书记,而且任何人都别想作弊,据说试卷是上级组织部出的,而且考试当天才能运到,跟高考出题一样,严格保密,而且出题人有若干个,你都不知道是谁。” 妈妈看着汪晓军笑笑没说什么,有些话她可以跟女儿说,但是跟汪晓军就不便说了。 两周后,在招待所一个小型会议室内,澜县公开选拔年轻干部的考试正在进行。 监考老师们都不是本地人,只有监考官大家都认识,那就是县委副书记侯明。 孔思莹答得很顺利,这些题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她在学校所学的专业知识和所从事的宣传工作,对这样的考试都是很好的帮助,她很快就答完题了。 反复检查了几遍后才交卷。 侯明见她这么早交卷就问道:“你确定要交卷?” 孔思莹小声说:“会做的都检查完了,不会做的也没什么好检查的。” 她的话让考生们都笑了,考场气氛相对活泼了一些。 紧接着,又有几名交卷的人。 只隔了一天,考场成绩就公布了,孔思莹在这次公选考试中笔试第一! 接下来就是面试和公开答辩环节,没有任何悬念,她过关了。 同样没有任何悬念,孔思莹竞选上澜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 李主任竞选上广电局的副局长。 被正式任命的第二下午天,孔思莹和其他五名公选出来的副科级干部,各自到新岗位办理完报到手续后,便到本县党校,接受为期一周的培训。 这个专门为公选干部举办的培训班,是县委党校历史上学员最少的一次,只有6名。 除去党校教员授课外,县委书记、县长、副书记、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宣传部长以及人大、政协的领导,一把手,每个人都有两个小时的授课时间,全面、系统向这位6名学员讲解了当前各自领域内开展的工作,以便学员们熟知党在基层各项方针和政策,以及本地的实际情况。 汪书记、高县长、侯书记这三位领导干部的授课时间超出其他人,整整半天。 孔思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汪振国和侯明讲课,他们各有特色。 汪振国由于基层工作经验丰富,讲的内容直接、实惠,好多事例都是他经历过的,讲起来绘声绘色,对学员们将来走向领导岗位很有益处。 侯明讲课站位很高,从国际到国内,虽然范围很广,但他讲的都是学员们闻所未闻的东西,讲到西方国家对我国的围堵和压制,讲到对社会主义阵营的绞杀和分裂…… 他讲得很过瘾,也很解渴,一上午除去中途强行休息十分钟外,几乎一气呵成。 学员们听呆了,他们从未听到这样内容的讲课,大呼过瘾! 侯明也从未在公开场合讲过这些,如果不是对国际国内问题做过深入细致的研究、如果不是到过高层学习,他是讲不出这些的。 晚上,汪晓军来接她。 汪晓军告诉她,想在周末请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孔思莹还沉浸在侯明的讲课之中,她不晓得侯明怎么知道这么多国际高层之间斗争的真相,对汪晓军说的话也没在意,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直到第二天晚上孔思莹放学,汪晓军再次接她时,问道:“你父亲今天怎么回来,用接吗?” 孔思莹一怔,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今天回来?” 汪晓军惊讶地说道:“不是昨天咱俩说好了吗?今天周末,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难道你忘了?” “哎呀,我真忘了告诉妈妈和爸爸了!改明天行吗?” 汪晓军不高兴地说:“不行,我父母把饭店都订好了,说不定这会已经提前在饭店等着了?” “怨你,你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一下,我学习那么紧张,一点都没想起来。这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我爸爸这个周末回不回来,我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她立刻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很奇怪,居然是爸爸接的。 她惊喜地叫道:“爸爸?太好了,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爸爸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倒嫌我回来得早了,不是今天晚上要和晓军的父母在一起吃饭吗?” “啊?您怎么知道?”孔思莹惊讶地问道。 73、家长见面 爸爸不解地说道:“是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早点回来呀?怎么,难道事情有变?” “没变没变,爸爸,我爱死你了!” 孔思莹激动地说道。 “等等,你妈妈要和你说话。” 这时,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小莹,你搞什么鬼?” “没、没、没,我没搞鬼,妈妈,我不记得告诉您今天晚上的事呀?” 妈妈埋怨道:“还说呢,瞧你这点出息,要不是晓军中午给我打电话,问你爸爸怎么回来,用不用他去接,我都不知道你们定好今天晚上吃饭的事,我就知道你忘了,我就赶紧给你爸爸打电话,总怕他有事回不来,还好,他刚下乡回来,正准备今天早点回家,要不是晓军,我看你怎么向你未来的公婆交待。” 妈妈恶狠狠地说道。 孔思莹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您就别这么狠呆呆的了,我一定记住这次教训。” 挂了妈妈的电话,孔思莹松了一口气,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她不好意思地扭头看着汪晓军。 这才发现他故作生气的脸上,此时荡漾出得意的笑纹。 她一激动,凑到他跟前,就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说道:“谢谢,要不是你,今天我可就闯大祸了。” 汪晓军说:“闯祸倒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如果我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爸爸也回不来怎么办?” 汪晓军胸有成竹地说道:“当然是我来出面给你收拾烂摊子了,我会把责任揽过来,就说我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活动,把咱们的聚会改在明天。” “那行啊?” “那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两国元首见面。”汪晓军轻松地说道。 “唉——刚才吓死我了,在我心里,今天晚上就是两国元首见面,甚至比两国元首见面还重要。” “真要是两国元首见面,那你今天的罪可就大了去了喽——多亏了我。” 孔思莹看着他,由衷地说道:“是啊,你真好!” 汪晓军故意揉揉腮帮子。 “怎么了?” “牙要倒。” “哈哈,讨厌。”孔思莹娇嗔地说道。 汪晓军逮住她刚才的话不放,说道:“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好?是不是迟了点?” 孔思莹看着他笑了,干脆地说道:“不迟!” 看着她娇媚的表情,汪晓军内心就是一阵冲动,他迅速将车拐到一条小路的路口停住,不等孔思莹反应过来,就揽过她吻上她的唇…… 起初孔思莹还在挣扎,她担心被人看见,毕竟眼下天还没黑,但是,汪晓军那执着、霸道的吻和他呼吸的急促,让她感到了甜蜜和安全,她不再挣扎,而是跟他热吻起来,直到汪晓军的电话响起。 汪晓军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了她几秒,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被他吻得有点不像话的唇,这才扶她坐好,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妈妈叶芝打来的,妈妈问道:“晓军,你是去接小孔了吗?” 汪晓军镇静了一下说道:“是的妈妈,快到她家了。” “那就好,我和你爸爸马上去饭店,你路上当心,不用着急。” “知道,一会见。” 挂了电话,汪晓军看着她。 孔思莹正在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见他看自己,嗔怪地说道:“看什么?” 汪晓军坏笑了一下,说道:“真想现在吃了你。” 孔思莹脸一红,没敢接他的话茬,低头抻了抻衣角,转移他的话题,说道:“快走吧,我还要回家换身衣服。” 汪晓军拽正她的衣领,说道:“不用换,这就很好,白衣、黑裙、白鞋,简洁,干净,我喜欢。” 孔思莹说:“可是,今天毕竟是隆重的场合……” 汪晓军伸出手,摸着她脸蛋,说道:“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样,朴素、自然,天生丽质。”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好奇问道:“是不是你以前的女友都浓妆艳抹?” 汪晓军一听,突然咳嗽了几声,他说:“女士,你的问题一点都不好玩。” 孔思莹本来是无意的一句话,见汪晓军很忌讳,就越发好奇,继续问道:“怎么了,跟我说说呗——你放心,我不会嫉妒她们的。” 汪晓军没有说话,他松开手刹,掉头,驾着车驶回主路,继续向前奔去。 “生气了?”孔思莹小心地问道。 汪晓军说:“生什么气?”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呀。” “什么问题?” “你说哪?装糊涂。” 汪晓军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无聊,本人拒绝回答。” 孔思莹失望地看着前面,说道:“那好吧,不会答就不会答吧,我的确不该问。” 汪晓军说:“你知道,我很忙,白天忙不算,还要搭上晚上,甚至夜里,我想充分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说你让这些无聊的问题占用我们的时间,值得吗?” 孔思莹看着他,说道:“你还是生气了——” 汪晓军说:“我没生气,女孩子总是好奇她的前任们的情况,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几乎都是一周都不到就告吹,时间长的也不到一个月,你说你还有什么可以好奇的?” 孔思莹一听,就挪挪身子,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说道:“被你说得我好幸福……” 这时,孔思莹的电话响了,是爸爸的手机,爸爸告诉她,不要来家里接他们了,他们已经往饭店方向走了,约好在饭店门口集合。 等他们到了饭店门口,孔思莹的父母正在大厅门口等他们。 孔思莹拉着妈妈的手,说道:“妈妈,对不起,对亏了他,不然我就误事了。” 爸爸笑着说:“你现在当上副部长就忘事,将来要是当更大的官,是不是更要忘了?” “爸爸,不许嘲笑我。”孔思莹撒娇地说道。 妈妈说:“这不是嘲笑不嘲笑的事,你说你这丫头心多大,自己的事都能忘?” 孔思莹说:“都怪领导们讲课讲得太精彩,我昨天到家净顾着消化他们的讲课了。” 74、走马上任 来到提前预定的房间,汪振国和叶芝已经等在房间。 在汪晓军的介绍下,双方家长握手寒暄后落坐。 服务员开始上菜。 汪振国拿起酒瓶,亲自给孔思莹父母倒酒,他一边倒酒一边说:“亲家啊,今天这桌饭菜都是晓军提前安排好了,但酒是我安排的,菜好吃不好吃我不管,这酒绝对是好酒,所以,咱们每人都要喝一点。” 孔父连忙站起,伸出一只手,礼节性的扶着酒杯。 汪振国说:“坐下、坐下,今天这酒必须我要亲自倒。” 他给孔父倒满后,又走到孔思莹的孔母跟前,说道:“您是教育工作者,一辈子滴酒不沾,但今天这酒要喝一点,为什么喝,道理我不说您也会明白。” 孔母笑着点点头,双手端起空杯。 汪振国给孔母倒满后,看着妻子叶芝说:“两位亲家的酒我满上了,也得给你满上。” 叶芝笑着说:“如果你认为给我倒酒屈才的话,我自己来。” 她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气氛立刻活跃了不少。 给叶芝倒满后,汪振国拿着酒瓶看着两位年轻人,说道:“小孔啊,你的杯也要倒上,喝不了让晓军帮你。” 孔思莹连忙站起,恭恭敬敬端起杯,让汪振国满上。 汪晓军一看到他这了,就从父亲手里接过酒瓶,他首先给父亲的杯里倒满,然后给这酒倒满。 汪振国坐下,端起杯,说道:“很荣幸跟你们两位知识分子坐在一起,咱们因孩子们结缘,我不得不说,你们培养了一个好女儿,小孔很优秀,在这次公选中,以笔试、面试第一名的成绩,取得全县公选状元!” 孔父说:“多亏汪书记和叶主席的栽培!否则她不会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汪振国赶忙说:“这次考试相当严格,跟高考形式一样,连我都别想知道试卷内容,绝对是公平竞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考试,我一点都不担心小孔的成绩,她的实力还是有的,另外,要说一点私心没有也不完全对,我和老叶在政界是有些资源的,就想把这些资源传承给后代,随着晓军的离职下海,打破了我让他从政的构想,我年纪快到站了,而且后年就换届,我就想让他们小辈既能快速成长又不想让他们将来被人诟病,的确费了一番心思,呵呵,按说这话我今天不该说的,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好了,说了这么多,只为了这第一杯酒,来,干。” 第一杯酒除去孔思莹之外,大家都干了。 喝酒不是目的,但是喝酒能消除陌生感,能让气氛变得活跃。 双方家长说的更多的还是相互之间的客套话。 叶芝一直想表达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表达出来。 这时,孔思莹的母亲端起酒杯敬她,说道:“叶主席,之前我的事多亏了您的帮忙,不然我身体真吃不消了,我敬您。” 叶芝一听,按下她的手,说道:“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这么见外,您站了一辈子讲台了,年纪也大了,凭您的实际情况,早就该给您调换个清闲一点的岗位。说来也是也是巧合,那天晓军回来说您年纪大身体也不好,正好我同学在市教育局担任副局长,就跟她提了一下,其实,凭我的关系,直接去找你们局长也能把事办了,但是晓军不想让我公开出面,我才找到这位同学。部长一线教书了,身体是不是好点了?” 孔母非常领情,她说道:“好多了,都胖了两三斤了,多亏了您帮忙,不让我可能在讲台上站到退休。” 叶芝说:“一家人不说两句话了,咱们老了,干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明年下半年就到退休年龄了,不怕您笑话,什么心气儿都没了,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他们早点成家。” 孔母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汪晓军的妈妈就催婚,天下没有哪个妈妈希望女儿早点离家嫁人,何况孔思莹刚工作两年,今年才24虚岁,她不好说什么,就说:“是啊,咱们年纪大了,孩子的事是唯一牵挂的事。” 叶芝听了这话,她就更进一步地说道:“您看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那天就跟晓军和小孔说,如果没有别的想法,就赶快领证结婚吧,最好今年就把事儿办了,可是晓军不让我管,说他们自己商量。要不,您也催催他们?督促他们赶紧把事办了,现在的社会,就是人情社会,人在人情就在,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联想到刚才汪振国说的他还有两年就到退居二线的年龄了,尽管叶芝说的“人情社会”离孔家很远,但是孔母理解她话的意思,也就附和着她说:“我可以催,但是两个孩子都是很有主意的人,就是不知说话管不管用,让我说,咱们还是少操点心,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知道晓军,我家小莹有时就烦我唠叨,我怕唠叨多了让他们逆反。” 叶芝是谁呀,她听出孔母这番话等于是在表态,何时结婚、怎么结婚她不参与,让两个孩子自己做主。 倒是汪振国和孔父聊得很起劲,他们的话题超出这顿饭的主题,在谈山区水利工程建设问题。 这个问题涉及不到澜县,澜县是平原县,所以当年孔父这个水利工程师才被调到市水利局。 酒桌上,两家人的气氛很融洽,尤其是汪振国,没有了平时县委书记的架子,但却从始至终左右着谈话的走向,就是他在跟孔父谈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冷落孔母和未来的儿媳。 宴必,汪振国和妻子叶芝并没有先走,他们将孔思莹和父母送上儿子晓军的车后,直到他们驶走后,才上了县委书记的专用车。 孔思莹结束了县委党校的一周培训后,正式走马上任。 她的办公室也由新闻科搬到了原来副部长周建设的屋子。 周建设曾经是宣传部的常委副部长,办公室的采光和面积都比苏部长的办公室好。 75、未来婆婆查岗 孔思莹本不想搬到副部长办公室,但在她去党校学习的这一周内,新闻科新调过来两个人,无论从哪方面讲,她不能继续留在原来办公室办公了。 可是,一想到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周建设在这间办公室里看她时的猥琐目光就有心理阴影。 这天刚一上班,她找到苏部长,极力劝说苏部长调换办公室。 苏部长笑着说道:“小孔啊,你知道,我年纪大了,不想折腾,更不在乎办公室的面积大小、家具的好坏,如果我在意老周走的时候我就搬过去了。” 孔思莹说:“从日常工作角度出发,您是常务副部长,要经常召集我们大家开会,您这间办公室小了点,我们都来的话太挤,您搬到那间办公室合适。再有,我是宣传部的新兵,您让我在比您条件好的办公室里办公,我会心里不踏实,另外我也镇不住那么大的办公室。所以,您就当为我考虑,搬吧,您只要把机密的东西收拾好,剩下的我们帮您收拾,所有的东西在这里是怎样摆放的,到了那间办公室仍然给您按原样摆放。您就找个地方去看看报纸,我们很快就您搬完了。” 苏部长见她软磨硬泡而且是真心诚意,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站起来,端过水杯,说道:“那好吧,正好我要替柳部长去开个会,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正好有事出去一趟,另外,这屋里的东西你们随便动,所有的抽屉都没上锁,我……没有秘密。” 孔思莹一听,高兴地说:“好的,我会把您每个抽屉里的东西单方,然后还会按顺序给您码放,不会给您弄乱的,您放心好了。” 苏部长走后,她将新闻科两位新同事叫来,帮助苏部长搬家。 完成搬家后,孔思莹坐在副部长办公室,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新鲜感,原来狭窄的一间办公室放三张办公室,现在两间办公室放一张办公室,办公桌的前面是一圈沙发,同时坐五六日没问题。 她抚摸着擦拭了三遍的桌椅,最初的陌生感逐渐消失,被一种喜悦感和新鲜感所代替。 这时,宣传部办公室新上任的主任敲门进来,他说:“孔部长,您要的绿植到了。” 苏部长养得绿植和花卉跟着他一块搬家了,她又跟办公室要了两盆。 当工人将一大盆绿油油的幸福树和一大盆正在开花的大花蕙兰搬进办公室的时候,立刻给这间办公室平添了几分温馨和妩媚, 办公室主任还将一盆飘逸的文竹摆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说道:“这是我跟商家要的,摆在你的桌上正合适,有一种特别的书卷气。”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的确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办公室主任走了后,孔思莹再次打量自己的办公室,她对自己这个办公室非常满意,对目前的自己也非常满意,第一次感觉到权力的美好。 按照分工,孔思莹除去协助部长负责社会宣传、新闻宣传和互联网信息工作外,还分管宣传科、县委新闻报道组、互联网信息办公室,负责系统党委、文化建设、科普、安全生产等工作。联系县广电局、县新闻传媒中心、县广播电视台和县文联等。 从分管工作内容来看,还是大大发挥了她的长处。 上任以来,孔思莹也的确不负众望,除去自己仍坚持写稿外,她善于从领导讲话中找新闻点,并且充分发挥同学资源,邀请上级媒体来采访,澜县对外新闻报道在全市排到了第一名,把第二名甩得很远。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运作下,澜县的春节文艺晚会居然在市台全程播出。 这个影响很大,深得广大干部和群众的欢迎。 侯明对孔思莹上任以来的工作非常满意,刚参加工作时那个唯唯诺诺、见了他说话都脸红的姑娘,经过一段锻炼后,显示出了她的聪明、能干,而且会干。 当上宣传部的副部长,孔思莹明显比以前忙了,她跟汪晓军见面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这天,叶芝忽然来到她的办公室,正赶上她正在安排明天接待省报记者采访的事。见汪晓军的妈妈进来了,她便赶紧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出办公桌,迎了过来。 “阿姨,您找我有事?打个电话我上去就是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孔思莹明显会说话了。 叶芝打量着她的办公室,说道:“也没什么事,我有事出去一趟,下了楼看见你办公室的门敞着,就想过来看看,自打你搬了办公室,我还没来过呢,不错不错,有模有样了。” 她说完,就笑着打量着孔思莹。 孔思莹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坐在沙发上。 叶芝问道:“最近工作是不是特别忙?” 孔思莹料定叶芝有事,就说:“是有点忙,明天省报记者来,我想给他们多安排一些采访内容,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安排。” 叶芝仍然笑着说:“我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我已经安排完了,您请喝水。” 叶芝端起水杯,她没有喝,又放下,说道:“最近是不是没见晓军?” 孔思莹想了想说:“是啊,上次见他还是他们单位三八妇女节举行活动的时候,有一个多礼拜没见他了。” 叶芝说:“我听晓军说你准备报考省委党校的研究生?学期三年?” 孔思莹说:“是有这想法,侯书记在会上说省委党校招在职研究生直属班,他号召机关里的年轻干部报名,我就报了。这个直属班招收的是在职的研究生,虽然也有固定的面授时间,以函授为主,对工作影响不大。” 叶芝端起水杯,似乎她对白开水没有兴趣,再次放下,说道:“对工作影响不大,但对你们的事会有影响。” “我们……的事?”她不解地看着叶芝。 叶芝说:“你看,上次跟你父母见面,我就提出,希望你们年底定亲或者把婚事办了,你们俩倒好,一样都没满足我,让我一点盼头也没有,你知道,我马上也要退休了,你汪叔叔明年也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我们的空闲时间一下子就会多了,所以,你们得赶紧给我们找点事干。” 孔思莹不理解她这话是何意,就问了一句:“我们……给您找点……找点什么事干呀——” 76、叶芝催婚 “是啊,找点不让我闲着的事干?不然会闲坏的。”叶芝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可是……”孔思莹实在不知她为什么这样说。 “可是什么?”叶芝含笑地问道。 孔思莹眨巴眼睛,不解地说道:“可是您不是说过如果您和叔叔真的退下来,不给任何单位或者企业当顾问吗?” “哈哈。”叶芝一听开心地笑了,她说:“对呀,我现在还是这个态度。但是我可以给自家人当顾问甚至当保姆呀!” 孔思莹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您……您去晓军那里,当然不错呀——”孔思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坚决,因为她了解汪晓军的性格,他是不喜欢家长在他旁边指手画脚的,另外,如果他的厂子里坐着这么一个皇太后,未必对企业运转有好处。 哪知,叶芝听后又是一阵大笑,她笑得眼里都出来了,说道:“难怪去年吃饭时你妈妈悄悄跟我说,说小莹这孩子太单纯,除去学习和工作什么都不懂,看来还是真的。你也不想想,晓军虽然很孝顺,但他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让我去他的厂子给他当顾问?别说是我,就是你叔叔他也不会用的,哈哈,你可真是笑死我了,你这个傻孩子呀——” 孔思莹不解地问道:“您不是说可以给自家人当顾问当保姆吗?” 叶芝擦着刚才笑出的眼泪,说道:“是的,这话不假,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快点结婚,快点生小孩子,填补我们的空闲时间,我给自己的孩子当生活顾问当保姆当然没问题了!” 孔思莹脸腾地就红了:“啊?原来……是、是这个意思啊——” 叶芝看着她,又笑了,说道:“对呀,就是这个意思,小莹,你和晓军连认识再到恋爱也有三年头了,晓军不小了,你的年龄也正合适,我都不好意思催你们,去年我就着急了,我想趁着你汪叔叔还在位,就想给你们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你知道,现在的社会人在人情就在,人走,茶就凉,所以,我今天第一次跟你正式提这事,你也拿这事当个事,跟晓军商量商量,先把证领了,争取五一把事办了。” “五一?时间太紧了吧?” 叶芝心想,如果不这样逼你们,你们能着急吗?她说:“不紧,现在离五一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只要咱们把日子定下来,我马上就着手准备。” “这个……”她显然没了主意:“晓军……他……他怎么说?” 叶芝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说道:“晓军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那么爱你,当然是听你的意见了。” “哦……”孔思莹低下头想了想说:“阿姨,要不,我跟晓军商量商量,然后再跟家里商量,过两天再告诉您,行吗?” 叶芝说:“我刚才去教育局,见到你妈妈了,她没有意见,同意你们五一结婚。” 孔思莹说:“妈妈没跟我说。” 叶芝笑了:“她当然没跟你说,因为还没见着你。” “那好吧,我一会给晓军打个电话。” 叶芝说:“你别打电话了,下午没事的话你早点去他那儿找他,正好这几天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他怎么了?” 叶芝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紧张,就说:“这几天业务上可能遇到了一些问题,他心情不好,着急上火感冒了,昨天下午在单位输液来着,今天我还没顾上问他呢。” “啊?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叶芝笑着站起来,说道:“你们小两口的事我不掺和了,我走了。” 孔思莹送她到门外,看着她下了楼梯她才快速转身,跑回办公室。 叶芝在楼梯的转角处看到孔思莹慌忙跑回办公室的背影,她知道她一定是不放心晓军,才这么急着跑回办公室给晓军打电话,叶芝非常满意她这么在乎自己的儿子,晓军交往了这么多女朋友,孔思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们全家都喜欢的人,她经历简单,背景干净,又是大学生,人长得也漂亮,老实本分,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进她汪家的门。 开始的时候,当王淑芬告诉她,新闻科新分来一个新闻专业大学本科生并有意给晓军介绍的时候,叶芝从内心来讲是抵触的,因为她了解王淑芬的为人,她看上的人,未必就那么好。 但一次偶然的几乎,她到科里去找王淑芬,见到了这个新分来的女大学生,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待人彬彬有礼,她就不由得多跟她聊了几句,问了问她的家庭情况,无论长相还是举止,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后来从老郑口中得知,孔思莹和晓军已经认识,她就在老郑面前不经意流露出那个意思,还希望老郑多撮合,多为他们创造了解的机会。 当然,她也明确地嘱咐老郑,不得将她的意思告诉晓军,以免引起儿子的反感。 别说老郑跟汪晓军的关系不错,就是一般关系,他也不会放过讨好县委书记夫人的,他委婉地告诉叶芝,王淑芬视孔思莹眼中钉,曾经因为孔思莹没有给她刷臭球鞋而对孔思莹冷言冷语。 叶芝知道王淑芬的毛病,为了以后让她闭嘴,少说三道四,就暗中运作,调走了王淑芬。侯明经过通盘考虑,最后决定也将老郑调走,不但让他高升,后来还给他解决了行政编制,不得不说,借这个机会,侯明也给老郑解决了“终身大事”。 王淑芬得到被调走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给叶芝打电话,跟她哭诉,她说调走她一定是侯明的主意,不可能是柳辉的主意,因为侯明对小孔有想法,搬走她,侯明就没有了眼睛,就能为所欲为。 当时叶芝很生气,对她仅存的那点愧疚也没有了,她严厉斥责了王淑芬,直到王淑芬哭哭啼啼后,她才转变安慰她的话,让她先去报道,过两天她去工商联看她。 县委书记夫人能到单位去看她,也是很给王淑芬长脸的。 77、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 叶芝果然没有食言,王淑芬报道一周后,她便带着妇联另外一个人去工商联看她。工商联的领导当然跟迎接贵宾一样迎接了叶芝,叶芝还在酒桌上对王淑芬冠冕堂皇地夸奖了几句,这让王淑芬有点飘飘然。 后来,当王淑芬知道汪晓军在跟孔思莹谈恋爱后,想起当初她跟叶芝说的那些话和自己的遭遇,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但那也是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她便沉默了,再也不敢说三道四了。 再说孔思莹,回到办公室,关上房门,她快速拨通了汪晓军的电话。 半天,电话里才传出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孔大部长,你这不晌不夜的怎么想起我来了——” 他的鼻腔音很重,明显是那种感冒的声音。 孔思莹急切问道:“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汪晓军一听她这话,便来了精神,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我是刚才听叶阿姨说的,她刚走,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你真是的,都输液了还不告诉我。” 女朋友紧张他的病,口气里还是那种似嗔亦娇的声音,汪晓军的病都好了很多,他说道:“你现在是领导了,哪里还顾得上我呀,十回电话有八回是我打给你的,病的这两天我也在想我们的关系,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我。” 孔思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热恋中的男女,何况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你怎么就这么矜持,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难道,真的是因为当上了领导?工作忙?还是心里没有我!” 孔思莹一听就笑了,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看来,人一生病就表现得极其脆弱、不自信。我算什么领导呀,只是比过去干的活儿多了而已,人家不是习惯你给我打电话吗,以前也是这样,怎么没见你抱怨?再说,我哪能轻易给你打,你不是开会就是谈业务,耽误了你挣钱那可不得了。” “你还跟跟我顶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孔思莹的心一跳,娇滴滴地说道 :“你在电话那边,我在电话这边,你想怎么收拾我?” 汪晓军不假思索地说道:“想必你听叶阿姨说我病了,忽然被良心发现,想来看看我是不是?” 孔思莹一听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中,就说道:“是啊,那有怎么样?” “这样,我让司机马上去接你,你顺便给我买几个橙子来,我想吃了。” 孔思莹一听就知道他在耍心眼,就笑着说道:“你就是不让我给你买橙子我也去,不要拿任务压我。” “哈哈。”汪晓军一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她识破,就笑着说:“好吧好吧,那你就什么都不要买了,我这里水果多的是,周围的人变着样儿地给我买水果,你就把你自己带来给我吃就行了。” “去你的。”孔思莹娇嗔地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她放下电话,将房门反锁,拉上窗帘,脱去自己身上的职业装,换上一条宽松的长裙,外搭一件轻薄小衫,又换上一双平底休闲鞋,对着镜子将长发披散开后,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又往脸上轻轻拍上一层淡淡的粉,涂上淡淡的口红。 打扮完后,她的电话响了,是汪晓军。他告诉她,车已经到了楼下,让她下去。 她背上包走出办公室。 来到楼下,正好看见侯明从东门的电梯下来。 侯明见到孔思莹,笑着问道:“小孔,去约会呀?”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道:“晓军病了,我去看看他。” “哦,病了,是不是为了见女友装的?” 孔思莹笑了,赶忙说道:“不是,已经病了两三天了,在输液呢。” “好,你快去吧,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事跟你说。” “现在说行吗?” 侯明笑着说:“你有事,我也有事,马上要去招待所等候市里的领导,明天再说吧。” “好的,侯书记再见。” 孔思莹站在原地,直到侯明坐进车里往出驶去,她才上了汪晓军的车。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侯明,她内心总会有片刻的走神,她原以为,随着跟汪晓军关系的升温,再看到侯明就不会那么不平静了,但是她错了。 侯明在她眼里,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有魅力,这股魅力汪晓军不具备,但汪晓军身上的魅力,侯明也不具备,这完全是两个有着不同魅力的男人。 车子载着孔思莹,很快就驶近了晓军工厂的大门。 此时,恰逢工人下班,孔思莹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车,直到工人差不多都走过去了,她刚要准备下车,这时,司机的电话响了。 他接通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司机回头看着孔思莹说:“汪总没在办公室,他在厂部客房。” “客房?” “是的,走,我带你过去。” 司机开着车,来到办公楼最南头。他指着南侧门口说道:“从这里进去,上二楼,往南走,汪总在最南边那个房间。” 孔思莹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车,她走进楼洞,上了楼梯,来到二楼,这才发现,这里的空间与北侧的办公区用一道封闭的软包木门隔开,从外面看这栋建筑是一体的,但里面却是两个不同的空间。 这里的楼梯也都铺着干净的地毯,看来这里的客房就是用来接待厂里临时客户的,比住城里的宾馆省钱。 上楼后,她发现楼道里也铺着干净的地毯,双脚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息。 她来到最南边的房门前,她刚要伸手敲门,就在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手伸出来,一下子就将她拉进房间,房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 她来不及惊呼,就被这个人紧紧抱在了怀里,随后,双唇就被他攻陷了…… 他们吻了大概一两分钟,汪晓军才放开她,看着惊魂未定的她,坏坏地笑了。 孔思莹扬手打了他一巴掌,说道:“还笑,吓我一跳。” “为什么?”汪晓军不解地问道。 78、不能做那事 孔思莹说:“你说为什么,我刚要敲门,这时门就开了,我还没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就被你……被你……” “被我怎么着了?” “被你……算了,不说了。”孔思莹说着,这才定定神,打量着他的这个房间。 这是个套间,外面是办公会客,里面有两个门,估计是卧室和卫生局。 汪晓军故意说道:“我这个房间你没来过吗?” 孔思莹两只眼睛东张西望地说道:“这是你的秘密巢穴,你怎么可能带我来这儿?” 汪晓军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就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牙有点酸啊。” 孔思莹一回头,立刻揪住他的勃领,说道:“老实交待,这里是不是你秘密约会女朋友的地方?” 汪晓军无辜地摊开双手说道:“你好好看看这里,有多少我来这活动的迹象?” “但这里却是你的房间。” “没错,当时为了节约成本,也因为厂子离县城有段距离,我们厂子的客人不是外聘来的专业工程师就是设备维修技术人员,这些人的主要时间都是在车间,你就是给他们在宾馆开了房间,有时也是白开,他们来都是有时间成本的,解决完问题就走,针对这些人我才在这座小楼的南侧又接盖了几间房,那当然我会留下一套自己使用。我虽然是男生,但母亲对我管束也是很严格的,她禁止我在外面过夜,除非特殊情况,所以,这里只是我临时休息的场所。” “难道你在这里就没接见过女人?” 汪晓军哈哈大笑,说道:“傻子才在工人眼皮底下把女人带到这里来呢!我没那么弱智。” 孔思莹知道他说得是真的,但女人的小醋心她也有。又故意说道:“那此时此刻,你是不是弱智的表现,因为你让我来了。” 汪晓军伸出胳膊,说道:“你不同,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别说带你到这来,我带你去哪儿、去做什么都理所当然。”说完,就抱住了她。 孔思莹挣脱他的怀抱,说道:“我还没参观你这个秘密巢穴呢。” 汪晓军一听,说道:“好,我给你当导游,保证让你一分钟就参观完。” 孔思莹笑了。 汪晓军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说道:“这间是卫生间,卫生间里有洗漱和洗浴两大功能,不过我很少来,所以也很少用,但我规定后勤人员也要必须天天给我保洁,保持这里一尘不染,一旦我用,不能不干净。” 走出来,他又推开另一扇门,说道:“这是我的阳光卧室,尤其是冬天,这张大床洒满阳光,趟在暖融融的床上,非常惬意,很可惜,我却很少有时间享用。” 孔思莹打量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品位的男士,对了,你不是说在厂子里输液吗,难道不是在这里?”她说完,就看了一眼整齐洁净的床。 汪晓军说:“姑奶奶,你太不了解我们民营企业家的疾苦了,我怎么可能悠闲地趟在这里输液,我是在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输液的,这个过程,是丝毫不能耽误工作的,如果在这里,他们有事找我就太不方便了,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是在办公室输液。” “辛苦了——”孔思莹说完,就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蛋。 哪知,这蕴含着慰问性质的吻,却被汪晓军及时逮住,他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低头吻上了她。 孤男寡女身处这么安静、隐蔽的空间,难免会发生点什么,何况热恋中的男女。 汪晓军深情地吻着她,抱着她的手就为她去除了身上那件轻薄的小衫,内里穿的背带裙就暴露出来。 他后退两步,看着她白皙得透明的肌肤,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说道:“你真美!” 孔思莹的脸就红了,她分明从汪晓军的眼里看出他隐忍着什么。 是的,此时,汪晓军的双眼已经燃起火焰,他有些气喘,感觉自己的嗓子要被烧着了。 他火热的目光直接烧烫了她的双颊,让她无处躲藏,只得低下头。 汪晓军甩掉自己的上衣,一下子抱起她,向床边走去。 她搂着他的脖子,说道:“不要,不要,我们不要……” 嘴上虽然这样说,她却没有挣扎,当她被汪晓军放在床上,当汪晓军重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意识到不能往下继续了。 她躲开他的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睁开眼看着他说道:“别,咱们不能……” “不能什么?”汪晓军故意逗她。 “不能……做、做那个事。” “那什么时候做?” 孔思莹的脸更红了,说道:“结婚的时候。” 汪晓军点下头,说道:“好,那我先看看……我就看看,什么都不做……” 不等孔思莹允许,汪晓军就褪下她肩膀左右的两根裙带,立刻,女孩子的上半身就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孔思莹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身前,惊慌地看着他。 汪晓军没有强行下手,而是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虽然以前两个人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拥抱亲吻过,但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孔思莹有些迷幻,她感到自己心跳得厉害,甚至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无疑,他跟自己一样紧张激动。 她开始用手推他,但却没有力量推开他,事实上她也推不动他。 汪晓军深深地吻着她,同时,将她整个人都箍进到自己的怀抱里。 她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开始挣扎。 汪晓军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停歇下来,他想进一步看看她,就伸出大手,刚要去掉她最后的保护层,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传来。 这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听起来相当刺耳,震醒了两个正在缠绵的恋人。 汪晓军停止行动,他痛苦地看着她。 孔思莹不敢看他的眼睛,唯恐自己没有勇气坚持下去,就要起身去接电话,就被汪晓军按下,他在她的耳边说道:“求你,不要去接这个电话……” 但是这个电话仍然在固执地响着。 79、还没亲热够 孔思莹双手摸着他的脸,说道:“可能是我妈妈,我没跟他请假。” 汪晓军知道她是个孝顺的女儿,一下子歪倒在她的身边。 孔思莹立刻坐起,她重新穿好内罩,将两根裙带背在肩上,迅速跑出卧室,从包里掏出电话,果然是妈妈。 她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通了电话:“喂,妈妈,有事吗?” 妈妈说道:“我早就做好饭等着你,你怎么还不下班?” “哦,妈妈,对不起,我忘了告诉您了,晓军病了,我过来看看他,很快就回去。” “他在哪儿,医院吗?” “没有,在厂里。” “厂里?” “是的,他在厂里输的液,为的不耽误工作。” “太辛苦了,让他注意身体,我等你回来吃饭。” 孔思莹想起汪晓军说让食堂给他们做晚饭的事,就说:“妈妈,您是不是都做出来了?” “是呀,擀面条,就等你回来下锅呢。” “哦,好,我过会就回去。” 她刚要挂电话,不知汪晓军什么时候披着衬衣站在他身后,并从她手里夺走手机,对着电话说道:“阿姨,我是晓军,如果要是面条的话,您把小莹那份放在冰箱里吧,我已经让大师傅给我们预备晚饭了,让她吃完再走吧,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妈妈一听,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就不等她回来吃了。” “谢谢阿姨,明天晚上我去吃您的手擀面,最喜欢吃您做的卤了。” “那好,我明天做好了等着你。” “我保证去。” 挂了电话,汪晓军看着她。 孔思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说道:“我回去吃吧,要不……妈妈该不放心。” “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阿姨还不放心吗?” 孔思莹一笑,说道:“就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才不放心。”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汪晓军无辜地说道。 孔思莹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说道:“你说呐?你还问我。” 她说完,就走回卧室,从床上拿起被他脱掉的小外衫,刚要转身出去,汪晓军就从后面抱住她,说道:“别穿了,我还没跟你亲热够呢——” 孔思莹笑着说:“别了,我怕了。” “你怕什么?难道我让你害怕了?” 孔思莹注视着他,说道:“是我怕我自己行了吧。” “你怕你自己什么?”汪晓军紧追不放。 孔思莹默默地穿上小外衫,说道:“我怕……怕我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中了你的美男计。” “哈哈。”汪晓军笑着抱住她,说道:“你早晚是我的,好了,我不勉强你,我等着你许可的那一天,咱们可说好了,那一天来的时候,你不许不让我——” 孔思莹红着脸说:“我听不懂你的话。”说完,她就溜进了卫生间,反手将门插上。 外面就传来汪晓军的大笑。 孔思莹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她就发现脖子处有一块淡红色的痕迹。 她想了想,忽然脸就红了。 她用手捂着脖子走了出来。 此时的汪晓军,已经穿戴整齐,正叉着腰望着窗外。 看见她出来了,他说:“走,我领你去吃病号饭。” 孔思莹低着头捂着脖子从他身边经过。 “脖子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干嘛捂着它?来,让我看看。”汪晓军说着就拉过她。 她极力用手捂着不让他看。 汪晓军急了,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看看怎么了?” 孔思莹一听,就拿开手,赌气地说道:“看、看、看,看吧,你看吧!” 汪晓军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 “我的姑奶奶,吓我一跳,我以为怎么了,原来是这个呀?” “笑,你还笑,这样子我都没法穿衣服了。” “这样子怎么不能穿衣服了?” “你说呐,上次我就穿了好几天高领毛衫,可是现在穿毛衣就会悟出痱子。” “哈哈,没关系,我有一条真丝的小围巾,你围在脖子上正合适。” 孔思莹一听,就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声说道:“快去给我找出来呀?” 汪晓军说:“你急什么,让我想想放哪儿了——” 汪晓军说着,就打开卧室的衣柜,里面只挂了两套西装,他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小丝巾,抖开,说道:“这个怎么样?” 孔思莹一把夺过来,说道:“只能将就了。” 汪晓军说:“这是我参加重要场合时的装束,你还将就?” 孔思莹对着镜子,将这块男士小丝巾围在脖子上,盖住了那块痕迹,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汪晓军说:“看把你吓的,你就是不盖着它怎么了,我们是恋人,马上要成为夫妻。” “目前还不是。”孔思莹呛了她一句。 汪晓军一听,故意生气地说道:“嘿,你成心气我是不是,我马上给婚姻登记处打电话,我们连夜登记结婚!走,不管你饭了,咱们马上去登记。” 孔思莹说:“你以为婚姻登记处是你、我开的呀?” 汪晓军也来劲了,他说:“但我一个电话,他们保证全部到位,你信不信?”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信,我一百个信,他们可以到位,但是给咱们办不了手续。” “为什么?” “因为县里的婚姻登记处都是和省里联网的,下班就没法办公了。” “你怎么知道?” “我去他们那里采访过。” 汪晓军仍然不甘心,他举着手说道:“省里不办公,但他们可以办公,可以为我们作证,可以……” 孔思莹见他没完没了,就笑着走到他身边,按下他的手,说道:“别闹了,咱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哪知,汪晓军站住不动,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那我们明天早上上班前赶到婚姻登记处办手续。” “干嘛这么急?”孔思莹说这话的时候,想到叶芝下午到她办公室催婚的事。 汪晓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能不急吗?没有这个证,我想跟你进一步亲热你都不让。我知道你怕我把你甩了,到时候吃亏。” 80、妈妈的良苦用心 孔思莹弯腰看着他,说道:“有了这个证也不能进一步亲热。” “为什么?有证了我们就是合法夫妻,夫妻之间做什么都不过分。” 孔思莹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说道:“有证也不行,要等到结婚那一天,不对,是……” 汪晓军不容她再次追加条件,就拦住她的话说:“你刚才说的,要等结婚那一天,领证就是结婚,你别想狡辩!走,吃饭去!” 他站起来就往出走。 孔思莹急忙拉住他,说道:“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等到洞房花烛夜才可以……” 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汪晓军回头看着她,故意问道:“才可以什么?说呀,什么?” 孔思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回答。 汪晓军笑了,摸着她的脸蛋,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放心,我不会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的……” 他说着,就将孔思莹抱在怀里,他闭上眼睛,下巴磨蹭着她柔软的头发,许久不愿松开。 孔思莹怕刚才的事再重演一遍,她轻轻动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我饿了……” 汪晓军这才松开她,红着眼睛极其不情愿地说道:“好吧——去吃饭,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吃你了……” 他的话没说完,孔思莹抓起包转身就跑了出去。 汪晓军在背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吃完晚饭,汪晓军送孔思莹回家,他跟孔思莹一道进了家门。 孔母林茹见汪晓军手背上果然贴着药布,就问他病的情况。 汪晓军说:“我就是一般的感冒,已经好多了。阿姨,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休息吧,我走了。” 自从跟孔思莹公开恋爱关系后,每次送她回家,汪晓军都会送她上楼,时间早的话就多待会,晚的话跟孔母打声招呼就走。 林茹说:“不晚,你坐会吧。” 汪晓军看了看孔思莹,说道:“改天我再来。” 林茹说道:“明天晚上来吃面条。” 汪晓军说:“好的。” 孔思莹说道:“你别像上次那样,嘴上应得好到时有事来不了。” 汪晓军说:“如果来不了我会提前告诉你。” 送走汪晓军,孔思莹怕妈妈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跑到卧室,换上一套带领子的睡衣出来。 妈妈没在客厅,她便追到妈妈的卧室,妈妈正在叠洗好的被单,看到她进来后问道:“你还有事?” 她撒娇地坐在妈妈的床上,说道:“妈,今天晓军的妈妈到我办公室来找我了。” 林茹一听,将叠好的床单放在一边,问道:“她找你干嘛?” “您猜。” 林茹笑了,说道:“是不是催你们结婚?” 孔思莹抬起头,看着妈妈说道:“是的,她说让我们登记领证,争取五一就把婚事办了。” 妈妈坐下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跟父母商量,还要跟晓军商量。” 妈妈林茹说:“今天上午她来我们单位办事,到我屋里坐了一会,也跟我说起这事来。” “哦?那您是怎么答复她的?”孔思莹问道。 林茹说:“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我尊重孩子们的意见,他们说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事实也是如此,只要你们两个人商量好,什么时候结婚我和你爸爸都没意见。” “你真就舍得我?” 妈妈一听女儿这话,眼圈立刻就红了,她拉过女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说道:“说真心话,我和你爸爸最怕的就是这一天,但有什么法子,你早晚会离开我们的,我们总不能不让你出嫁吧。” “我就不嫁!” 妈妈笑了,看着她说:“你不嫁?” “嗯,不嫁!” “那晓军怎么办?” “让他等着。”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们烦我,把我往出赶的那一天。” “傻孩子,别说胡话了,你和晓军是什么意见?” 孔思莹忽然想起,她根本就没跟汪晓军提这事:“我没顾上问他,还真怪了,我怎么没问他?” 妈妈说:“肯定你们见面扯没用的着,正经事没谈。” 孔思莹听妈妈这样说,就下意识地将睡衣领子往起立了立,想起跟汪晓军的温存,脸就不由得红了。 她的心理变化当然没逃过妈妈的眼睛。 林茹说道:“孩子,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同意你们交往吗?” “知道,因为您不想让我攀高枝,怕我将来受委屈,还怕晓军甩了我,从此怀疑人生。” 林茹摇摇头,说道:“这些只占百分之五十。” 孔思莹看着妈妈不解地说道:“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百分之五十?难道还有其它原因。” 林茹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是的,我之所以不同意你们交往,不是因为我对汪晓军本人不满意,我是成心考验你们的感情,确切地说是给你们故意制造障碍。” “为什么?”孔思莹更加不解。 林茹说:“这是我做妈妈的一点私心,我不想让他们父母特别是她妈妈认为咱们高攀上了而拿你不当回事,可以说我是成心的,就找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当然,也有考验你们感情的成分。” “那您怎么这么快又同意了?” “还不是你们背着我干的那件事?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都享受上他家关系带来的好处了,再这样假惺惺的装不同意,到头来会弄巧成拙的。” “原来是这样啊——”孔思莹抱住妈妈的胳膊,亲昵地说道:“对不起了,那件事不是我有意瞒您。” 妈妈说:“好了,不说那些了,我看晓军人不错,对你是真心的,至于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尊重你的意见。” “好吧,等我跟他商量后再做决定。” 第二天,孔思莹早早就到了单位,她惦记着侯明让她找他的事。她来到办公室,换上昨天那套职业装,好不容易到了上班的时间,她便拿过本子和笔,来到侯明办公室外。 举手敲门,无人应答。再敲,还是无人应答。 她转身刚要走,办公室出来一个秘书,告诉她侯书记没在。 81、叶阿姨不好糊弄 她说道:“是侯书记让我今天来找他的。” 秘书说:“那就是当时他忘记今天上午开会的事了。” 孔思莹冲秘书一笑,说道:“谢谢你,我下午再来找他。” 孔思莹回到办公室,她不知道侯明找她何事,这是,柳辉给她打电话,让她马上跟她去医院探望一位老革命。 孔思莹二话不说,抓起包就走了出去。 她来到柳辉办公室,柳辉正在打电话,示意她等会。 这时,她就听柳辉说道:“好的,汪书记,我和小孔马上就去,好的,我一定转达。” 放下电话,柳辉不等她问就说道:“咱们县里有位抗战时期参军的老革命住院了,我刚请示了一下汪书记,他让咱们先过去慰问一下,他们下午开会回来再去看望他,另外,你通知报社和电视台,趁着这位老革命还健在,赶紧对他进行一次抢救式的采访,这是我们的宝。” 孔思莹说道:“好的,我马上就打。” 柳辉说:“到车上再打吧。” 孔思莹跟在柳辉后面就下了楼,上了车。 孔思莹分别给报社老郑和电视台总编室打了电话。 很快,他们就到了县医院门口,老干部局长正等在住院部的门口,看见柳辉的车停下,他连忙给柳辉打开车门,不想,这边坐着的却是孔思莹。 孔思莹连忙冲他示意了一下,这个局长赶忙跑到另一边去开车门。 柳辉已经下来了,她问道:“情况怎么样?” 局长说:“肺部感染,不太严重,但年岁大了,扛不住了,正在输液。” “进去吧。” 柳辉说着带头走了进去。 那位局长紧跟在柳辉侯明,忽然想起孔思莹,就连忙靠边请孔思莹先行。 孔思莹微笑着示意他先走。 他们来到老干部病房,在一个单间里,两名家属正站在病床前守护着病者。看见他们来了,家属连忙站起。 老干局局长轻声给他们做着介绍,原来这两位家属一位是老人的儿子,一位是老人的专职保姆。 柳辉和孔思莹跟他们握手。 柳辉来到床前,就见一位老人戴着氧气罩,紧闭双目。 她刚要说话,又觉得不妥,转向家属问道:“可以跟老爷子说话吗?” 家属不好意思地说:“折腾好几个小时了,刚睡着,我来叫醒他。” 柳辉一听,就赶忙摆手,轻声说道:“那就别叫了,让他安心休息,我和孔部长听说老人住院了就急忙赶过来看望,汪书记和高县长还有侯书记他们去市里开会了,汪书记说他们回来后就来医院探望老人家,你们家属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你们解决的就尽管说,能解决的我们一定解决,暂时解决不的等机会将来解决。你们要是不好当面向我提出来,跟老干局提也行。” 那位老干局局长连忙说道:“行,行的。” 老人的儿子对领导的一番话表示感谢,他说:“多谢领导的关怀,我家的困难以前就跟老干部局提过,但是一直没给解决,既然领导说了,那么我就再提一次……” 不等他说完,老干局长说:“这样,下来你写个书面报告给我,今天就不在这里说了。” 老人的儿子点点头。 从医院回来后,老郑给孔思莹打来电话,说如果她没事的话就过来。 孔思莹说:“师傅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没事。” 老郑满意地说:“好,我五分钟到。” 老郑很快就到了,他告诉孔思莹,几年前,他就对这位老革命采访过,当时的录音还都保留着。 孔思莹很高兴,说道:“那太好了,报纸内容好做,现在难做的就是电视台这块,需要影像。” 老郑说:“你就别管那么具体了,把任务安排下去就齐活了。要学会当领导。” 孔思莹笑着说:“估计我要用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学会当领导,还希望师傅多教教我。” 老郑说:“你不用我教,你周围那么多领导,他们就会告诉你了。” 孔思莹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就笑笑没反驳。 老郑说:“我听说他家着急让你们五一结婚?” “啊?你怎么知道?” 老郑神秘一笑,说道:“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有没有这回事?” “有。” “你什么意思?” “太急了,离五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别说来不及准备,从我思想上也……也……” “也什么?难道你对晓军不满意?” “那倒不是,就是还没准备好,昨天叶阿姨跟我说了后,到现在我都不敢想,怕想。” “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你要知道你这个婆婆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不好糊弄,别看她表面待人和善,是个不让反驳的主儿,你要真的不打算五一结婚,就必须承诺给她一个准确的时间,不可含糊应付,更不能糊弄她。” 孔思莹点点头。 老郑又问道:“十一怎么样?” 孔思莹一时没回答。 老郑说:“如果等女孩子自己说想结婚了,恐怕太难了,所以,他妈妈催你们结婚没有错。” 孔思莹点点头:“我懂,十一差不多。” “那你就跟晓军商量,十一结婚,五一可以先登记领证。” 孔思莹想了想,就下定决心地说道:“嗯,他晚上跟我们妈妈定好要来家里吃面条,我先跟他商量商量再说。”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侯明打来电话,让她过去。 她拿着笔记本就到了侯明的办公室,她敲了敲门,没人答应,她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就开门走了进去。 侯明没在办公室,她便欣赏着侯明的书架。 领导干部书架上的读物大同小异,倒是她被橱柜上侯明一张标准单人照吸引住了目光。 这张照片是他在礼堂外面照的,他胸前戴着人代表证照片,手里拿着文件袋,冬日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意气风发,格外精神。 正在她痴痴地看着这张照片出神的时候,背后传来侯明的声音:“看什么呀?” 孔思莹吓得一机灵,被他发现如此近距离地端详他的照片,脸立刻红了。 她转过身,侯明便走到脸盆架旁在擦手,他并未注意到孔思莹的窘态。 82、各有目的 侯明擦完手后走过来,说道:“你在看我照片?” 孔思莹点点头,走过来坐在椅子上。 侯明说:“这个还是那天开人大会,你和老郑给我照的。” “哦,我都忘了。” 侯明说:“这么年轻就这么健忘?”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上午来着,办公室的秘书说您去开会了。” 侯明说:“是啊,昨天跟你说让你找我,结果我就忘了今天上午的会议了。回来后就听办公室的人说你来过。” 侯明喝了一口水说:“是这样,这次省委党校招在职研究生招生,咱们县有几个青年干部报名的,我看了看,符合条件的有几个人,另外我想说的是,你是本科毕业,现在又是副科级干部,省委党校给基层的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除去推广报考函授这种在职研究生外,还号召基层大力宣传全日制研究生班。你知道,女干部的选拔在各地都是比较严格的,也就是说,女人想走仕途会比男人相对难些,但高学历的女干部各地都稀缺,所以我想问问你对全日制研究生是否感兴趣?” “这个……我没想过。” 侯明说:“我之所以跟你,是希望你报考,最近,无论是上级组织部提拔干部还是银行、通讯甚至是政府职能部门招收新职工的时候,我都注意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在职研究生和全日制研究生是有区别的,特别是有些技术岗位,甚至明确标注出只招收全日制研究生。我看了看你们这几个人,无论是个人条件还是家庭条件,只有你具备上全日制研究生的资格。” “这个……我没想过。” 她又是这句话。 侯明笑了,说道:“你肯定没想过,在目前咱们机关里,学历达到本科生的女同志也不是很多,但是你知道吗,以后仕途上竞争的条件之一就是学历,虽然学历不是考核一个干部唯一的标准,但高学历会给你加分,会让你在一大堆平庸者中间脱颖而出。” “可是……”孔思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该不会想说你对现状很满足了吧,毕业没几年就当上副科级的副部长,而且有强大的家族关系做后盾?” 孔思莹的脸红了,她低下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在官场,女人跟男人一样,不进则退,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格外照顾你,更不会有‘女士优先’这一说,你懂吗?”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懂。” 侯明看着她,又说:“在澜县的这两年里,你是我唯一招来的大学生,我希望看到你的进步,看到你靠自己取得进步。” 听了这话,孔思莹抬起头看着侯明。 侯明冲他微微点了下头,确定她没有听错。 此时的孔思莹心里有了疑问,难道自己这次升迁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吗?要知道,当初参加公选的时候,的确是侯明给她做了工作,他还说汪书记也过问为什么她没报名,后来无论是笔试还是面试,她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她非常清楚在考前,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试卷内容,而且,这次考生答题也是公开的,没有半点作弊,难道确认岗位的时候,自己被照顾了? 不可能啊!竞争的岗位都是事先公示过的,一目了然,就是没有汪家的背景,她考上了,这个副部长也应该是她的。 可是,怎么听着侯明这话里有话啊? 孔思莹心里纵然有一百个疑问,她也不敢直接向侯明问清楚的,只能埋在心里。 侯明看着她轻皱眉头思索的表情,他当然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同样,他不可能向她透漏半句的,更不可能告诉她,为了她能名正言顺地上位,他跟汪振国的确动了一番脑筋。 “你回去想想,根据你自己的情况而定,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建议,毕竟我不能设身处地地为你想,因为我不了解你的一些实际情况。” “好的。” 孔思莹擦了擦脑门的汗,站起来,说道:“谢谢侯书记。” 侯明点点头,随后就开始看手边的材料。 孔思莹走了出去。 其实,侯明早就看出汪振国的心思。 据说当年,汪振国极力反对儿子汪晓军下海,想让他留在体制内发展,自己多年积累下的官场关系也可以通过儿子延续下去,谁知,汪晓军不听劝,铁了心要下海经商自闯天地,儿大不由爹,他终究拗不过儿子。 汪晓军辞职后,汪振国的确有一段时间闷闷不乐。最近,随着孔思莹跟汪晓军恋情的推进,汪振国内心的算盘再次打响了,儿子没有实现的夙愿,他想让未来的儿媳继承。 侯明还在宣传部的时候,就发现王淑芬对孔思莹非常排斥,经常去周建设那里嚼舌头,那个时候,侯明只想通过孔思莹和老郑的努力,将全县宣传报道搞上去,所以他成立了县委报道小组,这个小组并没有设在新闻科,而是由自己直接领导,新闻科的三个人除去王淑芬外,孔思莹和老郑都是小组成员,这样,就给了他们两个相对宽松的采访空间,使他们两个不会受制于王淑芬。 这两个人也不负众望,《寈州日报》和《寈州晚报》以及省级国家级报纸上,经常见到关于澜县的报道,知名度迅速提升。 这时,叶芝意外来访,她借王淑芬的口,来侯明这里打听孔思莹的有关情况,侯明的当然听出叶芝的弦外之音,便等待时间拿掉王淑芬。他也很讨厌这个女人,由于她跟周建设的关系,周建设总是让老郑写一些跟宣传报道无关的材料,大大违背当初他调老郑来新闻科的目的,弄得老郑一点写稿的积极性都没有。 侯明早就是想拿掉王淑芬和周建设,因为周建设一直不配合自己,认为侯明抢了他的位子。 但是,拿掉王淑芬容易,拿到周建设就有难度了,必须借助某种力量,所以,那段时间,侯明也在等待时机。 自从老郑告诉他,汪晓军对孔思莹有意思后,侯明觉得到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83、跟妈妈约会 他一方面向上级宣传部高调推荐周建设,一方面想汪振国暗示周建设和王淑芬的关系,因为他知道,汪振国最厌恶的就是机关里出现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依着汪振国的意思,让周建设下到基层当副书记或者乡长,侯明不想在仕途起步阶段树敌,就建议还是将他调走,只有调走,才能断了这里的某种关系。 汪振国同意了,这才有了周建设被提拔到外县的结局。 周建设对侯明和汪振国感激不尽,毕竟,他的仕途跃上了一个新高度,如果没有这次提拔,根据他的年龄,也只能在正科级的副部长位子上退休了。 周建设调走了,王淑芬不值一提。 恰逢这时,高县长上位,由于侯明一直跟汪振国相处很好,而且省里也有些关系,侯明没费什么力气就接了了高县长的班,晋升县委副书记,位列三把手。 三把手是管组织工作的,将王淑芬调出宣传部,易如反掌。恰在这时,柳辉到任,在新旧交替之际,王淑芬就被调出县委大院了。 孔思莹接替新闻科科长的职务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那次带柳辉和孔思莹去采访,侯明有意激将孔思莹,假如她年底能拿到全市宣传报道双第一,就跟县委建议破格提拔她,其实,这都是侯明用的招,意在给柳辉听,也借此对外释放了一个信号,如果孔思莹真的拿掉全县和个人第一名,那么,破格提拔孔思莹为副科级干部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组织工作其中就有一项破格选拔年轻干部的条例。 但就在孔思莹终于拿掉双第一的时候,却没有提拔她,原因是,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 转过年后,县委组织部就下发了一个文件,决定面向全县公开选拔优秀青年干部。无疑,孔思莹最具实力。 但在截止报名期限之际,却没有发现孔思莹报名,当汪振国问起的时候,侯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找来孔思莹,夹枪带棒也好,激将法也好,促使她第二天就报了名。 由于汪振国和侯明相信孔思莹的实力,所以,这次公选绝对阳光,没有任何暗箱操作的环节,还被市委组织部当做经验向全市推广。 也许,直到现在,那个蠢女人应该明白当初排斥孔思莹的后果了,只是一切都晚了,官场向来不乏硝烟,更不乏愚蠢的牺牲者。 孔思莹似乎一直在侯明这里扮演棋子的作用,但今天他跟孔思莹说的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私心,本来就是,一个年轻又优秀的女子,应该有更光明的仕途和更独立的人生,像她这么年轻又具备这么好的基础的女干部,恐怕全市也找不出第二人吧。 嫁入汪家固然好,但随着汪振国的离退,她再想提升并非易事,这也是他今天劝她继续深造的原因所在,不管孔思莹是否采纳她的意见,侯明只求问心无愧。 的确,现在的孔思莹,大有顺风顺水之势,如果她聪明的话,就不应该沉湎于现在,而是应该借机打造自己,为以后进步做准备。 其实,侯明说的每一句话,孔思莹还都是很在意的,凭直觉,侯明不讨厌自己,相反还很看重自己,虽然他从未向自己表达过什么,甚至连个暧昧的暗示都没有,但她内心告诉她,侯明是她这一生都值得信赖的人,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也许,她对侯明的好感,他能体会得到,反正,从分到县委机关那天起,她就得到侯明的关心和关怀,这一点,她是能够感受到的,从王淑芬到现在的副部长,她每一步都没离开侯明,此刻,侯明又给她指出一条路子,只是,她现在做任何决定都要先征求汪晓军的意见了,毕竟,他是自己结婚对象。 回到办公室,孔思莹给汪晓军发了一条信息,因为眼下正是上班时间,企业比机关事多,汪晓军自然也比她还忙。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是用信息跟他交流,很少在上班时间电话打扰。 她没有指望汪晓军立刻给她回电话,就给妈妈打了过去。 妈妈接通电话后问她有什么事。 她调皮地说:“林科长,不知您今天中午是否回家用餐?” 妈妈一听就知道她有事,没好气地说道:“你妈妈哪天中午不回家用餐了?倒是你不经常回家用餐。”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感觉自从妈妈调入局机关后,中午回家用餐的次数就少了,正因为这一点,我回家的次数也相对减少。” 妈妈说道:“别耍贫了,你找我有事?” “是的,如果您中午回家我就中午再跟您说,如果您中午不回家我现在就去单位找您。” “中午再说吧,单位里哪能说事?”妈妈压低声音说道。 她忽然想起妈妈办公室还有别人,但妈妈此时这样说肯定是旁边没有人,她就笑着说道:“好的,那中午见。” 挂了电话,汪晓军的信息也到了,她打开手机,就见上面写道:正在陪客户参观生产车间,有事吗? 她赶忙回道:“没事,你忙。” 信息发出后,汪晓军再也没有回复。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柳辉来电话问她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跟她出席一个饭局。 她当然不能跟她说已经跟妈妈约好,就说已经跟别人约好,如果她可以不参加,就尽量不参加。 柳辉不傻,她当然不会硬要她陪她去应酬的,就挂了电话。 自从跟汪晓军确定恋爱关系后,她很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妈妈也多次嘱咐过她,让她注意身份,所以,她很少参加不必要的应酬,因为她知道,她的任何言行都会很快传到叶芝的耳朵里,她可不想让这个未来的婆婆看不上自己。 中午,妈妈比她先到家,正在做土豆、扁豆焖面。 她很喜欢吃妈妈做的焖面,每次都能吃撑。 吃饭的时候,妈妈问道:“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她连着吃了几口后,才将侯明上午跟她说的话跟妈妈说了一遍。 妈妈想了想问道:“这个事晓军知道了吗?” “还没,他上午在陪客户。” 妈妈又问道:“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边吃边说:“正因为我拿不定主意,才想着回家跟您商量。” 84、对侯明的崇拜 妈妈思忖片刻说道:“小莹,我同意你们侯书记说的,女人,不能完全靠男人,必须要有自己独立的价值……” “妈妈,侯书记可没这么说。”