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 第1章:等来一个女神 真正的光明并不是永远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远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并不是永远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不为卑下的情操所左右罢了;当你要战胜外来敌人时,首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要你不断地自拔与更新——傅雷语。 美艳高冷的少妇孙婧挎着小包,扭着小蛮腰,推门进来了推拿店,被服务员领进了推拿室。 休息室里的推拿师申一甲摘下墨镜,一手打着眼罩,透过休息室的茶色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直到她的身影在走廊里消失。 申一甲在店里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孙婧这样又高又靓的美女了。他带着墨镜,穿着半袖推拿服,来到孙婧刚刚进去的推拿房。 这是一间贵宾房,只有持有贵宾卡的顾客,才能在这里推拿。申一甲是这个推拿店的临时店主兼推拿师,别的客人他可以不管,贵宾房的客人,都要由他亲自推拿。 孙婧把包挂到衣架上,半坐在床尾,看一眼进来的申一甲。申一甲径直走向床头,把推拿巾扔到床上。孙婧两条细长的腿向上一勾,脱掉了鞋子。 申一甲看着这双脚,不禁心跳加快,在盲人推拿店这种地方,多数是治病的客人,像她这样的美女并不多。 “店主呢?”孙婧问。在往常,只要她来了,在第一时间就会看到店主、盲人推拿师阿丁。 “店主出门了。”申一甲说。盲人阿丁是申一甲的师兄,有着祖传的推拿手艺,前不久去南方创业了,临走前把推拿店交给了申一甲。 孙婧以前在推拿店见过申一甲,他好像也是一个盲人推拿师,年纪不大,个高很高,英俊帅气,习惯戴一副墨镜,好好的一个帅小伙,怎么也是个瞎子。 申一甲有一点儿紧张,他虽然以前见过孙婧,但并没有给她做过推拿,如果她只认师兄,不认别人,弄不好会一走了之。他敢在盲人师兄外出创业的空当接手推拿店,是因为店里有一些固定客人。 孙婧并没有从床上爬起来,店主不在,她只好让眼前的墨镜男给她推拿了。她在更衣室换了衣服,把发髻挽在一起,回到推拿床前,娇喘一声,躺了下去。 申一甲在想,她能够留下来,并不是他的技艺多么高,而是人的一种惰性使然,如果他能在她的身上露上几手,她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这样想着,申一甲的双手准确地压在孙婧的太阳穴上。 “你不是盲人!” 孙婧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惊叫着退向床尾。 直觉告诉孙婧,眼前的推拿师不是盲人,以前阿丁给她推拿时,她要先交出自己的胳膊,对方才能准确地判断她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 这个推拿师呢,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接触,就直接按在太阳穴上,这样的位置,一个盲人不可能做到。 “我没说我是盲人啊!”申一甲说,“我只是视力不好。” 孙婧在床头瑟瑟发抖,她怪自己太疏忽了,连对方是不是盲人都不清楚。 “你是什么人?”孙婧对申一甲怀有明显的戒备心理。 “我是店主的师弟。”申一甲说。 “你是一个健康人,怎么会是盲人的师弟?”孙婧说。 “我不是健康人,我视力不好。”申一甲这么说,是为了打消孙婧的顾虑,其实他的视力很正常。 申一甲不想让孙婧劈头盖脸地损一顿,不是他怜香惜玉,而是受不了这等羞辱。 他从医科大针灸推拿专业毕业时,大学已经不包分配了,后来到蓝河中医院竞聘,也因为人地两生被淘汰了。他在洗浴厅打了半年工,也没挣到多少钱,要不是投奔了阿丁推拿店,他早就沦落成小姐阔太的消遣工具了。 孙婧杏眼圆睁,双唇微启,饱满的身体一起一伏。 听完申一甲的话,她长吁了一口气,既然推拿开始了,那就接着做吧,量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申一甲隔着镜片看孙婧,活脱脱的一个模特身材,应该凸起的地方,都凸起来,应该凹陷的地方,全凹下去了,尤其是那双白嫩瘦削的脚,简直就像白玉雕刻一样炫目。 孙婧从来没有让健康人做过推拿,何况对方还是个毛头小伙儿。她知道申一甲在隔着镜片看她,那又有什么办法,看女人又不犯法。 她本想趁等副市长杨重的时间,到这里放松一下,现在反而搞得紧张兮兮的。 申一甲的双手回到了她的头上,努力使自己的动作规范些。 “你的眼睛多少度?遗传吗?”孙婧问。 “一千度。”申一甲夸张地说。 “太高了!”孙婧惊呼道。 申一甲为她做完头部和肩部的推拿,双手直接移到了孙婧的胃部,孙婧说自己患有慢性胃炎,除了全身的保健推拿以外,他要在她的胃部多推一会儿。 他的双手叠压在她的胃部,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孙婧渐渐地合拢了妩媚的眼睛。 十多分钟以后,申一甲的手从孙婧的上身移到腿上。 “啊!”孙婧猛地坐了起来,“臭小子,耍流氓!” 申一甲的手在经过孙婧身体时,没有抬起手来,几乎是直接推过去的。他的手本来可以抬起来,但就在一念之间,一种侥幸心理在作怪,他没有抬起来,孙婧偏偏这么敏感。 推拿房里充满一股火药味道,申一甲必须尽快对她解释清楚。 “你的性意识还醒着,推拿师没有性别。”申一甲的脸上很平静。 孙婧对申一甲的话很不感冒,这个臭小子,明明是拖泥带水,还要狡辩。 “你是一个患者,我是为你治疗的大夫。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忘了你的性别。”申一甲说。 在申一甲的眼里,如果套用现在白、富、美的审美标准,孙婧全都占了,还要加上高、娇、嫩。高是身材高挑,娇是作派发嗲,嫩是皮肤细嫩,看样子还不满三十,里里外外透着性感,像一枚熟透了蜜桃。 孙婧觉得申一甲太夸张了,他忘了她的性别?简直是胡说八道!他明明占了她的便宜,还说她没有魅力。 申一甲就不这么想了:我就不信你没做过按摩,那些泰式按摩、日式按摩尺度大着呢!推拿的尺度要小得多,可偏偏有人把他想像得那么下流。 申一甲的手转到孙婧洁白如玉的脚上,按在了孙婧脚部最敏感的阴阳穴上,这个穴位的真正作用是快速激发体内活力,直到他推拿专业快毕业时,教授才亲口告诉他。 “你的性意识比较重,这样不利于治疗。”申一甲笑着。 “不行,太难受了。”孙婧再次坐了起来。 其实,她感觉很舒服、很新奇,只是申一甲的手越来越有力,再这样下去,她简直受不了了。 孙婧的手机传出一声悦耳的铃声。 她立刻下了床,取出手机,电话是副市长杨重打来的。 申一甲悬着双手,等孙婧接听电话。她毕恭毕敬、温柔可人,与刚才判若两人。他估计对方的身份不是老公,也不是朋友,大概是她的领导。 “孙处长在单位吗?我回来了。”杨重问。 “我……我在逛百家姓超市呢,望月楼宾馆东面。”孙婧不想告诉杨市长自己在做推拿。 杨市长本来说在外县吃晚饭,两小时以后回来,孙婧没想到他提前回来了。 “停车……停车。”手机里传来杨重的声音,好像是在对司机说话。 孙婧一阵惊喜,杨市长原来还没到接待办呢,那她就不用那么匆忙了。 “我正好经过这个百家姓超市,在这儿等你一下,一起回去。”杨重说。 孙婧顿时花容失色,拿着手机的手也抖动起来。 百家姓超市离推拿店三十米左右,为了躲避人们的视线,孙婧把车停在了超市旁边。推拿好说不好听,知道的是治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搞什么色情活动呢。 孙婧没想到杨重去前面的望月楼宾馆正好路过这里,更没想到他会停下来等她,她只要一出门,就可能被杨市长看到,他不仅会发现她在推拿店里,而且会知道她竟敢公然欺骗他!! 孙婧的举动被申一甲看在眼里,他知道她可能遇到了很为难的事。 “还有十五分钟,做不做了?”申一甲幸灾乐祸地问。 “不做了,我有急事。”孙婧匆匆走进更衣室换衣服。 孙婧出了更衣室,挎上包,却没有出去的意思,手里握着手机,焦急地靠在推拿床边。 “你出去吧,我这就走。”孙婧对申一甲说。 “你是不是怕电话里的那个人看到啊?”申一甲问。 他已经猜到了,孙婧不愿意见到的人,应该就在门外。 孙婧没有想到,申一甲眼睛不好,却能看透她的心思,她不想再向他隐瞒了。 “领导在门外呢,我出不去了。”孙婧的声音很无奈。 “你也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出去?”申一甲抬高了声音。 “你不懂。”孙婧在地上直跺脚。 “这么神秘,还有我不懂的事。”申一甲诡秘地笑了。 【作者***】:请点击左上角“一键收藏”,型男熟女带你闯官场 第2章:短信不是短裤 孙婧忽然想到,推拿店有一个侧门,虽然那个门没有开过,但她只要让申一甲把门打开,不就出去了嘛。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从那个侧门出去,再从超市的后门进去,正门出来,杨重就不会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了。 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五分钟,如果杨市长看不到她从超市出来,肯定会着急,说不定会到超市里找她,而且很快就会发现,她并不在里面。 孙婧觉得必须先稳住杨重,不让他进入超市。 “杨市长,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了。”孙婧在电话里对杨重说。 “好,我等你。”杨重说。 孙婧把申一甲从推拿房里推出来,在店里转了两个弯,来到推拿店的侧门。 孙婧冲过去,用力地推了推那扇门,没推动。这道门一米宽、两米高,双层玻璃砖,门被封闭得密不透风,外面高悬着一个卷帘门。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孙婧的用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一个设置了门锁的应急出口,钥匙由原来的店主阿丁掌管,阿丁临走时,没找到门钥匙。 申一甲对孙婧的行为很不理解,为什么就不能走正门呢,杨市长是魔鬼啊,能把她吓成这样。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孙婧无助地看着申一甲。 孙婧的电话又响了,肯定是领导着急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接。 申一甲对孙婧很同情,如果他的手里真有那把侧门钥匙,会马上把门打开,放她出去。 孙婧看到了门边栽着君子兰的大花盆,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花盆搬了起来,想用花盆砸碎侧门的玻璃。 她在瞬间拿定主意,先把门玻璃砸碎,只要能出去就赢了,明天再回来包赔损失。 申一甲看出了孙婧的意图,立刻上前几步,在另一侧抓住了花盆的边缘。 孙婧见申一甲来和她抢花盆,便死死把着花盆不肯撒手。两个人头顶着头,来回拉扯了几个回合,孙婧终于撑不住了,申一甲的身体在孙婧面前用力一晃,花盆还是被他夺了过去。 孙婧张着双手,绝望地仰起了头,申一甲的不愧是推拿师,力量大得出奇,她根本不是对手。看来没有办法了,她只能从正门出去了。 “哗啦”一声,孙婧循着声音望去,见那道侧门只剩下了一个金属门框,花盆已经飞出了门外。 申一甲拉住孙婧的胳膊:“你没有我劲大。” 孙婧的心中豁然开朗,满怀感激地看着申一甲:“我叫孙婧,有你们的贵宾卡。” “你快走吧。”申一甲说。 “臭小子!花盆和玻璃,我会赔你的。”孙婧说。 孙婧心里生出一股暖意,激动地冲阿甲摆了摆手,绕过破碎的玻璃,出了侧门。 她估计副市长杨重应该在车上,他这样的市级领导不可能下车等她,他如果就在超市门口,应该能看到她那台红色丰田轿车。 “领导,我马上就出来了,我的那辆红色丰田,就在门口。”孙婧用手捂着手机,怕杨重听出她在户外。 “原来那台车是你的。”杨重显然看到了她的车,“那我让司机走了,我往望月楼宾馆走,你在路上接我一下。” “好的好的,一会儿见。”孙婧说。 孙婧挂了电话,停住脚步,折身往回走。 杨重应该已经离开超市门前,往接待办的方向去了,唉,早知道是这样,就没有必要砸那块玻璃了。阿甲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让孙婧在一瞬间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她准备在明天回来赔玻璃的时候,好好谢谢他。 孙婧是市政府接待办接待一处处长。 副市长杨重急着找孙婧,是因为她今天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还真不是从小道消息来的,而是有人亲自送上门来的,她想躲都躲不掉。 一早晨,孙婧的办公室被猛地推开了。 “你找谁啊?”孙婧直起身,见闯进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孙婧已经习惯了男人的体贴呵护,还很少见到这样无礼的男人。 “我找杨重!”来人气势汹汹,满脸杀气。 孙婧觉得好笑,杨重是副市长,这个人怎么敢直呼其名,还咄咄逼人的,真是太少见了。 “杨重不在这里。”孙婧说。 “杨重就在这里,我已经打听到了。”来人说。 孙婧没想到来人的消息还挺灵通,知道杨重副市长在接待办有一个办公室。 市接待办在望月楼宾馆办公,杨重副市长的办公室,原来是市长甘代远接待客人时用的临时休息室,老市长调到省城以后,那间办公室就空下来,杨市长搬过来没几天。 “杨重真的不在……”孙婧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很难缠的男人,“你找他有什么事,如果看到他,我会替你转达”。 “我要问问杨重,他凭什么泡我未来的儿媳妇。”来人说。 孙婧的头“嗡”地一下大了,她立刻产生了一种想逃跑的念头,自己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啊,为什么这么大一个馅饼偏要砸到她的头上来。 “杨重不是那样的人,您请坐,不要激动。”孙婧急忙跑出门去,确认外面没人,又把门关上。 来人自称是区文化局副局长,姓郭。孙婧又是让座,又是泡茶,他的愤怒有所收敛,在原地转了一圈,终于坐在沙发上。 孙婧搬过一把椅子,坐在男人的对面。 她知道自己将面对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推脱出去,或者承担下来,都将面临很大的麻烦。 “你说杨重的事,有证据吗?”孙婧故意把“杨重”三个字说得很平淡。 郭局长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白纸:“这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给杨重发过的短信,我已经复印了一千份,准备发到街上去。” 孙婧把白纸打开,看了下去。最上面有一行小标题:某未婚女给蓝河市副市长杨重的短信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中午无事做,可饮一杯无? --叔,你有一点稍带蛮横的,执著的气质,吸引我了。 --我怕我的脸被打折,脸也被挠坏,好可怕。 --年轻时的你很帅气,温文尔雅,现在当然也很好,只是多了一点疲惫。 --想咬你的手指头。 --不要总是考验我的意志。 --大坏蛋!这拿这条短信去告状啦 --喜欢你的沉稳自信与疯狂。 --喜欢被你打扰。 --叔,那天和你在一起,手紧张得发抖,你感觉到了吗? --不知道,只是慌,越告诉自己别慌越是慌。 --我是个很坏的人吗? --总忍不住要给你发一个,有点胃疼,可能是没休息好吧,晚安,叔。 “你怎么弄到这些短信的?这不是杨市长发的啊。”孙婧很快看完了短信,却没有抬起头来。 “是电脑软件发的,就是杨重,我已经对上号了。”郭局长信誓旦旦地说。 “怎么办?”孙婧暗暗叹息着,白纸黑字,看来确有其事,眼前这个男人要把短信散发到大街上,该怎样应对眼前的局面呢? “短信不是短裤,这能说明什么呢?很难说明什么。”孙婧把白纸折上,对眼前的男人说。 郭局长睁大眼睛看着孙婧,喃喃自语着:“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她和我儿子在一起住了两年了,本来都要结婚了,现在我儿子每天生不如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他。” “把这张纸留给我吧,杨重现在不在市里,昨天晚上去省城了,如果杨重回来,我会亲手交给他。这件事要是真的,杨重会退出来的,你的儿媳妇还是你的儿媳妇。”孙婧说。 “闺女,帮帮我儿子吧,我替我儿子感谢你。”郭局长把那张纸交给孙婧,“如果杨重不认账,我就把短信撒到大街上去。” “大叔~~”孙婧开始发嗲了,声音拐着弯,带着颤,“您千万不要冲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您先回吧,把手机号留给我,我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您。”孙婧说。 “好吧姑娘,我等你一天,明天晚上我就要发传单了。”郭局长说。 杨重一整天没到望月楼宾馆的办公室来,市政府的办公楼里也没有。孙婧很着急,这事本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自从接待了那个郭局长以后,她也被牵连进去了。如果这事被捅出去,会对杨市长产生致命的影响,必须快速妥善处理,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眼看着快要到下班时间了,孙婧翻出了电话本,决定给杨重打一个电话。 “领导好,我是接待办的孙婧。”孙婧自我介绍道。 “孙婧?什么事?”杨重说。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徐曼的人。”孙婧说。 “徐曼?记不清了。”杨重没好气地说。 “领导,我能不能见到您,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您亲自处理。”孙婧说。 她在电话里把郭局长闯办公室,威胁撒传单的事说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回不去,在外县呢。”杨重态度冷淡,说完就挂了电话。 孙婧见杨重满不在乎,心里踏实了许多,这说明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多大的事,或者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孙婧的踏实没有超过三分钟,杨重就把电话打了回来。 “你在单位等我,我晚饭后回去,两个小时吧。”杨重说。 “好,我就在单位等您。”孙婧说。 第3章:为副市长灭火 孙婧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话前,拿出梳妆镜,精心地化着淡妆。她在考虑如何帮杨重一把,一个个应对措施在她的大脑里过滤,她反复权衡着,究竟哪一个办法能够迅速奏效,而不产生任何后患。 孙婧想先去附近的推拿店做一个小时的推拿,然后回来等杨市长。 她把自己的红色轿车停在百家姓超市旁边,又步行几十米,来到“阿丁盲人推拿店”。她从来不把车停在推拿店门前,而是故意制造一个自己在超市购物的假象。一个女人常去推拿店,毕竟好说不好听。孙婧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做推拿的时候,杨重提前赶回来了,而且偏偏把车停在推拿店附近等她。 孙婧开车追上副市长杨重的时候,他刚穿过一个十字路口。 杨重坐进车里,从倒车镜里看着孙婧的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杨重的言语中带有一种领导才有的威严。 “问题就出在这里。”孙婧掏出那张印有短信的白纸,递给杨重。 杨重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张纸,匆匆看了下去。 杨重看完白纸上的内容,抬起头呵呵笑了。 孙婧不得不佩服他的沉着,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火都烧到眉毛了,还如此的淡定。 到了宾馆,孙婧把杨重直接送到门口,杨重下车之后,她又去了停车场。这既是一个做下属的应有礼仪,也是她的掩人耳目之举。毕竟一个女下属跟着市级领导出入宾馆,太惹人注目了。 孙婧一个人走步梯上了三楼,来到杨重的办公室。 “来吧,请坐。”杨重站起来,态度随和地给孙婧倒水。 孙婧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杨重的房间,何况今天又是为他的事而来,她自然乐得接受杨市长的款待,落落大方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杯子。 孙婧坐定之后,向杨重讲起了那位气势汹汹的郭局长。 杨重歪了歪脑袋,“这个姓郭的,还是什么副局长,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根本不懂法,你把他叫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这倒是一个很大胆的方案,孙婧完全被杨重的气势和魄力镇住了,她刚才想了半天,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那……我去把这个人找来?”孙婧有些犹豫。 “那你说怎么办?”杨重的口气忽然缓和下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孙婧,“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孙婧见杨重这么快就变卦了,便镇定地站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如果领导相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吧,因为我毕竟是一个女性。” 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杨重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同时,她也有一种预感,杨重对形势的估计还没有那么坏,否则,他早就不容分说,亲自上阵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杨重的表情有些滑稽。 孙婧自告奋勇,为杨重扑火,他并没有反对。目前这种情况,只有孙婧知道,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有几个情况,我得问一下,这样才不会出现纰漏。”孙婧说。她不得不采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向副市长发问,否则的话,就是在这里聊到天亮,他也不会告诉她。 “好,你问吧,我相信你。”杨重双手插在一起,果断地说。 “这件事,您的夫人知道吗?”孙婧问,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杨重摇头。 “秘书知道吗?”孙婧又问,这个情况也比较重要。 杨重还是摇头。 “徐曼知道吗?”孙婧再问,这个情况虽然不那么重要,但有利于掌握对方的状态。 杨重这次点了点头。 孙婧暗忖,杨重果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好在另外两个人还不知道,看来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并没有扩大的趋势。 “那您休息吧,我去处理,等我的好消息吧。”孙婧终于拿定的主意。 “你一个女生,要不要找个人陪你。”杨重像是体贴,又像是试探。 “谁也不用,我一个人足够了。”孙婧说。 “好,我今天累了,正好休息一下,半夜还要去机场接客人。”杨重站起身来,照旧把孙婧送到门口。 孙婧主动把灭火的重任大包大揽下来,是觉得这是一个显示自己才干的好机会,如果这件事办好了,应该算帮了杨市长一个大忙,他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给某区的那个郭局长打了电话,约好在一家茶楼见面,与他好好聊一聊。此事事关重大,为了表示诚意,她决定早去一会儿,去茶楼等他。 孙婧刚出望月楼宾馆楼门,就遇到了申一甲,他还是戴着那付眼镜,身上挎着单肩包。 这不是推拿店里的那个推拿师吗?孙婧停下的脚步。 “臭小子,你怎么来了?”孙婧温柔一笑。 “我……我有个客户,需要上门服务。”申一甲说着,摘下了眼镜。 孙婧愣了,申一甲有着一双神彩飞扬、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付暖男相,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高度近视,比起宾馆里高大帅气的服务生,他一点也不逊色啊。 申一甲暗自庆幸,看来自己跟这个美女挺有缘啊,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呢,就与这个她重逢了。她好像就在这家宾馆工作,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刚才的事,真得谢谢你,你是个好人,我不该对你发火。”孙婧说。 “客气了,其实没什么。”申一甲挠了挠头皮,重新把眼镜戴上。 孙婧见四周无人,便打开手包,从里面点出几张大钞,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不如干脆把门玻璃的钱还给他。 申一甲连续摆手,转到她的身后,他不是不想拿这些钱,而是拿了这些钱之后,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见到她了。 “这钱你先拿着,哪天你去了再说。”申一甲不等孙婧回答,就转身进了宾馆的旋转门。 “这个臭小子。”孙婧自言自语着。 孙婧从推拿店离开以后,申一甲跨过一地的碎玻璃,悄悄跟了出去。 砸碎门玻璃让他有点心疼,但能够让孙婧安全离开这里,似乎也值了。申一甲这么做纯属良心发现,孙婧就因为怕见门外的领导,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果他看到孙婧砸玻璃而要制止,那也太没有男人风度了,还不如直接帮她一把,也算是救人所难吧。 他心里很好奇,就想出门看个究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门口等她。申一甲听孙婧叫了一句杨市长,对,就是这个杨市长,可能就在门外,他想偷偷出门看看,看看这个什么杨市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申一甲悄悄从正门探出头来,在门口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探出整个身体,朝百家姓超市的方向张望,正好看到了孙婧的背影。 这个女子真奇怪,明明是从侧门出来,现在又转到了正门。事情明摆着,她就是怕杨市长看到她从推拿店里出来。申一甲准备上去看个究竟,远远地跟了上去。 孙婧走到超市门前,打开了那辆红色轿车,坐了进去。 申一甲担心被孙婧看到,忙躲到一颗大树的后面。他没看见什么杨市长,只看到她一个人上了车。 那辆红色的轿车启动了,穿过十字路口,很快就在道边停了下来。有一个男人从人行道上走近那辆红色轿车,打开后门,坐了进去,轿车加快了速度,朝望月楼宾馆方向驶去。 看着红色轿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中,申一甲心中生出一种醋意,不用说,上车的那个人肯定是什么杨市长。这么水灵灵的姐姐,平时接触的肯定是一些达官显贵,要是车上坐着的人是他申一甲该多好啊。 申一甲兴奋地拍了拍隆起的胸肌,两只胳膊懒散地伸向空中,好像他已经坐上了那辆车似的。 这个落荒而逃的女子,年纪不大,却用着名牌化妆品,穿一身名牌行头,开一台抢眼的红色轿车,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一个有身份的女人。 他确信,刚才帮助这个美女姐姐从侧门脱逃的一幕,肯定赢得了她的好感。如果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肯定会来找他,不找他也不要紧,她不是是店里的贵宾吗?只要这个推拿店照常营业,她肯定会来的。 申一甲回到店里,在休息室找出了贵宾登记册,飞快地翻了起来。果然有孙婧的名字,还有她的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并做了备注:欠玻璃一块。 前台的电话响了,服务员娟子正好从超市回来,上前接了电话。 “一甲哥,望月楼宾馆,预约服务,去不去?”娟子喊道。 “让客人等一会儿,没看见我刚忙完吗?”申一甲不耐烦地说。 “女的。”娟子没好气地放下电话。 客人是个女的,指名道姓地要申一甲到望月楼宾馆上门服务,全身推拿的价格比推拿店高出一倍。申一甲心里很得意,顾客的信息可真是灵通啊,竟然知道他并不是盲人,要不怎么会约他上门服务呢。他对望月楼里的行情并不熟悉,只知道那里是全市为数不多的五星级宾馆,客人也肯定都是腰缠万贯的名流富贾。 申一甲当即决定走上一遭,说不定能多赚几笔。 第4章:被人点个炮 申一甲乘电梯来到宾馆的十一楼,这里还差一层就是宾馆的顶楼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终于找到了客人给的房间号1108,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 “进来吧。”里面传来嗲声嗲气的声音。 申一甲探头探脑地进了房间,见宽大的双人床上,躺着一个浓妆艳抹、衣着华丽的女子,眼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皱纹,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在房间里弥漫。 “小伙子很帅嘛。”女人手持小镜,歪在床上。 申一甲对这种女人并不陌生,在推拿店里,时常有这样的女人找上门来,要求做各种各样的按摩,他有时还要陪她们聊天,打牌,开下流玩笑,直到她们满意。她们大多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很少用卡,来去无踪,包里揣了许多现金,付款时却斤斤计较,总要打个一折两折的才肯罢休。 像这种在宾馆里要求上门服务的女人并不多。申一甲戴上手套,取出白色的推拿毛巾,扔了过去。严格地说,推拿是不应该戴手套的,但他怕遇到不干净的人。谁知这个女人又把毛巾甩了回来,她显然是不想用这东西。 “想怎么推?”申一甲问。 “我全身难受。”女人夸张地咧着鲜红的嘴唇。 申一甲差点没笑出来,他知道该怎么给这个女人推拿了,她要的不是推拿治疗,是按摩保健。全身难受,那还不简单,按全身呗。他备好用品,让女人平躺下来。 女人瞄着他的手,把腿架在床上,齐膝的裙子立刻滑到了大腿。申一甲瞟了一眼,这女子真是豪放,根本不乎露多少。 女人指着申一甲的手,嘴噘了起来。申一甲看着自己的手套,没有什么问题啊。 “不要戴手套。”女人近乎命令地说。 申一甲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女子,对服务的要求都这么苛刻。不过看她操着本地口音,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外地人。自己又不是警察,管不了这么多,何况人家是要付费的,而且出双倍的价钱。 他乖乖地摘掉手套,在她的头上找着穴位。这样的顾客比较好伺候,只要力量用到了,位置按到了,一般都会满意。 申一甲给女人做着按摩,又想起了孙婧。同样是女人,年纪相仿,个头相当,怎么就这么大的差距呢,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如果床上的女人是孙婧该有多好,那个亮丽的小脸蛋,细长的小腰条,白皙的小脚丫,全身到处都泛滥着成熟的丰韵,要多迷人有多迷人,那些故作清纯的女孩子都无法比拟。 申一甲按完了头部,把手转移到胳膊。硕壮的身体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在手上做了足有五分钟的功夫,又转移到她的腹部。这里有许多重要的空位,也是一种容易招惹是非的地方,有的客人不让推,有的客人不推不行,常常让他两为其难,不知如何是好。 “舒服……”床上的女人很配合,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申一甲暗暗发笑,这也叫舒服?真是没见过世面,舒服的有,但不能给她做,他怕她缠上他。 女人忽然像想起什么,拿过手机看了看,申一甲心里自然有数,现在顶多是做了一半,下半身还没有做呢。眼前的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给她偷工减料,恐怕要惹上麻烦的。 申一甲感觉全身发麻,不是被她的声音陶醉,而是觉得有点难为情。他拍了拍女人的胳膊,让她翻转过来,准备给她推背,这样她可能就不会叫了。 “来点油嘛……不要粉……”女人像烙饼一样,直挺挺地把身体翻了过来。 花了高出一倍的价格,女人估计不会便宜他了。申一甲背过身去,让女人脱掉上衣,她不就是想推一个裸背的嘛,那就给她推。他转回身时,女人已经乖乖地趴在床上了,手里仍然握着自己的手机。 这可是个力气活,申一甲没推上几分钟,头上的汗就冒了出来,他索性脱掉了砍袖衫。 推背进到一半的时候,女人划开了手机盖,侧着脑袋,按动的键盘,拨出了一个电话。虽然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但还是让申一甲看到了。申一甲直起了腰,想让她把电话打完,可她已经合上的手机,又不想打这个电话了。 门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从声音几乎可以断定,是有男人在跑动。申一甲侧耳倾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声音在门外停了下来,传来开锁的声音。门已经被打开了,两个便衣男子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拎钥匙的服务员。 床上的女人翻转身体,在申一甲面前毫不掩饰地坐了起来。 “举手手来,靠墙蹲下!”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便衣的年轻男子,挥舞着手中的警棍,对申一甲厉声喝道。后面中年人则掏出警察证,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我在治病,我在推拿。”申一甲伸着双手,为自己辩解。 “孤男寡女,光着身子,还能干点什么啊,小青年,不好学。”年轻警察放下警棍,不屑一顾地说。 “说,一次多少钱?”中年警察说。 “一次二百,我是收费推拿治病,人家请我来的。”申一甲觉得,警察就是只看打扮穿戴,也应该看出他是干什么的。 “少废话,靠墙蹲下。”年轻警察说。 申一甲乖乖地举起手,走向墙角。这些警察可不好惹,搞不好会被他们手里的棍子戳在身上,那种感觉肯定不会好受。他听见拉拉锁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他的单肩包被打开了。警察在包里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就站在他的身后,在他的身上摸了起来。 申一甲想,搜什么啊,难道还能搜出把枪来不成。他转念一想,他们不是在搜枪,而是在搜钱。那他们可就打错算盘了,他今天来这里,口袋里一毛钱都没带。 “悲惨世界,钱呢?你不会是空手套白狼吧?”中年警察挖苦道。 申一甲的身上确实没带钱,他是来赚钱的,根本就用不着带钱。 “穿上衣服,到所里走一趟吧,你这种情况,要罚款。”年轻警察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让他站起来。 十几分钟后,申一甲被带到附近的派出所,关进了一个门窗都是铁栅栏的昏暗的屋子里,包和手机都被收走了。窗外已经暗了下来,申一甲的肚子叽里咕噜一阵乱响。给那个女人做了将近一小时的推拿,他的体力消耗很大,肚子已经开始闹意见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那个中年警察从外面打开门,叼着牙签进来,在申一甲的面前转了一圈,拍了拍肚子,似乎在提醒他,我吃饱了,你难道不饿吗? “警察大哥,我对天发誓,真没有**。”申一甲哀求着“我是搞保健推拿的。” “什么保健推拿,不就是按阿就摸吗?干你们这一行的,就没一个老实的。”警察说。 “求求你放了我吧。”申一甲说。 “交罚款吧,一万,然后你就可以走人了。”警察说。 “一万?”申一甲顿时傻了眼,他到哪儿去凑一万啊。 “没有是吧,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出去。”警察退出屋子,锁了门走了。 申一甲在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幕,那卖弄风情的女人,女人按动的手机,走廊里急切的脚步声音,警察在他身上乱摸一通的手指,他的思绪渐渐清晰,他被那个女人设套陷害了,而且这两个警察就是她的同伙。 申一甲宁可在这里呆着,也不想给他们一万块,可不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苦着脸,得赶紧想个办法,要不今天晚上就要在这里遭罪了。他的家在外县农村,在蓝河市举目无亲,只有那个接手时间不长的推拿店,让他拿出一万块来,那可真是太难了。 现在能救他的,只能店里的服务员娟子了。