孔思莹纠正着妈妈。 妈妈说:“侯书记是没有明说,从他劝你让你报考全日制研究生这件事上就表明了态度,侯书记是个爱才的领导,他不光是你的伯乐,还是你的人生导师,这一点我都很感激他。” “那是,我们侯书记可好了,是有名的大才子!”孔思莹的神情里充满了对侯明的崇拜之情。 妈妈见她跑了题,就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孔思莹的思路被妈妈拉了回来,说道:“既然妈妈也这么说,那我就报全日制的吧。” 妈妈说道:“如果你要考上全日制的怎么办?” “考上就上呗,那还用问?”孔思莹不加思索地说道。 妈妈放下筷子,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说道:“就这么简单?” “那还有什么?” 妈妈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有了,而且还很重要,比如,你如果脱产去上学,现有的职务和工资县里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再有,你上上三年学,晓军你们的事怎么办?” “哦,这些是很重要,因为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所以也没问侯书记。” 妈妈说:“这个必须问清楚。” “好的,我下午再去问问。” “还有,这事你要征求一下晓军的意见,最后咱们在商量出一个具体办法。” “好的。” 下午上班,孔思莹就琢磨着怎么去问侯书记的事,还没等她去问呢,妈妈打来电话。 妈妈的声音很急切,她说:“小莹,你爸爸来电话了,他的结石病又犯了,我要马上去市里看他,你晚上一个人在家记着把门反锁上,窗户插好,注意安全,听见没有。” 爸爸的结石有两三年不犯了,怎么突然又犯了,她也着急地说道:“妈妈,爸爸舍不舍得住院了?我也请假跟你一块去看爸爸吧?” “你爸爸就是在医院给我打的电话,他这两天下乡可能是着凉累着了,你不用去了,今天是周末,我可能在医院陪他两天,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冰箱里有速冻的面条。” “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您就别操心我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有事打电话。” 挂了妈妈的电话,她没有放下话筒,拨通了爸爸的手机。 好半天,才传来爸爸有气无力的声音:“喂,哪位?” “爸爸,是我,您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 爸爸说道:“已经输上液了,估计一会就不疼了。” 她见过爸爸结石疼的情景,就心疼地说道:“爸爸,妈妈去找您了,我下班后也去看您。” 爸爸说道:“你不要来,如果非要来,也不要晚上来,我不放心。” “那好,我明天去看您。您别多说话了,我挂了。” 挂了电话,孔思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她也忘了去找侯明的事了。 这时,汪晓军打来电话,问道:“你在干嘛?” “我在发呆。”她实话实说。 “发呆?发什么呆?” 她忽然想起妈妈嘱咐她,关于上学的事,让她征求汪晓军的意见,就说道:“你晚上有事吗?” 汪晓军说:“客人走了,目前晚上还没有事,怎么,想我了?” “不是,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关于我上党校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不是告诉过你吗?坚决支持,彻底拥护!” “不是,是又有点变化,晚上再说吧。” “好,正好我中午陪客人喝多了,我要休息会,晚上见。” 放下电话,孔思莹忽然觉得心里很乱,头发蒙。 在决策面前,孔思莹其实是个没有多大主见的人,她比较依赖于父母,想起妈妈让她问侯书记的事,就拿起电话,给侯明打了过去,她不想总往他办公室跑。 电话响了几声后没人接。 她忽然想起柳辉安排采访那名老革命的事,就给电视台总编室打电话,询问采访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总编室主任告诉她,已经安排专题部去采访了,由于老先生身体不好,采访先从外围开始。 她有些百无聊赖,走出办公室,便敲了敲柳辉的门。 无人应答,想起柳辉中午有应酬,她不会准时来上班的。 这时,办公室马主任听见敲门声出来,他问道:“孔部长,柳部长下午有事,她可能不来了。” 孔思莹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汪晓军来电话,他在楼下等她。 她一看表,还不到下班时间, 就说道:“还不到下班时间你怎么就来了?” 汪晓军说:“规划局找我,我就来了,都没顾上睡觉。” 孔思莹说:“要不你上来坐会,要不你就先回去。” 汪晓军说:“我不回去,也不上去,我在车里眯一会。” “好吧。” 因为要跟汪晓军说上学的事,所以她再次给侯明办公室打电话,还是没人接。这些外地干部,一般周末下午没事,就会提前回家。她便不再打了。 为了不让大家看到汪晓军来接她,她提前几分钟下班,拉开汪晓军的车门,她忽然看到叶芝出来了,就赶紧钻进车,往下出溜着身子,不让叶芝看到她。 迷瞪醒了的汪晓军看她这个样子,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妈妈叶芝出来了,正向她的车走去。 汪晓军揉揉眼睛说道:“你躲什么呀?还怕见人啊。” 孔思莹说:“那倒不是,让叶大人看见你接我下班,她会骂你的。” 汪晓军说:“你太小看叶大人了,她现在不管这么具体。” 孔思莹悄悄探起头,就发现叶芝正好往这边看,她再次出溜下身子。 汪晓军看着妈妈上了车,就说道:“坐直了吧,叶大人走了。” 孔思莹这才坐直身子,就看见叶芝的车驶出大门口。她刚想说什么,汪晓军的电话响了。 不等汪晓军说话,孔思莹就说:“肯定是叶大人查你的岗。” 85、未来的儿子 汪晓军笑着说:“还真让你说对了。”他接通电话说道:“妈妈,您有什么指示?” 叶芝说道:“晓军,我看见你的车在院里,你是不是来找小孔了?” “是的,我们晚上有点事。” “有什么事?”叶芝继续问道。 汪晓军说:“这个……就不要跟您汇报了吧——” 叶芝笑了,说道:“好吧,你们小两口的事我不过问了,晚上别太晚回来,你感冒刚好。” “好的,妈妈再见。” 挂了妈妈的电话,汪晓军看着她,问道:“去哪儿?” 孔思莹说:“回我家吧,我妈妈去看我爸爸了。” “哦,今天走的?” “是的,爸爸的结石又犯了,妈妈下午就去了。” 汪晓军说:“那咱们晚上吃什么?” 孔思莹说:“扁豆焖面,妈妈中午做的,咱们晚上热热,我再做个蛋花汤。” 汪晓军一笑,说道:“你妈妈做一次面条是不是要吃上三天?” 不等孔思莹回答,他又说道:“不过也好,我很爱吃你妈妈做的扁豆焖面。当然,对你的蛋花汤也充满向往,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不大会做饭的,这早就跟你说了。” 汪晓军笑了,说道:“我没有嫌弃你不会做饭,记得上次在我家叶阿姨怎么说来着,不会做饭没关系,不学都没关系,到时自然而然就会有个小人儿逼迫你去学习做饭。”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抡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 汪晓军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别说,我觉得你婆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说到家了,你说将来有个小嘴饿得呲妈乱叫,你说你还能不去学做饭吗?这就是有人说母亲是女人第二次成长阶段。” “你还什么都懂?” “当然了,比你大几岁就多几分见识。” 孔思莹看着他,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大十多岁甚至二十岁。” 汪晓军瞪着眼睛嚷道:“我衰老得有那么快吗?” 孔思莹大笑,说道:“这是我真实的感受,我甚至觉得你有时候比老郑都成熟,真的,我并不是说你面相老。” 汪晓军知道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虽然不是穷人,而且父母在当地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我始终把自己当个穷人,老郑就曾经说过,男孩子不能靠父母,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其实他的话我懂,我靠父母,父母总有一天退下来,他们退下来我还正当年,那我后半生怎么过,所以我选择了下海,选择了跟父母不一样的道路,就是逼迫自己自力更生、奋发独立。我说这话一点都不是讲漂亮话,我真心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孔思莹握住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接受了你,如果你是仗着父母权势的人,我是不会同意跟你相处的。” 汪晓军说:“自己单干这几年的经历相当于之前二十几年的经历,苦辣酸甜,什么滋味都有,我特别崇敬那些成功的民营企业家,能做到行业大佬,实在太不容易了。” 孔思莹抚摸着他的手背,说道:“你在本地有资源都这么说,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创业就更难了。” 汪晓军说:“你不要对我心存偏见,我虽然有资源,但我所有的业务跟当地没有关系,往来账目清清楚楚,想少交税都做不到,唯一便利的地方,就是没人敢到我这里吃拿卡要,虽然人家不来我这里吃拿卡要,但逢年过节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我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想把企业干长久,哪怕有一天我父母退了,我也照样能顺利经营下去。” “你看得很长远。” “居安思危,我想做长久,等我做不动了,就让咱们未来的儿子接着做。” “去你的,咱们的儿子才不做企业呢,太辛苦。” “到他那个时间就不辛苦了,因为他老子已经给他打下基础了。” “你儿子连个影儿都没有呢,你就老子老子的了——” 孔思莹说着,车子就停在了她家楼下。 进了家门,孔思莹打开窗户通风,让汪晓军坐在客厅沙发上,递给他电视遥控器,说道:“你看电话,我换衣服然后做饭。” 汪晓军一听,拉住她的手说:“我也跟你去。” “你跟我干嘛去?” “跟你去换衣服。” 孔思莹打了他一下,说道:“不许调皮,乖,坐下看电视。” 孔思莹快速溜进自己的卧室,她关上房门,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听,没有听到汪晓军走来的脚步声,反而听到了电视播放的声音。 她放心了,就开始换衣服,拉开衣柜门,她挑了一身漂亮的家居服换上,又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将自己的长发精心挽成一个慵懒的发髻,经过一番打扮后,她对镜中的自己很满意,完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居家小女人的模样。 走到门边,看着自己并没有反锁的房门,她内心有点小失望,汪晓军并没有来骚扰她。 她走出卧室,正好听见新闻联播开始的音乐,再往沙发上一看,她暗暗吃了一惊,就见汪晓军歪倒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已经睡着了,还传出轻微的鼾声。 他太累了,中午陪客人,下午没得休息,就是再年轻、身体再好也吃不消。 她心疼地走到跟前,轻轻叫醒他,说道:“去我屋睡吧。” 汪晓军睁开眼睛,说道:“我睡着了?” 孔思莹就发现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不由得一阵心疼,说道:“是啊,你都打呼噜了,去我房间睡会,我做好饭再叫你。” 汪晓军闭着眼,冲她摆摆手,说道:“我在这歪会就行了。”说着,他的头再次歪倒在沙发上。 孔思莹拉起他,说道:“哎呀沙发上不舒服,来,我拉你起来。” 她用力将他拉到自己的房间,把他按在床上,给他脱下外套和鞋子,说道:“听话,你太累了,前两天又感冒刚好,好好眯一觉。” 汪晓军看着她整齐干净的床,说道:“这……这不合适吧?” 86、这一夜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都准备把企业交给我未来的儿子了,还有什么不合适?” 汪晓军笑了,说道:“好吧,那我就躺十分钟,你做好饭想着叫我,我现在是又饿又乏,中午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了……” 他说着就倒在她的床上。 孔思莹从柜子里抱出一个薄被刚要给他盖上,被汪晓军拦下,他说道:“不盖,我穿着衣服再把你被子弄脏。” 孔思莹说:“那好,我帮你脱了,这样解乏。” 她说着就要动手。 汪晓军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自己来、自己来,你出去吧。” “好,你踏实睡,我去做饭。” 孔思莹说着就走了出去。 她找出中午剩下的炒面,感觉让汪晓军吃剩的不合适,就重新给他做。反正他睡着了有的是时间准备。 等孔思莹做好炒面,又做好蛋花汤后,她看了看表,汪晓军已经睡了快一个小时了。 她蹑手蹑脚推开卧室门,就听见汪晓军鼾声如雷,不但鼾声如雷,他的衣服都没脱完全就睡了,一条裤腿耷拉在床边,另一条裤腿还是他的腿上。 看来,他的确是太累太乏了,衣服都没脱完就睡了。 孔思莹不忍心叫醒他,将他晾在外面的腿给他盖上,轻轻地走了出来。 她将房间的门关严,便走进妈妈的卧室,将窗帘拉好,又检查了一下门窗是否关严,这是妈妈特地嘱咐的。然后将妈妈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这才坐下来,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是妈妈接的,妈妈问道:“小莹,你回家了?” 她轻声说道:“我下班就回来了,在洗衣服,没顾上给你们打。” “你声音怎么这么小?” 孔思莹心想妈妈好敏感,但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妈妈汪晓军睡在她的房间里,就稍稍提高了音调说道:“小吗,一点都不小,我是怕吵到爸爸。” 妈妈说:“你在澜县,你爸爸躺在市医院的病房里,怎么能吵到他?” “哦,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妈妈说道:“用上药后不太疼了。” “妈妈,能不能手术把石头取出来,总是这样疼也不叫事呀?” “如果能手术还等到今天?等明天大夫上班我问问大夫怎么办好,你照顾好你自己,记住将房门反锁上,还有窗户。” “知道了,就客厅的窗户开着呢,一会我就关上。我明天去找你们。” “不用了,你不要来了,这个病,用上药就没事了,你来我们还得惦记着你。” 孔思莹想了想说:“那好,如果需要手术,您一定告诉我,我过去陪你们。” “明天再说吧,挂了。” 挂了妈妈的电话,她换了几个频道,没什么可看的,躺在沙发上也迷瞪着了。 四月份的北方,夜晚还很有些凉意,她被一个寒战惊醒,这才发现阳台上的窗户没关。 她起来关好窗户,又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这个家伙可是真能睡呀。 她再次听了听,没有了鼾声,就轻轻推开门,发现汪晓军已经醒了。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你这十分钟睡得可真够长久的。” 汪晓军抬腕看表,腾地坐起,说道:“我睡了这么久?” 孔思莹说:“可不。” “你怎么不叫醒我?” 孔思莹说:“我哪舍得,你鼾声如雷,就知道你太需要休息了,反正也不晚。” 汪晓军撩开毯子,这才发现自己只脱了一条裤腿,露出半边平角裤,他连忙盖上。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早就看见了,这个毯子是我另给你盖上的。” 汪晓军看了看,果然如此,他看着孔思莹,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抬起上身,低头就要吻她。 孔思莹挡住他的唇,说道:“你饿了,我去给你热饭。” 汪晓军摇摇头,便用唇堵住了她的,两个人便在床上抱在一起。 火热的激情在两个人心中荡漾,安静的空间,让这份许久以来的恋情得以发酵、升温。 汪晓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说道:“我今晚可以不走吗?” 孔思莹红透了脸,她抱着他的脖子,点点头。 汪晓军一见她点了头,低吼一声,两颗火热的心便跳在了一起…… 炽热的情感,彼此的予取,让初春的夜晚变得缠绵悱恻、温馨多情。 汪晓军终于得到心上人宝贵的第一次,他吻干了她因为痛楚而流出的泪水,在她的耳边深情地说道:“好了……” 孔思莹睁开眼,她含泪地说道:“汪晓军,你不许辜负我。” 汪晓军吻了她一下,说道:“如果我辜负了你,就让我遭天雷地火,万劫不复……” 听他在发毒誓,孔思莹捂住他的嘴,紧紧抱住了他。 早春的阳光透过窗帘,让卧室有了一层暖融融的光。孔思莹睁开了眼睛,她扬起手将窗帘扯开一条缝,才发现外面早已经阳光灿烂了。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下子坐起来,就见床上已经没了汪晓军的身影,正在她迟疑的空儿,门开了,汪晓军衣着整齐地进来了。 “醒了?” 他的语气里多了从前没有的温柔。 孔思莹看见他脸就是一红,用被子裹住自己,背过身去。 汪晓军笑着搂过她,说道:“害羞了?” “去你的。” “哈哈。”汪晓军笑着递给她衣服,说道:“来,为夫给你更衣。” “夫?你是谁的夫?”孔思莹看着他故意问道。 汪晓军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你的了,我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当夫君了。” 他说着,就扯开她身上裹着的被子,要给她穿衣服。 孔思莹急忙夺过来,说道:“我自己来,你出去。” “出去?”汪晓军不解地问道。 “是啊,我要起床穿衣服。” 汪晓军说:“那个……我就不用回避了吧,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 “你坏……” 孔思莹吼了一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服,背着她穿上,下了床,刚一转身,忽然发现了什么,急忙拉过被子,盖在床上。 87、妈妈的担心 汪晓军见她瞬间紧张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孔思莹低着头,说道:“没怎么?” “那你紧张什么?” “我……我没紧张。” “你分明紧张了,来,我看看。” 汪晓军说着就要去掀被子,被孔思莹拦住,说道:“什么都没有。” 汪晓军笑了,双手拥住她,说道:“我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孔思莹看着他问道。 汪晓军往床上看了一眼,说道:“你最宝贵的东西。” 孔思莹的脸就红了,她别过脸不言声了。 汪晓军轻轻掀开被角,果然被他猜中了,又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看把你吓的,一会我帮你洗。” 孔思莹忽然甩开他的手,瞪着眼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帮女孩子洗这个?” 汪晓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半天才说:“你、你什么意思?” “我就那意思,回答我。” “没、没有啊,我从来都没给女孩子洗过这个,也……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这么多……多的……” 他说着,眼睛又看着床上的痕迹。 从他的目光里,孔思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她仍然不依不饶地问道:“真的吗?难道你从来都没见过女孩子的这个?” “我的姑奶奶,我见过这个?我见过这个恐怕今天还真没你什么事了。” “你说的?” “当然,你想想,我如果跟哪个女孩子到了这地步,今天还能有你吗,还能看见你这个吗?” “这还差不多”孔思莹又说道:“以前没见过,以后也不许有别的女人。” 汪晓军这才知道孔思莹在诈自己,就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有,就遭天打五雷……” 孔思莹见他又在发誓,就急忙捂住他的嘴,说道:“好了,别动不动就说些不吉利的话,不好。” 汪晓军委屈地说:“是你逼我这样说的。” 孔思莹这才笑着说道:“我就是要逼你,告诉你,这辈子都不许辜负我,否则的话我就是做鬼也要缠上你。” 她说到这里,就狠狠地瞪着眼睛看着他。 汪晓军说:“真的?” “真的。” “这可是你说的,同样适用于我。” 孔思莹没想到汪晓军在这里等着她呢,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隐藏在内心的小秘密,脸一红,就说道:“在说你,没说我。” “那你为什么脸红?是不是被我说对了?”汪晓军捕捉到她瞬间的不自然。 孔思莹反驳道:“说对什么,如果你说对了,能有这个?”她指了指床。 汪晓军笑了,说道:“别胡搅蛮缠了,快去洗漱吧,我把早饭做好了。” 孔思莹惊讶地问道:“你还会做饭?” “当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我家不穷,但父母都是事业型的,他们整天忙于工作,根本就顾不上我,很早就是自己的事自己做,我印象中我从上小学开始就一直在外面买早点吃,上初中就开始自己洗衣服自己做早饭。有一次上作文课,老师让学生给自己的家长写一封公开信,我那个时候正处在叛逆阶段,就用第二人称给父母写了一封信,我现在还记得开头第一句是这样写的:不记得你们是什么时候从我的记忆中消失的,我只记得你们不情愿地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如同路边的野草,让我一岁一股荣自生自灭地生长着……” 听到这里,孔思莹差点没笑出声来。 汪晓军又说:“老师看到我写的这篇作文后,就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作文问我,你父母……都不在了?我一愣,才知道她理解错了,但那个时候叛逆,就梗着脖子说,在跟不在一样。妈妈知道这事后,并没有骂我,而是跟我谈了一次话,让我理解他们,没多长时间,我父亲调到澜县,我和妈妈就都跟着调过来了,妈妈选择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部门,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我那篇作文的影响还是因为什么,反正她一下子有了很多时间来照顾我,但我已经逐渐长大懂事了,独立惯了,有时很烦她在我跟去唠哩唠叨的,高中后我就开始住宿,后来参了军,有过几年当兵的经历,我比别人更多了几分独立性,我坚决不走父母之路,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就下海经商了。” 孔思莹说:“我和我父母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独立。” 汪晓军笑了,说道:“谢谢老婆大人夸奖!” “谁是你老婆?” “当然是它的主人了……”汪晓军往床上努了努嘴。 “去你的……” 孔思莹的话还没说完,家里的电话就响了,她跑出去接电话。 又是妈妈打来的,妈妈告诉她,爸爸上午就出院了,不让她来了。 听了妈妈的话,孔思莹有些愧疚,她几乎都忘记爸爸住院这事了,就说道:“好的,妈妈,要不让爸爸回家养着来吧……” 听她这么说,汪晓军就来到她跟前,指指自己,做了一个握着方向盘开车的动作,小声说:“我去接。” 孔思莹就对着电话说道:“晓军说他可以去接爸爸。” “晓军?晓军在咱家?”妈妈警惕地问道。 孔思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她看着汪晓军,就见汪晓军一低头就跑进了厨房。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呀妈妈,他在咱家。” “他什么时候来的?”显然,妈妈绷紧神经问道。 孔思莹心想,是绝不能让妈妈知道真相,就说道:“他……他是今天早上来的,听说爸爸病了过来看看。” “过来看你爸?你爸又不在家里,他看什么?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就来了……”妈妈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这时,就听爸爸在里面说道:“林茹,怎么跟女儿说话呐,他们现在是恋人,孩子大了,你不要疑神疑鬼的!” 听爸爸这样说,孔思莹丝毫也来了底气,但她知道,绝不能反驳妈妈,就说:“妈妈,晓军刚来,还给我带了早点,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老人家放宽心吧——” 88、阴冷的女人 “我担心什么?”妈妈故意问道。 孔思莹说:“担心……担心我过早把自己……把自己,哎呀,不说了,这话你都嘱咐我八百遍了,我挂了,早点都凉了。” 孔思莹说着就挂了妈妈的电话。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鼻尖和额头居然冒出汗。 她来到阳台,汪晓军早已经将窗户打开通风,她无意往楼下一看,就看到了汪晓军那辆高级轿车,正好有两个邻居从车旁边经过,她们看了看车,然后扬头朝她家望过来。 孔思莹明白邻居目光的含义,虽然她说汪晓军是刚来,但他的车停在下面一宿,邻居们肯定发现了,这里的邻居差不多都是教育口的人,早晚妈妈会知道。 但转念一想,反正她和汪晓军是要结婚的人,而且叶芝也在催婚,妈妈知道真相后也会原谅她的。 吃早饭的时候,汪晓军才想起什么问道:“你昨天说跟我有事商量,我都忘问你什么事了?” 孔思莹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让他来家里,跟他商量去省委党校上学的事。 孔思莹隐去了侯明单独做她工作这个细节。 汪晓军听后,想了想说道:“这个事我恐怕不能给你拿主意,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我尊重你,你怎么做我都支持。” “为什么你就不能帮我拿主意?就因为我们还不是正式夫妻吗?” 汪晓军笑了,说道:“你真傻,就是我们已经成为正式夫妻,我仍然会这么说,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哦,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我报名呢?”孔思莹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显然她对汪晓军的态度有些失望。 汪晓军继续说:“我怎么能不同意,我老婆如果全日制研究生毕业,我汪晓军脸上有光,不过,这个主意我真的不好帮你拿,也许,你要征求一下叔叔和阿姨的意见。” “可是,叶阿姨还催我们五一结婚呢?我还要备考,这事我真的拿不定主意。” 汪晓军握住她的手,说道:“一切以你考试为主,我妈妈的工作我来做,你不要有顾虑,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先去扯证,毕竟,我们昨天晚上都……都那样了,我不能辜负你。” 孔思莹点点头,又说:“其实,我对上这个全日制研究生的班也是有所顾虑的,第一,我上学不知会不会给工资,第二,我刚提了副科,如果再上学走三年,回来还会不会保留级别,这是我担心的。” “啊?哈哈,原来你是个小财迷、小官迷!怕上学没有工资,还怕回来丢掉级别,哈哈。” 见汪晓军戏谑自己,孔思莹不高兴地说:“人家在跟你商量正事呢。” “好。”汪晓军坐正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推测,你即便是去上学,工资会有的,最起码会有基本工资,毕竟你是行政编制,又是干部,第二,级别也应该保留,只是你回来还是不是副部长可能就两说了,这是我的估计,具体政策是怎么规定的还要等我回家跟老爷子咨询后才能答复你。” 孔思莹说:“那好,我等你消息。” 汪晓军说:“那今天我们做什么?” “今天做什么?你不去厂子吗?” 汪晓军说:“我可以去一下看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今天没安排其它事情,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 “西谷县正在举办桃花节,我想带你去看看。” 孔思莹不假思索地说:“好啊,可以,反正今天我也没事,爸爸也出院了,他们也不需要我去探望,正好可以跟你去玩。” 汪晓军说:“好,你马上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走。” 汪晓军说着起身就去关窗子。 孔思莹并没有急着跟他走,而是将自己弄脏的被单洗干净晾在阳台上,她不能让妈妈发现她的大不逆。 稍作准备后,两个人便兴致勃勃地出了家门,汪晓军只是往厂里打了两个电话,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便带着孔思莹,踏上西谷赏桃花之路。 自打他们认识以来,还从未单独出去过,一是汪晓军确实忙,二是孔思莹不愿跟他出去,倒不是她矜持,而是不想让汪晓军的父母觉得自己很随便,所以,他们两个顶多就是在县城内接触。 经过昨天一夜的相处,让孔思莹对汪晓军有了深深的依恋,两个人的心贴紧了,孔思莹也放开了自己,两个人有说有笑。 汪晓军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首欢快而深情的旋律回荡在车厢内。 孔思莹很喜欢这首歌,不由得跟着唱了起来。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这是罗大佑的代表作《恋曲1990》。 汪晓军见她唱得很投入,便也跟着她唱了起来: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一路欢声笑语,当太阳挂在正午的天空时,他们顺着路边的指示牌,随着车流,便来到了桃花节的主场。 汪晓军关上音乐,将车停好。 这时,一位身穿藏蓝色职业套裙、挽着发髻的女士走到汪晓军的跟前,说道:“汪总,我在这里已经等您半天了。” 汪晓军看着这位女士,又看看孔思莹,他说道:“思莹,这是我们西谷分厂的财务总监刘总。这是我未婚妻孔思莹。” 刘女士很沉着地和孔思莹握手,她笑了一下说道:“欢迎孔小姐来西谷,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孔思莹忽然想到老郑和她说起过这个刘会计,好像是汪晓军高薪聘请来的,但不知为什么被汪晓军发配到了分厂。 孔思莹见过这个女人一面,她那对阴冷的目光令她记忆犹新,很不舒服。她轻描淡写地冲她笑了一下,没和她说话。 89、逮着便宜没完没了 孔思莹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们要来,而且还等在这里,显然是汪晓军安排好了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故意东张西望了两眼,给他们留下单独说话的机会。 哪知,汪晓军却叫住了她:“思莹,这里人多,你不要乱跑,过来。” 孔思莹回头冲他一笑,说道:“放心,我不走远,不会有事。” 汪晓军转身跟刘会计说道:“刘总,辛苦你了,我们进去转转,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厂里的事下来再单独说吧。” 刘会计说:“好的,不过我已经让人在附近的农家院定了一桌饭菜,反正也到中午了,先去吃饭吧。” 汪晓军看着孔思莹说:“你饿吗?” 孔思莹说:“一点都不饿。” 汪晓军说:“刘姐已经给咱们定好餐位了,要不咱们吃完饭再赏花?”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有意违背刘会计的意思,说道:“先看花吧,我有点迫不及待了。”很明显,她对花的兴趣远远超过吃饭的兴趣。 汪晓军当然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本来带她出来就是讨她开心的,他转身对刘女士说道:“刘姐,那你先去吃吧,我们先去看花。” “对,先看花。”孔思莹加了一句,而且语气坚决。 这位刘女士显然有些不高兴,辛辛苦苦替他们定了餐,说不吃就不吃了。她没有理会孔思莹,甚至都没正眼看她,而是对汪晓军说:“汪总,这个农家院人很多,过了十二点半就不给咱们留位子了。” 不等汪晓军说话,孔思莹笑着说:“不留就不留吧,我们饿了随便吃点就行了。” 刘会计说:“里面没有饭店,也不让卖小吃。” 汪晓军说:“思莹,刘会计说得对,里面什么都没有卖的,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既然汪晓军说话了,孔思莹便不再坚持,她故意不情愿地说道:“好吧,听你的。” 他们跟在刘会计的后面,来到一个农家院,就见院子和屋里摆满了餐桌,有的还在排队等位。 “刘总,我这里!” 一个年轻人跳起脚来招呼他们。 刘总来到跟前,冲着这位年轻人说道:“小张,这是咱们的汪总。” 小张赶紧过来跟汪晓军握手,说道:“你们可来了,这个餐位我差点保不住了,别说老板,就是吃货们看我的眼睛都冒火了。” 刘会计瞪了一眼这位年轻人,严厉地说道:“小张,怎么跟汪总说话呢?” 小张本想在老总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占位的功劳,没想到却被刘会计批评,他尴尬地不知什么好。 汪晓军却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你占座有功,不然我估计我们再有一个小时也吃不上饭。” 这时,过来一位满头是汗的中年男人,他老远就冲小张喊道:“你们的人到了吗?” 小张连忙说道:“到了到了,老板,给我们上菜吧。” 很快,六菜一粥端上了桌。 农村人就是实在,这六个菜个个是满满当当,只是太不讲究了,烧带鱼的盘子外面,居然沾着没有洗净的菜叶。 她下意识地看了下刘会计,发现刘会计正盯着她,而且丝毫不回避她的目光。 从刘会计那冰冷的注视她的目光中,孔思莹知道,她是在考验自己会不会跟汪晓军说盛带鱼的盘子没洗净。 很显然,刘会计是不希望她告诉汪晓军的,她不希望汪晓军因此不愉快。 孔思莹收回目光,果然,她没有告诉汪晓军。 汪晓军在一堆一次性筷子中挑出一双整齐看着还算干净的筷子,递给孔思莹,然后自己随便拿出一双,掰开,他刚要伸筷夹菜,冷不丁看到刘会计和小张还站着,就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坐下?” 刘会计说道:“我们就不跟你们在一起用餐了。” “你们不吃午饭吗?” 刘会计说:“吃,一会等人少了,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汪晓军放下筷子,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坐下一块吃吧,这么多菜,我们俩个根本就吃不了。” 刘会计赶忙说道:“这是属于你们俩人的时光,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赶紧吃,吃完好去赏花。”她说着,就伸手将菜盘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孔思莹注意到,她借机将那盘带鱼迅速转了个方向,转到汪晓军看不到盘子上菜叶的方向。 “对了汪总,我一会出去就把账结了,你们不用结账。” 刘会计说完,冲小张招了一下手就走了。 汪晓军看着这么多菜,气哼哼地说:“不吃要这么多,以为我们俩是猪啊。” “噗嗤”一声,孔思莹笑出声。 汪晓军拿起筷子,说道:“笑什么?” 孔思莹说:“我在笑,咱俩明明就是被别人当成了猪,你还对此表示怀疑。” 汪晓军一边吃一边说:“主要是他们见我带夫人来了,一是不敢怠慢,二是不能打扰咱俩过二人世界,他们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他说着,就去盘子里夹带鱼。 “那个……” 孔思莹刚想说那个不干净,忽然想起刘会计那警告的目光,她便咽回下面的话。 “怎么了?”汪晓军并没有受她的影响,而是将带鱼夹到自己碗中,说道:“你怎么不吃,尝尝这红烧带鱼,我比较喜欢农村大厨做得红烧带鱼,来,我给你夹一块。” 他说着就要给孔思莹夹带鱼。 孔思莹急忙拦住他,说道:“不用不用,我不吃。” “你不吃,为什么?” 孔思莹为难地说:“我怕刺。” “怕刺,这好办,我给你把刺剔掉。”汪晓军说着就要给她剔鱼刺。 “别别别,我真的不喜欢吃带鱼,我吃豆腐,我喜欢吃豆腐,你吃你的,咱们谁都别管谁好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孔思莹对一桌子的饭菜提不起兴趣,她给汪晓军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稀薄的玉米面洲味道不错,她连喝了三碗。 汪晓军笑着小声说道:“喂,别逮着便宜粥喝起来没完没了,放着一桌子的有偿菜不吃,就不怕被人笑话?” 90、女人的直觉 “便宜粥?”孔思莹不解地问道。 汪晓军说:“对呀,这个玉米面粥是饭店赠送的,为的就是结账的时候不抹零、不打折,你倒好,花钱的东西不吃,免费的吃起来没完没了,丢人不?” 孔思莹一听禁不住笑了,她说:“我哪知道这个不收费呀?就是感觉这个粥特别特别地香!” 汪晓军说:“当然,农村都是大柴锅熬粥,当然香了,我也再来一碗。” 孔思莹将盆底的粥都倒给了汪晓军,她说:“少吃点菜,多喝粥,这样一会省得口渴。” 汪晓军说:“口渴省了,待会肚子饿了。” 两个人吃得很少,两个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倒是一瓷盆粥都被他们喝光了。 他们吃完走出来,这时,一个服务员拎着两瓶水追了过来,说道:“先生,这是刘会计给你们预备的水,我们刚才忘了给你们了。” 汪晓军从他手里接过两瓶冰水,说道:“谢谢你。” 孔思莹看着他手里的两瓶水,神经兮兮地说道:“你们刘会计对你很关心也很贴心啊——” 汪晓军皱着眉,拧开一瓶水说道:“她要是真关心我,就不该要这么多没用的菜,影响太不好了。” 孔思莹知道他话的意思,就说:“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老板又不是认识你。” 汪晓军说:“老板的确不认识我,但她结账的时候肯定会开发票的,她不可能自掏腰包请我吃饭,一旦她开发票,老板不就知道是哪个公司的人了吗?两个人要了那么多菜,浪费影响不好不说,一个对我口味的都没有,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孔思莹说:“菜不精致倒还好说,农家院比不得城里的饭店,主要就是要的太多了,而且那么大量,咱们没吃几口就走了,影响好不好放一边,我是担心老板会把咱们剩下的饭菜转眼卖给别人,挣两遍钱。诶,对了,她要这么多的菜,是不是……” “是什么?”汪晓军不高兴地问道。 孔思莹说:“我说出来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呀,快说。” 孔思莹说:“是不是他没想到只来了两个人?” “咱们头来的时候我给她发信息说是两个人。” 孔思莹又问道:“两个人不假,但是你跟她说有我了吗?” 汪晓军摇摇头,问道:“这有关系吗?” 孔思莹说:“关系大了,你看,你跟她说来两个人,想必她没想到有我,也许认为你是跟司机两个人,她要了六个菜,肯定包括她和小张,四个人要六个菜就不显多了,可是来的不是别人,是我,她就不好意思跟咱们同桌吃了,所以,就出现了咱们两个人独吃六个农家菜。” 汪晓军想了想,看着她说:“你分析得有道理,想不到你你这个小脑袋瓜子还挺复杂的。” 孔思莹一噘嘴说道:“当然,我就是再傻,女人的直觉还是存在的。” 汪晓军问道:“什么直觉?” 孔思莹说:“如果我说出来你会不会生气?” “我要是那么爱生气的话,早就气死八回了。” “真的不会?”孔思莹挽住汪晓军的胳膊问道。 “当然不会了,别说跟你,就更不会生气了。” “那好,我说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喜欢你。” 汪晓军一听,站住,看着她紧张地说道:“你胡说,她怎么会喜欢我,再说了,就是她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孔思莹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职业女性,而且又是你的财务总监,人家长得也很漂亮,做事干练有分寸,你凭什么不喜欢人家?” 汪晓军看着她,说道:“我凭什么要喜欢人家?再说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喜欢是另一回事,爱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你并不讨厌她。” “你怎么不知道我不讨厌她?” “如果你讨厌她,早就开除她了。” 汪晓军说:“我的确不讨厌她,毕竟她工作能力还是有的,我不讨厌她并不代表我喜欢她。” “但你也阻止不了她喜欢你,甚至爱你。”孔思莹又说道。 汪晓军说:“那是她的事,我不可能跟我的员工发生感情纠葛的,别说是我,任何一个明智的老板都不会这么做。” 孔思莹说:“你未娶,她未嫁,你们完全可以相互喜欢,这不是感情纠葛,是正当恋爱。” 汪晓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什么意思?” 孔思莹说:“我的意思就是她不喜欢我,甚至有点仇视我。” 汪晓军说:“那是你神经过敏。” 孔思莹站住,说道:“请相信女人的直觉,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她每次看我的目光都是阴冷阴冷的,让我感觉她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样,恨不得杀死我,每次她看我我就浑身不舒服。” 汪晓军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又拧开另外一瓶,他仰脖喝了两口,说道:“你放心,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孔思莹听出汪晓军话里有话,就追问道:“她为什么要怎么样我?而且你还让我放心?”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别抬杠了好吗?请你放心,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她,” 我承认我……我喜欢她,但这不是爱,我喜欢的是她的工作能力和从业资质,是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的。” “你还是承认喜欢她了。”孔思莹酸溜溜地说道。 汪晓军笑了,说道:“别疑神疑鬼的了,咱们赶紧进去吧,这里太晒了。” 两个人走进桃园,看这满目的桃花,汪晓军端起相机,不停地给孔思莹拍照。 孔思莹看见前面有架秋千,就跑了过去,坐在秋千上,一边晃悠一边说道:“来,拍我!” 汪晓军的相机对着她又是一阵的“咔嚓”声。 孔思莹往一边挪挪,说道:“累了吧,你坐回。” 汪晓军一手端着相机,一手握住头顶上的一根树杈,说道:“那是女孩子爱玩的游戏,我不喜欢坐,晃晃悠悠的。” 孔思莹笑着看着他,忽然问道:“刘会计是不是比你大?” 91、老妈查岗 汪晓军不知道她怎么又想起刘会计,就说道:“除去她,你今天还能说点别的吗?” 孔思莹撒娇地说道:“不能。” 汪晓军一听,靠着一棵树坐下,说道:“那好,你随便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有一点,过了今天,就不要再提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怀疑什么?最好统统都说出来。” 孔思莹说道:“我就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有爱上她?” 汪晓军不假思索地说道:“道理我刚才跟你说了,我不会跟属下产生什么感情纠葛,另外,我这个人不喜欢姐弟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孔思莹知道,从汪晓军的嘴里,是问不出她想知道的答案的,汪晓军也不可能对一个女人有任何的贬损言语,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员工、财务总监。 她很知趣,说道:“满意了,只要我知道你不会爱上身边的女人就放心了。” 汪晓军笑了,说道:“孔部长,你如今大小也是领导了,难道你会于工作和影响不顾,对你身边的人产生感情?” 这句话本来是汪晓军无心说出的,却让孔思莹听了一阵心慌,她红着脸说道:“现在是说你,没说我。” 汪晓军说:“说你跟说我道理是一样的。” 孔思莹跳下秋千,说道:“好了好了,不要让这些无聊的问题占用我们游玩的时间,咱们请那位老先生给咱们拍张合影怎么样?” 汪晓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位白发、高个的老先生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拎着三脚架,脖子上挎着一个相机,手里还拿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专业搞摄影的。 汪晓军迎了过去,跟老先生说了几句话后,老先生点头答应了。 汪晓军将相机递给老先生,然后招呼孔思莹过来,两个人在老先生的指点下,拍了好几张。 两个人玩得非常开心,一直到下午四点,孔思莹实在走不动了,他们才往出走,哪知,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往出走的时间跟往里走的时间差不多。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停车场上已经没有几辆车了,喧嚣的入口冷清了许多。 坐上车,孔思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刘会计怎么没关心一下她老板玩完没有?” 汪晓军系好安全带,打着火,松开手刹,说道:“她发信息给我了,我说我们出来就走了,不用她操心了。” “这还差不多。” 汪晓军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了。 他驾着车,驶上归途。 不大一会,疲惫的孔思莹便靠着座椅睡着了,直到被汪晓军的电话铃声惊醒。 汪晓军接通了电话,说道:“妈妈,有事吗?” 妈妈说道:“晓军,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怎么一夜没回?” 汪晓军看了看孔思莹,就见孔思莹已经醒来,正在看着他。 他没有正面回答妈妈,而是说道:“妈妈,我跟小孔来西谷看桃花来了,正在开车,到家我再给您打电话。” “你跟小孔在一起?好、妈妈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注意安全。”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妈妈的话孔思莹听得很清楚,她说道:“你昨天晚上没跟阿姨请假?” 汪晓军坏坏地一笑,说道:“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孔思莹说:“是你到我家后就睡着了,根本就不是我的原因。” 汪晓军哈哈大笑,说道:“你可真矫情。我昨天中午喝太多了,下午也没得休息,你家又是那么安静,一下子就睡着了。” 孔思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叶阿姨昨天知道你住在我家了吗?” 汪晓军说:“不知道,也奇怪了,只要我一过11点不回家,我妈妈的电话就会一个跟着一个打过来,作为晚上他居然没给我打?” 孔思莹忽然想到昨天下班,她坐在汪晓军的车里,被叶芝看见的事,就说道:“糟了,叶阿姨一定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因为昨天在单位,她看见你的车了,而且给你打电话也知道你来接我,傻子都知道咱俩发生了什么,所以昨天整晚她都没给你打电话?” 汪晓军哈哈大笑,说道:“看把你紧张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眼下不是封建社会。” 孔思莹说:“我知道不是封建社会,但是她肯定会往那方面想的,羞死了——”说到这里,她捂着脸。 汪晓军说:“我给你出个注意,保证让你不会羞死。” “什么主意?” 汪晓军笑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孔思莹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主意,但好奇心驱使她还是问道:“快点说,什么主意?” 汪晓军看了她一眼腹部,说道:“你堂而皇之往叶阿姨面前一站,理直气壮,就说一句话:我怀了宝宝……” “去你的,你还怀宝宝了呐!” “哈哈,我要是能怀宝宝,估计你就失业了。” 孔思莹斜了他一眼,说道:“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汪晓军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咱们可以预想一下这样的场景,当真有一天你挺着肚子往他们跟前一站,一句话都不用说,保证他们把你捧天上去,你信不信?” “我不信,我看只有你可能会捧我,别人……我没有信心。” “恰恰相反,我就是想棒你上天,估计时间也会有限,我跟你说,他们早就着急了。” 孔思莹再次斜眼看着他,说道:“我看是你着急了吧?” “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着你。” “不急昨天晚上干嘛……” 孔思莹忽然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汪晓军扭头看了她一眼,坏笑着问道:“我昨天晚上干嘛了?” 孔思莹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你昨天晚上做坏事了。” 汪晓军抓过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她一下,说道:“我现在突然还想做了,怎么办?” 他的话没说完,就拨了转向灯,就要把车往路边上打。 孔思莹一见,急忙说道:“不行不行,注意安全!” 这时,就听后面的车辆传来鸣笛声。 92、被激情折磨 汪晓军松开她的手,握住方向盘,这才没有强行并线。 后面的司机超了上来,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一个人摇下车窗,冲着汪晓军嚷道:“你他妈的不想活了!” 汪晓军赶忙抱拳向他道歉。 这辆车走远后,孔思莹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汪晓军知道她为什么笑,就没好气地说道:“都是你惹的事,你还笑!” 孔思莹又是一阵笑,她说:“怎么赖上我了,分明是你……”她不敢往下说了,怕再招惹他。 汪晓军瞪了她一眼,狠狠地说道:“到家再收拾你!” 回到县城,两个人在饭店吃饱喝足后才回到家。 孔思莹进家就躺在了沙发上,累得腰酸腿疼。 汪晓军拉上窗帘,说道:“别懒了,去洗个澡,解乏。” 孔思莹闭着眼睛,懒懒地说道:“我眯会,更解乏。”她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汪晓军来到她跟前,双臂一用力,就将抱了起来,说道:“床上睡去。” 孔思莹惊呼道:“快放下,我自己走,你很重的。” “别动,要不想被摊成鸡蛋,就抱住我的脖子。” 孔思莹双手立刻抱住他的脖子。 汪晓军笑了,低头亲了一下她,说道:“这就对了,回屋。” 来到孔思莹的卧室,汪晓军将她放在床上,给她脱掉衣裙,说道:“你等着,我去给拿毛巾,擦擦脸再睡。” 汪晓军转身出去了,很快又进来了,手里拿来一条热毛巾,很有耐心地给她擦着脸和手。擦着擦着,孔思莹忽然动情地抱住他,依偎在他的身前。 汪晓军说道:“怎么?给你擦擦手你就被感动了?也太好打发了吧。” 孔思莹仍然依偎着他,喃喃地说道:“你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每次跟爸爸在院里玩回来,爸爸都会把我放在小凳子上,端来一盆水,给我洗脸洗手,如今,一晃我都到了要出嫁的年龄了……” 汪晓军抱住她,说道:“你是不是不放心他了,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 孔思莹说:“不问了,他有妈妈照顾,没问题。” 汪晓军说:“你还是打个电话合适,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该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我实在太累了,睁不开眼了,明天再打。” 孔思莹说着,就要往后倒去。 “等等。” 汪晓军说着,帮她脱去身上的小背心,孔思莹一惊,双手赶紧护在身前。 汪晓军笑着给她掀开床上的被子,说道:“我早就看见了……” 孔思莹用被子盖住自己,她看着汪晓军,说道:“你今天还能住在我家吗?” 汪晓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对自己已经产生了依恋,舍不得自己走,就说:“当然可以,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可以天天晚上陪着住在这里。” 孔思莹的脸红了,说道:“天天不行,今天行。” 汪晓军给她盖了盖被子,说道:“我出去打几个电话,你先睡吧。” 孔思莹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汪晓军将卧室的等调暗,便走出卧室,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掏出电话,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电话后,他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便起身走进洗漱间,简单洗了洗之后,反插上房门,关闭外面的灯,这才轻轻走进卧室。 孔思莹已经睡着了,望着她甜美的睡姿,他很想亲亲她,又怕把她弄醒,便悄悄从另一侧上了床,轻轻钻进被窝,不敢靠她太近,怕吵醒她。 他伸出手,越过她关闭了床头灯,躺在她的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昨天晚上的激情和美好浮现在脑海里,他很想再跟她共度爱河。 这样想着,身体立刻有了冲动,他抬起身,很想把她弄醒,怎奈,看着她沉沉的睡相,他不忍心弄醒她。 但自己此刻正被爱的激情所折磨,跟她睡在一个床上,又不能有所行动,他会憋成内伤的。 想到这里,他轻轻下了床,走出房间,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最小音量,在电视的催眠下,他内心的热火才逐渐平息下来,慢慢闭上眼睛,进入梦香…… 半夜,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孔思莹穿着一个吊带睡裙在给他盖被子。 见他醒了,孔思莹埋怨道:“你怎么不去床上睡?躺在这里就盖了你一件外套,就不怕感冒了……” 她的话音刚落,汪晓军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他镇静了一下说:“我躺在你身边根本就睡不着。”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你睡得太死了,跟个小猪似的,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睡我的,你睡你的,还至于让你跑到沙发上来睡?” 汪晓军说:“问题是我在身边根本就睡不着,我……我……我想你,不能动你,更不能弄醒你,只好离你远点……” 孔思莹的脸红了,拍了他一巴掌,说道:“那个事还天天做呀……” 汪晓军一听,立刻将她抱住,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天天做都做不够……”说着,就吻上了她的唇…… 汪晓军有些难以控制自己,他伏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们回屋?” 孔思莹难为情地点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再次缠绵在一起…… 第二天,他们被一阵电话声惊醒。 孔思莹慌张地披上汪晓军的外套,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跑出卧室,接通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妈妈不耐烦地说道:“小莹,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孔思莹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妈妈,我还在睡觉,睡让您这么早就打电话。” “早?你看看几点了?” 孔思莹抬头一看,就见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 “啊?都这时候了?我睡昏头了,妈妈,您几点的车,我去接您。” 妈妈说道:“你爸马上送我去车站……” “啊,您这么早就回来呀?” “怎么了?嫌我回去得早了?是不是碍着你的事了?”妈妈故意说道。 “妈——您在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您昨天不是说下午才回来吗?” 93、另有隐情 妈妈说道:“原本是说下午回去,但我忘了一件大事,我原来学校有个同事的小孩今天结婚,要不是你张阿姨给我打电话我就把这事忘得死死的了,我中午赶回去还能参加婚宴。” 孔思莹说道:“哦——是这样啊——” “你以为呢?” “呵呵,我没以为,好吧,我去车站接您。” “好,待会见。” 放下电话,孔思莹才发现汪晓军手里拎着她的拖鞋站在旁边。 孔思莹说:“我妈妈要回来了,我一会要去车站接她。” 汪晓军说:“我开车去接吧。” 孔思莹穿上拖鞋说道:“不行,那样她就发现你跟我在一起了。” 汪晓军说:“那怎么了,反正我们是要结婚的。” “但目前我们还不是夫妻。” 汪晓军说:“明天就是了,我们明天就去登记领结婚证。” “明天?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能让你妈妈发现我们在一起而对你不负责任。” 孔思莹说:“其实,我也想跟你去领证的,要不然……也不会跟你……那个的,这样,也可以跟叶阿姨有个交待。” 汪晓军拥住她说:“这样,对双方的妈妈都有交待,你明天准备好户口本和身份证,我先去厂里,然后就接你去婚姻登记处。”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可以,但我还是不想让妈妈看见你,那样我会不自然的。” 汪晓军说:“好,我尊重你的意见,要不这样,我让司机来,跟你去车站接阿姨,这样会节省时间,不会耽误阿姨参加婚宴。” “好吧。” 汪晓军洗漱完,穿好衣服,他收拾好自己,抱住她亲了一下后说道:“那我早点走,你最好吃点东西。” 孔思莹说:“那你呐?” 汪晓军说:“我饿不着,记住,明天上班后我去接你。” “好的。” 汪晓军亲了她一下就走出门。 孔思莹看着他下了楼梯,关上门,立刻跑到阳台上。 很快,汪晓军走出楼洞,外面正好有人经过,他没有回头看,健步向外面走去。 昨天晚上回来时,她没让他将车停在她家的楼下,而是将车停在甬路的边上,这样,别人就不知道这辆车的主人去了谁家。 她这样做其实也是自欺欺人,这里大部分住户都是教职员工,拥有汪晓军这样豪华奔驰车的几乎没有,原来他开桑塔纳来不显什么,但自从他换了新款奔驰后,再出入这个小区,大部分人就都知道是他的车了,他跟林茹女儿谈恋爱的事也被邻居们熟知了。 汪晓军走后,孔思莹将各个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她对自己房间特别仔细,哪怕地上的毛发都仔细清理干净,不想被妈妈识破什么。 她又来到洗漱间,将给汪晓军用的新牙刷收起来,直到里里外外再也找不到汪晓军的任何痕迹后,她才满意地放下心来。 她洗了个澡,换上一套休闲裙装,将长发吹干,披散在肩后。这时汪晓军打来电话,告诉他司机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孔思莹拿着梳子跑到阳台,就看见汪晓军厂里另一辆车停在楼下。 她将头发随意拢在脑后,拿起包,锁好房门,便来到楼下。 司机下车给她打开车门,她冲他笑着说:“辛苦你了。” 司机笑笑关上车门,驾着车就向车站开去。 来到车站,他们等了有二十多分钟后,妈妈乘坐的列车才到站。 她等在出口,看见妈妈后就扬起手臂挥了挥。 妈妈走出来,说道:“你还真来接我了?” 孔思莹讨好地接过妈妈的背包,说道:“我不想来,可是有人听说您回来后,马上派专车来接您,您说我能不来吗?” 妈妈歪头看着她,说道:“晓军也来了?” “他厂里有事,走不开,派司机来了。” 妈妈看着她,说道:“你不该麻烦他。” 她挽住妈妈的胳膊,说道:“他不麻烦,还不是怕您赶不上中午的婚宴。” 妈妈说:“赶不上没关系,只要我人能到就行了。” 他们说着就上了车,直接就开到了举办婚礼的饭店。 妈妈头下车的时候说:“你不跟我一同出席吗?” 孔思莹说:“我这么大了还跟脚,会让人家笑话的。” 妈妈笑笑便走进饭店。 晚上,孔思莹就明天和汪晓军去登记处领结婚证的事征求妈妈的意见。 妈妈没反对,她说道:“如果你们已经考虑好了,完全可以去领证,我没有意见。” 孔思莹说:“他妈妈还想让我们五一举办婚礼,我估计够呛,因为我要复习考试,既然五一举办不了婚礼,我们俩商量还是先把证领了,国庆节前后再补办婚礼。” “他妈妈这么着急?” “是啊,她说今年就退休了,希望我们早点给她找点事干,那天我不是跟您说了他妈妈的意思了吗?” 妈妈看着女儿,帮她理了一下长发,说道:“是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你已经长大了,虽然我不希望你长大,更不希望你出嫁,但客观规律还是不能违背的,只要你们考虑成熟,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和你爸爸完全听你的。” “谢谢妈妈——”她说着就依偎在妈妈的肩上。 周一上班,孔思莹正准备去找侯明汇报她的决定,这时,叶芝开门进来。 孔思莹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说道:“阿姨,您有事?” 叶芝笑着说:“有点事,不大,我听晓军说你们一会去领证。” “是的阿姨。” “好,太好了,昨天晚上晓军回来也跟我和你汪叔叔商量过了,既然你要上学,五一举办婚礼的话实在赶得慌,我同意婚礼延期,也同意你们先领证。” “谢谢阿姨支持我们。” 叶芝看着她,说道:“其实,我催促你们快点结婚不光是我着急抱孙子,还另有隐情。晓军的奶奶最近身体不好,今年86岁了,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万一她今年走了,别说十一,就是今年都不宜举办婚礼的,但如果你们趁奶奶还健在就完婚的话,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94、不兴这样当婆婆 孔思莹恍然大悟,原来她催促他们快点结婚,还有这样的一层意思。 她有些为难地说:“我……这段时间的确顾不过来,时间太紧张了。” 叶芝笑笑说:“没关系,我也是多虑了,既然时间紧张,你还是先复习考试吧,等你入学后再说。” “好,谢谢阿姨理解。” 叶芝说:“晓军还跟我们说,你想报全日制班,是吗?” “是的。” “全日制班固然好,但也存在一些实际问题。你刚提上副科不久,如果脱产上学,三年后的事情不好说,你叔叔可能就不在领导岗位上了,你毕业后是否还能保留现在的职务就不好说了。” 孔思莹问道:“副部长我可以不干,可是我的副科级也没有了吗?” 叶芝说:“副科级不会轻易没掉的,但有些现实问题也不好说,也许,你就不会待在机关,会给你发配到基层乡镇当个副镇长,都是有可能的。” “这……那怎么办呀?” 叶芝说:“这个谁也不敢保证你学成归来还保留原来的职务,带薪上学到目前为止咱们县还没有先例,即便让你带薪,最多也就是基本工资,所以我有个建议供你参考,你还是报个在职研究生班吧,凭目前你的工作来看,你完全有大量时间用在学习上,面授时间同样没有问题,而且,还不耽误生活,更不会耽误收入,一举四得,你看呢?” 孔思莹说:“我听说在职和全日制的学历是有区别的。” “那是指招工,你已经是体制内的副科级干部了,在职学历和全日制学历是没有区别的,侯书记是全日制研究生,而你汪叔叔只是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职务却比侯明高,所以,选拔干部是不光看学历的,主要看综合能力,不像企事业单位招工,分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学历。” 孔思莹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点点头说:“您说得有道理。” 叶芝又问道:“是不是侯书记撺掇你报全日制班的?”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很反感叶芝的“撺掇”二字,她说道:“那倒不是,侯书记只是向我公开了这个事,主要还是我自己想报全日制班。” 叶芝说:“我刚才可能用词不妥,但我理解侯书记,即便是他撺掇你们报这个班也是正当防卫,因为他是县委党校校长,他有责任和业务为上级党校招生做宣传,你又符合条件,即便是他游说你报全日制班也没的挑。” 孔思莹为侯明道:“不是,他没有游说我,只是提建议,他也没做宣传……” 叶芝笑了,说道:“你看,我又没说侯书记什么,你不用这么急于反驳我,我刚才都说了,他有为上级党校作动员的责任和义务。” 孔思莹听了她的解释,尽管不同意她的观点,也不再辩解,无论叶芝怎么认为侯明,在孔思莹的心里,她始终不认为侯明是在替上级党校做宣传甚至动员,她笃定地认为侯明是为了她的前程考虑,侯明爱惜人才,她又是侯明亲自招进机关留在宣传部的,而且他们曾经共同让澜县的对外宣传工作跃上一个新台阶,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她又是那么崇拜、信赖他。 叶芝见孔思莹不再说话,又说道:“这件事,阿姨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毕竟我机关工作经验比你丰富,最终结果还是晓军你们俩决定,你们怎么做我都支持,但有些客观因素也要必须考虑,毕竟,我们老俩在这一二年之内退休的退休,二线的二线,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好把控的,居安思危,做领导的每时每刻都要想到以后,不能只想当下,你懂我说的话吗?” 孔思莹点点头说:“我懂,一会我跟晓军再商量一下。” “好,有事多和晓军说,政商两界的经验他都有。” “好的。” “还有,你们今天去领证结婚,家里就不给你们搞什么庆祝仪式了,等周末你父亲回来咱们两家再正式聚聚,顺便我们也帮你们规划规划。” 孔思莹说:“领证就别庆祝了吧——” 叶芝说:“领证就是结婚,是法律上的结婚,这就说明你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你们的户口本上都会被标明‘已婚’字样,这是我们两家的大事,即便你们不再举行公开的婚礼,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双宿双飞了,怎么能不庆祝!”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柳辉敲门进来,她一见叶芝坐在里面,紧走两步到她跟前,握着叶芝的手说:“叶主席好,您来看儿媳了?” “是啊,他们今天要去领证,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柳辉看着孔思莹说:“小孔啊,你看你婆婆多好,领个证都这么关心你们,想当初,我跟先生结婚的时候,别说领证,正式婚礼的头一天我还自己缝枕头呢,我婆婆就坐在一边抽旱烟,什么都不管,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叶芝说:“那时老辈儿婆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兴这样当婆婆了。” “对对对。” “你们有事谈,我走了。” “我也没大事,就是想让小孔跟我下乡,既然她今天要办终身大事,那我就自己去吧。” 不等孔思莹说话,叶芝看了一下表就说:“到现在晓军还没来,恐怕他们办完也就不早了,要不你就改天。” 柳辉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小孔工作细致,所以每次出去我都愿意叫上她。那我就先走,你们婆媳继续谈。” 柳辉说着就往出走。 叶芝说:“我的事说完了,我也走。”她说着就跟着柳辉一块往出走。 到了门口,叶芝又像想起什么,她回头跟孔思莹说道:“你给晓军打个电话,催催他,别太晚去,我听说这个季节登记结婚的人特别多,有的排了半天队上午都办不成,不然他忙起来就没完没了,如果人多,你想着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们找找人,最好今天上午把事办完。” 95、去领证 孔思莹点点头,说:“好的、好的,我这就给他打。” 送走叶芝,孔思莹陷入沉思。 显然,叶芝是不希望自己脱产学习的,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虽然她说会和晓军商量,但汪晓军的态度她不用猜都知道。他会完全尊重自己的选择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因为对于汪晓军来讲,什么带薪不带薪、什么全日制不全日制,甚至是不是副科级,统统这些他是不在乎的,因为不在乎,所以无论孔思莹怎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想到这里,她拿起电话,给妈妈打了过去。 妈妈接通她电话后说道:“小莹,什么事?” “妈妈,说话方便吗?” “这个……我正在有事,一会妈妈给你打过去。” “好的。” 挂了电话,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还想再次听听侯明的意见,这样想着就走出房门,去了侯明办公室。 侯明正在打电话,看见她进来后,又说了几句话才放下电话。 侯明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孔来了,上学的事怎么决定的?” 听侯明这样问自己,她忽然心虚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侯……书记,我、我可能报不了全日制的了……” “为什么?” 孔思莹低下头,半天才说:“因为我……我现在做……做任何决定都不能从自己出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侯明这样说,看到侯明,尤其是看到他谦逊的笑,她就不能隐瞒任何事实。 侯明点点头,说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想到,你现在……现在的身份。” 孔思莹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听听您的建议。” 侯明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你的参谋太多,还是遵从他们的意愿的,你早晚都是汪家的人,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广泛征求意见,任何事对于你来说都不再单纯,我说得是这样吗?” “是的,可是……我、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可是……”她支支吾吾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好了,我都明白,你不用解释,我马上要布置一项工作,就这样吧。” 听侯明这样说,孔思莹的眼泪快要出来了,但是他已经下了逐客令,她多说无益,便走出侯明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房间,她将门反锁上,眼泪就在这一刻流了出来。 她从侯明的态度中,分明看出了失望,虽然他表示理解,但她知道,侯明从内心深处对她应该是看不起的,最起码在上学这件事上是看不起的,因为她无法按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 虽然如此,但她却挽回不了什么,目前的她,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跟叶芝背道而驰的地步。她觉得侯明是为她好,给她的建议非常正确,但叶芝的建议也很好,给她的建议也很正确,此时的她真的陷入了两难之地。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妈妈办公室的电话,她赶忙擦擦眼泪,“喂”了一声。 妈妈说道:“小莹,你刚才打电话什么事?” “我……”孔思莹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你们今天上午不是去领证吗?” “是的妈妈,晓军还没来,他妈妈刚走。” “他妈妈?他妈妈说什么了?” “他妈妈说不看好那个全日制研究生的班,她说三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到那时候,她和汪叔叔都退休的退休,二线的二线,我毕业还有没有现在的级别和职务也说不准,她说对于我来说,在职学历和全日制学历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妈妈想了想说:“她说得到是有道理,可如果你要是报函授班的话,有时间学习吗?” “她说按我目前工作状况来看,学习时间没有问题,另外,还说报函授班一举四得……” 她便将叶芝说的话跟妈妈又说了一遍。 妈妈想了一下说道:“从客观角度来说,我比较同意晓军妈妈的意见,我也觉得你现在已经是副科了,学历提升一下,没必要上全日制班,另外,毕竟晓军父母陆续就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三年后的事情的确难以预料,如果稳妥起见,还是报个在职班合适,这样什么都不耽误。” “可是……”孔思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我感到侯书记似乎对我有些失望。” “他怎么说?” “他也没明说,只是说我参谋多,还说我目前做任何决定都需要广泛征求意见。” 妈妈笑了一下,说道:“这不算是对你失望,你别瞎想。” “妈妈……”她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敲门声:“妈妈,有人敲门,先到这儿吧。” “好的,有事就打电话。” 孔思莹放下电话,就走到门口开门。 汪晓军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大白天在跟谁秘密通话,还插着门?” 孔思莹没好气地说:“跟我妈通话,还能有谁?你怎么才来?” “哦,果然是着急了?” “谁着急了?” “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销售部门开会,刚接通就质问我,你跟小孔约好去登记,怎么还不来?她都等你半天了,工作也干不了,你们再不去的话上午就排不上队了!我一听,我的新娘在等我,而且还推掉了工作,我二话没说,推掉会议就来了。” 孔思莹眯缝着眼睛问道:“是不是阿姨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把今天约好的事情忘了?” “忘倒不敢忘,可能会迟到。” 孔思莹说:“阿姨说现在登记领证的特别多,有时上午排队未必能轮上,还说如果要是人多的话就给她打电话,她帮咱们找找人。” 汪晓军一听就乐了,说道:“不用她找,我认识登记处的主任,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是高县长的夫人,也姓高,如果咱们真的排不上队,再找她不迟。” 孔思莹说:“好,我听你的,证件都带齐了。” 汪晓军说:“看你说的,不带齐证件你跟谁结婚呀?都在车上呢。” 96、世事难料 孔思莹没功夫听他耍贫嘴,就说道:“时候不早了,赶紧走吧。” 两个人来到婚姻登记处,果然如叶芝所说,大厅的窗口前排起了两行长队,靠近门口的这支队伍都是登记结婚的,里侧的队伍都是离婚的,离婚比结婚的人数一点都不少。 眼看快下班了,他们前头还有六七对。汪晓军跟孔思莹耳语道:“你在这排着,我到里面去看看。” 他悄悄离开对外,走进里面。 不大一会,孔思莹的手机便响了,汪晓军说:“你来主任室找我,别声张。” 孔思莹合上电话后,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态抱怨道:“这办事效率太慢了,怎么这么慢?” 她自言自语着,没人搭理她,因为前后的小情侣都在低声窃窃私语,没人注意到她。 她便东张西望溜进里面的办公区,来到主任办公室,刚要敲门,汪晓军从里面把门给她打开。 她进来后,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办公室后面打电话。等她电话打完后,汪晓军扶着孔思莹的肩膀,将她推到女人跟前,说道:“高阿姨,这就是我的未婚妻,小孔,这是婚姻登记处的高主任,你随我叫高阿姨吧。” “高阿姨好。” 高主任伸手跟孔思莹握了一下,打量着她说道:“你就是孔思莹?你的大名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有的时候一张报纸上你的名字出现两三次。晓军啊,你娶了一位才女加大美女!” 汪晓军嬉皮笑脸地说道:“是啊是啊,我三生有幸!” 高主任说:“你们先等一会,我到外面看看去,待会我让他们进来给你们办,如果在窗口加塞影响不好。” “好的好的,阿姨费心了。” 高主任走出去后,孔思莹小声说道:“外面那么多人等着,咱们加塞合适吗?” 汪晓军说:“所以她一会让办手续的人进来,不然的话咱们下午还要过来排队。” 很快,高主任就回来了,她说:“把你们的证件准备好,办完这个他们会以喝水上厕所的名义过来给你们办。” “谢谢阿姨。” “给您添麻烦了。” 高主任看着他俩,说道:“不用客气,我们都盼着吃晓军的喜糖呢,我就给他介绍了两个对象,结果他没看上人家,原来有更好的在前头等着呢。” 孔思莹看了汪晓军一眼,汪晓军也正在看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对了,你们俩带没带喜糖。” 汪晓军一听,立刻蹦起来,他拍着脑门说道:“天,来的路上还想着呢,都是让叶主任催命似的催的,我马上去买。” 他说着就要往出走。 高主任叫住了他,说道:“就知道你们粗心,不用出去买了,我这里有。”她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两袋糖和两盒烟,放在桌上,说道:“一会办完手续后给他们吧。” 汪晓军一看赶紧说道:“谢谢阿姨。” “怎么当着媳妇嘴儿练得这么甜了。我这里没有别的,糖和瓜子不断,可惜我糖高,享不了这副,还好给你用上了。” 汪晓军凑到她跟前说:“阿姨从事的是甜蜜的事业、成人之美的事业。” 高主任看着他笑了,说道:“不就两盒烟两袋糖吗,至于这么拍我马屁吗?” 汪晓军和孔思莹听了不由得都笑了。 高主任说:“我领你们先去照相。” 两个人跟着她来到里面一间照相室。 毫不夸张地说,在等待照结婚证照的情侣中,汪晓军和孔思莹是颜值最高的一对。旁边的高主任不由得赞叹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 拍完照后,返回主任办公室。 这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他们手里拿着两个小红本,高主任起身给他们让座,说道:“这是我侄子和侄媳妇,两个人都忙,赶紧给他们办了吧。” 汪晓军冲着两位作揖,说道:“麻烦你们了。”说着向他们递上自己的证件。 孔思莹也将将自己的证件恭恭敬敬放在他们面前,说道:“麻烦你们了。” 这种事对于两名工作人员早就见怪不怪,他们坐下后,一个人负责填写两个人的证件,一个人负责往小红本上写着什么。 负责填写小红本的那个人写好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拿着小红本便走了出去,很快,压好钢印后就回来了。 那名工作人员将两个小红本递给高主任,高主任看了看后分别递到汪晓军和孔思莹的手里,说道:“祝贺你们!” 孔思莹接过小红本,她顾不上去看,赶忙拿起桌上的两袋糖和两盒烟塞到那两个人的手里。 两个人推辞着,最终收下。 告别高主任,他们两个收起小红本走出婚姻登记处。 上了车,汪晓军说:“咱俩去哪儿庆祝一下?” 孔思莹说:“回单位吧,我还有事。” 汪晓军说:“回去后也就到下班时间了。” 孔思莹说:“那个党校研究生班我还没有正式报名,回去先报名。” 汪晓军问道:“你决定上什么班?” 孔思莹低下头,说道:“我可能会报在职的那个直属班。” “哦,你不是想报全日制的那个吗?” 她想了想说:“我考虑了,上那个班会有许多实际问题,脱产三年可能不太现实。” “你真是这么的想的?还是有人给你做工作了?” 显然,汪晓军料到什么了。 孔思莹说:“事实也是这么回事,我刚被提为副科,什么贡献都没有就去上学,可能不太好吧……好了,这事你别管了,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汪晓军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完全尊重你,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单位。” “你去哪儿?” “我回厂子,继续给销售部开会。” 就这样,孔思莹在跟汪晓军领证后,也完成了省委党校在职研究生的报名手续。 周末,双方家长再次坐到一起,庆祝两个年轻人喜结良缘,同时,商定国庆节期间办喜事。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孔思莹注定会和汪晓军白头到老,因为他们不仅恩爱,从各方面来讲,确实是般配的一对,可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97、接站 这天,孔思莹刚从党校上完课回来,汪晓军就手拿一束鲜花等在车站出口处。 远远的,孔思莹就见到汪晓军手捧着鲜花站在人群中,是那么特别,因为小城市接站的人中,很少有人这么高调接站的,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他,女孩子们眼里满是羡慕。 当他看到孔思莹出来的那一刻,便立刻跑上前去,将手里的花递到她手里,说道:“欢迎夫人凯旋。” 孔思莹接过花小声说道:“怎么还整这景儿了?” 汪晓军说:“你坐的车晚点,我又不敢回去,实在等烦了就转到鲜花店买了这束花。” “原来你不是特地买的花呀?” 汪晓军委屈地说:“我本来是特地买的花,结果你第一句就奚落我,我只能将‘特地’转化为不经意了,唉——人生、老婆,怎么把我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孔思莹见他委屈的样子,就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地说道:“好了,别感慨了,其实第一眼看到这花我就知道你是特地买的,而不是随意买的。” 汪晓军拥住她往出走,听她这么说,就惊喜地问道:“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孔思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花从中的鹤望兰。 “你懂这个?” “当然,鹤望兰,鹤望兰,意思是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一般都是指美好的爱情。” “这个寓意不错!我其实不太懂花的,从花店经过,就想买束送给你,不然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去接你显得太单调,就想整点景。卖花的女孩子问我送给什么人,我说我去车站接未婚妻,你看着给我搭配吧。她只给我搭配了两种话,一堆红玫瑰和这支鹤望兰。” 孔思莹低头闻了一下,说道:“不知为什么,在所有的鲜花中,就鲜花玫瑰的味道。” “难道鹤望兰就不好闻吗?” “那倒不是。鹤望兰还有一个名字,叫天堂鸟,能飞向天堂的鸟,把各种情感、思恋带到天堂,希望它能将思念带给去世的亲人……” 孔思莹没说完,汪晓军就一把夺过鲜花,说道:“这个寓意不吉利,我去把花丢掉。” 孔思莹一见急忙抢过来,说道:“不要,花没有错,错就错在人们对它的解读,如果真是这么不吉利,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花农种植它了。再说,我喜欢第一个寓意,很美好的,不是吗?” 汪晓军说:“也是,就跟菊花一样,老家的奶奶,最喜欢种菊花,每年入冬前,菊花开败进入休眠期,她都将一盆盆的菊花连枝带叶剪掉后搬入室内。春节过后,光秃秃的花盆里就会冒出一丛丛的新芽。经过一个冬天的能量储蓄,又会有新的花蕾育出,周而复始。” 孔思莹忽然问道:“上次阿姨说奶奶身体不大好,改天我跟你回去看看她吧。” “前两天我和爸爸妈妈回去了,看着身体还行,没大碍。” “可是阿姨说她……”孔思莹想起叶芝担心如果老人在他们结婚前走的话,那他们最起码一年内不能举办婚礼的话。 汪晓军搂住她,说道:“最近还行,老人家还说要帮我看孩子呢,我说您不但能帮我看孩子,还要帮我看孙子,逗得她嘎嘎大笑,说,那你妈就不乐意了,我抢了她的营生。” “老人家反应还这么灵敏?” “那是,我奶奶聪明着呢,我现在跟她交流不能拿她当老人看,不然就会被她绕进去。” 至此,孔思莹明白过来了,叶芝之所以以奶奶的身体为借口,实则是想让他们快点结婚。 上车后,汪晓军说:“先回哪儿?” “当然是我家了。” “不行,你今天晚上要回我家。” “为什么?”孔思莹反问道。 “因为你婆婆昨天已经办理了退休手续,从今天起就不再去单位上班了,你公公说今天晚上等你回来,咱们全家给她庆贺,庆贺她光荣退休。” 孔思莹想了想说:“我走了一周,刚下火车不回自己家,先去未来的婆家,你这不是给我成心找骂吗?” 汪晓军说:“要不,我先带你回你家,把行李放下再跟我回家。” “好吧。” 回到家,妈妈还没下班,孔思莹将行李箱放在客厅,简单洗漱后,换上一件白底粉花的连衣裙,一根木簪将长发挽在脑后,显得清新淡雅,又不失女人的柔美。 打扮好后,她没敢给妈妈打电话,而是给妈妈留下一张字条,告诉她去汪晓军家了。她知道,如果在电话里跟妈妈请假,难免会被妈妈数落一两句,还会说她心野了之类的话。 半路上,汪晓军又跟她说:“可能,我妈妈这次要跟你谈我们结婚的事。” “结婚,这么早谈什么?离国庆节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汪晓军说:“妈妈给咱们联系了一家影楼,可能让咱们趁着夏天风光好,先把婚纱拍了。” “好吧。” 拍婚纱是一件劳心伤神的大事,必须提早进行。 汪晓军拥着孔思莹来到家门口,他没有掏钥匙自己开门,而是按下家里的对讲门铃。 很快就传来叶芝的声音:“哪位?” 汪晓军故意捏着嘴唇说道:“是我,您儿子。” “我儿子?你到底是谁。” 汪晓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孔思莹拍了他一巴掌,说道:“阿姨,是我们。” 叶芝这才知道儿子在戏弄自己,就嗔怒地骂了一句,打开门禁。 他们上了楼,叶芝早已经给他们打开门。 孔思莹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姨”,她发现,晓军和她的拖鞋早就摆在进门的位置上,她忽然觉得心里一热。 叶芝围着围裙,张着手说道:“你们自由活动,我正在炸鱼,腾不出手来。” 汪晓军嚷道:“妈妈,您怎么亲自下厨了。” 叶芝看着儿子嗔怪地说道:“我不下厨等着你下厨呀?” 汪晓军会所:“今天是给您庆祝光荣退休,您怎么当起老妈子来了,咱们出去吃吧。” 叶芝说:“出去吃我倒不心疼钱,关键是麻烦,不静,遇到熟人还得多话,咱们一家人在家吃多好,安安静静还能开开心心聊天。再说,做顿饭也辛苦不到哪儿去。” 孔思莹说:“我帮您来做。” 叶芝说:“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刚回来,去和晓军上楼聊会吧,等你叔叔下班咱们就开饭。” 98、小孔吐了 汪晓军说:“爸爸今晚回家吃吗?别让人半路截胡。” 叶芝说:“庆祝我退休是他提议的,之所以选在今天晚上,他还说是要给小孔接风,在家吃也是他提议的,他敢不回来。” 汪晓军说:“听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个妈妈,如果您真的不用我们,我们去楼上说会悄悄话您不反对吧?” “混小子,我反对什么呀?刚才我就说了,让你陪着小孔去楼上休息会,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也帮不上忙的。” “那好,妈妈,老规矩,吃完饭我负责洗碗。” “别贫了,快点上去吧。” 自从领了结婚证后,两个人就更加的如胶似漆,除去汪晓军还不敢在孔家公开留宿外,孔思莹在汪晓军家,已经有过留宿的记录,叶芝还特地给她买了睡衣已经洗漱等日常用品。本来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只差公开举行婚礼了。 汪晓军拉着孔思莹就往楼上跑,孔思莹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阿姨,我可以帮您洗洗菜。” 叶芝说:“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去楼上玩吧。” 汪晓军再次拉起她的手往楼上跑。 一口气上了楼,汪晓军抱住她就往卧室走去。 孔思莹急忙嚷道:“你干嘛呀,还没吃饭……” 汪晓军就堵住了他的嘴,两个人便吻在了一起。 忽然,孔思莹感到一阵恶心,她一下子将汪晓军推开,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汪晓军跟进来,问道:“怎么了?” 孔思莹抚着胸脯,说道:“可能是这几天学习太紧张了,嗓子有些干。” 汪晓军立刻拍着脑门说道:“怪我,你做了这么上时间的火车,我没让你喝一口水就想图谋不轨,是我太自私太大意了,你等着,楼下有水果,我去给你拿。” 汪晓军说着就跑下楼,他来到客厅,茶几上摆着两盘洗好的甜杏和桃子。 他端起两盘水果就要上楼。 叶芝看见后从厨房出来,说道:“晓军,你在干嘛?” 汪晓军说道:“小孔上火了,嗓子干,恶心,想吐,让她吃点水果。”他说着抬腿就要上楼。 “你等一下。”叶芝紧走几步来到儿子面前,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厨房。 汪晓军不知妈妈为什么要拉他,就说道:“妈妈,我先把水果送上去,让她压压火,她刚才都吐了,然后我再下来帮您。” 叶芝关上厨房的门,小声说道:“我不用你帮干活,儿子,你刚才说小孔恶心、想吐?是真的吗?” “是啊,这几天她学习那么紧张,不得吃不得喝的,肯定会上火……” “别打岔,我问你,她以前恶心过想吐过吗?” 汪晓军摇摇头。 瞬间,叶芝的眼睛里冒出惊喜,她又问道:“小孔是不是……怀孕了?” 汪晓军一听,就怔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能吧……” “傻小子,有什么不能的,只是你们啊一起时间不长啊,是不是以前就在一起了?” 汪晓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就不跟您汇报了吧?” “讨厌,你跟妈妈还还害羞呀?我比你们经验多,快告诉我,之前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汪晓军嗫嚅着说:“是……是领证那几天在一起的。” 叶芝马上伸出手指算了算了,说道:“如果真的怀孕了,也不是领证那几天的事,应该是后来,晓军,你注意观察,不行的话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的,我上去了。” 汪晓军端着两盘水果上了楼,用脚踢开卧室的门,刚要说话,冷不丁看见孔思莹趴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他轻轻放下水果盘,轻轻凑到她跟前,说道:“困的话就睡会吧,躺好。” 他说着,就扳过她的身子,给她盖上一个薄单子,将屋里的冷风调到最小。 孔思莹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如果需要帮忙你就叫我。” 汪晓军心疼地说:“你放心,需要帮忙我去,你安心睡,吃饭时我来叫你。” 孔思莹“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汪晓军看着她的疲乏的神态,心里想着妈妈的话,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他轻轻退出房门,关上,然后下了楼。 来到厨房,他问道:“妈妈,如果您说的是真的话,我……我该怎么办?” 叶芝关掉抽烟机,将锅里的菜盛出,高兴地说:“不怎么办?你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很正常。” 汪晓军挠着脑袋说:“我是说我怎么跟她父母交待?” 叶芝笑了,说道:“没事,她父母也不会怪你们的,如果小孔和她父母在乎这些,我们就尽快举行婚礼,不等国庆节了。” 汪晓军想了想说:“我可能下个月还要出趟差。” “远吗?” “远,还是上次去的地方。” “必须你去吗?” “那里供货出现点问题,只能我去。” 叶芝说:“你该去就去,正好我没事干,筹备婚礼的事我来,就是拍婚纱照需要时间,如果需要,你们最近就去拍婚纱,如果她真是怀孕了,就越早拍越好,这样身材不受影响。” 汪晓军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她真怀孕了,我们就不拍了,我可不想让她带着我儿子去受那份洋罪。” 叶芝说:“穿婚纱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拍不拍要征求小孔的意见。” “我知道。” 叶芝高兴地双手合在胸前,她闭上眼说道:“但愿我能心想事成,但愿小孔是真的。” 汪晓军一见妈妈高兴地样子,就说:“妈妈,您不会责怪儿子提前把事办了吧?” 叶芝一听,白了他一眼,说道:“胡说,我怎么能责怪你,我早就盼着有一天早点抱上孙子,有本事这次你就让妈妈的梦想变成现实。如果是真的,你爸也会高兴的。” 正说着,汪振国回来了,他推开厨房的门,看着妻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就问道:“你们娘俩躲在厨房说什么悄悄话?” 叶芝高兴地说:“不告诉你。” 汪振国笑着说:“我还懒得听呢,你们娘俩之间能有什么说的?对了,小孔呢?” 99、喜乐家宴 汪晓军说:“我爸回来了,开饭吧,我去叫小孔。” 叶芝急忙拦住他说道:“别、别叫她,让她多睡一会,你爸刚回来,踏实踏实再开饭不迟。” “好吧。”汪晓军说道。 汪振国觉得这娘俩有些神秘,就说道:“你们娘俩背着小孔在搞神秘鬼?” 叶芝看了一眼儿子,说道:“晓军,你上去吧,如果小孔不醒的话,过半小时就叫醒她吃饭。” “好的。”汪晓军说着就上了楼。 见儿子消失在楼梯口,叶芝神秘地凑到汪振国身边,说道:“估计你要当爷爷了!” 汪振国一怔,随后看着妻子说道:“你这老太婆太不讲究了,要知道他们还没结婚,这种事怎么你这么兴奋?” 叶芝一瞪眼,说道:“谁说他们没结婚,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已经是合法夫妻,已经是……” 汪振国打断她的话说:“我知道他们是合法夫妻,但毕竟没有举行婚礼,小孔的父母要是知道已经……已经……这多不好,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留小孔在家过夜,你不听,还自以为很美。你别忘了,小孔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干部了,如果真是未婚先孕,对她影响不是很好。” 叶芝说:“影响不好就不好,一个女孩子参加工作这么短时间内就坐到副科位置上,已经很不错了,她也该知足了,她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汪振国急忙关上餐厅的门,说道:“你这话不好公开讲,让小孔听到不合适。” 叶芝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女人的责任就是这样,谁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汪振国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不能公开这样说,这样说影响你们婆媳关系的。” 叶芝说:“当然,我当然不会跟她公开讲这些,我这不是在跟你说吗?我跟儿子都不会这么说的。” “这就对了。”汪振国转移了话题,说道:“先说说你在家待了一天后感觉怎么样?” 叶芝说:“冷不丁不上班,我还担心我会失落呢,结果,从早上起床开始就搞卫生,收拾家务,都没容得失落呢,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饭,所以,我对退休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加上提前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汪振国说:“老高和侯明几个人说要小范围给你庆贺,让我给退掉了,我说不搞特殊化,小范围的也不行,我跟他们还说,我相信你的水平,你会完美度过这一步,会妥善处理好退休生活的。” “我当然能处理好,如果小孔是真的怀孕了,春节左右我就能当上奶奶,我会比上班活得更充实!” “你充实不充实别总是寄托在小孔给你生孙子这件事上,我还是希望你在社会上兼任个工作,还做你的老本行,今天柳辉找我,她想让你出任‘中华孝道’研究会顾问……” 不等丈夫的话说完,叶芝就摆摆手说道:“这件事她早就跟我说过,我已经拒绝她了,我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妇联会主任,退了就退了,绝不兼职任何社会职务。没想到她又跟你提这件事。” “我看她很有诚意,对这一快也有很多的想法,就答应她做做你的工作。” “你傻呀?凡是邀请我兼职的单位,还不是看中了我是县委书记夫人这块招牌?我兼职能干啥?无非就是扩大他们的影响,给他们争取一些社会资金,算了,我还是安安静静在家做过家庭主妇,将来帮儿子带孙子,这是我后半生唯一的工作。” 汪振国点点头,他很欣慰夫人能有这样的境界,就不再劝她,说道:“叫晓军他们下了吧,我肚子有点空,中午陪市委组织部的人,喝酒、说话,就是没怎么吃东西。” 叶芝看了看表,说道:“好吧,我给晓军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冲楼上喊一嗓子就行了。” “我还是打电话吧。” 叶芝说着,就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汪晓军接通后叶芝说道:“晓军,叫醒小孔,下来吃饭。” 又过了了十多分钟,汪晓军跟孔思莹下楼。 汪振国正在往桌上端菜,叶芝在给一家人摆碗筷。 “汪叔叔好。” 汪振国笑了,说道:“小孔啊,虽然你们还没公开举行婚礼,但实质上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在家里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点点头。 叶芝看着孔思莹的眼睛有些慵懒,脸上还有明显的压痕,就关心地说道:“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孔思莹摸摸脸说道:“还好吧,就是坐车回来感觉到有点累,所以刚才一上楼就睡着了。” 叶芝坐下,笑着说:“听晓军说你肠胃不太好,闹了几天了?” 孔思莹接过汪晓军递给她的筷子,说道:“就刚才感觉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在党校的时候闹着吗?” “没有。” “是不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累的?” “有可能,这几天总是感觉觉不够睡,上课听讲也没多大精神。” 叶芝暗喜,说道:“赶紧吃,吃完早点休息。” 叶芝说完,故意给她夹了一块凉肘,说道:“你尝尝这个,这个是我特意到反对要的,这家饭店做得这个凉肘最有名。” 汪振国好像看出叶芝的用意,就说道:“大夏天的,吃点清淡吧。” 汪晓军说:“对了,爸,您还没说祝酒词呢。” 汪振国端起茶杯,他说:“原本今天的家宴是有两个意思,一是庆贺你妈光荣退休,二是给小孔接风洗尘,本来咱们应该都喝点酒,但是你妈下了死命令,今天谁也不许喝酒,不喝也好,我中午喝的酒到现在都没下去呢,晓军也别喝了,实实在在吃点东西吧,来,咱们以茶代酒,小孔你就喝酸奶吧,咱们共同干一杯,庆祝叶芝同志光荣退休!” 四只水杯碰在一起。 叶芝又给孔思莹夹了一块肉,她说:“小孔啊,尝尝这个,红烧牛尾,这道菜可是晓军最爱吃的,我也是第一次在家做,你尝尝。” 100、都难受那样了还不忘幽默 孔思莹看着盘中的两块肉,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叶芝盯着她说道:“先吃牛尾吧,尝尝怎么样?好吃的话以后我经常给你们做。” 孔思莹抬头看了看全家,就见汪振国也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汪晓军则在旁边鼓励她:“吃吧,我刚吃了一块,软烂,浓香。” 孔思莹看着全家人,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汪晓军的父母,大有她不吃他们不下筷之势。 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夹起那块红烧牛尾,刚放进嘴里,还没嚼两口,立刻感到一阵反胃,她抑制住自己,告诫自己不能恶心,更不能吐,因为这是自己未来婆婆夹的菜,吐掉不好。 可是,她却无法做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很奇怪她的味蕾今天这样拒绝肉香,终于,她抑制不住自己,干呕了一下,捂住嘴便往卫生间跑。 叶芝一看急忙喊道:“吐掉!吐掉!” 孔思莹还未跑到马桶边,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再次袭来,这次异常凶猛,她再也控制不住,呕吐物就吐到了马桶边上。 这时,汪晓军也赶过来,他惊慌地扶住她,说道:“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孔思莹顾不上回答,又是一真呕吐…… 她吐得有些精疲力尽,浑身无力地靠在汪晓军的怀里,说道:“我……我好难受……” 这时,叶芝端着一杯水进来,她说道:“晓军,把这杯水递给她,让她漱漱嘴。” 汪晓军显然没见过这阵势,他说:“妈妈,怎么办?” 叶芝冲他摆摆手,看着孔思莹问道:“小孔,你中午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 孔思莹摆摆手。 “那你心里是怎么个难受劲儿?” 孔思莹镇静了一下,闭着眼说道:“特别腻,闻到肉味就想吐,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子在我胃里搅和一样难受……” “哈哈。”叶芝笑了。 汪振国在外面问道:“老叶,情况怎么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叶芝走出来,冲他摆摆手说道:“我笑她刚才的比喻,真是孩子,都难受那样了,还不忘幽默。” 她说完,扒住汪振国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猜测的不会有错。” 汪振国一听,瞪大了眼睛。 “你瞪什么眼?” 汪振国这才恢复正常,说道:“我马上打电话叫个大夫给她做个检查。” 叶芝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办吧。” “那她这顿饭……” “我马上去给她单做一个菜。”叶芝说着就走进厨房。 这时,汪晓军缠着孔思莹走出来,他让孔思莹坐下,便返回卫生间去收拾她的呕吐物。 汪振国端过来一杯清水,说道:“小孔,喝点水。”他将水杯放到孔思莹面前,借机拿走她面前的小蝶,并且将孔思莹面前的两个肉盘端到另一边,不让她闻到肉腻味儿。 孔思莹看着汪振国,感激地说:“谢谢叔叔。” 汪振国看着她,说道:“要不,给你来电冰镇可乐……”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叶芝喊道:“别给她冰镇饮料喝!” 也许叶芝的声音太过尖利,汪振国和孔思莹都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这么大声。 叶芝走过来,端出一盘糖拌西红柿,她立刻和颜悦色地说道:“不能吃凉的,因为她肚里没有食物,吃凉的容易闹肠胃炎,来,吃点这个,这个西红柿是一个老朋友给的,无公害,自然熟,不是用化学制剂催熟的那种。” 她将糖拌西红柿放在孔思莹面前,递给她一只小勺,细心地说道:“用勺吃。” “谢谢阿姨。”孔思莹接过小勺,舀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立刻感到一阵清新凉爽,她一连吃了好几块,果然自己的胃不再抗拒。 孔思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轻松地说道:“真好吃。”说着,又吃下一块。 这时,汪晓军站在她的身后,轻抚着她的肩膀,说道:“好点了吗?” 孔思莹握住他的手,仰起头看着他:“吃下阿姨的糖拌西红柿好多了,没事了。” 汪晓军这才长出一口气,坐在她旁边,说道:“明天带你去检查一下。” 叶芝说:“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叶芝再也不给孔思莹夹肉菜吃了,汪振国似乎看出她的寓意,就说道:“小孔,吃完饭先跟晓军去楼上休息会儿。” 孔思莹说道:“不了,我吃完后就回家,还没见到我妈,另外,我想去诊所看看,是不是中午吃坏了肚子……” “不行,你不能有病乱投医,你必须去大医院看,明天我陪你去。” 孔思莹不明白叶芝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叶芝说:“一会吃完饭我细细跟你说,这样,既然你没有胃口,让晓军陪你上楼等会我,我有事跟你说。” “哦,好,我自己上去,晓军你先吃饭。”孔思莹巴不得离开饭桌,因为桌上的菜味不停冲击她的嗅觉,让她随时都有作呕的感觉。 汪晓军已经没有吃饭的兴趣了,他陪着孔思莹上了楼,随后又下来了,给孔思莹拿上几个橘子。 汪振国一看,索性将那盘水果端起来让儿子带上去。 汪晓军也不含糊,端着水果上了楼。 孔思莹躺在沙发上,吃着汪晓军剥的橘子,一连吃了六七个,她说:“不能再吃了,橘子越吃就越上火。” 这时,叶芝上来了,她说:“晓军,你下去帮我拖拖地,我跟小孔待会。” 汪晓军知道妈妈的用意,就下楼去了。 叶芝拉过孔思莹的手,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孔思莹说:“好多了,吃了您的糖拌西红柿和几个橘子,舒服多了,有可能就是这几天学习紧张,不得休息,上火了,回家吃点去火药就没事了。” 叶芝看着她,说道:“你现在绝对不能乱吃药,最好什么药都不要吃,你告诉阿姨,最近也没有吃过药?” 孔思莹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去年冬天有点感冒,吃过感冒冲剂。” 101、不自在 叶芝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说道:“只要最近一两个月没吃药就好。” “为什么?”孔思莹有些不解。 叶芝笑着说:“小孔,你跟晓军也老大不小的了,我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没有经验,不懂,这次你有可能是怀孕了,所以绝对不能乱吃药。” “怀孕?”孔思莹惊得长大了嘴。 “是的,很有可能你是怀孕了。” 孔思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怀孕,她一时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阿姨,这、这怎么办?” “你想想,上次来好事是什么时候?” 孔思莹想了想,突然捂住嘴,她的脸立刻就红了。 叶芝亲切地拍着她的手,问道:“是不是过了日了?不要紧,我和你汪叔叔就盼着这一天哪。” 孔思莹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之前,汪晓军就跟她说过,让她学习一些生育知识,别到时措手不及。 看来,这次真的是被他说中了。 叶芝见她低头不语,就试探着问道:“小孔,你别紧张,这是好事,大好事!” 孔思莹仍然不语。 叶芝见她不说话,就有些沉不住气,继续问道:“小孔,你是怎么想的,说句话啊?” “我……”孔思莹抬头看着她,说道:“我心里很慌,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了……” 她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 叶芝一看孔思莹眼泪要出来了,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别紧张,女人都是要经过这一关的,都是要养育孩子的,最幸福的就是你还年轻,孩子却满地跑了,既不会耽误你工作,也不会耽误你仕途上的进步,因为,你只要负责把孩子生下来,其它的事就交给我,你奔你的工作,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姨,我……我心里乱急了……” “小孔,听阿姨的话,如果你真的有了晓军的后,请记住我的话,留下这个孩子,好吗?” 孔思莹看着她,不知自己该如何表态。 叶芝又说:“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阿姨,我真的会……会……” 叶芝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让晓军出去给你买试棒了,一会就知道了。” 孔思莹一听汪晓军给她去买早孕试棒,想到他曾经的叮嘱,不由得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 这时,就听楼下传来汪晓军的声音:“妈妈,你下来一下。” 叶芝说:“晓军回来了,我下去看看。” 孔思莹点点头,看着她走下楼。 很快,汪晓军上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 孔思莹忐忑地看着他,其实,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根本没有往怀孕的方向去想,直到叶芝捅破这层窗户纸,她才突然意识到有可能是真的。虽然她没有经验,但女子的本性还是具备的,当看到汪晓军手里那个小纸袋的时候,虽然内心忐忑,但她已经大概知道结果了。 汪晓军见她心神不安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就笑着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到怀里,温柔地说:“我把妈妈骗下去了,这一刻,我想咱们自己验证。你知道,我一个大男人,一个在地方辨识度比较高的大男人去买这个……有多那个吗?但一想到这是我的幸福,我就义无反顾走进药店,理直气壮地说,服务员,给那拿那个……” 汪晓军的话还没说完,意识到孔思莹的异样后,他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含泪的愁容,说道:“你不高兴吗?” 孔思莹低下头,抹了一下眼角。 汪晓军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有必要,我们已经是夫妻,这不算什么……” “可是……”孔思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没有准备好当妈妈是吗?没关系,你妈妈准备,还有八九个的时间让你适应当母亲的角色,到时候你会……” 孔思莹抓住他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我们是不是必须要要这个孩子吗?” 汪晓军一怔,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说道:“也许,你是假孕反应,我们还是先看结果再定。” “假如是真的,我们是不是必须要,我就要你现在回答我。”孔思莹摇着他的手,撒娇地说道。 汪晓军想了想严肃地说:“我已经过了天真幼稚的年龄的,我不会跟你做这种假设的,更不会回答你,我们只能用结果说话。” 孔思莹看着他那严肃的表情,忽然让她对他有了一种陌生感,这个一向宠爱自己的男人,居然跟他妈妈一样,那么想知道真相! 孔思莹忽然有种不自在的感受,她感到委屈,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汪晓军一看她哭了,意识到有可能是自己的态度吓住了她,他急忙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我刚才说话太生硬了,对不起,请你原谅,也请你理解我,因为,有人比你、我更想尽快知道结果,这个你应该清楚。” 孔思莹擦擦眼泪,抬起头说道:“不用试,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那不行,你只是怀疑,这个才是事实。”他举过那个小纸袋说道。 孔思莹说:“我身体情况我最清楚。” “那也不行,必须要用科学的手段进行检验,乖,去试试吧,听话。” 孔思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是躲不过“检验”这一关的,只是她有点反感汪晓军的妈妈。 最终,她也没有抗过汪晓军,在汪晓军的请求下,她做了试棒检验,显示结果是阳性。 她走出卫生间,汪晓军急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 孔思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去看吧。” 她说完,趁汪晓军跑进卫生间的空儿,就下了楼。 这时,她才发现,汪振国在客厅看电视,叶芝却一直在楼梯口往上张望,看见她下来了,叶芝急忙迎上去,说道:“小孔,有结果了吗?” 孔思莹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客汪振国,说道:“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102、叶芝怒了 汪振国站起来,说道:“让晓军送你吧。” 孔思莹说:“谢谢叔叔,不用了,我正好散散步。” 叶芝不知孔思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态度,她想说什么,见孔思莹根本不看她,一副视她为空气的样子,就硬生生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孔思莹很快换好鞋,冲着汪振国和叶芝勉强笑一下,说道:“叔叔阿姨,再见。”说完,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别说叶芝,就连汪振国都感觉到孔思莹微妙的变化,夫妻俩一时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汪晓军跑下楼,他问道:“妈,小孔呢?” “走了。” “走了?回家了?” “你说哪!”叶芝的话里就有了火气。 汪晓军不再说什么,而是跑到门口去换鞋。 汪振国叫住他:“晓军,你们在搞什么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汪晓军来不及回答爸爸的问话,看了他一眼转身开开门就跑了出去。 叶芝一看这两个人谁也不跟她说正格的,突然生气地说道:“嗨,我伺候她吃这吃那,就差拿她当神仙供着了,她居然敢跟我使性子!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想飞了!” 汪振国没有像妻子表现得这么过激,他说道:“你呀,掺和得太深了,这本来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你看看你,前前后后就像一个总导演一样,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让人会感到不舒服。” “不舒服?她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这样已经是很屈尊了,主动给她妈妈换工作,为了照顾她们的感受,还不能暴露自己的一片好心,还要当幕后英雄,我容易吗?” 汪振国说:“你这话只限于跟我说,别说是小孔,就是晓军你都不能说。” “说!我就要说!你看她那个劲儿,好像我们求着她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是怀孕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汪振国说:“别总把怀孕挂在嘴边好吗?我就纳闷了,当初你自己怀孕也没这么激动过吧?” 叶芝一听他这话,立刻就跟泄气的皮球一样,捶着腰背坐在丈夫旁边,说道:“还不是为了你们汪家传宗接代吗?” 汪振国一看她要耍不说理,就急忙避开其锋芒,说道:“好好好,我懂——孩子们以后也会理解你的,只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那还行!”叶芝尖着嗓子说道:“她要把孩子打掉行吗?” 汪振国摇摇头,口气坚定地说道:“如果真的怀孕了,绝对不许打掉!” “看看,你也是这个态度吧?我之所以张罗这么欢,就像你说的深度掺和,还不是为了这一天吗?” 汪振国说:“你怎么就断定这一天是真的?” 叶芝恍然大悟,说道:“对呀,我去楼上看看去。”她说着,就跑上了楼。 看着她的背影,汪振国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回到卧室。 他刚准备换睡衣,就听叶芝喊叫着进了卧室:“老汪,老汪,是真的!是真的!” 汪振国背对着她穿睡衣,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是真的?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竟说无头话?” 叶芝不计较丈夫的话,她仍然惊喜地说道:“我是谁小孔怀孕是真的!你看,双杠就表示阳性,阳性就表示她有喜了!” 汪振国看着她举到自己面前的试棒,本能地躲开,生气地说道:“你在干什么?怎么还把这个东西往我眼前举?” 叶芝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高兴过头了,她急忙背过手,说道:“你要当爷爷了!” 汪振国这才露出笑容,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是啊,我那些同龄人,早就当上爷爷了,就连老高比我小都当爷爷了。” 叶芝得意地看着他,说道:“这下,你就不嫌我掺和得太深了吧?” 汪振国说:“虽然是件高兴的事,但是你要注意分寸,这毕竟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你不要过分掺和,只需掌握动态就可以了……” 叶芝看着丈夫,瞬间,似乎和丈夫取得某种一致,她慢慢露出笑容,说道:“好,听你的,我只需掌握动态!” 再说汪晓军,他开门出去后,孔思莹已经快走出小区门口了。 他迅速发动着汽车,驾着车追了出去。在小区外面追上了孔思莹。 他降下车窗,冲她喊道:“思莹,来,上车。” 孔思莹冲他摆摆手,说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走走吧。” 汪晓军知道她有心理压力是一方面,肯定对今天妈妈的表现有些不满,就说道:“那怎么行,这么晚了,我送你,快点上车。” 孔思莹再次向他摆摆手,不再说话,只顾往前走。 汪晓军急了,将车横在她前头,跳下车,拦住她大声嚷道:“我说你这是干什么?你在跟谁赌气?” 也许是汪晓军的嗓门过高吓住了孔思莹,她看着他,有些不认识地说道:“你干嘛这么大声?” 汪晓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摊着双手说道:“对不起,我是着急。” “你急什么?”孔思莹看着他。 汪晓军说:“我能不急吗,你这样走了,还不用我送,黑灯瞎火的我能放心吗?别说你有了我们的宝宝,就是没有宝宝我也没让你这么晚一个人回去过?” 听了他的话,孔思莹的心软了下来,的确如此,只要是从汪家出来,从来都是他送自己,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低下头。 汪晓军拉过她的手,说道:“走吧,上车,我送你。” 孔思莹被他牵着来到副驾驶车门前,汪晓军打开车门,护着她进了车,给她关上车门后,才跑到驾驶座这边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 孔思莹不情愿地系上安全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虽然汪晓军开得很慢,几分钟后,还是到了孔思莹家的楼下。 他停住车,熄灭车灯,扭头看着孔思莹,说道:“上去吗?” 孔思莹没有言语。 103、汪晓军的煽情表演 汪晓军继续说:“那好,咱们在车里谈谈吧。” “谈什么?”孔思莹很敏感。 “谈你打算怎么办?” “你真想听我的意见吗?” “是的。” “真想听?” 汪晓军咬咬牙,痛下决心般地说道!“是的!” “我……我心里乱极了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孔思莹捂住了自己的脸。 汪晓军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才明白她目前无意打掉这个孩子,就有些惊喜地说道:“你看,咱们目前已经是合法夫妻,有个孩子很正常,你接受不了是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了,让我说,这就是缘分,是孩子跟咱们做父母的缘分,他打败了成千上万的竞争者,跑你肚子里来投胎,来寻找他的父母,你说,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生命缘分啊——” 孔思莹听了他这话泪流满面。 汪晓军继续说:“孩子虽然是咱俩的,但你是母亲,决定权在你手里,但是……” 他说道这里,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正在抹眼泪,一狠心说道:“但是你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想拿掉他的时候,请你通知一下他爸爸,我好去送孩子一程……” “求你,别往下说了——”孔思莹一下子扎到他的怀里,嘤嘤哭出声。 本来汪晓军这话是试探孔思莹的,没想到他也被自己的话打动了,鼻子一酸,眼睛就胀痛起来,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他抱住孔思莹,继续煽情:“这是一个爸爸的请求,我有义务送我孩子上路……” “呜——” 孔思莹听到这里,突然大哭了一声,一只手使劲捶着他,抽泣着说:“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拿掉……” 汪晓军惊喜,但他故意不理会她的话,说道:“孩子在你肚子里要待上八九个月,你有各种借口不要他……” “胡说,你不许冤枉我!” 汪晓军一听,立刻扳过她,看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留下这个孩子?” 孔思莹点点头。 “我要你回答我。” 汪晓军显然不满足她的点头。 孔思莹说:“你刚才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要是不留下他,就等于我是杀孩儿凶手。”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是一个好妈妈——”汪晓军激动地抱紧她,说道:“从今往后,不许骑车了,你上下班我负责接送。” 孔思莹也有些激动,走出汪晓军家门口,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是没有决定权的,汪晓军刚才的话,又戳中了她母性的柔软,是啊,别说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就是未婚先孕在目前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了。 只是叶芝的举动令她很反感,亲自指挥儿子去药店买孕棒,太有些急不可待了,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却在全家范围内公开,她在突然面对事实的时候,隐私也被公开了,一时让她难以适应,虽然是合法夫妻,毕竟还未公开履行夫妻义务,让她有点难为情。 想到这里,孔思莹说:“我能提个条件吗?” 汪晓军心说,你只要留下孩子,只要不是让我去抢银行,我什么都答应。 “好,随便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真的?” “真的。” 孔思莹说:“以后你能不能婉转说说叶阿姨,咱们俩之间的事她能不能少操点心,今天晚上就让我很难为情,很不好意思!” 汪晓军一听,这个条件的难度不亚于“抢银行”,他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以前说过他无数次,比如咱们拍婚纱,比如你上学,以上还有很多,不用我说,爸爸早就说过他而且不止一次,我这个妈妈,一辈子要强,能力有,精力旺盛,如今她退休在家,你说家人的事不让她操心几乎做不到,所以,我认为妈妈的做法虽然让你反感,但还需要你辩证地对待她,你这样想,假如有个家长将你的生活全部料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你生下孩子后都不用操心,直接扔给她,你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该怎么学习就怎么学习,当个甩手掌柜的不好吗?就拿今天晚上来说吧,本来爸爸说出去吃,可是她偏偏要自己亲自下厨做饭,甚至洗碗筷都不用你,你说,有个这样的婆婆不好吗?” 汪晓军说的话无懈可击,显然,他并没有完全倾向于自己。 孔思莹尽管内心有些失落,但又不好强加给他什么,就又说道:“可是……” 汪晓军用手指挡住她的嘴,说道:“妈妈的毛病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从你嘴里说出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说好吗?” 孔思莹看着他,说道:“好,我保证,现在不说,以后也不说,不让你当夹心饼干。” 汪晓军再次搂紧她,说道:“按我说的去辩证看待妈妈的问题,这样我们一家人才能和睦相处。” “我知道,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汪晓军松开她,说道:“我送你上去。” 孔思莹说:“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你会告诉阿姨吗?”汪晓军问道。 孔思莹反问道:“你希望我告诉她吗?” “当然希望,越早越好。” 汪晓军心里非常清楚,只要孔思莹的妈妈知道她怀孕,他就会多一个同盟者,因为任何一个家长知道女儿怀孕都会主张留下孩子,何况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孔思莹说:“你恐怕是想早点多个统一战线的成员吧?” “哈哈。”汪晓军大笑,没想到孔思莹如此聪明,立刻就猜出他的用心,他说:“这样,我先上去,如果需要我上去你就打电话叫我,我在下边等会你。” “你等我?”孔思莹奇怪地说道:“如果我今天晚上不跟妈妈说,你难道要等一宿吗?” 汪晓军说:“你肯定会说,你就是不说,阿姨也会问你的。” “何以见得?” “因为你们是母女,心心相通,我敢保证,凭你现在这个状态上去,阿姨肯定会发现你的异常,因为你目前还没学会社会人该如何掩饰自己。” 104、审问 孔思莹没想到汪晓军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他是那样的了解自己,心中一暖,就推开车门下了车,跑进楼洞。 汪晓军打开车门探出头,压低声音冲她喊道:“轻点跑!” 孔思莹回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跑上了楼。 妈妈正在屋里看电视,见她回来了就问道:“吃饭了?没吃妈给你弄。” 孔思莹故作轻松地说:“吃了,正格的了,怎么也要让我吃了晚饭再回。” 妈妈说:“你的箱子我给你拎进你房间了,没给你收拾。” 她不敢看妈妈,换上鞋后一边向卧室走一边说道:“知道,妈妈,我有点累,先去躺会。” 妈妈说:“那就早点休息吧,我看完这集电视剧也休息。” 孔思莹没敢在妈妈面前停留,就进了自己房间。 她没有立刻收拾那只行李箱,而是靠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妈妈进来了,她看着女儿问道:“小莹,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见妈妈进来,便将身子背过去,说道:“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妈妈扳过她,说道:“你真没事?” 她抬起手做了一个搓脸的动作,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呀——”说完,又要背过身。 这次她没有得逞,身子被妈妈牢牢扳住:“小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跟晓军吵架了?” “吵架?为什么您这样问?”她担心地看着妈妈。 妈妈说:“我刚才去关窗子,看见楼下那辆车好像是晓军的。” “啊!他还没走?”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妈妈故意问道:“他?谁呀?” “晓军呀,您不是说晓军还在楼下吗?”她知道自己上了妈妈的当。 妈妈坐下来,看着她,问道:“小莹,告诉妈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孔思莹低下头,她不敢看妈妈的目光。 “没吵架那晓军为什么不上来,而是待在楼下?” 孔思莹没说话。 妈妈严肃地说道:“小莹,你是我的女儿,你从小就不会撒谎,长大了也一样。我记得从你懂事开始,我就跟说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爸、妈,因为爸、妈永远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永远都会跟你站在一起,这话你还记得吗?” “嗯。”孔思莹点点头。 “那好,告诉妈妈,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妈……”孔思莹抬起头,看着妈妈,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恐怕……我们等不到国庆节就要结婚了……” “为什么?”妈妈看着她。 “因为……”孔思莹说着,双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妈妈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她没有问,而是在等着女儿自己说。 “因为,我……我……那个了……”她说完,就尴尬地背过身子。 妈妈略微吃惊地张了下嘴,随后拉过女儿的手,说道:“是不是你有喜了?” “嗯……”孔思莹的脸红了,她不好意思看妈妈,而是低着头。 妈妈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我想到了。” 孔思莹一惊,抬头问道:“您……是、怎么想到了?” “你每个月的好事都是很准时的,这次,你已经拖了十多天了。” “妈,您……”孔思莹抬头看着妈妈。 妈妈拍了一下她的手,说道:“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孔思莹点点头。 妈妈说:“因为我是你妈妈,女儿的变化当妈妈的当然会记在心里的,这次正赶上你去省党校面授,不然妈妈会提醒你的。” 孔思莹高兴地握住妈妈的手,说道:“我还以为您会生气、甚至会骂我呢?” “骂你倒不会,毕竟你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只是按世俗的眼光似乎你们还没有结婚,可能会背上未婚生子的名义,甚至有可能还会有人说你奉子成婚,这些都不重要,妈妈只是怪你不小心,把我嘱咐你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您嘱咐过我什么话?”孔思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妈妈嘱咐过她什么。 “你跟晓军确定恋爱关系后,我跟你说别把自己搞被动的话?” 孔思莹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呀?我当时不明白,还琢磨过您这话呢!谁让您说得太隐晦,如果明说,可能我也不会……” “嗨,我没埋怨你,你倒怪起我来了!”妈妈愠怒地说道:“我跟你说,你是万幸跟晓军领了结婚证,不然自己就真的被动了!我问你,这事他父母知道吗?” 孔思莹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再次低下头,喃喃地说道:“知道了,也是今天晚上知道的,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发现的……” 于是,她就把在汪家发生的一切跟妈妈说了一遍。 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唉——傻丫头有傻命,好在他家的态度积极,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了,晓军是不是因为这个不上来?” 孔思莹说:“他怕您骂他。” “他做这事的时候怎么不怕我骂他?” “妈——您刚才不是还不怪我吗?怎么这会就怪上他了?” “我不怪你,不等于我不怪他,他比你大好几岁,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们这是领结婚证了,要是没领结婚证不就麻烦了?” “您是不是担心他不要我?” “你说呐!”妈妈看着她。 孔思莹摇着头,说道:“不能,他不能。” 妈妈说:“这个,咱们不再假设,没有意义,这样,你让他上来,我有话跟他说。” “您跟他说什么?”孔思莹担心地问道。 妈妈看着女儿,说道:“你是不是弱智了?我跟他说什么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孔思莹不敢多问,便给汪晓军打电话,问他还在楼下没有。 汪晓军说刚准备掉头要回去,孔思莹让他上来。 汪晓军进来后,妈妈跟他说道:“小莹已经将情况都告诉了我,基于你们已经是夫妻,埋怨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虽然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但民间毕竟对这种事还有一定的偏见,考虑到你们的社会影响,我的意见是你们尽快举行婚礼。” 105、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汪晓军连忙说道:“谢谢阿姨,我妈妈也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把婚期提前,我最近有个出差任务,时间不会长,一周左右,我回来后就可以安排婚礼。阿姨,您看您这边对婚礼有什么要求吗?” 林茹说:“我们这边什么要求都没有,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婚事从简,这个也是基于小莹目前的身体状况考虑的,婚礼越简单越好,范围越小越好。” “好,我记住了。” 林茹又说:“这只是我们的意思,如果你父母想办得隆重一些,我们也会配合,只是要考虑到那天小莹的身体,怀孕初期胎儿不是很稳定,这个你妈妈懂。” 汪晓军没想到孔思莹的妈妈这样开明,他感激地说道:“多谢阿姨理解!婚礼我不会大操大办的,这一点我说了算。” 就这样,林茹三言两语就和晓军敲定了近期举办婚礼的事。 孔思莹夜里没有睡好,她心里很乱,两件事她必须要面对,第一件事就是怀孕,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 第二件事就是结婚。汪晓军走的时候跟她说,结婚不需要她操心,她只需做好新娘的思想准备就行了。她在心里说,何止是做好新娘的准备,她还要做好当妈妈的心理准备,冷不丁要面对两个全新的角色,她睡不踏实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天,汪晓军履行诺言,很早就赶到她家送她上班,顺便还给他们娘俩买了早点。 吃早点的时候,汪晓军跟林茹说道:“阿姨,我昨天从您这回去,把您的意思跟我父母说了,他们跟您的想法一样,表示不会大操大办,只会邀请少数至爱亲朋参加。我父母让我转告您,有什么习俗和要求尽管提。” 林茹说:“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这边什么要求也没有,你们怎么办怎么好。” 由于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孔思莹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她没有让汪晓军送自己到大院里,唯恐被汪振国看见,就在门口就下车了。 汪晓军叮嘱她,中午下班来接她。 她说:“不用,我没那么娇气,你忙你的事。” 汪晓军说:“如果我没时间会让司机来接你。” 孔思莹不耐烦地说道:“汪总啊,求求你,我真的没事,你这样会让我有压力的。” 汪晓军一看她不愿意自己接送,就说道:“那好吧,但是你中午你怎么回去?” 孔思莹说:“我自行车放在单位,我骑车回去。” 汪晓军说:“骑车的话千万注意、千万注意,现在你单单是一个人了……” 孔思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我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好的、好的,我不强求,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孔思莹下了车,她走进县委大门口。 说来也巧,她刚进去,侯明的车就到了。 侯明下了车,他没有招呼孔思莹的意思,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就径直走向东门的电梯。 按说,她走了一周的时间,侯明看见她即使不主动跟她打招呼,也会给她主动打招呼的气氛,而眼下,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想起自己目前的种种,想起侯明对自己的期望破灭,孔思莹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她急忙跑上楼梯,忽然想到汪晓军的嘱咐,便将脚步放缓。 是啊,她现在不是单单自己一个人了,她肚子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以后的行动不能这么剧烈、粗暴。 虽然自己几天不来上班,但办公室仍然干净整洁,她知道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提前给她收拾了。 她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停留,而是来到部长柳辉的办公室,她要向部长报告自己已经回来上班了。 柳辉不在,她就来到苏副部长办公室。 苏部长见她推门进来,就说道:“孔部长,学习结束了?” 孔思莹说:“是啊,柳部长没在?” 苏部长说:“你回来的正好,柳部长的老母亲昨天晚上突发旧病住院了,她刚才给我打电话着,我还是想等你回来商量一下,咱们去医院看看。” 孔思莹说:“好的,什么时候去?” 苏部长说:“不急,十点以后吧,我让办公室准备一下。” 孔思莹说:“那好吧,走时招呼我一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孔思莹仍然没从遭遇侯明冷遇的低落情绪中走出来,她显得百无聊赖,打不起精神。 不难想象,自己目前在侯明心目中的形象肯定大不如开始,贪慕虚荣、攀附权势、不求上进……等等这些有可能都成了自己的代名词。 想到侯明曾经苦口婆心劝自己报考全日制研究生班,终因自己优柔寡断遵从叶芝的意见,还是报考了函授班。她坚信,至此侯明就会低看自己,如果侯明知道自己未婚先孕,会不会更加瞧不起自己? 想到这里,孔思莹更加不安,她可以被任何人看不起,唯独不能被侯明看不起,只有她自己知道,侯明在她心目中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心长在他的身上,她却无法让他转变对自己的看法,只能在内心独自神伤。 她想,侯明对自己肯定是失望之极。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再跟侯明照面,宣传口的会议侯明都没有参加。 几次她百无聊赖地隔窗往楼下的停车场张望,有时能看见侯明的车停在那里,有时看不见,还有的时候只看到他匆匆上车的身影。 这天上班,孔思莹站在两盆绿植中间,隔窗往楼下张望,非常巧合,她看到叶芝进来了。 退休后的叶芝还是第一次回县委大院,孔思莹知道她来的目的,是接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这是汪晓军头走安排好的。 昨天,汪晓军出差走了,他是带着一个由四五名客户组成的考察团走的。这个赴疆客户考察团是汪晓军谋划了好久的结果。 这是汪晓军一个潜在的大客户,他曾经跟她说过,如果拿下这个大单,他们工厂未来的订单就不愁了。 106、我们是一家人 为了这个大订单,汪晓军特地组织客户亲临原材料供应地参观考察,为的是让客户放心。 本来汪晓军已经定好周一跟她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毕竟他们只是用孕棒检验过,真正判断是否怀孕,还是要来医院化验确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根据客户要求,还是提前一天走了。 走时,陪她去医院检查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被叶芝接了过来。 孔思莹不想让叶芝陪着,她知道叶芝所到之处都会受到大家的瞩目,她不想搞得这么高调。但是汪晓军不放心,执意让叶芝陪她去检查。 这时,传来敲门声,她知道是叶芝到了,就走过去打开门。 奇怪,门口居然站着侯明。 “侯书记,您……” 侯明看了她一眼,闪到一边,冲着后面说道:“嫂子,请进。” 孔思莹这才发现叶芝站在侯明的身后。 叶芝客气地说道:“侯书记啊,你太客气了。” 侯明陪叶芝走进门口,他看着孔思莹说:“小孔啊,别让你婆婆走,中午我安排。” 叶芝说:“我们娘俩去医院办点私事,完事后我们就回家了,你就别管我了,改天来家里喝酒。” 听叶芝这样说,侯明就盯着孔思莹重重看了一眼。 孔思莹尴尬地脸就红了,她感到侯明像知道了什么。 侯明笑着说:“好,我不打扰你们,待会见。” 侯明说着就走了出去。 孔思莹关上门说道:“阿姨,我真的不需要您陪着,我自己去就行了。” 叶芝笑着打量她,说道:“这可不成,晓军头走特地交待,让我必须陪你去,你怀的是我们汪家的骨肉,我可不想让你自己去医院被别人非议。” 孔思莹尴尬地说道:“我可以让我妈妈陪着呀。” 叶芝说:“我跟你妈妈有什么区别吗?孩子,你就别跟我见外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孔思莹听她这么说,想想也对,便不再说什么了。 来到楼下,孔思莹才发现汪晓军的车停在外面,他的司机给他们打开车门,待她们坐进去后,车子就开出县委大院,直奔县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孔思莹本想排队挂号,这时,从楼上匆匆忙忙下来一个女医生,看到叶芝后就热情地说道:“叶主席,您来了,跟我上楼吧。” 这个人说着,就看向旁边的孔思莹。 叶芝说:“思莹啊,这是妇产科张主任,你叫张姨。” 一听“妇产科”三个字,孔思莹特别不舒服,她的脸红了,仍然礼貌地跟张主任打招呼。 郑主任歪头端详着孔思莹,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她极尽恭维地说道:“呦,姐姐,你真是好福气,晓军的媳妇也太漂亮了,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我就说吗?一般的姑娘你是看不上的!” 听到别人夸赞孔思莹,叶芝的脸上也是灿烂的笑。 可是她的话在孔思莹听来,就非常不舒服,她便站在叶芝身后,不再吭声。 这时,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但是张主任似乎没有立刻让她们进入下一个程序的意思,而且在跟他们说话的空儿,还不时左顾右盼,似乎她很在意跟叶芝在大庭广众之下闲聊的感觉。 叶芝也看出了什么,她说:“你时间也挺宝贵的,赶紧安排给思莹做检查吧。” 张主任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一拍脑门说道:“看我,光顾着看仙女了,忘了大事了,来,跟我走。” 她带着叶芝和孔思莹来到一间独立的医生办公室:“叶姐,您在我办公室稍作休息,我带仙女去检查。” 叶芝说:“别,晓军头出差的时候就指示我,让我全程跟着思莹做检查,必须的,不能含糊。” “哈哈。”张主任的两只眼睛更加笑成了一条缝,她说:“那好,这年头咱们要听孩子们的话,那跟我走吧。” 全程检查下来,孔思莹还真有点疲惫,如果不是张主任亲力亲为,她恐怕还真要转晕了。 快下班的时候,她们才从医院走出来。 叶芝对孔思莹的检查结果非常满意,她坐在车里就给汪晓军打了电话,告诉他一切都好。 汪晓军显然很忙,叶芝没跟他说几句就挂了。 叶芝转头看着孔思莹说道:“晓军说一会他有空再给你打。” 孔思莹点点头,问道:“他们到了吗?” 叶芝说:“到了。” “哦。”孔思莹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了一声。 叶芝说:“跟我回家吧。” 孔思莹说:“今天不回了,我跟妈妈说好让她中午做凉面吃,改天吧。” 叶芝想了想说:“也好,现在正是最容易疲乏的时候,你中午要保证一个小时的睡眠,另外,孕妇不要吃凉的,不好消化,还容易引起肠胃的不适,这个,你妈妈应该懂。” 中午吃凉面只是孔思莹临时找了一个不跟她回去的借口,没想到被叶芝抓住了,她一时不知该怎样圆这个借口,就支吾着说道:“那好吧,我改吃热的。” 叶芝拉过她的手,说道:“小孔,虽然说晓军出差没多长时间,可是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要不你就搬过来住吧,反正我也不上班,我可以在家照顾你。” 孔思莹抽出手,说道:“真的不用,我能行,张主任不是也跟您说了吗,我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我自己,再说,我妈妈也可以照顾我的。” “你妈妈要上班,她照顾不过来你。” “阿姨,没事的,您就放心吧,我保证没事。” “那好吧。” 孔思莹回到单位,虽然也快到下班点了,但是她想上去给汪晓军打电话。 回到办公室,她给汪晓军发了个信息,告诉他,目前宝宝已经完成由坯胎向胎儿的形成过程,发育非常健康。 很快,汪晓军便给她回信:辛苦,保重! 从这简短的四个字当中,她能体会到他该有多忙。 下午,叶芝又给她打电话,说她看好的那家影楼新到一批婚纱,叶芝说跟她去定婚纱,等晓军回来后便开始拍婚纱照。 她说等晓军回来一起去定。 107、挑婚纱 叶芝说:“咱们选好后就定下了,省得被别人挑剩下到时没得挑了。” 孔思莹渐渐感觉到自己这个婆婆管得有点多,而且要完全按照她的意愿去办,否则她就会不高兴。 但她实在不愿跟她出门办事,很简单的事,她一出面就变得不简单了,她说:“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如果早的话我就自己先去看,我选好后您再帮我做决定。” 听她这么说,叶芝就没再坚持,她说:“我决定不决定倒没什么,只要你们喜欢,我就喜欢。” 叶芝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孔思莹切切实实感到她管得太宽了,但摊上这样一个婆婆也不能说是坏事,妈妈就是这样劝她的,让她多理解。 下午她没有什么硬性工作,待得有些百无聊赖,就给妈妈打电话,想让妈妈跟她一起去看定婚纱。 