申一甲用力地摇头,这件事不能让娟子知道,她不明就里,会以为他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了,让她上哪儿弄一万块钱去,那不是难为人嘛。 这时,一个亲切的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孙婧,他的手机里已经存上的她的手机号码,那是他晚上出来之前,在贵宾登记册上查到的。房间的窗户上安着密集的铁栅栏,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想来想去,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就是那个叫孙婧的女子了。 申一甲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大脑在迅速地旋转着。 如果他让孙婧帮忙,她能来吗?答案是否定的。即使他帮过她,她也不会来,因为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她不可能为他去冒什么风险。 怎么样才能让她出现在派出所呢?只要她出现了,他向她说清自己的情况,她出于同情或怜悯,或许会帮助他。但让她替他掏一万元罚款,根本没有可能。 申一甲思量再三,决定给孙婧打个电话,碰一碰运气。 第5章:向女神求救 申一甲用力地敲打着门板,发出“咚咚”的声响,想把警察引过来。警察似乎在等着他这一手呢,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中年警官背着手、迈着方步来到他的面前。 申一甲开始和警察讨价还价,警察最后松了口,给他免一千,罚五千。 五千也不能给他们,申一甲心想,现在关键是把手机要回来:“你们把包还给我,我要打电话。” 中年警察笑着离开了,年轻警察很快就出现的窗前,从狭小的窗口把单肩包递了进来。申一甲打开包,见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好在什么东西也没丢。 他掏出了手机,屏住呼吸,按下了孙婧的手机号码。他静静地倾听着,一直到手机自动挂线,孙婧也没有接电话。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紧张,孙婧不认识他的号码,不接他的电话也算正常,但如果她一直不接他的电话,他可就要遭罪了。 他又挂了第二遍,第三遍……电话终于接通了。 “哪位?”孙婧的态度很冷淡。 “是我,臭小子,推拿店的推拿师。” “臭小子,你这个人真奇怪,赔你钱你为什么不要啊,后悔了吧,哪天我给你送去吧。”孙婧说。 “望江楼宾馆出事了,你知道吗?”申一甲虚张声势。 “那里能出什么事,你听谁说的?”孙婧问。 “你也看着了,我刚才就在那儿呢,亲眼看到的,有人在那里敲诈客人。”申一甲说。 “我又不是望江楼的,你跟宾馆说啊。”孙婧说。 申一甲立刻傻眼了,孙婧明明从宾馆里出来,却不是宾馆的人。她不是宾馆的,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去望月楼办事?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她真的去宾馆办事,也应该认识宾馆的人啊。孙婧从推拿店离开,到从宾馆出来,没用上一个小时。他猛地想起,孙婧应该去见那个姓杨的副市长了,而且就在这个豪华的宾馆里,那可就说不准是办什么事了。 他努力平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发抖。 “如果望月楼宾馆住进了你的客人,被人敲诈了,你能看着不管吗?”申一甲说。 “那还用说,当然得管。”孙婧说。 唉,申一甲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终于接上思路了。 电话里的美女还算有一点同情心,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的谎言全盘托出了。 “有两个警察在那里设局敲诈,一个从北京来的保健师被带走了。”申一甲说。 “北京来的保健师?怎么敲诈的?”孙婧问。 “钱呗。申老师在望月楼给客人做保健,被当成了嫖客。”申一甲说。 “我不信,真不信。你就是想管我要钱,又不好意思直说。我今天实在太忙了,明天抽空给你送去吧。”孙婧在电话里咯咯笑了起来,这小子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不是要钱,又能干什么呢。 申一甲无奈地摇着头,完了,孙婧又理解错了。如果他接不上话,对方可能就要挂电话了,这可怎么办。 “姐,亲姐。”申一甲绝望地喊着。他不想要孙婧的钱,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她的钱。两块玻璃,充其量也就几百块钱,可现在派出所要敲诈他五千块的罚金啊,“玻璃钱我不要了,我看你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白领,做点善事呗。” “不要钱?不会是另有所图吧?”孙婧笑道。 “钱我真的不要了,你要能帮我把这个保健师救出来,我为你做一年的免费推拿。”申一甲说。 孙婧心里盘算着,一年的免费推拿,其实也没有多少钱,关键是看她做推拿的频率,要是一个礼拜做一次,五千块够做三年了。 孙婧把车停在路边,面对申一甲开出的条件,她多少有点动心了。 “小伙子,免费一年,出手大方啊,你为什么要救他?”孙婧搞不清,这个愣头小子为什么要救什么北京来的保健师,北京的保健师会到蓝河这一亩三分地?都是江湖骗子。 “他叫申一甲,我们都叫他申老师,是来蓝河考察的,这件事要是让市里知道,问题就大了。”申一甲想,多亏孙婧不知道他的名字,要不事情就难办了,“这个申老师是国宾馆保健专家,见面吃饭都要收费的。谈一次话要交一万,吃一次饭要付三万。你要是救了他,谈一次话,就能省一万,吃一次饭就能省三万啊。” 申一甲故意把口吻弄得很夸张。 “有这样的人物?”孙婧将信将疑。 “这件事纯属敲诈,你得管。这个保健师给中央领导做过保健,现在已经被带到望月派出所了,我现在就在派出所里呢。”申一甲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派出所,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孙婧引来。 “这件事和我什么关系?我可不想管闲事。”孙婧说。 吕阳的大脑在迅速转动着,这种事也不能说和她没关系,如果她明知道有望月楼宾馆发生了敲诈事件,而且有可能对蓝河的形象带来很坏的影响,她却没有汇报,没有制止,作为知情人,她应该是有责任的。 申一甲想把自己的事与孙婧搭上关系,只要搭上关系,事情就好办多了。谁知孙婧口气很果断,马上就把自己摘了出去。 “反正这事我告诉你了,如果你不管,要是出了事,上面追查起来,可别怪我没跟你说。”申一甲心里很着急,声音却很无奈。 “那你说怎么办……”孙婧欲言又止。 “你只要告诉派出所,政府知道他们在敲诈一个北京客人,他们就得放人。”申一甲说。 孙婧举着手机,犹豫起来。到派出所捞个冤大头,屁大点事,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问题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啊,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就解释不清了。她想打电话问问市局的朋友,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但转念一想,有点太勉强了,她跟这个申老师也没见过面,只是听这个臭小子一说,朋友问起她来,她都对答不上。 “你最好过来一趟,我也在这里呢,我准备马上给杨市长打电话。”申一甲说。 “你先别打!”孙婧说。 在关键时刻,申一甲说出了一句孙婧最不想听到的话。 孙婧不让申一甲打电话,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这小子能和杨市长联系上?这是真的吗?还是他在忽悠她?不管他认不认识杨市长,万一杨市长真的知道了这件事,追查下来,她有首问责任,能脱得了干系吗?维护蓝河的形象,可是接待办第一位的责任啊。 她准备到望月派出所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保健师,让这小子这么上心。如果真是住在望月楼宾馆的北京客人,还真得把人家救出来,别说是被冤的,就是真的嫖了,也不能采取这么生硬的措施,影响简直太坏了。 “你来一趟吧,这个保健师可是蓝河的客人。”申一甲说。 “你在那儿等我吧,我去看看,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是你今天帮过我,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呢。”孙婧说。 “申老师如果今天晚上不出来,明天事可就大了。只你要把申老师救出来,人家肯定会感谢你。”申一甲说。 望月楼宾馆来了北京的保健专家,接待办怎么不知道呢?孙婧还是有点怀疑。其实想想也简单,人家不愿意走官方接待呗,住在望月楼宾馆里的客人,除了富豪,就是领导,根本就没有白丁。 那个望月楼派出所的什么所长,好像还和她一起吃过饭,胆子真是太大了。 孙婧在接到申一甲的求救电话之前,刚摆平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在望月楼宾馆门前告别申一甲,开车去了市区的一家茶楼。 这家茶楼比较肃静,离郭局长的家不远,她打电话要了点心和奶茶,边吃边喝,等待着郭局长的到来。 一杯奶茶刚喝完,郭局长很快就到了。 “我没有找到杨重。”孙婧说,“您先别急,容我把话说完,这件事情我基本搞清楚了。” 郭局长焦急地等待下文。 “第一,徐曼这个人,我不认识。但据我了解,这个人是一个有名的交际花,她是不可能专心和你的儿子谈恋爱的,我有证据,她的男朋友有很多……” “第二,你的儿子还没有结婚,所以限制不了徐曼和谁来往。这件事的原因主要是你的儿子交友不慎,别人碰到这种事,隐瞒还来不及呢,现在的女人多要面子啊,你儿子找对象都会受到影响……” “第三,这些短信,证明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如果您把这些短信和这件事情散布出去,可能就触犯了法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您……” “闺女,那照您说,这件事就没办法了?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郭局长说。 “给杨重发短信的人多了,他都不记得谁谁谁。”孙婧说。“这事就是有影的放,也是逢场作戏,何况都是推测。我是真心为你好,赶紧回去吧,给儿子找个好人家。” “我真得回去问问儿子。”郭局长说。 “你儿子要说我说的不对,你再来找我。”孙婧说。 郭局长走后,孙婧给杨重打了电话,告诉他问题摆平了,杨重只在电话里“唔”了两声。 孙婧并不怀疑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而是怀疑杨重与徐曼的关系。 第6章:派出所捞人 孙婧结婚以后,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独自一人处理了一个领导的隐私,而且没有任何闪失,她的心里觉得很轻松。她帮杨市长摆平了这么大的麻烦,倒要看看他今后把她摆在什么位置。 孙婧的心里有一点不甘,徐曼是什么人,一个小科长的准儿媳而已,她能有什么魅力,也能和杨重这样的人物短信传情。想起自己一个厅局级干部的儿媳,见了他仍然要低眉垂首,被副市长握了手都不敢说话,心里很不平衡。 她接到申一甲的求助电话,只好调转车头,准备去派出所碰碰运气。 孙婧把车停在望月楼派出所正门,这种地方,虽然有的人见了就发抖,但她是满不在乎的,自己从来不扰乱社会治安,在这里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嘭”地一声,把车门带好,款款走进派出所大门,一楼漆黑一片,她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里灯火通明,有几个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她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前停下,里面的两个警察正在抽着烟闲聊,见她站在门口,几乎同时站起来。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看,看得她莫名其妙。 “你找谁?”一个警察笑嘻嘻地问。 “她是接待办的。”另一个警察低声说。 孙婧的肩膀贴着门框,这两个人显然不是她要找的人,她想马上见到一甲,然后再来找警察。 她温柔一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为了避免刚才遇上的那种难堪,她没有在经过的门前停下脚步。 刚才还是一片嗡嗡声的走廊里,立刻寂静下来,只有她脚下的高跟鞋富有节奏地回响着。 孙婧走到走廊的尽头,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他在电话里明明说那个保健师就在这里,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给申一甲打电话,却听到旁边的一个房间里传出的手机铃声。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申一甲说。 “你在哪儿?”孙婧问。 “我被关在候问室,门已经被锁了。”申一甲说。 孙婧心中不快,怎么搞的,这小子也被关进去了,这里的办公条件还不错,但哪有推拿床舒服,今天还真来着了,不然的话这小子今晚要陪什么保健师做伴了。看来他已经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孤军作战了。 “你们所长呢?”孙婧回到执勤室的门前。 “这不是接待办的孙处长嘛。”中年警察热情地走过来,对孙婧赔着笑脸,“不认识我吧,我在望月楼宾馆出过警,所长不在,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孙婧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到了派出所这一亩三分地,不能再用接待办那彬彬有礼的那套了,她必须拉下脸儿来,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救出来,否则耽误的时间越长越麻烦,影响也越坏。 “我是接待办接待一处处长孙婧。”孙婧说。 “快请坐。”中年警察忙把孙婧往屋里让。 孙婧进了屋,环顾四周,并没有坐下的意思。眼前的人看样子是个小领导。她没有弄清楚,此人对她的恭敬,是因为她提到了所长,还是因为她是接待办的接待处长。 “接待办的大美女,光临我们小小派出所,是公事,还是私事?”警察对孙婧的来历很感兴趣。 “听说有个保健师被你们扣起来了?那是我们接待办的客人,领导派我来,请你们放人。”孙婧直奔主题。 “你说的是申一甲吗?美女没有搞错吧?这个人可是在五星级宾馆公然**啊,还有那个望月路的什么阿丁盲人推拿店,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中年警察说。 门外响起了击掌声,好像就是从那扇被锁着的门里传出来的。 孙婧忽然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就是阿丁盲人推拿店的贵宾,每个月都要去那里推拿,如果这样一个推拿店在警察的眼里也成了藏污纳垢,就难怪他们会把一个保健师关起来了。 孙婧真想冲过去,给对面的警察一个嘴巴,告诉他,不要假正经。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在警察的肩上轻飘飘地拍了一下。 这一拍似乎发生了物理作用,警察僵硬的脸立刻变得松弛起来。 “这个申一甲是个什么人,你们可能真不知道。”孙婧笑着捻动着食指,做出了一个点钞的动作,“你们不会是想弄点儿这个吧?” “这个人就是一个小按摩师,有点小钱,在望月楼里被我们抓了现形,我们可是人赃俱获。”中年警察说。 “所以你们就设套,把他给弄进来了?”孙婧心里犯起了嘀咕,警察说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北京的保健专家啊,那个臭小子不会是自己犯了事吧。 “哈哈哈……美女这是说的哪里话。”中年警察说,“在望月楼宾馆公开**,不该罚吗?” 孙婧见警察知道了她的底,仍然没有放人的意思,觉得这事有点难办了。如果他们真要开出一张罚单,她可就太没面子了,自己来都来了,不管这个申一甲是谁,她必须把事情摆平。 孙婧目不转睛地看着警察,警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罚多少?”孙婧问。 “五千。”警察说。 孙婧点点头,警察和臭小子说的一样,看来他并没有骗她。如果他们真的抓了什么嫖客,罚了就罚了,但她宁愿相信申一甲的话,被抓的人肯定是被冤枉了。 警察看着她的包,估计在等着她掏赎金:“看在孙处长的面子上,我给他抹两千,交三千吧。” 孙婧发现自己的话作用不大,看来必须给对方施加点压力了:“我没兴趣跟你讨论罚金的问题。望月楼宾馆是市级挂牌保护单位,没有有关部门的许可,任何人、任何单位都不许擅自进行各种检查。” “孙处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既然是代表接待办来的,你们能不能少交一点,我们也好交差啊。”中年警察说。 孙婧心里清楚,说了半天白说了,县官就是不如现管啊,到了派出所这一亩三分地,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孙婧决定再威胁他们一下,如果还不成,只好打电话找人了。 “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交差了,你可别怪我没跟你把话说清楚。”孙婧说着,优雅地向中年警察摆了摆手,姿势傲慢地往外走。 “美女等一下,咱们再谈一谈。”中年警察说。 孙婧停下脚步,看来她的威胁奏效了。 这时,一个颇有些派头的警察出现在走廊尽头,派出所所长回来了。 中年警察看到派出所长,忽然撇开孙婧,跑到他的面前,小声嘀咕着什么,很像一直向主人献媚的狗。 派出所长匆匆向孙婧走来,孙婧迎上前去,主动伸出了手,看来形势要发生变化了。 派出所长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孙婧的手,对中年警察说,“马上放人。” “到底是大所长,办事就是敞亮。”孙婧笑了。 “过奖了孙处长,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咱派出所不冲别的,就冲你是个美女,那就得放人。”派出所长说。 “罚款怎么办?要不象征性地交一点儿?”中年警察问。 “交个屁!”派出所长骂道。 孙婧与派出所长虽然认识,却并不熟悉,只知道他姓霍,名字都不知道,他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放人,应该不光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有她接待处长的身份。不管怎么说,他还算给了她的面子,她再深究下去,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中年警察灰溜溜地走开,从屋里叫出了拎着钥匙的年轻警察。 “孙处长是稀客,请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派出所长说。 “谢谢了,我还要接客人回去。”孙婧说。 申一甲听到孙婧说话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有救了,一个和市长认识的美女,肯定有办法让他出去。抓他进来的那两个警察,一前一后进了门,表情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自由了,有个美女捞你。”中年警察说。 “我不出去。”申一甲心里委屈,差一点哭出来。 申一甲的一句话,把两个警察都闹愣了,他们见过要死要活、求爷爷告奶奶,嚷着出去的,还真没见过有人来捞,都不想出去的。 孙婧由霍所长陪着,等申一甲出来,两个警察都进去半天了,还是不见人出来。霍所长觉得反常,领着孙婧一起来到那间关押拘留人员的候问室。 “怎么回事?”派出所长问。 “所长,申一甲不出来。”年轻警察跑出来报告。 霍所长抡起胳膊,照着警察的脸就是一巴掌,打得小警察连连退了几步,捂着脸,没敢出声。 “谁让你们去望月楼抓人的?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让申一甲出来,你进去呆着。”霍所长厉声说。 孙婧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暗暗叫好,果然是派出所长,水平就是高,不用问就知道部下犯了什么错误,聪明人。 她循着敞开的门,向屋里望去,见申一甲斜挎着单肩包出来了。 第7章:倒打一耙 孙婧只看到申一甲一个人出来,便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北京来的保健师,就立刻知道自己被这小子耍了。 孙婧冷冷地看着申一甲,不好发作:“你就是申一甲?” “我就是申一甲。”申一甲说:“谢谢孙处长。” 霍所长在旁边插话:“这小伙子真年轻。” 孙婧看着申一甲年轻硬朗的表情,终于明白了,这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场自救,她不过是他请来的一个演员罢了。 一切都是猜测,一切都不能肯定。既然人已经出来了,那就赶紧走吧,孙婧准备出了派出所再跟这小子算账,现在必须带着他马上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走吧,领导要我来接你。”孙婧只能将错就错了。 “我不走,我要问问他们,凭什么抓我?我明天早晨就去找杨市长,我要去告他们。”申一甲气哼哼地说。 孙婧听到了“杨市长”三个字,终于确认眼前的人应该就是申一甲。他为什么要冒充北京的客人申老师呢?那肯定怕她不肯出面。孙婧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一点,如果一甲真的认识杨市长,这个派出所有可能惹上麻烦。 霍所长满脸赔笑,过来扶着申一甲的肩膀:“消消气,我代表所里向你道歉。” 申一甲哪里认识什么杨市长,他是在推拿店听孙婧接电话时,知道还有一个姓杨的市长。他刚才不肯从候问室里出来,是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孙婧。 申一甲知道,只要孙婧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露馅了,他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堵住她的嘴,让她不敢多说,无话可说。这样,他才能安全地从派出所走出去。 他一出门,就采取了以进为退的策略,果然不同凡响,外面的人都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出。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给客人赔礼道歉!”霍所长指着两个部下。 申一甲取出手机,看准时机,“咔嚓”、“咔嚓”,对着门前的两个警察拍着。这个举动立刻加剧了走廊里的紧张气氛,眼前的年轻人果然有些来头,这明摆着是要秋后算账啊。 “我已经摸清你们的套路了,先找个有前科的女人,给我下套,在我工作的时候,她给你们发送信号,你们冲进来,人赃俱获,这是设套陷害,线人点炮。”申一甲流利地说。 他这么说,是要向所有在场的人,尤其是向孙婧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这样孙婧就会知道他真是被人陷害了,她来这一趟怎么说都是正义的。 两个警察走过来,站成一排,整齐地向申一甲鞠了一躬:“对不起。”“向您道歉。” 申一甲终于咽下了这口气,效果不错,该收场了:“我的同学是省公安厅长的秘书,你们等着,有你们好瞧。” 谁知霍所长转向孙婧,赔着笑脸:“孙处长,帮帮忙,都是我领导无方,让客人受苦,这件事我一定严肃处理。” “严肃处理?怎么处理?”申一甲问。 孙婧忽然觉得有点小看眼前的申一甲了,不说有没有来头,甚至是能临危不乱,沉着应对。她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推了一下:“都怪我来晚了,你也别生气了,给我一个面子。” 孙婧的动作很轻柔,申一甲转过身来,歇斯底里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含情脉脉。申一甲当然清楚,这个晚上,如果没有孙婧的出现,面前这两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嚣张呢。 “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谁都敢抓,哪儿都敢去。望月楼那种地方,都是蓝河有身份的客人,这事要是让市领导知道了,你们这身皮都得扒掉,知道不知道?”霍所长说着,瞟了一眼中年警察,“还有你,老没老样,穷疯了是吧?缺钱花你管我要啊。” 申一甲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特别解气。他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必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在孙处长和所长的面子,我先回去,这事不算完。”申一甲说。 “去,用我那台车,送送客人。”霍所长对小警察说。 “我带车了。”孙婧向霍所长笑着。 霍所长带着两个警察一直把申一甲和孙婧送到门外,看着他们上了车,这个过程中,申一甲没有回过一次头。 坐进孙婧的车里,申一甲的心里终于踏实了。小车离开派出所,驶入机动车道,车里谁也没有说话。 “去哪儿?”孙婧平静地问。 “到前面找到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了。”申一甲说。 孙婧把车开出了几百米,忽然刹车,停在了路边。 “你骗了我。”孙婧说。 “我就知道我命大,肯定会有救星,这不,救星来了。”申一甲想给孙婧多戴几顶高帽,打消她的抵触心理。 “臭小子,你就不怕我揭穿你吗?”孙婧问。 “你不会,我都帮助你一次了,你再帮我一次,我们就扯平了。”申一甲说。 孙婧笑了,如果她在派出所长面前揭穿申一甲,那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去那里了,那就等于当众打自己的耳光一样。 她从心里很认可申一甲刚才的表演,他的表演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实际年龄。况且,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用脚后跟想想都会知道,他不可能放着推拿店那么方便的条件不用,却舍近求远去望月楼那种地方**。 她从包里取出那几张百元钞票,扔到申一甲的腿上,她准备把玻璃钱还给他,然后让他下车走人。 申一甲赧然一笑,像一个大姑娘:“这钱我不能。” “拿着吧,这是我欠你的。”孙婧说。 申一甲把钱拿起来,放到孙婧的腿上。 孙婧瞪起了眼睛:“把钱拿走!” 申一甲一动不动,眼睛坚定地看着她。孙婧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小子还挺仁义的,她帮了他一次,他连玻璃钱都不要了。 “我真不能要,这次多亏了你。”申一甲说。 “真不要?”孙婧淡定地说,看也不看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刚,在金钱诱惑面前,脸不变色心不跳啊,“好,那我就扔了。” 孙婧摇开车窗,把钱扔了出去。她本以为申一甲会立刻下车,把那些钱拣起来,她就可以趁机开车走掉了。 申一甲坐在车里,没有任何反应,这个举动让孙婧措手不及。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孙婧推门下车,把散落在地上的钱拾起来,回到了车上。在这一上一下的过程中,孙婧心里的怒火,不知道怎么就消了下来。 她心里很安慰,身边坐着的申一甲不仅临危不乱、工于心计的年轻人,还是一个懂得事理、内心清爽的年轻人,她觉得今天晚上去派出所走一遭,算是值了。 “你今天为什么会想到我?你怎么保证我会帮你?”孙婧问。 “我觉得你有这个魅力。”申一甲说,“不好意思,能力。” 孙婧忽然笑出了声。申一甲这小子不仅敢忽悠,而且会说话,他现在的姿态和在派出所里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根本不敢把他与派出所里那个凶巴巴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管用?”孙婧的语气温柔多了。 “因为你有这个魅力。”申一甲说。 “算你有眼光。”孙婧理了理头发,挡住了自己特别得意的脸。虽然她明知道这小子在忽悠她,却没有被欺骗的感觉,真是奇怪了。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人能够想到她,并向她求援,说明他在心里已经把她看得很高、很重要了。 第8章:住在推拿店 孙婧想起了申一甲在推拿店里搬起花盆、砸碎玻璃的一幕,就好像发生在刚才一样。她今天能到派出所去,大概就是因为那一幕,她总觉得欠他一点什么。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孙婧说。 “我住在推拿店,推拿店就是我的家。”申一甲说。 “你的家呢?”孙婧问。 “我在一个边远的县城出生,父母走得早,是奶奶把我养大的。奶奶去年也去世了。”申一甲寥寥数语,就说完了自己的身世。 孙婧看得出,申一甲很不情愿说这些,却又不想瞒她。这小子别看长得人五人六的,命还挺苦呢。 “我们的身世差不多,不过我比你幸运多了。”孙婧说。 申一甲说出自己的身世,情绪立刻低迷下来。孙婧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隐隐的同情,这种情绪瞬间就消失了,她启动汽车,朝推拿店方向驶去。 申一甲告诉孙婧,盲人阿丁到南方开推拿店去了,出门之前把推拿店交给他,让他管理,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自己兑下来,如果不想干,就帮他兑出去。现在,他算是临时接管吧。 孙婧想到这里,不禁问:“你为什么叫一甲?” 申一甲说:“我的名字是父亲给起的,我们家祖辈有人中过状元,父亲给我起名一甲,叫我不要辱没先祖,长大以后出人头地。” 孙婧没有把车停在推拿店门前,而是拐了个弯,停在了侧面的小胡同里。打开车门,正对着推拿店侧面的那扇装饰门。 两个人下了车,来到装饰门前,门上已经上了卷帘门。 “我今天惹了不小的祸啊。”孙婧捂着嘴笑起来。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和祸都是辩证的。”申一甲说。 “我明天就找人给你安玻璃。”孙婧说。 “绝对不用,现在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欠你的。”申一甲见时间不算晚,就对孙婧做了个请的手势,孙婧也没客气,跟着他进了店门。 申一甲晚上没在推拿店,但店里仍然照常营业。 现在多数人都认休闲按摩,保健推拿并不好做。申一甲一只手经营推拿,一只手经营按摩,由他主打推拿,另外两个女按摩工专门做按摩。做推拿的患者基本上是白天来,晚上天一黑,做按摩的顾客就多起来了,尤其是过了八点钟,做推拿的人寥寥无几,基本都是酒后和浴后来做按摩的。 孙婧进了推拿店,煞有介事地来到侧门,破碎的玻璃早已不见踪迹。 申一甲挠着头,孙婧能来看看这道装饰门,他已经很安慰了,经过了派出所的事,他根本就不想让她再赔这这块大玻璃了。 “这些小事,您就别管了,我来处理吧。”申一甲在孙婧的背后说。 店里的休息室太小,申一甲只能请孙婧到推拿房了,好在这是条件最好的房间,面积也是最大的。晚上,他就睡在隔壁的小卧室里。 推拿房里的灯倏地亮了,屋里温馨宁静。这里每天都有专人清理,一切都井井有条。 申一甲突然想起自己对孙婧的承诺,为她免费做推拿一年。 孙婧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直接坐在了推拿床上。 “姐,饮料。”申一甲从冰箱里取出饮料,递到孙婧手里,“我给您推一推?” 孙婧喝了口果汁,没理他,进来就要推一推,那成什么事了。自己真想做推拿的话,也得矜持点吧,况且她今天并不想做,只是想看看那扇透风的门。 “姐,今天多亏了你,说吧,让我怎么感谢你。”申一甲说,“我说话算数,给你免费服务一年,只要你有时间,随时可以过来。用我的最标准的手法,包你满意。” “我都没当真,你还当真了。”孙婧忙从推拿床上站起来,做出要走的姿态。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举动有点不妥,孤男寡女的,容易让人误会,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就走了?”申一甲被孙婧闹愣了,她的思维跨度太大,他一时没有跟上。 孙婧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我明天真得和主任说说,望月楼派出所太不像话了,望月楼宾馆是接待办的直属单位,他们敢到那里去浑水摸鱼,胆子太大了。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有麻烦能避免的,就要尽量避免,尤其是你这种工作,最容易惹上是非,自己要长个心眼啊。” “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申一甲说。 申一甲没有接手这家推拿店,而是冲着阿丁的面子,不得不暂时经管起来。当一辈子的推拿师吗?他从心里有一点排斥。不错,在这里的确能见到孙婧这样的白富美,但更多的患者,他并不待见,面对时常发生的指令、挑逗和骚扰,他不好发作,只能逢场作戏。 “小店不错,就是店主有点没谱。”孙婧说。 “哪天来?”申一甲说。 “该来的时候自然来了。”孙婧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申一甲说。 “今天太晚了,你休息吧。”孙婧说。 “一甲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从申一甲的身后传来亲切的叫声。 申一甲忙回过头去,服务员娟子从走廊里拐出来,忙摆了摆手。孙婧也转回身来,轻淡地看了娟子一眼,继续往外走。 “她是谁啊?”孙婧问。 “服务员,叫娟子。”申一甲说。 “挺俊的姑娘,乡下找的?”孙婧小声说着,似乎并不想听申一甲的回答,在前面推开店门,出去了。 看着孙婧驾车远去,申一甲像丢了魂似的,回到店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并没有把晚上的脱险归功于自己的努力,如果没有孙婧出现,即使他忽悠出一个总统来,也没人相信他。 娟子进来告诉他,有客人要做推拿。 “不做了,你就说,马上要关门了。”申一甲挥挥手。 他突然发现,钱这个东西来得也太容易了,就因为这么一点破事,派出所一口要罚他八千。孙婧去了以后,人家五千块钱就甩过来了,连寻思都没寻思。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他干一个月的了。 孙婧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就这么上派出所走了一圈,就把事情摆平,还创造了这么大的效益。自己还在店里推啊、按的,累死累活,也比不上人家活得潇洒。 申一甲产生了一个念头,把这个小店兑出去,自己再谋一份差事,最好是和孙婧的工作差不多,在人前有面子、能办事的那种工作。 反正阿丁也不回来了,又把小店交给了他,他如果能顺利出手的话,阿丁说不定还会赏他一些,毕竟阿丁一走,他就是店里的绝对主力。可是除非折扣大一些,把一个推拿店兑出去,谈何容易,如果小店出手容易的话,阿丁就不会交给他,自己早兑出去了。 为什么不找孙婧帮个忙呢?他能感觉到,经过今天的事,孙婧对他的印象不错,尤其是把那笔钱分给她一半以后,她好像对他高看了一眼。孙婧好像根本不在乎那几个钱,在乎的是他对钱的态度,她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他对她有用,至少可以为她做免费的推拿。虽然她表面上对他的许诺满不在乎,但心里不一定会这么想。 申一甲在蓝河这座城市里没有太亲近的人,除了服务员娟子还算近便,按摩师换得像走马灯似的。孙婧倒使他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欲望,她很达观,对人对事表现得很大度。她很成熟,像一个令人垂涎欲滴的蜜桃。她很性感,对他有着十足的诱惑。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讨厌他,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小兄弟。 第9章:处女 申一甲确信,像孙婧这样的女人,即使见了便宜,也不会轻易凑上来,因为那样就不是她了,不符合她的身份。她只有在心情不好,或者百无聊赖的时候,才会想到推拿店这种地方,才会来这里找他推拿。等着孙婧找上门来吗?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申一甲盘算,如果孙婧一直不来的话,他就找个机会去望月楼看看她。他还要准备一个像样的借口,什么借口呢?申一甲想了半天,觉得最好还是给她准备一点小礼物,装作顺便去看她。