她市长不想让叶芝陪着,另外,她感到跟叶芝的审美有差距,到时难免两个人意见不一致,别的事她都可以迁就她,唯独婚纱这事必须要符合自己的心气,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哪知,电话接通后妈妈却说:“婚纱这事我还是觉得你们小两口一块去选合适……” 不等妈妈说完,孔思莹就说:“哎呀妈妈,您就别客气了,问题是晓军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妈妈说这批婚纱刚到,怕被别人挑剩下后没合适的了,非逼着让我现在就去定 。” 妈妈想了想说:“我早就告诉你让你捡省心的办,既然有人给你张罗是好事,你应该让她跟你去……” 不等妈妈说完,她就打断妈妈的话,说道:“什么事我都可以省心,唯独婚纱这事我不想省心,她的审美跟我不一样,她喜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她不喜欢,我怕惹她不高兴。” 妈妈听了这话就爽快地说道:“好吧,谢谢你瞧得起我,我处理一下手头的事,二十分钟我们影楼集合。” 哪知,她们刚到影楼就被老板认出:“您是孔小姐吧?” 孔思莹一怔:“你认识我?” 老板说道:“不,我是猜的,叶主席给我打过电话,说您会来挑婚纱,我一见您这么漂亮,而且气质不俗,就想应该就是您。” 孔思莹听到这儿,就看了妈妈一眼。 就见妈妈眼皮往上一挑,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她知道妈妈表情的含义,就看着老板说道:“请您给我介绍几款吧。” 老板说道:“不用介绍,叶主席已经给您事先选好了。” “选好了?”孔思莹吃惊地反问道。 “是的。” 孔思莹又看了妈妈一眼,就见妈妈正在看着她抿着嘴笑。 老板径直将孔思莹带到一款婚纱前,说道:“叶主席定了这款,您可以先试试?” 孔思莹被眼前这款婚纱惊住了目光。就见这款婚纱层层叠叠轻纱弥漫,缀满软缎织就的玫瑰和宝石拼镶的婚纱,有一种低调、大气的美,通体膨胀着洁白而纯净的光,仿佛生来就沾染了贵族气息,隐隐约约还含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浪漫与神圣。 老板喋喋不休地介绍道:“这款婚纱是我开店以来最贵的一款,原本我不想进,但实在拒绝不了它的美丽和……和那么一点点的傲慢,我知道进了这款婚纱我也卖不出去,就当镇店之宝用吧,可没想到的是,刚到货就被叶主席相中了,是我低估了咱们县城人的审美和消费能力……” 听到这里,孔思莹内心有点不自在,她纠正道:“叶主席看中这款,倒不是因为消费能力有多高,她只是给不想让年轻人委屈了自己。” “请问您是叶主席的……” 妈妈抢先说道:“她是叶主席的侄女。” 老板说:“难怪你们的气质这么相像!” 孔思莹又看了妈妈一眼。妈妈也正在微笑着看着她。 孔思莹说:“老板,你再带我看看别的。” 老板固执地说道:“您看这款后,无需再看别的了。” “为什么?” “我怕您已经看不上其它款了。” “这么绝对?” “是的,您不信就请跟我来。” 于是,老板带着她继续参观。 别说,在几十款婚纱中,还的确没有像这款这么打动她,甚至惊艳到她。 妈妈倒是相中了一件相对简约、保守一点的婚纱。孔思莹也驻足在这款婚纱前,还没等她说话,那位老板就说道:“这件也很漂亮,是那种清新的漂亮,我这样跟您说吧,那件是贵家女的华服,这件就是小家碧玉,虽然都美,但美跟美就大不相同了,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您可以当场试穿一下。” 孔思莹听老板这样说,就看着妈妈。 妈妈冲她点点头,鼓励她试穿一下。 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暂时先不试了,等我先生回来让他帮我做决定。” “可是小姐,万一那件我们要留不住了呢?” 孔思莹说:“你不要有顾虑,随时可以出售。” 老板想了想说:“我给您留三天吧,三天后如果被人相中,我就出售。” “好的,谢谢老板。” 孔思莹跟妈妈走出婚纱店,她说道:“您刚才笑什么?” 林茹听女儿这样问自己,就明知故问地说道:“我什么时候笑了?” “您就是笑了,我都看见了。” “你这丫头,倒学会挑妈妈的理了。” “我不是挑您的理,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您说汪晓军的妈妈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让人很不舒服。” 林茹打开自行车锁,耐心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婆婆是个强势甚至是无所不能的人,既然她愿意操心,你就要学会省心,假如你拧着她来,将来晓军就会夹在你们俩中间不好做的,再说,不就是一个婚纱吗,一天甚至是两三个小时的新鲜,别太较真,再说,那里的婚纱,你就是合着眼挑,穿在身上各个漂亮,因为我的女儿就漂亮,婚纱只是她的陪衬。” 孔思莹笑了,自豪地说道:“还是我的亲妈了解我。” 108、双倍的想念 林茹和女儿推着车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是你亲妈不假,你也要拿你婆婆当亲妈对待。她虽然管得宽点,却真心为你好,且不说她的眼光,就冲她替你挑选了全店最贵的一件婚纱就说明她是爱你们的,她不想委屈了你们。” 孔思莹一手推着自己的车子,一只手放在妈妈扶车把的手上,说道:“别的娘家妈妈都担心女儿跟婆婆关系好,总是向着女儿说话,您就不怕我跟婆婆走得近从而疏远了您这个亲妈?” “你个傻丫头?真是少心没肺,难道你希望我天天挑拨你们婆媳关系是吗?” 孔思莹说:“那倒不是,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是不是您亲闺女?” 妈妈“哼”了一声,说道:“亲的后的你也没得选了,凑合着吧。” 孔思莹笑了,自从妈妈调到局机关工作后,她不但气色好了,多年的美尼尔也不再犯了,而且也有闲心跟她开玩笑了。想想这一切都是自己那个“管得宽”的婆婆的功劳,加之妈妈刚才的话,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平衡了。 夜里快12点多的时候,汪晓军才给她打来电话。 她镇静了一会后才接通了电话:“喂——” “喂,睡了吗?” “早就睡了。” “几点睡的?” 热恋中的人没有废话。 “应该是九点不到。” “这么早?哈哈,你真是睡神,是不是因为宝宝的原因?” “据妈妈们讲,应该是他的原因。” “妈妈们,你管我妈也叫妈了?” “没有,我跟你说过,叫妈是个很有仪式的开始,我不能轻而易举就叫妈。” “哈哈,对对,我支持你,等婚礼那天,再郑重其事地叫,要让她给咱准备个大红包,红包的大小,决定咱喊妈声音的高低。” “呵呵,这么晚还打电话?出差顺利吗?” 汪晓军说:“业务方面还算顺利,就是这里的客户原来定的宾馆不能住了,我们又换了其它几个地方。” “是不是旅游旺季?”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回去再告诉你。” 孔思莹的睡意已经完全消失了,自从确定自己怀孕后,她对汪晓军有了很强烈的依赖。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了刨根问底的欲望。 “不,我现在就让你告诉我。” 汪晓军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就是原先我们定的那个宾馆周围出了点安全事故,就换到了这里。” 听他这么说,孔思莹忽然想起上次汪晓军出差时老郑跟她说的话,她立刻问道:“那你们现在这个地方安全了吗?” “安全,原来那个宾馆也安全了,只是当地的客户担心,又把我们转到其它宾馆来了。” “哎呀汪晓军,我也好为你担心啊——” 汪晓军笑了,说道:“不要担心,满大街都是人民的卫士,再说别忘了我当过兵,而且是很牛的兵种,我会没事的。” “那个,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汪晓军说:“是的,我们今天晚上已经对此行的考察内容重新进行规划,优化和省略了一些内容,缩短了考察日期,这样就能提前两天返回。” “才提前两天啊——”孔思莹的语气里有了失望。 汪晓军笑着说:“总不能我们刚落地就回去吧,那样就失去了让客户考察的意义。” 孔思莹说:“我知道,以前你也出过差,但这次我……有点想你……” “难道就你一个人想我?” “那你还指望谁想你?” “呵呵,你之所以比以往想我,因为这次是双倍的。” “去你的,转来转去你还是转到这方面上来了。” “怎么?你不希望?” “希望,我大大地希望。对了,我今天去看婚纱了。” “定了吗?” “还没拿定主意,想等你回来帮我参谋。” “我听说叶妈妈之前大概看了一下,她替你相中了一款,怎么,你没看上吗?” 孔思莹说:“倒不是没看上,就是觉得那款太过华丽,太过耀眼。我自己看上了一款,又太过小家碧玉,林妈妈说不如叶妈妈看中的那款效果好,所以我想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去定。” 汪晓军说:“等我回去还有几天,别到时被别人定走。” 孔思莹说:“那怎么办?” 汪晓军说:“这样,我现在就说说我的意见,虽然我们的婚礼场面不会太大,但隆重效果不会少的,我还是希望我的新娘穿上华丽、耀眼的婚服,那样我也倍儿有面子,你说是不是?” 孔思莹撅着嘴说道:“就知道你会是这个态度。我还是感觉我对那款简单一点的婚纱有感觉。” 汪晓军说:“你自己拿主意吧,对于我来说,你穿什么都美,不穿更美……” “去你的,真流……氓。” “哈哈。”汪晓军大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眯会,明天要早起去,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事你就要叶妈妈,要相信她的实力,她是无所不能。” “好的,你注意安全。” “会的,放心,替我摸摸宝宝。” “好,挂了吧。” 第二天,孔思莹拗不过叶芝,在叶芝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婚纱店,这次,她试穿了那件婚纱。 效果非常好,孔思莹几乎不认得镜中的自己,集华丽与美貌于一体,高贵、典雅,还有一种特有的仙逸之气。 叶芝非常满意,她不等孔思莹表态,就武断地说道:“就是它,就是它了!” 孔思莹有些不甘,说:“要不,我再试试我看中的那件?” 叶芝说:“大热的天,来回穿太麻烦,我怕累着你,不试了,就定这件吧。” 孔思莹想起妈妈嘱咐她的话,就没再跟这位婆婆坚持。 试穿婚纱的确是件辛苦事,叶芝不让她再试也是为了她好。 由于家里没有立体衣架可以摆放婚纱,叶芝就给老板交了定金,这件婚纱暂时寄存在影楼,老板当着她们的面将婚纱封好。 走出婚纱影楼,叶芝又要跟她去买鞋。 孔思莹说道:“鞋我自己去买吧,天气太热,就不麻烦您了。” 109、临时任务 哪知,叶芝说道:“帮你挑选鞋子比帮你挑选婚纱更重要。” 孔思莹一怔,问道:“为什么?” 叶芝神秘地一笑,目光就瞥向了她的肚子。 孔思莹恍然明白了,她瞬间感到叶芝那浓浓的母爱,她既调皮又动情地说道:“叶妈妈,您放心,我保证不挑带跟的鞋子。” 叶芝听她叫自己“叶妈妈”,就高兴地说道:“把前边的姓去掉,你们小两口背后可以叫我们叶妈妈、林妈妈,当着我们的面就不要这样叫了。” 孔思莹一听,睁大眼睛说道:“啊?您连这都知道了,这个家伙,太不够意思了,敢出卖我,看我怎么跟他算账……” 叶芝疼爱地看着她,不由得笑了。 女人,无论她多么强势,多么无所不能,只要回归家庭本真,她都有着天下所有母亲共有的价值观,那就是希望子女生活幸福,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叶芝也不例外。 儿子晓军一向懂事、独立,虽然后来成为干部子女,但他从未仰仗父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一点让叶芝非常有成就感。 如今,儿媳孔思莹年轻漂亮又有学历,出身书香门第,他们的结合也令她非常满意,而且孔思莹已经怀了汪家的血脉,这更令她欣喜,这个家眼下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一个公开的婚礼。 虽然他们不会大操大办,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少,也就是说,他家不会亏待孔思莹,所以这几天她给他们挑选的婚后生活用品都是最好的,既然是最好的,就用不着征求孔思莹的意见,这一点她信心满满。 晚饭后,孔思莹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开始打瞌睡,妈妈知道她这是怀孕反应,就劝她回屋休息。 孔思莹不甘心地说道:“天天这么早就睡我还不得废了?” 妈妈看着她半睁着双眼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说道:“你这是典型的早孕反应,废不了的,放心吧——” 她闭着眼,懒洋洋地说道:“妈妈,你怀我的时候是这样吗?” 妈妈说:“早期的反应差不多都一样,浑身酸懒没有力气,嗜睡和呕吐都是正常现象,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反应,前提是必须保证充分的睡眠时间,你回屋睡去吧。” “不要了——我还要等汪晓军电话……” 妈妈疼爱地说道:“我替你等,他如果打家里的座机,我就叫你,如果打你手机,你就自己接,行了吧?” 孔思莹看了看表,实在是太早了,天还没完全黑,她还是不甘心这么早就去睡觉,说道:“再等会……”说着,她就歪在了沙发上,闭上眼。 妈妈将电视音量调小,又将冷风调到最小,拿来一个布单子,盖在女儿的双脚上,她刚要坐下,家里的座机就响了。 她刚想去接电话,就见孔思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说道:“我接、我接。” 她奔过去接通了电话:“晓军,是不是明天该回来了?” 哪知,电话里却传出爸爸的声音:“晓军还没回来吗?” 孔思莹这才知道不是汪晓军,她说道:“爸爸,是您啊,我还以为是汪晓军呢。是的,他还没有回来,差不多明天就该回来了。” 爸爸说:“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有妈妈照顾我,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要多吃多喝多睡,这样孩子发育才棒!” “知道,您有事吗?” “我没事,就是想告诉你们,出差来省里了,有个水利工程论证会议,连考察带开会估计要三天的世界,这个周末有可能回不去了。” “好的,爸爸出差在外注意安全。” “你就不要惦记我了,管好你自己就行。问问妈妈有事吗?” 孔思莹转头看着妈妈说:“爸爸出差,这个周末就不回了,您跟爸爸有事吗?” 妈妈摆摆手摇摇头。 孔思莹对着电话说道:“妈妈没事,挂了吧。” 爸爸说:“是不是怕我长时间占线汪晓军打不进来?” “怎么会?他打不进来就会给我手机打,您这个老同志真是会冤枉人。” “哈哈。”爸爸笑着挂了电话。 孔思莹放下电话,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哈,她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说道:“妈妈,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去睡了,晓军来电话您想叫醒我……” 妈妈说:“他出差在外,事情安排得紧,也许不会给你打回来,另外,他们要是去牧区参观的话,手机信号也不好,他不一定天天给你打电话,你就安心睡你的吧。” 孔思莹说:“他说他们今天就会结束对牧区的参观考察,晚上有可能回市里,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惦记他了,你先去睡吧。” “好——吧——”她懒洋洋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这一夜,她没有等到汪晓军的电话。 半夜两次爬起来看手机,也没有未接电话,她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想给他打过去,又不忍心半夜吵醒他,知道他为了早点回来筹备婚礼,肯定会将考察议程安排得非常紧张,所以,她没有去打扰他。 直到第二天上班到了办公室,她才拨了汪晓军的手机。 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她想,可能是他还没起床,也可能已经坐上返程的飞机,来不及给自己打电话,但总该给自己发条短信吧? 也许他顾不上自己,这样想着,她就不怪他了。 这时,柳辉敲门进来了。 她一见柳辉来了,赶忙站起来,说道:“部长,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柳辉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搓着双手,在她的屋里转了一圈,这才站在她的窗前,往外看着,问道:“你现在有事吗?” 孔思莹看着她的侧影,感觉今天的柳辉有些异样,就说道:“没事,您有事尽管吩咐。” 柳辉这才转过身,神情肃穆地说道:“小孔,市委党校有个培训班,侯书记的意思让你去参加培训。” “好的,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开班。” “今天?”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110、毫不相干的培训任务 “是的,本来昨天就应该报道,但你也知道,我母亲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我事一多就忘记了,这样,你赶紧回家收拾,我让司机跟你回家,然后送你去市里,我刚才已经跟党校联系过了,讲明了原因,上午的课你肯定来不及参加了,下午的课照常参加就行。” 孔思莹一听,虽然柳辉没来得及通知她去报道,但她能主动跟市委党校联系说明情况,也算是尽了领导的义务,就说道:“好的,我马上回家收拾,对了,这个培训要几天?” “大概一周左右吧,具体时间我也忘了,唉,我最近也是忙昏了头……” 孔思莹冲她笑笑,说道:“没关系,我下午到后,想办法借别的学员的笔记,把上午的培训内容补上就是了。” 柳辉唯恐她再多单位一分钟,就说道:“好吧,你快走吧,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你带两件换洗衣服就行了,记住,下午的课千万不要迟到。” “好的,好的,现在走的话下午不会迟到,我回家简单收拾一下就走。” 柳辉听了她的话,盯着她看了半天,说道:“小孔啊,这次培训内容和你的工作关联不是很大,但鉴于你工作经验不是太丰富,多了解一些其它领域的工作没有坏处。” 既然领导决定派她去学习,而且还是侯书记点的名,她就没必要再问培训的内容,说道:“多谢领导关心,我马上就走。” 柳辉点点头,想再说什么,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孔思莹感觉柳辉跟以往不大一样,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像有什么心事,也难怪,她母亲最近一直在医院住着,占用了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不然她是不会忘记市委党校培训班报到的事。 孔思莹坐上柳辉的车,回到家,出乎意料的是,妈妈竟然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奇怪地问道:“您……这么早就下班了?” 妈妈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我去市里开会,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啊?太巧了,我也去市党校参加培训,咱一块走。” “噢,好。”妈妈有些心不在焉。 孔思莹这才发现,妈妈的身边有个已经准备好的手提包。她说:“您是不是已经收拾好了?” 妈妈点点头,冲她挤出一丝笑,没再说话,站起身,走到阳台前,检查着门窗是否关严。 孔思莹感觉出妈妈似乎有些不高兴,就说:“妈妈,您怎么了?” 妈妈回过头,没有看她,而是径直往卫生间走,边走边说:“什么怎么了?” “我感觉您好像不大高兴?” 妈妈站住,回头冲她一笑,说道:“没有,我没有不高兴的理由,我刚才正在发愁怎么去车站,这个时候你回来了,正好可以搭你的车,我省事了,怎么能不高兴?” “对呀,晚上我们还可以回家住,可惜爸爸去省里开会去了,要不咱们一家三口又能在市里团聚了。” “就是就是,我晚上还可以给你做凉面……” 妈妈没说完就进了洗手间。 孔思莹听了妈妈的话当然高兴,说来也奇怪,这个时期的孔思莹吃什么都吐,只有妈妈做的凉面她不抗拒。虽然叶芝不让她吃凉面,担心她闹肠胃病,但为了填饱肚子,她还会要求妈妈隔三差五给她做凉面吃。 晚上又可以吃到凉面,她很高兴,就说:“太好了,我马上就去收拾,要赶紧走,不能误了下午的课。” 孔思莹跑进卧室,拿出一个红色行李箱,往里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女孩子日常必需品,拉着箱子走出来,跟站在阳台上的妈妈说道:“妈妈,咱走吧。” 妈妈转过身,低头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又从她手里夺过箱子,拎着就下了楼。 孔思莹没和妈妈夺箱子,妈妈早就不让她拎重物了,她负责锁好家门,便跟着妈妈侯明下了楼。 妈妈出乎意料没有跟她一起坐在后排,而是坐在了前排。 一路上,妈妈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 孔思莹掏出手机,在给汪晓军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去市里参加培训的事。 她之所以给他发信息,是因为不想因为她的电话而影响他的工作。 信息发出去几分钟了,尽管她不指望他立刻回电话,但还是不停地看着手机。很奇怪,汪晓军没有回复她。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到今天有太多的不对劲,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她也搞不明白。 如果说有什么先知先觉的话,那绝对是女人的第六感觉,可惜,等孔思莹明白这个道理后就太晚、太晚了…… 车内,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气氛,虽然孔思莹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她分明感到了这一点。 她双手扒住前面妈妈的座椅,凑近妈妈跟前,说道:“林老师,我有个请求,能不能跟我坐到后面来?” 妈妈没有回头,她茫然地看着前方,语气故作轻松地说道:“干嘛?” 她撒娇地说道:“后面就坐我一个人,太空旷了——” 这的确是她此时的感觉,联系不上汪晓军,心里就感到空空旷旷的。 妈妈侧过身,伸手拍了她一下脸蛋,说道:“马上快到市里了,高速路不好停车,你闭眼养养神。” 孔思莹看了一眼柳辉的司机,如果是汪晓军的司机她就会要求他在停车带上停车的,但面对柳辉的司机她不好意思要求他,就说道:“好吧,到市里您叫我。” 孔思莹说着,就将身子靠在后面的椅背上,她闭上了眼睛。 妈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她赶紧回过头,眼泪已然悄悄落下…… 下午,孔思莹准时到了市委党校,办理了报道手续,她这才知道这是一个培训农业实用技术人才的培训班,这个班的学员都是来自基层主管农村县市农业技术员或者是农业局主管技术工作的副局长。 她很奇怪,侯明怎么让她来接受这样一个和她本职工作和职位毫不相干的培训班,难道是她走错班了? 111、愈发感到不安 这样想着,孔思莹便给柳辉打了一个电话,从柳辉口中得到证实,她没有走错班,要她参加培训的正是这个班。 孔思莹不解地说道:“柳部长,这个农业实用技术培训班和我的本职工作有点……” 不等她说完,柳辉在电话里说道:“让你参加这个培训班是领导们认为你作为基层宣传部副部长,了解和掌握基层各条战线的工作走向,对今后指导宣传报道方向的时候就能做到心中有数,基层的宣传干部有时就是全能干部,正好你也是咱们县重点培养的干部之一。” 孔思莹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培训班就放心了,她在电话里跟柳辉说道:“谢谢,谢谢领导对我的栽培。” 这个培训班里肯定有澜县的同志,但是她不认识。 下课后,她夹着教材往对面的家走,途径上次偶遇侯明的那个河畔公园,她坐下来,掏出手机查看。 依然没有汪晓军的消息。 她不知道汪晓军是否回来,就再次拨了他的电话,依然打不通。 她有些不放心了,刚要给叶芝打电话问问,这时,妈妈打来电话,问她下课了没有。 她说:“下课了,再有几分钟就到家了。” 妈妈又说:“这会正是下班点,人多车多,注意安全。” 孔思莹笑了,说道:“妈妈,我又不走大马路,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在河边坐会儿就回去。” 妈妈说:“这会儿外面还很热,我已经做好饭了,等吃完晚饭天也就凉快了,我陪你走。” 孔思莹知道妈妈不放心她,就说:“好的,我马上回去。” 回到家,她意外发现爸爸回来。 她问道:“爸,您不是去省里开会了吗?怎么回来了?” 爸爸接过她手里的包,递给她拖鞋,说道:“是啊,但我听说你们娘俩来了,我就在省里待不住了,下午的讨论环节刚一结束,我就坐车回来了。” “明天还去吗?” “去,明天早点走,误不了开会。” 孔思莹笑了,说道:“真让我嫉妒,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惦记我妈妈,比汪晓军强多了。” 爸爸一怔,收住笑,紧张地问道:“汪晓军怎么了?” 孔思莹不高兴地说:“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联系不上他,说好今天回来,到现在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报报平安。我本想问问叶阿姨晓军回来没有……” 妈妈从厨房出来,听女儿这样说就问道:“你给他妈妈打通电话了吗?” 孔思莹接过爸爸递给她的一杯白开水,喝了一口说道:“还没容我给她打,您的电话就到了,母命最大,不敢违抗,就回来了。” 爸爸说:“你这样做就对了,以后记住,没有要紧的事,不能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市里人多车多。” 孔思莹说:“我沿着河边走还好些。”她说着就走到座机旁边,就要打电话。 爸爸走过来问道:“你干嘛?” “我给叶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晓军是消息?” “小莹。”妈妈招呼了她一声,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再打不迟。” “妈妈——”孔思莹有点急,说道:“不打这个电话我吃不下饭,上次他出差老郑就说那里有时不太安全,这次突然就跟他失去联系了,我不放心——” 爸爸走过来,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经多见广,不会有事的,先吃饭吧,你妈早就做好你爱吃的凉面了。” 孔思莹看着爸爸。 爸爸转过头,不看她。 “打电话耽误不了几分钟,我却能吃顿踏实饭。” 妈妈听她这么说,也转过身去,走回餐厅。 孔思莹拨了叶芝的电话,电话却传出关机的声音。 她又拨通了汪晓军家里的电话,直到铃声响到自然停止,也没人接电话。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奇怪了,怎么也没在家里?手机还关机了?” 妈妈大声说道:“她不在家正常,先吃饭吧?” 孔思莹坐在餐桌上,皱着眉头说道:“不在家也应该开机啊,她可是从来都没关过手机。” 妈妈给她拌好一碗凉面,说道:“她现在不上班了,关机也正常。” 这顿饭,孔思莹吃得异常心不在焉,自打怀孕议论,只有妈妈做的凉面她还不曾腻过,但今天却没吃出滋味来,而且只吃了一半不到就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碗筷,走出餐厅,坐在沙发上,反复拨着汪晓军和她妈妈的电话。 仍然没人接。 她的心渐渐被提起来了。 她起身拿过自己随身带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机关内部通讯录,找到汪振国的电话,刚要拨,爸爸走过来了,他从女儿的手里拿过通讯录,说道:“你刚吃完饭,踏实踏实再打电话。” 孔思莹皱着眉头,说道:“爸爸,我心里忽然很乱,乱麻似的,汪晓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他妈妈也联系不上了呀——好像是哪儿不对劲,我又捕捉不到,心里乱糟糟的,好不踏实呀——” 餐厅里的妈妈听到这话后,默默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她似乎感觉妈妈也有些不大对劲,自从她莫名其妙搭车来市里开会,一路上她就觉得妈妈不对劲,话很少,而且心事重重。 加上县里让她参加了这么一个跟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培训班,还有爸爸突然从省城回来,她感到周围一切都不对劲了。 爸爸听了她的话,就将通讯录给了她,说道:“那好吧,你打吧。” 孔思莹发现爸爸的表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而且眉头紧皱。 她顾不上探究爸爸的表情,快速拨了汪振国的电话。 她从未直接给汪振国打过电话,以至于手机通讯录里都没有存储他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有人接通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好,请问您贵姓?” 她听出来了,这不是汪振国的声音,是他秘书的声音,就说道:“王秘书,我是孔思莹,汪书记他……方便接电话吗?”说完这话,她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听着话筒里的动静。 112、出了意外 她似乎听到听筒被捂住的声音。 过了一会,就听王秘书说道:“汪书记暂时不方便接电话,一会他打给你。” 既然王秘书这样说,她就不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爸爸问道。 孔思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他这会忙,说一会给我打回来。” 孔思莹说完这话后,就感到自己有些坐卧不安,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坐下,扯过话机,依次拨了汪晓军、叶芝和他家里的电话,依然打不通。 这样反复试了几次,她有些灰心了,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给老郑打个电话,看看他知不知道汪晓军助理的电话。” 这时,妈妈走出来,说道:“小莹,别打了,既然他爸爸说让你等会,你就等会再说吧。” “妈妈——” 孔思莹的眼圈忽然红了,她焦急地说:“我不放心啊,他从来都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过,我不放心啊——” 妈妈坐在她的身边,说道:“也许,他遇到了什么事,或者是手机没电了,别急,等等他爸爸的电话。” 爸爸也安慰她道:“听妈妈的话,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太着急,咱们边看电视边等。” 爸爸说着就要开电视,孔思莹站起身,说道:“我没心情看,你们看吧。” 她说着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几分钟不到,她又走出来,说道:“怎么还不来电话?” 爸爸说:“别急,你也辛苦一天了,先去躺会,电话来了我告诉你。” 好在汪振国没有让她等太久,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孔思莹第一时间冲出卧室,说道:“我接、我接。”她奔到话机前,扫了一眼话机上的来电显示,确认是汪振国的手机号码,她拿起话筒就说道:“汪叔叔,您好,您有晓军的消息吗?我联系不上他了,想问问阿姨,阿姨的电话关机,我实在不放心,才……才打给您,没打扰您吧?” 汪振国听她说完,没有回答她关心的问题,而是说道:“我理解。小孔,你是不是去市委党校学习了?” “是的是的,通知我时已经晚了,我下午才来报道。” 汪振国轻声咳嗽了一下,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又问道:“这个电话是你爸爸单位家属楼的电话吗?” “是的叔叔,我没住在党校,住在爸爸这里了。” “你爸爸去省里开会回来了吗?” 孔思莹一怔,他怎么知道爸爸去省里开会去了?就说道:“是的,爸爸的会议还没有结束,但是他听说我和妈妈来了,晚上就回来陪我们了。” “哦——”汪振国沉吟了一下,说道:“小孔,是这样,晓军到这边出差遇到了点意外……” 听到这里,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焦急地问道:“叔叔,他怎么了,您快点告诉我?” “他……他负了伤,我和你叶阿姨昨天连夜赶过来了,没敢告诉你……” “负伤?严重吗?” “有点严重,孩子,这样,等我们回去再细说,我……我现在还有客人……” 孔思莹不等他说完再次问道:“汪叔叔,我再问一句话,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现在、在医院……正在抢救,你别着急,等我们回去再说……” “叔叔!”她唯恐汪振国挂电话,急忙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伤得厉害吗?您告诉我好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汪振国沙哑着嗓子,温和地说道:“孩子,你不要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汪振国说这话时好像很费力气,声音渐渐失去力量。 “叔叔,叔叔,我想跟他说句话。” 半天,汪振国才说:“我没在医院,而且,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 “啊?这么严重?他到底伤到哪儿了?”她带着哭音说道。 汪振国低声说道:“小孔,你不要担心,注意身体,我马上要去见一下这里部队的领导,明天再联系好吗?” 孔思莹只好说道:“好的叔叔,您千万别关机,千万要接我的电话。” “你放心,在任何情况下你都能找到我。” 挂了电话,孔思莹呆立在远处,她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难怪联系不上晓军和叶芝,原来他……他出了意外!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 父母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他们没有说话,而是担忧地看着她。 她流着泪,慢慢转过身,看着父母说道:“晓军出事了,他负了伤,一定很重……” 妈妈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将她抱住。 她伏在妈妈的肩头,含着泪说:“难怪他不给我打电话,我在心里还有些怨他,原来……”她说不下去了。 妈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此时的父母不但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说,甚至都没问问晓军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忽然意识到,猛地一转头,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妈妈轻声说道:“我们……知道什么?” 孔思莹说:“晓军出事是不是你们已经知道了,尤其是妈妈您?” “这个……”妈妈转过身。 她一把拉住妈妈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妈妈,您肯定知道了,不然您为什么跟我来市里?基层来市里开会,很少有下午的时候,您是陪我来的,对吧?” 妈妈看着她,眼圈就红了。 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急切地说道:“妈妈,如果您知道的话就告诉我真相,晓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都急死了,干什么都没心情,求您了妈妈——” 妈妈轻轻点点头,说道:“孩子,我确实是不放心你,陪你来的,晓军他们在返程的时候,正好遇到一起社会事件,他为了保护客户,受了伤……其它我……我就不知道了……” “谁告诉您的?” “是晓军的爸爸。” “啊?” “他们不敢让你知道,怕你担心……” “所以就让我来市里学习了?” 妈妈点点头。 孔思莹嚷道:“为什么?我跟晓军已经是夫妻了,我有权知道真相!” 113、电话打给侯明 妈妈看着女儿,心疼地说道:“可是你……你怀着宝宝呀——” 孔思莹突然抓住妈妈的手,说道:“妈妈,晓军伤得重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妈妈当然不能告诉她真相,就按照跟汪振国事先约定好的说道:“他……伤得应该不轻。” “他有危险吗?”她再次问道。 妈妈看着她,含着眼泪说:“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别瞎想好吗?” 泪水,从孔思莹的眼泪再次流下,她预感到晓军的伤势不轻,痛苦地说道:“妈妈,我的心……都、都疼了……” 爸爸也走过来,搀着她坐下,说道:“孩子,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你妈妈都会站在你身后,眼下,情况……情况还不太明确,咱们只能等……” “可是爸爸,我不想等啊——” “你不等能做什么?” “我想去那边找他,去看他!” 妈妈严肃地说道:“你不要意气用事,晓军的父母如果同意你去找他,当时就会带上你一起去的,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你,而是告诉了我,就是不希望影响到你,影响到孩子。这种情况下,你说你去得了吗?” “你妈妈说得对!”爸爸说道:“你可以有去找他们的想法,但是你不能去,即便我们同意你去,你也去不了,他父母不告诉你具体地址,你找不到他们。刚才他爸爸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边上也听到了,耐心等,说不定他们明天就会回来……” “明天回来?”她打断爸爸的话,说道:“晓军受伤,这么远的路,他怎么回来?” 爸爸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说道:“他不回来他爸爸也会回来,毕竟县里还一摊子事,你别急,咱们安心等,好吗?” 孔思莹觉得父母说得有理,就不再坚持了。她回忆着一天来发生的事情,笃定的认为,侯明和柳辉一定知情。 他们肯定是怕自己知道什么,才将自己支到市里,来参加这个跟自己本职工作一点都不沾边的培训班。 想到这里,她立刻拿过电话,没有任何犹豫就拨通了侯明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侯明挂断了。 她又调出柳辉的电话,看着柳辉的名字,她犹豫了。 虽然柳辉是宣传部的一把手,她的直接领导,平时工作跟柳辉接触得也多,但在她心目中,还是觉得跟侯明近,跟柳辉始终走不近。 柳辉的电话,她最终没有拨出去,也就在她犹豫之际,侯明的电话打了回来。 她一见侯明给她打回来了,就激动地说道:“侯书记,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了。” “小孔,找我有事吗?”侯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 “是的,侯书记,我来市里的培训班了,可是,这个培训班是农业技术培训班,跟我的工作有些……有些不大沾边。” 侯明说:“哦——如果你认为跟自己的工作关联不大,也可以不去上课。” “啊——”她感到莫名其妙。 侯明又说:“可能让农工委的同志去比你去跟更合适,这样吧,你愿意去听课就去听,不愿听就不听,反正我们县里其它部门也派人去了。” 她感觉这不像是侯明,作为基层县委副书记、党校校长,他能不知道这个培训班派谁来合适?再有,派谁来参加培训,似乎农业口的领导就会安排了,怎会让他这个副书记操心。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道:“侯书记,我……我有件事想跟您打听一下,汪书记出差了您知道吗?” 她没有直接问他知不知道汪晓军的事,而是绕了一个圈。 哪知,侯明说道:“小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汪书记出差,是我陪着来的。” “啊?侯书记,那您一定知道晓军他……” “小孔,你别着急,我们正在处理相关的事情,差不多明天就回去了,你等我们的消息。” “明天?晓军能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这个……”侯明一时语塞,他想了想说:“应该能吧,一切要看明天他的情况,你安心在市里待着吧,想去听课就去听课,不想听课就好好放松一下……” 孔思莹不等他说完又问道:“侯书记,您知道吗,我都急死了,您能告诉晓军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伤到哪儿了?” 侯明咳嗽了一下,说道:“小孔,我们正在谈事,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你看……” “哦——”孔思莹失望地说道:“那好吧,对不起,不打扰您了。”她刚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侯书记,您回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怎奈,她的话没说完,就传来切断电话的声音。 孔思莹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她忽然双手抱住脑袋,仰起头说道:“妈妈,我头好疼,好疼!” 一直暗中观察着女儿的妈妈,急忙走过去,抱住她,说道:“你冷静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过去。” 爸爸给她倒了一杯水,也劝道:“你这样子不但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让大家操心你,你不该三番五次给他们打电话,无论晓军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做都是不冷静的表现。” “可是爸爸,我好担心他呀——” “不光是你担心他,我们都担心他,但是如果自己把身体拖垮了,你的担心就毫无价值。现在的形势你该看明白了,晓军的父母,在儿子出事的关头,还不忘关心你,怕你接受不了一些事情,才把你支开,让你离开澜县,而且还给我打电话,还让我回来跟你妈妈一同照顾你,他们这样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 “老孔,你不要说这些了!”妈妈生气地瞪着丈夫。 孔思莹放下双手,看着父亲,呆呆地说道:“爸爸,原来您也知道了?” “是的。”爸爸说到这里,看着妻子,说道:“老林,你别担心,有些事,咱们应该告诉她,让她也有个适应过程。” 林茹一听,急忙摇头、瞪眼,她不想让女儿过早知道真相。 114、隐瞒比事实更残酷 孔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低下头。 哪知,孔思莹不答应了,她转身摇着爸爸的胳膊,焦急地说道:“爸爸,您想告诉我什么?” 孔父看着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想告诉你的已经告诉你了。” “您什么都没说,您只说了您回来照顾我。爸爸,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孔父看着妻子,林茹冲她又是使眼色又是摇头。 他拉着女儿坐下,缓和了刚才沉重的语气,说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还不说因为你怀着宝宝?” 孔思莹说:“这个我想到了,但是,无论晓军伤势轻重,我早晚都会知道呀,他们这样瞒我没有意义,而且,我也没那么脆弱。” 这个时候,孔思莹已经意识到,晓军恐怕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了,有可能比想像的更重的。 父母听了她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妈妈暗示爸爸不要告诉他。 孔父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孔思莹见父母都沉默不语,又说道:“爸爸,妈妈,有一件事你们一定要明白,隐瞒有时比真相还折磨人,你们放心,我可以的,我完全可以经住任何事情,只要汪晓军活着,哪怕他落下终身残疾,我也不会离开他的,毕竟,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有些事,你们告诉我,比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真相要好,最起码我能提前能有心理准备,你们说是不是?” 爸爸抬头看了一眼妈妈。 妈妈这次没表态。 孔思莹越发心不安了,她又说道:“你们是我的父母,如果不想让我在人前丢脸,就应该提早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妈妈这时说话了:“小莹,不是完美要刻意隐瞒你什么,我们知道的比你一点多不多,这样,等明天汪晓军的父母回来,我们就陪你回去好不好?” 孔思莹的头忽然很疼,她也不愿意跟父母进行这场马拉松赛了,她费了这么多唾沫也没能从父母嘴里知道更多的消息,她此时认定父母不会对她有所隐瞒,试想,她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父母哪有不告诉她真相的道理? 她稍稍安心了一些,便回屋休息去了。 这一夜,她翻来翻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噩梦不断。一会梦见汪晓军浑身是血站在她跟前,一会梦见自己在云端追着汪晓军奔跑,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追不上汪晓军…… 第二天她很晚很晚才起床。 因为昨天晚上侯明跟她说,那个培训班愿意听就去听,不愿意听可以不去,她潜意识里就没打算今天去听课,而且,汪晓军出了意外,她更无心去听课了,她今天必须回家。 她揉着浮肿的眼睛走出房间,却意外地发现爸爸还在,就问道:“爸爸,您今天不去省里开会了?” 爸爸说:“不去了,我今天有别的事。” 孔思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她这才坐在餐桌上,看着妈妈精心为她准备的早餐,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妈妈知道她吃不下,就说道:“小莹,你必须要强迫自己去吃,哪怕吃了吐,也要吃。这是妈妈特意给你做的韭菜蛋花汤,我保证你能喝下,而且不吐,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唯一没让我吐的食物就是这个韭菜蛋花汤。” 妈妈说着,就将一个小盖碗推到她面前。 她打开盖子,立刻,一股韭菜特有的清爽味道飘逸出来,愉悦着她的嗅觉。 她低头闻了一下,嘴角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说道:“妈妈,我什么也吃不下……” 妈妈握过她的手,说道:“孩子,你只有吃饱喝足,才能应对一切……事情,才能不让你肚子里的宝宝挨饿。” 孔思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便拿起汤勺,舀了一勺蛋花汤,轻轻喝了进去。 立刻,那种特有的清新味道在她的口中流连,她接连喝了好几口,最后端起碗,一股脑将汤喝了下去。 她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太好喝了,妈妈,这个韭菜蛋花汤可以作为我的保留食物。” 妈妈见她将一碗汤喝进去而没有恶心,就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啊,有这一个鸡蛋,你就能应付一阵子。” 这时,爸爸将切成段状的油条端上来,说道:“再吃点这个,你妈妈说你最近吃油条也没吐。” 孔思莹拍着肚子说:“这个,有点吃不下了。” 妈妈说道:“吃不下就别让她吃了,免得一会连吐出来。” 孔思莹说:“妈妈,我今天不去参加培训了,我要回县里,去等他们。” 妈妈说:“好的,我们陪你一块回去。” “爸爸也要回去吗?” 爸爸说道:“是的,我跟你们一块回去。” “您不开专家论证会了?” “不开了,我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 孔思莹皱皱眉,她知道可能是爸爸不放心她,不忍心让她独自面对汪晓军的负伤,所以才坚持跟自己回家。 爸爸又说道:“你好好吃饭,吃完饭就去收拾行李,我跟局里要了一辆车,车来了我们就回家。” 孔思莹看着他们,用力点点头。 妈妈走进她的卧室,去帮她收拾行李。 这时,爸爸的电话响了,他打开后看了一眼,就说道:“汪书记,你们到哪儿了?好,我们也马上出发,好、好,到家联系……这个,我……还没敢……” 爸爸有些支吾。 “好,我看情况吗?不好,一点都不好,所以……所以我担心……好吧,你们也注意安全。” 孔思莹有点纳闷,汪振国居然跟爸爸有联系!难道…… 爸爸收了电话,妈妈问道:“他们上路了吗?” “飞机马上起飞,下午一点左右就能到家。”爸爸说道。 “那……”妈妈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爸爸没有理会妈妈的话,他说道:“我看看车来了没?” 他说着就来到阳台,往下一望,就见单位的车停在下面,他转过身跟妻子说道:“走吧,车来了。” 妈妈看着爸爸没有动,她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115、天人永隔 爸爸拎起她们娘俩的行李箱,说道:“我先下去,你们也快点下来。” 妈妈没有动,她仍然看着爸爸。 爸爸又说:“先走吧,路上再说。” 孔思莹再次感到父母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她,但她不想再浪费精力去探究了,她已经没有精力跟他们兜圈子了,无论汪晓军出了什么事,今天都能真相大白。 她这样想着,就默然走出房间,下了楼。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她始终在默默地看着车窗外,她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但再怎么做最坏的打算,也没想到跟汪晓军竟然是天人永隔。 回到自家楼下,爸爸往司机手里塞了两张钞票,让他回去路上吃点饭。司机谢过后便走开车走了。 眼下还没到下班时间,一家三口没有遇到邻居,他们上了楼。 回到家,一家三口都没人说话。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她还是坐卧不宁,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但却不知该打给谁。是汪晓军?还是叶芝、汪振国,甚至侯明?最能够给她提供情况的人,她目前都不可能打给他们,汪晓军重伤,叶芝、汪振国和侯明有可能在飞机上,谁都接不了她的电话。 但是她不想就这样等下去,她想去晓军厂子去打听一下消息。 这样想着,她就走出房门。 就见爸爸和妈妈坐在沙发上,都在低着头沉思着什么,见她出来了,妈妈问道:“小莹,你去哪儿?” “我去晓军的厂子看看去,也许,厂里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爸爸抬头看着她,沉重地说道:“孩子,过来,爸爸告诉你。” “您……知道?” 爸爸点点头。 她又看了看妈妈,妈妈神情肃穆。 她快速走过去,坐在爸爸旁边,问道:“好,快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道:“小莹,希望你能理解爸妈,我们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或者是越晚知道越好,你理解吗?” 她木讷地点点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晓军他……他已经不在了——” 她呆呆地看着爸爸,没有任何反应。 爸爸看着她,继续说道:“你懂爸爸话的意思吗?” 孔思莹木然地看着爸爸,问道:“他、他怎么不在了?我、我不太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爸爸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她是本能地抗拒这个消息,就说:“晓军他们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遭遇暴徒袭击,在跟暴徒的搏斗中,为了掩护客户,他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帮助武警战士擒获了暴徒,他伤势太重……牺牲了……他父母今天就会将他的骨灰带回来,我们昨天就知道了,作为你的亲人,实在不忍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尤其是你现在还怀着宝宝……” 爸爸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直到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等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趟在床上,妈妈和爸爸守在她的两侧,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爸爸的眼睛也红成了桃子。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脸色苍白,没有表情,没有眼泪,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妈妈捧起她的脸蛋,轻轻拍着她的脸,泣不成声地说道:“孩子,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别吓妈……” 好半天,她才轻声说道:“他回来了吗?” 妈妈说道:“回来了,刚才他爸给你爸打过电话了。” 她的眼珠动了动,看着妈妈,说道:“我……没去……接他……” “孩子,你现在要紧的是身体,是你们的孩子。” 她轻轻摇了一下头,就要起来,上身刚抬起,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爸爸来到她跟前,说道:“你、能行吗?” 孔思莹看着爸爸,抓住爸爸的手,说道:“我必须去看他,爸爸,帮帮我……” “好,我们陪你去!” 自从几天前分别后,孔思莹再见到汪晓军的时候,就是悬挂在灵堂前的遗像了。 她在父母的搀扶下,凝望着他那清朗的面容,久久地跟他对视着、对视着,直到她再次瘫倒在父母的怀里…… 晓军的葬礼很隆重,除去全厂职工外,社会各界人士都参加了他的葬礼,在葬礼上,更为隆重的是,四名神情肃穆、飒爽英姿的武警战士,将他的骨灰放进烈士陵园的一处墓穴中,并向他致以军礼…… 汪晓军的葬礼,完全是按照烈士的规格下葬的,非常隆重、肃穆。 孔思莹在父母的搀扶下,正式以妻子的名义参加了晓军的葬礼。 叶芝几次哭晕过去,就连汪振国都要靠别人的搀扶才能站立。 说来也怪,孔思莹居然没有眼泪,她这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妈妈几次含泪让她哭出来,哭出来就会好受些,但是她哭不出来,他感觉墓穴里的那个人不是汪晓军,汪晓军出差还没有回来,他不能不回来,他说过要回来跟她结婚,跟他共同抚育他们的孩子…… 但是,就在武警战士抬着墓穴的盖子要盖上的时候,她突然大喊一声:“晓军啊——”这三个字喊出后,她就人事不知了…… 十多天后,汪晓军的烈士称号被批了下来,孔思莹和汪晓军的父母一样,享受烈士家属的待遇。 一个月过去了。 在澜县医院一间特护病房内,孔思莹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默默地发呆。 妈妈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送到她嘴里,这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汪晓军的父母走了进来。 汪振国和叶芝明显消瘦很多,他们的头发也几乎全白了。 自从晓军走后,孔思莹没有上班,她无法从巨大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好几次差点流产,鉴于她这种情况,叶芝便让她住院保胎,目前,她肚子里的胎儿,是汪家的希望,也是她和汪晓军爱的延续。 看见汪晓军的父母进来,她叫了一声“叔叔,阿姨”后,就将头扭到一边,两行泪水便流了出来。 116、为了孩子 叶芝的手里抱着一小罐鸡汤,她将小罐递给林茹,看见孔思莹又流泪了,就走到她跟前,哽咽着说:“孩子,你不能总是流眼泪,这样对宝宝不好,看在晓军的份上,你要坚强,只有坚强,才能生下健康的宝宝。”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再想念汪晓军,想念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汪晓军给了她幸福的恋爱时光,每每回忆过后,她都是泪流满面…… 她和晓军虽然没来得及举办婚礼,但她是汪晓军名副其实的妻子。作为烈士的遗孀,她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照顾,住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虽然她有些烦叶芝见面就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她对孩子的爱没有因为对叶芝的烦而减轻。在这个世上,孩子,是汪晓军留给她的唯一财富。 这个孩子,不光是汪家的,也是她的,最近,她能感知到这个胎儿在一点点发育、成长,因为孩子,她必须让自己坚强。 汪振国和叶芝把对儿子汪晓军的思念全部寄托在这个没出世的孩子身上,叶芝特地为林茹请了长假,让她照顾女儿。 林茹拿出两个纸杯,给汪振国和叶芝接了两杯纯水。 汪振国很客气地接过来,说道:“谢谢林老师。” 叶芝放下水杯,她抹了抹眼泪,看着孔思莹,跟林茹说道:“小孔气色恢复了不少,我放点心了。” 林茹说道:“是啊,多亏亲家你们的关照,她恢复了,也不想在医院呆了,这两天一直吵吵着想回家。” 叶芝说:“是否出院回家,一定要听大夫的。” 孔思莹看着叶芝,又看看汪振国,她说:“大夫说了,这个要听阿姨的。” 叶芝一听,立刻就不高兴地说道:“这是哪个大夫说的,太不负责任了!我又不是大夫,干嘛要听我的?” “唉——你怎么动不动就大声嚷啊?这是医院!再说小孔也没说错,听你的听你的呗。”汪振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叶芝最近精神也受了刺激,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流泪。对此,汪振国晚上除去必要出席的应酬外,几乎每天晚上下班按时回家,增加了陪她的时间。 林茹一听赶忙解释道:“是这样,今天小莹问大夫了,大夫说没有大碍,回家换换心情也好,可能更有利于保胎,毕竟医院的空气不太好。” 不容叶芝说话,汪振国就说:“如果没有大事,回家静养也好,两个家,你回哪儿都行,哪儿都有人照顾你。” 林茹说:“如果出院,还是回我家吧,我怕她到了你家……”林茹没把话说下去。 汪振国和叶芝都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是怕孔思莹到了汪家睹物思人不利于保胎。 叶芝说:“那好,我明天上午过来,咨询大夫后再决定是否出院。” 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孔思莹的父亲进来了。 林茹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孔父一边跟汪振国握手一边说道:“我刚下车,直接来医院了。” 他看了看女儿,说道:“感觉怎么样?” 孔思莹勉强一笑,说道:“我没事了,感觉很好。” 汪振国见孔父来了,就说:“小孔啊,我和你爸爸有事要谈,正好我也没吃晚饭,我们去招待所吃点东西。林老师,麻烦您再坚持一下,我的意见是如果没有大碍,就回家养着,医院是治病的地方,不适于调养身心。等小孔出院硬朗硬朗,我给你们娘仨报个旅游团,你们出去散散心。” 叶芝白了汪振国一眼,说:“亏你想得出!旅游是个累活,小孔这样子不适合旅游,恐怕只能等孩子生出再说了。” 林茹也说道:“亲家母说得对,她这种情况不适合旅游。” 孔思莹却看着汪振国,深情地说道:“叔叔,谢谢你。” 汪振国说:“孩子,不要谢我,要谢你,你辛苦了……” 孔父拦住汪振国,不让他说下去:“都是自家人,目标一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既然您找我,那咱们就走吧。” 叶芝也站起来,耐心地跟孔思莹说道:“出院的事先不急,等我咨询大夫后再做决定,再说今天是周末,就是想出院也要等周一才能办手续。” 这时,汪振国又插言道:“如果实在待够了,也可以回家换换环境……” “你不是大夫,你说了不算。”叶芝瞪了他一眼就带头走了出去。 送走他们,林茹将两个纸杯扔进垃圾桶,尽管她对叶芝过多干预女儿的自由有意见,但从未当着女儿抱怨过,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女儿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不幸,不能让她难做。 哪知,女儿此时却下了床,说道:“妈妈,咱们今天晚上就回家,我也想爸爸,更想吃你做得凉面。” 林茹是过来人,她知道女儿已经无大碍了,怎奈叶芝唯恐这个孩子出意外,极力让女儿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女儿是自己的,但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汪家的血脉,为了不让女儿为难,林茹在这件事上极力配合。 在处理完汪晓军的后事后,汪、孔两家父母背着孔思莹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到了孩子的问道。 对于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孔思莹的父母虽有私心,但出于对汪晓军父母的同情和尊重女儿,他们不反对女儿生下这个孩子,但对于孔思莹今后的路怎么走,他们希望两家人都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力,不要干涉她的人生自由。在这个问题上,两家父母达成了一致意见。 对于以后自己将做单亲妈妈,孔思莹并不惧怕什么,她从未想过要将这个孩子打掉,但对于汪晓军父母有时故意给她压力的做法,她很不爽,但比起还未出世的孩子,这些矛盾又不算什么了。 林茹见女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就说道:“你叶阿姨不是让你等她跟大夫咨询后再决定是否出院吗?” 117、过度关心 孔思莹说道:“我的身体我了解,我已经没事了,再说,汪叔叔也说可以回去换换心情,如果我感觉不好再回来住院不迟,反正医院离咱家也很近。” 林茹巴不得女儿换换心情、换换环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是,看到叶芝最近有些神经质地对待女儿,她选择了尊重和理解。 “只要你自己认定没事就行,你要知道,虽然你是我女儿,但你的事有人替你操心,所以妈妈有时是不好替你做主的。” “那如果我受到欺负你也不管吗?” 林茹笑了,说道:“那是另一回事,我不但管,还会像老虎一样出击。” 孔思莹叹了口气,说道:“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林茹一怔,她忽然意识到女儿此时是多么的脆弱。这段时间,女儿的一切甚至生活起居、一日三餐都被叶芝包办了,已经超出了嘘寒问暖,送吃送喝,一天来三次都到不了头。 林茹理解叶芝,她是把对爱子的怀念都寄托在他的孩子身上了,虽然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但她能时时刻刻见到孔思莹,就是一种心理寄托、一种心理安慰,她是不允许这个孩子再出什么差错,所以才把孔思莹送进医院来保胎。 对她这种近乎变态的关心,林茹深有体会。有一次林茹单位有点事让她回去一趟,等她办完事回到医院后,叶芝在病房里。 叶芝将她叫出去,不高兴地说道:“你出去办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林茹说:“我跟护士说了。” 哪知,叶芝非常不客气地说道:“你跟护士说顶什么用?在她的眼里,小孔就是病人,不是亲人。” 林茹觉得她小题大做,说道:“我就回单位给他们盖了个章,来来回回也就半个小时……” 不等她说完,叶芝就打断她的话,说道:“别说半个小时,哪怕你就走十分钟也要告诉我,我来接替你,万一出点事怎么办?敢情怀的不是你孙子!” 林茹被她气笑了,说道:“叶主席,你别忘了,这个孩子虽然姓汪,但你别忘了,怀着他是我的女儿,我的亲骨肉,孩子的意外,就是我女儿的意外,你心疼孩子,我更心疼女儿!” 叶芝见她据理力争而且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竟然无话可说,半天才红着眼圈说道:“对不起,我是担心过了头,请你理解,孩子……孩子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了,我只有这一个念想了——”说完,她背过身去抽泣起来。 林茹说:“你的心情我理解,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大夫护士,虽然病人不是亲人,但他们不会忽视小莹的,因为她是你的家人。” 这是林茹和叶芝唯一的一次不愉快,但很快就过去了,毕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心愿的好的。 就这样,林茹跟大夫请了假,就背着大包小包回家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孔思莹舒服地说道:“我终于自由了!” 妈妈给她端进来一碗鸡汤,说道:“起来,把这鸡汤喝下,别说,你叶阿姨熬的鸡汤还真不错,一点都不腻。” 孔思莹摆摆手,说道:“妈妈,我不想喝,天天送鸡汤,我听到鸡汤这两个字都想吐。” “自从你上次说不让她送了,得有三四天不给你鸡汤喝了,看得出,这鸡汤她的确用了心,一点油星都没有,来吧,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不管是为了谁,听话。” 孔思莹坐起身,从妈妈手里接过汤碗,她用小勺尝了尝,的确不腻。 喝着喝着,眼圈就又红了,她又想起了汪晓军。 妈妈慌了,赶忙说道:“孩子,你要是这么没有自制力,那么咱们还是去住院吧,你天天以泪洗面,对胎儿非常不利,妈妈不希望你再出什么意外。” 听了妈妈的话,她不敢再流泪,克制着自己,低着头,默默将这碗鸡汤喝完。 爸爸很晚才回来。 在卧室里,孔思莹听到了爸爸和妈妈的对话。 妈妈问道:“汪书记找你什么事?是孩子的事吗?” 爸爸说道:“是的。” 妈妈说:“我们同意为他家保留下这个孩子,这早已经是说好的事,有什么必要总是纠缠这个话题?” 爸爸说:“你误会了,是孩子的事,也是咱女儿的事。” “什么意思?” 爸爸说:“汪书记说他准备将晓军的厂子变成股份制性质。” “他想跟谁股份制?” 爸爸说:“你还记得晓军舍命救下的那个客户吗?” 妈妈说:“记得。” 孔思莹也记得,那个人从始至终参加了晓军的婚礼,并且在澜县一直待到晓军头七才走。 爸爸说:“那个人说,如果不是晓军,死去的就是他,为了感谢晓军,替他尽孝,他决定给晓军的厂子注资,前天他又来了,跟老汪探讨这事。老汪觉得厂子是儿子的心血,他说就是县委书记不当了,也要将儿子的事业进行下去,这段时间,老汪也在物色企业经理人,就提出跟这个人合作,共同经营企业。” 妈妈说:“那个人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爸爸说:“那个人提出不占任何股份,是老汪不同意,让他占一点股份。老汪的意思是眼下咱们俩家人没有人可以出来主持厂子的日常工作,但是我们都可以占一点股份,我没同意。” “为什么?”妈妈问道。 “我是这样想的,女儿和孩子有股份是正当的,但我们要股份没有道理,再说这种家族企业所谓的股份制就是那么回事,有股份跟没有股份区别不大,我们还落个了要人家股份的名声。我甚至都不同意女儿要股份,你想想,如果女儿要了他家的股份,是不是一辈子拴在他家身上了?这只是我内心的想法,这一点还是要让女儿自己决定。” “你说得有道理,小莹早晚都会要开始自己的生活,能留下这个孩子,我已经觉得够委屈她的了……” “嘘——”爸爸小声说道:“这话不许跟女儿讲。” 118、给孩子未来的礼物 林茹说道:“我当然不会跟女儿讲了,我只是心疼、可惜咱女儿了……你说她……她还那么年轻,跟一朵花似的,刚刚开放,却要独自拉扯个孩子,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 听到外面爸爸和妈妈的议论,孔思莹非常理解自己父母,天下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汪家极力维系跟她的关系,甚至不惜用工厂股份为代价,也要促使她生下汪晓军的孩子,他们既是想延续儿子的血脉,也想在老年生活中有个精神寄托。对此,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自己也想生下这个孩子,她甚至庆幸汪晓军给她留下这个孩子,庆幸可以将对他的思念转到孩子的身上,她是这样,汪晓军的父母更是这样,将心比心,她对汪家的有些做法也是能够理解的。 自己的父母未必这样看待问题,毕竟,他们为她考虑的多些,他们不希望这个孩子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有护犊心理,遇到事都会本能地想到子女的利益,好在她的父母还算开明,在孩子的问题上,他们从未跟她表示过相反的意见,一切遵从她自己的意愿。 只是她今天偷听到父母间的谈话,才知道了他们真实的想法和担忧。 但是,自己跟汪晓军是领过结婚证的,他们是合法夫妻,是他们家庭中的一员,她不但有责任和义务生下这个孩子,甚至,还有责任和义务跟这个家共度难关。 此时,听到父母谈话的内容,她从床上坐起,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走出卧室。 妈妈看见她出来了,就站起身关切地说道:“小莹,你怎么起来了,你要多休息。” 她微微一笑,说道:“妈妈,我没事,冷不丁从医院回到自己的家,有些兴奋睡不着。” 她说着就坐在爸爸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爸爸,你们的谈话内容我听到了,您不要他们的股份是对的,不但你们不要,我也不要。” “你为什么不要?”妈妈问道。 她坐直身子,看着妈妈说:“我知道工厂有了新的资金注入后,效益会越来越好,之前晓军就说过,眼下困住工厂的不是销路也不是原材料的供应,就是生产规模和生产工艺,一旦有资本注入,工厂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会创造出巨大的效益,日子会越过越好。但无论工厂的效益多好,我也不好要一分股份的,我是不会享受晓军任何财产的,工厂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换来的,分他的财产,我心会不安的。” 爸爸说道:“不是分他的财产,是汪振国想借助外界资本的力量将工厂改制,他说以前晓军也有过这个意思,如果靠他单打独斗,是很难将企业做大做强的,何况他人不在了,他家里也没有人可以接替他继续做下去,只能走股份制的道路。你和孩子占有股份是正当防卫、理所当然,不存在安心不安心的问题,因为你们是汪晓军的合法继承人,他所有的遗产你们都有份儿……” “爸……”她打断了爸爸的话,说道:“求您,别再说‘继承人’和‘遗产’这个词,我受不了……” 她说道这里,就低头抽泣起来。 妈妈赶紧做到她身边,抱过她,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就不要,这个问题让你爸爸告诉他们就是了,什么都不要更好,省得以后纠缠不清……” “你说什么呐?什么叫纠缠不清,因为孩子,有些事是必须存在的,想躲开,是不可能的,既然要进行下去,有些事还是要面对的。小莹,我知道有些字眼你听着刺耳,甚至刺心,但是没办法,你必须面对……” “爸……”她含着眼泪说道:“按我说的做吧,如果他们实在想给我股份,就加在孩子的身上吧,就算是我和晓军给孩子未来的一份礼物……” 她说不下去了…… 一个月后,在汪振国主持操办下,晓军的厂子顺利完成改制工作,企业也更名为“晓军羊毛制品股份有限公司” 公司举行了庄重的揭牌仪式,寈州市政府领导、市有关部门,合作方企业及政府部门的领导到场祝贺。澜县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以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几乎都出席了揭牌仪式。 孔思莹没有去参加这天的揭牌仪式,她在叶芝的陪伴下,来到医院做孕检。 胎儿发育得很好,只是孔思莹太瘦了,对此医生建议她适当增加营养。 叶芝在一旁发愁地说道:“我们什么营养都不缺,就是她吃不下喝不下怎么办?” 医生知道孔思莹的情况,她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有母亲的营养跟上,胎儿才能正常发育,虽然目前孩子发育正常,但随着妊娠时间的增加他就会需要更多的营养供给,如果母亲吃得少就会影响孩子对正常营养的需要,你目前体质太弱,如果不行的话,还是考虑住院人工干预。” 叶芝问道:“什么叫人工干预?” 医生说:“就是人工补充营养素。” “这种营养素怎么样?” “当然不能和母体正常吸收的好。” “那怎么办呀?”叶芝焦急地说道。 医生看着孔思莹,说道:“就看母亲能不能自我调节了。” “怎么自我调节?”孔思莹问道。 医生说:“就是你不能将就自己,不想吃饭就不吃这样不行,适当补充营养,哪怕吃了吐也要吃,不然会影响胎儿先天发育的,这个情况很严重。” 医生说完,叶芝担忧地看着孔思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 孔思莹知道她担心什么,就说:“我不住院人工补充营养素,我要自己补充营养。” “真的?”