那样,孙婧即使不欢迎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在办公室里,孙婧时常产生一种错觉,杨重忽然登门,能像上次那样隆重的感谢她。 尽管她明明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个礼拜默无声息地过去了,她连杨重的影子也没看到。 接待处处长虽然号称处长,其实是给客人听的。像孙婧这样的科级干部,很少有机会单独接触市级领导,她即使在工作中认识了市领导,也只能维持一种场面上的礼节。她能被副市长杨重认识,是一个例外,应该是那次杨市长酒后走错了屋子。 接待办设在望月楼这家五星宾馆里,在侧三楼走廊的尽头,原来是市长甘代远接待客人用的办公室兼会客室,只有来的非常重要的客人,甘市长才会过来,平时基本都是锁着。前不久,甘代远到省城当常务副市长,那间办公室就空了下来,接待一处处长孙婧的办公室就在隔壁。 下午上班时间,孙婧隐约听到走廊里有说话的声音。主管市长杨重突然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接待办主任于发和。 “市长好。”孙婧忙起身离开座位。杨市长脸色绯红,步态轻飘,一看就是喝了酒。 “接待办美女真多啊,我知道你姓孙,还真叫不出你的名字。”杨重说着,向她伸出手来。 “为了方便工作,甘市长的原来的会客室调给了杨市长。”于发和对孙婧说。 “请领导多指教。”孙婧把手递给了领导,闻到了一股酒气。 孙婧握手的方式是有区别的,一种是并拢五指,礼节性地交给对方,握手的轻重火候,全由对方掌握。另一种是并拢四指,大拇指分开,在被对方握手的同时,也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在礼节性的场合,对领导、客人,或者初识的人,她一般用第一种。如果遇到了同学、朋友,她则用第二种,有时遇到女友,或者要好的异性,她还要投怀送抱,亲热的尺度更大一些。 在主管领导面前,为了显示自己的热情,孙婧这一次把大拇指与四指分开,与杨重紧紧地握在一起。 “她是接待一处处长孙婧。”于发和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一处处长?处女,哈哈。”杨市长握着孙婧的手,目光有些游离:“孙婧?哪个婧啊?” “女青婧”孙婧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仍然被杨重紧紧地握着。 “好名字,听了你的名字,我想起了一件事。”杨重握着孙婧的手,似乎在搜索着记忆。 “我省里学习的时候,班里有一位女干部叫艾晓婧,班主任是一个研究经济学的男博士,我们报到的第一天啊,他就拿起大家的签到本,郑重其事地点起名来。点到艾小婧的时候,他就高声喊道,爱小姨!”杨重说。 孙婧噗嗤笑出声来,接待办主任于发和夸张地弯下了腰。 “这时候,艾小婧站起来说,博士,我有这么老吗?你要真愿意一直这么叫,我就去把名字改了。”杨重意犹未尽。 “这两个字连起来写有点像,真有人管我叫过孙姨呢。”孙婧扭头对于发和说。 “这些成不了事的书呆子。”杨市长收敛笑容说。 孙婧以为,杨市长说完话,就应该松开她的手了,但眼前的场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杨重伸出另一只手,在孙婧的手上拍着,笑吟吟地看着她。 孙婧有些为难,她试着把手抽回来,却没有成功,尤其是当着于发和的面,她觉得很难为情。 她瞥见于发和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对眼前的一切似乎视而不见,她紧张的心情才有所平复。 “我很荣幸能受到领导的接见,如果有事需要我,请领导随时吩咐。”孙婧说,“我这里有最好的上岛咖啡,我来给您冲一杯。” “好啊,那就来一杯。”杨市长仍然握着孙婧的手。 于发和冷冷地看了孙婧一眼,她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他的不满,是自己要摆脱领导和这只手,还是要给领导冲咖啡呢?她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眼下这种情况,她也只能如此了。 杨市长用力摇了摇她的手,松开了,径直走向孙婧的座位。 于发和忙追过去:“市长,市长,这个位置太硬,您坐不惯,还是到新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休息什么,我不累,谁休息谁狗熊。”杨重表情恍惚,看了看孙婧的座位,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着。 杨重在于发和的引领下,出了房间。 孙婧把两个人送出门外,看着他们进了最里边的办公室,才迅速闪回屋里。 孙婧任凭心脏怦怦直跳,超过正常的频率。她来到镜前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杨市长的礼贤下士,使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对于杨重这种握手方式太熟悉了,嫁人之前,经常有男士这样握她的手,有的是不怀好意的调笑,有的是满怀深意的暗示,有的是则是因为紧张而忘记松开,这些臭男人的动机,她一目了然。 她猜测杨重一直握着她的手,可能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亲切随和,或者是中午接待了重要的客人,有点喝高了。 孙婧的心里并没有那种被骚扰和戏弄的感觉,反而觉得被杨重这么一握,自己受到了尊崇和重视,虽然不至于从此不洗手了,但至少是值得回味和把玩的。 孙婧正在陶醉时,门又开了,于发和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自孙婧调到接待办以后,于发和对她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看不出热情,也看不出冷淡。也许是碍于孙婧的特殊背景,他的脸上并没有那种上司对下属惯有的颐指气使。 “你中午常喝咖啡吗?”于发和问,“午休时间喝咖啡,可要影响休息啊。” “我只是随便说说,再说现在已经超过午休时间半个小时了。”孙婧听出于发和话中有话,她立刻明白,于发和为什么表情冷漠了,他看来是对她刚才请领导喝咖啡很不满意。 从接待工作的角度,中午请客人喝咖啡,怎么说都不合适,客人大都有午睡的习惯。 “现在的工作节奏有时候很难把握,我们工作的时间,不等于领导的工作时间。”于发和似乎觉得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我们休息的时间,也不等于领导的休息时间。” 孙婧心想,太绕了吧,不就是要给领导泡咖啡吗?不是没泡嘛! “我给主任泡杯茶吧”孙婧机械一笑。 “不用了,我有事出去一下。”于发和说。“不要忘了上岛咖啡,马上去泡,给领导送过去。” 孙婧看着于主任毫无情趣地的脸,顿时紧张起来,看来,她无意中的那句话,真的惹上了麻烦。 孙婧冲好了咖啡,又觉得左右为难,不知道这样给领导送一杯咖啡,是不是有些不妥。刚才她要给杨重冲咖啡,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摆脱那只手罢了。 孙婧闷闷不乐地想,还是给领导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吧。她找到内部电话本,查到杨重那个房间的电话号码,慢吞吞地拨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 孙婧不知深浅,怕领导正在休息,不敢再挂第二遍电话,可于主任的话又不能不听,她想来想去,决定把咖啡送过去。 她试探性地轻轻敲了敲杨市长的办公室,里面如果没有回声的话,她就准备退回去,说不定领导已经休息了。不料,门锁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锁着的门已经打开了。 杨重并没有睡觉,正坐在桌前打电话呢。他见孙婧进来,有些意外,但还是招了招手。孙婧端着杯子走向杨重,他握着手机,一声接一声地“嗯”着,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好了。”杨重在孙婧走到近前时,适时地挂了电话。 孙婧把咖啡放在杨重的面前,他欠了欠屁股,看了一眼座机。 “谢谢。咖啡是好东西,可我享受不了啊。”杨重说。 “那我给您换杯茶吧。”孙婧说。 “不用了,我不能辜负了你好意啊。”杨重站起来。 他走向身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兜,来到孙婧面前。孙婧清楚地看到,纸兜上面印着一些外文,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立刻明白了杨重的用意。 “我喝不着,你拿去吧。”杨市长把装咖啡的纸兜递到孙婧手里。 “领导,这不好,违犯接待纪律。”孙婧说。 “我又不是客人,哪来的接待纪律。”杨重说,“这东西放我这里,糟蹋了。” 第10章:惹麻烦上身 孙婧双手接过纸兜,微微向杨重点头,杨重一直把她送到门前,面带微笑地为她打开了门。 孙婧一步一回头,碎步走了出来,杨重在门里向她挥了挥手,把门关上了。 她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看了看来电,是杨重打来的,忙接起来。 “谁啊。”里面传出杨重的声音。 “杨市长,我是孙婧,就在隔壁。”孙婧忙说。 “唔,我说呢,谁这么神通广大啊,这么快就知道了我的座机号,对外保密啊,没事了。”杨重说。 下班前,孙婧接到宾馆客房部经理的通知,她的办公室被调到走廊的另一侧,让她配合搬运工,今天晚上完成搬迁。孙婧觉得自己像一块可有可无的桌布,被人随手抛弃了,这个抛弃她的人,不是杨市长,就是于主任。 为什么让我搬走啊?孙婧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立刻给于发和打了电话,想问个究竟。于主任似乎已经料到她会打电话来,含含糊糊地告诉她,杨市长的办公室挨着一个女部下不太方便,她的房间将腾给杨重的秘书。 把房间腾给秘书,这个说法过于直白,不过倒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未必就是杨重对自己有什么成见,或者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已经无法更改,孙婧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孙婧刚搬到新办公室,这个自称郭局长的人,就拿着暧昧短信来找上门来,扬言要把印好的短信散发到大街上去。孙婧本以为,自己帮助副市长杨重灭了火,领导应该高看她一眼,至少也能露个面,可是杨重一直没有现身。 杨重没有出现,麻烦却找上门来。 “你就是孙婧?”徐曼领着一个戴墨镜的胖女人出现了。 “什么事?”孙婧说。 “什么事?我什么时候成了婊子了?”徐曼说,“你敢血口喷人,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孙婧见那个胖女子,脸色阴沉,下巴上有一块赘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让她长点记性。”徐曼对身边的胖女人说。 胖女人听了,冲上前去抓住孙婧的领口。 孙婧并不反抗,微笑着:“我认识你。” “你怎么认识我?”胖女人说。 “蓝河就这么大,拐弯抹角都沾亲带故。”孙婧说,“黑子你认识吧?那是我哥们,路见不平一声吼,专管人间不平事。” 胖女人松开手,回身对徐曼说,“姐,她认识黑子,大家都是混社会的。” “那咱们就走着瞧。”徐曼趾高气扬地站起身。 “姐!”胖女人追过来,拉住徐曼,“那也不能这么白来了,今天得好好说道说道。” 孙婧从身边的柜里取出两瓶果汁,放到徐曼身后的茶几上,想用这种举动缓和一下两个人的情绪。徐曼见状,情绪似乎有所好转,把包往茶几上一甩,坐了下来。 “我们可能有一点误会,我希望借这个机会说清楚。”孙婧来到徐曼的身边。 徐曼与副市长杨重是在一次晚餐上认识的,当时她被一个姐们叫去喝酒,去了才知道,是陪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喝酒,杨重是最后去的,坐在中间主座。 当晚,徐曼给杨市长连敬了两杯,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后来,徐曼到杨重的办公室去过两次,杨市长虽然很忙,但还是热情地接见了她,而且两次都没有让她空手回去,总会送她些小礼物什么的。 绅士风度的杨重就这样吸引了徐曼,她给杨重发了一条短信,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杨重真的回了短信。 那以后,他们用短信联系了几次,语言越来大胆,越来越暧昧。 有一次,徐曼用一种软件给杨重发短信,要请他吃饭,不想饭没吃成,短信却被他的男友蝈蝈看到了。 蝈蝈姓郭,在剧团工作,在团里演些配角,没事时去小剧场客串个二人传什么的。因为他有个挺大的房子,徐曼没事时就到他那里混点吃喝,蝈蝈却误以为自己和她恋爱了。 徐曼每次与杨重发完短信后,都会删掉,但那一天有些大意,结果让蝈蝈看到了。当时蝈蝈的反应有些歇斯底里,徐曼真有点害怕了,随即躲了起来,很后悔不该惹这个自作多情,喜欢醋坛子的家伙。蝈蝈接连不断地给她挂来电话,让她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徐曼懒得解释,只好关了手机,每天深居简出。 杨重倒是很沉得住气,对徐曼的态度是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看来不想把她怎么的,也不想再理她了。徐曼知道,她和杨重肯定没戏了,杨大人还是很谨慎的,决不会因为她影响自己的前程。 有时候,徐曼不得不往外打电话,打开手机,发现里面全是蝈蝈发来的短信,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下,徐曼倒安心了,蝈蝈把自己骂成这样,恐怕不会再纠缠她了。 事情过后,徐曼怎么想怎么生气,蝈蝈对她也太过分了。她把电话打过去,蝈蝈又是对她一顿破口大骂,她这才知道有个叫孙婧的,从中对她恶语中伤。她叫上爱打抱不平、又有些野蛮的胖子,找到了孙婧的办公室,准备给孙婧一点颜色看看。 孙婧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胖子的攻势,让徐曼领教了孙婧的厉害。 “你凭什么诽谤我,今天必须说清楚。”徐曼坐下来时,火气已经有所消退。 “我怎么可能诽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消消气,我看你是一个率性的姐妹,为人直来直去,容不得一点沙子。”孙婧说。 如何把眼前这个不好得罪的主送走,是摆在孙婧面前的一大难题。无论是冲着杨重,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都必须把徐曼安抚好。 “率性不率性和你有什么关系?”徐曼的口气仍然比较强硬。 “就是因为你你做事太率性,险些弄出人命来。”孙婧轻声责备道。 “怎么解释?”徐曼说。 “因为你太优秀了。”孙婧一本正经地说。年轻女子嘛,都喜欢被人夸奖。 徐曼得意地笑了,取过案几上的饮料,扔给胖子一个,随后把另一个打开,喝了两口。 孙婧看了胖女人一眼,带有几分神秘地说:“我对你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徐曼立刻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对胖子说:“你回去吧,有事我找你。” 孙婧对着胖女人友好地笑着,只要这个胖子走开,搞定徐曼就容易多了。 看着胖子推门出去,孙婧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口红,递给徐曼,“妹妹,这是日本货,拿去用吧。咱们两个性格差不多,都不想不明不白地做人”。 徐曼拿过口红看了一眼,又放回到案子上。受到孙婧的优待,使她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孙婧说,“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想嫁给那个姓郭的小青年?如果是,那我向你道歉,如果不是,那你还真得感谢我。” 徐曼听出孙婧话里有话,真有意思,说了半天,倒成了她的理了。她没有急着回答,盯着孙婧的眼睛等待下文。 孙婧表面上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大脑却在迅速地转动着。她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在最短的时间摆平这个小女子。 “我猜啊,你根本没把蝈蝈当回事。你想一想,怎么才能让他死了这条心,不再纠缠你?就冲他父亲老郭,气势汹汹的,杀人的心都有。如果我一直替你说情,一个劲儿地夸你,那不是火上浇油吗?”孙婧说。 孙婧的话立刻奏效了,徐曼的眼睛眨都没眨。 “你说呢?”孙婧追加了一句。 “谁知道这小子这么疯狂啊,早知道会闹成这样,我根本不会搭理他。”徐曼说。 “我根本不熟悉杨市长,他们要找杨市长算账,本来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这种关系到咱们女人的声誉,我能看着不管吗?看他们父子俩儿的劲头,无论你走到哪里,非要把你翻出来不可。”孙婧说。 “那一阵他是足够疯狂的,我都把手机关了,想躲几天清静。”徐曼说。 “其实很简单,要把这事平息下来,我只能这么说。”孙婧说,“我说得越严重,你们就越安全。”孙婧特意把“你们”二字说得很重。 听了孙婧的一番话,徐曼终于明白蝈蝈这个愣头青没有再找她的原因了。孙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面对这种事情,必须打碎蝈蝈的一切幻想,让他对她彻底失望,让他的心里平衡一些,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孙婧很想知道,杨重与徐曼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现在是不是还在来往,可又不好直接问她,就想从侧面试探她一下。 “这支口红是大牌子,拿着吧。”孙婧把口红塞到徐曼的手里。 徐曼接过口红,拧开盖,在手背上试了颜色,顺手装进包里。 孙婧清楚,在徐曼面前,只用口红是不行的,必须给自己抹点儿粉。 “你以后需要口红这些东西,可以到我这里来取。”孙婧说,“对了,我忘了,杨市长那里也应该有这些东西,对他好一点,你可能拿到的就不仅仅是口红了。” “没戏,我们不联系了。”徐曼似乎又觉得不妥,“其实我们本来也没什么联系,只是发过几次短信。” “你不用说这些,我也不想知道。”孙婧不愿给徐曼留下口实。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孙婧走到办公桌前,见电话是从杨重的办公室打来的。她愣了一下,杨市长的电话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她接还是不接呢?如果徐曼从电话里听出杨重的声音,那可就更麻烦了。 孙婧顾不得许多,咬了一下嘴唇,拿起了话筒。 第11章:敲错门 “您好。”孙婧的声音很小,生怕徐曼听清,更不敢说领导二字,生怕徐曼怀疑。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杨重的声音。 “好,我这就过去。”孙婧声音很大,故意让徐曼听见。当孙婧回过身时,徐曼已经起身。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随时欢迎你过来做客。”孙婧说。 一个很恰当的理由,使一场有惊无险的会见进入了尾声。孙婧一直把徐曼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她在走廊里停留片刻,确认不会有人出现时,匆匆走向杨重的办公室。 她敲了门,不等里面回话,便推门进去。 杨重面带笑容,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又坐了下去。 “请坐。”杨重招手示意。 孙婧受到杨市长的礼遇,立刻笑靥如花。这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坐在她面前的是英俊儒雅的甘代远。在这样一间她从来未曾有过停留的办公室里,竟然有人请她坐下。 “徐曼来了。”孙婧在杨重面前坐下来。 “怎么回事?”杨重的表情立刻肃穆起来。 “找我算账,说我对她的男朋友侮辱了她。”孙婧把刚才有惊无险的一幕告诉了杨重。 “人已经走了,不会有任何后患。”孙婧怕杨重不放心,最后加了一句。 “咚咚咚……”孙婧的身后传来敲门声。 杨重看了孙婧一眼,表现得很淡定,随手按下了电子门开关,脸上的表现没有任何变化。 孙婧心里很扫兴,怎么这么巧,她刚进来不超过三分钟,就有人敲门。看来,她与杨市长的谈话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门开了,申一甲从外面探进头来。 杨重平静的看着他,孙婧背对着门口,却立刻意识到,杨市长好像并不认识这个敲门的人。 “请问孙婧孙处长在哪个房间?”申一甲说。 孙婧听到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来,见敲门的人竟然是申一甲。 杨市长对着孙婧笑了:“小伙子挺有悟性。” 孙婧站起身:“阿甲,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到四楼接待处等我,我在向领导汇报工作。” “对不起,我走错了。”申一甲说着,忙退了出去。 申一甲的突然出现,使孙婧的心里很不安,一句话把他支到了四楼接待处,那里是处里干部办公的地方。一个她认识的年轻男子,找到副市长杨重的办公室里,能说明什么呢?如果杨市长是个猜忌心重的人,就会觉得是她透露了他办公室的位置。 更让孙婧不安的是,来者是一个年轻男子,又不是接待办里的人,这事让谁遇到了都会多想。 “对不起,是一个亲属,愣头愣脑的,您别往心里去。”孙婧解释着。 “哪里话,谁没有三亲六故啊。”杨重说,“要是亲属的话,你应该请他进来坐坐嘛。” 杨重的话,让孙婧心里顿生温暖,杨市长真是平易近人,一点领导的架子都没有。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我一慌给忘了。”孙婧不好意思地笑笑。 “慌什么。”杨重说着,端起杯来,喝了口水,“你已经说完了,我都听明白了。” 孙婧心想,坏了,杨市长还是对申一甲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了介蒂,要不,他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他们的谈话。她无话可说,站起身来,准备向杨重告辞。 “你先别走。”杨重放下杯子,“你的话是说完了,我也听懂了,但我还没说话呢。” 孙婧只好重新坐下,看来,她刚才误会了杨市长。 “我以前对你不太熟悉。”杨重说,“通过这件事情,我们算是认识了。” 在孙婧的陈述中,杨重看到了一个思路清晰、办事干练的孙婧。这么大的一个麻烦,就被这个小科长无声无息地摆平了,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 杨重从接待办于主任那里已经知道了孙婧的身份,她是省开发区主任姚尔寿的儿媳,如果这种事情让姚尔寿知道,或者让姚公子知道,很可能会散布出去,他在政府大楼里可就要名声扫地了。 他这一次叫孙婧过来,既是想对她表示感谢,又想给她提个醒。 面对如此聪明伶俐的女子,杨重感到说什么话都没有必要了。 “孙婧,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你的工作能力很强。”杨重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离开办公桌,来到孙婧的面前,“把这个拿去,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奖励。” 本来应该是感谢,可是杨重大概是用惯了奖励这个词。 孙婧立刻站起来,连连向后退着。她猜出了信封里的东西是什么,她绝没有想到杨市长会这样做。 杨重向前紧走几步,抓过孙婧的手,把信封塞了进去。杨重的大手异常温暖而有力,孙婧想努力挣脱这只手,可是根本没门。 “您不能这样,那是我应该做的。”孙婧说。 “就这样了,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杨重松开了手,补充了一句。 孙婧把信封再次塞回杨重的手里,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门口。杨重追了上来,把没有来得及开门的孙婧顶在门板上。两个人近在咫尺,孙婧能感受到杨重扑面而来的热烈气息。她看着他的眼睛,乖乖地从他手里接过信封,温顺地轻轻打开门。 她一脚迈了出去,趁杨重的放松警惕的瞬间,把那个信封准确地投到他的怀里,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她知道,杨重肯定不会追出来。那个信封对于孙婧来说太重了,她不想要,也不敢要。 孙婧从步梯到了四楼,见申一甲正在楼梯口等她呢。这个臭小子,恨死人了,哪个房间都敢进。 “姐,对不起,对不起。”申一甲说,“我真不知道那个房间里是领导,更不知道你在里面。” 孙婧用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她站在楼梯口,一时没有拿定主意,怎么对付这个臭小子,她毕竟对他的了解很肤浅,如果贸然接待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申一甲显然看出了孙婧的心思,把手中精美的纸兜向她晃了晃。孙婧一看就明白了,他给她送东西来了。 “走吧,姐领你认认门,以后可不能随便敲别人的门了。”孙婧说。 孙婧领着申一甲,回到了三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她一想到刚才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着嬉皮笑脸的申一甲,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来找我,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孙婧上前两步,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掐着,掐得他直咧嘴。 “姐你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申一甲说。 “疼不?”孙婧松开手。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掐他是因为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点都不疼。”申一甲满不在乎地说。 申一甲并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孙婧掐他,恰好说明她并没有把他当成外人。刚才他是有点太冒失了,刚才那个房间没有门牌,面积却很大,里面的人一定是个领导。 “姐,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申一甲说。 “猜不着。”孙婧不屑一顾地说。 申一甲从纸兜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纸盒,孙婧立刻被这个纸盒吸引了。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呢?不会是首饰吧。不会,她又不是他女朋友,怎么会给她送那个。 “这是什么?”孙婧不能再沉默了。 “这是一个梳子,黑牛角梳子。我特意在专卖店选的,今天没事,正好给我姐送过来。”申一甲打开盒子,揭开软包装,里面露出了一把晶亮的黑牛角梳子。孙婧一看就知道,正牌货。 孙婧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情有义,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她,跑到这里来给她送梳子,也算是难为他了。孙婧走向衣架,那里挂着她的包,“多少钱?” “不要钱。”申一甲说。 孙婧转过身来,对他冷笑着,她不想白要他的东西,梳子是不错,她得回赠他点什么?给他什么呢。她还没走到衣架前,就停下了脚步,如果给他钱的话,就太俗了,而且这把梳子也没几个钱。 孙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抽屉里翻腾着。 手机,她在抽屉里发现了一部手机。 这是一部品牌手机,上次接待办给客人买的,没送了,剩下了几部,办里就给几个科长一人一部,因为是男式的,她就放在了抽屉里。 “这个手机送给你吧。”孙婧走到申一甲的近前。 “不要,不要,我有手机。”申一甲往后退着。 “换一个吧,你那个都要淘汰了。”孙婧说。 “其实我用不着手机。”申一甲解释道,“都是患者找我。” “以后再有什么事,先用它打个电话。”孙婧目光诚恳。 申一甲推托了几下,乖乖地接过了手机。 “你说你一个国宾馆保健大师,手机是个水货,成什么样子。”孙婧挖苦道,“带上它,穿上西装,扎上领带,很精神嘛。” “你不知道,我从来不装西服,不舒服。”申一甲自我解嘲道。 “要是在我们接待处,不穿西服、不扎领带、不用手机,非把你撵回家不可。”孙婧说。 第12章:暗恋大市长 听了孙婧的话,申一甲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孙婧觉得申一甲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申一甲强作笑脸,掩饰着心里的失落。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优雅高贵的女人,他呢,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与孙婧简单的接触,使他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没事。可能是有点紧张。”申一甲说,“太羡慕你了,你们接待办是做什么的?” “这你都不知道,其实也不怪你。我们是为上级领导和外地嘉宾服务的部门,代表蓝河的城市形象,为领导和贵宾服务是我们的职责。” “要推拿师吗?”申一甲谄笑着。 “你真能开玩笑。”孙婧在他的身上拍了一巴掌。“你动动手就像点钞票一样,我们没法和你比。” “我给你当秘书怎么样?”申一甲说。 “你越说越没边了。”孙婧说,“你以为我是谁啊?别看我名义上是接待办的接待处长,其实不过是一个小科长,我给别人当秘书还差不多。” “科长,在我的眼里,科长就是很大的官了。”申一甲面露艳羡。 孙婧在申一甲那里感受到一种尊崇,她对这种尊崇虽然并不陌生,但在生活中很少有机会享受。申一甲在推拿店那种地方,肯定也是阅人无数,这小子这么重情重意,看来那天晚上她没白帮他。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试探孙婧的几句话,都被她当成了玩笑。 他让孙婧晚上过去,给她做一次推拿。孙婧不假思索地摇着头,表示自己这一几天工作比较忙,等静下心来,有时间的时候再去。 孙婧看着申一甲热烈的目光,心里有些犯嘀咕,这小子怎么这么殷勤,又是送礼物,又是做推拿的。 她的心里涌起的隐隐的躁动,马上又被她压抑下去。正像申一甲说的,他可能是个性别意识比较淡泊的人,推拿师每天都要接触女人的身体,如果他是个很容易动情的人,那岂不乱了套了。 她不喜欢和性别意识很重的男性打交道,那样不仅拘束少,而且容易惹上麻烦。申一甲正好相反,应该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小兄弟,没事的时候去做一下推拿,拉一拉家常,这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享受的。 “你要忙的话,我就走了。”申一甲说,“刚才楼上那个人,是你的领导吧?” 申一甲更想说的是后面这句话,他担心直接发问显得过于突兀,只好以退为进。 “你认识他吗?”孙婧果然中了申一甲的圈套。 “不认识。”申一甲感到莫名其妙,那只是孙婧的领导,他怎么会认识。 “小骗子,露馅了吧!”孙婧明明在派出所听申一甲说认识杨市长。 “露什么馅?”申一甲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不说了,其实并不怪你。”孙婧说。 “什么啊,就不怪我,我也没做什么啊。”申一甲觉得自己很冤。 孙婧本不想提杨重的名字,但看申一甲这架势,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在派出所那天,你不是口口声声认识杨市长吗?蓝河市就这么一个杨市长。”孙婧冷笑一声。看来申一甲的确不认识杨重,那天在派出所里,他简直在胡说八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忽悠他们呢。”申一甲恍然大悟,楼下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原来就是杨市长。 “行了,姐没有怪你的意思,你那么说也是迫不得已。”孙婧说。 申一甲感到很懊丧,这回是真的露馅了,不过情况还不算糟糕,那天,孙婧明知道他在忽悠派出所的那几个警察,他说自己认识杨市长,也是被逼无奈。 孙婧的话,对于申一甲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凭他的阅历,怎么也想像不到,一个副市长的办公室怎么会在一座这么豪华的宾馆里面,他更不理解,像孙婧这样的接待处处长,竟然能与市长面对面地谈工作。 申一甲想到孙婧在推拿店里惊慌失措的一幕,觉得她和那个姓杨的市长关系肯定不一般。 一股醋意从他的心中涌起,他本来以为孙婧只是个优雅安逸的有闲白领,看来他把她想得太简单了。 “杨市长是你的靠山吧?”申一甲心有不甘,很想知道她和杨市长到底有多铁。 “扯呢,他算什么靠山。”孙婧面露不屑。要是真论靠山,她的公公姚尔寿才是,不过她从来不求他罢了。 “你还认识更大的官?”申一甲问。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孙婧不满地说。“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多问。” 申一甲相信自己的眼光,孙婧不仅是个优秀的女人,还是一个背景很深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没有错。他只要真诚地对待她,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申一甲很欣慰,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面对孙婧这样的女人,即使她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靠山,他还是愿意这样与她面对,他难以拒绝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成熟、优雅的魅力。 申一甲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如果再对孙婧问东问西,她再有耐心,也会烦的。 “怎么,想走了?”孙婧见申一甲站起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生硬。 “我就是来给姐送把梳子,不能影响您工作。”申一甲说。 “以后不要和任何人说,你认识杨市长,更不要说见过他。”孙婧嘱咐道,“胸无城府的人才会这么说。”。 “姐放心吧。”申一甲说,“只要没有人再把我扣起来,我才懒得提他杨市长呢。” 孙婧从手机包装盒里取出配件和说明书,塞进申一甲带来的纸兜里,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把纸兜塞进他的手里。她把申一甲送到门口时,拉了她一把:“我不能送你出门了,影响不好。” 吃过午饭,孙婧准备洗个澡。 孙婧特别喜欢洗澡,尤其是在一些接待活动之前,洗澡之后面对领导和嘉宾,她的感觉会更清爽。望月楼宾馆的每个房间里配备了浴室,中午洗澡就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她把浴液倒在纤长细腻的手上,从颈部往下涂抹,双手划过白皙润泽的身体,雪白雪白的泡沫渐渐地把她包裹起来。 她又想起了那个人--人们都叫他甘市长。甘市长大名叫甘代远,是女干部眼里的男神,高、帅、成熟、有权,甘市长所到之处,往往是一排注目礼,回头率百分之百。 让人扫兴的是,他已经走了,调到省城任常务副市长,他在宾馆里的那间办公室兼接待室,已经腾给了杨重。 清澈透明的水从她的头顶滑落下来,像泉、像油,在她的皮肤上静静地流淌,抹去那些泛起的泡沫。 孙婧不知道见过甘市长多少次,但单独与甘市长接触只有三次,这三次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就是这五分钟,使孙婧对甘市长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第一次,甘市长从客人的房间出来,在一楼大厅看到了接待办的几名干部。他在孙婧的身边停下脚步,像是对她,又像是对所有接待干部说:“搞接待很辛苦,要注意休息。”甘代远说完,在大家的“谢谢”声中渐渐走远。 第二次,孙婧正在宾馆一楼的电梯前等电梯,甘市长和秘书匆匆赶来,恰好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孙婧礼貌地闪在一旁,准备自己从步梯上楼。不料,秘书按住了电梯按钮说,“一起上楼吧,领导从来不坐专梯。” 孙婧进了电梯,忙低下头,甘市长面含微笑:“姚厅长还好吗,有时间没看到他了,你能立足服务一线,从基层岗位做起,好样的。”姚厅长是孙婧的公公,丈夫的父亲,正厅级开发区主任。孙婧没想到,甘市长对自己的背景这么了解,顿时感到心里无比温暖。 第三次,在一次接待活动前,甘市长在三楼的办公室兼休息室候客时,孙婧被接待办主任叫去询问接待的事情,甘市长对孙婧负责的工作比较满意:“你对细节的把握比较周密,要敢于当专家,今天的接待很重要,晚上十点之前我都在,接待上的事可以直接找我。” 这是甘市长第一次表扬孙婧,就是因为这次表扬,让孙婧对甘市长由敬重变成了敬爱。尤其是甘市长最后这句话,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至今依然清晰地记着。那天,她虽然没有找过他,但这已经足以让她在后来的工作中小心翼翼了。 孙婧关掉了水龙头,对着镜子轻轻擦拭完身体,喷上一种大牌子的爽肤水,一件一件往身上穿着衣服。 孙婧至今还记得,甘市长调走的那一天,她也洗了澡。 她在洗澡之前接到通知,市长甘代远晚上要陪客人在餐厅用餐,因为这次接待非常重要,接待办两个接待处的处长和骨干都被留下。 第13章:发现空位 她洗完澡,把头发定了型,穿好接待礼服,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直到确认毫无纰漏,才款款离开办公室。 她在餐厅门前双臂交叉,亭亭玉立,等待甘市长和客人的到来。 “甘市长不来了,客人已经走了。”接待办主任于发和亲自打来电话,“你们回去休息吧。” 甘市长的接待晚宴取消了。如果不是客人非常忙,一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甘市长怎么了,为什么没来?孙婧悻悻地往回走,电视上不算,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像这种已经确定了具体时间和菜品的晚餐,一般是很少取消的。 孙婧第二天早晨听办里的人议论,甘市长调走了,那个曾经表扬过她的甘市长,早晨八点半在政府门前与干部们告别,去了省城。听到这个消息,孙婧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 甘代远的升迁,使孙婧领教了什么叫做铁打衙门流水的官。她发现自己心里隐藏着一种奇怪的情感。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呢,她搜肠索肚,仍然没有一个合理的答案,想到最后,孙婧竟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原来是因她对甘市长产生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情感,难道这就是暗恋?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权力会增添男人性感和魅力。 下午,孙婧无事可做,一直坐在电脑前搜索市长甘代远的消息。 这不是她心血来潮,自从甘代远走后,她就养成了这个不为人知的习惯。没有什么原因,她就是喜欢这样。 如果网上有一条甘代远的新闻,她会反复看上好几遍,人一天都很在状态。如果连接两天看不到甘代远的消息,她就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很想见到甘代远,哪怕是在梦里呢,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副市长杨重虽然形象也很周正,但他代替不了甘代远,何况他能结识徐曼那样的人,可见他的心里并没有甘代远那么干净。 她终于搜到了一组照片,是甘代远到电视台视察的照片,一个年轻女播音员站在甘代远的身边,正在向他说着什么。 孙婧把这张照片下载到桌面,放到最大,研究起这个播声员的表情来。 如果从新闻的角度看,这本来是一张很正常的照片,可孙婧总是觉得女播音员的表情有点暧昧。 瞧她那双妩媚的眼睛,看着甘代远,仿佛会说话似的,不是说话,简直就是调情。再看她的身体,离甘代远那么近,基本就是靠在一起了,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根骨头。再看她的手,就在甘代远的胳膊旁边,从拍照的这个角度看,似乎是胳膊抬在胸前,可这只是从照片上看,天知道她是不是在现场挽住了甘代远的胳膊。这个女播音员,天生就是一付贱骨头。 孙婧越看越可疑,越想越可气,当时就把那照片扔进了回收站,接连清空了三次。她的心里很不快,羡慕嫉妒恨,甘市长真是太不注意影响了,这样的照片也让媒体登出来。 她突发奇想,决定给甘市长写一封匿名信,善意地提醒他一下,反正他也不会知道是谁写的。她拿出纸笔,刷刷点点地写起来,信里请求老市长注意领导形象,与女生接触时要注重形象云云,最后署名小鬼。 孙婧把信装进信封,用胶封好,放进了包里,准备下班以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投到邮筒里去。 好容易靠到下班时间,孙婧从步梯下楼,在二楼遇到了接待办副主任娄晨。这个娄晨是个老接待了,在驻省城办事处当了十年的主任,又调回接待办当副主任,听说他已经在省城安了家,妻子、孩子都在省城工作。 孙婧走到宾馆一楼大门时,见杨重陪着一个中年女人正往里走。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女人身上,她觉得这个女人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娄晨急忙上前,与那个中年女人握手,显然和那个女人很熟悉。 孙婧走到两人近前,眼睛一亮,这不是甘市长的夫人嘛,忘了是哪一次接待了,她远距离地见过。 “你们两个有没有安排?和我一起去吧。”杨重明明是对他们两人说话,脸却冲着孙婧。 “我的级别不够吧。”孙婧把“职级”两个字说得很重。 “这位是甘市长的夫人。”杨重说,“你是接待处长嘛,一起去吧。” 甘市长不是调到省城了,她的夫人怎么又回来了。孙婧使劲盯了甘市长的夫人一眼,一个端庄大方的女性,只是身上没有想像中的那种贵族气息。不知怎的,她的心中立刻生出一种羡慕和尊敬: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女人。 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非常随和:“闺女,我回来处理一点家事,一会儿就要飞回省城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孙婧听了甘夫人的话,深深地点头,心里荡起一片祥云,简直有点飘飘然了。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娄晨说。 “你多什么?你不去,我就不放你走。”杨重说。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杨大人您行行好,让我们夫妻团聚吧,求你了。”娄晨说。 孙婧听出了娄晨的话外之音,他似乎想调到省城和家人团聚,杨重却不放他走。 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接待办要空出一个副主任的位置,怪不得娄主任这段时间工作兴致不高呢,三天两头就不见了,原来是惦记着夫妻团聚呢。 她终于明白了,最近办里的几个科长也特别活跃,他们肯定知道娄晨要走的事。 这个有可能空出的位置使孙婧产生了一种不安。甘市长还在蓝河就好了,她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甘市长,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也许就是她的了。她如果对杨重说呢?结果会怎样,那好像有点过分吧,她刚帮他救完火,就找他谈提拔,太露骨了。况且,她已经拒绝了他的奖励,现在转回身来又向他要官,杨市长会怎么想啊。 孙莹莹此行非常隐秘,似乎只通知了宾馆后厨,就连这送行的餐桌上,也只摆了两只杯子。虽然人少,餐桌上的菜品却非常讲究,雕花的凉菜就上了两个,若不是贵客光临,后厨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 “再上两套餐具,加两道菜。”杨重吩咐服务员。 孙婧坐在孙莹莹的旁边,偷偷用余光看了看她。从侧面看去,孙莹莹素面朝天,身上没带一件首饰,不知道的人,绝对看不出这是一位市长夫人。虽然她看上去风韵不减,但眼角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皱纹。 餐桌上除了素菜,就是海鲜,连一个肉丁都看不到。孙婧心生感慨,瞧人家市长夫人,这才叫有身份呢,吃饭都和常人不一样,哪像自己的婆婆吕凤凤,也算是厅级干部的配偶了,几天不吃肉就想。 孙婧挨着孙莹莹,娄晨挨着杨重,晚餐基本上分为上下场。上半场,杨重基本不理孙婧,一个接一个地讲着北京的人情风物,听得孙莹莹直点头,孙婧和娄晨只有倒酒的份。下半场,四个人分成了两伙,孙莹莹和孙婧热聊起来,两个女人聊起甘代远,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杨重和娄晨在那边不停地小声嘀咕,间或带着几声窃笑。两小多小时,四人喝了三瓶法国干红。 “今天我来当车夫,孙处长和我一起去机场送大姐。”离席之前,杨重郑重地看了孙婧一眼,又笑着对娄晨说:“你的接待任务完成了,你的事我考虑考虑再说。” 杨重和孙婧把孙莹莹送到机场,安排在贵宾接待室休息,孙婧全程坐在孙莹莹身旁,体贴得像一个丫头,一直到安检放行。 杨重坐进驾驶室,孙婧坐在后排孙莹莹坐过的位置,身体很安逸地靠在椅背上。 这是接待礼仪规定的主宾座位,坐着市长夫人坐过的地方,由副市长亲自开车,孙婧感觉舒服极了,舒服得想睡觉。 杨重没有立刻开车,而是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杨市长的脸变得这么快呢,孙婧想。 “连我的奖金都不要,境界很高啊,说吧,让我怎么犒劳你。”杨重说。 “那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往心里去。”孙婧说,这是她等待已久的一句话,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为什么要帮我,那种事有的人躲还来不及呢,你就不怕砸到手里?”杨重说。 “我一个小女人,谁能我把怎么样,您就不同了。”孙婧说。 “告诉你吧,我和那个人,什么事都没有。”杨重说。 “杨市长,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孙婧壮着回了一句。 “杨市长?小小年纪,也会打官腔啦。”杨重说。 “对不起,我有点冲动。”孙婧有点懊悔。 “我当市长已经是第二届了,不管在工作场所,还是私人场合,人们一概管我叫杨市长,大家都不肯露富(副)啊。”杨重转怒为笑,“你要是真有魄力,就叫我老杨吧,听着舒服点。” “老杨?嘻嘻……”孙婧,“那我可真叫啦,老杨市长。” 第14章:不要靠近我 车到中途,小车慢了下来,缓缓地停在路边。 杨重掏出两瓶水,递给后排的孙婧一瓶,又举起自己手中的那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一路上,孙婧在考虑一件事,接待办如果空出娄晨的位置,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她曾一度想从侧面试探一下杨重,可就是不敢开口。 孙婧有些心猿意马,取瓶水这种事,本来不用停车的,可杨重偏偏把车停在暗处,旁边还有一条没有路灯的岔路,看上去阴森森的。她扭开瓶盖,也学着杨重喝了两口,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要把车开进那条岔路,就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呢?孙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她和杨重的关系,就完全发生了变化,或许接待办副主任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我送你回家吧。”杨重说。 “我要回单位,车还在那里。”孙婧立刻回到了现实。 “今天晚上没吃饱,望月楼要是有顿夜宵就好了。”杨重说。 “我可不敢去。”孙婧心中一阵窃喜。 “你太直啦,这样会吃亏的。”杨重说。 “您是大市长啊,谁不想和您吃饭啊。”孙婧嗲声说,“我要是和您吃了饭,明天单位就会传遍了。” 小车进入市区,经过邮局的时候,孙婧突然想里了写给甘代远的信,她请求的口吻问杨重能不能在邮局旁停一下,自己过去送个邮件。杨重没有说话,当即靠到了路边,停了下来。 孙婧走到邮局门前,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就顺手把写给甘代远的匿名信投进了邮筒。她料想,如果顺利的话,甘市长很快就会收到她的来信。那个卖弄风情的女记者,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靠近甘市长了。 孙婧很快就回到车里,坐定之后,才发现杨重就在身边,对她笑着。她只顾着急回来,直接打开车门,竟然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花香袭人啊。”孙婧正想解释什么,杨重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小车开到望月楼宾馆,停车场上一片昏暗,杨重停了车,灭了灯。 孙婧的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她打开车门,声音温柔:“再见。” 孙婧动作规范地下了车,张着双手往前走。杨重也下了车,跟在她的身后,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要靠近我,当心停车场里有司机。”她头也没回,用低沉而镇定的声音告诉杨重。 孙婧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凭什么说杨重要靠近自己呢?凭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她担心杨重万一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会被停车场上的司机发现。 她径直来到自己的车前,一句话也没有说,轻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仿佛杨重根本不存在似的。紧接着,让孙婧意外的一幕出现了,杨重从另一侧打开她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孙婧没有开灯,在车里向四处窥探着,直到确认停车场上没有其他生命存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别怕,有我呢。”杨重眼里放出蓝幽幽的光。 孙婧没有征求杨重的意见,就启动了汽车,驶离了宾馆。 “领导住在哪儿?”孙婧说。 “你送我到城西的新地标小区吧。”杨重说。 孙婧与杨重离开停车场的一幕,正好被申一甲撞见了。 推拿店晚上停电,什么也干不了,申一甲给按摩师放了假,让服务员把服务备品清洗出来,早早地关了店门。他闲着无事,一个人出了门,沿着人行道闲逛,没用十分钟就到了望月楼宾馆。 一路上街灯都停电了,望月楼宾馆门前也是漆黑一片,但宾馆大楼里却灯火通明。申一甲想都没想就进了宾馆的开放式大院,沿着花坛间的小道转了一圈。在经过停车场的时候,他发现孙婧的那辆红色轿车还在,可是他在附近等了半天,也不见孙婧出来。 申一甲出了宾馆,去对面不远处的休闲广场玩了一个多小时,往回走时,又路过望月楼宾馆。他想再碰碰运气,看看孙婧走没走,正好撞见杨重驾车回到宾馆。他躲在一辆车的后面,看见孙婧从那辆车里下来,和一个男人上了她的那辆红色轿车。 申一甲悄悄看着孙婧的驾车驶离停车场,才从一辆车的后面站起身来。他走到杨重留下的那辆汽车前,俯下身去,借着夜光辨认着车牌。他能认出孙婧,却看不清那个男人是谁,但可以肯定,那个人不会是她的丈夫。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杨市长,在夜光下,他恍惚觉得,那个人很像杨市长。 申一甲离开停车场,顺着宽敞的道路往外走。 “嘀、嘀……”申一甲的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进出宾馆的出租车,稳稳地停在申一甲的身边。 “打车吗?”司机在驾驶室里冲他喊了一嗓子。 远处,孙婧的那辆车开得很慢,驶出宾馆大门,缓缓向右拐去。申一甲迅速打开出租车前门,坐了进去。 申一甲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准确的判断,孙婧并没有回家,她如果走回家的路,小车应该往左拐。 “快点,跟着前面那辆红色。”申一甲说。 司机立刻加大了油门,追了上去。申一甲暗暗庆幸,多亏遇到这位司机,否则他根本想不到去追孙婧的车。出租车驶出宾馆大门,申一甲一阵狂喜,望月楼宾馆大门的右侧,不远处就是十字路口,孙婧的那辆台被红灯堵在路口了,与他乘坐的出租车之间只隔了五辆车。 绿灯放行了,孙婧的小车没有拐弯,一直朝前开去,出租车与孙婧的车还隔着三辆车。孙婧的车在前面路口拐弯了,与申一甲乘坐的出租车之间,还有一辆车。夹在两辆车中间的那辆车,在一个岔路口拐进了一条小街,申一甲乘坐的出租车终于追上了孙婧的车。 “轻一点,慢一点。”申一甲对司机说完,便把身体堆在座位上,轻轻埋下了头。 从孙婧的车后面只能看到两个后排坐椅,其他什么也看不到,申一甲能够确认,孙婧和那个男人都坐在第一排,由孙婧驾车,那个男人坐在驾驶的位置上。 有一辆车从后面追了上来,挤到了出租车的前面,司机低声骂了一句,申一甲却很得意,这样才能安全一些。 十五分钟以后,孙婧的车拐上了通往新地标小区的道路。申一甲猜出那辆车的目的地既不是什么办公地址,也不是什么娱乐场所。 孙婧的小车进了新地标小区的大门,申一甲不敢让司机再往前开了,他下了汽车,从小门进了小区。他穿过一个小广场,到处搜寻着,却不知道孙婧的车开到了哪里。 从他下车,到走进小区,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除非孙婧发现了他,想甩开他,又从别的门出去了,否则她决不会走远。 申一甲沿着中轴路一直朝前走,左瞧瞧,右看看,都毫无声息,不像刚进去过车辆的样子。 最里面的四栋楼房,是复式建筑,造型特别,楼距也宽了许多。申一甲放慢了脚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孙婧的车应该就停在了附近的什么地方。在两栋复式楼与中轴路交叉的地方,有一盏高高的橘黄色的路灯,发出温柔而静谧的光,使小区增添了几分神秘华贵的色彩。 申一甲走到最南面的那排别墅,借着灯光看到了孙婧的那辆红色丰田车。他路过的样子,从孙婧的车旁边经过,他发现车正好停在了一栋复式楼的入口附近。 申一甲来到时,孙婧与杨重刚刚上楼。 本来,孙婧驾车来到新地标小区门前,准备把杨重放下就走,可是杨重一直没有让她停车。在杨重的指挥下,她在一幢新楼前停下来,既没有熄火,也没有开灯。 孙婧都很想知道这是哪里,谁的房子,却什么都没有问。她心里明白,此刻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敢不敢跟我上去?”杨重带着挑衅的口吻。 “你敢请,我就敢。”孙婧断定这里有一处空房子,否则杨重不会这样跟她开玩笑。 “那就请你上去喝一杯。”杨重开门下了车。 孙婧麻利地熄了火,悄悄地跟在杨重的后面,任由杨重熟练的刷卡进了单元门,又刷卡进了电梯。 杨重领着孙婧进了一扇门,一股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杨重拉好窗帘,打开壁灯,屋里刷地亮了,一个很宽敞的客厅,装修考究,富丽堂皇。 “这是我新买的房子,按理说,这么晚了,不应该领你来这个地方。”杨重请孙婧坐下,“不过,经历前些天的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孙婧暗暗惊喜。她发现,眼前的杨重一点没有领导架子,亲和而且阳光。 “我还是那句话,我和那个徐曼,什么事都没有。”杨重说。 “领导让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孙婧说。 第15章:魅力试验 “算是其一吧。”杨重说。 “我又不是你老婆,我才不管。其二呢?”孙婧说。 “朋友来了有好酒,请你喝一杯。”杨重取过红酒和高脚杯,坐在孙婧的旁边。 “别开瓶了,就这样坐一会儿,”孙婧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杨重仿佛没听见似的,开启酒瓶,在高脚杯里倒上酒。 “喝完这杯酒,我送你回去。”杨重说。 孙婧隐隐感到一种失望,刚刚进来,就想好了怎么回去,杨重简直太会算计了。整个晚上,他没有对她有任何非礼,反而待她如同上宾,这种待遇,让她从心里对杨重产生了一种尊重,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距离。 “叭!”两只高脚碰在了一起。 唉!她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一种很性感的声音。看来,杨重没把她当成外人,也没把她当女人啊。 杨重警觉地抬起了头,为她的杯子里斟上了酒,拿起杯子,放到孙婧的手上。她的手夸张地缩了回去,想通过这个动作暗示杨重,自己是有性别的。 杨重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很自然地把手抽了回去。 孙婧有点相信了,他和那个叫徐曼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杨市长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随口请他上来坐坐。她却把领导的一句客气话当真了,想也没想就跟着他上来,能够成为领导的人,都具有坚强的意志,抵得住各种女人的诱惑。 孙婧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这种节奏显然比平时快多了。除了她的公公一二三以外,她还从来没有与一个厅级干部面对面坐在一起,何况他还是她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市主管领导。他不用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就能产生一种威慑力,让人肃然起敬。 她忽然想起接待办有可能出现的那个空位,到底由谁来补位,不可能绕过面前的杨市长,只要他一张嘴,那个位置就见分晓了。 “我……我真喝不了了。”孙婧一只手扶在自己的胸口。 “那咱们就慢点喝。”杨重端起杯子又放下了。 孙婧看了看杨重手中的杯子,猛然在他的身体上看到一块隆起的部位,像一把撑起的小伞。她吓得连忙低下了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遮挡人的窘态。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血液在不可遏制地在她的胸中冲撞着,似乎要从那里飞溅出来。 杨重去了一趟洗手间,很快就回到了桌前。 “我这里从来没有接待过美女,咱们干一个。”杨重说。 “我会记得今天的,干杯。”孙婧随声附和着。 孙婧隐约觉得,杨市长可能想休息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她端起杯来,与他碰了杯子,咯咯地笑了一声,把杯里的酒全部干掉。 “慢点慢点。”杨重说。 孙婧的舌尖舔了一下殷红的唇,放下了杯子,细长的手指在杯口轻轻地划着。 “再来一瓶。”杨重从柜里又拿出一瓶红酒,放到桌子上。 “我不能影响您休息了。”孙婧准备离开这里。 “现在就走?”杨重的声音很平静。 “谢谢领导的美酒。”孙婧说,“我喝都糟践了。” 杨重没有料到孙婧会突然告辞,一只手握着瓶子,一只手拿着杯子,笑吟吟地看着她起身,仿佛要从她的脸上读出什么信息来。 孙婧站起身来,理了理一下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角。其实,她的头发和衣服一点儿都不乱,她不过是想离开得庄重一些罢了。 她终于确认,这个平静的夜晚不会发生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便迅速而果断地走向门口。孙婧在鞋柜台上取过高跟鞋,很快穿上了一只,拿另一只鞋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杨重忽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孙婧像是受到了惊吓,强烈地反抗着,要挣脱他的手,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那双手在她的身上都毫不动摇。杨重拦腰将孙婧抱起,动作特别轻巧,就像一个结实的力工抱起一个轻飘飘的道具。 孙婧乖巧地贴在杨重的身上,不做任何反抗,任他像一只饥饿的饕餮,在她的脸上风卷残云般掠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孙婧毫无防备,如同一只无助的羔羊束手就擒。 孙婧的一只鞋甩出很远,“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杨重的嘴唇忽然停止了,凉爽而沉重的身体从空中压了下来,她睁大眼睛等待着,等待着,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 石英钟达达地声音变得格外响亮,杨重的体温依然停留在零度以下,丝毫不见上升。杨重仍然没有放弃努力,但这种千篇一律的努力,使两个人面临同样的尴尬。孙婧翘起身体,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似乎在鼓励他。 “想起一个名字,我就疲软。”杨重好像在自我解嘲。 “什么名字?”孙婧淡淡地问。 “一二三。”杨重说。一二三,是孙婧的公公姚尔寿的绰号。 “请你不要拿他的名字开涮。”孙婧看上去很严肃,一二三是她从心里敬重的人。 杨重彻底放弃了努力,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孙婧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地抚弄着,唇紧贴在他汗涔涔的脸上。 “我想让你投降。”孙婧娇嗔地说着,像一名特别认真的工匠,一丝不苟地工作起来。 在短暂的时间里,孙婧的心情经历了复杂的变化。先是失望,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然后是吃惊,恢复了自信。在两个人僵持不下,欲说还休的时候,她有一点着急,当杨重说出了她公公的名字,孙婧觉得受到了羞辱,又不好发作。 但是,这些都不如现在难堪,她不得不用自己的唇去证明自己的魅力。孙婧很快找回了尊严,抬头对杨重说:“你完了。” 这时,孙婧的电话响了。 她猜想电话应该是老公姚云龙打来的,这个电话来的真是时候,好像他知道她在干什么似的。 孙婧下了床,从包里取出手机,电话是申一甲打来的,这个臭小子,真能凑热闹。 怎么办?接吧,不知道他找她干什么,就算是推拿吧,她也没法应答。不接吧,手机一直在响,如果她挂掉,可能这小子还会打进来。 “姐,是我。”申一甲说。 “今天单位有个局子,刚上车,这就回去了。”孙婧只能把申一甲的电话当成老公的电话来答对了。 “我请你来推拿吧。”申一甲说。 “不说了,往回走了。”孙婧所答非所问。 孙婧很快穿戴整齐,再一次与杨重告别。 “徐曼的事,没有什么发展吧?”杨重说。 “能有什么发展,早没事了。”孙婧说。 “过去小看你了,想不到办事这么干净利落。”杨重说。 “放心吧。”孙婧说,“人家的宝贝儿子又处对象了,我给介绍的。” “记住,这事哪说哪了,就当没有发生过。”杨重说。 “那是。”孙婧满口应承着,却觉得受到了怀疑,心里很不是滋味。 告别杨重,孙婧一个人开车回家。杨重的一番话,更让她觉得自己在被迫与他做了一笔交易。她心里有些扫兴,不知道为什么,杨重今天这么不在状态,好像他面前并不是一位优秀、出色、美丽、年轻、时尚的女人。如果她不那样做,折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会觉得自己很难堪、很没面子。 第一次与杨重在一起,就用这种方式结束,是不是有些下贱了。按理说,杨重正当年啊,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杨重可能真的太紧张了。她告诉自己,以后必须让杨重为自己疯狂一次,否则自己太没面子了。 孙婧突然笑出声来,想起了杨重战斗失利时的那句话:想起一个名字,我就疲软。 太不像话了,杨重敢拿他的公公开玩笑,烦人、缺德。 孙婧从心里敬重公公,虽然她想做一个孝顺儿媳,可惜见到一二三的机会并不多。一二三本名姚尔寿,孙婧结婚前就听人们议论过,公公在部队里当过团长,一二三的含义,一就是一号首长,二就是二号楼,三就是三室的套间。结婚以后,她又得到了另一种版本,一二三的出处,是他大会小会爱说三条,凡事都讲一、二、三。一二三这两种版本,孙婧也弄不清哪个是真的。 孙婧路过望月路的时候,拐了一个弯,准备到推拿店看看,同时也要告诉申一甲,以后不许在下班以后给她打电话。 这小子倒没有恶意,但办事也太不动脑筋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给她做推拿,这要是让姚云龙知道了,非把她撕碎了不可。 快到推拿店的时候,孙婧发现,这条街的路灯都没有亮,应该是停电了,推拿店门前也是漆黑一片。她没有停车,直接开了过去,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找到了申一甲的电话号。他觉得有必要跟申一甲解释一下,虽然刚才是申一甲无理在先,但她所答非所问,直接就挂了电话,也显得非常无理。 第16章:不省电的电灯泡 申一甲很快接通了孙婧的电话,好像在专门等她似的。 “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还做什么推拿,你就不怕让你姐夫知道,撕碎了你。”孙婧埋怨道。 “姐,你别生气,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有原因的。”申一甲说。 “打个电话能有什么原因?”孙婧放慢了车速,他不知道这小子又要整什么事。 “我晚上看到你的车了,你吃饭去了吧?”申一甲问。 申一甲的话让孙婧有些意外,她忙停下车,想问个究竟。 “你看到我的车了?在哪儿?”孙婧纳闷,申一甲有千里眼不成。 申一甲给孙婧打电话,是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孙婧和一个男人上了车。他断定,那个男人与孙婧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们一起去的地方,也值得怀疑。 他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总想给她打个电话,心里才安宁。如果她真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即使无权表示不满,至少也会破坏他们在一起的气氛。 申一甲有一点吃醋,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吃谁的醋,因为什么吃醋。 “我在望月楼宾馆门口,看见你的车往外走。”申一甲说。他不敢对孙婧提起杨市长,生怕那样会惹她不高兴。 孙婧明白了,申一甲看到了她和杨重。他知道她没有回家,才敢打这个电话,孙婧想到这里,心里的怨气消了一半。 “你不知道接待工作有多麻烦,晚上陪客人是家常便饭。”孙婧说。 “姐,过来吧。”申一甲说,“我给你做推拿。” 孙婧很不以为然,那个推拿店明明关门了,申一甲还对她这么说,这不是送空头人情嘛。她准备唬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拿她寻开心呢。 “真心让我过去?那不耽误你做生意嘛。”孙婧笑道。 “你来了,我就关门,我只接待你一个人。”申一甲说。 “不是现在已经关门了吧?”孙婧说。 “怎么会,停电而已。”申一甲顺口说。 孙婧本来就没打算去推拿店,现在听说那里停电,她就更不想去了,推拿店停电了,她还去干什么,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不去了,改天吧。”孙婧说着,想挂电话。 “不去就不去,总得接见我一下吧。”申一甲敲着孙婧的车窗。 孙婧见申一甲正拿着手机,在车窗外站着,忙打开车门。申一甲却笑嘻嘻地钻进了车里,左瞅瞅,右看看,一副坐立不安、心神不定的样子。 “吓死我了,你从哪儿钻出来的?”孙婧说。 申一甲在新地标小区的外面,一直躲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直到孙婧从小区里出来。他本想截住孙婧,可那样太荒唐了,他成了什么人?一个暗中跟踪别人,窥探别人隐私的小人,他觉得自己和那样的人根本不靠边。 他又叫了一辆出租车,跟着孙婧的车往回走,一直跟她到了推拿店。 “今天停电了,我在街上闲逛,正好看到你的车,就跑过来了。”申一甲说。 孙婧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不能再耽搁了,老公姚云龙要是在家的话,恐怕又会挖苦她了。 “阿甲,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下班以后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孙婧说。 “我明白。”申一甲说。 “我今天就不去店里了,你姐夫在家呢。”孙婧说。 “你也太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吧。”申一甲打开了车门。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等哪天的,我找你推拿去,让你一直推到半夜,累死你。”孙婧说着,启动了汽车。 孙婧告别申一甲,一个人开车往家走。申一甲这小子,别看是个推拿师,四肢发达,身体健壮,可他的头脑并不机械,对人也显得比较有修养,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杨重就不一样了,认识他的人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臭名远扬。孙婧一直到现在还觉得十分丧气。自己真的那么没有魅力吗?她想找一个机会,再去会会杨重,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让他领略一下她真正的魅力。 等待的日子耐人寻味,孙婧明明知道杨重会来找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她。每一天都充满期待,每一天都充满悬念,她不想主动投怀送保,那不符合她的性格,她只能这样默默地等待。 没过几天,杨重给孙婧她打来一个委婉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告诉她,晚上要去宾馆陪客人吃晚餐,早晨还要陪客人早餐。 孙婧立刻明白了杨重的意思,他准是想来见她,否则不会透露自己的日程安排。她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在办公室里整理着自己的卷柜,实际是在等所有的人下班。 晚上九点半钟,杨重从办公室里打来电话,孙婧还没有来得及接,电话就挂断了。她已经猜到杨重到要找她的目的,早已停了手中的活,在浴室冲了澡,精心地化了淡妆。 在去杨重的办公室之前,她在镜子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照了一遍,直到确认自己的装束天衣无缝,无可挑剔,完美无缺。 杨重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孙婧进了门,随手把门反锁了。外间是办公室,没有开灯,里间是休息室,只开了壁灯,灯光很温暖地投射出来。 孙婧的脚刚迈进去,就被迎过来的杨重揽在怀里,两个人没有说话,四只胳膊交织在一起,互相忘情地亲吻着。 这一次,杨重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鲁莽,动作温柔细腻,有条不紊。他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雄性本领,身体紧紧地贴着孙婧,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饥渴。 孙婧的心里踏实多了,她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杨重的双手贴在她的肩膀上,像翻看一张扑克牌一样,把她的身体翻过去,再翻过来。她感觉很刺激,想起了一只野兽有吞掉一只小动物之前,在耐心地审视眼前的猎物。 “真香啊……”杨重嗅了嗅空气,得意地说。 “嘘……”孙婧伸出一个手指,不让他再说话。 孙婧与杨重重重地喘息着,懒得说一句话,似乎一切语言都已经多余。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孙婧睁开眼睛,骄傲地看着杨重,抿着嘴笑了,笑得那么自豪。眼前的男人终于被她征服了,这可是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啊,一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也要吃饭、洗澡,上厕所、打喷嚏。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浴室,在喷头下冲着澡,室内温馨而恬静。