叶芝高兴地看着她。 “真的,您放心,我不会亏了孩子的。” “那就好,你就好!” 叶芝有些兴奋,她说:“你马上就跟我回家,我给你做营养餐吃。” 医生见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就松了一口气,说道:“但也要注意,补充营养也不要多度。” 119、强忍悲痛 叶芝高兴地说道:“我懂、我懂,谢谢你!” 医生送她们出门,看着她们婆媳两个走远后,这位医生回到房间,助手说道:“不可一世的书记夫人,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对待别人过?她太看重这个孩子了,还没出生就当做掌中宝了,这要是生出来还该怎么着?” 医生说道:“唉,也怪可怜的,儿子不在了,搁谁也会拿孩子当宝贝对待的,儿媳吃不下饭她着急,吃得少她也着急,瘦了她还着急,这都是因为孩子,我看小孔这个孩子怀得够累的,心累!” 医护人员的谈话,叶芝和孔思莹当然没有听见,她们走出医院,叶芝给孔思莹拉开车门,孔思莹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声说道:“您不用管我,我现在没事。” 叶芝理直气壮地说:“凡事小心,小心无过。” 坐上车后,叶芝说:“小孔,跟妈妈回家吧,我上午出来的时候,特地熬了一点糯米南瓜粥,你不记得吃过,你可以尝尝,如果喜欢,咱们可以经常吃。” 孔思莹很意外她今天居然以“妈妈”的称呼跟自己说话,但是想想,她跟晓军已经是夫妻,自己就该叫她“妈妈”,只是没有举行婚礼,所以她们中间差了一道仪式。 如今,那个连接她们纽带的人不在了,这让孔思莹也对这种称呼产生一种依赖,她乖顺地靠在叶芝的肩上,含着眼泪说道:“好的妈妈……” 叶芝见她这样回称自己,也很激动,她本来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称呼自己,就是在扶孔思莹上车的时候产生一种特别的感情,她感觉就像是照顾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儿媳。 没想到孔思莹也动了情。 叶芝握过她的手,攥紧,内心一阵难过,她把脸扭到一边,泪水就无声地涌出…… 回到家,她们意外地发现家门口不但停着汪振国的车,还有几辆她们熟悉的车牌号,比如侯明的车。 她们走进家,这才意外地发现客厅里站着高县长和侯明,还有两个医护人员。 原来,揭牌仪式结束后,来宾就各自散去,本来一直硬挺着的汪振国,将合作方当地的官员送进工厂餐厅时,他感到一阵头晕,这时,一直在招待外地客人的高县长发现他脸色苍白冒虚汗,他喊过侯明,让侯明陪书记出去静静。 侯明陪汪振国出来,就发现他有些站立不稳,他就秘书一起搀他上了车,执意要送他回来。 汪振国摆摆手,他说今天是晓军工厂重要的日子,晓军生前也一直在朝着这一天努力,他不但替他完成了这个心愿,还要完美地坚持到最后,怎奈,话没说完,随着老泪的留下,他人也就瘫倒在他们的臂膀中了。 无奈,他们驾着他上了车,半路上,他苏醒过来,虚弱地说不去医院,回家。 侯明不放心,他打电话叫大夫等在汪振国家门口,在家里,医院来到两名大夫给他诊脉,最后说没大事,就是操劳过度,血压升上去了。 大夫给他吃了点安神镇静的药后,便离开了。 送走大夫,侯明刚要给叶芝打电话,就见叶芝和孔思莹进来了。 叶芝见侯明在屋子里,就焦急地问道:“侯书记,你们不是去参加揭牌仪式了吗?老汪他……” 侯明搀着她的胳膊,说道:“嫂子,仪式已经举办完毕,非常圆满,书记他有些劳累,体力不支,我们给他送回来了……” “啊,他怎么样?”叶芝眼里刚才的泪水还没干,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又重新泛起泪花。 侯明说:“现在没事了,刚吃过药。” 叶芝尖声说道:“怎么不送医院?” 侯明说:“书记不让,刚大夫来过,给他诊断过了,没事,就是太劳累了。” 叶芝松了一口气,就急忙跑进一楼汪振国的卧室。 侯明看着站在一边的孔思莹,说道:“你们去哪儿了?” 孔思莹说:“医院。” “哦。”侯明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已经有些隆起,他问:“你还好吧?” 孔思莹点点头,看着自己曾经默默暗恋着的男人,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道:“没事。” 侯明说:“我还要回去,还有留下的客人,你帮忙照顾一下,我走了。” 孔思莹送到他门口,见侯明上了车,冲她招招手,车子便疾驰而去。 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才收回目光,走进屋子。 汪振国的秘书还在屋里,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秘书说:“突然就冒虚汗,脸色发白,头晕,我和侯书记就要送他去医院,他不去。唉,说来说去,汪书记他这段时间……就是太压抑了……” 听她这么说,孔思莹背过身。 秘书意识到不该说这话,就说道:“对不起,我……” 孔思莹转过身,含着眼泪摇摇头。 这时,叶芝从汪振国的卧室出来,她跟秘书说道:“他让你回去照顾客人,下午四点之前再来接他去开会。” 秘书点点头,就走出房门。 孔思莹跟在叶芝后面进了卧室,就见汪振国闭着眼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个薄被。 叶芝轻声说道:“老汪,小孔来看你了。” 汪振国睁开眼睛,看着孔思莹,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肚子上,眼圈不由自主就红了,说道:“你们……检查得好吧?” 孔思莹点点头,她见汪振国比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晓军去世后,汪振国在人前从未流过眼泪,他表现得总是那么坚强、不动声色。 见他此时躺在床上,眼里含泪,孔思莹知道他今天出席揭牌仪式的心情,坐在主席台上的他,恐怕想到最多的就是儿子汪晓军吧,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一个漫长的折磨,不但要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还要经住各界人士目光的检验,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打不倒的坚强形象,这得有多大的坚强毅力才能挺住! 叶芝和孔思莹就是怕在众人面前受不了才没有出席今天的揭牌仪式,她们可以躲,但他躲不掉,他不但是一个县的当家人,还是烈士汪晓军的父亲,从哪方面讲他都躲不过去。 120、照亮世界 看着近段时间迅速苍老的汪振国,孔思莹的眼里再次冒出泪花,她有些动情地握住汪振国的手,激动地叫了一声:“爸,您千万不能再倒下了,您是我们的主心骨……” 她这话一出,反而招出汪振国的泪水。 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没痛痛快快流过泪,此时,不但听到孔思莹称呼自己为“爸”,还体会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嗓子突然就是一阵疼痛,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叶芝还没见过汪振国这么流过泪,得知儿子遭遇不幸,他们接到部队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启程赶到当地,当部队首长跟他们说,汪先生不顾自己安危,保护别人生命安全,还帮助武警战士制服暴徒,那一刻,汪振国强忍泪水,挺直脊背,而叶芝却几次哭晕过去,但汪振国始终强忍巨大悲痛,眼泪萦绕着眼圈,却从未这么痛快地流过眼泪。 叶芝抚摸着他的手,说道:“振国,你要难受,就痛痛快快哭一次吧,哭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汪振国伸手示意她们出去,随后双手捧着脸,背过身去。 叶芝的眼泪再次流出,她拍了一下孔思莹的肩膀,带头走了出去。 孔思莹满眼含泪,在她关上房门的时候,她听到汪振国那沉闷、压抑的恸哭。 作为父亲,今天他所做的一切,是儿子生前的最愿,他替儿子完成了他的梦想,只是这一切得以顺利进行,是儿子在付出生命之后…… 总之,他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儿子了,尽管儿子之前不准他干预自己的经营情况,但在儿子去世后,他这个“只会当官不懂经营的父亲”,深入儿子的企业,全面了解了企业目前经营现状后,才切切实实感觉到儿子这几年的呕心沥血,才将这个企业带出低谷,实现盈利,走上健康的发展轨道。感觉这个企业就跟他儿子一样,在不经意间成长壮大起来。 他这个老爹也不是无用的,在工作之余,他积极运作,多方协调,终于为儿子成功做成一件大事,他相信儿子在天堂会为他这个父亲自豪的…… 悲痛终需埋在心底,生活还需继续。 又是一年芳草绿。 这天,汪振国刚刚参加完全是经济工作会议,他来不及跟周边兄弟县的同僚打招呼,夹起本子就快速走出会议室。 他快速走下高台阶,径直奔向停车场。 司机见他出来,也下了车。 “回家!” 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司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职责所在,他不能问,只能服从。 坐进车里,汪振国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妻子叶芝的电话。 “喂,你在医院吗?小孔怎么样?” 叶芝大声说道:“她已经进了产房,估计快生了。” “这么快。” “是的,我到医院时,他们已经到了,大夫说宫口已经开了。” “好,我刚散会,正在往回赶。” “你不要着急,有消息我随时告诉你。” 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就听妻子磨叨,说小孔已经到了预产期,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最近她天天磨叨这事,他耳朵都起茧子了,就不耐烦地说道:“瓜熟自落,你着急也没用,不是每次检查没事吗?” 叶芝说:“没事我也担心,我一会就给她打电话。” 汪振国说:“这么早她还没起床呢,你别像个老母鸡似的。” 叶芝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就当老母鸡怎么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情愿我这只老母鸡炖了鸡汤给她喝。” 汪振国说:“越说越没正经的了,如果不是她怀着咱们的孙子,你会把自己炖汤给她喝吗?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当着小孔和她的父母,说话要注意分寸,你这样很容易让人想到你居心不良。” 叶芝眼圈红了,说道:“我从来都不掩饰我的居心不良,我就是希望她能给我生下这个孩子,希望她能给咱们留个后,这还需要掩饰吗?” “不需要掩饰,但你也不能总是给人家压力,让人家喘不过气,我今天跟你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小孔她早晚都会开始自己的生活的,能给咱们把孙子生下来就不错了,你要给她空间,你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叶芝说:“这个道理我懂,我现在关心她,是因为她妈妈上班,再有,我不也再替咱儿子……尽义务吗……” 她说到这里哽咽了。 汪振国听她说到儿子,就不再说她什么了,临出家门的时候,他嘱咐道:“有什么消息给我发短信,我不关机。” “好的,你安心开你的会,家里有我呢。” 会议刚开始不久,他就接到叶芝发来的短信:小孔妈妈打电话,她今早起来肚子疼,已经去医院,我也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回道:知道,有事找院长。 叶芝没再回短信。 这个会议,汪振国如坐针毡,当年自己儿子出生在即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脑门不停地冒汗。 旁边的高县长悄悄递给他一块纸巾。侯明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您是不是不舒服? 他轻轻摆摆手,极力保持镇静。 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他又给叶芝打了一个电话,叶芝告诉他,小孔已经进了产房,如果顺利,差不多上午就能生。 他内心一阵激动,以至于下半场的会议都有些不安,他不停地悄悄看表,不停地悄悄看手机,比当年自己孩子出生还焦急。 好不容易盼到了散会,他顾不上跟高县长和侯明打招呼,夹起本子就往出挤。 等他跑下台阶,就听老高在背后喊道:“汪书记,你怎么了?” 他回头说道:“我马上回家,你们留下吃饭吧。” 坐进车里后,他迫不及待地掏出电话,给妻子打了过去。 叶芝焦急地说道:“还没生,都两个多小时了,老汪,我好紧张,你回来了吗?” “我已经在往回赶了,你别着急,有大夫呢。” “是的,是的,院长和副院长都来了,你也别着急,注意安全。” 似乎冥冥之中上苍在有意安排,当汪振国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时,就听走廊里传来一阵婴儿急促的啼哭,就像被禁锢太久,冷不丁被释放出来一样,是那么得清脆、嘹亮,酣畅淋漓。 听到这啼哭,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说来也怪,刚才还是酣畅急促的哭声,这会也变得有节奏了,不再是那么的急迫,合着他那缓慢有力的步伐,也把哭声拉长,他的步伐变得更加有力,他的哭声也一样有力,祖孙俩就像有心电感应那样,配合得如此默契。 这时,就见前面产室的门口走出一个护士,她高声喊道:“孔思莹的家属。” “在!” “在!” 是林茹和叶芝的声音。 护士又说道:“生了,是男孩,七斤整,母子平安——” 听到这话,汪振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就像迎接初升的太阳般神圣、庄严。对,这个孩子就是太阳,是他的太阳,即将照亮他们的整个世界…… 写给书友的话 亲爱的书友们,由于不可抗的因素,导致此书正文匆忙结束,开启番外模式,实在是不得已为之。番外写到这,忽然迷茫起来,不知该走向何方?最好的办法就是向读者讨教,请大家为本书把脉。大家有何建议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也可以私聊我,拜谢! 121、与爱人相见 汪振国看到孙子的那一刻,他的老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当时,孩子还在护士的怀里,林茹本来是站在门口最近的地方,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孩子,就问护士:“大夫,大人怎么样?” 护士知道眼前产妇家人的背景,就很客气地说道:“大人很好,顺产,观察一会就可以送回病房。” 叶芝迫不及待地扒着撩开盖在孩子头上的小被角,就见他头发黢黑,脸蛋很干净,闭着眼睛。 她伸开双手,刚要抱孩子,看了看旁边的汪振国,就缩回了手,小声说道:“让爷爷抱吧。” 汪振国伸出两只大手,将襁褓中的孙子抱在自己怀里,他透过被角,就看见他粉红的小脸蛋和嘟着的小嘴,叶芝刚要揭开被角看,就被他用大手挡住了,说道:“他太小,不能见光。” 旁边的护士笑了。 汪振国说道:“这孩子归我们了?” 护士笑着说:“您是不是高兴坏了,他是您的孙子,不归您归谁?” 汪振国一听也不由得笑了,说道:“那他去哪儿?” 护士说:“抱回病房吧,这个孩子非常健康,哭声也最大,主任说他是个大嗓门。” “呵呵,大嗓门好,大嗓门好。那……老叶我抱孩子走,你和亲家在这等小孔。” 汪振国说完,抱着孩子就快步离开了。 旁边其他产妇的家属笑着说道:“都是奶奶抢着抱孩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爷爷抢着抱孩子的。” 她的话提醒了叶芝,叶芝就追了过去,在他后面嚷道:“给我,给我,你不会抱……” 林茹看着这对老夫妻抱着孩子走远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继续在外面等女儿。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有两个婴孩被抱出,就连做剖腹产手术的产妇都被推了出来,却还不见女儿孔思莹出来。 林茹急了,拉住一个出来的医护人员问道:“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孔思莹。” “专家正在会诊。” “会诊?她到底怎么了?” “这个……一会你就知道了。”这名医护人员说着就走开了。 林茹预感到女儿出了什么问题,她顾不得什么了,推开手术室的门冲着里面大声喊道:“小莹,小莹,你在哪儿?” 立刻,就有两三名护士从旁边的房间出来,其中就有刚才抱孩子的那名护士,她急忙跑过来说道:“阿姨,您怎么进来了,这里是手术室,家属不能进来,您快点出去。” 林茹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我女儿在哪儿?她为什么还不出来?” “还在观察。” “你刚才不是说她是顺产没事吗,怎么还在观察?” 这时,从里面的房间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口罩的人走到她跟前,摘下口罩说道:“小孔没事,她只是还没醒?” 林茹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居然是汪振国。 她一直在门口外面,根本就没看到汪振国什么时候进的手术室。 这时,另外两个人也摘下口罩,她认识,一个是院长,一个女副院长。 就听女院长说道:“小孔生产很顺利,就是目前还没有清醒。” “清醒?你们不是说她顺产吗?难道给她用了麻药?” 女副院长说:“我们没给她用麻药,她是我亲自接生的,关键时刻我们都没对她进行侧切,完全靠手法帮助她分娩,孩子出生后,她看了一眼孩子就昏迷过去了……” 林茹过度解读了大夫所说的“昏迷”的含义,她听了这话后,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一下子抱住了她……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丈夫的怀中,而且他居然也穿着白大褂。 她顾不上问别的,看着丈夫费力地说道:“老孔,小莹、小莹……” 老孔安慰着她,轻声说道:“女儿没事,女儿没事,你放心。” “胡说!”她一下子站起来,说道:“我明明看到她双目紧闭,就连大夫都说是昏迷。” 老孔站起来,双手扶住她,说道:“她是假性昏迷,她太累了,休息一会很快就会醒来,你放心吧。” “假性昏迷?这昏迷还有假的?”林茹问道。 老孔说:“医学术语不是这种说法,是我个人理解的,因为她经过漫长、痛苦又十分艰难的怀胎,终于等到今天顺利分娩,她身累,心也累,所以需要休息,别着急。” 林茹听丈夫这么说就松了一口气,问道:“她在哪儿?” “在icu病房。” “啥?重症监护病房?”林茹提高了声调,再次紧张起来。 老孔说:“小点声,这里是手术室。咱们出去说。” 他们走出手术室的临时接待室,老孔说道:“医院给了女儿最好的照顾,虽然她一切体征正常,但还是挤出一个床位,让她住进了icu,以便更好的观察。” 他们来到icu病房,只能隔着窗户往里看。 林茹就看见女儿正好躺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她头戴无菌帽,双目紧闭。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情平静、安详,嘴角还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微笑中睡着了。 想想女儿遭遇的一切,林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捂紧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老孔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此时,作为孔思莹的父母,他们和汪振国夫妇的心情有些不一样,他们更加担心女儿今后的生活,担心女儿能否经住人生巨大磨难…… 孔思莹整整昏睡了72小时,这72小时,她始终在艰难的跋涉中,双腿沉重,举步维艰,前面迷迷茫茫辨别不出方向。偶有光亮闪烁,但不等她走近光亮就消失了。 在光亮的闪烁处,她分明看到了汪晓军,穿着一件皮夹克,浓密的头发被梳理得整齐而蓬松,正在回头看着她微笑。 看到久别的爱人,她一阵激动,说道:“晓军,咱们的儿子出生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带上我,一起走……”她说着就向他伸出手。 哪知,汪晓军并没有握住她的手,他仍然微笑着看着他,冲她轻轻摇头,转身就要走。 看着他转身要走,孔思莹急了,大声喊道:“晓军,求你,别走,带上我……”她大声喊叫着,就扑向汪晓军。 哪知,她却无法靠近他,不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无法走近他。 汪晓军再次冲她摇摇头,深情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便消失了,那抹光亮,也随之熄灭。 她焦急地大声喊道:“晓军,晓军,等等我,等等我……” 122、走不出悲伤 孔思莹急得满头大汗,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停地喊叫着汪晓军,这时,突然传出一阵婴儿有力的啼哭。 这啼哭,终于唤醒了昏迷中的孔思莹,她的双手就是一阵痉挛,随之身体也抖动了两下,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眼皮刚一睁开便又合上了,因为她看到了光亮,她不想睁开,她还想在光亮中见到汪晓军。 这时,一个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莹,醒醒,醒醒,你的儿子在哭,他在等着妈妈给他喂奶……” 两滴泪水,从她的眼角处流出,她终于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她循着婴儿的哭声,就看见了躺在身边的孩子,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汪晓军为什么不带她走的原因了。 她流着泪,伸出手,抱紧孩子,终于泣不成声。 旁边的两位妈妈看着她,也是泪流满面。 林茹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说道:“小莹,坚强些,孩子等着你开奶呐,你不给他开奶,他就得挨饿。” “好,好的,我马上喂给他吃。” 叶芝一听,急忙走到床尾,将床头轻轻摇起来,又走到她跟前,帮她坐起来。 林茹抱起孩子大声啼哭的孩子,递到她的手上。 叶芝有些急不可待地就去撩她的衣服。 孔思莹下意识地躲避着。 林茹知道女儿第一次给孩子喂奶还有心理负担,就鼓励她说:“喂吧,你直接喂给他就行,大夫刚给你擦了。” 林茹的话还没说完,叶芝手里就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过来,要给她擦奶。听林茹这样说,她手里拖着热毛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茹笑了,说道:“让她自己擦。” 叶芝便将热毛巾递给孔思莹。 怀里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旁边是两位妈妈焦急的目光。孔思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的梦境,似乎汪晓军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母子。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默默接过叶芝手里的热毛巾,撩起衣服,还没容她去擦,孩子的小脑袋就拱到了她怀里,凭借本能,准确地找到了奶头,一下子就叼住了,贪婪地吸吮着母乳。 旁边的叶芝看到孙子居然这么棒,就含着泪笑出声,她拍着巴掌说道:“林老师,快看,自己吃上了,吃上了!” 林茹见女儿流泪了,她的眼圈也红了,刚背过身去擦眼泪,就听叶芝在大声赞叹她的孙子棒,就回过头,果然看见女儿怀里的孩子早已经吃得正嗨。 看到孩子贪婪的吃相,她也不由得含泪笑了,说道:“你个小东西,还挺有本事,知道自己找奶吃!” 就在孩子叼上自己的奶头那一刻起,孔思莹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不时滴落在孩子稚嫩的小脸蛋上。 她用手指,轻轻地给孩子抹去眼泪,哪知,孩子似乎跟母亲有心电感应那样,他居然停止吃奶,咧嘴笑了,怎奈他一咧嘴,奶头就势滑出,他再次有力地叼住妈妈的奶头。 这个动作立刻就温暖了妈妈的心,孔思莹不由得含着泪笑了…… 孔思莹出院后,按照叶芝和汪振国的意思,她住进了汪家。 叶芝还是比较善解人意,在孔思莹头出院时,她就将楼下的一个大房间临时腾出做为孔思莹的月子房,她没有让孔思莹和孩子住进楼上汪晓军的房间。 尽管如此,孔思莹来到汪家,仍然时时刻刻会触景生情,不天天以泪洗面,也会每每伤心。 只过了不到两周,孔思莹的奶水就越来越少,林茹知道女儿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换句话说,在这里,她的心情无法恢复起来,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汪晓军的影子,她走不出悲伤的情绪。 这天,林茹再次来到汪家看女儿,就听孩子在大哭,孔思莹的奶水很少了,已经满足不了饭量日渐增大的孩子的需求。 叶芝在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沏奶粉。 林茹过来帮她,沏好奶粉后,塞进孩子嘴里,但孩子很快就吐出,他不吃。 叶芝急得出了汗,说道:“小祖宗,你就吃奶粉吧,你妈的奶水快没了!” 怎奈,孩子就是不吃奶瓶,孔思莹也急得脑门冒汗。 林茹说:“小莹奶水少,是跟心情有关。” 叶芝说:“谁说不是啊?我不止一次地劝她说,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怎么想他了,你也就别想了,多想想你们的孩子吧,说了也没用,她还是会伤心落泪。” 林茹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说道:“亲家,为了孩子,让小莹回家住几天吧,换换心情,也许她的奶水会多起来。” 叶芝想了想说:“可是她还没出满月?” 林茹说:“咱们就别讲究这么多了,我先把她接回去几天,如果情况好转,皆大欢喜,你放心,这个孩子永远是你的孙子,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跟着过去,白天你照顾,晚上我照顾,你看行不行?” 叶芝说:“我倒是没意见,就怕老汪舍不得,他见不到孙子不行。” 林茹说:“我只是一个建议,等汪书记回来你跟他商量商量。” 晚上,汪振国回来,就看见叶芝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走溜。汪振国说道:“这么小就抱,以后调皮了怎么办?” 叶芝赶紧示意他小点声,说道:“小孔奶水不好,孙子吃不饱,从早上哭到晚。” 汪振国说:“奶水还不好?” “是啊,乌鸡汤鲫鱼汤什么的她也吃够了,而且吃了也不下奶,这个小祖宗也不吃奶粉。” 汪振国说:“那就找大夫看看吧。” 叶芝说:“没用。” “大夫看没用的话,那什么还管用。” 叶芝压低声音说道:“今天她妈妈来了,说让回家住几天,换换心情,还说让我白天过去照顾月子,晚上下班她来照顾。” 汪振国也小声地问道:“她……心情还不好?” “能好吗,动不动就流眼泪,眼睛快瞎了,我怎么说都不管用。” 汪振国在屋里踱着步子,想了想说道:“也好,那就让她回家住几天,等恢复了再把他们娘俩接回来。” 123、爷爷起的名字 就这样,孔思莹回到了自己的家。 自从回到自己的家后,孔思莹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毕竟她家里汪晓军的痕迹不像他家那么鲜明、历历在目。她不但睡眠好起来,就连饭量也逐渐增大,叶芝又及时地给她送来下奶的中药,总之,她的奶水量逐渐增大,足可以让孩子吃饱。 这天下午还不到下班时间,汪振国来了。 自从孙子走后,汪振国已经有一周时间没看见孙子了。 孔思莹将孩子抱出来,放到他的怀里,说道:“爸,您看看他是不是胖了?” 汪振国一看就咧着嘴乐了,说道:“胖多了,胖多了!要是我们早知道是这样,那会出院的时候就该直接将你送回娘家,而不是接回跟他们住了十多天。” “爸,您别这么说,然晓军不在了,但那里也是我们娘俩的家。” 汪振国听她这么说,眼睛就有些热,经过世事沧桑,孔思莹比以前会说话了。 孔思莹看出汪振国眼圈红了,就急忙转了话题,她说:“对了爸,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吧,等出了满月我好去给他上户口。” 汪振国想了想说:“给孩子起名字可是父母的权力,还是你这个当妈妈的起吧。” 孔思莹说:“爸,您给孩子起名字天经地义,就是晓军在的话,也会让您起这个名字的。” 听孔思莹这样说,汪振国的心就动了一下,他眨巴着眼看着襁褓中熟睡的爱孙,就说:“既然如此,我就好好想想,多起几个当做备选,最后叫哪个由你来定。” 孔思莹摇着头,真诚地说道:“爸,不要备选,只要唯一。” 汪振国看看孔思莹,又低头看了看孙子,说道:“那好吧,如果只起一个的话,就叫汪子强,既是‘自强’的谐音,也希望他今后能以他爸爸为榜样,做个自强自立对社会有用的人……” 孔思莹说道:“这个名字好,大气,比我妈妈起的什么念军思军的好多了,我不希望他跟我一样,总是沉浸在想念上,他要生活,要自强,要上进,要像他爸爸那样,闯出自己的天地。” 这时,襁褓中的汪子强用力伸着两只小拳头,打了一个哈后睁开了眼睛。 孔思莹扒拉着儿子的小脸蛋说道:“汪子强,强强,你有自己的名字了,是爷爷给你起的,但愿你将来能像爸爸那样有出息。” 孩子眯缝着两只清亮的黑眼珠,嘟了嘟小嘴又闭上眼睛。 汪振国将孩子放在沙发旁边的小床上,哪知,小家伙刚一沾小床,就不高兴地咧嘴要哭。 汪振国一看,又将他抱起,他立刻就不哭了,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汪振国笑着说道:“他这么小就知道调皮了?” 孔思莹说:“您忘了,出院没几天他就知道抱着不哭,放下就哭?” “都是让他奶奶惯的,长大了再这样调皮就该打屁股了。” 孔思莹笑了。 汪振国看了看鞋柜上自己拿来的一个文件袋,说道:“小孔,把我带来的那个文件袋拿过来。” 孔思莹从门口的鞋柜上拿过汪振国的文件袋。 “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孔思莹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她一看,是一份股权拥有者的法律文书。 汪振国说道:“拿笔,把孩子的名字写上。” “这……”孔思莹有些迟疑。 汪振国说道:“写上,这是必须要走的法律程序。” 孔思莹便在姓名一栏中写上“汪子强”。 汪振国说:“按照公司和法律的规定,孩子在未成年之前,他的一切财务由你保管,文件后面还有一分文件,请你签字。” 孔思莹果然看见这份文件,她说:“爸,我不懂这些,更不懂厂子的事,这个字还是由您来签吧。” 汪振国说:“你是汪子强的监护人,按照法律规定,这个字就该你签。” 孔思莹说:“我签字可以,但是您给他保管,我一点都不懂。” 汪振国说:“这份文件放在哪儿都一样,今后涉及到股权变动的时候,还是要经过你签字同意才行,因为你是法律上的监护人。” “好吧,我签。”孔思莹签上自己的名字。 汪振国说:“文件袋里应该还有个东西你没掏出来。” “哦?”孔思莹说着,再次拿过文件袋,打开,果然里面还有东西,她掏出来一看,是中行的外币存折。 汪振国说:“这是我们做爷爷奶奶给孩子预存的一笔教育经费,你替他收下,因为当时还没给他起名字,就存在你的名下了,密码是子强的出生年月日。” 孔思莹一看,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币种是美金,她体会到汪振国和叶芝对这个孩子的一片深情,她哽咽着说:“爸……这……” 汪振国说:“这没什么,现在我们有,就先给他存下一笔钱,这也叫居安思危吧,这个钱为什么写你的名字由你保管,就是万一我们老俩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用发愁孩子以后成长经费问题了,我们也就安心了……小孔,我这话的意思你能听懂吗?” 孔思莹怎能不懂?自从认识他们后,她跟他们学习到许多官场知识和社会知识,此时,她见汪振国神情肃穆,目光深沉,她含着泪点点头。 这时,汪振国的手机响了。 孔思莹连忙从他怀里接过孩子。 汪振国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就传出侯明的声音:“汪书记,市长快到高速路口了,您……” 汪振国说道:“我马上回去,直接去招待所,咱们招待所汇合。” “好的,我已经在招待所了,老高马上也到。” “好,一会见。” 汪振国收起手机,说道:“我得走了,市领导路过咱们这,下来歇歇脚。” 孔思莹连忙将茶几上的文件塞进袋子里,说道:“爸,这些还是您给子强保管吧,我怕弄丢了。” 汪振国摆摆手说道:“放你这,我晚上还有接待任务,拿着这些算怎么回事?” 听他这样说,孔思莹就不好执意把这些文件交给他了。 124、去市里办满月 汪振国刚走,妈妈就下班回来了。 林茹进屋就问:“小莹,刚才是不是孩子爷爷来了?” “是的,你看见他了?” “没有,我看见他车的后影儿了,他怎么不晌不夜的来了?是不是想孙子了?” “想孙子是肯定的,也是来送这个的。”孔思莹说着就将茶几上的外币存折和股权文件递给妈妈。 林茹看了一眼说:“这老俩对这个孙子真是上心啊,你就这样收下了?” 孔思莹说:“我不收下还能怎么办?他爷爷是自己来的,连他奶奶都没带,我能怎么能拒绝,再有,这些东西我只是替孩子保管,虽然存折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也是一分钱都不能动的,而且他爷爷说得也很明白,万一他们老俩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给孩子预备下足够多的成长经费也就安心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了——” 林茹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您叹什么气?”孔思莹问道。 林茹抬起头看着女儿,女儿还这么年轻,正是鲜花盛开的年纪,但有些话她现在是不便于说的,只能叹气。 孔思莹当然理解妈妈此时此刻的所想,就坐下,看着小床里的宝宝,说道:“妈妈,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不用为我发愁,虽然晓军不在了,但他给我留下了儿子,您不是常后悔自己没有生个儿子顶门立户吗,您的遗憾,到了我这儿弥补了,我有儿子就有了靠山,他就是我的依靠,别说他爸爸和他爷爷奶奶给他留下足够的钱,就是没有这些钱,我也有能力把他养大,有他陪伴我一辈子就足够了。” 林茹听女儿这样说眼圈就红了,女儿还在月子中,而且奶水刚刚恢复,有些话她是绝对不能说的。 “小莹,无论你怎样做妈妈都支持你。” “谢谢妈妈,就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心里才有底气,才说明都不怕。”她忽然说道:“对了妈妈,宝宝有名字了,他爷爷给起的,叫汪子强,希望他将来能够坚强面对一切,也有希望他茁壮成长的意思。” “哦?汪子强?不错,这个名字不错!寓意好,大气,叫着上口,不像有的家长给孩子起名追求新奇特。” “嗯,我也这么觉得,比您起得思军什么的好。” 妈妈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给起的那个名字还不是为了投你们所好?真没良心!” 孔思莹笑了,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不希望今后一叫到他,就想到别的,既然决定把他生下来,我就要给他快乐的人生,我也一样……” 妈妈理解女儿,就换了话题,说道:“小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孔思莹想了想说:“我想吃饺子了。” 妈妈说:“正好,你婆婆上午送来的牛肉馅,我给你包去。” 又过了几天,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了,按照澜县当地习俗,男孩满月提前一天。 这天,正好是周末,汪振国不想声张,就找了一辆商务舱,带着两家人去寈州市里给孩子过满月。 孔思莹的父亲提前得到这个消息,就将水利局家属院的房子里里外外早就收拾得焕然一新,因为本地习俗,孩子满月必须换个地方住段时间,孔思莹是不能回汪家了,所以她们就决定她和孩子来市里的家住。 老孔请了年休假,准备在家照顾女儿还外孙。 刚刚吃过早饭,汪振国和叶芝坐着商务舱就来接他们了。 林茹给他们开了门,说道:“这么早?我们还没拾掇利落呢。” 叶芝说:“没关系,我们在家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过来帮你们拾掇。” 汪振国说:“是不是小家伙还在睡?” 林茹说:“他?你们又不是没领教过,老早就醒,玩会接着睡,这会他妈妈正在给他洗小屁屁呢,吃得多拉得就多。” “啊?哈哈,好,能吃能拉就好!将来长大个!”汪振国高兴地说道。 林茹也说:“您有几天没见他了,脸蛋都圆了。” 叶芝早就轻车熟路换鞋进了卧室,这会,她抱着刚洗干净的孙子出来,说道:“让爷爷看看,脸蛋是不是圆了?” 汪振国抱过孙子,他合不拢嘴,看着孙子,满眼的慈爱。 由于头天晚上孔思莹有准备,她早就收拾出一堆的东西堆在门口。 汪振国将司机叫上来,将三个行李箱搬到车上。 孔思莹又拎出两个随身带的大包,里面婴儿奶粉、小型暖水瓶应有尽有。 汪振国抱着孩子说:“小孔啊,这些东西你不用带,市里都有。” 孔思莹说:“不行啊爸,我带上方便,再说,这个奶粉强强曾经吃过,不好再给他换牌子。” 林茹说:“我昨天晚上也是这么说她的,但是没用,这当妈的就是和咱们想的不一样。” 叶芝高兴地说:“那是那是,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老汪,你抱孩子,我来拎东西。” 汪振国笑了,她将孩子递给叶芝,便拎着东西下楼了。 就这样,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奔向市里,庆祝汪子强满月。 老孔早就等在饭店门口,看见澜县牌照的商务舱驶进来后,他便给他们拉开车门。 孔思莹背着大包跟在他们身后,此时,已经轮不上她抱孩子了。 他们来到事先预定好的一个大包间,刚坐下不大一会,房间的门就开了,进来三个人。 打头的是高县长,后面依次是侯明、柳辉。 汪振国一看就笑了,说道:“你们……” 不等他的话说完,柳辉就说道:“我们来喝汪子强的满月酒。” 汪振国“呵呵”笑着说:“呦,看来情况摸得很准,连我孙子叫什么都知道了?” 柳辉说:“不但知道叫什么,就连户口本我都看见了。” 柳辉说得没错,那天叶芝来家里看孩子,她便出去给孩子上了户口,上完户口后,她来单位看了看,正好柳辉在。 给孩子上户口这事,汪振国经过慎重考虑,没有将孩子上到他的户口名下,也没有上到孔思莹的名下,而是办了一个独立户口本,户主就是汪子强本人,不得不说汪振国考虑问题周全而且深远。 只是汪振国有些不满意孔思莹将孩子的户口本让外人看,虽然这没什么,但还是显出她做事不成熟、不老练。 125、被柳辉当面批评 孔父见来了客人,赶忙招呼服务员加座位加餐具。 客人落座后,汪振国将三位介绍给孔思莹的父母,一番寒暄后,县长高源坐下说道:“汪书记啊,我在您手下也干了七八年了,无论是个人感情还是工作感情,咱们不说心心相印也可以说是志同道合了,特别是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您没瞒弟兄们,弟兄们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您的不幸就是我们大家的不幸,您的快乐也是我们大家的快乐。大孙子出生,算是老天爷开眼,给您派来了天使,别说您,就是我们大家都为您感到欣慰和高兴,这个我记得咱们私下交流过。” 汪振国点点头,亲自给他点上一支香烟,说道:“是的,是的,我很感谢在我家遇到困难时各位给予我和我家人的支持和帮助,没有大家,也许我这把老骨头挺不过到今天。” 高源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香烟,他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正在熟睡的婴儿,就自觉地掐灭香烟,接着刚才的话茬说道:“我说这话您没听明白,我可不是为了让您感激我们才说这些话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共同经历了悲痛,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卯足劲想跟你们全家人痛痛快快喝几杯的时候,您倒好,不但不满足我们这点小小的心愿,甚至还孙子的满月酒都不在本地办,居然偷偷跑到市里来了!得亏我鼻子灵,要不然白盼了!” “哈哈。”汪振国含泪笑过之后说道:“这个,还请你们理解,除去司机知道,因为他要给我们开车,我的秘书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高县长和侯明笑而不语。 汪振国这时就发现他的司机低下头假装喝水,从他这不自然的神态中断定,消息有可能是司机透漏给高县长的。他恍然明白,这个司机前不久刚和高县长的外甥女结婚。 汪振国刚要解释说明,高县长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您不告诉我们大家肯定还有更充分的理由,我们也理解您,所以我得到消息后,只告诉了侯书记,侯书记又通知了柳部长,我们就悄悄追到市里来了,没办法,谁让我们跟您同甘共苦,同喜同悲,当然,也有例外,就是你有高兴的事也喜欢背着弟兄们偷偷乐……” 汪振国“哈哈”大笑,他抹了一下眼角,说道:“老高啊,我算是领教你了,这个人别逮着理,逮着理就将对方批倒批、臭没完没了,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这时,柳辉暗暗捅了一下旁边的孔思莹,示意她出来一趟。 孔思莹跟在柳辉后面走了出来。 她们来到走廊的一头,柳辉严肃地说道:“小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跟我说不办满月酒的?” “是的,我们是不办满月酒,但家里人总是要在一起坐坐的。”孔思莹争辩道。 “我那天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你们就是不办满月酒,也要告诉我一声?因为这事侯书记问过我两次,他是老宣传部的人,你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遇到人生大不幸,所以我们都想给你热闹热闹,不管你们办不办满月?” 孔思莹低下头,说道:“谢谢领导们的好意。” 柳辉看着她说:“光谢我们管什么用?你知道我们今天费了多大劲才找到这里来的吗?” 孔思莹抬头看了柳辉一眼,感觉她是真的生气了,不像是做样子,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侯明出来了,他见这气氛,就知道孔思莹是挨批了,就说道:“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柳辉说:“哦,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心里有气正在朝她撒呢。” 侯明说:“你冲她撒什么气,有本事冲汪书记撒去,她还不得听家长的?你真是的。” 柳辉看着侯明委屈地说:“侯书记,您不兴这么偏向?别忘了,我也是宣传部的人。” 侯明笑了,说道:“我不是偏向,我是怕你把她说哭了,本来今天是她这个当妈妈高兴的日子,你要是勾起她的伤心事你可要小心喽——” 柳辉一听,就不高兴地说道:“就知道您会这样说,我们小孔才不是那么软弱的女子呢,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来着,见了面要好好批评小孔,我真的一批评了,又心疼了,真是的。” 柳辉说着转身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说道:“对了,小孔,这是高县长侯书记我们三个人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拒绝,是我们给孩子的满月礼,你只有替孩子收下的权力,没有拒绝的权力!” 孔思莹双手接过来,喃喃地说道:“我哪敢拒绝呀!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三位领导!” 柳辉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这就好,这就说明我之前对你的批评起了作用,好,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先进去,你跟侯书记说两句话吧。” 汪晓军走后,孔思莹在经历保胎、休假后,也稳稳当当上了几个月的班,这期间,侯明的确有意找她谈过几次话,对她进行鼓励,鼓励她坚强面对,养好孩子。 不得不说,侯明跟她谈一次话,胜过别人十次,他的话,孔思莹都能听进去,也正是侯明的开导,她才能向前看。 而柳辉就不行,她也跟孔思莹谈过,但收效不大,就跟眼下的情况一样,明明她也是好心,就是不知为什么,话说出来的味道就是跟侯明不一样。 此时,侯明看着她说道:“不错,看来你要沾汪子强的光了。” 孔思莹抬起头问道:“沾他什么光?” 侯明说:“因为他的到来,你的气色恢复了许多,精神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孔思莹低下头理了理头发,小声说道:“不这样还能怎样?” 侯明说:“你这话虽然是无奈,但也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已经往前看了,何况你现在有了这么可爱的宝宝,宝宝就是你的未来。” 126、侯明的鼓励 孔思莹点点头说:“是的,他现在是我的全部。” 侯明说:“那就好,就应该这样。我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省委党校的教授们要来市委党校授课,你能参加吗?” 孔思莹一听,立刻答道:“能,我能!” “那……你、你的孩子……” 不等侯明把话说完她就说道:“我没问题,我父亲知道我们要来,他请了一周的年休假,党校离我家又这么近,我听课是没有问题的,我已经两次缺席函授课,这次不能再缺了。” 侯明见她语气坚决,就由衷地说道:“小孔啊,其实你现在的学历就不低了,本科毕业在基层绝对够用了,但是你也知道,女干部要想在仕途上有更好的发展,除去关系外,其它如年龄、学历这些硬件条件也要符合提拔标准,只有这些硬件条件够了,接下来才会考虑你的工作能力,我说这些话你懂吗?” 孔思莹点点头。 侯明又说:“其实,一直以来,汪书记就对你的希望很高,他很看好你,说你在全县的女干部中是个稀有的人才,就是放在全市来讲也是不多的,你不要辜负了他……” “那……”孔思莹欲言又止。 “那什么?”侯明笑着问道。 孔思莹低下头,说道:“汪书记看好我,您呐?”她终于鼓足勇气问出这句话。 “我?哈哈。”侯明大笑:“我要是不看好你,能亲自点将,将你留在机关吗?” 孔思莹抬头看着他,脸就不由得红了,她说:“谢谢——” 侯明说:“你带着孩子又要工作、又要学习,眼下应该是一个女人最困难的时刻,但不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个函授文凭,如果再过十年你拿到这个文凭就跟废纸一样不值钱了。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个女人,为了评职称,挺着大肚子都要去参加函授学习,她跟本不具备你这样的条件,天天挤公交车,晚上还要伏案学习,硬是在临盆的时候,完成了最后一次考试,艰苦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负面的,而是正面的,会让你更加坚强,以后你会受益的。” 孔思莹不停地点头,她最近感到,只要跟侯明相遇,他总是见缝插针也要开导自己。 侯明说:“好了,咱们该进去了,对了,我已经帮你找到前两次缺的课程的讲义,在我车上,一会你想着跟我要。” 孔思莹没想到侯明居然这样关心自己,不止停留在口头上,而且还有行动,她感激地地说道:“侯书记,谢谢您——” 侯明说:“不用谢,只要你越来越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好了,回房间吧。” 孔思莹注意到,侯明用了“我们”。 回到房间,菜已经上齐,汪振国的司机正在给大家倒酒。 侯明坐下一看说道:“汪书记,您这就不对了,满月酒、满月酒,难道您还怕我们喝酒不成?” 汪振国看着他说:“你又想矫情什么?” 侯明说:“这个酒杯太小,简直就是不想让我们尽兴,我郑重提议,换大杯!” 汪振国也来了兴致,说道:“换就换,服务员——” 本来是两家人的满月酒宴,因为有了侯明他们的加入,给酒桌带来了不少的快乐,冲淡了笼罩在两家人心头上的悲伤。 汪振国喝多了,他不但说话语无伦次,而且还抢酒喝。这个场合下,按照礼仪来讲,三个人跟老孔不熟悉,自然不会冷落孔思莹的父母。林茹不喝酒,他们自然就跟孔父喝的多一些。 而汪振国唯恐他这个亲家不了解侯明他们的打法上当受骗,每每都要参与,最后发展到抢老孔的酒喝,凡是敬老孔的酒,他一律代喝,只弄得侯明和老高等哭笑不得。 这时,柳辉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她说:“汪书记,我有个请求。” 汪振国已经喝多,舌头都不打卷了,他看着柳辉笑着说:“讲。” 柳辉说:“我发现,您太偏心了,这么护着亲家,就不怕我们这些天天跟您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的人伤心?” 女人在酒桌上本来就有特权,何况柳辉不但是孔思莹的班长,还有一定的酒量,汪振国虽然酒没少喝,但柳辉的意思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他问道:“你们伤什么心?” 不等柳辉回答,老高和侯明就低下头。 汪振国看着他俩说道:“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 侯明立刻双手捧脸,做出伤心的样子。 柳辉说:“您别管他们了,我还在等着您批准呢?” 汪振国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想敬我亲家酒吗?但是他今天喝得不少了,他也就是三杯的量,要不这样,他喝半杯,我再替他半杯……” 他的话没说完,旁边的叶芝就要拦他。 林茹示意老孔端杯。 老孔早就喝红了脸,他赶忙端杯说道:“那个……汪书记,我来,我自己来……” “你——你来?你来什么?” 老孔站起来说道:“我早就该敬柳部长了,小女在您手下工作,还请您多多帮助她……” 不等老孔的话说完,柳辉就说:“您这话不对,我们都是在汪书记、高县长和侯书记的帮助下工作的,您这话该跟……” 她的话没说完,侯明就看着她,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把话题外延到那么大的范围。 酒桌上就是这样,话题范围越大,喝酒的题目就越多。 柳辉明白侯明的意思,就赶紧说道:“孔工,这样,我干了,您随意。” 老孔心想哪能让一个女子照顾,他好爽地说:“我也干……” 两个人碰杯,柳辉仰脖喝干杯里的酒。 老孔刚喝到一半就被汪振国夺去了酒杯,他刚要喝剩下的半杯酒,碰杯的高县长又从他手里把这半杯酒夺走,趁汪振国不注意,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侯明不由得“哈哈”大笑,就连几位女士也都笑了。 侯明起哄说道:“这酒喝得才叫圆满。” 孔思莹还是第一次见汪振国喝了这么多酒,离席的时候,汪振国根本无法自主走路,侯明和叶芝一边一个搀着他。 127、人事变动 侯明说道:“汪书记,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吧。” 哪知汪振国指着前面抱着孩子的林茹和老孔说道:“他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老孔回过头说:“对,咱们回家。” 侯明小声问旁边的孔思莹:“家里有地方休息吗?” 孔思莹刚要说话,老孔就说:“有,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我之前重新将家里的房间进行了分配,就是为了这一天。” 高县长插话说:“侯书记啊,你就不要再掺和了,汪书记现在眼里哪还有咱们?酒喝完了,没咱的事了,你回省城,我和柳部长回县里,走吧——” 侯明哈哈大笑,他上了自己的车,老高和柳辉上了另一辆车,三辆车驶上寈州中心大道,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 回到水利局家属楼,孔父和司机将汪振国馋进房间。 汪振国搭着孔思莹父亲的肩膀说道:“你家有醉鬼住的地方吗?” 孔父笑着说:“有,当然有了,前天接到小莹的电话,我早就安排好了,你和嫂子住这间大卧室,小莹和她妈妈还有孩子住那间小点的卧室,你看,按照小莹妈妈的吩咐,我把床上的东西都换掉了,可能没有你住宾馆舒适,但绝对干净、卫生。” 汪振国被老孔搀进大卧室,就见床上都换上了干净整洁的用品,他说:“这个房间大,让我孙子来住。” 老孔说:“房间大小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现在还小,有个地方就够他睡的,那么老俩就在这间房子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客随主便,你是客,我是主……” 汪振国哈哈大笑,他极力站稳说道:“那……你、你去哪儿住?” 老孔说:“我住的地方多了去了,办公室有宿舍,再说客厅的沙发拉开就是床,随便睡。” 叶芝过来说道:“让老汪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就回去了,反正这里有你和林老师,我也放心了。” 林茹说:“喝了这么多酒不能走,晚上我给你们做凉面吃。” 汪振国哩溜歪斜地从卧室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凉面好……凉面好……凉面好吃……” 老孔去给他沏茶,等把茶水给他端过来的时候,他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孔思莹跟叶芝说道:“让我爸去床上睡吧……” 汪振国就挥挥手,嘴里嘟囔着说:“就在这,这儿就是床……”他的话还没说完,头就歪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孔思莹休完产假就上班了,叶芝全面接管了照顾孩子的任务,她为这个孩子付出的心血一点都不比孔思莹少。 三年后,汪振国按照组织规定正式退居二线,到是人大工作,职务是副主任,分管教科文卫和侨务工作。 汪振国的任命下来的前一天,孔思莹去省委党校参加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等她回来后,才知道县里的人事发生了巨大变化。 县长高源接班汪振国,成为新一任县委书记,本来大家都以为侯明能顺利接县长的班,可就是高源上任的第二天,新任县长的调令也到了,侯明没能上位。 然而,就在新县长报道的同天下午,又一纸调令到达澜县,调侯明出任平水县委副书记、政府代县长。 早在汪振国卸任前夕,孔思莹就听汪振国在家里磨叨,高源接班县委书记问题不大,但侯明接班县长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按照他的分析,上级极有可能不会顶针式坐地提拔干部,十有八九县长人选会空降或者从外地调入。他还说自己已经尽到举荐作用,结果怎样还要看上级的安排。 果然被汪振国言中。 澜县在迎接新任县长到任的同时,也送走了侯明。 孔思莹上班后,侯明已经离开澜县赴平水县上任了。 短短的三四天时间,县委机关一下子少了汪振国和侯明,孔思莹顿感空落落的。 对于汪振国退居二线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对于侯明的突然调走,她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在她看来,侯明很有可能就地接班县长,没想到他却去外县任职去了。 对此,人们议论纷纷,都说侯明省里有人,在澜县提不起来,就提到外县,而且,调令和新任县长几乎同时到达。 随着汪振国和侯明的离开,渐渐地,柳辉对孔思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不太明显,但孔思莹感觉出还是跟从前有区别的,不再像从前那么照顾她,而且话里话外的流露出她抓工作少,抓自己的私事多,并且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她可以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上了,好像以前她的工作重心一直在孩子身上没在工作上。 事实上,孔思莹还真没像别的母亲那样整天惦记着孩子,因为叶芝包揽了孩子的一切,自给孩子断奶上班后,她就成了甩手妈妈,有时夜里孩子都不跟她。凭良心来讲,她还真没因为私事而耽误工作。 柳辉突然转变话风,让孔思莹不得不往其它方面想。 侯明走后,孔思莹给他发过一条信息,祝贺他荣升。 侯明当时给她回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四个字:谢谢,祝好。 也正是这四个字,让孔思莹后来没再跟他联系。因为从这四个字当中,她解读出侯明对她的希望和不放心。 希望可以,不放心就不必了,她没必要让老领导担忧她,虽然他曾经是她心底最隐秘的一部分,但她现在已经为人母,梦想再美好终归是梦想,是不能落地生根的。 这一年,宣传部的苏副部长也到了退休年龄,原以为孔思莹会晋升常委副部长,但是没有,接替苏副部长成为宣传部常委副部长的是以前宣传部办公室的李主任,他却出乎意料地从广电局副局长的位置上调回宣传部。 对于这个安排,就连汪振国都感到吃惊,但他在孔思莹面前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慰她,说她资历和年龄尚浅,工作经验不足,另外,男副手可能会比女副手更容易包容和谦让女领导的一些小毛病。 128、受到冷落 其实孔思莹心里非常明白是怎么回事,柳辉不大喜欢她,之前就比较器重李主任,如果不是她参加竞选副部长一职,李主任就是她现在这个位置。 常委副部长和副部长虽然都是副职,但还是有区别的,在常务副部长位置干上几年,如果不出也意外的话,就有可能到某个县直单位弄个正职,还有可能,还有可能被下派到乡镇当个政府一把手,而普通副职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当年,李主任就是因为孔思莹竞选副部长一职,他才不得已去竞选广电局副局长一职,这让他和柳辉都有些尴尬。没想到时过境迁,当年的李主任,到广电局晃荡几年后,再回到宣传部的时候,就是常务副部长了。 由此一来,孔思莹在宣传部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她几乎形同虚设,宣传部的事大都是李副部长和柳辉两个人一捏咕就可以在会上公布了,有时根本用不着开部长会议。 孔思莹对此虽然不高兴,但她乐于被闲置,反而腾出更多时间陪儿子。 儿子刚刚上幼儿园,正是好玩的时候,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她经常带着他出去认识大自然。 这天上午她刚到单位,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以为是妈妈打来的,就接通电话说道:“妈妈,有事吗?” 哪知,话筒里却传来儿子那稚嫩的童音:“我不是姥姥,我是强强。” 她笑了,说道:“强强,你怎么回家来了?” “幼儿园发现传染病,我们今天放假。” “传染病,什么传染病?” 早晨是妈妈林茹送强强去的幼儿园,这几天汪晓军的爷爷来澜县治病,叶芝没时间带孩子了,强强就交由林茹带。 强强想了想说:“让姥姥告诉你。” 这时,话筒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小莹,幼儿园发现口手足疫,暂时放假一周。” “哦,那您就辛苦了!” “何止心苦,我的肺也苦。” 这时,就听话筒里强强问姥姥:“姥姥,肺在什么位置?” 林茹没有直接回答外孙的问题,而是跟女儿说道:“你儿子再问肺在哪儿?” 孔思莹笑了,说道:“那就请林老师教给他吧。” 林茹没好气地说道:“我这个老式糊弄你们这代人还行,已经糊弄不了你儿子这一代了,你们那一代有十万个为什么就够了,到了他这一代,恨不得天天要问十万个为什么,我教不了他了。” 孔思莹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妈妈又说道:“下班早点回来,我一会包点小饺子给强强的奶奶和太爷子送去,我看你婆婆这几天都瘦了。” “好的。” 挂了电话,孔思莹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她有些坐不住了。 最近,她在办公室时常有坐不住的时候,因为太闲,就显得时间太漫长。 这时,传来敲门声,随着她的“请进”,门就开了,老郑进来了。 孔思莹一见师傅进来了,就高兴地从办公桌走出,说道:“师傅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了?” 老郑说道:“我经常光临好不好,就是有两次见你不在。” “哦。” 她便给老郑沏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老郑说道:“最近不忙?” 孔思莹一噘嘴,说道:“您老人家应该问我,最近不闲?” 老郑笑了,说道:“看来情绪不小。” 孔思莹说:“我没有情绪,巴不得清闲,好回家照顾一家老小。” 老郑说:“不能主动退出历史舞台,别人不分配你活儿干,你还不会自己找活儿干吗?” “找活儿干领导不支持也白搭。” “这些事你要会干,比如,马上就到五一了,你是主管文化和宣传的副部长,找个企业拉个赞助搞个活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到时请领导比如刘书记,当然你能请到高书记到场讲两句就更好了,试想,刘书记或者高书记都支持你了,还怕你的领导不到吗?” “这……我没想过。” “你脑子里就是孩子孩子,你想过没有,如果妈妈不强大起来,你如何照顾好你孩子的将来,难道就指望他爸爸留给他的那些东西吗?” 孔思莹一怔,老郑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大多时候都是来给她开心。 老郑又说:“你不能满足现状,一晃晓军走了三四年了,你却还在原地踏步停留不前,不要总是拿孩子说事,照顾孩子的人够多的了,再有一年多,他爷爷也到了离退的年龄,你父亲也还有两三年,将来他会有四个老保姆照顾他,你还是要想想自己的未来,不能总是这样混日子。” “混日子?”孔思莹看着他问道。 “是的,我看你现在就是混日子,这个不光是我看出来了,就连侯书记都看出来了。” “侯书记,你见过他了?” 老郑说:“我干嘛非要见过他,我隔几天就会给他打个电话,我们就侃会儿,他想让我调过去,可是你知道,我也是四十好几奔五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也爬不上去了,就不想背井离乡了。” “哦——”孔思莹听了这话后内心更加失落。 老郑说道:“我看你应该换个环境,你应该去找侯书记。” 孔思莹看着老郑,不解地说道:“为什么?” 老郑喝了一口水,说道:“其实,你所经历的事情包括跟晓军恋爱,所有这些都没瞒我,我跟晓军是好朋友,攀大一点说是忘年交,要说,你们俩当初走到一起,跟我有直接关系,这一点恐怕你也不得不认可。”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是啊,就是你老在我耳边说,说他是个积极向上、阳光健康的人,而且还有意给我们制造接触的机会。” 老郑显然不是为了让孔思莹领他的情才这样说的:“是啊,我的确是上心在撮合你们俩的事,为这,王淑芬几次说我另有所图,没安好心,要不是我,媒人就是她了。” 孔思莹默默地摇摇头。 老郑说:“我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仍然希望你好,现在的人都是一个德性,人走茶凉,用人可前不用人可后,不管是王淑芬还是咱们的头儿,都是这样的人,想当初汪书记在任的时候,咱头儿恨不得把你捧天上去,现在汪书记退居二线,她立刻就不重视你了,本来你理所当然接任常委副部长,可结果怎么样,她却给了她的心腹,这事做得的确不地道。” 129、俗人俗话俗水平 孔思莹说:“是我不够格,这几年心思也没在工作上,这事刘书记也找我谈过,给我做过政治思想工作……” 没等她说完,老郑就说:“要说够格的话谁够格?他李旺就够当常委副部长的格吗?” 孔思莹皱着眉苦恼地看着老郑,说道:“师傅,你别这么说,本来我心里没什么,你这样一说我就不平衡了——” “你不平衡就对了,权益都是自己争取的,没人主动给你,反正我觉得你不该这样消沉下去,属于女干部的黄金年龄就这么几年,浪荡过去就找不回来了,本来你开头不错,要是不想被人说仰仗某种关系就要继续努力。” “师傅——”孔思莹显然不想听这些话。 老郑看了她一眼,严肃地说:“小孔,我今天之所以见面就跟你说这些,不是我要挑拨你跟领导的关系,也不是我成心给你添堵,这些话我早就是想说了。我为什么要说,是因为你跟我叫声‘师傅’,还有晓军我们俩的关系。你知道,我这个水平的师傅只能这么跟你说话,直来直去,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绝不会将简单的普通人都能看明白的事隐在一大堆高深莫测的理论中,那是刘书记干的事,不是我干的,我跟你就是直来直去,本来问题就在明面上摆着,我为什么不能直接跟你说,为什么非要跟你讲些大道理?我是俗人,只能讲俗话,俗人俗水平。” 听了这话,孔思莹不好意思了,她起身给他的杯里续上水。 老郑继续说:“领导跟你讲大道理,那是他们要维护干部思想的稳定,维护某种既定的局面,作为你师傅,我不会这样做。” 孔思莹为刚才自己的话脸红,她尴尬地说:“对不起,您说得对,有些事我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想往深处想,烦!” “不进则退,我刚才说了,你有个很好的开头,起步的确有些出人意料,外面的反映你肯定你听说了,要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要不断努力,给你和孩子创造一个好的将来,汪书记他们迟早会老去,他们能留给孩子的东西是有限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股份这个东西也是靠不住的,公司盈利还行,如果不盈利就什么都不是,为了孩子你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老郑这句话让孔思莹的心震了一下,他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几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乃至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本着让自己强大而努力的。 老郑见自己该说的话说完了,就准备起身:“我说的这些话你认为有用就琢磨琢磨,没用就当做刮风,你忙吧,我去柳部长屋里报个道……” “师傅——”孔思莹看着老郑真诚地叫了他一声,说道:“对不起,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确是有意屏蔽一些事情,是我思想懒惰的表现,今天师傅说的话,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这么直接跟我说过……” 老郑听她这么说,就没再起身,说道:“我水平不高,说的话都是大白话,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其实汪书记早就看出来了,但是他不会这么跟你说的,侯书记也早就知道,他也不会这么说,因为他们是领导,他们会跟你讲些大道理让你自己悟,我不会。你要想有大的发展,必须跟他们接近向他们学习才行,我就帮不上忙了,我只能说俗话,办俗事。” “您就别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老郑这才露出笑模样,他站起来说:“好了,我把话说出来心里也痛快了,我得去柳部长那里。” 孔思莹也站起来,问道:“找她有事?” “不是我找她有事,是李旺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中午市文联吴主席要来,你知道这事吗?” 孔思莹尴尬地摇摇头,要知道,文联可是在她分管范围内。 老郑故意说:“这就不对了!对口负责人应该是你,而这事你却不知道?如果汪书记和侯书记知道你是这个处境,我相信他们不会哀其不幸,只会怒其不争!” 孔思莹尴尬地脸又红了,她问道:“吴主席干嘛来?” 老郑说:“还能干嘛?他自费出了一本书,化缘来了呗,李部长给我200本任务,让我帮忙销掉。” “这事……他们一般不会找我。”孔思莹说道。 这个吴主席原来是市委宣传部常委副部长,据说曾经是柳辉的老领导,也是柳辉的伯乐,如今退到文联当主席,自己出本书肯定要找柳辉帮忙的。 这时,孔思莹桌上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柳辉办公室的号码,就冲老郑示意了一下,接通电话后说道:“柳部长,您有什么指示?” 柳辉说道:“孔部长,一会市文联的吴主席来,你中午参加一下接待活动。” 以前有类似这样的活动,柳辉都会先询问她有没有安排,方便不方便,这次却是在直接下命令。 孔思莹看着老郑,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就没有拒绝,非常痛快地答道:“好的。” 挂了电话,就见老郑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这就对了,不能主动退出历史舞台,我先过去。” 孔思莹将老郑送到门口,转回后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妈妈中午有应酬回不去。 放下电话后,她没有立刻去柳辉办公室,而是在脑海里反复思考着老郑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他话说得直接,但句句都在理,也许,她该重新规划一下自己了,不为别的,为了孩子,她也没有理由安于现状,老郑说得对,官场上不进则退,你想保持现状未必就能保持。 想到这里,她拿起电话想给汪振国打,想了想后又放下了,以后,恐怕大事小情都要靠自己了,何况,在她的问题上,汪振国绝不会站在她的位置想问题的,有些时候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有些时候就会不一致甚至还会背道而驰,这些话妈妈早就跟她说过。 130、作品研讨会 这样想着,她就愈发感到老郑今天跟她说的话很难得,千金难买! 此时,她忽然很想侯明,她坚信,侯明肯定会不偏不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只是,他已经调走,而且自己目前的问题不是那么具体,甚至不着边际,跟侯明说也没用。 半小时后,她推开柳辉办公室的门,就见柳辉正在跟李部长谈着什么。 不容她说话,柳辉首先说:“他们都在会议室等着呢,你先过去吧。” 显然,柳辉不希望她再往里走了。 她就识趣地退了出来。想着老郑的话,她的的确确感到自己被边缘化了,宣传部她是多余的人,还不如自己在新闻科写稿的时候,那时她是充实的,是有事干的。 来到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十多个人了,除去老郑外,还有广电局长、旅游局长、文化局长,更有县文联主席、作协主席,还有几位是宣传部的人。 她一看,大部分都属于她分管的范围,但这些人坐到这里,却跟她没有半毛关系。更让她地柳辉有意见的是,原以为她让自己参加是高抬了自己,原来宣传部全体人员都来了,她不得不跟自己打声招呼。 见她进来,有几个人冲她扬手算做打招呼。她挨着旅游局局长坐下,这才发现会议室正中的墙上还挂了一条横幅,上面写到:著名作家吴兴作品研讨会。 无疑,柳辉和李旺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本来该她干的事,她却什么都不知,之所以还要通知她,是实在不能漏掉她,因为宣传部几乎全体人员都到了。 本来是个化缘会,却非要弄得这么高大上,看来,这些表面功夫她也要学习。 这时,柳辉和李旺还有办公室主任陪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进来,这个男人孔思莹没见过,无疑他就是市文联主席吴兴。 大家落座后,柳辉发言,她说:“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寈州市文联主席吴兴吴老,吴老是咱们宣传战线的老前辈,曾任市报总编、市委宣传部部长,退居二线后去市文联任职,发表过多篇颇有思想和研究价值的学术文章和三千多片新闻作品,用著作等身来形容吴老一点都不过分,最近吴老吴主席刚刚出版一部作品,书名是《寈州之子》,里面选择性地收录了改革开放以来寈州各条战线涌现出来的风云人物,包括许多功成名就的企业家……” 听到这里,孔思莹在心里思忖,这个吴主席还是很会生产“适销对路”的作品,被他收录书中的这些“风云人物”,肯定如今早已功成名就,不然他不会收录书中的,也就是说这些功成名就的人物们,想必也会为这本书出力的,不然他们的报道事迹不会平白无故被他收录书中的。 柳辉不厌其烦地介绍着吴兴,好不容易轮到吴兴自己说话了,他站起来,冲与会者深深鞠了两躬,显然,他对澜县举办这样的一个形式会议深感意外,他对澜县文联和宣传部举办的这个小型作品研讨会感激不尽,他讲得很简短,本来他不是开什么研讨会来的,说白了就是送发票的,甚至连发票都没有,就是送书取书款的。 果然,在县作协主席发完言后,柳辉说道:“吴老的书很有教育意义和参考意义,一会各个单位领回几本,分发给同志们好好拜读一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报社、广电、旅游、文化还有文联和作协的同志留一下。其他的散会。” 美其名曰的研讨会,就这样结束了,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所以柳辉才宣布散会。 中午,留下来的几个人陪着吴兴到招待所进餐。 中午的招待标准虽然一般,但却很热闹,吴兴本来就是个活跃分子,虽然岁数大了点,但被压抑太久的文艺细胞得到释放,他在酒桌上出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比他们几个还会玩,柳辉拦都拦不住。 这顿酒宴进行得时间太长了,吴兴唱了一出贵妃醉酒里的经典曲目就用了七八分钟的世界,还自带伴奏,只把人烦得不行,柳辉几次端杯,试图用劝酒的形式打断他,但无济于事。 他唱得动情处,还离席模仿贵妃酒醉的娇态,连唱带表演。 大家虽然很反感他不顾别人而自我陶醉,但碍于柳辉在,谁都不好意思说什么,耐着性子听他唱完,众人礼节性地给他鼓掌。 旅游局长走到柳辉跟前,指着腕上的手表跟她嘀咕了几句后便悄悄离席了。 文化局长悄悄捅了一下柳辉,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酒桌一下子少了三个人,老郑唯恐冷落了客人,就举杯走到吴兴跟前,说道:“吴老,唱得非常好,非常专业,一看就是有功底,来,我敬您。” 吴老笑着去端杯,不小心把酒杯碰倒了,酒洒在桌子上。 孔思莹连忙过来,扶起酒杯,重新倒满酒。 吴兴看见孔思莹忽然说道:“这位女士是……” 李旺走过来说道:“刚才不是给您介绍了吗,是孔部长。” “哦,我……我想起来了,年轻的美女部长,我……我好像……好像还没跟她喝酒吧……” 老郑赶忙说道:“我在敬您,您先跟我喝了再跟她喝。” 吴兴显然喝多了,他把老郑扒拉到一边,说道:“我先跟女士喝,一……一会再跟你……你喝。” 孔思莹见状,端起自己的水杯,说道:“吴老,我敬您。” 吴兴走到她跟前,往她的杯子里低头看了一下说道:“你这是茶水。” 孔思莹说:“是的,我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 “不行!倒酒,给她倒满。” 孔思莹连忙说道:“吴老,我真的不能喝酒。” 这时,李旺伏在吴老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吴老涨红了脸说道:“不行,小柳也是女士,怎么她能喝她就不能喝?” 孔思莹赶忙陪着笑说道:“吴老,我是真的不能喝酒,这大家都知道。” 吴兴问道:“你怎么就不能喝?难道你有特权?” 131、愤然离席 “不是,不是, 我什么特权都没有,真的不能喝……”孔思莹急忙摆手。 孔思莹在公开场合还真没喝过酒,自从汪晓军出事又连着孕期、哺乳期,加之她的特殊身份,遇到场合还真没人让她喝酒,大家认定她是滴酒不沾。就连侯明在内部场合都不再挤兑她喝酒。 这时,李旺又趴在吴老的耳边说了什么,哪知,吴老却高声说道:“烈士家属?烈士家属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兴果然喝多了,他这话一出,李旺立刻就尴尬得脸红了,他赶忙去制止他。 哪知,吴兴显然是喝多了,他根本不听李旺的劝阻,端起酒杯看着孔思莹说道:“姑……姑、姑娘,我知道基层的女干部没有不会喝酒的,酒桌上不是有句话吗,吃药片的、红脸蛋的、梳小辫的,这些人都不能小视……” 孔思莹本来对这个下来为个人“化缘”的人没有好印象,刚才听了他说“烈士家属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更加反感,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吴老,您说的那是别人,我真喝不了酒,我以茶代酒,敬您,先干,您随意。” 孔思莹说完,就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水后坐下了,不再让姓吴的酒,把姓吴的晾在那里了。 李旺看出事情不好,就赶忙端杯过来,说道:“吴老,刚才孔部长用水敬您您没喝,这杯酒我替她敬您。” “你算干嘛地?你凭什么替她敬我?不就是个烈士家属吗,我跟你说,这……唬不住我,现在假烈士比真烈士还多,烈士这个神圣的称号早就不值钱了……” 此时的孔思莹气得脸早就白了,别说吴兴是个厅级干部,就是普通百姓也不会说这样没水平的话,她生气地说道:“我这个烈士家属是用鲜血换来的!不是用钱买来的!” 老郑一听也呆住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地步,但他一时不知如何来圆这个场。 吴兴见孔思莹对他一脸的蔑视,就不知深浅地走到她跟前,举杯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喝多了,这人一老就不值钱了,不过孔部长,在基层,你还是头一个用水敬我的人,来,我用酒敬你,敬你这个烈士家属一杯,但是你这次可不能再喝茶水了,那样我太没面子了,换酒……” 他的话还没说完,孔思莹手一扬,就将杯里的茶水泼向吴兴,吴兴的老脸立刻挂满茶叶和水。 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柳辉看见了,柳辉大声喊道:“孔思莹,你在干什么?” 孔思莹狠狠瞪了吴兴一眼,转身看着柳辉,横眉冷对地说道:“你问他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了!” 她说完,转身抓起自己的包就走了出去,就这样她还不解气,“咣当”一声,用力将门撞上。 此时的吴兴酒醒了一大半,他抹着脸上的水和茶叶,看着柳辉,试图想解释说明,嘴张了两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 李旺给吴兴用纸巾擦着身上和脸上的茶水,扶他坐下。 柳辉气得脸都白了,她看着众人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误会,都是误会。”李旺说道。 柳辉显然不相信只是“误会”这么简单,老领导的习气她是知道的,酒一喝多,手和嘴就不闲着,尤其是在漂亮的女下属面前就喜欢表现,在职的时候是这样,退下来也是如此。 她的目光就看向了老郑。 老郑没有看她,而是端起杯,冲着旁边的本县作协主席说道:“刘老,我敬您……” 老郑的话音刚落,柳辉就生气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我强调一下纪律,尽管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今天酒桌上的事谁都不许往外传,如果被我发现我就会不客气!散了吧。” 她说完,也不管她的老领导,站起就想走。 “小柳——”吴兴看着柳辉,就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 柳辉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到李旺,她说道:“李部长,你带老吴去醒醒酒吧。”说完,夹着包就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注意到柳辉对老领导改变了称呼,老郑不动声色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这杯剩酒倒进嘴里,然后用力将空杯墩在桌上,也走了出去。 好好的一顿招待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再说孔思莹,走出招待所的包间后,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泪水,不光是屈辱,还有委屈和无奈。 她打开院中的自行车锁,刚要骑车走,就听背后传来柳辉的声音:“小孔,等等。” 孔思莹装作没听见,骑上车就驶出招待所。 她没回单位,而是往家的方向骑去。 此时,林茹正在哄外孙睡觉,就在强强正要闭眼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睁开,说道:“妈妈回来了。” 不等林茹说话,强强就爬下床,光着小脚跑到门口,刚要开门,就见孔思莹用钥匙打开门。 强强高兴地笑了,他叫了一声“妈妈”后,就跑进卧室,大声喊道:“姥姥,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林茹走出来,看着女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孔思莹低头换鞋,她不敢让妈妈看到自己的眼睛,就说:“下午不去了。” 不等林茹说话,强强就高兴地说道:“妈妈下午不上班,太好了!” 林茹说:“下午真不去了?” 她抱起儿子,用孩子挡住妈妈的目光,说道:“不去了,跟我儿子玩。” 强强说道:“我要去公园。” 孔思莹看着儿子,疼爱地说道:“外面正晒,咱们一会再去玩。” “妈妈怕晒我不怕。” 林茹抱过强强,说道:“让妈妈歇会,你跟姥姥去睡觉。” 哪知,强强挣开姥姥说道:“又不上学,可以不睡午觉。” 姥姥说道:“不上学也要睡会,小孩子睡午觉对智力有好处。” 强强争辩着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年暑假我就会升到中班了。” 姥姥笑着说道:“那也是小孩子,难道你比妈妈和姥姥年龄还大?” 强强摇着头晃着小手说道:“这个……不大。” 132、主动致歉 孔思莹被儿子的天真和可爱逗笑了,她走进卫生间,说道:“妈妈,您去休息吧,让强强跟我玩。” 林茹感到女儿有些不对劲,但她带了半天孩子感觉有些乏,就打着哈走回房间休息去了。 孔思莹和儿子躺在床上,给他念着童话故事书,她心里很乱,几次念错,都被儿子纠正过来。 她无心念下去,就说:“让妈妈休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就带你去公园坐小火车好吗?” 小火车是公园新添置的娱乐项目,强强对坐小火车很着迷,而且每次必须要坐在驾驶座位上。 这个提议果然很管用,强强说:“好,我去找姥姥。” 孔思莹搂住他说:“哪儿也别去,就躺在妈妈身边,陪妈妈……睡会……” 强强当然不会老老实实陪在妈妈身边,他眯缝着小眼睛,感到妈妈睡着了,才悄悄地从妈妈的怀里溜下地。 他刚穿好小拖鞋,就听见家里的电话响了。 他急忙就往出跑。 这时,孔思莹喊道:“强强,要是找我的电话你就说妈妈不在。” 孔思莹料定这个电话是找自己的,因为出门的时候柳辉叫她没理,而且自己也没去单位,尤其是刚才她回家上楼的时候,有意识关掉手机,一定是柳辉找不到她就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好的。”强强欢快地跑出去接电话,他踮起脚,够下话筒,放在耳边说道:“喂,你找谁?” “是强强吗,我是爷爷。” “爷爷?”强强一听是爷爷,立刻委屈地说道:“爷爷,你在哪儿,妈妈和姥姥都睡觉了,没人跟我玩……” 爷爷在电话里安慰道:“好孙子,妈妈和姥姥一定是累了,你先自己玩,你去看看妈妈,如果她醒了就让她接电话,如果她没醒你就回来告诉我……” 不等爷爷把话说完,强强忽然想起妈妈的嘱咐,就小声说道:“爷爷,妈妈刚才说她不在。” “哈哈哈。”汪振国开心地大笑,他说:“那好,你告诉妈妈和姥姥,下班我派车去接你们,来公司吃饭,另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好玩的玩具,等你来我我带你去玩,好吗?” “好的,再见爷爷。” “别急着再见,爷爷还有话没说完呢。” “哦。” 汪振国想了想说:“你一个人在玩什么?” 强强想了想说:“不知道。” 汪振国说:“你不知道玩什么就去睡会觉,反正一会来公司有好玩的。” 这时,孔思莹从卧室出来,她说:“强强,我跟爷爷说。” 强强没有立刻将电话给妈妈,而是对着话筒说道:“爷爷,妈妈在了,她要跟你说话。” “哈哈,好!” 孔思莹从儿子手里接过话筒,说道:“爸,您找我。” 汪振国说:“我刚才打你手机关机了。” “哦,可能是没电了。”孔思莹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有意识关机。 汪振国说:“你们中午酒桌上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知道?谁告诉您的?” 孔思莹没想到汪振国这么快就听说了。 汪振国说:“是柳辉,她刚给我打了电话,说老领导喝多了,嘴边就没把门的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气着你了……” “爸,他怎么羞辱我都可以,但我绝不允许他羞辱晓军,往晓军的脸上抹黑!” “晓军?和晓军有关系?”汪振国奇怪地问道。 “爸,那……柳辉怎么跟您说的?” 孔思莹非常后悔自己没让汪振国把话说完,有可能柳辉不会跟汪振国提到吴兴羞辱汪晓军的事。 果然,汪振国说道:“她没说这些,只是说了老领导对你有一些不周的言行,她替老领导向你致歉。难道,他说晓军了?” 此时的孔思莹后悔死了,他知道汪晓军始终是汪振国心中的一个痛点,就支吾着说:“是……是啊,他对我言语不敬,还不是对……对晓军不……不敬吗?” “他说什么了?”汪振国追问道。 “没……没说什么……” 汪振国想了想就没再追问下去,说道:“好吧,你去休息吧,快下班的时候我让车去接你们,晚饭来公司吃,今天进了几样新鲜的海产品。” “好的,爸爸再见。” 这时,林茹披着一件衬衣从房间走出来,显然,女儿刚才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小莹,发生什么事了?” 孔思莹知道瞒不过妈妈,晚上去公司吃饭,汪振国肯定要提这事的。 于是,她就将中午发生的事跟妈妈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林茹听后也很生气,说道:“这么大的领导,怎么能说这种话,太没水平了!没想到柳辉居然有这样的领导。” 孔思莹说:“妈妈,领导之所以成为领导,不是因为水平有多高,而是有多会爬。” 林茹说:“他本来是到下班搞不正之风来了,还这么高调,这件事一个电话反映到纪委,我看他拉赞助的事就会泡汤。” 孔思莹说:“所以柳部长才给强强爷爷打电话解释这事。” “解释也没用,她堂堂的部长,居然在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从哪头讲都是她的失职。” 孔思莹笑了,没想到这次林茹居然这样护着她,就说道:“妈妈,这是你第一次向着我说,以前我到家一跟你诉苦,你总是先挑我的毛病。” 林茹瞪了女儿一眼,说道:“这次性质不一样,这次是原则问题,以前都是小枝小节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是他们直接对咱们人品的不敬,我当然要向着你了。” 妈妈说到这里,有缓和了语气说:“还好,柳辉能主动替老领导道歉,也是给你台阶下……” “她?”孔思莹打断妈妈的话说:“您刚才怎么说着,她这是安抚我,她的老领导来搞不正之风,万一我豁出去把这事反映到上边,说不定她不但人情做不了,有可能姓吴的那个老头还得挨批。” 此时的孔思莹还不知道,吴兴离开澜县的时候,将带来的书一本不差地又都带了回去,他事先开好的发票也没给柳辉留下,这次出书,澜县没买一本。 133、谁是遗腹子 林茹看着女儿,担心地说道:“小莹,虽然你泼了姓吴的一脸水,出了气、解了恨,但可能柳部长会对你有意见了,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这样对你不好。” 孔思莹说:“她早就对我有意见。” “她对你有什么意见?” “这个,具体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这种感觉,再者说了,别说是当着她,就是当着高书记我也会这么做,我就是要维护他,因为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因为我是他的遗孀,更因为他还有个遗腹子,等他懂事了我也会这样教育他,教育他维护他爸爸的尊严。” 许是强强听出了什么,他仰着头问道:“妈妈,谁是遗腹子?” 孔思莹看着强强,忽然鼻子就是一酸。 林茹埋怨道:“不要信口开河了,当着孩子也不注意影响!” 孔思莹转过身,不再说话。 哪知,强强仍然缠着妈妈问道:“妈妈,遗腹子是什么意思?” 孔思莹强忍悲痛,说道:“遗腹子就是被人丢掉的一个石子……好儿子,别再问这些你听不懂的问题好吗?” 林茹也说道:“强强,我建议你去睡会,不然一会去爷爷哪儿你困了的话就吃不上好吃的了。” 强强说:“我不困,我就是困了也能吃上,爷爷会给我留着,我要跟妈妈玩……” 林茹说:“你跟姥姥来玩拼图吧,让妈妈一个人静会。” 孔思莹说道:“不用,您去休息会,让强强跟我吧。” 这段时间,由于汪晓军爷爷住院,叶芝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老人,虽然他们请了护工,但是叶芝每天也是要到医院去看望的,这样,接送强强的任务就落在了林茹身上。 虽然孔思莹是汪家的人,像照顾老人这种事,叶芝还是不好意思让她奔前的,一是她要上班,二是毕竟让她照顾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虽然照顾不用她,但她还是会隔三差五给老人买些营养品的,她再替晓军尽孝,也让强强有种归属感。 她跟强强再次回到卧室的床上,搂着儿子给他讲故事,讲着讲着强强就睡着了。 她起身,将怀里的强强放在他的小枕头上,给他倚好枕头,防止他做梦摔下来。 轻轻走出房间,便开始收拾客厅里强强扔得到处都是的玩具。 强强的玩具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两边的家都有他成堆的玩具,林茹看护强强的时候,很少带他出去玩,就是在家玩这些玩具,还有讲故事,她不想带强强出去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听人们问这问那。 相反,孔思莹的做法和妈妈的正相反,只要是周六日,她必定带孩子出去玩,冬季玩雪,夏季玩水,认识各种动物、树木、昆虫……只要是自然界的事物她都想让孩子去认识。 虽然强强没有得到过父爱,但是她不想让他缺失这种爱,她和家人们在这个阶段能够给予他的爱都给予了,尤其是爷爷奶奶付出了最多,比她这个妈妈付出的还要多。 她最担心的就是怕爷爷奶奶对孩子无条件地溺爱,她曾经郑重其事地跟两位老人提出过要求,不可以毫无原则地娇惯他,毕竟,属于孩子未来还要靠他自己去开拓,如果让他从小就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惰习气,就是给他留下个金山也会被他坐吃山空的。 好在她和两位老人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但宠溺孙子,从南到北可能是普遍现象,她有时候是无力改变的。 她将孩子的玩具归置好,就开始擦桌子拖地,这时,家里的电话再次响起,她正在拖地,顾不上看来电显示,拿起话筒就说道:“爸,是我……” 哪知,话筒里却传出一阵大笑,她仔细一听才知道弄错了,原来不是汪振国,是老郑。 “师傅,占了便宜就那么高兴?” 老郑笑过后说道:“你怎么关机了,给你大半天了。” “哦,我手机没电了。” “不管你是假没电还是真关机,我告诉你,那个吴老灰溜溜地走了。” “灰溜溜?怎么讲?” 老郑说:“是这样,我听宣传部刘主任说,吴老带来的几十本书,一本都没放下,怎么带来的又怎么带回去了。” “啊?他还敢这么干,这不是干落吗?” 老郑笑了,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他没有干落,我的意思是说他一本都没让咱们给他推销,全都带回去了,本来还分给报社的销售任务,但是他最后不用了,带走了。” 孔思莹问道:“为什么?他不就是来推销自己的书的吗?怎么又带走了?” 老郑说道:“这要问你。” “问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郑说:“和你的关系大了去了,你在酒桌上跟你闹了那么一出,从招待所回到宣传部后,柳辉跟他发了脾气,讲清了你的背景和情况,他就不好意思再让澜县帮着推销书了,而且,他知道你的关系后,唯恐你把这事捅到上边去,就带着书走了,反正寈州有那么多单位,他还有那么多的弟子,他的书不发愁推销。” “是这样啊,那柳部长对我是什么态度?” 老郑说:“这个我没问,也不能问,谁都知道咱们的关系,如果别人不主动说我是不能问的。” “嗯,也是,反正这次我算是跟柳辉撕破脸了,把她得罪了,以后有我好瞧的。” 老郑说:“倒没那么严重,但她心里肯定会系个疙瘩,你还是注意点好,在工作上别让她揪住你的小辫子,毕竟现在没人护着你了,旁的关系也不好出头替你说话。” 孔思莹说:“知道,谢谢师傅提醒。” “好了,你继续等你爸爸的电话吧,我处理一下手头的事也该下班了。” “好的,师傅再见。” 放下电话,孔思莹若有所思,她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柳辉以前对自己的确很关照,自从她竞选副部长后,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只是那时候变化不明显,因为汪振国和侯明都在。 134、神秘的大玩具 孔思莹本不想把柳辉想成那样,但事实教育了她。 这几年的工作经验尤其是她人生的种种遭遇和打击,她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她还是能看清一些人和事的。 她搞完卫生后,便来卧室,打开衣橱,给强强找出一套运动装,她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又找出一顶棒球帽,这时,家里的电话又响了。 “妈妈,电话。” 她刚要去接电话,就听强强说道:“爷爷来电话了,我去接。” 孔思莹一转身,才发现强强已经醒了,他从床上出溜下来,不等自己站稳就往出跑。 “慢点、慢点——”她在后边喊着就跟了出来。 强强跑到电话机旁,惦着脚够下电话,说道:“喂,是爷爷吗?” 汪振国高兴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爷爷?” “刚才妈妈说爷爷一会要打电话来,爷爷,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汪振国说:“你是不是刚睡醒?” “是。” “那你洗洗脸,精神精神,我马上就派司机去接你们,但你要多等几分钟,司机要先去医院接奶奶。” “好,我要先去撒尿,让妈妈跟你说。” 强强来不及将话筒递给妈妈,而是往桌上一扔就跑进了卫生间。 孔思莹不由得笑出声,她拿起电话说道:“爸,现在刚四点,我们这么早去会不会影响您工作?” 汪振国退休后,就回到晓军公司当起了顾问,名义是顾问,实际上是管理者之一。 汪振国说道:“我给强强买了一个玩具,早点来让他多玩会。” 孔思莹无奈地说道:“爸,他的玩具多堆成山了,您不要买了,每天给他收拾玩具就要好长时间……” 汪振国说:“这个玩具不用你收拾,太大,只能放在厂里,他来厂里就有的玩了。” 孔思莹没有问是什么玩具,反正强强想要星星他都有可能去尝试给他摘,就说:“好吧,我们马上做准备。” 这时,妈妈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她问道:“是不是车来了?” 孔思莹说:“是的,他爷爷说让咱们早点去,给强强买了什么玩具,让他多玩会。” “天哪,玩具家里都装不下了,还买?” 强强从卫生间跑出来问道:“爷爷给我买什么玩具了?” 孔思莹摇摇头。 强强却十分高兴地说道:“哦——我又可以玩新玩具了——” 孔思莹拉过他,把他拖回房间去换衣服,把刚才找出来的衣服给强强换上,又给他戴上小棒球帽,强强便欢快地跑了出来。 由于是家庭聚会,孔思莹也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装,一家三口便下了楼。 强强早就率先跑下楼,林茹唯恐他磕着碰着,就紧追在他后面。 “张奶奶好!” 孔思莹还没都楼下,就听到强强跟人打招呼问好。 张奶奶,就是当年给她介绍对象的张阿姨,是妈妈当老师时比较要好的同事。 “强强好,你去哪儿玩?”张阿姨问道。 “我去找爷爷。” 强强说着就甩着小手往前走。 妈妈停下来跟张阿姨说话,但又担心强强。 孔思莹下来了,她跟张阿姨打过招呼后就去追强强。 这时,就听背后传来张阿姨的叹气声:“唉,多好的姑娘和孩子……” 就听妈妈小声说道:“我上次让你问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 随着她去追赶强强,张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她就听不见了。 一路上,总是有人跟强强打招呼,一是妈妈的人缘不错,二是强强的确可爱。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门口下了出租车,他拎着电脑包急匆匆地往里走,看见强强连跑带颠地过来了,老远就叫道:“强强同学,干嘛去?” “我去找爷爷。” 孔思莹也走到了跟前,说道:“何工,这么早就下班了?” 这位姓何的男士说道:“提前回来了,老人身体有些不舒服。” “哦,那块去吧……”孔思莹说着就小跑着往前追强强。 这位男士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好,慢走……” 强强一路小跑,眼看到大门口了,车辆多了起来。 孔思莹紧跑几步,就在快要追上强强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强强的跟前。叶芝冲车上下来,她抱起强强对快来到跟前的孔思莹说道:“你怎么让孩子一个人疯跑,这么多车太危险了!” 孔思莹说:“他成心,我越追他就越跑。” “那也不行,这孩子咱们大人一刻多不能离手,你还行,反正我是赌不起了——” 叶芝忽然说这话,孔思莹就感到她刚才肯定看见何工跟自己说话了。虽然心里有些气,但她还是选择了理解,她笑着扬起手,在儿子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说道:“都是你惹的祸,让主席大人批评我了吧——” 强强看着她们嘻嘻地笑着不说话。 叶芝也恢复了和颜悦色,她将孙子放进车里,站在车门口等着林茹走近说道:“坐这边。” 她说完,就跑到另一侧进了车,孔思莹一看两位妈妈坐在儿子的两侧,她便选择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 路上,叶芝告诉她们,说爷爷这几天为孙子做了一件大工程,今天下午竣工,就等着孙子去检阅呢。 想去电话里汪振国说的大玩具,孔思莹就好奇地回头问道:“是什么大工程,我只听爸爸说是大玩具。” 叶芝搂着强强自豪地说道:“的确是个大玩具,不过这个玩具可大了去了——” 强强看着奶奶说道:“这个玩具我能拿回家吗?” 叶芝摇摇头:“不能,你以后想玩只能来公司玩。” 强强眨着眼睛问道:“是不是玩具大的咱家装不下?” 叶芝亲了强强一下说道:“是——” 林茹说:“到底是什么神秘的大玩具?” 叶芝说道:“我想告诉你们,可是老汪不让我提前泄密,他说要给他孙子一个意外惊喜。” 林茹笑着说:“那就不问了,咱们留着悬念等惊喜吧。” 强强拉着奶奶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连我也不告诉吗?” 135、迎接小元首 叶芝神秘地说道:“让爷爷告诉你!” 强强小大人似的说道:“好吧,那咱们就等惊喜吧。” “哈哈。”他的话连司机都逗笑了。 到了公司后,汪振国和总经理正站在办公楼下交谈着什么,看见车进了大门后就说:“这个问题你全权做主,我毕竟不懂销售,我只负责给你们搞搞后勤和应付社会上的一些人和事,具体业务方面的事你们做主,好吧,你去忙吧,我邀请的小朋友到了。” 总经理驶过来的车笑了,说道:“您邀请的是小元首吧,是不是请人家来验收工程?” “哈哈。”汪振国看着驶过来的车笑了。 “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祖孙会了,餐厅那边……” 汪振国不等总经理说完,早就抬腿迎着车走了过去。 总经理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就嘀咕道:“小元首一来,您眼里就装不下其他人了……” 汪振国当然没听见总经理的自言自语,他走过去,车子刚刚停稳,他就拉开后面的车门,林茹坐在边上。 “欢迎欢迎!”汪振国笑容可掬地说道。 林茹下了车,说道:“后面才是你欢迎的人。” 汪振国“哈哈”大笑,他看着里面正在往出挪动的孙子,说道:“欢迎欢迎!” 哪知,强强学着姥姥的口气说:“后面才是你欢迎的人。” 汪振国看了一眼后面的叶芝,再次“哈哈”大笑,说道:“你才是我真心欢迎的人!”他说着,伸出有力的双臂,将孙子抱出。 这时孔思莹也下了车,她看着汪振国说道:“爸,您还真不掩饰自己的真心,就不怕我们吃醋?” “就是就是,合着我们三人都是跟着蹭饭来的?”叶芝也故意说道。 林茹说:“我看咱们就不要矫情了,现在他小咱们还能跟着蹭饭吃,等强强最近长大了不需要咱们陪着了,咱们连饭都蹭不上喽——” “哈哈。” 叶芝和汪振国听后大笑。 汪振国说:“刚才我们总经理说我是在迎接小元首,下面就请小元首去视察我做的工程。” “工程,什么工程,我说老汪你到底搞什么鬼?”叶芝抢先问道。 汪振国说:“我只对元首汇报工作。” “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孔思莹见汪振国抱着强强有些费劲,就说道:“哪有元首让人抱着的?强强,下来自己走。” 强强虽然不大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但元首这个词他知道。他从爷爷的怀里下来,站好,两只小手就去抻自己的衣服。 汪振国看到这个动作更是骄傲得不行,他说:“这就对了,元首就要是要注重仪表。”他说着给强强把帽子正好。 汪振国领着强强在前面走,其余人跟在后面。 他们朝客房楼走去。 这里,孔思莹并不陌生,自从晓军去世后,有两个地方她不愿去,一是汪晓军的家,再有就是晓军的工厂,每当到了这两个地方,总是能唤起她点滴的回忆,她的心情就不会轻松。 汪振国领着强强在前面走,他们转过厂房的一角,就看见前面一排白色的栅栏,栅栏里面居然停着一辆小火车椭圆形的轨道将这片空地占满了。 “天哪!” 三个女人被惊呆了,她们万万没想到,汪振国居然在这里给孙子弄了一个跟公园里一模一样的小火车! 汪振国弯腰看着孙子的表情,说道:“这就是爷爷送给你的大玩具,喜不喜欢?” 强强拉着爷爷的手,看着眼前自己喜爱的小火车,一时没有说话。 爷爷显然不满意他的表情,又问道:“喜不喜欢你倒是给了话儿呀?” 强强半天才点点头。 汪振国委屈地说道:“你这个小元首也太矜持了!别人都惊叹得了不得,你居然只是点点头!” 强强抬头看着爷爷,笑着说道:“喜欢,太喜欢了!” 孔思莹这时走过来说道:“强强跟我们一样被惊住了,对不对?” 强强点点头。 汪振国说:“我说呢,为了这个小火车,我前前后后忙活了有二十多天了,来,请强强同学试坐。” 他说着,就伸手打开栅栏门,走到一个铁皮柜子前,打开一个白色的木盒子,合上了电闸。 就听传来一声火车的笛声,随后,这辆有两节车厢的小火车边慢慢开动起来,沿着轨道转圈行驶,时不时还会响起汽笛声。 强强看呆了,一个劲儿咧着小嘴笑。 汪振国关闭电闸,很绅士地一伸手,说道:“下面,有请汪子强同学试驾这列小火车。” 他说完,就抱起孙子,将他放在小火车驾驶座位上,转身合上电闸。 小火车便拉着汽笛沿着轨道缓缓前行。 强强没坏了,自打看见小火车的第一眼起,他就一直咧着嘴乐,还没闭上过呢。 强强“驾驶”着小火车转了两圈后,便向爷爷扬手。 汪振国马上拉下电闸,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不好玩吗?” 强强说:“好玩,让妈妈她们也上来,我拉着他们玩。” 汪振国冲三位女士招手,说道:“强强号列车马上要进站了,请三位旅客做好上车的准备,车票就免了。” “哈哈。”孔思莹大笑,带头坐上火车。 叶芝和林茹也上了车,因为她们陪强强去公园坐过这种火车。 强强见大家都上车了,唯独爷爷没上,就冲爷爷招着小手说道:“爷爷爷爷,你也来。” 爷爷说道:“我上车就没人给你合闸了。” 叶芝说:“你买这个火车不行,应该有个遥控器,交给火车司机,有司机掌握……” 汪振国一听,急忙冲叶芝瞪眼,示意她不要说了。 叶芝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火车有遥控器,汪振国不想让强强知道有遥控器,他不想在没人陪强强的情况下让他自己来玩。 哪知,聪明的强强立刻就说道:“我是小孩子司机,不能自己拿着遥控器,那样危险。” 他这话一出,汪振国立刻冲孙子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太聪明了,任何玩具都有危险,尤其是这个大型玩具,在没人陪的情况下,是不能自己来玩的。” 136、受到冷落 孔思莹冲着前面的儿子说道:“司机师傅,爷爷说的话记住了吗?” 强强回头看着妈妈说:“记住。 ” 坐在后面的林茹说:“司机师傅,我要赶时间,请问火车什么时候开?” 强强说道:“马上就开。” 一家人陪着强强在这个地方玩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黑亮起各种灯光。 餐厅管理员已经来过一次了,这次他又来了。 “强强,玩累了吧,该吃晚饭了,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炸虾饼。” 也许是强强尽兴了,也许是他累了,他跳下来,捂着肚子说道:“哎呀,饿得我肚子都叫了——” 汪振国抱起强强说道:“好,那我们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汪振国说道:“小孔啊,单位的事你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如果感觉实在干部下去了,咱们就换个单位,别看我离退了,跟老高说句话调换个单位还是没问题的。” 孔思莹说:“目前我还没有换工作的想法,先凑合着干吧。” 虽然孔思莹没有换工作的想法,但自从发生了吴兴那件事后,她愈发觉得在宣传部不是那么好干的了。 在单位被边缘化倒不算什么,被下边的人边缘化就令人非常不是滋味了。 这天,文联召开会议,是为两个月后的“七·一”征文做准备。她是宣传部的主管领导,却事先不知道这事,原来才知道是文联主席请示了柳辉后才决定举办这个征文活动的,最后不得不跟她说罢了。 碍于老郑说“不能主动退出历史舞台”的话,她考虑再三才硬着头皮参加了这个会,并且临时讲了几句话,强调了征文的内容性、思想性和时效性。 会议散后,她没有回单位,而是直奔幼儿园去接强强。 今天是周末,强强下午不上幼儿园。 她将强强抱上自行车的后座,问道:“强强,下午去爷爷公司玩吗?” 强强说:“哎呀我不想去玩那个小火车了,没意思。” “没意思?你不喜欢开火车吗?” “那是在公园,爷爷给我买的这个火车,只有我一个人玩,没有其他小朋友当乘客,实在没意思。” 孔思莹说道:“每次不是有叔叔和爷爷给你当乘客吗?” “他们都是大人,玩的时间不长,还总是打电话,跟大人玩没有意思。” 孔思莹灵机一动说:“要不你邀请小朋友一块去公司玩。” “奶奶不让,她说那是单位,不能让陌生人去。” “可是……小朋友不是陌生人,是你的小伙伴呀?”孔思莹说道。 “奶奶说那也不行,因为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是陌生人,爸爸妈妈要陪小朋友的。” 孔思莹觉得叶芝说得有道理,但想想汪振国花了一大笔钱给孙子购置了小火车,又是平整场地又是接电,强强没玩多久就失去兴趣,而且失去的兴趣的主要原因不在小火车上,而是没有小朋友在一起嬉戏玩耍的乐趣。 看来,无论大人怎样细心陪伴和呵护,都比不上同龄人之间的追逐和打闹。 想到这里,孔思莹说道:“那爷爷给你买了火车你又不玩了,不是白花了这么多钱吗?” 强强想了想说:“我也没不玩儿,只是不能总去那里玩,我还要跟其他小朋友玩。” “跟其他小朋友玩”是他的权力,大人不可能剥夺孩子这个权力。 孔思莹第一次在他面前无话可说了。 这时,叶芝打来电话,她已经到了幼儿园,没有接到强强。 孔思莹这才想起忘记告诉她自己来接强强了。她非常抱歉,说道:“妈,对不起,我今天去文联开会,散会后就直接来幼儿园了,忘记告诉您了。” 叶芝说:“我今天出来晚了几分钟,既然你接了我就回去了,下午我再去接他去公司玩小火车。” 孔思莹看着强强,说道:“好的,妈妈再见。” 她收起电话说道:“奶奶下午接你去公司玩小火车。” 强强一听赶忙摆着小手说道:“不行不行,我跟萱萱约好今天要去她家种小树。” “萱萱是谁?” “就是何叔叔的女儿。” “何叔叔是谁?” “哎呀你真是,何叔叔就是上下班总拿着电脑的那个,你管他叫何工。” “噢——” 孔思莹想起来了,何工就叫何工,他也是教师子弟,只是搬到这个家属院的时间比较晚。当年他考上了清华大学,一度成为全县学子的榜样,对于当时的学生们来说,你可以没见过何工本人,但你绝对不可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孔思莹最早知道何工还是她在高考前夕,学校邀请何工回来给学弟学妹鼓劲做报告,当时何工因为工作原因脱不开身,自从何工考上清华后,每年澜县一中都会请他回来给即将高考的学生做报告,已经连续好几年了,如果这届他不来,校方会认为这届学生少了榜样的力量,会影响高考成绩似的。 所以,学校就派出孔思莹等三名优秀学生代表,给何工写了一封信,邀请他回校和这届高考生见面。信的内容是孔思莹起草的,很遗憾,何工仍然没回来,他当时被总部派驻中东一个国家搞石油勘探工作。 虽然他没回来,却给学弟学妹们寄来一盘录像带,他把想说的话录制下来。 多少年过去了,当孔思莹第一次在家属院见到何工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为了照顾年迈的双亲,已经调到澜县附近的一个油田工作。 孔思莹没见过萱萱,更不知道萱萱就是何工的女儿,回到家她才问妈妈:“何工的小孩也回来了?” 妈妈一怔,问道:“你……打听这干嘛?” 孔思莹乐了,说道:“什么叫我打听,是刚才您外孙跟我说的,今天下午和萱萱说好要去她家种小树,我才知道是何工的孩子。” 妈妈松了一口气,说道:“噢,是啊,那天也是巧合,我领着强强去找张娟,正好她在后面参观别人家的菜地,一问才知道是何工家的菜地,我们也去看了看。” “他们家还有菜地?”孔思莹奇怪地问道。 137、两位亲家吵架 妈妈说:“是啊,他们在最后一栋楼的最里边,又是一楼,就在前面开了一小块绿地,种花种草,不碍别人事,也没人管,她女儿从大城市回来,立刻就迷上了奶奶的小花园。” “何工一家人都回来了?” 林茹看着女儿说道:“哪儿呀?他离婚了,女儿判给了女方。” “啊?离婚?为什么?”孔思莹有些吃惊地问道。 “据说两个人从事的工作是一样的,经常出差,女方是事业型的女人,一出差孩子就没人管了,何工就把他妈妈接去给他们带孩子,去年离婚了,房子和孩子都给了女方,但如果女方出差,何工就管孩子,女方不出差的时候,孩子就跟着他妈妈。儿子离婚后,何工的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出院后就回老家来了,何工也换了工作,主动跟上级要求调到基层油田工作,离家近,能照顾到老人和孩子。” 孔思莹说:“他天天来回跑呀?” 林茹说:“那还不把累死他,隔个一两天回来一次。” 孔思莹说道:“他又不天天回来,怎么能说能照顾老人和孩子?” 林茹说:“他给家里请了保姆,另外何工的妈妈年岁也不忒老,身体好了后给他带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再说孩子也不总跟着他们,她妈妈出国回来后就把孩子接走。” “强强经常去他家玩吗?” 林茹说道:“玩过几次,两个孩子挺投脾气,萱萱比强强大三岁,挺懂事的,知道让着强强,强强最近迷上了萱萱养的小动物,经常缠着我带他去玩。” 孔思莹走过去,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原来如此啊,难怪你对爷爷的小火车不感兴趣了。” 强强正趴在地上玩,他听了妈妈的话后说道:“奶奶说她也给我买跟萱萱一样的小动物,何奶奶说不用买,喜欢就去她家玩。” 孔思莹笑着说:“你倒不拿自己当外人。” 强强忽然说道:“妈妈,我和萱萱种完小树苗后,可以带萱萱去公司玩小火车吗?” 孔思莹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可以了,可是你们怎么去呀?” “我让爷爷来接我。” 孔思莹笑了,也可能是她在正好年龄孕育了他,也可能是汪晓军的基因强大,强强总能在不经意间显示出他特有的聪明。 “好吧,那你再跟爷爷商量吧。” 下午刚上班不久,她就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她以为是妈妈告诉她和强强的去向,接通电话后她问道:“妈,什么事?” 哪知,话筒里却传来儿子的声音:“我不是你妈,我是强强……” 孔思莹笑了,说道:“强强,你有什么事吗?” “妈妈,奶奶不让我跟萱萱玩……”话没说完,强强就哭开了。 孔思莹说道:“强强,听话,别哭,你告诉妈妈,奶奶为什么不让你跟萱萱玩?” 强强抽泣着说:“她……她没说为、为什么,就是不许我跟不认识的小朋友玩……” 对于强强这个回答,孔思莹并不感到意外,她哄着儿子说道:“你不是以前也跟萱萱玩过吗?你告诉奶奶,萱萱你认识不就得了?” “我说了,可是……可是……”强强委屈得说不下去了。 孔思莹说:“好了好了,别哭了,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奶奶在咱家吗?” “不在,她生气走了。” “好,你让姥姥接电话,我问问姥姥是怎么回事,听话,别哭了。” “姥姥不接电话,她在生气。” “噢,她为什么生气?” “她们俩吵架着。” 听儿子说她们俩吵架着,孔思莹就有些紧张,最近这两位女亲家经常闹点小别扭,虽然无伤大雅,但有时她夹在中间很难做。 孔思莹担心两个妈妈在外人面前公开吵架有失涵养,就问道:“她们是在萱萱家吵还是在咱家吵了?” “这个……你问姥姥吧?” 强强一遇到不好明确回答的问题就会往大人身上推。 孔思莹有意锻炼他语言的表达能力,就说道:“你不是说姥姥不接电话吗?你告诉妈妈吧。” “姥姥来了……” 这时,话筒里传来妈妈林茹的声音。 “小莹,怎么了?” 孔思莹笑着说:“您还问我怎么了,强强都给你们告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说:“你那个婆婆简直不可理喻!” “妈,当着强强说话注意——” “注什么意?我当着她面都敢这样说她,还怕孩子告诉她吗?” “妈……” 她话没说完就传来敲门声,就说道:“妈,我这里来人了,一会再说,请进——” 她说着就放下电话。 进来的是广电局局长和报社一把手老郑。 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跟他们握手,说道:“两位领导一同出现,这也太隆重了!” 原来,广电局系统和报社想共同搞个“好新闻”评选活动,这个提议还是孔思莹年初在新闻工作者会议上定的计划呢,当时她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两个单位的领导还记着这事,而且充分得到重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惭愧,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我真的不记得了,谢谢两位领导的拾遗补缺。” 老郑说:“领导布置了工作,就该小伙计惦记着。” 广电局局长也说道:“孔部长年初这个提议很好,我和郑总编一直在想着这事,最近上半年无论是我们单位还是报社,发稿量不是太好,所以也想搞个活动促进一下广大新闻工作者们的积极性。” 其实,孔思莹当初这个提议还是受到侯明在任时候的影响,那时,澜县的宣传工作在全市都是第一名,最近几年早就排不上号了,这里有她这个主管领导的原因,也有上上下下领导不重视的因素,当然,主要责任还是在她。 想到这里,她说:“发稿量不好,这里主要是我个人的责任,当然也有一些客观因素的影响,既然两位领导想着这事,怎么搞我听你们的,我无条件支持!” 老郑笑着说:“我们来找你可是带着条件来的。” 138、领导要有派头 孔思莹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提,我能拍板的会当下拍板,我不能拍板的,负责给你们请示领导。” 老郑说:“让王局长跟你说吧,这次准备发挥他们广电的优势。” 王局长说:“那天我和郑总编磨叨了一下这事,这次搞活动不准备给你们领导们添麻烦,想拉赞助搞,本来也花不了一壶醋钱,却要层层请示,独资赞助的就直接冠名,不独资赞助的就可以叫澜县好新闻评选。” “有意向了吗?” 王局长问道:“你是说冠名吗?” “是的。” “目前只能说有目标,那天我跟电信局长说了一下,他非常感兴趣,电信和移动分家后,他们之间的竞争比较激烈,这个时候无论找哪家都没有问题。” 孔思莹的思想还不是太开窍,她始终认为任何一项评奖活动,只要有赞助商加入都不会那么纯粹,但眼前这两位新闻口的领导既然坐在她这跟她汇报这事,就说明他们已经有了完整的思路和想法,甚至有些工作都已经开始进行了,她是不好反驳的,实际上她也没法反驳,如果不同意赞助商加入,就要向财政申请拨款,跟财政伸手要钱太难。 她想了想说道:“拉赞助搞我没有意见,只要公平、公正就没有问题。” 王局说:“这个没问题,我和郑总编之所以倾向让电信来搞,就是因为他们对外发稿几乎是零。” 孔思莹说道:“好吧,需要我做什么就请两位老兄指点。” 老郑说:“你是我们的分管领导,还多请你指点才对。” 孔思莹真诚地说:“我这个领导就是为你们打下手的。” 王局长很客气地说道:“孔部长别这么说,我们是干活的,你是掌握方向的。” “掌握方向的是高书记,我就是为你们服务的。” 这时,王局长的电话响了,是陈县长请他去他的办公室。 王局长说:“孔部长,我来的时候跟陈县长的秘书约好,想跟陈县长汇报更换设备的事,这会他有空了,让我过去。老郑你把咱们商量好的跟孔部长详细磨叨磨叨,我先去了。” 孔思莹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她刚重新坐下,老郑就说道:“你以后跟我们说话要有点派头。” 孔思莹笑了,给他满上水说道:“你们都比我资格老,年岁大,我跟你们说话还要拿派?再说,我哪有派呀?” 老郑说:“我指的不光是我们两个,是所有人,你是领导,就该有点派!” 孔思莹说:“那你说我该怎么有派?” “比如你刚才说的那话就过于谦虚和温和。” “那句话?” “就是我们刚跟你说要搞好新闻评奖活动时,你说,惭愧,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我真的不记得了,谢谢两位领导的拾遗补缺。”老郑最后细声细气地学着孔思莹说话的语气和腔调。 孔思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是真心话。” “我知道你是真心话,但你不该感到惭愧,甚至不该公开感到惭愧,你是领导,安排布置的工作就要有落实,如果没有落实就该打下边人的板子,而不该是你惭愧的事。” “我理解你说的意思,但我安排了,也应该督促落实,我说过后就把这事忘了,能不感到惭愧吗?” 老郑说:“你要学咱们柳部长,你看那小话儿说的,明明是她的错,她也要想方设法推到别人身上,你倒好,还主动揽责。” 孔思莹皱着眉头说:“所以我就不是当官的料吗——” 老郑见她有些不高兴,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如今她也是好几年的副部长了,虽然她尊称自己为“师傅”,但有几个人当了官还认师傅的? 老郑赶紧说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完全是没拿你、没拿我自己当外人,你不要见怪,这只是我有感而发,你别介意。” 孔思莹听了这话后她想解释两句,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好,一时两个人都很尴尬。 两个人都感到了别扭,尽管不是因为什么正格的事。 老郑站起身说道:“我也回去,还有一篇政论稿等着我签字呢。” “师傅——”孔思莹叫了一声后说道:“以后我会注意领导派头问题的。” 老郑笑了,说道:“我不是故意让你端什么架子,而是有时候领导必须要有某种架子,不然下边人会不拿你当回事的。” 孔思莹不停地点头,说道:“知道,我知道师傅是我好,谢谢了——” 老郑走后,孔思莹越发感到百无聊赖,本来她想将这个事情汇报给柳辉,但就因为心情莫名其妙就不好了,想起刚才强强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她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她锁上门就回家了。 本来,像她这样提前离开单位,都应该跟部办公室说声,但最近她对部里一些人的做法不满意,理当打的招呼她都不打了。 回到家,妈妈和强强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老一小正在玩捉迷藏。本应该是跟同龄人玩的游戏,却跟姥姥玩,她忽然觉得这样对待儿子不公平。 她进门就不高兴地问道:“妈,你们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见女儿不高兴,就说:“你就因为这个提前下班的?” “也是也不是。”孔思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林茹说道:“这个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忘了,你也别提了,强强刚不闹了。” 孔思莹看着儿子说道:“你真的想跟萱萱玩?” 强强说:“想,她养了小动物,特别可爱,对了妈妈,你也给我买个小动物吧。” 孔思莹干脆地答道:“好,你想要什么小动物?” 林茹一听急了,说道:“什么动物都不能要,是动物就有细菌,会传染的!” “妈——”孔思莹说道:“您怎么跟他奶奶一个腔调?” 林茹笑了,说道:“我正是在复述他奶奶的话,今天强强又要小动物,她奶奶又是这样说的,我早就想给他买个小动物养,但是不敢,怕动物身上的细菌传染到你们家大宝贝的身上。” 139、贵客登门 孔思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妈,您今天是怎么了,说话怎么阴阳怪气,谁们家?” 林茹看着女儿说:“我阴阳怪气了吗?我说的都是事实。” “是事实您也不能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还‘你们家的大宝贝’,难道强强就不是您家的大宝贝?” 林茹叹了一口气说:“他要是我一个人的宝贝就好了,问题是……是你那个婆婆事太多,今天孩子在我这就归我管,我该怎么带就怎么带,明天孩子归她管,她想怎么带就怎么带,互不干预,谁有谁的带孩子经验,她倒好,只要我带孩子的时候,她保准一天一趟跑来指手画脚,好像我这个姥姥是后的!简直就是、就是一……”林茹说到这里看了看正在低头鼓捣玩具的强强,压低声音说道:“精、神、病!” 孔思莹一听就烦了,说道:“妈……您怎么总是这样说,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自从晓军走后,她精神的确受到刺激,有点不好,这个您也知道,就不能让着她吗?” 林茹不服气地说:“我要是不让着她,今天就跟她吵起来了!你看她当着张娟和何工的妈妈那个劲头……我都懒得说。” “她什么劲头?” “什么劲?嚣张蛮横、颐指气使劲!” “哎呀妈——”孔思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不耐烦地说道:“求求您别说了,我都烦死了,单位烦,回到家还烦,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茹一看女儿情绪不好,就赶忙解释道:“我说这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是都是为了孩子好,只是今天她的确有点气人,一看强强玩小动物和土,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我就数落,这不该那不该的,好像我是后姥姥似的。我不能当着外人跟她吵吧,那还不兴回来跟你磨叨磨叨?” 孔思莹知道妈妈给她带孩子也很辛苦,就缓和了口气说:“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我也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您以后气不顺的话就冲我发,千万别公开跟她吵,这样不好。” 林茹眼圈立刻就红了,她看着女儿,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我是为了你呀,只要你懂妈妈的心就行了……孩子,强强大了,也省事了,你……” 孔思莹知道妈妈要说什么,最近妈妈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是这个话题,她拦住妈妈说道:“妈,您别说了,您想说什么我都明白,强强是大了,所以您当着他说话要注意。” 林茹下面想说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妈妈,我回屋休息一会,有事您再叫我。” 林茹看着女儿,感觉她心情的确不好,就说:“小莹,是不是工作又不开心?” 孔思莹不知怎么回答妈妈,实话实说又怕她为自己担心,就说:“我有点累。”她说着就起身回到卧室。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强强抬头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姥姥,说道:“准是爷爷。” 林茹说:“既然是爷爷那你就去接吧?” 强强说:“我不想去公司玩了,没意思。” 林茹说:“那你自己告诉爷爷吧。” 林茹说着,帮强强拿下话筒。 强强接过来,不等他说话,话筒里就传来汪振国的声音:“强强,是强强吗?” “是,爷爷你有事吗?” “哈哈,臭小子,什么叫有事吗?我跟你说,今天公司里来两个小朋友,他们想坐小火车,我跟他们说,要等司机来才能坐,我马上派车去接你,你的乘客在等你。” 强强一听也来了兴趣,说道:“爷爷,我可以带萱萱去玩吗?” “萱萱是谁?” “就是姥姥家属院的小朋友,我刚认识。” “好的好的,你想带谁来都行。” “好。” 强强放下电话,高兴地马上就要去穿鞋。 林茹冲着他说道:“你先别走,告诉妈妈一声。” 强强跑到卧室,冲着床上躺着的妈妈说道:“我一会要去公司玩,爷爷说可以带萱萱一块去。” 孔思莹说:“好,去吧,让姥姥跟你去。” 哪知,林茹听到这话后说:“我不去,再碰上叶大主任我会感到别扭。” “妈——我今天实在不想动,您就陪他去吧,明后两天我带强强出去玩,保证不再烦您。” “我是怕烦吗?你这个丫头真是的——” “妈妈,求您别磨叨了,让我静会——” 林茹听女儿这样说,就说:“那好吧,强强,咱们走,去找萱萱。” “好啊——我要让萱萱带着她的小松鼠,让小松鼠也当我的乘客……” 一老一小说着就往出走。 “两个小时后再回来——” 孔思莹大声嚷道。 妈妈和儿子走后,孔思莹感到头有点乱,便吃了一粒安眠药,她最近对这种药比较依赖,能瞬间让她的头脑进入一个相对安静、空灵的状态,她期望在儿子回来前的两个小时让自己的脑袋休息一下,这样想着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深度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一看,外面天已大黑,她想可能是妈妈走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就起来给他们开门,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你们怎不带钥匙,我正睡得香,把我吵醒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迷迷瞪瞪打开房门,也没看是谁,转身就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你好,强强他们还没回来吗?” 孔思莹一惊,敢情按门铃的不是妈妈和强强,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瘦高个的男人,她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是何工。 此时,何工正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孔思莹拍了拍脑袋说道:“敢情是贵客登门啊!我还以为是强强他们回来了。” 何工说:“是我不好,我该在门外自报家门才对。” “哈哈,没关系,今天下午头疼了半天,到家吃了一粒安眠药睡着了。” 何工说:“是啊,我按了半天门铃,以为没人,刚要走,孩子们还没玩回来?” 140、有意撮合 孔思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说道:“快了,都两个小时了,来,进屋等等吧。” 何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孔思莹说:“没关系,请进吧。” 何工说:“不妥不妥,如果不介意的话给我找双拖鞋吧。” 孔思莹这才弯腰打开鞋柜,给他拿出一双男士拖鞋。 孔思莹请何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拿出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何工也不客气,接过水杯说道:“谢谢。” 孔思莹看着他说:“没想到你的孩子这么小?” 何工说:“唉,我自身原因,没多大出息,结婚晚,要孩子更晚。” “哈哈。”孔思莹开心地笑了,说道:“你还没多大出息?这么说这十来年澜县所有的考生都是笨蛋了!因为自打你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考上清华的。” 何工说:“那是你的偏见,同等校府的还是有几个的。” “同等?现在谁认同等,连买菜的老奶奶都知道清华北大是最难考的。” 何工不好意思地说:“行了,我当年是撞大运,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孔思莹看着他说:“想不到你还挺谦虚。” 何工笑了笑说:“不是谦虚,走向社会后,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真的不是那么重要,我刚参加工作时,我的顶头上司只是技工学校毕业,但在他的领域里却做到了最好。” 孔思莹说:“那你回来作报告的时候干嘛不号召大家考技工学校?” 何工说:“那可不行,学校请我回来,就是希望多几个清华北大的学生。” “那就说明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肯定是有,但也不是唯一的。” 聊着聊着,何工打消了刚进门时的拘束,渐渐拉开了话匣子,从当年学校的趣事,聊到各自的工作,最后聊到了家庭。 何工说:“你的事我最近才听说,真没想到当年和同学一起给我写信的小学妹……还遭受了这么大的挫折。” 孔思莹说:“我现在信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何工说:“你们布尔什维克都是唯物论者,你又是领导,怎么还信命?” 孔思莹反问道:“你不是布尔什维克?” 何工摇摇头说:“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自己居然不是布尔什维克,如果非要找原因的话就是没往这方面想,只顾搞科研了,我……我在这方面不是一个很玲珑的人,说好听一点算个业务型的人吧。” 孔思莹说:“看得出,业务型的人才都是务实的,在各个单位都是宝,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具有安身立命的独门技术,像我这样没有技术的人才往其它方面钻营。” 何工说:“你上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新闻。” “喉舌啊!各行各业都需要,很了不起!跟技术相比这个行业而且永远不会过时。” 孔思莹说:“没你说的那么重要,社会进步首先是科学技术进步,没有说新闻进步。” “哈哈,但却是不可或缺的职业。” 两个人聊得很轻松愉快,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看了看表说道:“怎么还不回来?” 何工说:“要不这样,我先回去,等他们回来我再来接。” 孔思莹说:“你不接了,我妈妈肯定会直接把孩子送回去的,跟强强玩你放心,安全保证没有问题。” “呵呵,我听妈妈说了,你们两家人就像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强强。” “所以你就放心吧。” “我不是不放心,是担心萱萱给你们添麻烦。” “小孩子就该跟小孩子在一起玩,我们这方面做得很欠缺,以后让萱萱多跟强强玩。” 何工说:“没有问题。” 孔思莹送何工出门,正好看见妈妈领着强强上楼来。 妈妈看见何工从家里出来,就高兴地说道:“小何,你是不是来接萱萱?刚把她送回去。” “萱萱没淘气吧?” “没有,萱萱很懂事,你再坐会吧?” “不了,谢谢您,阿姨再见,强强再见。” 强强跟他招手再见。 回到家里,林茹高兴地问道:“小何来多大会儿了?” 孔思莹说:“来了有半个多小时了,你们是不是吃了饭回来的?” “是的,萱萱那孩子真有教养,说什么也不吃饭,最后我跟她讲了半天,强强也拉她,她才坐下吃。” 孔思莹看着儿子说:“就知道你们吃了晚饭才回来。” 强强说:“我比萱萱吃得多。” 林茹说:“两个孩子在一起吃饭热闹,你儿子今天胃口大开,而且也不用追着赶着喂他了,就连他爷爷都说小孩子在一起吃得起劲。” 孔思莹给强强洗完澡,又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洗干净晾上。 强强显然累了,身上裹着浴巾趴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林茹给强强盖上他的小毛巾被,看着正在晾衣服的女儿说道:“小莹,你看何工这个人怎么样?” 孔思莹将脸盆里最后一件衣服晾完说道:“他是学霸,又是单位的工程师、顶梁柱,当然不错了。” 林茹一听有门,就赶紧招呼女儿坐过来。 孔思莹说:“您有事?” 林茹说:“是这样,我早就想跟你说,张娟阿姨想撮合撮合你们俩,你看怎么样?” 孔思莹一听就笑了,说道:“妈,您别整天光想着我这点事,今天是周末,爸爸没回家你也不张罗问问?” “别打岔,你爸爸明天中午参加一个婚宴,他明天下午就回来了,你告诉妈妈,对这个何工有感觉吗?” 孔思莹摇着头,笑着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你连考虑都不考虑就说没有?我看你先跟他处处再说。” “那不行,没有就是没有,不能耽误人家,再说我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了,就这样守着我大儿子过一辈子挺好的。” 孔思莹说完,就低头看着儿子。 妈妈当然不甘心,说道:“胡说,你才多大,还不到三十岁就不考虑终身大事了?强强现在需要你没错,但他总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业和自己儿女,顾不上你,你将来怎么办?靠谁?” 141、又见侯明 孔思莹说:“我谁也不靠,就在家里腻歪你和爸!” 林茹没有笑,她忧郁地说:“恐怕那个时候我和你爸早就变成灰了——小莹,这么长时间了,妈从未这么明确地跟你说这个问题,你还年轻,路还长,还会有花团锦簇的时候,你爸我们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很令我心满意足,温饱不愁,工作平稳,既无内忧,也无外债,还生了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按照自然规律活过去就算圆满。但现在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你不圆满,我们就算活过去也比不上眼睛……” “妈……您别这样说……”孔思莹的眼圈红了。 林茹见自己的话打动了女儿,就一鼓作气继续说道:“虽然你认为拉扯强强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但那是你,于我们来说就是死不瞑目……小莹,妈妈不希望你马上就如何如何,也不希望草率嫁人,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新生活,更不要被社会和汪家的人洗脑!” 最后这句话林茹说得很重,这也是三四年来她一直想跟女儿说的。 这句话果然引起孔思莹的注意,她回过头问道:“洗脑?您为什么这样说?” 林茹长出一口气说道:“因为晓军是烈士,烈士之家的小牌匾就摆在他们家最显眼的位置,你每次看到这个,就会有一种心理上的暗示。我不反对见义勇为,甚至希望社会多些这样的人,我是个教育工作者,深知教育的效果,你想想,你、和他家在社会上得到的荣誉还少吗?他妈妈甚至有意出席这方面的公开活动,虽然她闭口不谈自己儿子的事迹,那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情感底线,但她只要往台上一坐,谁都知道意义所在……小莹,有些话我也实在不好说太明白,也不好唤起你的回忆……你能懂我话里明里暗里所要表达的意思吗?” 孔思莹岂能不懂?她说:“我懂了,您的意思是提醒我,不要被某种精神层面的东西所左右,更不要被绑架,是这样吧?” 林茹欣慰地笑了一下,说道:“妈妈就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抛开一切身外之物,走自己的路,开创自己的生活,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你不能开始新感情,社会在进步,人们在崇敬英雄的同时,也希望英雄的家人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所以……何况……那个你们……也不、不是那么……” 林茹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她理解女儿,毕竟是在热恋中突遭打击,立马开始新生活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的,何况他们还有了强强。但晓军走了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她看不到女儿开始新生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消沉,越来越脆弱。 虽然汪家没有半句话反对她开始自己的生活,有一次汪振国还跟老孔明确表达支持她再嫁的意思,但林茹总感到有个无形的围栏禁锢着女儿,以至于让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最近,林茹也总是拿话点她,怎奈,女儿对她的话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别说回应了,作为妈妈,她忧在心里。 今天,要不是发生跟叶芝闹气这事,她可能还不会跟女儿把话挑明。自从老同事张娟跟她说了何工的情况并有意撮合后,她的确对何工上了心,最近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带强强去何工家的小花园玩,今天回来看见何工在自己家,她不禁有些喜出望外,有些话,她必须要跟女儿说了。 令她欣慰的是,女儿还不傻,虽然有些话她还是不能说太直接,虽然女儿对此反应迟钝了一点,但终归她还是基本听懂了妈妈话的意思,天下的妈妈都是自私的,谁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妈妈,我现在无法开始新的生活,更无法走近新的感情,您的意思我懂,您是为了我好,发愁强强长大了不需要我了,我会孤独,会没有依靠,这些,我都懂,可是妈妈……我、我真的很难……很难有新开始了……至少目前是这样……” 孔思莹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茹的眼圈又红了,她拉过女儿的手,说道:“孩子,妈妈已经把话说很明白了,我不是逼你马上就开始新感情,你只要不拒绝、不被某种东西绑架就行。” “妈妈,这没什么两样,如果我让您心烦给您添堵,我……我可以搬出去住……” 林茹摇摇头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你好……” “妈妈,为我好以后就不要说这话了,好吗?” 林茹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站起身说道:“妈妈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不会反复跟你说的,只要你好,妈妈就好,无论你怎么做,请记住,爸爸和我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虽然我们这个后盾不是那么强大,但是你最可靠的。” 妈妈说完就回她的房间去了,孔思莹望着妈妈日渐衰老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淌了出来…… 不久,一直在澜县医院住院的汪晓军的爷爷终究没能抵住油尽灯枯的命运,在他头闭眼的时候,跟儿子提出想见见重孙子。 汪振国握着老父亲骨瘦如柴的双手,含泪答应。 可是,就在他准备起身想打电话的时候,老父亲的手却从他的手里无力地滑落,老人闭上了眼睛…… 因为老人这个遗愿,所以在开追悼会的时候,汪振国便让强强跟大人一起站在殡仪馆告别厅的一侧,接受众人的慰问。 作为汪家的人,孔思莹也理所当然地出席了告别仪式。 她看着靠在汪振国腿边站立的强强,虽然外面是酷暑,但她还是感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阴冷,后悔没给强强加件外套。 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人很多,相信每个人看到这家人后都会心情沉重。这个家庭在短短几年后先后失去三位亲人,先是儿子汪晓军,紧接着不久就是奶奶,现在又是爷爷,虽然爷爷奶奶都已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且都有病,但悲痛的气氛仍然笼罩在全家人的身上。 每一个人瞻仰完死者的遗容后都会跟家属握手表示慰问。 他们一一跟大人握完手后,都会弯下腰跟强强握手,从没有因为他幼小而忽视了他,仪式非常庄重。 这时,一双手伸到了孔思莹的面前,她低着头,机械地伸出自己的手。 就在两只手握到一起的时候,早已经握麻木的她,立刻感到了这只手的不一样,她不禁抬起头,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侯明。 142、消失的背影 侯明注视着她,低沉地说道:“节哀!”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孔思莹分明感到了一种力量,是来自侯明手上的力量,他在握住自己的时候,暗暗用了一下力。 随着对这力道的感知,孔思莹的鼻子忽然一酸,眼泪立刻溢满眼眶,她心里明白,这眼泪不仅仅因为悲痛,还有很多不可言状的情绪…… 她极力忍住泪水,低声答道:“谢谢。” 侯明握完她的手后,微微弯腰,又握住了强强的小手,他依然郑重其事地说道:“节哀!” 强强跟大人一样,同样回了一句:“谢谢。” 不断有人过来握手、慰问,但是孔思莹的注意力就被那个沉稳的背影带走了,她用余光看到,侯明迈着坚实缓慢的步伐走出告别大厅,还时不时地跟认识的人点头致意。 就这样,他很快就在孔思莹的视线中消失。 说来也怪,强强参加完追悼会的当天夜里就开始发烧大哭,被紧急送进医院儿科后,一连两天都不退烧,该检查的手段都用上了,也没查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发烧,眼看着儿子烧得嘴唇开裂,孔思莹心疼极了了,她早已经乱了方寸,守着孩子只会掉眼泪,嘴里不停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强强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眼看着小脸瘦了一圈,两家人心急如焚,孔思莹抱着儿子流着泪说道:“强强,你要好起来,不要让妈妈担心,妈妈不能没有强强……” 汪振国决定去找大夫商量转院的事。 叶芝看着走出去的丈夫,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汪振国手一挥,把她拦在里面,叶芝又走了回来。 这时,林茹的小灵通响了,她看了一眼是老同事张娟,心想现在她什么都顾不上,女儿哭得跟泪人似的的,她顾不上和别人闲聊。 但这个电话又执着地响起。 一边的老孔说道:“接吧。” 林茹拿着电话出去了,她来到走廊才接通了电话:“张老师,我还在医院,有事吗?” “林老师,强强烧退了吗?” “唉,没退,愁死了,我闺女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什么事你快说吧。” “林老师,上午我从医院看强强回来,路上一直在想这事,强强还小,白天去了那种地方,是不是被吓着了?我听说如果孩子被吓着了,你就是用什么高级药也不管事,你应该找这方面的人给孩子叫叫。” 林茹一听恍然大悟,当过母亲的差不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孩子吓着,不是大哭不止就是晚上睡不好觉,更有发烧不退的现象,但找个懂的人叫叫就好了,科学解释不清的事就容易被人冠以迷信,女儿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眼下强强只是自己的外孙,她做不了主。想到这里她说道:“张老师,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真做不了主。” “是的,你可以跟孩子的爷爷奶奶商量一下,如果真是吓着叫叫就能好,何必让孩子扎针输液受罪,我也是给你个建议。” “好的,谢谢你张老师,我马上就去跟他们说。” 林茹回到病房,汪振国也回来了,就听他说:“如果今天晚上强强还不退烧的话,我们后半夜就转院去市里。小孔,别哭了,给孩子准备一下,我马上给市里的朋友打电话联系医院。” 他说着就要往出走。 “等等。”林茹看着大家说道:“刚才我一个老同事给我打电话,她说是不是强强是不是吓着了,她的话提醒了我,强强的症状很像是被吓着了,要不咱们找个会叫的人给强强叫叫?” 老孔说:“老林,你瞎说什么?这是医院,要相信科学。” 哪知,叶芝却说道:“林老师没瞎说,我想起来了,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强强就无精打采的,到车上就睡着了,有可能就是被吓着了,哎呀,我都急昏头了,怎么没往这方面想?” 汪振国说:“没道理的事别跟着起哄,你们准备一下,我让司机回去准备车,让他把公司的商务舱开来,宽敞。” 他说着就要往出走。 “爸,等会。”孔思莹叫住了他,说道:“爸,强强……可能是被吓着了,这个我小时候也经历过,要不,咱们找个人试试?” 别看汪振国可以呲得叶芝,但对这个法律上的儿媳他从来都没高声说过话,对她有求必应,不只是因为儿子不在了,也不只是她给自己生了孙子,而是孔思莹一直都很懂事明理,说话从来没有不着调的时候。 汪振国想了想说:“既然你们都信,可以试试,但去哪里找这样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林老师说:“我马上给张老师打个电话,让她帮忙找。” 叶芝尖着嗓子嚷道:“那你就快打呀!还在这磨磨蹭蹭得干什么?” “老叶,怎么说话哪,孩子有病咱们大家都急,再急也不能这样说话!” 林茹看着汪振国说道:“唉——一家人,我不计较这些……”林茹说着,拿出电话就走出病房,来到走廊一个没人的地方,她回拨了张老师的电话。 “喂,张老师,你刚才说的那些我觉得有道理,请问,你认识这方面的人吗?如果认识的话,告诉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张老师就说:“林老师啊,我正因为认识这样的人才相信有这样的事,才给你打电话的,我告你会所,何工的母亲就会,你带着孩子去找她就行。” “这个恐怕不行,孩子还在输液呢。”林茹非常清楚,汪振国是不可能让强强停止医院的治疗去接受江湖术士的疗法的。 “那你让小去找她,我听说,孩子不在她跟前也可以的,但必须是孩子的至亲去办这事才灵。” “我看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我陪小莹去她家。好,我马上跟闺女去说,谢谢你张老师。” 林茹不等张老师回话,挂了电话就往回跑,她走进病房,跟大家说了这个意思后,汪振国说: “这样吧,林老师,我让司机跟你回去,把这个人接到医院来合适。” 143、没安好心 不等林茹说话,叶芝就说:“那还行,这里是医院,你让大夫们知道会怎么想?” 孔思莹想了想说:“那我就带强强去。” 汪振国说:“这个不可以,强强还在输液。”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有一种不能抗拒的威严。 孔思莹急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那怎么办,让人家来影响不好,强强又去不了,到底该怎么做合适呀——” 一看她急得要哭,汪振国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他看了看吊在半空的药瓶,说道:“这样,再等十多分钟药液输完,我去跟大夫请假,你带强强去找这个人。” 孔思莹抬头看着半空的吊瓶,不再说话,在心里一滴一滴地数着,恨不得药液一下子滴答完。 这时,叶芝用胳膊碰了一下林茹,小声说道:“我听说小孩子不去跟前也可以的,要不你打电话再问问?” 林茹说:“强强已经烧了两天了,能去还是去。” 汪振国听到这里就走了出去。 老孔说:“老林,张娟说得有把握吗?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玄?” 林茹瞪了老孔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把握?谁有把握?大夫有吗?都烧了两天多了,药都换了两次了,强强怎么还不退烧,所有的检查也做了,事到如今咱不是有病乱投医吗?何况人家又不给用药,咱们就是麻烦那么一下,连老汪都同意去叫叫了,你就不要再提出什么质疑了!” 老孔一听,赶忙摆手,说道:“好好好,我嘛话儿都不说了。”老孔一急,家乡口音就出来了。 这时,大夫进来了,后面跟着汪振国。 大夫用听诊器给强强听了听,又捏开他的小嘴看了看,最后又看着药液,不情愿地跟旁边的护士说道:“拔了吧。” 叶芝说:“不差这一会,再滴答几分钟吧。” 大夫说:“汪书记说你们转院,还要赶路,这几滴药……”他没往下说。 尽管他没说,谁都听出了他话的意思,这几滴药管不了什么事。 孔思莹这才知道汪振国刚才出去是找大夫要转院。 护士给强强拔出输液针,强强已经醒了,他看着身边这么多人,扎在妈妈怀里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妈妈,回家,回家……” 汪振国走到跟前,说道:“强强,来,爷爷抱,咱们回家。” 强强扭头看了一眼他,又将头扎在妈妈的怀里,两只小手就抱住了妈妈。 林茹赶忙收拾东西。 汪振国说道:“林老师别收拾了,这些东西先放这,明天专门再收拾。” 老孔说:“你们走吧,我来收拾。” 强强还在哭,叶芝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小祖宗,你别哭了,奶奶要急死了——” 强强一看,孔思莹也急得满头大汗。 他的大嗓门惹来别的患儿家属往病房里看。 孔思莹说:“强强,别哭了,咱们马上就回家……” 孔思莹抱着强强走出病房,汪振国紧走几步赶在她的前头给她们娘俩打开前面的门。 汪振国亲自开着车,带着一家人来到教育局家属院,林茹在后面指挥着路线,最后车子停在最后一栋楼最东面的单元门前。 汪振国跳下车,快步拉开前面副驾驶的车门,从孔思莹手里接过强强,这才发现强强又睡着了。 他眉头紧锁,问下车的林茹:“几楼?” 林茹小声说:“就一楼,他爷爷,你就别进去了,我和小莹带着孩子进去,你们在车上等吧。” 汪振国立刻明白不让他们进去的原因,就说:“好,有事出来找我。” 孔思莹抱过强强就往里走,叶芝也想跟进去,被汪振国拉住。 他们两个回到车里,叶芝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汪振国说:“大晚上的去那么多人干嘛?再说亲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让咱们去。” “为什么,我是孩子的奶奶,正摊儿!” 汪振国说:“人家不让咱们进去是为咱们好,你想凭咱俩的身份,要是让人知道了搞……搞那个迷信,好说不好听。这个老太太就是知道孩子跟咱们的关系也不要紧,最起码咱们没露面,她也不会因此向外说什么的,亲家想得周到。” “哼,什么想得周到,我看她是没安好心!”叶芝不屑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说话?她没安好心,还能安什么心?” 叶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 如果在平常,汪振国不会追着她问了,但此时他心情焦急烦躁,孙子住院两天,用着药体温都高,不用药更高,他早就不知怎么办好了,急得他都忘了刚刚去世的老父亲,嘴上起了水泡。 此时跟妻子扯扯闲话,也好打发时间,缓解等待的焦急。 叶芝看着他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也别往心里去。” “说吧。” “那天我从医院出来看强强,强强在这玩,这个老太太有个儿子,离婚了,有个女儿叫萱萱,比强强大点,最近强强总爱跟她玩,我看老林有意撮合小孔跟老太太的儿子。” “你是说这是萱萱家?” “是的。” 汪振国想了想说:“老叶你记住,这事你不要管,咱们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孙子,其它的没有权力管。” “道理是这道理,但如果强强将来真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叫爸爸,说不定我真得疯了。” 汪振国说:“那你也不要掺和,你越掺和,说不定就会让小孔产生逆反心理,甚至促使她早点嫁人,小孔真的碰到她想嫁的人,你拦也拦不住,如果她不想嫁,她妈妈怎么撮合也没用,所以咱们要平静对待,做好接受现实的思想准备。” “那是你,我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你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你总不能拦着她不嫁人吧?再说你也没有拦着她的道理啊!你听我的,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为了强强,咱就乐乐当当像嫁女儿一样送她出嫁,毕竟她是强强的监护人,闹生分了对咱们不利,不说别的,就说你十天见不着孩子就得疯了,所以你一定要明白,在小孔个人问题上千万别掺和,听我的没错。” 144、老汪不容易 “凭什么?”叶芝不高兴地问道。 汪振国生气地说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她给咱生了孙子这一条!” 叶芝还想说什么,就见门口的灯光亮了,孔思莹抱着强强出来了,林茹跟在后面。 汪振国赶忙下车拉开车门,他先接过强强,让孔思莹上车。 就在他抱过强强的时候,强强睁开眼,看着他叫了一声“爷爷”后就合上了眼。 汪振国高兴地小声答应:“哎——” 汪振国抱着孙子就有点舍不得撒手了,他说:“小孔,你开。” “我?我的技术还不过关。”孔思莹有些发憷。 汪振国说:“不练永远都过不了关,开吧,我抱孩子。” 孔思莹上了车,她点着火,拧亮车灯。 汪振国说:“我刚才看了,往前开可以绕出去。” 孔思莹小心地给着油,慢悠悠地将车开到自己家的楼下,她说:“爸,先回家观察观察再说吧,如果他夜里能睡好觉就问题不大,何奶奶说后半夜就能退烧。” 汪振国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强强,他真的睡着了,而且呼吸匀称,完全不像在医院那样躁动不安。 他说道:“好,那就先回家,如果后半夜还不退烧咱们就起早去医院。” 回到家,孔思莹抱过强强放在床上,给他脱下衣服,叶芝立刻将孙子的衣服放进洗手间。 林茹说:“算了,一会我洗,这段时间你够辛苦的了。” 叶芝说:“辛苦倒不怕,只要强强没事就好。” 林茹说:“放心,强强只要这个觉能睡踏实,他的烧保证能退。” “是你说的还是大仙说的?” 林茹气笑了,说道:“不许叫人家大仙,她也是退休老教师。” 这时,孔思莹进来了,说道:“妈,给我接盆温水,我给强强擦个澡。” 叶芝一听就急了:“他刚睡着,你就别折腾他了。” 孔思莹说:“您放心,这会我怎么折腾他也醒不了。” 林茹用强强的小脸盆,接了一盆温水递给女儿。 孔思莹端着小水盆走出来。看见汪振国正弯着腰打量着床上的孙子。 孔思莹说:“爸,您放心回去吧,我估计他夜里都不会醒了。” “你怎么知道?” “听他呼吸声就能听出来,这两天他不是这个声,这个声是他以前睡着时的声音,应该管事了。” 汪振国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孔思莹说:“这两天爷爷的事你们也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事我给你们打电话。” 汪振国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他说:“那好,我们先回去,你勤给他量着体温,如果烧不退,咱们立马去市医院。” “好的。” 孔思莹强强擦完澡后,又给他量了量体温,这一番折腾下来后,强强居然没醒。 林茹高兴地说:“小莹,估计管用了。” 孔思莹有气无力地说道:“妈妈,我实在迈不动步了,您把盆子捎出去吧,我得躺下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林茹知道女儿累了,强强生病以来谁都不找,只要睁开眼就找妈妈,虽然他们都跟着忙活,但总归累的还是妈妈。 她板正女儿的身子,给她盖上被单,拧暗了灯光,这才轻轻退了出来。 林茹忽然发现老孔还没回来,按说他早该到家了。她刚要给老孔打电话。这时,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老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 林茹接过东西问道:“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 老孔说:“我跟强强的爷爷和奶奶待了会儿。” 林茹问道:“他们还没走?” “没走,我进来的时候看见老俩坐在咱们楼下看着咱家窗户发呆。” 林茹的心一动:“为什么?” “唉——不放心孙子,他们说回去也是担心,不如在楼下等会,等孙子退烧了再回去。” “哎呀,这俩老贱气,真是的,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上来。” “别打了,我劝他们回去了,一个小祖宗,整得咱们好几个大人找不着北,我看老汪够劲儿了,这前前后后的事,唉……” 林茹叹了一口气说:“谁不累,这样的日子不累就怪了,他们管得太多了,尤其是咱们那个女亲家,她累,搞得大家都累。” “算了,你就别抱怨了,强强怎么样?” “从老何家出来就睡了,刚量了体温,目前不烧,就看后半夜怎么样了。” “好吧,洗洗睡吧,我也累了……” 后半夜的时候,林茹起来,她来到女儿的卧室,打开灯,就见这娘俩都保持着开始睡觉的姿势,也就是说几个小时他们谁就没动弹。 她把手放在强强的额头上试了试,有些微微潮湿,但不热。 她不放心,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表夹在强强的腋下,等了几分钟后拿出来,来到客厅,戴上老花镜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道:“阿弥陀佛,总算不烧了。” 她回到卧室,老孔也醒了,问道:“怎么样?烧吗?” “谢天谢地,不烧了!我这心就踏实了,说明萱萱奶奶还真管事了!” 老孔说:“也不能说是萱萱奶奶的功劳,这两天在医院用了这么多药也该起作用了。” 林茹说:“我不管是谁起的作用,反正强强不烧了,我后半夜就能睡踏实了。” 老孔说:“光你睡踏实不行,你给老汪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还在不烧了,让他们也睡个踏实觉,那老汪时刻准备着去市医院呢。” 林茹说:“三更半夜的我别打电话了,给他发个信息吧。” 令林茹没想到的是,她的信息刚发过去,汪振国的回复就到了:好,辛苦了! 林茹看着信息说:“好像他就没睡觉一直在等咱们的消息?” 老孔说:“唉——老汪不容易啊!睡吧,明天争取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林茹被客厅传来的动静吵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外面早已大亮,再一看表,八点多了。 这时,客厅传来强强的声音:“爷爷,我饿了……” 145、婉拒邀请 林茹一听,立刻跳下床走出卧室。 就见强强光着小屁股,正在给爷爷打电话,他说:“爷爷,我想吃肉饼了。” 林茹就听话筒里传来汪振国的声音:“好,好,爷爷马上买了就给你送去,你等着!你顺便告诉姥姥,不要做早饭了,我给你们去送肉饼。” “好的。”强强说着就放下了电话。 林茹说道:“强强,你想吃肉饼了?” 强强说:“是的,我想吃爷爷上次给我买的肉饼。” 林茹拉过他,摸着他的脑门。 强强说:“我不烧了,妈妈刚给我量过体温。” 林茹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不烧了,都想吃肉饼了!走,咱们去穿衣服。” 强强的病好了,全家人皆大欢喜。 谁也没想到,通过强强这次生病,倒让何家跟汪家的走动变得频繁起来。两个孩子成了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耍,无形中就拉近了他们父母的距离。 最近,何工买了一辆私家车,为的时回家方便,这天,他正式向孔思莹和强强发出周末野餐的邀请。 由于母亲和张娟阿姨的撮合,孔思莹已经知道了何工的心思,正如她跟妈妈说的那样,她还没做好接受新感情的准备,她就婉拒了何工的邀请。 何工倒是很实诚,今天的邀请被婉拒,他会等到下个周末,孔思莹感觉这样吊着人家不合适,便决定找个机会把话跟他谈开。 由于最近强强和萱萱两个孩子玩得很投缘,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叶芝将强强送回来,强强刚一下车,顾不上回家直奔后面萱萱的家跑去。 孔思莹在侯明喊了他几声,他边跑边回头说道:“我要去看小兔子,何奶奶的大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 叶芝说:“我给他做了肉饼他都不吃,一下午都在惦记着人家的小兔子。” 孔思莹笑了,说:“妈妈,您上去坐会吧,我妈和爸爸都在,我去看强强。” 叶芝说:“不去了,公司今天晚上有个应酬,你爸让我参加,既然强强非要回来,我就去公司,帮他去应酬。” 孔思莹注意到,叶芝今天的装扮的确很正式,这让她想起以前她的风姿。 “那好吧,我去追强强了。” 叶芝说:“快去追吧,这会正是下班的点,人多车多。” 孔思莹跟她摆摆手后便向外跑去。 就见前面的强强两条小腿跑得飞快,孔思莹还真追不上他。这时,一辆车停在强强旁边,强强停下脚步跟开车的人说话。 开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工,他下了车,将强强抱上车就开走了。 孔思莹不好喊他们,此时正是下班时间,她便加快步子向后面走去。 等她拐到最后一栋楼的时候,就见何工的车已经停在他家门口,他正往下抱强强,他把强强放到地上,冲着窗户喊道:“萱萱,你的客人来了。” 不等萱萱回话,强强就跑进了人家的楼洞。 何工回身从车里拎出电脑包,他这时才看见了孔思莹,他便停住脚步,等她走近说道:“追强强来了?” 孔思莹说:“是的,她奶奶刚送他回家,连楼都不上,噌噌噌地就往你家跑,我追都追不上。” 何工笑着将她让进屋,强强和萱萱已经走出前面的阳台,沿着台阶往下面的小菜园走去。 何工的母亲见孔思莹来了,非常高兴,她说:“小莹啊,你有事就去忙,让强强在这玩你尽管放心,平时萱萱玩我都不用看着,但是强强一来,我瞪大眼睛看着,总怕他磕了碰了到时被他爷爷奶奶埋怨。” 何工说道:“妈——小孩子玩耍哪有不磕着碰着的,我看强强的爷爷和奶奶挺通情达理的,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小孔该有压力了。” 何工母亲说:“一大家子看着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谁哄着受了屈都得落埋怨,这是做爷爷奶奶的天性,不是缺点,没有恶意,跟通情达理不沾边。” 孔思莹笑着说:“阿姨说得对,其实这种压力我一直有,就拿上次强强高烧不退这事来说吧,他爷爷和奶奶就一直内疚,因为当时我妈妈就不愿意强强去参加葬礼,但想到他是汪家的独苗,就没有拦着,结果发烧了,多亏了阿姨,要不是您给他叫,不会好那么快。” 何母说:“张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有压力,一是他爷爷奶奶都是领导干部,怕人家不信,二是也怕我叫砸了不起作用,得说强强是有福之人,上天保佑他平安退烧。” 上天保佑,听了这话后孔思莹的心就是一动,当时她在心里反复祈祷天上的那个人,保佑他们的儿子早点退烧、早点痊愈。 想到这里,孔思莹的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她掩饰着自己,来到阳台门口,看着外面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往地下一个洞里看着什么。 何工走到她跟前,说道:“新出生的小兔子,让他们玩吧,你过来坐。” 何母说:“你坐,我正好要种萝卜籽,种子已经浸泡好,就等着强强来了再种,现在的孩子都在高楼大厦中长大,如果不刻意让他们见识,他们都不知道种子是怎么长成大树的。” 孔思莹点头附和着。 何母端着一个小碗走了出去,她开始教两个小孩子种萝卜籽,强强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萱萱代替奶奶给他做着讲解。 何工在客厅招呼她说道:“小孔,让他们玩吧,你过来坐,喝杯饮料吧。” 孔思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接过何工递过来的饮料。 何工坐在她的旁边,说道:“明天没事的话,我想带你们去薰衣草庄园看看,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更大的大自然。” “薰衣草庄园?在哪儿?” “在我们油田附近,我们可以野餐,也可以去油田吃饭。” “这个……”孔思莹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的邀请。 何工继续说:“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但总想找个我认为合适的环境说,所以……呵呵,我一直在等待……” 146、你被道德绑架了 何工说到这里,就看着孔思莹,眼神里充满期待。 世上恐怕最难的事就是当面拒绝别人的爱意了,但不拒绝拖泥带水让对方抱有幻想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孔思莹目前这个身份,让别人说三道四传到汪家人的耳朵里更不好。 孔思莹低下头,她咬咬牙,狠狠心说:“何工,我是……了解你的,上学时你的大照片就挂在学校的荣誉榜上,那个时候我们的动力就是向你学习,争取考上好的大学……” 她忽然觉得自己把话题扯远了。 何工笑了,打断她的话:“你快别说了,你都走向社会参加工作生了小孩,这么老的黄历以后可千万别翻了,我如今这个样子,是没法当别人的榜样的。” 孔思莹抬头看着他:“别打岔,我还没说完。” 何工一听,就冲她很绅士地一伸手,冲他点头示意,请他继续说下去。 孔思莹说:“你一打断我不知道下面想说什么了。” 何工笑了,说道:“随便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孔思莹拍了拍脑门说:“刚才我说到哪里了?自打生了强强后我的记性就不好了。” 何工说:“说到你们上学时如何如何拿我当做榜样,我就是因为这个打断你的。” 孔思莹笑着说:“对,对,但我想说……想说什么呢?” 何工说:“别忘了我们的谈话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因为什么?” “我邀请你和强强周末去野餐、赏花。” “哦,想起来了。”孔思莹再次拍了一下脑门,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一直没有忘记,只是刚才何工一打岔她不知该怎么表达好了。 “想起来就请讲吧?”何工微笑着说道。 孔思莹说:“反正咱俩也不是外人,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就是想劝你,趁年轻,有合适的赶紧找个人跟你共同抚养萱萱,萱萱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能没有母爱,你就是再有本事,也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 何工笑了,说道:“她又母亲,她母亲这次再回国后,就调回机关了,以后不会再有出国任务了,你可能已经知道,萱萱的抚养权是归她妈妈的,我只是在她妈妈出差的情况下接管她,她以后要跟她妈妈上小学的,我只是……” 孔思莹不想听他说这些,就打断他的话说:“何工,我的意思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是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尽快组个家庭。” 何工笑着说:“你说得没错,我眼下正在努力,要不干嘛周末邀请你……” “哎呀,你真是书呆子,我的意思是咱俩不合适,不合适,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孔思莹一急,终于说出想要说出的话。 何工一怔,半天才说道:“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想进一步明白,你说咱俩不合适到底指哪方面不合适?” 典型的理科生,凡事都要求根问底。孔思莹说:“没有具体方面,我这样跟你说吧,我现在不想找,真的,我这样跟强强过一辈子挺好的。” 何工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你不是因为我配不上你才拒绝我,是因为你目前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再找了是吗?” 孔思莹心说他还不笨,就点点头:“是的,我正是这个意思。” 何工向她的方向倾倾身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孔,我了解你的遭遇,你能理解你的感情,想必强强爸爸也不希望你这样孤独到老,更别说你的父母了。你拒绝我没有关系,但你不应该封闭自己的内心世界,你还年轻,风华正茂,一辈子的路程很长,一个人走会很孤独寂寞的,我希望我能陪你一起走,如果你还没做好接受新感情的准备,我愿意等,等你认为合适的那一天,我来跟你求婚。” 何工的话虽然不多,但很令孔思莹感动,她说:“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我开始一段新感情会比任何人都难,所以你不要等我,真的,那样我会有压力。” 何工问道:“你说的难是难在哪儿?难道汪家不许你再婚吗?” “问题没那么简单,不是一问一答就能说得清的。” 何工又说:“那就是你的思想意识被汪家人控制住了,你被道德绑架了。” “你……”孔思莹有些生气,她没想到他话说得这么直接。 何工一看她生气了,赶紧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选择我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不再选择生活,你有独立的人格和权力,你要走自己的路。” 孔思莹不想解释太多,有些事是无法解释的,也说不清的:“何工,你严重了,我没有被任何人控制,我的行为包括思想意识都是独立的,我只是无法翻开这一页,对不起,请你理解,以后……强强不会再来你们这捣乱了……” “你不能这样做?”不等孔思莹把话说完,何工就提高嗓门说道:“大人的事不该影响到两个孩子的友谊,如果你顾忌我,我以后可以少回家甚至不回家,你不该剥夺孩子的这个权力!那样我会瞧不起你。” 孔思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下去,这个书呆子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不客气的话,她想了想说道:“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但我希望我们能正常相处。” 何工扬起手说:“放心,我不会骚扰你,我最近也要出差,去中东某个石油产出大国,时间大概两个月,我之所以想邀请你们去野餐,也是想在头走前把事情跟你挑明,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强求,你还是我的小学妹,我……我也可以继续冒充你的榜样,你完全不必因为我们之间这段小插曲而影响到两个孩子,好吗?” 孔思莹点点头。 何工的事过去了,妈妈也不得不尊重她的做法,只是不再有意无意跟她提到何工,就在孔思莹想这样无欲无求守着强强过一辈子的时候,她的内心掀起了波澜…… 147、一个意外电话 这天刚上班,她意外听人说侯明已经被提拔为平水县委书记。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在第一时间内就给侯明发信息表示祝贺。 哪知,侯明回信道:你消息太滞后了,已经上任快一个月了。 孔思莹一怔,又给他回道:可是为什么我刚听说? 侯明没再回复,也许他正忙。 孔思莹呆呆地望着前面发呆。 这时,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喂,您好,哪位?” “侯明。” “啊?侯书记……不不,侯县……不对不对,侯书记,您好。” 侯明笑了,说道:“是不是很意外?” “的确有些意外,所以一时心慌,都不知该怎么称呼您好了,差点没叫出侯部长,呵呵。” 侯明也笑了,说道:“你大概正在缅怀我的任职历程,从部长到副书记,又到县长,最后到书记,是不是这样?” 孔思莹说:“还真是这样,本来称呼书记没错,可是一想您离开澜县前是副书记,应该称呼县长,可又一想您已经是书记了,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傻了?” “哈哈。”侯明似乎很开心,他说道:“你哪是现在变傻了,是本来就不精吗?” “呵呵,也是。” “看来你认同我的说法?” 孔思莹渐渐放松下来,说道:“是啊,我非常认同,本来就不精,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现在更傻了。” “你现在之所以傻,不是因为你经历了什么,是你不思进取,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小天地的幸福淹没的。” 孔思莹万万没想到侯明上来就给了她这么两句。她的心一动,就说道:“您……听到了什么?” 侯明说:“我还用听到什么吗?我又不是没有眼睛,就是闭上眼都能想象得到。” 这么说,他离开澜县这么久,心里还是有她的,他还能想到她的处境和她面临的问题。 “可是,我眼下这种情况,不扑在小天地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孔思莹的鼻子就是一酸。 侯明说道:“只要你意识到就是好的开始,就说明你还有希望。” “啊?难道在您眼里我连希望都没了?” “哈哈,没那么严重,过两天我回澜县,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到时再共同探讨。” “啊?您要回来?” “是啊,你不相信?我都回去两三趟了,只不过没见到你而已。” 侯明回来,肯定会见汪振国的,但是她从未听汪振国提起过。 她说:“那好,我等您,您这次回来一定要见见我,我有好多话没处诉说呢。” “好,见面再聊。” 又过了两三天,侯明果然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预感到她的生活将要发生某种变化,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她说不清楚,只是第六感而已。 她内心很期盼侯明回来。 随着幼儿园开学加之双方家长有意为之,强强和萱萱玩耍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对于放学后去公司独自玩“大玩具”早已腻烦,他说自己玩实在没有意思,就想让更多的小朋友来玩。 但这里是公司,不是幼儿园,而且离县城还有段距离,总不能天天邀请小朋友来玩吧? 叶芝给强强报了一个周末绘画班,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有孩子能跟她孙子玩,至于他能学成什么样,不抱任何希望的。 孔思莹还是希望儿子将来多才多艺,她对这个班还是寄予一些希望的,但叶芝不这么想,只要有人跟她孙子玩,她就开心。 这天,孔思莹刚送强强去上美术课,她就接到了侯明的电话。 侯明走后,还是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她想可能是侯明回来了,接通电话后说道:“侯书记您在哪儿?” 侯明听出她口气里的迫切,就说:“小孔啊,我目前还在澜县,正要回省城。” “啊?您……”孔思莹很想说“您怎么刚来就要走”,但她没有说出来。 侯明说:“我上午就回来了,中午跟你老公爹喝的酒,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因为你老公爹有令在先就没给你打。” “为什么?他不希望我……们见面吗?” 这话说出后,她就感到有些不妥,但话已说出口,无法更改。 侯明倒是没什么,他笑呵呵地说:“是啊,他不希望我把这次会面的内容告诉你。” “会面内容?”孔思莹愈发对他们今天见面感兴趣,就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有说到我吗?” “就是为了你老汪才把我叫回来。” “为了我?”孔思莹越来越听不懂了,她问道:“为了我什么?” 侯明说:“这样,你给老郑打电话吧,我听说他弄了个书画院,多次邀请我去看看,我们在那儿见面再聊。” “好好好。” 孔思莹一连三个“好”,挂了电话后就给老郑打了过去。 老郑不等她说话就说:“领导,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电话就过来了。” 孔思莹说:“那你先说?” 老郑说:“来我这里吧,待会有位贵客到。” 孔思莹说:“好,我马上就到。” “等等,你怎么不问问是谁来?” 孔思莹笑了,说道:“这还用问吗?” 老郑说:“是不是领导给你打电话了?” “保密。” “哈哈,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也是为这事?” 孔思莹笑了,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我马上就到。” 她挂上电话后,并没有直接去老郑的书画院,而且飞快地回了家,换上一身漂亮衣服,又将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直到认为满意后才给妈妈打电话,让她一会去接强强,说老郑书画院有个活动她要去参加一下。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妈妈说实话,也可能是因为侯明说汪振国不让告诉她今天他们会面的事,似乎又不全是因为这个。 等她来到老郑的“笔趣书画院”后,侯明的车已经停在书画院的门口。 她刚一进门,就见侯明坐在正中的座位上,他明显喝了酒,白皙的脸庞透着红,他显得很放松,两只脚搭在桌边,老郑坐在他的侧面,也是一副放松的姿势。 148、意外消息 见她进来,老郑坐正身子,侯明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他不等孔思莹开口,就先跟她打招呼:“孔部长驾到。” 孔思莹笑了,看来,他今天中午和公爹的酒是喝美了,就说道:“侯书记好,你们再聊什么这么开心?” 侯明说:“我早就跟老郑说,让他给我淘一副好字,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拿出两幅一模一样的让我鉴定,看看哪副是真迹,哪副是赝品,我说就是我中午不喝酒我也鉴别不出来,如果非要我鉴别,就再跟我喝点儿,那样我就敢蒙了。” 孔思莹坐下,老郑递给她一杯水。她问道:“为什么要蒙?” 她这话一出,侯明和老郑都“哈哈”大笑。 侯明说:“老郑啊,有一天我给小孔打电话,她说她傻了,我当时说你这几年还真是傻了,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哈哈。”老郑随之大笑起来。 孔思莹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的问话有什么不妥,但她不敢继续刨根问底儿了,跟他们比,她感觉自己的思维的确有些迟钝,反应也变慢了。 侯明看着孔思莹呆萌的样子就更加好笑,他说:“老郑啊,你这个师傅是怎么当的?怎么小孔越来越傻了,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老郑赶紧说道:“书记啊,我冤枉,您说她是主管我的副部长,我能整天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吗?” 孔思莹说:“你也没整天嘀嘀咕咕呀,就连偶尔都很少。” “哈哈。”侯明再次朗声大笑,他看起来轻松又神秘,潇洒又迷人。 这时,老郑的电话响了,他起身走到外面的展室接电话,很快又回来了,他给他们俩的水杯倒上水后说道:“我约了两个朋友马上过来,我出去招待他们一下,你们继续聊。” 老郑说完,就走出去,将他们俩关在书画院里间的办公室里。 侯明可能是觉得老郑出去了,自己在这样没正形地坐着是对女士的不尊重,他放下双腿,坐正身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后说道:“跟柳部长合作得不怎么样,是吗?” 侯明的话说得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想必是他已经从汪振国和老郑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她就点点头,说道:“主要责任在我,我个人的事太多,在工作上可能不那么尽心尽职,柳部长看不上我正常。” 侯明说:“不错,有自知之明,客观地讲你说得不差。” 孔思莹低下头,说道:“是的,所以我有时即便受了点委屈也能忍。” 侯明站起身,在老郑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走了几步,说道:“你马上就熬出头了。” 孔思莹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侯明望着她不解的目光说道:“你没听明白?” 孔思莹怔怔地点点头。 侯明不紧不慢地踱着步,说道:“晓军的事,孩子的事,的的确确影响到了你,这个问题不光是我看出来了,你公爹早就看出来,所以他今天把我叫回来,就是跟我商量你的事。”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孔思莹更加感到奇怪。 侯明说:“其实,你公爹非常关注你,关注你生活得好不好,关注你工作是否开心,更关注你的成长,几次打电话跟我说起你,说你现在工作不是那么顺心,他还郑重其事向我推荐了你。” “推荐我……做什么?” 侯明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她,继续说道:“当初,你是我亲自招到县委宣传部的,我对你寄予的希望很大,你也不负我所愿,工作踏实,肯卖力气,也干出了让大家服气的业绩,如果按照开始的势头发展,你现在恐怕早就被提为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正科级待遇了,当然,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发生那么、那么多事,如果老汪不退,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偏偏就出了那么多的如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应该三十岁了,三十岁,是一个女干部最好的年龄,要抓住这个时间段,争取进步。” 孔思莹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她低下头嗫嚅着说道:“我现在保证不不错了,哪还敢谈进步,所有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看我,说不定哪天就被挤出县委机关了……” “那倒不可能,事情也没你想得这么复杂,工作中产生分歧太正常了,伟大领袖早就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何况女领导之间更容易产生矛盾,这不仅在官场上习以为常,就是在任何一个职场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孔思莹很不喜欢他这样说女人,好像女人天生就是制造矛盾的,但她又不好反驳,何况侯明也不是针对她一个女人说的。 侯明又说:“你公爹准备让你离开澜县。” “离开?去哪儿?”孔思莹紧张地问道。 侯明坐回刚才的座位上,双手放在办公桌上,看着她说:“到我那里去工作,怎么样?” “您……那里?平水吗?” 孔思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她是多么希望能在侯明的手下工作啊!这不仅因为自己曾经的暗恋梦,更主要的是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更为关键的是,他可以庇护自己。 侯明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孔思莹满脸狐疑,她小心地问道:“我……我去你们那儿能……能干什么?” “宣传部长。” 侯明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响亮。 “我?”孔思莹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副’字?” 侯明没有笑,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一个字都没少说。” 她更加的不相信,问道:“我……我能当部长?这需要上级组织部门批准的?” 侯明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你说得没错,但上级组织部门也是要征求当地县委书记的意见的。我们县的情况你可能听说了,原县委书记和他的局长夫人还他的孩子都进去了,还有两三个班子成员也受到牵连,双规的、辞职的,到目前为止,我们县的班子是残缺不健全的,宣传部长的位置就空缺着,你公爹的政治嗅觉太灵敏,马上就想到了你,当然,我之前也想到了你,但我不好提出调你过去,因为你目前的状况可能不适合背井离乡到外地工作,哪知老汪却主动向我推荐了你,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孔思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149、压担子 望着和蔼可亲的侯明,她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今天……” 侯明不想让她费脑筋琢磨,就说:“平水县的宣传报道工作这几年一直上不去,总是排在末位,这个你应该有印象,澜县采稿量在全市第一的时候,平水是倒数第一,只有两篇,跟澜县的三百多篇根本没法比,我的确有调你过去的想法,谁知老汪跟我想到了一块。” 孔思莹很激动,最起码侯明想到过她。 侯明继续说:“你过去后我就要给你压担子,你就抓宣传报道工作,争取今年就见到成效,明年就给我打个翻身仗,怎么样,有信心吗?” 孔思莹的脑袋现在还蒙着,她问道:“我能去成吗?” “什么话?只要你不反对,肯定能去成,老汪准备最近两天就去市里跑这事,我也准备跟市委组织部提出申请,估计问题不大,怎么,你是不是不情愿?也是,平水的条件没法跟澜县比,地处偏僻的半山区地带,各方面都比不过澜县……”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孔思莹申辩道:“我指的是我的家庭,孩子正在上幼儿园,我怕几位老人弄不了他。” 侯明看着她,有些心疼,他心说,傻丫头,也许你公公希望你离开澜县、离开孩子,他们要独自抚养强强呢。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将自己内心的猜测说出来的,虽然他隐约猜出汪振国未来的打算。 想到这里,侯明说:“孩子懂事了,跟着老人没有问题,我小孩就是我母亲带大的,从小到大我家属都不知道孩子打过什么防疫针,都是我母亲管。只要你勤给他打电话,勤回家看他就不会出现角色缺失现象的。” 如果真的离开澜县去平水工作,虽然仕途有了很大进步,但一想到离开儿子,孔思莹心里还是不舍,她说:“谢谢您还惦记我……” 侯明看着她笑着说:“惦记是惦记,除了工作方面的事,我和老汪能帮你的也就是工作,人生的沟沟坎坎还得要自己跳……” 侯明说到这里,目光就从孔思莹那姣好的面庞移开,想当年这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来宣传部报道的那天,这个世界都为她敞开了大门,可世事无常,谁都不会想到她铺满阳光的路上会遭此巨大打击…… 孔思莹听他这么说,眼泪就浮出眼眶,她低下头,泪水滴答滴答地掉了下来。 侯明看到她落泪,就点着一根香烟,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只有孔思莹轻轻的抽泣声,她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抬眼一看,侯明正闭目养神,指夹处的香烟冒着淡青色的薄雾。他中午喝了太多的酒,肯定乏了。 她擦干眼泪,来到他身边,将香烟从他手指处轻轻拿出。尽管她动作轻柔,侯明还是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睫毛还挂着泪的她,就是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瞌睡着了。 他连忙坐正身体,说道:“对不起,我中午喝得太多了,没打呼噜吧。” 孔思莹摇摇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由上往下看他,他面庞红润白皙,俊逸儒雅,仍然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只是最近他清瘦了许多,也许是平水的烂摊子让他操心费力了。 侯明双手搓搓脸,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该走了,该见的人见了,该说的话说了,你最近做好思想准备就是了。” 孔思莹点点头,说道:“谢谢您啊——” 侯明站起来,右手搭在她的肩膀,看着她说道:“记住,艰苦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负面的,而是正面的,它只会让你更加坚强!” 他说到这里,大手就暗暗用了一下力,随后松开。 孔思莹非常激动,这话,是他第二次跟自己说了。 送走侯明,孔思莹也走了,老郑忙着以文会友,没时间跟她闲聊。 回到家,她只看到了妈妈,没看到儿子,就问道:“强强呢?” 林茹说:“他奶奶接走了。” 孔思莹没再说什么,坐在沙发上发呆。 看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林茹不放心地凑到她跟前,小心地问道:“小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发现孔思莹情绪不高,林茹保准是这句话。 孔思莹望着妈妈,忽然眼泪下来了,她说:“妈妈,我舍不得强强……” 林茹听了女儿这没头没脑的话后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瞒着妈妈!” 孔思莹看着妈妈那不安的神情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我刚才去见侯书记去了。”她说完低头擦了一下眼泪,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下,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跟妈妈说。 “侯书记回来了?” “是的,强强的爷爷邀请他回来的,跟他说了我的事。” “你的事?”妈妈有些迷惑不解。 孔思莹坐回妈妈旁边,说道:“强强爷爷想把我调走……” “调走?为什么?是不是想让你离开强强?” 孔思莹没想到妈妈这样看问题,就皱着眉头说道:“妈,看您想哪儿去了,他这是为我好,为我的前途着想。” 林茹放下这个话头,问道:“那他想把你调哪儿去?” “侯书记那儿,他正好缺个宣传部长。” 林茹听后想了想说:“是部长还是副部长?” “部长。” 林茹看着女儿,说道:“那还差不多,要是副部长你就别去了。” 孔思莹低头掰着手指头,说道:“如果是副部长,跟着他干,早晚也会成为部长。” 林茹不会顺着女儿的思路想问题的,她又问道:“你公爹跟你谈了吗?” “还没有,他们今天中午刚说的。” 林茹又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愿意去。” “那强强呢?” 孔思莹的眼圈就红了,她说:“我难过就是因为这个,我不能带走他,只能把他留在家里,让您帮着他们照看他。” 林茹说道:“别说帮着,就是我一个人带他也没问题,可问题是……” 150、调令终于来了 林茹看着她欲言又止。 孔思莹含泪看着妈妈,问道:“问题是什么?” 林茹想了想说:“我估计你就是想带走强强他爷爷奶奶也不让你带。” 孔思莹低下头,擦了一下眼泪,说道:“我明白,所以我都没往那方面想。” 林茹说:“不带也好,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到外地当官,带个孩子也不叫事,哪有时间照顾他,再说,你那孩子跟宝贝疙瘩似的,一个专人照顾他都怪累的,何况你还要上班,除非……” “除非什么?”孔思莹看着妈妈,她希望妈妈能给她出个万全之策。 “除非你带上我,或者强强奶奶,不然你根本照顾不了他。就目前这种情况,你带上谁都没问题,问题是强强爷爷不可能也跟着你到平水,他一天见不到孙子还能忍,两天估计也凑合,三天再见不到就得想疯了。” 孔思莹说:“我把你们都带上叫什么事呀?再说平水的经济条件和师资力量,哪如咱们这里好,那天我听强强的爷爷说将来让强强去市里上学。” 林茹说:“是的,我也听他这么说过,如果从教育角度考虑,他们更更不可能让你带走强强了。” “我也不可能带走他,只能我往回跑。” “什么时候上任?”林茹问道。 “还不知道,侯书记今天只是跟我通个气,他们也只是刚刚有这么个意思,估计得到年底,一般都是年底调整干部。” 由于侯明走时特地嘱咐她,如果汪振国不主动跟她调动的事,不让她主动问他,侯明跟她说这事,汪振国并不知道。 所以孔思莹也嘱咐妈妈,千万不要当着汪家的人提这事,目前还只是个想法,能不能实现还两说。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眼看到年底了,孔思莹调动工作的事还没有任何消息,不知为什么,本来官瘾不大的她,最近竟然盼着调令快点下达。 最近,柳辉对她的态度更加明显,越过她直接给新闻科科长派活,如果没有侯明跟她的那次谈话,她本来是想找高书记要求调离宣传部的,就因为侯明跟她那次谈话后,她便耐下心里,默默忍受被孤立和漠视的滋味,她知道,虽然调令没到,但汪振国和侯明想琢磨个人事还是没有问题的,尤其是侯明,一个县的一把手,跟组织部门开口要个县常委还是没问题的。 这天下午,孔思莹正在单位上班,突然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县委书记办公室打来的,她立刻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 她刚走出办公室的门,走廊里迎面过来柳辉。 她跟柳辉打过招呼后说:“高书记找我。” 柳辉看见她说:“嗯,我刚从他那儿出来,去吧——” 孔思莹点点头,转身就走。 “孔部长。”柳辉叫住了她。 她站住,回头看着柳辉。 柳辉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足足注视了她两三秒钟后才说:“祝贺你。” 孔思莹猜出了七八,她淡然一笑说道:“您祝贺我什么?” 柳辉看着她,不阴不阳地说道:“漂亮。” “漂亮?什么意思?”当她问柳辉最后这句话时,她故意绷紧了面孔,神情变得异常严肃,有种不问明白不罢休的劲头。 显然,柳辉被她少见的威严镇住了,她一笑,说道:“漂亮的人总有好事,快去吧,高书记在等你。” 孔思莹不客气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她故意将高跟鞋走出哒哒的清脆声音,挺起胸膛,昂着头,她知道柳辉会多看她两眼的。 快到走廊那两扇玻璃门时,她放慢了脚步,鞋跟的声音也不那么响了。 高书记和主管组织工作的刘副书记正在等她。 她进来后,两位书记都在冲她笑。 高书记见她进来,就从座位上站起,冲着她说道:“小孔啊,来,握握手,先对你表示祝贺。” 孔思莹握着高书记的手,不明就里地说道:“您要祝贺我什么呀?” 高书记从桌上拿过一份红头文件,说:“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她接过来一看,是市委组织部对她的任免文件。 她盯着看了足足有一二十秒钟,然后抬起头红着脸说:“这是真的?” 高书记哈哈大笑,说道:“这还有假的,大红戳盖着。” 刘副书记说:“这个调令刚刚到,我就过来给高书记看。” 高书记没有坐回原位,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坐在沙发上,他说:“我刚才跟柳部长说了,让她今天晚上给你办个践行宴,我和刘书记都参加。” “今天晚上就践行啊,您就那么盼着我离开?”因为汪振国的关系,孔思莹在高书记面前算小辈,说话就多了一份亲近。 “哈哈。”高书记笑着说:“哪是我盼着你离开,你看看文件上写得明明白白,明天上午你就要去侯明那儿报到。这个侯明,太不够意思了,挖墙角挖到老东家头上了,再看见他我一定不饶他。” 孔思莹捏着文件,嗫嚅着说:“这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什么,你说什么?看来有情绪啊,刘书记,你先去忙,我跟小孔聊两句。” 刘书记一听就走了出去。 高书记示意孔思莹坐下,说道:“小孔啊,从你刚才那句话中我听出来你对我有意见,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说这句话,当初把李旺弄上来接替老苏,是由多种原因促成的,我事先跟咱们老领导沟通过,他非常理解我,是不是你到现在还对我有意见?” 孔思莹一听高书记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说道:“高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当初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我当时的情况您也了解,确实不如李部长合适,我刚才那句话不是针对以前说的,是针对现在说的。” 高书记见她跟自己叫“叔”,就舒展了眉头,说道:“你如果这样说我也理解,虽然你从未跟我反映过什么,但你和柳辉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我知道一些,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是不是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151、辞行 高书记说完,就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颇为耐人寻味。 她的心一动,才知道自己太不善于与人斗了,无疑,柳辉没少给她奏本,而她,居然一次都没跟领导反应过什么,甚至都没跟刘书记说过,所以柳辉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排挤她,甚至不顾汪振国的面子。 她太嫩了! 用侯明的话说,她太傻了! 如果不是汪振国发挥余热,如果不是侯明欣赏自己,恐怕这辈子在澜县都别想出人头地,甚至还会被人挤到犄角旮旯抱着老本儿啃! 这几年,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的确忽视了自己,别人都在进步,唯有自己还在啃老本,就是这次提职也仍然在吃老本,这个老本她还能啃多久? 高书记见她一时没话说,就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他宽厚地说道:“好了,你也去准备准备吧,晚上给你践行,如果没有时间就改天,等你报到回来。” 孔思莹回过神,说道:“多谢高叔理解,这冷不丁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践行的事就等我过两天回来再说吧。” “好,既然你也要赶赴领导岗位,就要拿出领导的胸怀,跟柳部长大大方方去道别,以后你们就是同级了,开会总是要碰到的。” “好,谢谢您提醒,我这就去。” 她站起就要走。 高书记又说:“手头上的工作能交接就交接,不能交接就等你回来再说。” 孔思莹站住,幽怨地说道:“说起来很惭愧,我手头上正在进行的工作几乎没有,交接也简单。” 高书记听了她这话没再说别的,冲她挥了下手。 孔思莹走出书记办公室,攥紧拳头暗暗挥了一下,她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样心花怒放,更没有半点的得意,反而感觉很不是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从刚才柳辉的眼神里她看出了一丝不屑,似乎她的升迁并不是凭本事,而是凭“漂亮”和家族的余热? 她来到柳辉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没人应答,她便推开房门,见柳辉并不在办公室。 她感到别扭,柳辉有意躲她,也许是不想看她刚升迁后的“得意嘴脸”吧,此时,孔思莹想不到第二条理由,柳辉明明知道自己要来跟她辞行,却不在办公室,只有这一种解释。 不知为什么,她毅然决然地走进去,照原样关好房门,坐在沙发上等她,既然她的办公室没有上锁,就说明她还会回来。 她之所以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赌气,还有一个时间问题,明天就要去报到,她必须今天跟柳辉辞行,这是礼数也是组织程序。 闲得无聊,她掏出手机开始给侯明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调令已经下来了,她明天上午就去报到。 侯明的回复很简洁,就一个字:好。 她又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妈妈没有立刻回复,估计没看见。 柳辉还没有回来,她内心着急但又不能走开,她再次打开手机,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汪振国,虽然她知道汪振国也许比她知道的还早,但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爸,市委要调我去平水任职,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调令刚到。 汪振国回复也很简单:已知,祝贺! 孔思莹忽然涌起一股暖意,她回道:爸,我的事多亏了您,谢谢了! 发出这条短信后,孔思莹忽然有些不好受,汪振国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自己,提携自己,这次在他早已离退的情况下,找门子、托关系促使自己又进一步,表面貌似风平浪静,背后他不定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为她说了多少求人的好话下了多少本钱?这些他从未透漏过半句。因为侯明嘱咐过她,不让她说,所以她也从未跟汪振国谈过这事。 但他知道,这段时间,汪振国没少往市里跑,甚至还有几次把相关的领导以视察工作的名义请到公司,每次他都叫她作陪。虽然当着她的面不曾谈论过一个字,但她知道这些都是汪振国为她做的。 这时,汪振国回复她的短信到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晚上全家聚聚。 她回复道:好的。 这时,门开了,柳辉从外面进来,她没想到自己办公室还坐着人,看到孔思莹的那一刻就是一愣。 孔思莹站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道:“柳部长,高书记给我看了调令,我特地等着来跟你辞行,多谢您这几年对我的帮助和支持,如果没有您的帮助和指教,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柳辉不愧是领导干部,她很快就镇静下来,笑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说道:“你应该说,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和指教,这一天不会这么早来到。” 孔思莹非常理解她此时酸涩的心情,故意不解地说道:“你的话我没太明白,什么这一天不会这么早来到?最近,就连我妈都说我自从生了孩子后变得傻了,脑袋反应慢。” 柳辉知道孔思莹反应并不慢,她没有解释自己刚才那话的含义,而是说道:“你谦虚了,你这次被提拔,是组织的功劳,是高书记和老领导们的功劳,说真的,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不用感谢我,真的。” 孔思莹说:“话不能这样说,我的确跟老领导们学到了许多有益的东西,跟你也学到了许多,我知道这几年我的工作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作为部长,您一直在包容我,照顾我,并没跟我斤斤计较,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 不知为什么,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真的对眼前的柳辉心存感激了,那些曾经发生的不愉快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 也许是她说得诚恳,也许是她默默在办公室等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柳辉的表情松弛下来,她心平气和地说:“总之你别记恨我就是了。” 孔思莹一听,扬了扬眉毛,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记恨你?” 看到她漫不经心的表情,柳辉的某根神经又绑紧了。 152、两个女人的较量 显然,柳辉低估了孔思莹,她貌似诚恳的话其实并不诚恳,她是在“调戏”她,从她故意上扬的眉毛和毫不躲闪的目光中,她看出对她的不尊重,甚至还有点轻蔑。 所以柳辉不想拉长跟她谈话的时间,她知道,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不光是向她来辞行,更多的是向她炫耀和示威,因为她对她的确有许多不公的地方,她越说她傻,就证明她不傻,她什么事情都清楚,只是故意掩盖什么,其实,她有意无意的抱怨,早就有鼻有眼地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柳辉心里清楚,她后来的确不待见她,尤其是吴兴这件事发生后,她对她从不待见上升到了反感,恨不得一脚将她踢出宣传部,前些日子,她已经跟高书记说好,把她平调到旅游局任党组书记兼副局长,理由宣传部两个副部长都是正科级,有点不太正常,虽然孔思莹的这个正科待遇很大程度上有组织照顾的成分,但毕竟她也是正科,旅游局事不多,不在机关办公,她就是一周不上班影响也坏不到哪儿去。 高书记不置可否。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老汪厉害,一定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将孔思莹调走,抑或是老汪有什么私心? 无论怎么说还是孔思莹命好,傻人有傻命。汪晓军不在了,孔思莹却意外给汪家怀了个孩子,还是男孩,老汪甚至不惜下血本也要最后托她一把,如果没有老汪的努力,就凭孔思莹的工作能力和水平,她不可能得到一个被“照顾”的正科,更不可能达到县委领导的水平,她只适合做老汪家一个傻而又任其摆布的花瓶。 想到这里,柳辉嘴角挤出一丝不阴不阳的笑意,她说:“不记恨我更好,因为我没有照顾好烈士家属,辜负了老书记对我的嘱托,现在好了,你也要走上领导岗位了,希望你发挥出潜能,不负老领导们对你的关心和期望,做出更大的成绩。” 不知是因为私人成见还是什么原因,孔思莹觉得“烈士家属”这个词从柳辉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好像是在讥讽嘲笑她没有任何本事,完全是仰仗这个称谓才有了今天的位置。 她反唇相讥,说道:“老领导们一直对我很关心,这事不假,对于你说‘做出更大的成绩’这话我很有信心,因为侯书记是个开明、心胸宽广的人,他既能包容小伙计的不足,还喜于看到手下干出成绩并加以欣赏且毫无妒忌心理,这个不用我说,你也应该了解他。” 柳辉的脸白了,紧接着又红了,孔思莹太无理了!她的话明摆着就是在抬高侯明的领导能力,贬低自己,暗讽她柳辉心胸狭窄容不下她。 想不到今天却被这个傻女人上了一课!她暗暗咬牙,不再跟她逞口舌之能,一个春风得意、忘乎所以的人,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的,到头来生气的是自己,对方不会有半点不快,因为此时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柳辉暗自一笑,站起身说道:“好吧,我祝你好运!” 孔思莹也站起来,她冲她伸出手,含笑说道:“谢谢柳部长的祝福,再见!” 在柳辉表情复杂的注视下,孔思莹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开始让自己平静下来,整理东西。 打开各个抽屉,她只取出自己的私人用品,装在一个纸箱里,环视了一下这个办公室,忽然对这个环境有了陌生的感觉。 她知道,不是她喜新厌旧,实在是她被边缘的时间太长,找不到归属感,而未来,她将在侯明手下做事,想想就踏实、安心。 她抱起纸箱就要走,想想又放下了,无论如何,她应该告诉老郑一声。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老郑的手机,老郑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说道:“我已经知道了,祝贺荣升!” 她笑了,调皮地说道:“师傅,如果你舍得离家撇业,今天平水县这个职位就轮不上我。” “啊?哈哈,你就安慰我吧,我可没你这份资历,怎么计划的?什么时候走?” “明天去报到。” “好,等你回来给你祝贺!” “有师傅这句话我就满足了,祝贺就不用了。” 老郑也不见外,说道:“好吧,你到那边后踏实了,我去看你和侯书记。” “太好了,那就这样,去在平水等您。” 挂了老郑的电话,她实在想不出该跟谁告别了,就夹起纸箱,不声不响地走出办公室,悄悄下了楼。 当她回头望了一眼机关大门口的时候,想起刚报道那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感觉太阳都是为她升起的,如今,她带着一颗沧桑的心离开,虽然对未来她充满希望,但仍然有些感慨,这种离别时的心情,不知侯明走的时候是否也跟她一样的患得患失。 晚上,除去老孔,两家人坐在一起,汪振国看着孔思莹,端起一杯酒说道:“小孔啊,这第一杯酒先表示祝贺,我干了,你们女士随意。” 哪知,强强说道:“还有我呐!” 汪振国一听“哈哈”大笑,他摸着孙子的脑袋补充道:“对不起,爷爷忘了,我们家还有一位小男子汉,这样,你喝水,让她们女士随意,喝什么都行,来,干!” 几只内容不同的杯子碰在一起。 孔思莹赶忙起身给公爹满上酒。 稍后,老汪又端起第二杯酒,说道:“小孔啊,作为退下来的人,我只能用这最后一次力了,以后要全凭自己了,我除去当你的后盾,给你照顾好儿子,估计什么忙也帮不上了,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好多见外的话我就不说了……” 不等汪振国说完,孔思莹含泪叫了一声“爸”,说道:“您也为我付出了很多,虽然您从没说过半句,但是我不傻,我能体会得到,如果没有您操心费力的跑动,我不会有今天的,更不会当上一个县的宣传部长,这杯酒我敬您!” 153、敬小男人酒 汪振国听孔思莹这样说也很高兴,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喝干了杯里的酒。 孔思莹也干杯,妈妈林茹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稀释一下胃里的酒。 汪振国见林茹紧张的样子就说:“林老师,你不用紧张,我听侯明说,如果把她逼急了,她还是能喝一两杯的。” 不等林茹说话,叶芝就反驳道:“为什么要逼她喝酒?”小孔,今天是咱们全家聚会,也算是给你践行,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你爸高兴就让他自己喝,咱们喝水。” 孔思莹刚要端杯,强强这时说道:“妈妈你不对。” 他这话一出,别说是孔思莹,就是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强强。 “强强,妈妈哪儿做得不对了?” 强强梗着小脖子说:“这里就我和爷爷两个男人,你为什么只敬爷爷不敬我?” “啊?哈哈哈。” 孔思莹刚才还是泪光莹莹,此时听了儿子的话后,笑得眼泪再次淌出。 三位老人也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汪振国摸着孙子的后脑勺说道:“我孙子说得对,我支持你维权。” 孔思莹笑了,忙端起杯,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杯酒,我敬我们家的小男人汪子强同学,我干了,你随意,好吗?” 强强点点头,也站起来了,端着手中的杯中跟妈妈碰了一下,一股脑喝干了杯里的饮料。 叶芝赶忙制止:“傻孙子耶,少喝几口,你妈妈都说让你随意了。” 哪知,强强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不行,干杯就要喝干。” 汪振国非常欣赏孙子的勇敢,他说:“强强说得对,来,我也敬敬你这个小男人,但要给你换个小杯,你如果这样跟大人喝,大人喝不趴下,估计你就趴下了,因为你的小肚子就灌满了饮料,走不动只能爬着走了。” “哈哈哈。”强强被爷爷的话逗得大笑。 吃完饭后,林茹和叶芝领着强强到外面玩,屋里就剩下汪振国跟孔思莹。 汪振国靠在沙发上,眯缝着眼问道:“单位的事交接完了?” 孔思莹说:“嗯,我的简单,把办公室的钥匙往办公室一放就算交接完了。” 汪振国点点头,说道:“柳辉没说要给你践行?” “她说了,高书记也说要践行,我说等我以后回来再说。” 汪振国说:“其实,在你没被提常务副部长的时候,我就有意让你挪挪地方,各个单位的情况我都虑了一遍,有一次和老高喝酒,他居然想让你去旅游局,我当时跟他说,旅游局我们不去,如果宣传部容不下她,请你给我时间,我会想办法让她离开,不会碍你们的事,他当时一个劲地跟我道歉,说不是那个意思,是因为你跟柳辉不太愉快,还因为你是正科,早该到县直机关任一把手,旅游局党组书记是正科待遇,而且那个单位事儿不多,也不在机关办公,自由度大,早来晚走的都没人反映……” 孔思莹听了这话有些吃惊,她想不到柳辉居然这样容不下她。 汪振国接着说道:“幸亏侯明那儿有个位置,不然还真想让你去旅游局,但一想毕竟你年龄不大,能往上升升就往上升升。平水的政治情况非常复杂,远没有澜县平静,不到两年时间,县长和县委书记相继落马,一干人被牵扯进去,管春山在那里经营十多年,整个干部队伍受到重创。人心散了,侯明单枪匹马想站稳脚跟也不容易,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可用,处心积虑培养了一个薛家良,还被省纪委副书记龚法成看上了,抽调到省纪委专案组去了,新来的县长年轻气盛,虽然听话,但工作方法欠些,另外得力的干部少,你过去之后,要给他卖把子力气,侯明是知识分子,学生官,他非常注重形象建设,注重宣传工作,也非常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懂宣传的宣传部长,这也是他极力向上级推荐你的原因,本来上级已经为平水考虑了一个宣传部长,就连我都要放弃了,侯明不干,再三跟领导请示,这才有了你今天的调令。” 听到这里,孔思莹说道:“真是要谢谢他了。” 汪振国说:“你不需要特别感谢他,我刚才说了,侯明是个有理想的学生官,连我的感谢都不接受更不用说你了,你只要努力、勤恳工作就是对他最好的感谢。” 孔思莹点点头。 汪振国又说:“现在平水需要的是社会稳定,前提是干部队伍稳定,你过去后要多做鼓劲宣传,把干部队伍的思想统一到县委周围,凝聚人心,这是党务部门的主要工作,也是平水县当下和未来的主要工作……” 汪振国不厌其烦地向孔思莹传授着工作经验,指点着她到了新单位后应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宣传部长。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耐心地跟孔思莹叹有关工作的话题,以前从未这么郑重其事过。 孔思莹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会有益处,牢记在心里。 最后,汪振国说:“你去外地工作,两头跑就需要个交通工具,晓军走后,他的那辆奔驰车一直放在车库没人开,你就开他那辆吧。” 汪晓军那辆车几乎还是新车,是他的最爱,孔思莹说道:“爸,我不开。” “为什么?”汪振国看着她。 孔思莹眼睛一热,低下头说:“我跟您一样,希望那辆车保持他离去时候的样子……我不想动他的车……” 汪振国见她流泪了,鼻子也酸了,就把头扭到一边说:“可是你总要有个交通工具吧,要不等你报道回来,咱们去买一辆车。” 孔思莹摇摇头,说道:“宣传部长可能会有专车吧?” 汪振国说:“平水县那个条件,就是有专车也不是什么好车,说不定是哪个领导淘汰下来的。” “我不在乎车好赖,只要能开就行,我在这方面没要求。再说我这技术开好车、新车也不行,心理压力大,剐了蹭了的我会心疼的。” 154、新的开始 汪振国说:“如果你执意不要新车,也不开晓军的那辆奔驰,那就把公司刘总的帕萨特开走吧,让他开那辆奔驰,车子总是放在车库不开也不行。” “可是爸……”她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怎么了?你不同意?”汪振国看着她问道。 孔思莹嗫嚅着说:“如果公司不差钱的话,如果觉得刘总开捷达档次低的话,就再给他买辆新车吧,晓军那车还是放着吧,您截长补短开开,我不想让别人动他那辆车,真的……” 汪振国听了她的话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刘总不到换车的时候,我只想给你拆兑一辆车,你又不要新车。” “我不要车,平水给我配什么车就是什么车,我对车没有要求,您的心意我领了。” “好吧,那就等你上班看看,需要的时候及时跟我说。”说到这里,汪振国看着她,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让你知道,就是我准备给强强把户口办到北京去,将来他要去北京上学,我要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孔思莹一听,惊喜地说道:“啊?真的呀!您真准备给强强办北京的户口?” 汪振国说:“看你说的,这还有假?既然我跟你说了,就是代表这事已经办得差不离了,不然我不会跟你说。” “太好了!太好了!那样强强将来考学就能具备很多优势!爸爸,真心感谢您!” 汪振国说:“要感谢你自己,是你那次说起萱萱,我才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孔思莹想起来了,有一次在饭桌上,汪振国跟她说给强强买了几份保险,孔思莹想到强强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被汪振国用钱武装到了牙齿,她忽然提出能不能把给强强留下的钱给他办个首都户口? 当时汪振国就愣住了,他问她为什么想到这个? 孔思莹说起萱萱的事。何工当年就因为能解决户口问题他才去的这家企业,他深知外省考生跟首都考生的差异,他就把户口问题摆在就业的首位,他还用最近几年外省和首都考生的对比数据,阐述了户口和升学之间的关系。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也就是在那次饭桌上,孔思莹将何工跟她说的话又跟汪振国说了一遍,但当时汪振国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孔思莹说完后也就忘了这个话题,因为谁都知道这事办起来比登天还难。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说的话,居然让汪振国记在心里而且付诸实践。 “爸,我当时……只是无意说的话,没想到您居然……”她有些语无伦次。 汪振国笑着说:“你这个建议很好,从我的角度来讲,我只想给我孙子留下更多的钱,因为我能做的只是这些,还是你这个当妈妈的想得远,自打你说了之后,我咨询了许多朋友,得知可以有几种途径办这事,我们可以走的途径只有投资这一条。我偶然得到一个消息,北京有个地方在搞小城镇建设,对外招商引资,附加条件就是可以解决一到两个人的户口。恰巧晓军有个战友准备去那里投资,说白了也是为了孩子的户口,我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跟他联系,晓军这个战友当年创业的时候,晓军没少帮他的忙,甚至给他担保贷款,晓军走后,他每年都来看我们,我跟他说了条件,他一听就同意了,所以,我准备搭他的车,将强强的户口弄过去,这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当地派出所已经将户籍审批申请上报到了市局,在他们承诺的工作日之内就能得到批复。” “是不是需要好多钱?” “这个……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搭便车,当然,也需要在那里置业,具体怎么做你就别过问了。” 