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孙婧说。 “什么事?”杨重说。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孙婧说。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杨重说。 “你必须答应我。”孙婧说。 “说说你的理由。”杨重说。 “我不是一个喜欢巴结领导的人,如果被领导罩着,我会觉得很不仗义,那很不符合我的性格。”孙婧说。 “谁说你是巴结我了?”杨重说,“凭你的能力,以后可以领一个加强团”。 “我们已经拥有了,你已经被我占有过。”孙婧笑道“这就足够了,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你的工作,我也不希望通过你得到什么额外的东西,我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 杨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小样,就你能,女人要都像你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孙婧脸一板,回敬了他一巴掌,杨重在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神秘感了。 她忽然想起了甘代远,他太遥远了,远得可望而不可即。还是杨重来得现实,能让她产生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如果他是一个要好的朋友多好,至少会为自己的生活增加很多的信心,至少在工作中,她不会再有那种刻骨的孤独感。 杨重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搂住他的肩膀,带有几分亲昵,几分欣赏,几分安慰。孙婧不由得偎进他的怀里,温柔地抱了他一下,随即很快退了回来,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两人出了浴室,杨重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孙婧的脸上轻轻地刮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一手托着,送给刚刚穿好衣服的孙婧。 孙婧摇了摇头,平静地放在写字台上:“我不缺这些东西,送给你夫人吧。” “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杨重显得很慷慨。 “我什么都不要。”孙婧说:“我要你好好生活,认真工作。” “喜欢你身上的这股霸气和朝气,就冲你这句话,我不会让你失望。”杨重说。 “再见了,我的朋友,记住我说过的话,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孙婧踮起脚,在杨重的唇上吻了一下,“早点休息吧,你明天早晨还要陪客人。” 孙婧慵懒地走进电梯,一楼大厅里静悄悄的,服务台前的女服务员在歪着脑袋打盹。 她觉得世上的事真不可思议,甘市长曾经住过的办公室,曾经是多么尊贵而神秘的地方啊,如今,她竟然在深夜里从那个房间里出来,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第17章:临时抱佛脚 下班前,孙婧接到办里电话通知,明天上午开会,考核接待办副主任人选,具体时间内容看二楼告示栏。孙婧放下电话,就来到告示栏前,一眼就看到贴在那里的干部考核通知。 孙婧直接找到了考核名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办党委会研究决定,推荐以下两名同志为接待办副主任人选:一、肖刚,二、王忠志。 候选人没有孙婧,本来在她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事情来得突然,考核时间比她的猜测更早。孙婧的脸沉了下来,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迅速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考核人选都敲定了,就很难有机会翻盘了,可孙婧很不甘心。 接待办有三个接待处,其中有两个接待处的处长被列为考核人选,唯独把她这个处长漏下了。其实若论资历,她还真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他们从事接待工作都超过了十年,而且一直是办里的骨干。 如果论水平呢?孙婧就有些不服气了,他们两个人的工作能力,她也不是没见过,要是真的较起真来,他们真未必是她的对手。 孙婧忽然意识到自己独处三楼的弊端,那就是她远离了领导和同事,平时没有更多的时间与大家相处。 于主任表面上对她比较尊重,但他在骨子里并不愿意和她有更多的过结,对她总是敬而远之、若即若离。娄晨虽然是他的主管领导,但有点心猿意马,对她的帮助可想而知,另一名副主任倒是比较正义,但人家是两个候选人的主管领导,肯定不会替她说话。 孙婧想到了杨重,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对他说。这种时候,她再也顾不上深沉含蓄委婉,直接去了杨重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回音,她立刻发现自己有些鲁莽,杨重不在本来是她意料中的事情,自从他们上次在这里相会以后,她再没有见杨重来过这里。 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孙婧却没有心思离开。她出不了这口气,她丢不起这个人,哪怕是在考核人选中列上她的名字,即使最后人选不是她,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这样一个考核名单,明明在向全办的人宣告,她孙婧的能力水平根本就没法和这两个人相比。 孙婧用坐机拨通了杨重的电话,想把满肚子的委屈告诉他。 “在谈工作呢,一会儿我给你挂过去。”杨重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手机挂了。 孙婧失望地埋下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杨重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电话,既然不方便说话,那他肯定有事缠身。 电话响了,她马上拿起手机,不是杨重,是家里的保姆打来的。 “什么事?”孙婧感觉反常。 “您回来吃饭吗?”保姆问。 “回不去,单位有事,你陪我闺女吧。”孙婧冷冷地说。保姆从来不关心她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今天这是献的什么殷勤。 孙婧决定在办公室里等杨重,他如果心里真有她,再晚也会回话,或者赶过来。那样,她就可以把今天的事好好说说。可杨重要是不来呢,那不就白等了吗?那就等到九点,到时间再说。 孙婧一边等杨重,一边在网上看书,可是连翻了好多页,却不知道看了什么。 杨重一直没有把电话打回来,就说明他的工作还没有完,她就不好再把电话打过去。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公姚云龙呢?孙婧马上放弃了这种想法,姚云龙是绝对不会支持她的,弄不好还会说她的风凉话。她早就感觉到,姚云龙对她的工作有一种排斥的心态,他不希望她出人头地,好像那样会抢了他的风头。 如果找公公姚尔寿呢?这件事对于他这个厅级干部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必须得先经过姚云龙这一关,没有了姚云龙的支持,姚尔寿即使想帮她,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性的动作。 孙婧想来想去,要想翻盘,只有杨重这根救命稻草了。 九点一过,孙婧站起身来。不等了,看来事情已经很难有什么转机,明天只有硬着头皮,给未来的新主任划对号了。 孙婧关了灯,出了办公室,又退了回来。她有些不甘心,杨重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他这时候有工作,和他通个话不行吗?如果今天通不上话,明天副主任人选可就板上钉钉了。 孙婧拿起电话,想再给杨重打个电话试试。 杨重立刻接了电话:“你怎么还没回去?”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杨市长没把她的事当回事啊,问她怎么还没回去,你说怎么没回去。 “这不等市长大人回话呢。”孙婧说。 “刚与省里的客人吃完饭,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杨重说,“接到你的电话,我很高兴,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我有事找你。”孙婧说,“我没把你当外人,你不会介意吧?” “什么事?”杨重说。 “我想当面对你说。”孙婧说。 “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一场活动,还要安排夜宵,最快也要半夜才能回去。”杨重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压低声音说,“你们于主任也在这里陪着呢。” 孙婧心中暗喜,原来杨重和于主任在一起,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嘛,她必须趁热打铁,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我们明天要推选副主任。”孙婧说,“名单里没有我,我也是业务骨干,心里有点委屈。” “这个嘛,这一次没有,可以下一次啊。”杨重说。 “那我就不用这么晚给领导打电话了。”孙婧说,“您也觉得我不配当这个副主任吗?” “这是两回事。”杨重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人选名单已经上墙了吧,这事可有点难度,组织部门已经通过了。” “我不管,反正您不能这么看着我难过。”孙婧撅起了嘴。 “呵,小样,那我试试,不成功的话,你也别怪我。好了,我挂了。”杨重忽然抬高声音,好像故意让孙婧听见,“于主任!走,坐我的车!” 听了杨重的话,孙婧有些许的安慰,虽然她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但毕竟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对她表示同情,而且答应帮助她,更何况接待办主任于发和正和杨市长在一起呢。 第二天早晨,孙婧提前赶到单位,刚进办公室,主任于发和打来电话,让她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孙婧心中非常不快,推荐人选这么大的事,肯定需要于主任点头啊。都贴完通知了,马上就要开会了,还找她谈什么。这件事即使杨重找他谈了,通知都贴出去了,恐怕无力回天了。 孙婧磨磨蹭蹭地下楼,路过那张告示栏时,又不满地瞟了一眼。 这一瞟不要紧,她发现那告示的位置有了变化,字数好像也比昨天那张更多了。她忙凑上去,发现在考核人选名单的最下面,又增加了一行小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孙婧。 孙婧灿烂地笑了起来,然后环顾左右,收敛了笑容,悄悄地离开了。 “孙婧啊,我正式通知你,刚才经过党委会慎重讨论,决定推荐你为市接待办副主任人选之一。”于主任严肃地说,“据我掌握的情况看,大家对这件事的反应有一些杂音,主要是认为你来的时间短,在工作方法和经验上还有一些需要改善的地方。希望你以这次考核为动力,不断提高自己思想和业务水平。不论这次考核是否通过,都不要有思想包袱,以一种胜不骄、败不馁的精神,一如既往,干好工作。” “您放心吧,主任。”孙婧说,“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思想包袱。不论最后的人选是不是我,我都会服从组织考核结果。” 九点钟,接待办副主任人选推荐测评准时开始。接待办的全部干部提前坐进了会议室里,孙婧明显地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一些目光和她的视线相遇,里面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满,有的是淡漠。尤其是另外两位副主任人选,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这种气氛,是她来到接待办以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增加她一个候选人,可能会引起一群人的抵制,结果太不乐观了。 孙婧填完选票,扣在桌子上,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屋里的气氛快要使她窒息了,她如果再不出来,就会被这种气氛淹没。 她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关好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自己能成功吗?她自问着,潜意识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是不是错了,昨天根本就不该打电话给杨重,更不应该在电话里摆出非她莫属的架势。如果她在今天的推荐中败下阵来,那就不单单是她的失败,杨重的脸上也不会有光。 除了处里的几名部下,先后来向她请示工作,整整一天都没有人来找她,更没有人和她提起考核推荐的事,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第18章:不单独和男人吃饭 孙婧发现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早来晚走,工作积极主动,全部心思都扑在业务上,似乎只有工作起来,她的心里才能踏实一些。 她平静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暗暗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上午十点钟,孙婧接到杨重打来的电话:“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一定要沉住气。” “估计不是什么好消息。”孙婧的心跳在加速。 “被你言中了,市委常委会刚刚结束,你虽然进入了差额人选,但最后还是被差掉了。”杨重叹了口气。 孙婧的眼睛刷地流了下来,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委屈。她想立刻挂掉电话,却没想到会哭出声来。电话那边杨重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你已经尽力了,都怪我不好,我能力不够,资历太浅。”孙婧抹去眼泪。 “我劝你一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没怕没柴烧。”杨重说,“现在,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马上去向当选的副主任祝贺。” “这事我做不来。”孙婧说,“我不会演戏。” “至少你不要公开表示不满。”杨重说,“组织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必须马上成熟起来。” 孙婧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她笑自己太较真了,如果她不认识杨重,副主任这个位置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如今怎么还当成真的,好像非她莫属似的。祝贺就祝贺,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们们看看,我孙婧虽然是女人,但也绝不是那种有利靠前、无利靠后、患得患失的女人。 肖刚被任命为接待办副主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单位。 孙婧手捧鲜花,来到肖刚的办公室,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孙婧把鲜花送到肖刚的怀里,热情洋溢地说:“祝贺你,肖主任。你没把我当成对手吧,我本来就是给你陪榜的。” 肖主任对眼的一幕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下之后,才缓过劲来:“孙婧,你是一个很大气的竞争对手,我承认过去有些忽略你了。” “能把我列为推荐人选,我就已经很荣幸了。”孙婧说,“你是当之无愧的”。 “我可没有这个自信,我知道你这次是让着我,只要你一发力,我肯定没戏。”肖刚的表情似是而非,半真半假,“你还是在关键环节过于谦让,咱们不论资历,就凭你的关系和背景,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于主任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从门外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兴奋地搓着手。大家围着孙婧,纷纷夸奖的她的工作能力,好像当上副主任的不是肖刚,而是孙婧。 孙婧虽然心里有些苦楚,但就在这片短暂的瞬间,终于明白了杨重的语中深意。 在人群的环绕中,孙婧不愿抢了肖刚的风头,一路笑着往外走。肖刚似乎受到感动,一直把孙婧送到电梯口。走进电梯间,孙婧摆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微笑,向肖刚挥手再见。那一刻,她尝到了好强的滋味和冒险的后果。 让杨重这家伙给耍了,孙婧回到办公室,满腔怨气无处倾诉,趴到办公桌上抽泣起来。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孤单。 过了下班时间,孙婧还不想回去。她不想在这个时间遇到接待办的同事,下楼的人很多,她这个刚刚落败的副主任人选,会成为别人注目的焦点。 她心里很难过,仔细想想,其实这事不能怪杨重,不管怎样,他给她帮过忙了,只不过是在最后时刻没有达到目的。 如果杨重没有嘱咐她,让她振作起来,她会怎么做?孙婧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可能会回家泡病假,或者要求姚云龙为他调换单位,那样做就的确有点过分了。 她强打精神,在办公室里洗了个澡,准备去申一甲那里去做推拿,彻底放松一下。她已经好久没有做推拿了,这小子曾经多次邀请她,她都借口没时间推辞了,这次,她准备给他一个突然袭击。 孙婧把车停在推拿店旁边的小巷深处,装作一个过路人的样子,来到推拿店门前,确认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迅速闪进了推拿店里。 申一甲正躺在推拿房里看书,见孙婧推门来,把书撇到一边,冲过来揽住孙婧的肩膀,兴奋地在她的脸上瞧着。 孙婧伸手拿开他的胳膊,在推拿房里四处打量着。 “姐,可把您盼来了。”申一甲说,“今天脸色不太好。” “没有的事。”孙婧说,“今天有时间,给姐好好放松放松。” “那可不成,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申一甲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申一甲猜到孙婧早晚会来,但没想到她隔了这么多天才来。他推测她这个时间来,肯定还没有吃饭,如果客人不吃点东西,或者喝点什么,推拿大量消耗能量,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先请我姐吃饭。”申一甲说。 “不吃。”孙婧说,“我从来不和男人单独吃饭。” 申一甲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孙婧还有这个习惯。怎么办?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马上说服她,否则时间一长,饭可就要夹生了。 申一甲想起一个常来做肩周推拿的厨师,曾多次邀请他去四季香饭店,如果去那里吃饭,再加上厨师,他与孙婧就不属于单独吃饭了。 “我再约一个朋友,肯定不让我姐孤单。”申一甲说。 “约女朋友?”孙婧不悦道,“你们是不是事先就约好了?” 其实,不和一个男人单独吃饭,是孙婧的口头禅。她本来不是那么教条的人,根据情况可以随机应变,但经常这么说,可以显示自己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而且一旦真的和男人单独吃饭,又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就是酱紫。 “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哪有女朋友。”申一甲说,“我就姐这么一个女朋友。” “一边去,少拿你姐开心。我是你姐,没大没小的。”孙婧说。 申一甲捂着肚子,推说自己饿了。孙婧看着他的滑稽样,犹豫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和他去吃点饭,回来再做推拿也不迟。 申一甲想,孙婧说不和一个人男人单独吃饭,那要看怎么理解了。他可以理解成她不独自与一个男人吃饭,也可以理解为她可以由女友作陪,还可以理解成她不与一个男人吃饭,一个以上男人例外,嘿嘿! 他见孙婧没有拒绝,料想她已经默认了,就马上给那个厨师打了个电话,回身对孙婧做了个ok的手势。他没让孙婧开车,而是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没用十分钟的功夫,两个人就到了四季香饭庄。 “你先去房间,我方便一下。”孙婧下了车,对申一甲说。 孙婧根本不是要方便,而是担心被熟人看到。如果老公姚云龙知道,她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进了饭店,那她就别想消停了。 申一甲知趣地笑笑,先进了饭庄,很快坐进了厨师指定的房间。 这是一个小单间,环境不错,紧临闹市,玻璃却是磨花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他马上给孙婧挂了一个电话,把房间号告诉了她。 一个女服务员悄无声息地进来,把菜单点餐卡递给申一甲。 “这是厨师长为你定制的,请您过目,如果有意见,我们会立刻调整。”服务员说。 申一甲接过点餐卡,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能不能加两道女士菜?” 孙婧进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端上了两道凉菜。六菜一汤很快就齐了。 “你的朋友呢?”孙婧忽然想起,申一甲还提到一位朋友。 “来了,就在你身后呢。”申一甲对她扬了扬脖。 戴着厨师帽、穿着厨师服的厨师长迈进门里,挨着申一甲坐了下来,服务员拿着酒瓶,为几个人一一斟好了酒。 “申大夫,孙处长,欢迎赏光小店,本厨师特备几道小菜招待二位,手艺不精,让二位见笑了。”厨师长说。 “哪里话,菜很好,我都馋了。”孙婧说。 “谢谢,老兄太客气了。”申一甲说。 厨师张罗了一杯酒,推说后厨房还有事,拱手告辞了。 “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孙婧问。 “是啊,我的患者。”申一甲说。 “你小小年纪,也学会腐败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吃患者。”孙婧说。 厨师一走,申一甲真担心孙婧不单独和男人吃饭啊,反正她已经来了,再走就说不过去了。厨师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今晚的酒菜不用他买单,他们可以在这里尽情享用,有什么人情,回去可以在推拿上找回来。 申一甲察觉,今天的孙婧不在状态,笑容也很勉强,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呢?他一边频频举杯,一边观察着孙婧的表情。 “你姐就这么好看吗,你一个劲儿地看个没完。”孙婧放下杯子。她虽然搞接待工作,平时却很少喝白酒,只有在不得不喝时才喝,刚才厨师进来时,直接带了酒水,而且服务员给她倒上了白酒,现在她不好再说别的。 “是不是那个姓杨的欺负你了?”申一甲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虽然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但的确有点太突兀了。 第19章:酒壮色胆 申一甲想试探孙婧和杨市长的关系,引起了孙婧的警觉和不满。 “你真是个孩子,想说什么说什么。”孙婧说,“你知道吗,要是别人这么问我,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申一甲好奇地问。 孙婧抬起手,在申一甲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恕罪,恕罪,小弟再也不敢乱问了。”申一甲连忙拱手赔罪。 孙婧心里很扫兴,本来指望到申一甲这里放松一下,没想到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她的伤疤上撒盐。她独自端起杯子,不假思索地喝了一大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冲刷心中的郁闷。 申一甲忙夺过孙婧手中的杯子,他知道自己的话惹祸了。 面对眼前尴尬的一幕,申一甲突然想出了一个化解的办法。他抬起手来,“啪啪”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两下,声音非常清脆。他还要继续打下去,被孙婧紧紧抓住了手。 孙婧向申一甲解释起来,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的话,她的态度很无谓。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申一甲相信,她与杨重虽然认识,但两个人只是上下级关系,因为她的工作性质特殊,有时要与领导打交道,杨重是主管领导,打交道的场合自然要多一些。 申一甲露出天真的笑脸,一边听,一边点头。他要给孙婧一个清晰的印象,就是他完全相信她,相信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直觉告诉他,孙婧确实在搪塞他,她越是这样遮掩,越是说明她有不可告人的隐私。他基本可以断定,孙婧和杨重的关系很不一般。 “我有个新发现。”孙婧说,“你没戴眼镜。” 申一甲的墨眼镜基本上是个装饰品,盲人推拿店嘛,推拿师要是个个大眼露神,盲人推拿店的牌子就该摘了。遇到老顾客上门,他根本不用戴眼镜。那种眼镜,在来了新顾客的时候,或者,遇到美女患者的时候,他才会戴上。他发现戴上墨镜的时候,扯淡不用现想,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申一甲攥起拳头,做出要自罚的姿势。 “唉呀,别装啦!”孙婧抓住他的胳膊,按了下来。 “戴着玩的。”申一甲轻轻挣着,很喜欢这种被她抓紧紧抓住的感觉,“那是个变色镜,我不近视。” “我看也是,你这眼睛放起电来都能杀人,”孙婧松开了手,“那你怎么去了盲人推拿店啊?” “我骗阿丁的,要不他不收我。”申一甲说,“不过后来他也知道了。” “你也骗了我。”孙婧不满地说。 她让申一甲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他乖乖地转过来,洒脱地凝视着她,目光里毫无怯意。 很有神的一双眼睛,很标准的一个小伙儿。说不清为什么,当孙婧得知申一甲戴的是变色镜时,并没有为他的欺骗而恼怒,相反,她从心里为他庆幸。 “来吧,为了你这双明亮的眼睛,干杯。”孙婧说。 两个人干掉杯中的白酒,离开四季香时,已有几分醉意。 孙婧仍然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先行离开饭店,在车里等着申一甲。 小车在推拿店旁边停下,两个人一起进了推拿店。服务员娟子从前台站起身来,刚要说什么,申一甲连忙摆手,指了指孙婧,做了一个很微小的摇头动作。 申一甲领着孙婧直接进了推拿房,孙婧把包挂在衣架上。申一甲又是倒水又是端茶,过了一会儿,见她仍然没有做推拿的意思。 他抓住孙婧的手腕,把她拽了起来。他本来是要让她去更衣室换衣服,她却直接走向了推拿床。 “还是躺着舒服。”孙婧随身歪在床上,退下了一只鞋。 推拿是今天晚上毫无悬念的事情,孙婧已经对申一甲的为人有所了解,加上她喝了不少白酒,酒精的作用,让她少了许多顾忌。 申一甲洗过手,当着孙婧的面脱去外套,露出了光着的上身。孙婧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非常健壮的身体,胸部和臂膀上的肌肉恰到好处地隆起。申一甲发现孙婧在看他,换衣服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瞬间,很快穿上了砍袖的工作服。 申一甲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尽力讨孙婧的喜欢,只要她高兴了,他想求她的那件事,才能说出口。其实这并不是他原来的想法,像孙婧这种充满魅力的熟女,申一甲从心里就很喜欢,即使他不需要她做什么,他也喜欢为这样的客人服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这个推拿师的价值。 他走到床前,顺手揽起孙婧的双腿,放到床上,一只手为她把另一只鞋子脱掉。 这样一个动作,对于挑剔的客人来讲,似乎有一些野蛮,但孙婧这一次没有说什么,她已经适应了申一甲的关心体贴。她经历的事情多了,关心体贴和动手动脚的界线,在她的心里本来就比较模糊。 孙婧仰卧在推拿床上,注视着申一甲的眼睛,他没有戴眼镜,使她有些异样的感觉。 申一甲的手从头部开始,孙婧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舒服,安逸,享受,她的头随着申一甲的手在轻微地晃动着。 “不戴眼镜啦?”孙婧问。 “熟悉就不用戴了,这样的力度行吗?”申一甲说。 “这样正好。”孙婧说。 与客人闲聊,是申一甲做推拿时的一项义务,遇到话痨还好一点,只要静静地听对方说就可以了,就怕那种喜欢沟通的女人,人家说一句,他就要应一句,不应对方就不高兴。 好在孙婧不是这样的女人,她曾经对申一甲有一种说不清的戒备心。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呼吸有一点急促,胸部起起伏伏,嘴唇半张半合,比平时要红艳许多。 “你想说什么?憋在心里难受。”申一甲说。 “我这么了解我啊。”孙婧笑了,“我想换衣服,这样躺着有点不舒服。” “怎么不早说啊,躺着别动。”申一甲马上去隔壁更衣室,取了一套衣服,放在床头。 孙婧坐起来才搞明白,她的鞋子已经被申一甲拿到一边的鞋柜里,她根本去不了更衣室。申一甲并没有给孙婧拿鞋的意思,她坐在床上犹豫起来。 申一甲看出了她的顾虑,当着他的面换衣服的女客人多了,他并不觉得这也算什么事。 “我帮你换。”申一甲想表现得会来事一点儿。 “我要去更衣室。”孙婧脸色绯红。 “别麻烦了,不就换个衣服嘛。”申一甲说。 “那你转过身去。”孙婧立刻改变了主意。 申一甲乖乖地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孙婧背对申一甲,脱去外套,只剩下一个胸罩,用最快的速度拿过推拿服,穿在身上。她又麻利地退下了裙子,换上了更加宽松的大短裤。 她系上衣扣子,就转过身,准备让申一甲也转过身来。她没想到,申一甲早已经转过了身,正看着她笑呢。 “看什么看!”孙婧冲上去,在申一甲的身上拍了一把。 “你的身材酷毕了。”申一甲得意地说。 “你全看到了?”孙婧问。 “尤其是皮肤,很白,很细。”申一甲说。 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回到床上,躺了下来。申一甲的几句话,让她很得意,他怎么说也算一个帅哥吧,还是个未婚的小伙儿呢。 “我光着上身,姐不介意吧。”申一甲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推拿服。 孙婧扭过头来,看着他,“热的话,就这样吧,你们男人不像女人,没那么多忌讳。”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别人做推拿,没这么热。”申一甲说。 孙婧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她按照申一甲的意思,趴在了床上,却在琢磨着他刚才说过了那句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别人做推拿,没这么热。 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躁动,申一甲的话不知刺激了她的哪根神经,她不再感觉自己是一个在做推拿的病人,而是一个生动、鲜艳、健康的女人。 “给心仪的姑娘做过推拿吗?”孙婧问。 “没有。”申一甲知道,这是陪聊开始了。 “有没有做推拿的姑娘对你心动啊?”孙婧又问。 “这个嘛,有吧?”申一甲说。 “谁啊?”孙婧转回了头。 “我也想知道是谁,可是没人告诉我。”申一甲说。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孙婧问。 “我啊,最理想的,当然是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申一甲说。 孙婧兴奋地坐起身来,大胆地搬起申一甲的头:“忽悠!” 申一甲的话让她开心极了,这是一个年轻异性对她的最大奖赏了。她又想起了杨重,看来不是她没有魅力,而是杨市长的能力出现了问题。 申一甲紧紧抓住孙婧的手,愣了足有六十秒。 孙婧顺势躺了下去,对着申一甲咯咯笑着。被男人追捧飘扬的感觉让人很受用,她完全忘记了晚上来时的不快。 第20章:切磋 “你说按摩与推拿有什么区别啊?”孙婧问。 “推拿就是按摩,按摩就是推拿,招牌不同。”申一甲说。这种问题,患者已经不知问过他多少遍了。 “怪不得你们这儿有的师傅不像推拿师啊,倒有点像洗浴中心的按摩小姐。”孙婧说。 “现在市场上有推拿、按摩两种人群,推拿治病疗伤,按摩健身休闲。”申一甲说:“我们根据客人的目的决定服务的内容”。 “你现在光着膀子,就不像推拿师,倒很像按摩师。”孙婧说。 申一甲笑了。孙婧总问他那些高深的理论问题,他回答起来,太浪费脑细胞了。管他推拿还是按摩,赚钱就行,分得那么清,有意义吗? “做一名男推拿师,你知道最大的禁忌是什么吗?”申一甲说。 “我还真不知道。”孙婧说。 “推拿师和患者之间,可以有身体的接触,但不能有性冲动。”申一甲说。 孙婧扭过头来,看看申一甲的脸,用余光朝他的裤子一瞥,这小子果真没有冲动。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孙婧纳闷,他的意思是虽然为她推拿,但他没有冲动?孙婧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凭感觉就知道,孙婧不高兴了。他只想着陪她聊天,却没想到,这句漫不经心的话,会伤害她的自尊。他的本想和她聊聊禁忌的话题,没想到孙婧想偏了。如果她真的认为他对她没感觉,不欣赏,那就有点麻烦了。 “你的体形真好。”申一甲发自内心地说,而且必须这样说。 “别打歪主意啊,干你们这一行的,不能有性冲动。”孙婧不咸不淡地挖苦着。 孙婧的衣服不长,洁白的小腹露了出来,申一甲没有给她盖上推拿巾,一只手从肩上移开,轻轻地放了上去。孙婧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显然,她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戒心了。 “舒服吗?”申一甲问。 “还行。”孙婧脱口而出。 “舒服就好,做完以后,保证你的胃更舒服。”申一甲说。 申一甲心里清楚,他刚才的动作很冒险,如果孙婧像上次一样,骂他流氓,那他们这些天就白处了。 申一甲用最温柔的手法,为孙婧做着推拿,手指在渐渐向下推进。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反复地擦拭一个鲜艳动人的苹果,却不能尝上一口,而下口的地方就在他的眼前。 “我下面的推拿,有助于提高你的气血。”申一甲说。 “你办事,我放心。”孙婧说。 这的确是孙婧内心的真实想法,面对一双温柔灵巧有力的手,她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一点放肆,但申一甲不会在意,他做这一行,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她甚至有一种渴望,申一甲最好不要把她当成朋友,最好当成一个陌生的顾客,那样,他就不会再犹豫躲闪了。 申一甲的手一边向下移动,一边温柔地揉着,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她的身体突然间融化。他平安抵达了危险的地带,孙婧的身体在微微抖动。 一个真正的推拿师,就是一名职业的医生。假如申一甲是个女推拿师,本可以在这个危险的地带再停留一会儿,但他没有胆量,因为他是个男子,是个君子,躺在那里的人,是一个被她称为朋友和姐的人。 