她仍然不放心,又问道:“这合法吗?” “当然合法了!政策都是公开的,是他们当地政府制定的,条件也是他们承诺的,不给办就撤资。这个你不用担心,给强强办的事,是必须要落地砸坑的,不靠谱的事绝不能办,我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后遗症的。” 孔思莹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让汪振国记在心里并且去做了,她激动地说:“太好了!如果真的办成了,我将来的孙子也是首都人了!” “哈哈。” 汪振国被孔思莹这句话逗得笑出了眼泪。 笑过之后,汪振国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强强上学的事,如果户口真的批复下来,我不想让他在咱们当地上学了,想让他去那里读书,最起码初中去那里上,咱们当地的教育是唯分数论,人家那里不是,是素质论,咱们的孩子到了那里就跟傻子一样,这就涉及到一个陪读问题。” “那怎么办?我……好像目前陪不了他。” 汪振国说:“这个我已经想到了,让他奶奶陪他过去,当然,他姥姥也可以跟着过去,等我这边从公司全身而退后我也跟着过去,等户口办下来再决定在哪个区上学和买房,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尽管安心工作,强强就交给我们了。” 孔思莹激动地说:“今天双喜临门,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二天,让孔思莹没有想到的是,侯明居然亲自来澜县接孔思莹上任。 这让孔思莹受宠若惊。 虽然侯明说他昨天晚上回省城了,今天是顺路接她上班,但孔思莹从侯明的眼睛里仍然看出对她的关心和爱好,这一点让她激动不已。 本来头天晚上汪振国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司机去送她,接到侯明的电话后,汪振国高兴地说:“那就劳驾侯书记了!” 侯明说:“为老书记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何况我是顺路,市委组织部不来人,就当我代替组织部做事了。” 汪振国笑着说:“好,等小孔安定下来,我在澜县摆宴请你。” 就这样,孔思莹告别妈妈和还在熟睡中的儿子,坐上了侯明的车,向她人生第二个工作地点平水县出发了。 155、很踏实很安全 一路上,侯明向孔思莹详细介绍了平水县目前的政治、经济形势和干部队伍现状,并且根据她即将赴任的宣传部长的职务提出要求,就像汪振国说得的那样,目前宣传工作的重点就是凝聚人心,促进全社会的稳定,将全县工作带入正规。 最后,侯明又针对孔思莹个人工作提了几点要求和建议。 不知为什么,自打上了侯明的车,她的双脚还没落在平水县的土地上,她的心就异常踏实,没了在澜县的那种被边缘化的虚无感,人还未到,就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主人翁责任感。 她知道,一切的踏实和责任都源自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他给了她这种安全感,虽然未来不可预知,但她深信,只要跟着他干,她尽可能地往前冲,即便工作干砸了也不用担心,更不用提防什么,她百分之百地相信侯明,相信不会被人算计,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在侯明给她介绍平水县的情况时,她大多数时候在开小差,对新的工作环境、新的工作岗位,尤其是跟侯明在一起工作充满了向往。 也许侯明发现她走私了,忽然问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孔思莹怔了一下,赶忙说道:“听进去了。” “记住了吗?”侯明显然不相信她全部听进耳朵里。 孔思莹看着他严肃而认真的表情,就点点头,坚定了口气,说道:“是的,记住了。” 侯明半信半疑,他了解孔思莹,即便她眼下没全部听进去,在以后的工作中勤提醒着她就是了,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崇拜,也知道她最听他的话,这一点,就连汪振国都不得不承认。 侯明知道她此时是听不进去他的工作安排的,她对新环境充满了未知的好奇,于是,他靠在后背上,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道:“算了,我不说了,说太多你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这么多,以后有事勤跟我联系。” 对于他的善解人意孔思莹还是蛮得意的,她轻松地说:“好的,我随时向您请教。” 听她这么说,侯明突然睁开眼,正看见孔思莹痴迷地看着他。 他眼睛一厉,问道:“看什么?” 孔思莹脸一红,说道:“没……没看什么?您是不是头天晚上没休息好?” “你怎么知道?” 孔思莹放松下来说道:“您眼睛里有血丝,而且看上去很疲惫。” 侯明长出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孔思莹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平水的土地。 当她走出侯明的车,望着眼前这座远不如澜县豪华气派的办公大院时,内心不但没有失落感,反而感到有一种朴实的亲切感。 这时,早就等在楼下的两个办公室主任跑了过来,热情地跟孔思莹握手,同时偷偷地打量着她,在心里感叹这位部长不但年轻而且出奇地漂亮。 侯明问了一句:“人齐了吗?” 其中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说:“早就齐了,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呢。” “好吧,马上开会。” 这是个例行公事的见面会,当孔思莹跟在侯明后面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在县长潘建强的带领下,全场爆发出欢迎的掌声。 在这个见面会上,孔思莹发现其中一位非常有气质而且长相不俗的女士坐在其中,后来她知道她叫卜月梅,是县纪委副书记,她是代替纪委书记薛家良来开会的。 孔思莹发表了简短的就职感言,这通感言她已经准备了好几天,还请老郑过目修改过,篇幅不长,却句句在线,她表示一定紧密团结在县委周围,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 会后,侯明参加了宣传部全体成员会议,县委书记亲自参加部门会议,这个规格应该是很高的,充分说明了书记对宣传工作的重视,也说明对新任宣传部长的重视。 正式上任后,孔思莹就投入到了繁忙紧张的工作之中,她亲自起草了几个文件,其中就有组建全县对外宣传报道领导小组和奖励意见,这个做法她完全套用了当初侯明在澜县的做法,她是这个领导小组的受益人,也真切感到其作用和意义,所以,当她将这份文件呈现在侯明的面前时,侯明立刻签下“同意”两个字,并写下“希望各个单位予以配合”的字样。 孔思莹接过文件,看着他上面的签字说了声“谢谢”,刚要走,就听侯明说道: “是不是上任后还没回过家?” 孔思莹想了想,随后点点头。 侯明问道:“你就不想孩子?” 孔思莹的心一动,说道:“不敢想,一想就坏了,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侯明关切地说道:“没什么事下班回去看看吧,老汪同志不放心,今天给我打电话着,说孩子想你了,天天念叨妈妈。” 孔思莹一听眼圈就红了,说道:“可是,今天晚上有个小型的娱乐活动,是龙熙集团搞的迎新年茶话会,龙总特地嘱咐我要参加,是不是您也要参加?” 侯明听她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他拍了一下脑门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原本想晚上回省城,顺便把你捎回去,你一说我才想起来,龙总特地让我代他邀请薛家良回来,我把这事都忘了……” 他说着就拿起电话给薛家良打了过去,问薛家良是否接到龙熙集团的邀请函。 薛家良在电话里告诉侯明,他和专案组正在出差办案,回不来,让侯明代为解释。 侯明知道他忙,就满口应允了。 放下电话,侯明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这个薛家良?” 孔思莹想起她在机关公开栏上看到的薛家良的照片,就说道:“我知道有这么个人,也见过他的照片,就是还没见过活人。” 侯明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这话要是让他这个活人听到,指不定他会说出什么损话来呐——” 孔思莹实在想不出来这话被薛家良本人听到能说出什么“损话”,她看着侯明,不解地问道:“他……能说什么?” 亲们:实在对不住,本来请假说停更两天,结果停了好几天,实在是事出有因,形势所迫,书写到现在我很纠结,不知该何去何从,几天也没想明白,鉴于大家对这本书的喜爱,我会再继续更上一段时间,一直到新书出炉为止。由于我一贯的不会十根指头弹钢琴,在构思新书的时候难免会影响到本书的更新,提前请大家谅解,感谢大家的支持! 156、薛家良这个人 侯明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一下双臂,笑着说:“薛家良这个人啊,你是不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舌毒、嘴臭,我可提醒你,你如果免疫力不高的话,千万不要跟他开玩笑,有事说事,没事少搭理他,他可是逮着什么都敢说的主儿,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你,而且大姑娘小媳妇百不论。” 孔思莹想象不出这个薛家良到底有多厉害,又问道:“他跟您也敢什么都说吗?” “哈哈。”侯明再次大笑,说道:“这个,恐怕他目前还不敢,如果说在平水机关他还有敬重的人,恐怕唯一的一个就是我了吧。” 孔思莹小嘴一撇说道:“就是,他就是再不懂得尊重别人,也是不敢不尊重您的。” 侯明笑着在办公室走了几步,说道:“我和他是兄弟情分,没有上下级关系,这个人说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重情义,生性耿直,我们虽然合作时间不太长,但他是个有思想、有见地的人,龙熙集团的山地高尔夫就是得益于他的建议,这样既收回了山区县不可多得的平原土地,又给了龙熙一个与众不同的高尔夫项目,还留住了这个前任县委书记招来的企业……作为朋友和伙伴,薛家良的确是个可以终身交往的人。” “就是嘴不好。”孔思莹加上了一句。 “哈哈,是的,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他如果是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人,就不会有我刚才说的那些优点了!” 侯明看起来心情不错,尤其是提到薛家良的时候,更是眉开眼笑。但随后说道:“不过这个小子再好,我恐怕用不上他了——”侯明的口气里有了遗憾。 “为什么?难道他要留在省纪委?” “悬啊——他遇到了更大的伯乐,当年也是我的伯乐,还是我的老领导。我这个老领导是个典型的爱才之人,我估计他不会把薛家良给我还回来了。” 本来孔思莹对这个薛家良没有好印象,但听侯明这么一说,似乎改变了她最初的印象。她说:“既然您和您的老领导都很喜欢他,那估计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哈哈。”侯明又是一阵大笑,他看着孔思莹说:“你是先入为主了,薛家良这个人非常有意思,别看他貌似逮着什么说什么,其实他心里非常有数,” 孔思莹想了想说道:“这个薛家良,我实在想象不出他是哪一类人,我听人说有个叫李克群看见他就哆嗦,有这回事吗?” 侯明又是一阵朗声大笑,他说:“他们之间的恩怨说起来话长,这个李克群虽然抢了薛家良的未婚妻,但也没少吃他的苦头,最近我听说他不知通过谁的关系,和尤书记的女儿搭上关系,我估摸着也是冲着薛家良来的。” “为什么?” “他呀,在平水县没法待了,把他调出政府办,的确是我的主意,我也是为了他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众人服气,栽跟头是早晚的事,与其这样,莫不如找个县直单位躲清静,不过好像这个人也不是清静的人,最近我听说他也在鼓捣事……” 侯明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 孔思莹只是断断续续听人说起过薛家良、李克群、胡晓霞和李克群同母异父的妹妹宋鸽之间的关系,但她目前谁都没见过,所以也就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此时见侯明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就不再继续薛家良的话题了,说道:“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省城?” 侯明说:“看情况,如果今天晚上的活动结束得早我就今天回去,你回去吗?” 孔思莹当然想回,就干脆地说:“如果您方便就捎我回去,如果不方便我就周末再回去。” 侯明说:“那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如果你回,就提前准备好,活动一结束咱们就走。对了,老汪给我打电话说,他想送给你一部车,让你来来回回开着,他说你不想要,是吗?” 孔思莹低下头,半天才嗫嚅着说:“不是不想要,那个公司如今已经是股份制的了,我不想无功受禄,免得让合作者们说三道四。” 侯明感觉她没有说出心里话,又问道:“据我所知,晓军名下有两三辆车,并没有入股,老汪让你开的也是他的车,这和公司没关系。” “可是……”孔思莹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也不想开他的车……” “你怕睹物思人?” “也不全是。” “为什么?” 孔思莹想了想说:“主要是我感觉平水能给我配车。” 侯明说:“给你配的车肯定不如老汪的给你的车好啊。” “我知道,我不怕车破,多破都行,没人要的车给我只要能开就行。” “为什么?”侯明不甘心继续问道。 “我是觉得开配的车有底气,毕竟是我职务上的福利,而不是人家赐给的……”说到这里,孔思莹低下头。 侯明暗暗点点头,又说道:“那不是‘人家’,是你家,你是汪家的人,开家里的车理所当然。” “可是我妈妈却不这么认为。” “哦?说说看?”侯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妈妈说……我要自力更生,不要贪图汪家的东西,我孩子可以名正言顺享受汪家的一切,而我不能……因为……因为我反正将来要有自己的生活的,贪图过多不好。” 孔思莹一咬牙,索性跟侯明说出了真实原因。 侯明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孔思莹抬头看着侯明,就见侯明面无表情仍然在轻轻踱着步,她刚要问他什么,兜里的电话响了。 她掏出一看,号码不认识,正在犹豫是否接听,就听侯明说道:“你刚来,有些人知道你,你可能不知道别人,接吧。” 孔思莹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孔部长吗,我是邮电局的小阮,阮晓丹。” 孔思莹想起来了,今天早上阮晓丹来办公室找过她,没说什么事,只是说过来拜访一下,只是不知道她此时找自己何事。 157、控诉薛家良 “你好,请问……” 不等孔思莹的意思表达完,阮晓丹就在电话里说道:“呵呵,我没有事,上午跟您谈得很投机,您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有这么高的学历和水平,受益匪浅,觉得和您很投缘,就想交您这个朋友,晚上想请您过来坐坐,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得到您的指教,另外,我们公司的食堂新到一批活蹦乱跳的螃蟹和海虾,咱们女士不是都喜欢海鲜吗,想请您过来尝尝鲜,不知您是否有空。” 孔思莹说:“真不巧,我晚上安排出去了。” “哦——那是不巧,好吧,改天我再约您,那您先忙您的。”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孔思莹说道:“是邮电局的阮晓丹。” 侯明说道:“我听出来了,最近这个女人比较活跃,她想参加公选,我估计跟你套近乎是想拉你这一票吧。” “她想竞选哪个岗位?” “县团委书记。” “有希望吗?” 侯明沉吟一下说道:“看到时投票的情况吧。” 孔思莹忽然感到,自己虽然是侯明的近人,但每当涉及到敏感问题时,侯明还是很有原则性的,从不在她面前说些有悖原则的话。尽管如此,孔思莹仍然崇拜、敬重他。 晚上,侯明临时有事,没能参加龙熙的活动,孔思莹、卜月梅、两办主任还有县直两个相关部门的领导出席了当晚的活动。 卜月梅是替薛家良来参加活动的,这个在酒桌上,卜月梅讲得很清楚。 孔思莹虽然还没见薛家良,但是关于他诸多的传说已经灌满了耳朵。 龙熙挨个敬大家酒,当走到卜月梅身边的时候,他好不掩饰薛家良没到的遗憾,尽管卜月梅再三强调薛书记怎么特地嘱咐她跟龙总好好解释等等的话,龙熙端着酒杯,有些沮丧地说道:“唉,薛书记不来,我龙某的确心里没底。” 他的话逗得大家都会意地笑出声。 孔思莹不解,难道一个纪委书记还盖过了县委书记不成?侯明没来都没见龙熙感到这么强烈的遗憾,薛家良没来,他却再三表示遗憾。 龙熙似乎看出新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孔思莹眼睛里的疑惑,他叹了一口气说:“孔部长刚来,可能有所不知我跟薛书记之间的约定。” 孔思莹微笑着摇摇头。 龙熙继续说:“在坐的各位都清楚,我们龙熙集团是前任县委书记通过招商引资过来的,当然,前任给我们的优惠也是其它地方没法比的,可前任书记倒台后,新的县委领导让薛家良负责联系我们企业,也就在这时,高尔夫这个项目准备立项开工建设。薛家良为了维护地方利益,以土地资源稀缺为由,给高尔夫这个项目做了修改,原来是在平原地区建高尔夫,结果他让我们去山区丘陵地带建高尔夫,还美其名曰叫‘山地高尔夫’,别说,他这个创意很顺利就通过上级层层主管部门的立项审批,项目开始筹建,我们就发展了两千多名会员,大家都是冲着‘山地’两个字来的,这些会员,有相当一部分是港、奥地区,还有外籍附近国家的外籍会员……” 这时,县委办公室主任段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龙总啊,我越听越糊涂了,你这是在控诉他还是在表扬他?” 龙熙“哈哈”大笑,说道:“两层意思都有,我只是想给咱们美女部长介绍一些情况,如果说控诉他,那是他当初的强硬态度,人家别处对招来的企业都是用手捧着,唯独这个薛家良,对我进行了一系列的打压不说,甚至还威胁恐吓我,如果不按照他的意见修改合同,到时老百姓我就惹不起,什么断路堵大门这些事会经常发生,别提了,类似这样的话还有很多……孔部长,你见过当地领导这样对待招来的企业的吗?” 孔思莹不了解情况,当然不能随意表态,如今,她已经是县委常委,是人们眼里的县委领导,是不能在公开场合下表态的,这个,无论是汪振国还是侯明,都嘱咐过她。 段成说:“龙总啊,这话你不应该问孔部长,你知道孔部长可是跟薛家良一样,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硕士学历,她跟薛家良会有同样的见地,不得不说薛家良当初的这个建议救了你,救了高尔夫这个项目,如果你没有别的用心,只是想建一个普通的高尔夫球场,我保证不会像现在这样出名,你也发展不了这么多的会员,因为平水和其它地方比不但没有优势,还有劣势,这就是交通。京城、省会和一些大城市的周围,像你当初构想的那个高尔夫多得数不胜数,你在老山背后建个球场能有多大优势?当然平水以后要打旅游牌这是后话,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龙总都赚大发了。” “哈哈。”龙总仰头大笑,说道:“段主任啊,你这套话怎么跟薛家良说得一模一样,孔部长啊,看来我估错了形势,原本趁薛家良不在我在背后数落他几句,因为当着他的面我辩不过他,没想到我的如意算盘没得逞,来来来,不说了,喝酒,这杯酒我只跟孔部长喝,今晚算是给你接风,希望你勤来我们这里视察指导工作,另外高尔夫随便打……” 他的话没说完,又被卜月梅截住了,卜月梅说:“龙总龙总,您又过了,要知道县纪委对领导干部出入文娱体育场所是有明文规定的,这话要是让薛家良听见,他又该有话说了。” 由于平时龙总和县领导和各个部门的领导混得很熟,而且他本人也有自来熟的天性,所以对卜月梅的话他不但不感到别扭,还有几分自豪,卜月梅看似不合时宜的话,恰恰说明现在新的领导班子对他已经是完全接纳的态度了,虽然他没有请到侯明和潘建强,实在是因为最近县委在干部队伍中大搞整肃活动,他们都派出得力的人来参加今天晚上的活动,这就是对他最大的赏光。 158、中途退席 简短而热闹的晚宴结束后,孔思莹和众人在龙熙的带领下向高尔夫俱乐部的多功能厅走去。 不得不说,龙熙对这个公司内部新年晚会费了一番心思,不但请来京城几位著名的相声、杂技、歌唱演员,还有附近几个村的村干部,只是这些人没跟他们坐在一个房间吃饭。 晚会开始时间不长,段成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拿着电话就往出走,不大一会他就回来了,伏在孔思莹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孔思莹抬头望了望龙熙,就见段成向她摆手,示意她悄悄离开就是了。 孔思莹抓起手边的包,跟旁边的卜月梅耳语了两句,起身就往出走。 龙熙早就看见段成和孔思莹间的动作,他起身就要追出去,被段成拉住。 段成又伏在龙熙耳边说了两句什么,龙熙这才不去追孔思莹,但目光仍然望着孔思莹,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为止。 刚才的电话是侯明打给段成的,他跟段成说自己回省城,并且已经答应孔思莹的家人,让她回家看孩子,顺路把她捎回去。 作为段成,当然不会多话,挂了电话后他就悄悄告诉孔思莹外面有人等她。 孔思莹意识到是侯明,因为下午在侯明办公室,他说起捎她回家的事。她想跟龙熙告别,段成拦住了,他负责跟龙熙解释。 段成当然不会跟龙熙说侯明来接孔思莹回家,他只是跟龙熙说孔部长有事提前撤了。 侯明的车没有进来,而是等在高尔夫俱乐部的外面。 此刻,孔思莹感到侯明的细心和谨慎,因为推脱了今天晚上这里的活动,就不好堂而皇之地进去了,再有,可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孔思莹跟他一起回去。 孔思莹以为是侯明开车来的,就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没想到侯明坐在后排。 她犹豫了一下就上了车。 侯明倒是表现得很大方,说道:“有美女同行,一路就不困了。” 孔思莹闻到他说话时呼出的酒气,就低声问道:“您……喝酒了?” 侯明大大方方地说:“喝了,哪天不喝?我一天不喝酒天都不敢黑。” 孔思莹笑了。 前面的司机也笑了,他稳稳地驾着车,说道:“您最近这酒喝得的确有点勤、有点猛。” 侯明靠在后背上,头扭向窗外,不无遗憾地说:“唉——身边少了薛家良这个挡酒的人,老潘上次胃出血后,一直在调养,段主任那个人你就是说出大天他也喝不多,何况也不能让他喝多,最后只能是我单打独斗了——” 侯明再次提到薛家良,看来他们两个人的确配合默契。 司机说:“薛书记快回来了吧?” 侯明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话。 司机见自己话说多了,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车内的气氛一时沉闷起来。 孔思莹看了一眼侯明,见他并没有闭目养神,就打破沉寂说道:“回头我练练喝酒,希望能为您挡挡酒。” 侯明笑了,说道:“小孔啊,你的酒量不用练,只是欠发挥,再说,我也不是必须要喝酒,只是最近临近年底,部队那帮人不好对付,还有一些必要的应酬,如果我侯明沦落到女士为我挡酒的时候,我估计我这个县委书记也当到头喽——” 侯明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一会,便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见侯明睡着了,她也闭上眼睛,但她却睡不着,这几天她忙得就跟陀螺一样,不是见面听汇报,就是调研熟悉基层单位的情况,虽然没有什么成绩,但她知道这是必须的程序、铺垫,是通往成绩的必经之路,对此她乐此不疲。她希望自己快速进入角色,快速让干出让侯明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绩。 原来,人一忙起来,还真是能投入,这几天她只是在躺在床上才能想起儿子,跟儿子的通话也大部分是在床上进行的。 自己突然回家,忘了告诉儿子和家里,还不知道强强在哪个家呢。 这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她下意识掏出电话,以为是自己的,看了一眼不是自己的,这才发现侯明的手机就在座位的旁边。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就一个字:家。 她拿起电话,看着侯明,轻轻拉过他的手,将还在震动的手机放在他的手心里,如果这个电话不是他“家”里来的,无论如何,孔思莹都不忍心打扰他的瞌睡,但他家来电就不一样了。 侯明怔愣了一下,他睁开眼睛。 孔思莹小声说道:“您家里来电。” “哦,好。”侯明接通电话,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由于孔思莹离侯明很近,而且他用的是靠近孔思莹这边的耳朵听电话,所以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既好听又温柔的声音。 “这么晚没有事,你说今天晚上回家,这么晚自己开车回来我有点不放心。” 侯明说道:“哦,我忘了跟你说了,今天晚上跟部队的同志在一起,现在刚往回赶,不是我自己开车。” “那就好那就好,我等着你。” “你不用等我,我还要绕个弯儿把小孔送回去,时间早不了,你睡吧。” 哪知,女人说道:“你这个当书记的太不关心下属了,为什么还人家孔部长配车?” 侯明笑了,说道:“我们是顺便,好了,你就别批评人了,挂了。” 挂了电话,孔思莹说道:“嫂子真幽默。” 侯明笑笑,说道:“每次回去只要提前跟她说,她就开始惦记。” 孔思莹羡慕地说道:“那还不好,有个人惦记是福分。” 她说到这里就不做声了。 侯明笑了一下重新靠在背后,闭上眼睛。 孔思莹却没了困意,不知为什么,从刚才侯明跟妻子的简短通话中,她似乎解读出许多内容。 首先,侯明提前跟妻子说了,今天晚上要回去,并且有可能说是自己开车回去,所以妻子才不放心,才在半途中给他打电话。 但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主意,不自己开车回去了?难道是因为要带自己回去?是怕孤男寡女寂寞旅途不好相处?还是怕别人说三道四? 尤其他妻子刚才说的那句话更是让她费思量:你这个当书记的太不关心下属了,为什么还不给人家孔部长配车? 159、谜一样的男人 侯明的妻子这么了解侯明的工作状况?连她孔思莹目前还没配车她都知道,看来,侯明到家是什么都跟妻子说呀! 男人连工作上的事都跟妻子说,这恰恰说明他们夫妻之间是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对方的,换句话说,他们夫妻的关系很好,很恩爱! 想到这里,孔思莹看了侯明一眼,这个男人于她真是个迷,直到今天,她都无法断定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位置。 但无论如何,她孔思莹都不会喜欢一个漠视家庭和妻子的男人,侯明,仍然是自己敬重、崇拜的人。这么久了,他之所以对自己无动于衷,正说明他是一个有责任心不花心的领导干部,而且自己也没有公开向他暗示过什么。 为什么没向他暗示?原因不言而喻。 强强放学后,听爷爷说今天晚上妈妈要回来,在爷爷家刚吃完晚饭就吵着让爷爷送他回姥姥家等妈妈。他早就困了,但就是不回房间睡觉,他要等妈妈。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林茹,将外孙抱在怀里,说道:“你先在姥姥怀里打个盹,一会妈妈回来你还有精神跟她说话。” 在幼儿园玩耍一天的孩子,晚上哪有不困的道理,他依偎在姥姥的怀里,闭着眼睛无精打采地说:“那好吧,妈妈回来你想着叫醒我,我还有礼物要送给妈妈……”话没说完,他就睡着了。 林茹本想将他抱到房间,刚一动强强就睁了一下眼睛,说道:“我不回房间,就在沙发上等……” 林茹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瞌睡了头脑还这么清醒,态度执着,就一边抱着他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的,咱不回屋,就在这里等。” 不到十点,孔思莹回来了。 林茹听到了女儿那熟悉的上楼的脚步声,她轻轻拍着强强,小声说道:“强强,妈妈回来了——” 强强的小嘴动了动,将脑袋更深地扎在姥姥的怀里,他没有醒。 孔思莹轻轻旋转钥匙开开门,看见沙发上的妈妈和儿子,就不解地说道:“您怎么不把他放到床上去睡,这样抱着他多累呀。” 林茹小声说:“你以为我想这样抱着他呀,我的腿都麻了,可是我不能动,我一动他就醒,他说就在沙发上等妈妈。” 孔思莹听了妈妈的话心头就是一热,无论如何,孩子跟妈妈都是最亲的,尽管她因为工作不得不远离他,但距离并没有让儿子在隔辈人的疼爱下忘记妈妈。 她顾不上脱外套,就过来要抱儿子。 林茹说:“你先去换衣服,我给他的被窝里放了暖水袋,这么半天都没动动,你去给把暖水袋撤走,放你被窝里。” 孔思莹脱去外套走进卧室,就见妈妈早就将他们母子的被子铺好。 她将手伸进儿子的被窝,里面热热的,就说:“妈,以后别给他放暖水袋了,小伙子不怕冷。” 妈妈说:“他自己跟我要的。” 孔思莹笑着走出来,说道:“人不大讲究不少,还知道要暖水袋了。” 林茹说:“这几天他一直在那头儿睡,他奶奶给他弄了个暖水袋,每天晚上给他捂被窝,所以回来也跟我要。” 孔思莹说:“我跟他奶奶说过,不要给他放这玩意,他家更暖和,每天都是二十五六度,根本用不着暖水袋。” 她一边说,就从妈妈怀里接过儿子,嘴里不停地说道:“强强,妈妈回来了,妈妈现在抱你去睡觉,我们到床上去睡。” 强强半睁开眼,看见妈妈后就伸出两只小胳膊抱住妈妈的脖子,随后又闭上了双眼。 孔思莹将儿子抱进自己的房间,给他脱去衣服,盖好被子,这才走出卧室。 妈妈活动着两条胳膊,说道:“我老了,抱不动他了。” 孔思莹走过来给妈妈揉着双肩,说道:“以后您就更抱不动了。” 妈妈忽然伤感地说道:“莹啊,何工的妈妈住院了,病得很重,很难熬过春节。” “啊,这么严重?什么病?” 林茹说:“脑出血,昏迷两天了,我昨天跟你张姨去医院看的她,住在icu。” “谁在医院照顾她?” “能有谁,她儿子何工呗,真是造罪,何工挺壮实的一个人,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也瘦了许多。唉,不遇到事不显什么,一遇到事就显得人手少不够用了,何工单位正在测试一台设备,单位给请了护工,但谁也代替不了自己的儿子,何工这几天都是后半夜跑回来照顾妈妈,这两天大夫不让他走了,我看有点悬了……” 妈妈说着甩着胳膊往她卧室走。 孔思莹怔了一下说道:“爸爸回来着吗?” “昨天晚上回来的,今天早上走的,水利局的那套房子要做房产证,这几天让职工补一部分差价,就算个人的永久财产了,以后可以随便买卖。” “那是好事,咱们补多少?” “两万一五百多。” 孔思莹说道:“我有钱,这笔钱我出。” 林茹坐在床上,说道:“我已经给了他一个折子拿走了,你的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们目前还不需要。” 孔思莹回到自己的屋里,拿出一个存折,说道:“这个整两万,是活期的,您马上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那个死期的折子不要动了,花这个吧,我这个就是应急用的,一直是活期,没有几个利息。” 妈妈接过存折,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说道:“用这个也行,等那个到期再还你。” 孔思莹一听就抱住妈妈的肩膀,说道:“怎么跟我这么生分呀,还要还我?难道我的钱你们不该花?再说了,那个房子早晚都是我的,我出钱是应该的。” 妈妈听了这话笑了,说道:“我不是跟你生分,虽然你不算我们泼出去的水,但你也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生活,以后日子还长,要从长计议,你不能跟爸爸妈妈过一辈子的——” 自从今天夏天妈妈有意撮合她和何工不成后,这种话她老人家经常说起。 160、林茹的担心 孔思莹搂着妈妈的肩膀撒娇地说:“我这盆水呀,恐怕你们往出泼要费点劲了!” 妈妈听了她这话斥责道:“胡说,难道你就这样一辈子了?” 孔思莹一听妈妈的话锋又要转,就赶忙说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累了,要去洗洗,您也早点休息吧。” 妈妈这才想起她工作的事,问道:“那儿累吗?” 孔思莹说道:“不累,就是刚开始不熟悉情况有点忙,过段时间顺手后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搞宣传的即便累,也累不到哪儿去,没有经济硬指标,您不用担心我累着。” 妈妈点点头,说道:“这个你说得倒是这么回事,没有硬指标也要给侯书记卖膀子力气,要干出点成绩,不辜负他对你的提携和帮助。” 孔思莹笑了,说道:“那是自然,您就放心吧。您和我爸要多注意身体,哪儿不舒服了要勤去看医生,从明年开始,你们每年要体检两次,公家一次,咱们自费一次,不要舍不得花钱。你们是我的大本营,只有你们身体好,我才能安心地工作和生活。” 妈妈长出一口气,说道:“你也不要光指望我们,还要想想自己的生活,我今天听强强的奶奶说,强强的户口办得差不多了,好像如果户口办下来,起码要在户口所在地住上半年时间,这个你想过吗?” 孔思莹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用想,要住的话也是他爷爷奶奶或者你们跟强强去住,我截长补短去看看就行了。” 妈妈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孔思莹看着妈妈,不解地问道:“您……老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能说你说得不对,只能说你太单纯。” 孔思莹感觉妈妈有心事,就问道:“妈妈,生活上的事,我从来都没有用心琢磨过,反正有你们这几个老人呢,我还是希望自己单纯一点,省心,难道你们还会欺骗我?” 林茹看着女儿,半天才说:“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永远不会欺骗你,但保不准别人……” 孔思莹知道妈妈话里的意思,就说道:“我求您了,您有话就直说吧,回到家我不想费脑筋,您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说得对我就采纳,说得不对我从耳朵一过就过去了,所以您不用担心说的话所产生什么后果,您老人家也被跟我玩深沉让我自己琢磨,太累。” 林茹知道女儿不但单纯,有时思想是很懒的,有些问题懒得去思考,去琢磨,她越是这样,做妈妈的就越为她担着心。 林茹想了想,觉得女儿刚才的话有道理,所以她决定把话说透,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她:“小莹啊,你可能会觉得妈妈是瞎操心,或者会认为妈妈是鼠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有个问题妈妈想了很久,既然你刚才已经表态,我就把自己怎么想的就跟你怎么说,你认为有道理就用心想想,没道理就当刮风,这耳朵听那耳朵过。” 孔思莹笑了,拉过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笑嘻嘻地说道:“妈妈,到底是什么事,看把您严肃的,别吓着我呀——” 林茹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女儿,说道:“老汪家给强强办北京的户口这事你怎么看?” “那还能怎么看,好事呗!”孔思莹不假思索地说道。 “是的,我也认为是好事,但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担心。” “您担心什么?” “担心他在用计将强强从你身边带走,完全脱离你,达到他们独自抚养强强的目的。” 林茹终于说出最近一直以来担心的事,她如释重负般地看着女儿。 孔思莹听妈妈说完,就不以为然地说:“我就知道您担心的是这个。” “你知道?”林茹不相信地看着她。 “是的,我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能不知道您为我担心的是什么?” 林茹没好气地说:“原来你知道?知道就好,省得我总说了。” 孔思莹再次拉过妈妈的手,说道:“妈,您是不是担心将来强强不认我这个妈了?” 林茹没有立刻回答,她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怕将来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孔思莹说:“看您,说什么哪?我们怎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强强跟他爷爷奶奶去户口所在地居住,即便我不常去看他,难道他还能忘记我这个妈妈不成?” 林茹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怎么可能?”孔思莹说到这里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几步说道:“人生什么都可以选择,只有妈妈和爸爸不能选择,我是他的妈妈,他就是走到天边我也是他的妈妈,这个从他一出生就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即便他将来成为位高权重握有生杀大权的大人物,他也改变不了我是他妈妈这个事实,您怎么还担心这个问题?” 林茹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得没错,这个事实他永远都改变不了,但是我担心将来他长大成人疏远了你,担心跟你不亲了……” “哦,这个倒有可能,不过也不会的,我是他妈妈,是他的合法监护人,我即便工作再忙,也是不能不管他不看他的。” “莹啊,你说的没错,都有道理,但我就是担心,担心他们是有意这样做,有意为将来做着某种铺垫,因为他们不相信你这么年轻能守一辈子寡,一旦你再组家庭,再有了别人的孩子,势必会减少对他们孙子的关爱,所以他们提前在做准备,准备将来把强强从我们身边完全抢走!” 林茹已经无所顾忌了,把自己担心的事不管有没有道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孔思莹听了妈妈的话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妈妈,您完全可以打消顾虑,这辈子,我不准备再嫁人,所以也不可能再要孩子,我就守着你们,守着强强过一辈子,老天已经很厚待我了,夺走了晓军,给我留下了强强,好事不能让我都占了,我不再嫁人,老汪家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他们就不会做太过分,再有了,我是孩子的妈妈,只有我让他疏远别人的权力,没有别人让他疏远我的权力,在这个问题上,您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了,免得影响两家人的关系,这样就不好了。” 161、优秀基因 林茹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什么都明白,这话我只说这一次,总之,妈妈不希望你再受到一点伤害,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妈——”孔思莹皱着眉说道:“这些不利于两家人团结的话您可千万不能当着强强说啊——” 看女儿担心的样子,林茹说道:“放心,你妈我虽然小肚鸡肠,但还不至于这么没水平吧,好歹也是多年的教育工作者,我刚才说了,只要你心里有数就行,你心里有数了,我自然就放心就不会磨叨你了。” 第二天一早,还在熟睡中的孔思莹被一双小手弄醒。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儿子从他被窝钻出,凑到她跟前正要亲她。 她赶忙闭上眼睛,等着儿子的亲吻。 儿子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她便睁开了眼睛,伸手将他抱到自己的被窝里,说道:“怎么不继续了?” 强强说:“你都发现了就没有意思了。” “嘿,你个小东西,连这都知道,说,跟谁学的?” “电视,电视上的男生经常这样,想亲女生被女生发现后就停止了。” 孔思莹一听,严肃地说:“那些电视儿童不宜,以后不许看。” 强强说:“我也不是特意看的,是奶奶和姥姥她们看,我也就看了。” 最近,林茹和叶芝不知是年龄关系还是闲得无聊,她们都喜欢看那些家长里短、絮絮叨叨、你情我爱的韩剧,难免有些儿童不宜的镜头被强强看到。 “回头我批评批评她们,不许看这些,太无聊,妈妈不是给你买了好多故事光盘吗?你没事就看那些,长知识。” 林茹早早就给女儿和外孙做好早饭,娘俩嘻嘻哈哈刚坐下吃,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肯定是爷爷。”强强说着就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跑去接电话。 果然是汪振国打来的电话。 “强强,妈妈回来了吗?” “她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妈妈,爷爷找你。” 强强放下电话就跑回继续吃饭。 孔思莹走过去,拿起话筒说道:“爸,您吃早饭了吗?” 汪振国说:“我去公司吃,你昨天回来是不是很晚?” “是的,昨天晚上正好有个应酬,我们出来的时候都八点多了。”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我还不知道呢,侯书记说给我打电话,爸,我去送强强吧,您去忙吧。” “不行,天气太冷,家里的车让你开你也不开。” “单位给我配车了,昨天因为顺路就坐侯书记的车回来了。” “好吧,告诉强强,我在下边等他,让他别着急慢慢吃。” “爸,您上来等吧。” “不了,趁这功夫我打个电话。” 孔思莹放下电话,看了看表,离上课的时间不多了,汪振国还说让强强慢慢吃,哪有这么惯孩子的? 她回到餐桌,看着还在被姥姥喂饭的儿子,严肃地说:“强强,放下手里的玩具,快吃,到点了。” 强强抬头看了一下表,说道:“没事,昨天我晚了半个小时老师也没批评我。” 孔思莹不高兴地说道:“在战场上,别说半个小时,就是晚了一分钟都有可能被敌人消灭。你总是迟到,虽然老师不会批评你,但会被小朋友看不起的,因为你不遵守纪律,别人也不愿意跟交朋友,难道你愿意跟不守时的人交朋友吗?” 强强撅着嘴,还想狡辩,但当看到妈妈严肃的目光时,便低下了头。 孔思莹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说:“今天这次就不算了,从明天开始,你一分钟都不能迟到,如果做不到,我以后回来的次数就会减少,因为不希望我的儿子这么懒散,还以迟到为荣。强强,你知道吗,你爸爸就是一个非常守时讲信用的人,他当过兵,只要集合哨子一吹,不管半夜睡得多香,也会立刻起床,在规定的时间内穿好衣服带好装备立刻出发,所以他是优秀的军官,只要具备这样优秀品质的人,才能将任何事都能干好。” 她很少跟儿子讲到汪晓军,此刻见儿子瞪大眼睛在专注地听她说,又进一步说道:“你是烈士的儿子,有着优秀的基因,对自己要严格要求才对。” 强强的小嘴动了动,本来他想说什么,姥姥往他的嘴里伸进一个小勺,一口饭就塞住了他的嘴。 孔思莹和强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下了楼。 汪振国还在打电话,见他们过来了,就说了一句“好吧,下来再细说,先挂了”。 他降下车窗,主动跟孙子打招呼:“强强早上好。” 孔思莹拉开车门,将强强抱进去,有些不满地说道:“爸爸,哪有您先跟他打招呼的,不能这样惯着他,我最近感到他学东西特别快,您和我妈千万不要溺爱啊!” “哈哈。”汪振国大笑,说道:“我跟我孙子之间不需要这么讲究,你要是怕我们惯坏他,就常回来检查工作。” “爸——”孔思莹娇嗔地说道:“就知道您会是这个态度。” “哈哈。”汪振国又是一阵大笑,驾着车就驶出小区。 到了学校,孔思莹送强强进去,对于强强今天的迟到,孔思莹再三跟老师表示了歉意。 老师似乎习以为常,她笑着对孔思莹小声说:“还是妈妈讲理,有一次奶奶送他晚了一个小时,那次强强同学之间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可是奶奶却不觉,我很委婉地说了两句,他奶奶还不高兴了,说小孩子冬天懒床不想起,还说要跟幼儿园建议晚一个小时上课。” 孔思莹又为叶芝的行为向老师道歉,并且特别嘱咐老师今后对强强要严格要求,已经是中班的学生了,比不得小班时那样懒散。 老师冲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就忙去了。 孔思莹从幼儿园出来,又上了汪振国的车。 在车里,孔思莹简单跟他汇报了上任后的工作情况,汪振国也跟她说了给强强办户口的进展情况。 162、受宠是他的特权 最后他说:“按照那里当地的政策要求,未成年人迁户口是有监护人的,鉴于你目前的情况不方便跟强强一块过去,毕竟,你将来的发展要在当地进行,所以我打算让他奶奶的户口随他一起过去,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孔思莹知道汪振国征求她的意见向来都是走过场,就说道:“爸,这些事有您操心就行了,我顾不过来,您怎么办怎么好,反正孙子是您的,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他好。” 汪振国听她这么一说,眼睛就酸了,他说:“我这辈子没什么指向了,强强是我唯一的命根子,你这个当妈妈的能理解我就行了——” 孔思莹说:“爸,这些话不需要挂在嘴边,您做得任何事无论大事小事都是为我们娘俩好,只是……以后您别太宠他,答应我,行吗?” “哈哈。”汪振国含着眼泪笑了,他说:“天下哪有爷爷不宠爱孙子的?就是走遍天涯海角都没有例外。你放心吧,他还小,长大后我们保证不宠爱他,晓军小的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当年也是这么跟我爹妈说的,他上小学才回到我们身边,后来不是也很优秀吗?从上学到参军到参加工作,几乎没用我们操心,你能说爷爷奶奶的宠爱贻误他了吗?孩子小,受宠是他的特权,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理解了……” 孔思莹笑了,在汪振国面前只能认输,她说:“好了,我知道说服不了您,不跟您争竞了,您想怎么宠他就怎么宠他吧,到时不听话我有责任推卸就行。” “哈哈。”汪振国又是一阵大笑,孔思莹的性格他还是蛮喜欢的。 到了小区门口,孔思莹没让汪振国送她进来,她知道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就下了车。 望着汪振国的车子驶远,孔思莹想起妈妈昨天晚上跟她说的话,有些茫然,即便汪振国想把强强拢在身边,她似乎也没有理由反对,因为强强的确是这老俩的命根子,她没有理由不让强强接近他们,再说自己如今在外地工作,更不可能独霸强强,如果那样做的话,相信侯明都不会支持她。 就在她迈步往里走的时候,背后有人叫住了她,她一回头,是何工。 就见何工胡子拉碴的,满脸的憔悴和疲惫,眼圈深陷,似乎一大早连脸都没洗。 孔思莹站住,问道:“何阿姨怎么样?我也是昨天夜里到家的时候听妈妈说的。” 何工一边急匆匆地往里一边走边说:“非常不好……”他的声音都透着疲惫。 孔思莹一时不知唉怎样安慰他,就说:“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话说出后,孔思莹便觉出自己这话的虚伪无力。 好在何工没有说什么,他看了她一眼,说道:“平水那个地方怎么样?几天回来一次?” 孔思莹说:“我上周一才去报道,今天刚回来,那里山区居多,民风还是很朴实,只是我刚去,工作环境还不是太熟悉,刚刚摸到一点头绪。那个……你怎么样?” 听她这样问,何工放慢了脚步,冲她一摊手,意思很明显:就这样,你都看见了。 孔思莹笑了一下,说道:“有事你就给我家打电话,我不在家还有林老师,她会帮到你。” 何工冲她点点头,说道:“谢谢,你能这样说我很知足。” 孔思莹一听,知识分子说话就是拽,她纠正他道:“我说这话是真心的,而且保证能做到,不是跟你客气。” 何工见她认真了,就赶忙说道:“是,是的,我懂,我懂得。” 孔思莹感到他那种深深的疲惫,就从包里掏出300钱,说道:“我是搭别人的车回来的,不知什么来接我,所以我就不去医院探望阿姨了,你替我给她买点营养品,希望她早日康复。” 何工没有接她的钱,说道:“谢谢,不用了,林阿姨她们已经去医院探望过,也买了好多营养品,这个,我不能收。” 孔思莹略显尴尬,说道:“我们妈她们去并不能代表我,这时我的一点心意,我希望何姨快点好起来,明年夏天萱萱回来,强强又可以去你家小花园玩了,再说,她还曾用奇招治好我儿子的病,我表达一点心意是应该的,于情于理你都该替她收下。” 何工见她一再坚持,而且这里时不时的有人经过,两个人推来推去的实在不雅,他就接过钱说了声“谢谢”,便揣进兜里。 看着何工急匆匆的背影,孔思莹叹了一口气,唉,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每个人都有这每个人的难处和苦难,她忽然想起侯明曾经说的那句话:艰苦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负面的,它只会让你更加坚强! 只是他不知道,作为侯明,他的人生有过“艰苦”吗? 回到家,孔思莹跟妈妈说起碰到何工的事,但她没有告诉妈妈给他母亲300元钱的事,她唯恐妈妈会错意。 林茹正在给女儿准备行囊,看见她回来了,就说:“小莹,妈妈给你做了一床厚被子,五斤的新棉花,昨天刚拿回来,你这次带走吧。” 她说:“妈妈,我所有的生活用品单位都给我预备齐了,这床被子您留着自己用吧。” 妈妈说:“单位个给你准备的那些都是商场买来的,轻飘飘的不暖和,我给你做得厚实、暖和,你晚上盖这一个就够了。” 孔思莹坐下,说道:“妈妈,我看见何工了,他刚从医院回来,是走着回来的,没看见他开车。” 妈妈说:“他妈妈住院后他就把车卖了。” “卖了?他不至于吧?连这点经济实力都没有?”孔思莹有些惊讶地说道。 “那谁知道至不至于,她妈妈是教师退休,有医保,按说不至于因为经济问题卖车。” 孔思莹说:“算了,咱们不去猜测了,妈妈,我走后,是不是强强的爷爷很忙?” 妈妈说:“也就那样吧,我到觉不出来,怎么了?” 163、特殊存在 孔思莹说:“我感觉强强的爷爷气色差了很多,虽然精神头不减,但气色差了点。” 林茹说:“你走后的第三天我想强强了,就去幼儿园门口接他,看见叶芝,叶芝说最近两天厂里很忙,强强的爷爷晚上都没回来,吃住在厂里,好像辞了一个经理还是副经理的我没听太仔细,公司的事我从来也不问,因为跟我没关系。” 最后这句话孔思莹听妈妈以前也说过几次,此时又听妈妈这样说,就说道:“妈妈,公司的事跟您没有关系,可是跟您的外孙有关系,甚至也跟您的女儿有一小点关系,您以后不能动不动就说这样的话。” 林茹将被子叠好,白了女儿一眼,说道:“我又不在外人面前说,跟自己女儿说说怎么了?” 孔思莹抚摸着妈妈的肩膀,撒娇说道:“跟女儿说当然没事了,但是女儿担心你会把这种情绪带出来。” 林茹赌气将她的手扒拉掉,说道:“我就那么没水平?” 孔思莹不由得笑了。 这时,侯明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有应酬,可能回不去了,让她给单位打电话,让司机来家里接她回去。 孔思莹虽然内心遗憾失去跟侯明同道的机会,但她还是说道:“好的侯书记,我自己想办法回去,您忙您的,少喝酒啊——” 侯明笑了,说道:“今天的目的就是喝酒,少不了,放心,有薛家良呢,他能帮我挡酒。” 孔思莹心想,薛家良不是参加专案组在外地吗,难道这么快就回省城了?也许,这是薛家良的借口,他根本就没想回平水给龙熙撑场子。 虽然她目前还未和薛家良谋面,但从旁人那里她已经知道薛家良是非常有个性的人,这种给企业“站台”的差事,领导会干他都不会干。 从昨天晚上龙熙在酒桌上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对于薛家良未到表现出极大的遗憾,似乎书记、县长不到他都没什么,但薛家良不到他真的很失落,县委办公室主任段成还一再的打趣他,问他是不是害怕薛家良组织老百姓堵他的门口断他的交通? 龙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在平水,他最憷的人就是这个薛家良,但是他又很乐于跟薛家良打交道。 当时段成给了他一个字:贱。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人,有时就是这么矛盾,对对手,既恨又爱。 挂了侯明的电话,她没打算立刻离开,想了想给汪振国打了个电话,她说:“爸,侯书记今天不回单位了,我也不用急着回去,中午想跟高书记坐坐,您有时间吗?” 哪知,汪振国听她说完后哈哈大笑,说道:“我正跟你高叔叔在车上,我们去市里办点事,这样,你跟她说吧。” 这时,电话里就传来高书记的声音:“喂,小孔,我刚听老领导说你回来了,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孔思莹说:“顺利顺利,我还想中午请请您呢?谁知您去市里了?” “是啊,本来我今天有个会来不了,可是你公爹非得逼着我来不可,我怕他生气,只好推掉会议跟他来了。” 孔思莹说:“那好吧,等我下次回来再请您。” 高书记说:“错,是我请你,还差你一个欢送仪式呢,要不这样,我马上给刘书记和柳辉打电话,中午你们进行。” 孔思莹说:“还是等您有空的时候再进行吧。” 高书记说:“也好,下次你头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什么都不安排了,就等你。” “好的,谢谢高叔。” 孔思莹挂了电话,刚想给老郑打,这时就听妈妈说道:“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侯书记回不去,你还能给他盯着机关的一些事情,毕竟你是他的近人,另外,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和其他人的聚会可以安排在这两天。” 孔思莹一听妈妈说得有道理,就说:“想不到您还蛮有思想觉悟的,听您的,我马上给单位打电话叫车。” 在平水,除去侯明可以知心之外,孔思莹还真没有一个可以说说私密话的人。当然她也不需要,有侯明这样一个亦兄、亦师、亦友的人存在足矣。 可是最近她发现纪委副书记卜月梅是个特殊的存在。 这个人女人不但人长得天生丽质,而且有一种超然的气质。 几次开班子会,她都是替代薛家良来参加的。 也许是替代纪委一把手来开会,所以卜月梅在会上大多时候都是倾听或者是低头做记录,有时也会汇报阶段性工作的进展情况。 到平水后的这段时间,她听到各界人士对卜月梅的评价都很高,包括侯明。后来她偶然知道卜月梅也是个单身女子,只不过没有小孩。 也许是这个原因,让孔思莹对卜月梅就多了一份亲近感,她几次试图跟这个女人想走近一点,但几次都被卜月梅淡淡地挡在了合适的距离之外。 她越来越感到卜月梅于她就是一个迷,而且这个女人单身很久,却很干净,没有任何绯闻,侯明和其他人都对她很尊重,这不得不说很难得,如今机关女人,哪个没有一两段绯色传说,她在澜县之所以没有,完全是因为家族的影响和她自己的谨慎。 她甚至发挥想象,卜月梅单身,薛家良也单身,他们又是纪委的正副书记,这不是天生一对吗? 当有一次她无意把这话跟侯明说了之后,侯明哈哈大笑,说道:“你就不要拉郎配了,这两个人可以互相欣赏,绝不会互生爱情,就是把他们放在荒岛上也到不了一块儿。” “为什么?”她当时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等你了解了薛家良后就知道了。” 这个疑问,就被孔思莹不经意地保留了下来。 年底,宣传部配合县纪委在全县干部队伍中搞了廉政建设活动,这样就让孔思莹和卜月梅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 一次,她们结束了当天晚上的工作应酬后,孔思莹主动向卜月梅发出邀请:“卜姐,时间还早,我请你去享受一下如何?” 164、两个女人的接触 卜月梅一笑,说道:“怎么享受?” 孔思莹见她没有明显拒绝的意思,就说道:“县城东边有个足疗中心,我上次跟潘县长他们去过一次,还不错,反正现在还早,我们就去潇洒一把享受一下美好生活如何?” 哪知,卜月梅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她说:“那是男人们喜欢的项目,我这个人天生的洁癖,从不去那些地方,就是出差住宾馆都要自带被单,还是算了吧。” 孔思莹没想到卜月梅这么直接就拒绝她了,她只好诚实地说:“时间还早,回去也没事干,我其实就是想跟卜姐待会儿。” 卜月梅这时又说道:“好啊,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待会、聊会的话,去什么足疗店呀?那些地方太脏,不如这样,我请你去一个地方,听着古典民乐,喝着小茶水,安安静静地聊天、想心事,怎么样?” 孔思莹一听当然高兴,她说:“平水还有这样的地方?” 卜月梅故意不高兴地说道:“当然有了!你不要把平水看扁了。” “哈哈。”孔思莹笑着说:“岂敢、岂敢!” 卜月梅也笑了,又说道:“就是不知道你晚上能喝茶吗?” 孔思莹说:“我晚上经常熬夜写稿、写材料,别说喝茶,就是喝咖啡都能睡着。” 卜月梅说:“那就好,我放心了。” 于是,在卜月梅的带领下,孔思莹跟在她的后面,来到一条胡同末尾处的二层小楼前。 孔思莹让司机开车回去了,特地强调不用来接她们。 这是一栋铺面朴素、整洁干净、古乐低回的小楼,她们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踏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两个女人坐下,卜月梅将茶单递给孔思莹,说道:“请你点茶。” 孔思莹笑了,说道:“卜姐,今天我请客,理应你先点。” 卜月梅笑了,说道:“放心,一杯茶我还是请得起你的。” 孔思莹要的是普洱茶,卜月梅则要了一杯绿茶,两个女人各自看着面前的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孔思莹打破沉寂,她说:“卜姐,机关里我认识的女同志不多,能说到一起的也不多,你算唯一的一个,希望卜姐以后多多指教,我有说得不对和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卜姐及时提醒和指正。” 卜月梅放下茶杯,她看着她,微微一笑说:“谢谢你对我的高看,其实我不配你今天对我说这番话的。” 孔思莹一听,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此话……怎讲?” 卜月梅说:“我其实……对和自己无关的事,不是太关注,真的,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我的为人的,我有过感情、婚姻方面甚至人情世故方面的挫折,所以早就了我对周围的人和事不是太关心,不过你放心,我跟你说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也不是拒绝你的高看,是丑话说在前头,万一真的有提醒不到你的时候,你别怪罪就是了,因为的确是听得少、知道的少,除去本职工作外的任何人和事,对我几乎是绝缘的。” 听她这样解释,孔思莹心里舒服了很多,但仍然不免有些尴尬,一贯自视清高的她,在卜月梅面前还是有差距的,她是真的清高,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除去本职工作,其它的几乎是纤尘不染。 这段时间,凭她对卜月梅的了解,她知道卜月梅的确是这样的性格,也正因如此,她才有了跟她亲近的想法,因为她发现侯明对卜月梅很客气,也很尊重她,能让侯明尊重的人,就值得她去接近。 孔思莹说:“早就听说卜姐洁身自好,纤尘不染,工作认真踏实负责,给年轻人树立了榜样。” 卜月梅知道她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她对自己的评价不差,想当初管春山就曾经觊觎过自己,好在自己对名、利没有过高奢求,才有底气洁身自好,无论是面对表扬和批评,她总是能做到泰然处之。 两个人女人刚要聊上瘾,孔思莹的电话就想了。 是侯明,他问道:“小孔,你在哪儿?” 孔思莹说道:“我跟卜书记在一起。” “正好,你们俩来招待所,给你们俩介绍两位领导。” “领导?哪儿的领导?” “来后自然告诉你。” “我们没车,貌似这种地方还不好打车。” “我让车去接你们。”侯明说完就挂了电话。 孔思莹看着卜月梅,说道:“卜姐,侯书记让咱们俩去招待所。” 卜月梅笑了笑,说道:“我听到了,你去吧,告诉侯书记,我晚上有点不方便,如果有事的话,你再给我打电话。” “那怎么行,侯书记说来了两位领导,但他没说是谁。” 卜月梅说:“我的确不方便,你要是感觉不好跟侯书记说,我马上给侯书记打电话,向他请假。” 卜月梅说着就去掏电话。 孔思莹想了想说:“既然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先去,如果必须你出面的话,我在悄悄给你打电话。” “好。” 卜月梅先孔思莹下楼结账。 哪知孔思莹一把拉住她,说道:“卜姐,今天是我提议的,我来结。” 卜月梅说道:“是你提议的不差,但我比你大,不要争竞了,你快去吧。” 孔思莹最不擅长在这种情况下跟别人拉拉扯扯,就冲她扬扬手,走了出去。 等孔思莹来到招待所看见侯明后,侯明第一句话就问道:“卜月梅呐?” “她,她有点不方便……” 侯明眉头一皱,问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今天晚上她必须来,给她打电话,我马上让司机去接她。” 侯明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 孔思莹想起卜月梅的嘱咐,就连忙说道:“这样,我给她打,您快进去吧。” 侯明没有立刻回房间,说道:“今天晚上的客人是市纪委和信访办,告诉她必须来!” “好。” 孔思莹早就掏出电话就给卜月梅打了过去。 她将侯明的话跟她说了一遍后,卜月梅没再推辞,她干脆地说道:“好,我五分钟就到。” 请假条 亲们 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本书可能会停更一段时间 望大家见谅! 亲们 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本书可能会停更一段时间 望大家见谅! 亲们 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本书可能会停更一段时间 望大家见谅! 亲们 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本书可能会停更一段时间 望大家见谅! 165、接风洗尘 正如侯明所说,今天晚上他接待的领导一个是市纪委的常务副书记,一位是信访局的局长,他们在搞节前廉政检查,是从邻县刚刚过来的,为提高工作效率,不得不晚上办公。 既然是工作接待,身为县纪委副书记的卜月梅当然责无旁贷。 通过这次接触,让孔思莹对卜月梅更是刮目相看,她不但可以拒绝县委书记侯明,而且县委书记侯明居然还容忍了她,这个貌似不多言不多语的女人,俨然就是平水县委机关里的冷美人。 说起冷美人,孔思莹不久后又发现了另一位,那就是发改办的韩君。 在孔思莹眼里,说韩君是“冷美人”实在是有点高抬了她,她跟卜月梅完全是不一样的“冷”和“美”。 卜月梅是清冷,韩君是熬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冷,表面清高,骨子里却很势力。据说她以前没有丝毫的名气,她的名气是从拒绝跟薛家良搞对象时才有的。 薛家良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当年有人给他介绍韩君时,薛家良竟然非常同意,哪知,人家韩君居然没看上他。两个同样骄傲的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听说薛家良有一段时间特抬不起头来,时任县长的赵志华为这事没少在背后取笑他,弄得薛家良很伤自尊。 记得侯明他们说起薛家良终身大事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家境和自身性格的原因,薛家良不至于到现在还在单身。 就连孔思莹自己都感到奇怪,自己的思绪怎么突然放在这个从未谋面的薛家良身上了?难道就是他的传奇经历还是他与众不同的性格?她不得而知。 这天,她终于和传说中的薛家良见了面。 别孔部长孔部长地叫,您就直接称呼我小孔或者直呼其名。” 段成笑笑说:“这哪成,规矩还是要讲的。” 孔思莹知道段成是个中规中矩、有板有眼的人,就不再强迫他改称呼,说道:“您太客气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家,有事的话您尽管吩咐。” 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平水后,孔思莹情商突然高了许多。 段成笑了,说道:“好吧,思莹部长,晚上不回家的话我来安排。薛家良今天晚上回来,侯书记让咱们先给他小范围接风,正好你也认识一下他本人。” 侯明上午回省城办事,晚上肯定赶不回来给薛家良接风,孔思莹知道侯明跟薛家良的友谊,她也想就此机会认识一下侯明的这位好朋友,就欣然同意,说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出席。” 段成说:“那好,六点见。” “好的好的。” 当孔思莹见到薛家良时,感觉他不像传说的那样玩世不恭、说话放肆,他很认真地注视了她两秒后,很有礼貌地主动向她伸出手,说道:“孔部长好,认识你很高兴。” 孔思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笑着说:“虽然我来平水工作时间不长,但薛家良的名字我是如雷贯耳,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你的传说。” 薛家良琢磨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您这话我听不出有褒义的成分。” 他的话,逗得段成和卜月梅都笑了。 薛家良的幽默,也逗笑了孔思莹,她说:“没有褒义,也没有贬义。” 薛家良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孔部长啊,你是搞宣传出身,你一定要明辨是非,我薛某不想传说的那么不是东西,我、我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段成就故意高声“咳咳”了两声。 这两声煞有介事的咳嗽,又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薛家良马上转移目标,他看着段成说道:“您老人家即便对我有意见也不能这样啊?就是憋不住也别赶在我说话的时候咳嗽呀,这让人家孔部长怎么想?” “哈哈。” 孔思莹和大家一起笑了。 不过孔思莹发现,酒桌上的薛家良似乎有心事,他并不像传说的那样贫嘴呱舌的,喝酒也不是那么爽快,而是推推脱脱的。 第一杯酒,是段成提议的,他端着酒杯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天这个晚宴,是侯书记安排的,他因为有事必须回省城,所以才没参加这个接风宴,但他指示我,先小范围进行,等他在的时候,再搞个隆重的接风宴。我代表侯书记提议,第一杯酒敬家良,祝贺他展翅飞越,鹏程万里!” 听到这里,薛家良不紧不慢地看着段成,说道:“这是干嘛,放风筝呀?还鹏程万里,我不栽个嘴啃泥就不错了。这个祝酒词我不喜欢,换一个。” 段成知道薛家良难缠,就放下酒杯,看着孔思莹说道:“我就这个词,你不满意的话就让孔部长整两句。” 孔思莹刚看出薛家良的难缠,可能是听到他的负面议论太多了,她有些憷,说道:“您说得他都不喜欢,我就更甭提了,还是让卜姐来吧。” 卜月梅笑着说:“今晚这个场合轮不到我说话,还是你们领导来吧。” 孔思莹一听,卜月梅根本不救火,就为难地看着段成。 没容段成说话,就听薛家良说道:“孔部长,你不知道,他们都太了解我,所以从他们嘴里说不出让我满意的祝酒词,趁我现在给你的印象不算太坏,代表侯书记致辞的差事还是你来,只要是从美女嘴里说出的话我都爱听。” 孔思莹不想失去在薛家良面前表现的机会,她没有谦让,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看着段成说道:“段主任,那我假装代表一回侯书记发言?” 段成赶紧示意她快点说。 孔思莹端起酒杯说道:“那好,我就不推辞了,第一杯酒,代表侯书记为薛书记接风洗尘,欢迎薛书记回家看看,我先干。” 她说完,率先干掉一杯酒,等她亮出杯底的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 段成端起杯看着薛家良说:“家良啊,你就别矜持了,咱们大家都别矜持了,女士都干杯了,咱们也干吧。” 166、心不在焉 薛家良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端杯,他看着孔思莹说道:“在我印象中,侯书记从来都不先喝,他每次都是跟大家碰杯后才喝。” 段成知道薛家良要出幺蛾子,就跟旁边的副县长孙月恒对视了一眼,笑着低下头,故意不说话。 孔思莹这才知道这个薛家良果然“不好惹”,她知道论嘴上的功夫,她肯定不是薛家良的对手,而且薛家良什么话都敢说,她不想招惹他,就给自己又倒上一杯,举杯跟大家逐一碰杯。 这次,她没有先干,而是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道:“薛某无话可说了,干!” 落座后,卜月梅给孔思莹夹了一点菜,示意她赶快吃下去。 孔思莹并没有去吃卜月梅夹的菜,她从卜月梅手里接过这双公用筷子,给薛家良夹菜。 哪知,薛家良用手挡住自己面前的小碟,连声说道:“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是回家,又不是做客,不可以这样对我,太见外了!” 他的举动再次惹得大家笑了。 孔思莹举着筷子,无论如何,夹起来的菜是不能放在自己碗里的,怎么着也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于是,她将夹起来的菜放在卜月梅碗里,说道:“薛书记不要那就由二把手代劳吧。” 卜月梅是不会再次推出去的,她点点头,接受了孔思莹的好意。 孔思莹这才坐下来,她看着薛家良,长出了一口气。 三杯开桌酒下肚后,进入到互敬阶段。一圈打下来后,薛家良便不再跟孔思莹练嘴上的功夫,他把注意力投到段成和孙月恒的身上,开始跟他们交流他走后的这段时间平水各方面的工作情况。 男人们在酒桌上有着永远谈不完的话题,孔思莹几次想融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去,怎奈,今天的主角是薛家良,他似乎对她的关注程度不太大,几次都没有和她交谈下去。 孔思莹敲着桌子说:“今天咱们是奉侯书记的指示给薛书记接风的,你们怎么谈开工作了?” 孙月恒说:“我们是想通过家良更多地获取外地消息。” “那也别没完没了啊?来,喝酒。”她说着就端起酒杯。 段成说:“这样吧,咱们杯中酒吧,家良旅途辛苦,还是早点休息吧。” 显然,段成的话是没有说服力的,薛家良年轻力壮,旅途的事根本称不上辛苦,孔思莹以为段成怕薛家良喝多了,就说道:“段主任,时间还早,而且今天薛书记也没喝到传说中的程度,您这么早就叫停,小心侯书记到时问咱们的罪。” 不知为什么,孔思莹表现出了明显的意犹未尽,也许,是薛家良的魅力感染了她,也许是他跟侯明的关系,反正,孔思莹对眼前这个说话犀利又不乏机智幽默的男人产生了好感。 她还要说什么,旁边的卜月梅用手捅了一下。 孔思莹知道卜月梅的性格,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见卜月梅阻止自己,便不再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 哪知,孙月恒不干了,他说:“老段你怎么回事,咱们好几个人刚喝了两瓶酒,平均一个人二两酒,这刚哪儿到哪儿呀?家良今天还没尽兴,来,再开一瓶,服务员,去,再拿一瓶酒来。” 段成赶忙冲服务员摆手,示意不要去拿酒。 孙月恒则冲段成梗起了脖子,他刚要说话,就听段成说:“家良还有事,今天听我的,就到这儿吧,理解万岁。” “家良有事你怎么知道?”孙月恒问道。 段成看了薛家良一眼,说道:“他跟我说了,是我硬把他扣下的,敢情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要为别人想想吗?” “啊?哈哈。”孙月恒听了这话笑着说道:“好好好,家良啊,抓点紧,春节把事办了吧,老大不小的了。” 薛家良笑了一下说:“我争取,这次回来就是想定这个事。” 干了最后一杯酒,这个“小范围”的接风宴就结束了。 大家告辞后出来,孔思莹跟薛家良握手,说道:“薛书记晚上真有事啊?” 薛家良说:“是的,孔部长有什么指示?” 孔思莹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安排的话,我请大家去歌厅热闹一下。” 薛家良说:“谢谢孔部长的美意,我今天晚上有点私事要办。” 副县长孙月恒说:“孔部长,白瞎了你这片美意了,我也是刚明白过来,他刚回来,跟咱们玩不到一块?刚才老段怎么说着,理解万岁吧,你没看他今天晚上都没跟咱们搅酒吗?知道为什么吗?” 孔思莹想都没想就说道:“因为侯书记不在?” 哪知,她这话一出,大家都不做声了。 孙月恒手指在空中指了指说道:“不……全是,当然,侯书记不在,他多多少少会有点跟我们喝不上劲,但不完全是……” 薛家良打断了他的话:“老孙,你就亏心吧,说得我好像嫌贫爱富似的,侯书记不在我也回来过,哪次少喝了?” 孙月恒说:“你这次就没喝到位,不过我今天不矫情你,老段怎么说的?理解万岁。你先去忙你的,不是要在家多呆几天吗?咱们还有机会。” 薛家良说:“是啊,侯书记明天回来,如果他没应酬的话,咱们明天晚上继续。” “好,我一定出席。” 薛家良说:“在座的各位都要出席。” 薛家良说完这话后,就被段成拉上了车。 望着他的背影,孙月恒跟孔思莹和卜月梅说:“你们发现了没,薛家良今天的酒还差了一大截,喝得一点都不痛快,心不在焉。” 孔思莹说:“是不是他有约会?” “约会肯定有,对象就是李克群的妹妹,谈了一年多了,他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孔思莹说:“也许明天晚上就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了。” 第二天下午,孔思莹没有接到晚上任何人的邀请,后来她才知道,薛家良昨天晚上没有找到自己的对象,那个深爱着薛家良的女人,为了薛家良的政治前途,主动放弃自己的爱情,悄悄地另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