申一甲很矛盾,他想给孙婧做一次正规的全身推拿,让他欣赏的女人享受一次真正的贵宾待遇,可他忽然发现这样根本行不通。面对孙婧成熟律动的身体,他已经无法控制悄悄滋长的欲念,这种欲念正是一个专业推拿师最忌讳的。 推拿室的门紧闭着,因为不愿意被娟子打扰,他刚才从里面上了锁。孙婧的身体已经向他敞开,申一甲却有些缩手缩脚了,他找到她的关键穴位,施以专业的手法,在她的腿上推、揉、按、点,不断平息着心中涌起的欲望。 申一甲放开孙婧的腿,抓住了她的两只脚,他不愿对一个十分优雅的女人进行催情,那样有一点卑鄙。 这双脚太可爱了,纤细光润,洁白如玉,比她的那双手更加迷人。孙婧忽然地从推拿床上坐起来,掐住申一甲的脖子,用劲全身力气把他搬倒。申一甲挣扎了两下,随即顺从地躺下了。 “我给你做推拿吧,太难受了。”孙婧的手放到了他的肩上,只按了几下,很快就转移了战场,来到了他的胸前。她的两只手用力揉了几下,就变成了轻轻的抚摸,纤细洁白的手,白里透红胸膛,两种颜色形成鲜明的反差,直逼孙婧的双眼。 “闭上眼睛。”孙婧拿起一块推拿巾,遮住了申一甲的眼睛,只露出挺拔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嘴唇。申一甲即使再睁开眼睛,也看不见她了。 孙婧的手在申一甲的身上漫无目的的游动着,他的呼息急促起来,探起了身子,又无奈地倒下。 “推拿师和患者之间,可以有身体的接触,但不能有性冲动。”孙婧露出得意的笑容,重复着申一甲说过的话。 申一甲被一种无边的欲望填充,感到自己就要被涌起的潮水淹没了。他突然伸出双手,撕开了孙婧身上的推拿服………… 申一甲迅速缴械投降了,孙婧心满意足地翻身下床,很快换好了衣服,就像刚进门时一样,坐在了沙发上。申一甲喘息渐渐平复,推拿房里陷入一片静穆。 “今天喝多了。”孙婧有一种隐隐的负罪感,似乎只有这么说,才能解释刚才的一切。 申一甲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孙婧的身边:“你今天晚上很漂亮。” “来,叫我好好看看。”孙婧端过他的脸。 申一甲饥渴地在她的脸上、脖颈上亲着。 “我渴了。”孙婧推开他。 申一甲穿上外套,打开门,对门外喊着:“娟子,拿饮料来。” 一会儿,娟子送来了饮料,连看都没看孙婧一眼,转身走了。申一甲叫住娟子,让她通知两个按摩师,如果没有客人就可以走了。 申一甲心里有数,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客人了,可是按摩师还没有走,都在等着他查岗。他直接告诉娟子,意思很明白,他今天不想查岗了。 娟子把申一甲叫到门外,怯怯地说:“我今天晚上不住店里了,同学老公不在家,叫我过去。” “去吧。”申一甲说,“我来了个亲戚,颈椎病。” 申一甲回到推拿室,把饮料递给孙婧,自己也打开一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孙婧喝完饮料,从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包,像是要准备回家的样子。申一甲上前拦住了她,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咬着她的耳朵:“我还要。” 孙婧立刻笑靥如花,其实这正是她所想的,她刚才做出要走的姿态,不过是想刺激他,让他挽留她。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这个时间,女儿甜甜应该已经被保姆哄睡了,老公姚云龙如果晚上回来的话,也应该快到家了。 孙婧与申一甲对视一下,拿着手机,进了更衣室。 她给老公姚云龙打了个电话,老公没有接,孙婧猜想他还没有回家。 她刚电话挂断,姚云龙就把电话打了回来:“今天反常啊,想我了?” “是啊,怕你被哪个小女生劫持。”孙婧说。 “这就回去了,别等我了。”姚云龙说。 孙婧不相信姚云龙的话,她推测,“这就回去了”是假话,“别等我了”才是真话,以她的经验,姚云龙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回去,娱乐城晚上事多,她在这方面从不拖他的后腿。 要不要跟老公请个假呢?孙婧有一点犹豫。如果她回去早的话,应该赶在他的前头。万一呢老公先回去呢?就瞧申一甲的疯狂劲儿,他万一不放她走怎么办? “今天有接待,客人现在还没回宾馆呢。”孙婧觉得还是稳妥些为好。 “我说你怎么给我打上电话了。”姚云龙淡淡地说,“知道了。” 既然姚云龙声称知道了,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反正她已经给他打了招呼,剩下的事就得灵活处理了。孙婧拿着手机,若有所思地出了更衣室。 “给姐夫打电话?”申一甲凑了过来。 “知道还问。”孙婧说。 “没事吧?”申一甲有点不放心。 “有事又能怎么样?”孙婧面露不屑。 如果没有公公姚尔寿,孙婧未必能嫁给丈夫姚云龙。她原来有一个男友,和姚云龙长得有点连相,不过个头比姚云龙更高,长得也更帅,虽然是个司机,但给局长开小车,从不缺钱花,有两个轱辘呢。如果不是看在姚云龙穷追猛打的份上,如果不是看在他的父亲姚尔寿是个厅级干部,她也许已经和那个叫钟铭的男朋友结婚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儿子了。 “姐夫一定又高又帅吧?”申一甲对孙婧的老公充满好奇。 “小心眼一个。”孙婧说,“人家爹好,是个幸运儿,初中学习不好,却进了重点高中,没有考上大学,却拿到了名牌大学的毕业证。高中毕业以后,他第二年当上了科长,第四年当上了副处长,要不是后来下海经商,现在说不定混到什么级别了。” 第21章 床塌心计 “姐夫是做什么的?”申一甲很想知道。 “不告诉你……”孙婧得意地晃着头。 “我让你不告诉我。”申一甲伸出手,把孙婧轻轻抱起来,横倒在沙发上。孙婧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再一次被申一甲按倒,再次卷土重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孙婧从推拿床上抬起头来。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她看了看手机,天啊,已经是后半夜一点了。 申一甲在睡梦中被孙婧惊醒了,看到身边的孙婧,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真得走了,今天太不像话了。”孙婧说。 申一甲揉了揉双眼,愣了一会儿神:“太晚了,别走了。” 这是孙婧想都不曾想过的,不走了?玩笑。一个女人家夜不归宿,成何体统,这是让别人知道了,可是好说不好听啊。她以前也有晚上不能回家的时候,但那都是在景区搞接待,或者陪客人下乡。 申一甲下床取得一条毛巾被,披在她的身上,孙婧心立刻被软化了。怎么办?姚云龙不知道现在回没回去,如果回去的话,应该给她打一个电话。对了,他还没有回去,孙婧侥幸地想。那就好办了,给他发一条短信。 孙婧躺在申一甲的怀中,给姚云龙发了一条短信:太晚了,明天早晨还要陪客人吃早餐,不回去了。 发完短信,孙婧才觉得手发凉,身子发凉,酒已经完全醒了。申一甲刚才还迷迷糊糊呢,孙婧发完了短信,他也精神起来了。 “饿了。”申一甲嘟囔了一句。 “我也饿了。”孙婧刚才没好意思说。 申一甲穿上衣服,去了自己做饭的小厨房,又去了一趟休息室,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纸盒箱回来了。推拿店里别的东西不好找,但要是找点吃的,应该问题不大。 孙婧一看,东西还真不少,什么方便面,面包,午餐肉罐头,大酱,黄瓜,香肠,还有水果,都是他刚刚洗好的,足够他们吃的了。 “太丰盛了。”孙婧说。 申一甲在推拿床上铺了两条推拿巾,把东西统统摆了上去。孙婧拿起一根黄瓜,清脆地嚼着。 申一甲本想为孙婧做一个规范的全身按摩,因为两个人情不自禁,走火入魔,最终半途而废。他觉得有些遗憾,虽然早就熟悉了这套程序,却很少能足够在客人身上做完,更没有在女人的身上试过。今天只是小试身手,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 “今天不算,哪天重新再来。”申一甲说。 “快饶了我吧。”孙婧拱手求饶,“你简直太疯狂了。” 申一甲想起心里惦记的那件事,现在对孙婧说,应该正是时候。怎么样才能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又不至于让孙婧察觉呢? “你明天抽时间睡一觉,要不补一补气。”申一甲说。 “我有时间休息,我倒怀疑你没空。”孙婧说。 “只要没有客人,我可以睡到中午。”申一甲说,“不像你们那么忙。” “忙是正常的,人不能闲下来,闲下来精神和身体都会出问题。”孙婧说。 “我去给你当部下怎么样?每天都给你做推拿。”申一甲把这句酝酿已久的话抛给了孙婧。 孙婧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压根也没把他的话当真。 “要不你到这儿来给我当领导。”申一甲赶紧把话往回收,看来他现在对她说这件事,好像有点太急了。 “你真能开玩笑。”孙婧看着他的眼睛。 “不会让领导开心的部下不是好部下啊。”申一甲说。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还有这种念头,她看得出来,他想和她混在一起。这小子很精明,他的想法并不奇怪,但以他的手艺,机关对他的诱惑力应该不会很大。 “你要真跟着我,你这身手艺可就瞎了。”孙婧说。 “到你那和一样能用啊,你喜欢推,我就给你推,你喜欢让我给谁推,我就给谁推。”申一甲并不看她。 “去你的吧。”孙婧把黄瓜头投了过来,正中申一甲的脑门,“我还不知道你,专按人家的敏感部位,要不我怎么这么快就被你祸害了。” “祸害你?”申一甲咧着嘴,“我可是处男啊”。 “呵……呵……”孙婧捂着嘴笑起来,“鬼才知道你是不是处男。” 到底是他祸害了她?还是她祸害了他呢?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对孙婧来说,处男是一个很新鲜的名词。她从来没有征服处男的体会,反正她的老公姚云龙肯定不是。申一甲真的没有骗她吗?她说不清楚,也不好去深究。 孙婧的心中涌起一种幸福感和自豪感。不管申一甲是不是处男,他肯定没有结过婚,在两性生活上没有什么经验,却是她的亲身感受。 “你以后给别人做推拿,真得注意点。”孙婧说。 “注意什么?”申一甲望着孙婧。 “分寸呗。”孙婧说。 “哈哈……哈哈……”这次轮到申一甲大笑了。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竟然会吃醋,她显然不愿意他对女患者特别殷勤。虽然她刚才明确拒绝了他跟她混的要求,但以后机会还是有的,只要她在意他,只要她把他当成一盘菜,肯定还会有机会。 孙婧对申一甲很满意,不论是形象个头,还是为人处事,不论是对她的殷勤劲儿,还是对于外界的戒备心,他都可以算是比较优秀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工作,给人做推拿,怎么说都是伺候人的,让她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 孙婧开始遐想起来,如果申一甲真的能去接待办就好了。午休的时候,他可以到她的办公室,悄悄给她做做推拿,那感觉一定很滋润。再就是,如果她想讨好哪个领导,可以把这小子介绍给领导啊,他可是一个大活人啊,谁会放着福不去享,把他赶出去呢。 接待办的后勤处有专职的保健人员,孙婧准备回去问问,不知道那里到底缺不缺人。这种念头,孙婧只是在心里想想,表情上并没有流露出来。 “你的手很灵巧。”孙婧前后不搭地说了一句。 “我的人比手更灵活。”申一甲说。 “不好,太过分了。”孙婧说。 我想进机关。申一甲想。这一次,他没敢说出来。 孙婧一夜未归,第二天早早地起来,没有唤醒申一甲,直接去了单位。 她和申一甲有了疯狂的一夜,使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申一甲的周到、体贴和温情,似乎治愈了她在副主任考核中败北的沮丧和郁闷。 她接到杨重的电话,让她立刻过去一趟。她立刻想到,杨重也太不注意形象了,竟敢一上班就让她过去。不用说,他肯定是想安慰她一番。 孙婧不敢怠慢,对着镜子照了照,就出门来到杨重的办公室。 杨重告诉孙婧,他要到北京学习,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孙婧心想完了,他找她没好事,肯定是想在出门之前和她那个。她不想再那样了,她已经明确和杨重说过,但看今天的架势,他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我下面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而且要照着去做。”杨重的态度很严肃。 孙婧咬了咬嘴唇,想听听杨重到底要说什么。 “这次接待办副主任竞争,虽然表面上看,你失利了,但你并没有失败。”杨重抬高的声音,“你已经通过这次失利,赢得了大家的同情和尊重,提升了在接待办的地位。这不过是一次小考罢了,你知道不,在我们的党政机关里,不知有多少人,就因为一次失利没抬起头来,就因此丧失了一辈子的机会!” 孙婧被杨重说得心潮澎湃,自己原来误会了杨重,他是怕她此消沉下去,在临走前给她鼓劲加油呢。 前几天,杨重虽然没有与她见过面,但他的确为他做了工作,否则,考核人选的名单上,不可能一夜之间多了她的名字,要知道这引起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恨啊。现在,他又亲自赶过来安慰她,也算把好人做到家了。杨重算是把她的心思看透了,她确实很沮丧,但这只是暂时的,过几天就好了。 孙婧估计,接下来杨重可能要领着她去里间了,她有点左右为难,如果杨重真的进了套间,她该怎么办,自己原来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好了,我得走了。我明天一早就走,今天有些事得处理一下。”杨重说着,从桌边拿过一个首饰盒,走过来,塞到她的手里。 “杨市长,这个我不能要。”孙婧推脱着。 “万八块钱的东西,我想你也不缺这个,留着作个纪念吧。”杨重的语气很恳切。 “我……”孙婧听杨重这么一说,不好再推辞了,“那谢谢领导。” 人家已经挑明了,这个盒子不值钱,而且她也不缺这东西。在杨重的眼里,她既没有重财的嫌疑,也没有搜刮领导的意图。做个纪念而已,那就收下吧。 “记住,坚持就是胜利。”杨重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相信我,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第22章:美女推销帅哥 杨重能在出门之前,抽出时间亲自接见她,让孙婧的心里多少有一点感动。她向杨重告辞,转身往外走,杨市长跟了上来,挽住她的肩头,和她一起朝门口走。 “谢谢。”孙婧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孙婧忽然觉得心里很轻松。 孙婧按照杨重的叮嘱,每天心平气和,神态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接待办的任何人都看不出,她是一个刚刚在副主任竞争中败下阵来的失意者。 其实,是申一甲这个愣头青的出现,给孙婧带来了全新的感受。她承认,自己没有在这个跟头中摔得更难看,申一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她总是觉得,如果把申一甲放对地方,他应该是一块好钢。推拿房那种地方,虽然衣食无忧,但毕竟是下九流,好说不好听,什么人都接触,时间长了,难保他不会学坏。 “我去你们那儿怎么样?还能给你做推拿。”申一甲的话又在孙婧的耳边响了起来。 瞧瞧,这就是申一甲,思路多么开阔,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申一甲的话倒提醒了孙婧,如果他能到接待办,哪怕是工勤编呢,至少可以给杨重、于发和他们做个推拿什么的。这小子很乖巧,肯定会听她的话,他那双所向披靡的手,她已经领教过了,肯定会把领导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如果申一甲真能到接待办来,自己做推拿也方便多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中午打个电话,就可以让他到办公室来。 孙婧准备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主任于发和,他可是一个关键人物。 她转念一想,申一甲是一个大小伙子,她已经是人家的媳妇,她凭什么帮他啊?就于发和那聪明劲儿,搞不好就得露馅。 申一甲比她小七、八岁,就说他是她的表弟怎么样?娘家的亲戚。不行,表哥表弟很像编的。那就说是外甥,乡下表妹家的孩子,这样就有点靠谱了。孙婧还真有几个表外甥,在老家的上学的时候,还经常走动,自从她来到蓝河以后,已经断了联系。 午餐时,于发和去得很晚,孙婧都已经吃完饭了,于发和才背着手,慢悠悠地进来。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孙婧准备等于主任吃完饭,在回去的路上试探一下。 于发和自己打来饭菜,没有去领导单间,朝她这边走过来,笑呵呵地坐在她的对面。 孙婧看了看面前的餐盘,已经空了。她立刻决定,再去盛一碗汤来,那样就有理由陪于主任吃饭了。 “今天的汤味道太好了。”孙婧对于发和说。 “喝汤养颜啊。”于主任说。 孙婧“咯咯”笑出声来,这就是领导,什么事都能找出话来。喝汤美容是不假,但那要看什么汤啊,就这汤,是按照于主任的口味做的,不上火就不错了,养什么颜啊。 “孙婧啊,看到你的笑容,我心里就有底啦。”于主任说。 孙婧当然知道于主任是什么意思,他是怕她闹情绪,那样他就没法跟杨重交待了。 她很快就端着一碗汤回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看到于主任的餐盘里饭菜很少,就立刻猜到,他昨天晚上又喝了。 “领导,您吃得太少了。”孙婧看着于主任的餐盘。 “本来不想来了,喝酒对我来说,真是个负担。”于主任说,“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酒精肝儿,这些毛病全找上来了。” “您看上去可很健康。”孙婧说,“真得注意身体了。” “这才四十多岁,颈椎和腰都出现了问题。”于发和说。 谈到身体,孙婧立刻想起了申一甲,她喝了一口汤:“我给主任找个保健师呗?” 她说完就后悔了,怎么未加思索就向领导献殷切,虽然自己是一番好意,但也太草率了。 于主任抬起头来看着孙婧,目光里充满怀疑:“保健师?不会是你吧?我的孙大处长,你快饶了我吧。” 孙婧的笑容凝固了,天啊!于主任真敢想,他是不是以为她在向他献媚呢?就他那老婆,接待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一个典型的辣妹子,哪个女干部敢往他身边凑啊。 “我有个外甥,是个推拿师,哪天让他来跟你推一推。”孙婧抛出了主题。 于主任眼睛一亮:“真的,你还有外甥呢?” “那是,不止一个呢。”孙婧说。 “多大啦?”于主任说。 “二十四、五岁,家是农村的。”孙婧这么说,是想排除于主任可能产生的怀疑。 “农村的,好啊,小伙子人怎么样?”于主任问。 孙婧纳了闷了,于主任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跟查户口似的。小伙子人什么样,跟推拿有什么关系啊。申一甲当然好啦,她能看上眼的人还能错了。 “这么说吧,我这小外甥,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人还会来事。”孙婧骄傲地说。 孙婧说的是心里话,她就是这么看申一甲的。这小子就是命运不济,投错了胎,否则的话,他可就不是她敢嘲弄的了,不知早让哪个有身份的闺女给霸占了。 “哪天你把他找来,我看看。”于主任表情并不像开玩笑。 于发和这么痛快,孙婧可没想到。这是怎么了,领导一听说是个帅哥,别的连问都不问,就要见上一面。接待办不缺年轻男生啊,他为什么整天阴着脸,对他们带答不理的? 于主任毫不怀疑申一甲的身份,让孙婧喜出望外。问题又来了,申一甲会心甘情愿地给于主任做推拿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试探一下。 “这小子不错,我看接待办下面就缺这么个人。”孙婧留了半句:合适的话,您就留下用呗。她心里清楚,虽然顺嘴一说比较自然,但这样风险也很大,于主任有可能当作没听见,换别的话题,也有可能直截了当拒绝她,那样,基本就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 孙婧正在暗自紧张,忽听到于主任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她预感情况不妙,生怕从他的嘴里说出她不愿意听到的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于主任放下了筷子,“我那闺女,是我的一块心病啊,二十多了,还没找到人家呢。” 孙婧心想坏了,于主任在给闺女物色婆家呢。孙婧给于发和出了一道难题,于发和回敬她一个更大的难题。 于发和的闺女于聪聪是个命苦的孩子,小时候得了脑炎,落下了一些毛病,虽然早已经进入了青春期,看上去却像长不大的孩子,神态和举止与正常人还有一些差距。 孙婧听别人说起过于发和的闺女,但因为后来很少有人提起,她基本上已经忘了这回事。平时,于发和从来不在单位提家里的事,在人前总是崇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来他也有气短之处啊。 “吉人自有天相,善人自有善缘。”孙婧安慰道。 “说是这么说。”于主任拿过餐纸抹了抹嘴,不吃了。 孙婧的话触到了于发和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本来就没有胃口,这回更没食欲了。孙婧搜肠索肚,也没有找合适的话。 “孙婧啊,你这几天的表现不错啊。”于主任说,“咱们接待办,像你这样,既年轻又有能力的女干部不多。” 于主任的话题转得有点太快,孙婧一时没有适应过来。 “那次考核以后,咱们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于主任说。 孙婧知道于主任坐到她身边的原因了,不就是想安慰她一下嘛。 “在你这件事上,我说了话,也尽了力,你各方面的条件本来就不错嘛,可是老天不遂人愿啊。”于发和说,“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你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素质过硬。” “那事都过去了,不提了。”孙婧喝掉了碗里的汤。 “你刚才说的那个事,我看可以考虑。”于发和站起来说,“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你的外甥有时间来一趟……” 孙婧爽快地应着,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回办公室的路上,孙婧表面有说有笑,实则心猿意马。她能感受到于主任难得一见的热情,其中透着一种尊重和体贴。 回到办公室,孙婧呆坐在座位上,有些为难。事情有点超出她的想像,她本来要给一甲搭个桥,不想于主任帮她支起桩来。 孙婧已经看明白了,于主任想把自己的闺女推销给申一甲。虽然他没有挑明,但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她陷入一种十分纠结的矛盾之中,把申一甲介绍给于发和吧,于发和就会把他的宝贝闺女端出来,让申一甲接受吧,太难为他了,不接受吧,恐怕会惹于发和不高兴。不把申一甲介绍给于发和吧,她已经答应了,如果申一甲不来,那不成了忽悠领导嘛,而且申一甲的工作就泡汤了。 第23章:裙带——女人的腰带 孙婧从心里不想让申一甲和于发和的闺女来往,那样她不成了女运输队长了。就算她愿意让申一甲和那姑娘来往,他能任她摆布吗?况且以他看人的水准,于发和的闺女肯定不在一甲的视线之内。 这事有点儿玄,搞不好就会鸡飞蛋打,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臊。 怎么办?孙婧思来想去,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于主任也许是顺嘴一说,几过天就忘了,或者他的闺女哪天就找到婆家了,申一甲的工作还得从长计议。 一连几天下来,孙婧都躲着于发和。 孙婧不见于发和,于发和却没放过孙婧。他这几天对她特别注意,大会小会表扬她,单位里轻巧出彩的工作都交给她,难活累活得罪人的活,都让别的处长干。孙婧心里有点没底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他从杨重那里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申一甲是她的外甥? 中午,孙婧终于让于发和在餐厅逮着了。 “明天怎么样,把你的外甥叫来,中午一起吃个饭。”于发和说。 孙婧做沉思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对于发和只能做这种表情了,对他这个级别的领导,任何解释都是画蛇添足。 “不用,我把他叫来就是了。”孙婧忙应承着。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于主任还记着这事呢。她弄不清,于发和是要让申一甲给他做推拿,还是要给自己的闺女把关掌舵。 孙婧怎么敢让于主任请吃饭,他那么说,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现在在官场,嘴上说请你吃饭,就是送你一个人情,要是让你请吃饭,那就是你欠人家情了。 “那就明天下午?我把省里的客人送走以后?”于发和说。 “要不是看领导忙,我早就把他叫过来了。”孙婧说。 于发和都给把时间给定了,这是不想见也得见了。孙婧灿烂地笑着,直到于发和转回身去,她自信,这种表情肯定会让于主任看着舒服。 下班以后,孙婧来到阿丁推拿店,申一甲正在门厅里等他。 申一甲没等孙婧说话,就要出去吃饭,她摇头拒绝了。她可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没事就泡个吧,蹭个饭,逛个店什么的,虽然别人看不出她的年龄,但架不住遇到熟人啊。 申一甲没有客人,当着服务员娟子的面,把孙婧请进了推拿房。 孙婧的脸色有些黯淡,怎么对申一甲说呢,如果他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接待办主任的脑炎闺女相中,非埋怨她不可。再说,她也不忍心把申一甲往于主任的怀里推,现在事情怎么发展,好像已经由不得她了。 “你不是想去接待办吗?明天有一个机会。”孙婧平静地说。 申一甲好像没听见似的,更准确地说,是他没有反应过来。孙婧又重复了一遍,申一甲凑到她的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这双眼睛里读出什么内容来。 他的第一感觉是开玩笑,第二感觉是不可能,孙婧应该是在逗他,拿他寻开心呢。 “我总去找你……好吗?”申一甲说。 “装傻!我让你装傻。”孙婧的手伸到申一甲的头顶,一阵乱搅,他的头型顿时被她搞得乱七八糟。 申一甲的双手果断地抱住她的腰,一阵狂吻。 “弄疼我了。”孙婧好容易才挣开申一甲,不停地喘息着,其实她是心里有点痛。 孙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申一甲说了一遍。她向他隐瞒了于主任的家事,也没有提到他那个宝贝闺女。她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以申一甲的工作为主。 “我不是装,是不敢相信。”申一甲的眼睛有些湿润。 “好了,我知道了。”孙婧捧起他的脸,揉搓着。 申一甲叹了口气,本来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事,现在竟然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他的兴奋已经无法自持,表现出来却是一种伤感。 “你今天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到望月楼宾馆找我。”孙婧说。 “是考试还是谈话?”申一甲有一点紧张。 “我们接待办主任想见见你本人,如果印象不错的话,应该有个说法,至于什么说法,现在不好说。”孙婧说。 “你简直太神了,我真为你骄傲。”申一甲说。 “忽悠,接着忽悠。”孙婧掩饰着心中的得意。 申一甲一口一个姐叫着,孙婧不忍心打断他。从明天开始,他就不能管她叫姐啦,她只是不想马上告诉他。从姐到姨,这个变化不算小,她不知道申一甲能不能适应。 申一甲拉着孙婧的胳膊,要出去吃饭,孙婧再次拒绝了。她想给他一块完整的时间,让他好好想一想,明天对于发和说些什么。 孙婧给他做了简单的辅导,见到于发和如何称呼,怎么说话,怎么站,怎么坐,在办公室里需要注意些什么,怎样回答于主任提出的问题,自己有什么样的理想,对未来怎么打算等等。 “你要准备一下关于女朋友的问题。”孙婧说,“这个问题肯定会问到。” “我怎么回答?”申一甲问。 “怎么样就怎么回答,这个没法教。”孙婧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交代。在申一甲面前提升自己的辈分,不知道这小子会做何感想。 “姐,你真要走啊?”申一甲面露遗憾。 “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再叫我姐了。”孙婧说。 “不叫姐叫什么?”申一甲问。 “叫小姨。”孙婧说。 “我哪有你么小的小姨啊。”申一甲说。 孙婧明确地告诉申一甲,她向于主任介绍的他时,故意隐瞒了他的身份,说他是表妹家的孩子,纯粹的外甥,家在乡下。如果于主任问起来,他比照自己真实的家庭去说就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说漏。 “你叫我小姨的话,人家顶多认为我在搞裙带关系。”孙婧说,“如果你叫我姐的话,那可就是男女关系了。” “裙带?”申一甲笑了,“不就是女人的腰带嘛。” 孙婧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腰,抓过一条毛巾抽在申一甲的身上,申一甲连忙拱手谢罪。 “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别搞错了。”孙婧问。 “知道,不是孙静嘛,孙悟空的孙,安静的静。”申一甲说。 “错了。”她取出口红,在一张纸巾上草草地写下“孙婧”两个字。 “干小姨?”申一甲慢吞吞地念着。 孙婧咬着牙,揪起申一甲的耳朵,他整个身体都歪了过来:“我让你坏,我让你下流!” “饶命,小姨饶命。”申一甲揉着耳朵,把头凑过来,“那不乱伦了嘛。” “少来。”孙婧说,“在机关工作,不论你心里怎么想,表面一定要像个君子,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把自己打扮得不同流俗,千万不能满嘴跑火车,给我丢人。” “就是就是”申一甲说。 “以后,你无论在哪儿,都要叫我小姨。”孙婧命令道。 这称呼改变的太突然了,申一甲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本来叫姐好好的,非要这么改吗?他一头雾水。孙婧表情淡定,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似乎在品味着改变称呼带来的全新感觉。 叫就叫吧,反正也不是真的,申一甲想。 申一甲跟着孙婧进了于发和的办公室,于发和热情地与他握了握手,不停地点头。 孙婧与于发和嘀咕了几句,冲申一甲摆摆手,出去了。申一甲有一种忽然被掏空的感觉,孙婧出门的那一刻,他真有点惊慌失措。 于发和泡茶端水,对申一甲出人意料地客气,申一甲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生怕自己没礼貌。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有女朋友吗?”于发和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没有。”申一甲的脸腾地红了。他脸红是因为心里有鬼,孙婧真是太神了,连于主任问什么都猜到了。 “呵……小伙子,放松点,别紧张。”于主任和蔼地问。 申一甲感觉不像一个领导,倒像一个长者,亲切随和,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他想像中不可一世的派头。这不,于主任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拉起家常来。 家里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在哪里上的学,在学校里学的什么,为什么干起了推拿这一行,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于主任一句也没提工作的事。 申一甲聊着聊着,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自己仿佛在推拿店与一位老顾客闲聊,只是这位顾客的措辞更文雅一些。 申一甲的眼神有些游离,这种微妙的变化立刻被于发和发现了。 “我的颈椎老毛病了。”于主任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我给您推一推?”申一甲问。这一幕孙婧也提醒过他。 于主任左顾右盼,面露难色。申一甲马上看出,他似乎有所顾虑。他在顾虑什么呢?他是这里的头,应该不会像一般的小干部那样,在办公室里做个推拿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吧。 “小申,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我也没把你当外人,有时间的话,到家里给我做一下推拿怎么样?办公室毕竟不方便。”于主任问。 “没问题,在哪儿做都行。”申一甲随口应道。 “那太好啦,在家里呢,咱爷俩没事还可以喝一杯。”于发和笑了。 第24章:打个官腔 申一甲总算听懂了,于主任跟他聊了半天,都在为一件事铺垫,让他去家里做推拿。 有涵养的领导就是喜欢绕弯,于发和的话给申一甲带来了一阵惊喜,不是给于主任推拿,而且他工作的事好像有戏。 见申一甲爽快,于主任也不含糊,立刻切入了主题。 “你准备一下,这两天就过来吧。”于主任说,“你应该算是接待服务方面的专业人才,我准备先把你借过来,剩下的事情,我和孙处长再研究。” “谢谢主任。”申一甲站起来,给于主任鞠躬。 “不要谢我,为你的事,你小姨可没少操心。”于主任扶住申一甲的胳膊,拦住了他。 小姨,一个很生疏的字眼,申一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什么时候给您做推拿?”申一甲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不忙不忙,你来了再说吧,不差这两天。”于主任说。 申一甲知道自己该走了,剩下的事情,他不好多问,只能去找孙婧了。 孙婧事先与申一甲说好,他与于发和谈完话后,不去她的办公室,有事在电话里说。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别人嚼舌头,拿他们的关系做文章。 申一甲在楼梯口犹豫了片刻,直接下了一楼。他出了望月楼宾馆大门,才给孙婧打了电话,把结果告诉了她。孙婧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兴奋,在电话里嘱咐了他几句,就挂断了。 申一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是怪事了,今天的空气比往常新鲜。 推拿店怎么办?这是申一甲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他走了一道,想了一道,一旦到接待办工作,如果每天还在这里当推拿师,显然不合适了。只要他像工薪族那样,每天早出晚归去上班,这个推拿店就没戏了,到了租期就得关门。在关门之前,他这个临时老板不想干也得干。 傍晚,申一甲正在推拿店的小厨房里准备晚饭,孙婧拎着一个漂亮的印花塑料兜进来了。晚上来这里吃饭,是他和孙婧说好的。 孙婧把申一甲叫到他的小卧室,从兜里掏出一件短袖白衬衫,一条蓝西裤,还有一个单肩皮包。这些是孙婧为申一甲准备的上班的行头,她怕他穿得花里胡哨,会引起同事的非议,下午专门请假去了一趟服装店。 申一甲一看,嘴就咧开了,孙婧想得太周到了,怪不得她晚上要过来吃饭呢,原来是送行头来了。 “试试吧,这是我比着顾客的身材买的,不合适明天可以换。”孙婧说。 “还是我姐啊,谁也不如我姐。”申一甲得意地脱下了身上的花布衫。 孙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他立刻知道她为什么拧他了,他没有管她叫姨。 “小姨,我错了。”申一甲忙说。 申一甲当着孙婧的面,显白着身上的肌肉,然后把孙婧买来的衣服换好。他不得不佩服孙婧的眼力,这身衣服怎么选的呢,正合身。 孙婧把着他的肩膀,翻过来转过去地看着:“挺合适,脱了吧,别弄脏了。” 孙婧好像有事,这是申一甲的直觉,要不她不会这么急着让他脱掉衣服。 申一甲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完呢,孙婧就问起了店里的情况。显然,她也关心这个店到底要不要开下去。孙婧当即表态,不同意申一甲马上闭店,理由是工作还没有落靠。 孙婧问:“你现在雇了几个人?” “加服务员一共四个,其中一个干记件,不常来。”申一甲疑惑地看着孙婧。 “谁知道我不是你小姨?”孙婧问。 申一甲愣了,孙婧的问题很刁,她的意思无非是问他,谁知道他们的关系。 “如果谁知道,只能劝走了。”孙婧见申一甲没有答话,跟了一句。 申一甲如释重负,原来是这样啊。孙婧到店里核查身份来了,怕他身边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泄露了两个人的秘密。店里真没有谁知道他和孙婧的关系,除了娟子见过孙婧,其他的人见都没见过她。 “你放心吧,一个没有。”申一甲说。 孙婧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几个铁盒点心,放在床上,申一甲看着那几盒点心,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认识我没后悔吧?”孙婧问。 “当然没有。”申一甲说。 “那好,把这些点心分给店里的人,就说小姨又来看你了。”孙婧说。 申一甲揽过孙婧的腰,在她的脸上亲了亲。眼前的女人,善解人意,思维细密,做事周到,由不得他不服气。 “娟子,娟子!”申一甲对门外大喊着。 娟子在门外脆生生地应着,很快就推门进来,发现孙婧在屋里,不禁吐了一下舌头。 “你把按摩师也叫来。”申一甲说。 几分钟的功夫,店里的四个小女子齐刷地排着队进来了。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小姨,今天又来看我了,还给大家带来了点心。”申一甲拿起一盒点心,高高地举在空中。 “小姨好!”四个女子的目光转向孙婧,齐刷刷地喊着。 “我小姨是领导,欢迎她为我们讲话。”申一甲突发奇想,很想看看孙婧打官腔的样子。 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事。其实也不算多事,既然她发给大家点心,总该讲几句吧。她示意申一甲把点心盒送到每个人手里,趁这短暂的时间,酝酿着台词。 “朋友们,你们在这里帮衬一甲,先谢谢你们了。”孙婧说,“一甲家在农村,两手空空来到蓝河市,能有今天这样一个落脚之地,离不开你们的帮助和合作,你们辛苦了!” “心不苦,命苦。”娟子怪声怪气地插了一句。 “闭嘴,当心我咬掉你舌头!”申一甲说。 “哈哈……”几个人哄堂大笑起来,孙婧也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孙婧本来想接着讲几句,被娟子插了一杠子,顿时忘了词。 “下面,请我小姨继续讲话。”申一甲的手向下压着,让大家静下来。 “我讲完了,大家都去忙吧,祝你们赚钱买嫁妆,早点找婆家。”孙婧说。这些年轻的女子听不进官话,孙婧来了个借坡下驴,几个女子拿着各自的点心盒,一哄而散。 申一甲明白,孙婧当着大家的面申明自己的身份,是想和他长期相处下去。她急着确认这种小姨与外甥的关系,说明她的情感多于欲望,想给他们的关系加上一道保险栓。从今以后,他和孙婧只能以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出现了。这样也许会省去许多麻烦和误会,而且会使他们的关系更加顺理成章。 申一甲支起了破旧的小方桌,把刚做好的菜端了上来。一碟小咸鱼,一盘地三鲜,一盘糖拌柿子,一盘炒土豆丝,几个烤饼,两大瓶可乐。 对于申一甲来说,这已经是很丰盛的饭菜了。平常,他有时找店里的按摩师蹭几口,有时买点熟食边走边吃,有时直接泡方便面吃火腿肠,奢侈一点的时候,打电话叫外卖,让快餐店送快餐来。 孙婧看着桌上的菜,倒是很有胃口,抄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我说句话,你别生气,你得控制饮食,多吃点素的,小心弄坏了你的小腰条。”申一甲说。 孙婧不好意思地笑了,申一甲说得没错,桌上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今天就是有胃口,没办法。 “这些东西,我平时很少吃,你还不让我改善一下伙食?”孙婧道。 “那您和姨父都吃什么啊?”申一甲觉得别扭,姐夫还没见过呢,这么快就被提拔为姨父了。 “淡水鱼,牛肉,海鲜。”孙婧说,“家里除了我,没人爱吃青菜。” 申一甲无言了,高雅和低俗真不是装出来的,瞧人家孙处长,吃青菜都有理由。 于主任下午一见到他的时候,曾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可以问一问她了。 孙婧对申一甲的问话并不感冒,连连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她的心里很清楚,于发和在试探申一甲是不是孤家寡人,准备向他推销自己的宝贝闺女。她不想掺和这种事,因为这是申一甲的私事,她不好表态,说行说不行都不妥。 “我要是对于主任说,我有女朋友,会怎么样?”申一甲问。 “那你就危险了,有可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孙婧说。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在乎?”申一甲冲着孙婧来了。 “你有女朋友,我在乎什么啊。”孙婧说,“再说了,你不是还没有嘛。” 申一甲无意间探到了孙婧的底线,她真是一个很达观的人,一点都不干涉他的个人生活。他还是想不明白,于主任这么问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真的是扯闲篇吗? 孙婧很快就放下了筷子,满意地拍了胸口,取过了可乐。 娟子忽然敲门进来,一脸的谦恭,手里拎着水果。 申一甲看在眼里,喜在脸上,这丫头,真会来事。 第25章:领导的鸳鸯谱 孙婧忙招呼娟子坐下,却没有可以坐的椅子。娟子放下水果,低眉顺眼地转身出去。 孙婧看着门缓缓关上,高声说:“娟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那是,要不我能让他管前台嘛。”申一甲说。 孙婧压低声音说:“这丫头,对你有意思。” 申一甲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娟子对他有意思,但他对她没意思。一个城里女孩子,没家庭,没背景,不学习,不读书,整天就知道涂嘴唇、画眉毛,虽然也是学医的,但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拿到,只能去坐前台了。 申一甲推开碗筷,想让孙婧到推拿室去,那里宽敞。吃饱了,喝得了,总得做点什么吧,申一甲花痴般看着孙婧。 孙婧知道申一甲打的什么主意,这么猴急的到推拿房来,还能有什么好事。 “今天吃多了。”孙婧直接上了推拿床。 申一甲凑了过来,摆弄着孙婧的长发。孙婧任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游移,就是不准移到她的身上。申一甲洗了手,换上推拿服,准备给孙婧做推拿。 “今天不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好去报到。”孙婧坐起来。“我坐坐就走了。” “那个……那个……”申一甲吞吞吐吐,猛地扑了上来,把她推倒。 “别闹,大姨妈来了。”孙婧说。 “大姨妈?哪呢?”申一甲愣了。 “就在你身后呢。”孙婧说。 申一甲没有马上回头,他怀疑这是孙婧的调虎离山之计,趁他回头的时候,她就挣脱他。 “小伙子,真纯。”孙婧动情地摸着他的脸。 “纯什么啊,早就被小姨糟蹋了。”申一甲故作委屈地说。 于主任让申一甲中午到家去做推拿,他痛快地答应下来。这是博取领导好感的机会,平常人可能得不到这个机会,申一甲得意地想。 临近中午,司机给申一甲打来电话,让他马上下楼。他挎着包,里面装好了全套的推拿用具,准备到于发和家里好好露一手。 于主任领着申一甲上了楼,有节奏地敲打着防盗门。门开了,门里站着他的女儿于聪聪。 “聪聪,这是申一甲,我的同事,你就叫他一甲哥吧。”于主任边换鞋边说。 “一甲哥好!”于聪聪慢吞吞地说。 “小妹好。”申一甲连忙应着。 申一甲对于发和的平等相待心怀感激,虽然自己立刻小了一辈儿,但人家毕竟是于主任的千金啊。他胆怯地看了聪聪一眼,一张胖乎乎的娃娃脸,充满稚气,可能是年龄的原因,个头还没有到他的肩膀。 其实申一甲的判断完全错误。于聪聪其实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只是因为患病的原因,长得比较小,看上去并不像一个成人。要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现在应该上大学了。 “聪聪,给客人泡茶。”于主任说。 聪聪晃晃悠悠地走向墙柜,动作娴熟地取下了茶叶筒。 “小妹,你歇着,我来。”申一甲接过聪聪手里的茶叶筒。 “聪聪,你去打电话叫几个菜来,老爸一会儿要和你一甲哥喝一杯。”于主任说。 申一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哪里是来给于主任推拿的啊,领导显然把他当成客人了。 于主任向书房一指,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把他请了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申一甲进了书室,眼睛就有点不够用了。书房很大,一面是窗,三面是柜,柜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瓷器和艺术品,正前方放着一个大写字台,很像文化人的书房。 于主任没有和申一甲说话,任他在书房里到处看着。 在申一甲发呆的功夫,于主任走向酒柜,打开了柜门,柜里上下有七八层,齐刷刷摆着茅台、五粮液、拉菲、xo等名酒,还有一些酒,申一甲根本没有见过。 “一甲,中午喝点什么酒?”于主任说着,从柜里取出一瓶茅台,一瓶拉菲,向他晃了晃。 “我……不喝酒。”申一甲说。 “少来一点嘛,年轻人可能更喜欢拉菲,那今天就喝这个。”于主任说。 申一甲从来没喝过拉飞,拉机的,他只是听说这是一种洋酒,很贵,年代越久越珍贵,别的就一概不知道了。于主任拿这么好的酒接待他,那不赔了吗?他就是给于主任做一年推拿,恐怕也赚不到一瓶拉菲啊。 “谢谢领导,我真不能喝酒。”申一甲说。 于主任没有应声,独自走向写字台,申一甲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他发现写字台上摆着一件瓷器马,脖子上挂着一张收藏证。 “这件瓷器怎么样?”于主任伸手指着。 “太漂亮了。”申一甲其实也不知道漂亮在哪里,看着于主任得意的神色,他只能这么说。再看看四壁,这哪里是一间书房,简直就是一个收藏馆。 “给我估估价,这东西值多少钱?”于主任问。 “我说不出来。”申一甲说,“至少也得五位数吧。” “六位数,四十万,而且它还在涨价。”于主任说,“我买到手的时候,它才两万多啊。” 申一甲又惊奇又羡慕,这哪里是瓷器啊,简直是生钱的宝贝。真看不出来,于主任还有这等雅好,他就是干一辈子推拿,也挣不来这样一件瓷器啊。 于主任离开写字台,换上便服,在藤椅上坐下,怡然自得地摇着。 申一甲马上想起到这里来的目的,该干活了。短短的几分钟,申一甲对于发和就产生了全新的认识,他可不是一般人,一件收藏就几十万,如果把他所有的家当全收罗到一起,那就不知道值多少钱了。 “今天就是认认门,你简单地帮我按几下,咱们一会儿就吃饭。”于主任说。 申一甲从包里取出崭新的推拿巾,披在于主任的肩上。虽然于主任那么说,但他只能当是客套,要推拿就得认认真真,要不于主任怎么会知道他的水平呢。 申一甲的手刚放到于主任的肩上,他就发出了一声轻叹:“嗯,不错,有感觉。” 申一甲觉得,于主任有点夸张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施展自己的真正功力呢。 “好多了,感觉好多了。”于主任连声说着。 申一甲得到了于主任的肯定,手法变得大胆起来。双手所到之处,准确精当,决不会让他挑出一点毛病。 于主任像第一见面时那样,与申一甲拉起家常来。他有问必答,两只手不断地校准着新的穴位,手落之处,像一个老练的雕塑工匠。 申一甲不敢有一点懈怠和疏忽。于主任这么大一个领导,什么按摩没见过,他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把今天的推拿当成了一次考试,如果这次考试通过了,他就会在于主任的心里加分,进接待办就会更加顺利。 肩部和颈部的推拿做完了,申一甲让于主任躺到床上去,给他做腰部的推拿。 谁知于主任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非常好,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吃饭。” 于主任的表情很严肃,不容申一甲置疑和反对,他只有服从的份了。 客厅里,桌子已经摆好,从饭店里订的几道菜已经摆在桌上,聪聪正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聪聪,来,给你一甲哥倒酒。”于主任说。 申一甲突然产生一种不适,聪聪是于主任的闺女吗?他怎么用起来没完呢。 “我要喝可乐。”聪聪噘着嘴,对于主任说。 于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聪聪,没有说话。 “我要喝可乐。”聪聪又重复了一遍。 “我去买。”申一甲发现表现的机会来了。 “聪聪,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喝可乐。今天有客人,我就答应你一次,你陪一甲哥去吧,他不知道超市在哪里。”于主任说。 申一甲笑了,于主任真是管得太宽了,闺女喝点可乐有什么,又不是天天喝。既然这样,他就领聪聪下楼吧。 聪聪见父亲答应了她的要求,立刻露出了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申一甲随手拍了拍聪聪的后背,示意她前面带路。在申一甲的眼里,聪聪是一个开朗率真的孩子,敢当着外人的面,对父亲提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耍小脾气。从外表上看,她也就十五六岁,表情和动作还充满稚气。 他跟在聪聪的后面,发现她的身子有点晃,楼梯很平啊,难道聪聪有一点踮脚?他立刻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聪聪不仅有一点有点踮脚,还是一个八字足。 一个念头在申一甲的大脑里掠过,于主任的体形很标准啊,为什么他的闺女为什么会这样呢?也许是她还没发育成熟吧,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说不定哪天,聪聪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并不美,就自己改正了呢。 下了楼梯,聪聪天真的个性马上显露出来。她两只手挽住申一甲的胳膊,笑嘻嘻地陪他往前走。申一甲发现,在于聪聪的心里,根本没有男女界线。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申一甲想,看来于发和不是让他来推拿的,于主任心里到底念的什么经呢。 第26章:上位的机会 “聪聪,怎么没去上学啊。”申一甲觉得,正常来说,在这个时间,这个年纪,聪聪应该在学校里。 “感冒了,今天没去。”聪聪说。 聪聪理解的上学与申一甲问的上学,完全是两个概念。他认为聪聪在上中学,其实她大专毕业后已留校,目前正是接受培训,培训结束之后,她将留在学校的总务科工作。 聪聪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左拐,在楼头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在超市门前,聪聪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让他站在那里等她。 申一甲急了,这怎么可以,他本来想在于发和面前表现一下,聪聪却不想给他机会,真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两个人在超市门前僵持了一会儿,申一甲还是妥协了。他不想惹聪聪生气,她是于主任的宝贝女儿,她如果因为他生气了,他没法向于发和交待。 聪聪怀里抱着两大瓶可乐,从超市里出来,把一瓶塞进申一甲的怀里,随手打开了另一瓶,边走边喝。申一甲让她喝不是,不让她喝也不是,于主任的闺女,可能是平时管得太严了,喝瓶饮料都像偷来的一样。 上楼梯时,申一甲发现聪聪手里的饮料瓶空了。她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那瓶可乐,嘻嘻地笑着,一把就抢过去,跑上了楼梯。 于发和刚打开门,聪聪就从门缝里挤进去,于主任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 “聪聪太有意思了,孩子气十足。”申一甲进门就说。 于主任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搓着双手,让申一甲坐到餐桌前。 聪聪不知从哪里取来一盒动物游戏棋,放在餐桌边上:“一甲哥,你陪我玩!” 申一甲无法拒绝聪聪,当即帮她打开棋盘。现在的孩子和过去不同了,个个都像小皇上,于主任的闺女肯定更不例外。 “这孩子。”于主任无奈地嘟囔了一句,转身进了书房。 申一甲耐着性子,与聪聪玩起动物棋来。玩这种棋,不需要智商,全凭运气。聪聪虽然愿意玩,可玩得并不好,经常数错数,把棋子放在错误的格子里。即使这样,申一甲也不敢赢她。 十几分钟之后,一盘棋玩完了,聪聪获胜。 “再玩一盘。”聪聪不肯罢休。 申一甲只好重新吊色子,开始新的一盘。 这一盘聪聪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无论申一甲怎么让她,她的那只小猴子一直跟在他的老鼠后面,到了后半盘,猴子已经被老鼠拉下大半圈。 申一甲的汗立刻下来了,这还了得,自己怎么也不能赢领导的女儿啊。他装作已经吊完了色子,让聪聪多走了几个回合,她才慢慢追上来。 眼看着就要到终点了,申一甲和聪聪的棋子停在了同一个山洞里,两个人都与终点差了两步棋,又偏偏轮到申一甲吊色子。 申一甲瞅准手中的色子,找到了“1”的那面,顺势放在棋盘上,这样聪聪吊色子只要超过“1”,就赢定了。不料申一甲的手一滑,色子却停在了“6”上。 聪聪的脸色刷地变了,双手在棋盘上胡乱搅了几下,离开了桌子。申一甲没想到聪聪还有这一手,看来她是不高兴了,他必须只能再陪他玩一盘,让她再赢一把。 他转过身去,正要叫聪聪过来,却见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眼睛,呜呜地哭起来。 “聪聪……聪聪……”申一甲蹲在她的面前,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聪聪移开一只手,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把手捂在眼睛上,接着哭。 “哥哥再陪你玩一把,这回你肯定赢。”申一甲抓起聪聪厚实的手掌。 “不玩了,你耍懒。”聪聪把申一甲的手甩到一边。 于发和听到外面的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意外,在餐桌前收拾着棋子。 申一甲站起来,尴尬地笑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聪聪,晚上爸爸陪你玩,该让一甲哥吃饭了。”于发和说。 于主任的话果然灵验,聪聪止住了哭泣,白了申一甲一眼,抱着那一大瓶可乐,坐到了餐桌边。 申一甲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哪是闺女啊,这简直是祖宗啊,于主任也太惯孩子了,玩盘棋,输了都不行。 “一甲哥,可乐我要自己喝。”聪聪对申一甲说。 “好好,你自己喝。”申一甲连声应着。 于发和坐在里面的位置,给申一甲斟上了酒,随后又把自己的杯子斟满。 聪聪自顾自地倒好了可乐,端起了杯子:“一甲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申一甲睁大了眼睛,我的祖宗啊,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啊,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聪聪,别闹了。”于主任说。 申一甲被安排在接待办的办公室管后勤。三张桌的办公室,坐着四十多岁的许姐和一个二十多岁的文书。申一甲还没有和这两个人混熟呢,那个年轻漂亮的文书就被调到别的房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许姐。 一个礼拜过去了,办公室主任并没有给申一甲安排具体工作,他的工作就是每天中午去于主任家推拿、吃饭,陪聪聪玩。申一甲和聪聪很快就混熟了。聪聪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生理上的遗憾,但这并不影响申一甲对她真诚相待。一连几天,聪聪对他笑脸相迎,偶尔也莫名其妙地发一顿小脾气。不管怎么说,他给她带去了快乐,她给他带来了尊严,申一甲出入于发和家的防盗门时,不用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了。 这种快乐的日子,只维持了一个多礼拜。 星期一上午,于发和把申一甲叫到办公室,与他进行了一次谈话,这次谈话使申一甲如梦初醒。 “一甲啊,你觉得聪聪怎么样?”于主任问。 “很好啊,聪明直率。”申一甲说。 虽然聪聪根本算不上聪明,但她的名字已经告诉他了,申一甲不得不这样说。他很喜欢这个胖丫头,简单得惊人,单纯得透明,他也能看出她对他印象不错。 “聪聪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自从得了那次脑炎,就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变成了现在这样。”于发和的声音有些低沉。 申一甲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聪聪身上的那些遗憾能解释通了。 “一甲,你和聪聪能不能交个朋友?”于主任说。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申一甲不敢多想。 “我说的是男女朋友。”于主任说。 申一甲懵了,看聪聪的样子,可能还不到二十啊,而且还在上学,于主任让她交男朋友,太不可思议了…… “聪聪已经二十一周岁了,承蒙组织上的照顾,她已经被财经专科学校总务科录用,可能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于主任说。 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太大意了,聪聪的开朗直率使他放松的警惕。这几天,他经常抓着她的胳膊,叫她吃饭,经常拍她的肩膀,跟她道别,从来没有觉得她已经是一个适婚女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是在乡下,十有八九已经结婚了。 “我……我……”申一甲能感到脸上的热度。 于发和缓缓起身,在地上踱着,每一步都踩在申一甲的心上,他真希望自己会隐身大法,立刻在于发和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甲,别紧张,你不用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于发和笑着回到座位上。 “主任,我一直把聪聪当小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申一甲说。 “你可以考虑三天,不,三十天,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于发和依然温和地笑着,“这件事,我没有对聪聪说,她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想过。我觉得你这小伙子不错,为人朴实厚道,值得托付。这只是我的愿望,成不成全在缘分。” 于发和在安慰申一甲的时候,把话往回收了收,防止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没有台阶可下。 申一甲对聪聪有一种心理障碍,这个障碍就是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人。不错,她不性感,甚至有一种病态,但她毕竟是一个城里姑娘啊,父亲又是这样有身份的领导。 于发和的这种身份,让申一甲没有足够的拒绝的勇气,因为自己的命运就攥在于发和的手里,他可以在顷刻之间,不费吹灰之力,把自己化为粉齑。 申一甲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马上见到孙婧,问问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孙婧不可能不知道。于主任也许就是不想让孙婧掺和这件事,才单独找他的。如果他拒绝了,于主任就不用跟孙婧说了,如果他同意了,于主任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孙婧。 申一甲想,现在必须先把眼前的场面应对过去。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聪聪,她是干部家庭出身,我只是一个乡下的。”申一甲说。 “没问题。”于主任说,“我很反感那种门当户对、求全责备的婚姻,简直就是一场交易。” 第27章:只有单没有纯 申一甲找出一个个借口,想避开于聪聪这个话题,不料都被于发和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是……是。”申一甲唯唯诺诺的应着。 “不要有思想负担。”于发和说,“你就全当聪聪没有我这个父亲。” 申一甲对于发和的假设难以理解,如果于聪聪没有他这个父亲,问题就很简单了,直接回绝就是了。他不敢有任何排斥的态度,只能装做很很虔诚的样子,煞有介事听着。 “你的第一步已经踏出来了,下一步就是在接待办落脚,我会为你好好设计一下以后的发展。”于发和的语气轻松起来,好像申一甲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申一甲心里一动,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这一切简直来的太容易了。于发和看上慈祥可亲,并不会难为他,可是于发和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为难。聪聪是一个毫无心计的女子,单纯简单得像一张白纸,他从心里尊重她、喜欢她,但这不等于他会接受她成为他的妻子。 申一甲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轻易表态,于主任是领导,自己只要表了态,就要说话算数,付诸行动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于主任把目光转向门口。 孙婧拿着一份材料进来了,申一甲见到了她,像是见到的救星,立即站了起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小姨”。 “你怎么来了,领导的办公室可不是随便进的。”孙婧声音清爽、泰然自若。 申一甲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最佳的脱身机会,孙婧找于主任汇报工作,他不可能在旁边看着。想到这里,申一甲对于发和弯了弯腰,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于发和果真抬起胳膊,向他挥了挥。申一甲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走得过于匆忙,否则于主任可能会觉得他在逃避。 “一甲,你给我站住!”孙婧面带愠色。 申一甲停住脚步,孙婧这是怎么了,当着于主任的面,像唤小猫小狗一样。 “在单位里不要叫我小姨,要称同志或职务。”孙婧柳眉一挑,怒中含笑。 “嘿嘿,还没习惯……”申一甲往后退着。 “行了,一甲以后注意就是了。”于发和连连摆手,做着息事宁人的动作,用眼神示意申一甲,他可以走了。 申一甲轻轻从外面带上房门,做了个鬼脸。孙婧很会演戏啊,演得跟真的一样,她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她是来给他解围的,还是偶然遇上?今天多亏她及时出现,否则他在于发和那里可就遭罪了。 于发和中午没找申一甲去家里推拿,申一甲跟着同屋的许姐一起去了食堂,一眼就看到了排在前面的孙婧。要是不在接待办,他早就凑到孙婧近前了,但现在不行,他必须注意影响。 孙婧打饭出来,正好经过申一甲的身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申一甲盛好饭菜,坐在许姐对面,孙婧坐在许姐背后很远的一张桌上,她刚坐下,就陆陆续续地坐过去几个男士。 申一甲吃着饭,不停地向孙婧的方向张望着。孙婧在单位很有男人缘啊,她是第一个坐到那里的,后来忽忽拉拉坐过去的都是男人,餐桌旁只有孙婧一个女人。 申一甲心里泛起了一股无名的醋意,准备吃完饭后,到孙婧的办公室去看看她。 许姐见申一甲朝孙婧的方向看,便回头瞅了一眼,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大姐?”申一甲问。 “瞧人家孙处长,那才叫一个花香袭人呢。”许姐不咸不淡地说。 申一甲对许姐的话很不感冒,这可不怪孙婧啊,她坐的远远的,也没碍着谁,许姐怎么冷嘲热讽的。其实也难怪,许姐已经人老珠黄了,孙婧则是风韵十足,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代人,她对孙婧发点牢骚也可以理解。 “孙处长可不是一般人啊。”许姐说。 许姐的话吊起了申一甲的胃口,他很想听她接着说下去,但许姐似乎有所顾忌,只说了这么突兀的一句,就什么也不说了。 申一甲有些纳闷,孙婧怎么不一般了?是褒义还是贬义?在饭桌上是不行了,下午得找机会套一套许姐的话。 “我声明,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许姐说。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申一甲想,她肯定有话要对他说,却又想吊他的胃口。 于发和向他摊牌以后,他特别想见到孙婧。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申一甲远远地望着孙婧的背影,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既不被别人察觉,又能安全地到达孙婧的办公室。 申一甲在望月楼宾馆的超市里转了一圈,又到宾馆的书店里翻了几本书,估计在食堂吃饭的人回来得差不多了,就从步梯悄悄地上了楼。 他来到孙婧的办公室门前,用很小的动作敲了一下,屋里没有声音,他轻轻推了推门,竟然没有上锁。 孙婧正站在镜子前,举着一只口红臭美呢。 “把门插上。”孙婧轻声说。她从镜子里看到他,一点都不惊讶。 申一甲像听到圣旨似的,回身把门锁好,蹑手蹑脚地来到孙婧的背后,拦腰抱住了她。 孙婧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描着唇。申一甲得到了她的默许,把脸凑到她的脖颈上。孙婧收了口红,转过身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在餐厅看到你了,猜你就会来。”孙婧得意地说。 申一甲不说话,舔着刚涂好的口红,一下,两下,三下,他终于开启了她的唇,一顿风卷残云。她不停地发生“嗯嗯”的声音,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人家刚涂的口红。”孙婧挣开申一甲,拍打着他的胸肌,嗔怪着,从包里取出湿巾,在申一甲的嘴上擦了起来。申一甲双手扶着她的腰,不禁暗暗佩服,她想得太周到了,万一谁推门进来,发现他脸上留下的口红,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你中午做什么?”申一甲问。 “睡觉。”孙婧说,“中午是个人的时间,大家谁也不会打扰谁。” 孙婧的意思很明确,中午是安全的,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申一甲得到了孙婧的暗示,心里仅存的一点紧张感立刻烟消云散。他将孙婧拦腰抱起,一边走一边在她的脸上亲着。 “你要干什么?”孙婧说。 “不干什么。”申一甲把孙婧放到沙发上。她往沙发的一边退着,他挪动着身子,一点点蹭了过去。 “你胆子太大了,这是办公室,不是你的推拿店。”孙婧小声喝道。 “小姨。”申一甲温柔地喊了一声。 激情过后,申一甲从沙床爬了起来,孙婧闭着眼睛,仍然躺在那里娇喘。他想站起身来,却被她抓住,他不得不静静地坐在那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看来,于主任和你白谈了。”孙婧坐了起来。 申一甲听出孙婧话里有话,却不好直接问她,只能姑且装傻。 她猜到申一甲会来,但没想到他毫无变化。唉,她本来以为他是汇报来了,于发和上午已经把向申一甲摊牌的事告诉了孙婧,她没有表示什么态度。既然申一甲根本不提这件事,说明他并不想顺从于发和。 “上午于主任找你做什么?”孙婧的声音有气无力。 “没……没做什么。”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他本来想把上午的事告诉孙婧,她这么一问,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孙婧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抚弄着他的前额,好像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她的动作很轻柔,目的也很明确,她不相信于发和会无缘无故地找他谈话。 申一甲摸着她有些骨感的肩头,垂下了眼帘,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他估计孙婧知道他和聪聪的事了,否则她不会用这种眼光看他。他对聪聪的事真是太难启齿了,虽然这是于发和一手安排的,但是在孙婧的面前,尤其在刚刚与她亲热之后,说起来肯定会影响孙婧的心情。 申一甲横下心来,既然开始没说,现在也不能说,看看孙婧怎么问再说。 “于发和已经答应要你了,先按工勤编制进来,剩下的事,再想办法。”孙婧似乎相信了申一甲的话。 申一甲凑上前去,吻了一下孙婧细嫩的面颊,想用这种亲昵取悦她。 “我在考虑一个问题。”孙婧并没有什么反应,“于主任既然已经答应给你进编,为什么不对你说呢,他应该知道我一定会对你说。” 孙婧没有提起于发和的宝贝闺女,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于发和从借他进来,到调他进来,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只要于发和发话了,这件事就算有眉目了。 “我该怎么办?”申一甲问。 “这个简单,你当面谢谢于主任。”孙婧说。 “没了?”申一甲问。 “你还想怎么样?你有钱吗?”孙婧问。 【作者***】:您即将看到的是:官场大道受阻,孤男靓女双双走偏门;馅饼砸中人精男,宁做美女相好,不做领导女婿;专机接礼品,妙龄女被厅长夫人称首长;美丽官二代拒绝型男求爱,却诱惑对方共度良宵;自我炒作法脱颖而出,浪子回头与政府大秘斗法。列位看官,精彩官场,良心文章,热闹专业,欢迎点击!! 第28章:上面有人 申一甲沉默了,他倒是攒了一点钱,可要是送给于发和的话,那就等于当面回绝了他的谈话。既然孙婧没有这个意思,他还是按兵不动为好,他最该感谢的人,应该是她。 “谢谢你。”申一甲说。 “不用谢,现在还早。”孙婧挣开申一甲,在镜子前梳妆打扮起来。 孙婧站在镜前,身材苗条动感,就像电影里的某一个镜头。申一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艳羡,自己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个老婆,那就此生无憾了。可惜,孙婧是别人的老婆。 她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呢?申一甲想。 孙婧的双手悬在空中,从镜子里看着申一甲:“你还能呆五分钟,这里一会儿就不安全了。” 申一甲站起来,准备立刻就走。孙婧说得没错,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了,如果他继续呆在这里,出门的时候很容易被别人看到。 孙婧离开镜子,来到他的面前,在他的嘴上亲了两下。 “娶你的那个男人,真的很幸运。”申一甲说。 孙婧“噗”地笑了,忙捂住嘴,水汪汪的眼睛,映射出他的影子:“什么意思?占了便宜,还要卖乖。” “他帅吗?”申一甲问。 “他没你帅,但比你有地位,比你有钱。”孙婧担心自己的话刺激申一甲,马上补充了一句,“他是个小心眼,智商也不如你。” 申一甲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巴掌,又被轻轻地揉了揉,表情很不自然。比他有钱,比他有地位,意思就是说一切都比他强。什么帅啊,什么智商啊,都是孙婧在安慰他。 “他有一个优秀的父亲。”孙婧说。 “他父亲是干什么的?”申一甲问。 “你知道这个有意义吗?”孙婧反问他。 申一甲突然发现,孙婧居然很幸福,有一个有身份的老公,有一个强势的老公公,像生活在蜜罐里一样。孙婧的家庭与申一甲的推断完全吻合,这样才适合孙婧的身份。她该有的都有了,难道还不幸福吗? 孙婧嘱咐申一甲:“这段时间不要过来了,这样太危险了。” “如果我非要过来呢?”申一甲固执地问。 “那就事先给我打一个电话。”孙婧纤细的手指插进申一甲的头发。 申一甲无奈,只能这样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办公室啊。 “方便的时候,我找你。”孙婧说。 申一甲离开孙婧的办公室,见时间还早,便出了宾馆大楼,在后院的花园里转了起来。 他受到孙婧的刺激,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卑微。虽然她没有说自己的公公是谁,但他已经意识到那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他对自己的身世很失望,甚至有一个怪异的想法,也许自己真该答应于发和,和聪聪处一处了。他转念一想,不能就这样出卖自己,聪聪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子,但并不等于他们就应该谈恋爱。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许姐好奇地打量他。 “出食堂的时候,你明明就在我的后身啊,怎么才上来?”许姐问。 申一甲发现了自己有些疏忽了,往常两个人都是一起回办公室的,刚才不回办公室,应该和她打个招呼。 “我在后院转了转。”申一甲说。 “后院有什么转的,你这么年轻单纯,不会让哪个狐狸精勾走吧?”许姐说。 我还单纯?只有单,没有纯啦!申一甲尴尬地笑着,内心有一点紧张,难道许姐发现什么了吗?自己的行动很小心啊。 平心而论,许姐年轻的时候,应该算得上一个漂亮女子,但岁月不饶人啊,时间已经在她的脸上、身体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细密的鱼尾纹,发福的身材,都在暗示她早已青春不再,只有她那张饱满丰腴的嘴唇,还残留着一点风韵。 申一甲想,许姐是接待办的元老,不仅了解接待办的历史,而且对每个人都很熟悉。不如跟她好好聊聊,套一套孙婧到底有什么靠山。 申一甲的算盘打对了,许姐架不住他的一阵奉承,很快就向他透露了孙婧的身世。 许姐透露说,孙婧调到接待办不满三年,以前是建设系统下属单位的办公室文书。孙婧的公公姚尔寿,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正厅级干部。孙婧的丈夫姚云龙,是梦幻娱乐城总经理,那是全市最大综合性娱乐场所,表面上挂靠在行政单位,实际是一家民营企业。 “孙处长竞聘的事,你知道吗?”许姐问。 “不知道。”申一甲又把头凑了过去。 许姐神秘地向申一甲透露,孙婧的靠山很厉害,前一阵接待办提拔副主任,公示考核人选里没有孙婧,可是一夜之间,就加上了她的名字,可见她的后台有多硬了。但孙婧只顾走上层路线,却忽略了接待办里的同事,结果在考核推荐时没占上风,最后还是落选了。 “我知道。”申一甲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姐问。 “我跟她沾点亲戚,远亲。”申一甲平静地说。这样既能堵住她的嘴,防止她到处传播孙婧的小道消息,也能为以后做个铺垫,万一有人发现他和孙婧的关系,也不算突兀。 “孙婧这个人吧,其实也不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许姐的口气立刻变了,“怪不得有人打听你们的关系。”许姐说。 “谁啊?”申一甲吓了一跳。 许姐神秘一笑:“外面的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临近下班时间,于发和给申一甲打来电话,让他马上下楼。 申一甲笑了,于发和想把闺女介绍给他,他的待遇升级了,以前都是司机打电话,现在换成老大了。他下了楼才知道,于发和根本没带司机。 申一甲在宾馆门前叫了一辆出租,把于发和请上了车。 “聚仙酒楼。”于发和对司机说。 申一甲知道聚仙酒楼,那是一处很气派的饭店,就坐落在市中心广场旁边,他从来没有去过。十分钟的功夫,出租车就在酒楼旁边停了下来。 高大的旋转门,微笑的礼仪小姐,甜蜜的问候,温柔的手势,申一甲跟着于发和来到三楼的一个单间。 餐桌旁坐着七八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像向日葵一样满是灿烂的笑容。 “于主任,来得好准时啊。”餐桌旁的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主座的位置依然空着,是特意给于发和留的。 “一甲,挨着我坐。”于发和像是对申一甲说,又像是对众人说,“他是我们接待办的申一甲。” 众人的目光刷地转向了申一甲。申一甲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刚上班不久的临时借调人员,能够跟领导出席这样豪华的宴会,他想都没有想过。 “于主任今天很有趣啊,不带美女了,带个帅哥来。”于发和旁边的中年女人说。 “美女?哈哈……柴局长真会开玩笑。”于发和转身给申一甲介绍着,“这位是编办的柴主任。” “于主任改邪归正啦!”另一个女人尖声道。 屋里的人一片哄堂大笑声。 “一甲,一会儿要好好敬柴主任一杯。”于发和嘱咐着申一甲,“柴主任可是大权在握啊!” 在插科打诨声中,于发和脸不变色、心不跳,旁若无人的铺好餐巾,向柴局长耳语着什么。 申一甲隔着于发和,落落大方地对柴主任投去温情一笑。 他意识到,这个叫柴主任的中年女人,应该是个重量级的人物,对他调进接待办有帮助,否则于发和不会特意嘱咐他,给她敬酒。 申一甲忽然接到娟子从推拿店打来的电话,他挂断一次,她又打进来。娟子今天是怎么了,申一甲赶紧出了单间。 娟子说:“刚才有一个男的找你。” “谁啊?”申一甲问。 “问他是干什么的,他不肯说。”娟子说。 “这种事你也打电话,不知道我忙着呢?”申一甲说。 “人家好心告诉你嘛,到头来还落埋怨。”娟子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申一甲对娟子的话将信将疑,她有时候就是这样,疑神疑鬼的。他去了接待办以后,只要没有准时回去,娟子就会打进电话来,问长问短的。 晚餐结束已经九点多了,于发和领着申一甲离开聚仙酒楼,在不远处拐进了一条小巷。 “走,跟我上去看看。”于发和在小区大门前停下来。 申一甲不知道于发和要去哪里,也不敢多问,只好跟在他的后面,乖乖往前走。 于发和打开一个单元门,来到三楼,神秘地掏出钥匙。这是一个已经装修好的三室一厅,家具、电器应有尽有,只是有一股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显然没有人住在这里。 于发和领着申一甲在各屋转了一圈,左敲敲,右摸摸,最后回到客厅。 “这房子怎么样?”于发和问。 “太好了。”申一甲随声附和着。 于发和掀开蒙在真皮沙发上的塑料布,坐了下来,屁股颠了几下。 申一甲心想,于主任是不是喝多了,深更半夜的领他到这儿来做什么。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一甲,不瞒你说,这是我为聪聪准备的房子。”于发和说。 第29章:戴绿帽子的老板 申一甲明白了于发和的用意,原来是于主任向他炫耀呢。如果他答应娶聪聪,房子就肯定不成问题了。 “一甲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参加晚上的局子吗?”于发和问。 “我说不好,您是说和我有关系吗?”申一甲反问。 “你小子反应还行。”于发和打了一个哈气,“酒桌上的那个柴主任是个关键人物,你调到接待办的事,必须过她这一关。”于发和说。 于发和并没有喝多,别看柴主任只是个处级干部,但她负责编委的常务工作,机关普通工作人员的进出,都要经过她这一关。他领申一甲参加酒局,就是想给申一甲铺个路。他带着申一甲来到这栋房子里,也是想暗示申一甲,如果娶他的宝贝闺女,肯定不会吃亏的。 申一甲有些紧张,于发和又出牌了,只要他吃下于主任的这张牌,这手刚理顺的牌就算和了。他一门心想着怎么回答于主任,片刻的功夫,脑门儿上就冒出了细汗。 “一甲啊,你调到接待办的事已经定了,下一步会尽快走程序。”于发和说。 “谢谢主任。我一定好好工作,决不辜负您的培养。”申一甲说。 “不用客气。”于发和说,“这件事还需要一些必要的手续,有可能快一点,也可能慢一点,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是是。”申一甲随口应着。 申一甲回到推拿店,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于发和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和不安,一直到出门,也没有提到他的宝贝闺女。 进接待办的事,于发和已经答应了他,但他和聪聪的事,他还没有答复于发和。他发现于发和在拿进接待办的事吊他的胃口,如果他同意与于发和的宝贝闺女相处,调入接待办的事,肯定就不是问题了。 可是申一甲心里很不情愿,他很同情聪聪,但同情代替不了爱情,何况她患病留下的后遗症,他也很难接受。如果他拒绝于发和呢?他有可能是进不了接待办。现在于发和并没有对孙婧施压,她根本不知道他目前的处境。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钟,推拿店里来了一个表情阴冷的男人。 来人是孙婧的老公姚云龙,三十出头,申一甲并不认识。 申一甲从来没接待过姚云龙,可姚云龙不仅能说出他的名字,还点名让他做推拿。 “对不起,我现在不接待散客了,我的客人都是有预约的。”申一甲现在只接待有预约的老顾客,新顾客不收了,想接着做的,他都交给了别的按摩师。 “你这不过是小本生意,有这么火吗?”姚云龙冷冷地问。 申一甲见来人口中带刺,明显是在找茬,估计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你既然已经来了,如果非要做的话,我就给你做一次。”申一甲说。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姚云龙说。 “这次就这样了,你以后再来的话,最好礼拜天,事先来个电话,确认一下。”申一甲说。 姚云龙气哼哼地把衣服甩在沙发上,一屁股坐在推拿床上,鞋也不脱就躺了下去。 申一甲看着姚云龙的脚,无奈地笑笑,上前在他的腿上拍了拍,让他把鞋脱掉。一个来做推拿的人,不可能这点规矩都不懂,他执意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故意的。 “哪儿不舒服?”申一甲问。 “浑身不舒服。”姚云龙说。 “那就推全身?”申一甲明白了,又一个来放松全身肌肉的。他随手把推拿巾铺在姚云龙的后背上,先在他的头部的穴位揉捏起来。 姚云龙没有像别的客人那样,习惯性地闭上眼睛,他的眼睛始终睁着,不停地在申一甲的脸上、身上搜寻着。 申一甲明显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客人,看起来他并不享受,甚至还有点难受。 “做这行几年了?”姚云龙问。 “不长,两年多吧。”申一甲说。 “家是哪儿的?”姚云龙问。 “乡下的。”申一甲说。 “哪个乡下?”姚云龙问。 “您一定要知道吗?这和推拿有关系吗?”申一甲说。 姚云龙见申一甲没有回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怒冲冲地瞪着他。 申一甲怀疑自己刚才一溜号,可能下手重了,忙赔着笑脸,让姚云龙躺下。不料姚云龙把他的手一甩,站了起来。 “我不仅想知道你是哪个乡下的,还想知道,你是怎么勾搭上孙婧的。”姚云龙说。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坏了,来人肯定是孙婧的老公。 “孙婧是我小姨啊,你认识孙婧?”申一甲面露惊喜,双手扶住姚云龙的肩膀。 这回轮到姚云龙惊愕了,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的小子会是孙婧的外甥,她哪来的这么个外甥,他从来没听她说过她还有个外甥。 “小子,你敢忽悠我,孙婧在蓝河根本没有一个亲属,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姚云龙说。 “你是不是小姨父啊?”申一甲问。 申一甲没有接姚云龙的话茬,他担心如果接了姚云龙的话说,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姚云龙对申一甲的话并没有思想准备,他带来的几个人都在外面候着,只要他离开推拿店,他们就会冲进来,把申一甲打个半死。 “小子,别演戏了,我根本不相信孙婧是你的小姨。”姚云龙说。 申一甲掏出手机,他必须当着姚云龙的面和孙婧通话,得到她的确认。 姚云龙一把夺过申一甲的手机,狠狠地摔到地上。 “哗啦!”手机零件散落一地。 申一甲一阵心痛,那可是孙婧刚送给他的手机啊,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他的老公报销了。 装孙子,现在必须装孙子,这是申一甲唯一的念头。如果论体力,姚云龙未必是他的对手,可现在他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他带着什么凶器,或者还带了什么人。 “你到底是不是小姨父?”申一甲问,“你要是小姨父的话,我不怪你,谁让我没去看你呢。” “我是你祖宗!!”姚云龙骂道。 “小姨父,消消气,您确实误会了。”申一甲说。 姚云龙挥起拳头,照着申一甲的前胸就是一拳。果真如申一甲想像,他虽然使足了劲,可是力量并不大。 申一甲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揉了几下。手机坏了,他和孙婧联系不上了,看来今天要出事。 谁能证明他与孙婧的关系呢?申一甲突然想起店里的按摩师,孙婧曾经给他们买过吃的,他们应该知道他与孙婧的关系。 申一甲正要往外走,姚云龙误以为他要逃跑,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姚云龙说,“我现在就去找孙婧,如果你真是孙婧的外甥,我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是孙婧的外甥,你这个黑店就别想开了,立马给我滚出蓝河,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小姨父,你听我说,小姨父,你听我说……”申一甲跟在姚云龙的身后,连连说着。 姚云龙出了推拿房,摔门而去,对守在门外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那几个人刚冲到门口,又被姚云龙大声叫住。 “老板,什么吩咐?”几个人围了过来。 “最里面那个最大的推拿房,那小子叫申一甲,给我记住了,打人不打脸,不要让别人看到。”姚云龙说。 姚云龙打开手机,接通了孙婧手机。别看申一甲手机被摔飞了,这小子可以随时用别人的手机与孙婧通话,那样的话,他们可就串通一气了。 孙婧的手机很快接通了。 “我搞了一张新碟,里面的曲子很不错,你听听怎么样?”姚云龙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见到孙婧之前,不让申一甲与她通话。 孙婧也想不出姚云龙哪来的兴致,让她在电话里听音乐。她听了个头,就把免提打开,把手机放到一边,接着吃起水果来。 十分钟以后,姚云龙打开房门,手里拿着手机进来了。他关掉手机,坐在孙婧身边,让保姆领着甜甜回房间去。 孙婧看着姚云龙怪异的表情,把一个葡萄核吐到他的脸上:“谁惹我家姚老板了?” “还能有谁,申一甲!!”姚云龙喊道。 孙婧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大龙的狗鼻子这么灵敏,他怎么这么快就嗅到了她和申一甲的关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面对姚云龙冰冷的目光,她的心跳还是有些加速。 “你怎么知道一甲在蓝河?”孙婧说,“瞧你那酸样!” “你别给我一口一个一甲。”姚云龙说,“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申一甲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孙婧确信,姚云龙已经找过申一甲了,但从申一甲那里得到什么结论,就不好说了。申一甲的应变能力还说得过去,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露馅。不过她在心里还是责怪着申一甲,既然见到了姚云龙,为什么不马上给她打个电话,把那边的情况告诉他,这样,她应对姚云龙就轻松多了。 第30章:完美的串供 孙婧觉得姚云龙还没有那么蠢。给申一甲一个机会,让他们互相串通好,一起对付他?刚才他一直开着手机,让她欣赏什么曲子,估计就是防止申一甲和她通话。 “那个申一甲已经全招了。”姚云龙指着孙婧的鼻子。 “招什么?招什么!”孙婧站起来,冲着他的手指走过去。 “你说招什么?你们那点破事,还用我重复吗?”姚云龙说着,一抬脚,把一只拖鞋甩到了棚顶。 孙婧不相信姚云龙的话,申一甲没那么轻率,况且她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他不可能一见到姚云龙,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全都告诉他,姚云龙完全是虚张声势。 “大龙,你别演戏了。”孙婧说,“你也算是一个男人,你这样装腔作势的,难道不心虚吗?” “呵,小嘴儿挺硬啊。”姚云龙冷笑着。 第一个回合,姚云龙愣是没有震住孙婧,态度有所缓和。 孙婧现在最想知道申一甲怎么样,她不顾姚云龙在场,马上拨出了申一甲的号码。这个电话一举两得,既可以知道申一甲的情况,也可以通过他们的对话,让姚云龙知道,她与申一甲的确是表亲。 孙婧立刻失望了,申一甲的电话关机。 “这个臭小子怎么会关机呢?”孙婧自言自语着。她立刻发现情况不对,当即质问姚云龙,“你是不是对一甲动手了?他为什么关机了?” 姚云龙的沉默立刻证实了孙婧的判断。姚云龙不是一个动粗的材料,如果他对申一甲动了手,肯定会带着手下,那申一甲可就遭罪了。 孙婧走向衣架,麻利地换上外套。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申一甲是不是安全,现在真成了一个问题。 “你给我回来。”姚云龙大喊着。 孙婧浑身一抖,被姚云龙吓了一跳。 “你想跑吗?去串供?”姚云龙说,“今天你说不清楚你们的关系,就休想走出这扇门。” 姚云龙的邪劲上来了,如果她硬走,他说不定会有什么过激的手段,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孙婧决定采取缓兵之计,先让姚云龙消消气。 “说说,你和申一甲到底是什么关系?”姚云龙晃晃当当来到孙婧的近前。 “大龙,一甲是我娘家外甥。”孙婧说,“你怎么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 姚云龙的神色镇定,光着两只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孙婧没有想到,她的话竟然奏效了,看来她与申一甲的口供对上了,他并没有出卖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姚云龙问。 是啊,姚云龙凭什么相信她呢。孙婧想起了于发和,于发和似乎可以证明她与申一甲的关系。不行,像于主任这个层次的人,说话肯定会留活口,如果找他搞不好就鸡飞蛋打了。 “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姚云龙终于想出了一个探究真相的办法。 “这个电话你不能打!”孙婧的声音很夸张。 姚云龙把手机藏到身后,用肩膀挡住了孙婧。她冲到姚云龙面前,做出要夺手机的样子。她知道,这个动作能够激起姚云龙的好奇心,他会很快想办法把电话打到县城她父母的家里。 “姚云龙,你发点善心,我们的事,不要让我妈操心。”孙婧恳求道。 姚云龙看着孙婧可怜巴巴的样子,转身坐到了床头。打电话给娘家,验证老婆的谎言,实在是有一点过分,但他好像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他想再给孙婧一次机会,手握着话筒,眼睛一直看着她。 孙婧咯咯地笑了,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掩饰她心中的不安。姚云龙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男人的正当防卫。 “不怕丢人你就打。”孙婧说。 她摆出一付无所谓的架势,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 姚云龙果断地按下了免提,拨通了孙婧老家的电话。 “妈,我是大龙。”姚云龙说。 “大龙啊,挺好的?孙婧也挺好的?” “咱娘家还有亲属在蓝河吗?”姚云龙问。 “你说的是一甲吧?申一甲,那是我亲外甥女的孩子。” 姚云龙面露尴尬,对孙婧伸了伸舌头。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姚云龙很快就找到了话头。 “婧婧不让我告诉你,说你忙,怕你烦,去了添麻烦。” “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姚云龙说,“外甥来了,我这个当姨父的不能看热闹啊。” 孙婧已经料到有可能会有这一天,早就往家里打了电话,提前给母亲打好了预防针。她担心母亲忘了申一甲的名字,她还让母亲把他的大名申一甲、小名一甲都背下来。 母亲问孙婧是哪来的这么个外甥,她则告诉母亲,申一甲是单位安排的帮扶对象,难免会经常打交道,怕姚云龙知道了会多想。 姚云龙也觉得没法再继续与丈母娘唠下去了,连忙招手让孙婧过来。孙婧扭着小腰,得意地晃着,就是不肯过去。 姚云龙端着话机,来到孙婧的身旁:“妈,你别挂啊,婧婧跟你说话。” 孙婧看着姚云龙那虚情假意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她和母亲刚聊了几句,就听见姚云龙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连声嗯着,进了洗手间。孙婧立刻警觉起来,这是谁打来的电话,他为什么背着她接听。 她挂了电话,悄悄跟到洗手间,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她猛地打开门,见姚云龙开着水龙头,正背对着门,举着手机说着什么。 这个电话肯定与申一甲有关,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孙婧心慌意乱,重新穿上外套,准备去申一甲那里看看。既然申一甲是她的外甥,现在他受到姚云龙的欺负,她如果没有任何反应,就太不合常理了。 孙婧刚要出门,姚云龙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误会,纯粹是一场误会。”姚云龙笑嘻嘻地说。 “误会?说得轻巧,你把一甲怎么了,是不是动粗了?”孙婧问。 “没有的事。”姚云龙说。 “我不信。”孙婧说,“你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我跟你没完。” 孙婧摔门而出,急匆匆地下楼。看姚云龙回家时的情绪,孙婧能肯定他不会善待申一甲。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责,不该认识申一甲,不该和他走近,更不该把他介绍到接待办,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该发生。 姚云龙从后面追了上来,跟在孙婧的身后,也要跟她一起去见申一甲。 让不让他去呢?孙婧有些矛盾。由他吧,他要去的话,她也拦不住。况且,他如果对申一甲有过什么过激的言行,也应该当面道个歉。只要申一甲这个外甥成了既成事实,她就无法拒绝姚云龙的介入了。 “老婆……”姚云龙挽着她的腰。 孙婧把他的手甩开。 “夫人……”姚云龙又转到了右边。 孙婧看也不看他一眼,旁若无人地出了单元门。 “领导……我错了。”姚云龙说,“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蓝河来了你的亲属,你应该和我打个招呼啊,是不是?” “我跟你打什么招呼?你是能让他来家里住啊,你还是能帮他安排工作?”孙婧将了姚云龙一军。 孙婧来到自己的小车前,头也不回就坐了进去。姚云龙绕过车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车里的火药味儿仍然很浓,孙婧对姚云龙摆出带搭不理的样子,开车驶向推拿店。 让姚云龙面对申一甲,孙婧一百个不愿意,可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啊。事已至此,总该让姚云龙在申一甲面前表一个态吧,现在申一甲是弱者,她明知他吃了亏,仍然不闻不问,不仅从面子上说不过去,在情理上也很难说得通。 孙婧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她往前走,她已经没有力量抗拒。在推拿店门前,孙婧匆匆下了车,径直进了推拿店,姚云龙紧随其后。 “小姨来了?”娟子笑盈盈地迎了过来。 “这是小姨父。”孙婧回身指着姚云龙。 “小……小姨父。”娟子看着姚云龙,面露惊奇。 孙婧马上就知道娟子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了,她肯定见过姚云龙。他焦急地领着姚云龙继续往里走,来到申一甲常用的那间推拿室,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推了推,门锁着。 娟子从后面跟了上来,手里拎着一串钥匙,显然是要给孙婧开门。 “一甲呢?”孙婧问。 “他刚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娟子说。 孙婧表情很轻松,看上去跟平常一样。按照娟子的说法,店里没有客人,申一甲就出去了。他经常这样,在闲暇时在外面闲逛,一般不会走远。 孙婧又给申一甲打了手机,他的手机还是关机。娟子要打开那间推拿室,被孙婧再次制止了。在那间屋子里,留下了他与申一甲偷欢的痕迹,如果她与姚云龙共同面对时,她会很不适应。 娟子把孙婧和姚云龙领到了休息室,端上了水果。 孙婧心里赞叹着,真是个利手利脚的姑娘,俨然是推拿店的主人。 第31章:小骗子PK大骗子 孙婧不知道娟子为什么这么客气,这么热情,申一甲对她真的就没有什么想法吗?推拿店里还真需要这么一位腿勤嘴勤,周到细致的人。 孙婧落落大方地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心里立刻踏实了许多。从娟子的反应看,姚云龙即使来过推拿店,也没有做什么过格的事,申一甲能出去闲逛,也说明他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她想在这里等申一甲回来,让他与姚云龙见个面。 姚云龙进了休息室,就开始打电话、接电话,一会儿就举着手机出去了。 孙婧一边与娟子闲聊,一边等申一甲,等了足有半个小时,也不见申一甲回来。 姚云龙握着手机,从外面进来,很不耐烦的样子。孙婧清楚,姚云龙不想再等下去了,当着娟子,却不好直说。 孙婧站起身来,不能再等了,自己和老公在这里等一个假外甥,多少有点荒唐。反正她已经领姚云龙来过了,申一甲这边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等了,一甲回来以后,你跟他说,我和他小姨父来看他了。”孙婧对娟子说。 姚云龙也凑过来,对娟子说,“我请他到家里做客。” 娟子含笑点头,把他们送出门外,直到两个人坐进车里。 孙婧顺着路灯向前后看了看,在视线所到之处,根本看不到申一甲的影子。 “你送我去娱乐城吧,那边在事要处理。”姚云龙说。 “还回来吗?”孙婧的意思是问,她用不用在娱乐城等他。 “把我送到地方,你就回去吧,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去。”姚云龙说。 孙婧撇了撇嘴,什么事都拿娱乐城当借口,谁知道他又要和谁鬼混去。如果不是他神出鬼没,整天不着家,她还真不一定能和申一甲搞到一块去。 孙婧想起了第一次去姚云龙家里情景,当时,她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那天晚餐前,姚云龙给他的父亲姚尔寿打了两次电话,保姆刚把餐桌摆满,姚尔寿就赶了回来。 孙婧正吃着美国提子,见姚尔寿进来,有些紧张,她忙站起身来,刚到嘴里的提子,连核儿一起咽了下去,“噗”地一声,放了一个屁。 姚尔寿正在脱外套,胳膊突然停在了空中,但没有回头。 孙婧伸手在姚云龙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文明点儿!” 姚云龙被掐得直咧嘴:“哎哟,我真是比被窦娥还冤啊。” “这世界上,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大龙了,你好好管着我这儿子。”姚尔寿在餐桌前坐下,“我们家就缺一个管理大龙的人啊,我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啊?往大里说,是为国家和百姓做点事情,往小里说,还不是为了下一代。” 孙婧赔着笑脸:“叔叔这么忙,还特地赶回来,我敬叔叔一杯酒吧。” 姚尔寿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我这儿子不会读书,也不是当官的材料,我怎么看哪,他是怎么配不上你。不过,云龙还是有优点的,办事能力比较强,这些年,他的事从来没找过我,你们都还年轻,一定要互相体谅。” “叔叔您放心。”孙婧清脆地答应着。 这天晚上,在姚云龙的卧室里,孙婧悄悄解开了小开衫的一个胸口纽扣,装作无意中泄露了春光。姚云龙的眼睛简直就像一把刀子,恨不得扎进她的肉里。他迅速剥开了剩下的纽扣,她的手“啪”地打在他的手上。 孙婧其实猜到姚云龙会在晚上对她做这个,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是很重要的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姚云龙要想甩掉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两个人的嘴唇粘在一起,半天没有分开,姚云龙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孙婧的身体在轻轻地扭动着,这样给姚云龙的感觉是推辞和挣扎,她的目的却是想刺激他正在膨胀的欲望。 他果然开始上钩了,她就像一只被按动开关的发动机,立刻就启动起来。表面上看,她是想努力地挣脱他,实际上她是想让他快一点发起进攻。 偏偏就在这时候,姚云龙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睁开眼睛才知道,他正在除去身上的家居服,只剩下了一身内衣。 “你没和那小子那个吧?”姚云龙说。他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了,他说的那小子,当然是指孙婧的前男友钟铭。 孙婧立刻紧张起来,姚云龙并没有他想像得那么简单,在验明正身之前,果真又要对她进行盘问了。 “大龙,你这么不相信我吗?”孙婧说,“你觉得我是那种很随便的女人吗?” 姚云龙得意地笑了,再次俯下身来。 孙婧脸不变色心不跳,因为她有一点慌张,就会被姚云龙看出破绽。 去姚云龙家之前,孙婧曾经神秘消失了半个月,她的借口是想家了,其实是去了省城的一家妇科诊所,准备在去姚云龙家之前做一个处女膜修复手术。 来龙凤妇科诊所之前,孙婧就已经做过预约。诊所承诺,到诊所做处女膜修复手术,可以不用身份证,可以使用假名,可以提供单间病房,绝对为患者保密。 “起来吧。”女大夫为她做了检查。 “怎么样大夫,能做吧?”孙婧不安地问。 “做是能做,但难度比较大,原来说过的费用肯定不行了。”大夫说。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孙婧问。 “为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吗?绝不是像你说的,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周边磨损比较大,已经不可能恢复原状了。” 孙婧咯咯笑了,这大夫还真厉害:“需要加多少钱?” “加一千,这不是个小手术。”大夫问。 “那就加一千,不过一定要保证成功。”孙婧说。 “你这闺女追求完美,心思缜密,以后肯定能成事。”大夫笑了。 孙婧的前男友钟铭是一个小车司机,两个人定婚后,孙婧又认识了姚云龙。孙婧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结婚的时候,前男友钟铭却连招呼都没打,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单位的领导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本来想和钟铭结婚,然后继续和姚云龙继续做朋友,钟铭的自动退出,成全了她与姚云龙的婚姻。 孙婧当天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大夫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她有了新的男友,想结束过去,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大夫神秘地告诉她,以后要长点心眼,不见兔子不撒鹰,别鱼没钓着,反把饵搭进去,最后闹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孙婧迷迷糊糊地听着大夫的话,终于开窍了,原来与钟铭在一起的时候,是她太短视了,只享受过程,而没有考虑到结果。与姚云龙结婚,使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过程就不重要了。妇科大夫就是见多识广,阅历非一般人能比,足可以当一个心理专家了。 孙婧出院后又到那个小诊所进行了复查,在省城整整呆了半个月,确认手术非常成功后,才返回了蓝河市。没几天,姚云龙就邀请她去家里做客,见见她的父母,看得出他对她是动了真格的。她预料姚云龙不会放过她,她也想就此拴住他,成败全在去他家的这一天。 “我害怕,你不许欺负我。”在姚云龙的卧室里,孙婧娇嗔地推开他,脸色绯红地坐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姚云龙信誓旦旦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孙婧说,其实她的心里很烦躁,“这个笨蛋。” 姚云龙把气氛烘托好了,把她的胃口吊起来,经过她的提醒,又站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的面孔,她一时难以适应。 她本来想挎上自己的包,立刻离开这里,好好冷静冷静,又觉得没有铺垫,会显得过于突然。她转念一想,既然姚云龙已经向她求婚,正式领她见了他的父母,而且口口声声要娶她,说明他对她是真心实意,那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客厅隔着走廊,离得很远,电视剧里女主角的声音时高时低地传来,漫过了卧室里的声音。姚云龙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板上急得团团转。 孙婧突然有点后悔了。姚云龙是一个性子猴急、没有城府的人,如果在他面前过于矜持,会挫伤他的斗志,甚至影响他的心态。她不想再犹豫了,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决定就在今天晚上拿下他。 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咯咯地笑了起来。姚云龙像是发现的什么玄机,立刻喜形于色,向她走过来,双手搭在她的腰上。 孙婧提醒自己,这个晚上就听凭姚云龙摆布吧,但无论怎么样,都绝不能自己先主动,那样姚云龙就可会认为她是一个及时女子,她以后在他的面前就抬不起头了。姚云龙似乎会意了孙婧的心思,再次俯下身来抱起她,走向那张宽大的双人床。 一切都按照孙婧事先设计的情节发展,姚云龙果断凌厉地占有了痛苦无助的孙婧,或者说,孙婧痛苦无助地拿下了果断凌厉的姚云龙。 第32章:好汉不吃眼前亏 孙婧的痛苦是装出来的,在姚云龙的床上,不得不摆出一张扭曲的脸罢了。 姚云龙满意地笑了,态度极其诚恳地告诉她,自己曾有过一年的婚史。 孙婧恨得直咬牙根儿,这个土耳其大骗子,到头来,她还是没有算计姚云龙。她并不后悔,想趁姚云龙对她的兴趣正浓,赶紧嫁给他,决不能让他甩掉。 孙婧与姚云龙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十桌婚宴酒席,障碍于姚尔寿的身份,接亲没有动用一辆公车。两个人悄去了一趟新马泰,一个乡镇小知识分子的女儿,顺利地完成了龙门一跃。 结婚前一个月,孙婧从企业办公室调到一个事业单位,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结婚后两个月,她又当上了办公室主任,后来,她调到市接待办当上了科长,这个过程没用姚尔寿说一句话,都是姚云龙亲自帮她跑的。 结婚以后,姚云龙的应酬突然多了起来,有时连电话也不挂,就整夜不回来。 姚云龙经常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晚上很少按时回来。孙婧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婚姻出现了盲点,但不知道盲点在哪里。 后来,姚云龙以某局开发公司经理的身份,创建了梦幻娱乐城,当上了大老板。一天,她把电话打到姚云龙的办公室,话筒里传出女人娇声娇气的声音,她当时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随手挂了电话。姚云龙回到家里,说那是他的部下,不过是替他接个电话,没必要大惊小怪。 孙婧有时会不得不放下工作,突然出现在梦幻娱乐城。娱乐城里的人,对孙婧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一口一个老板娘地叫着,那架势,好像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她有时会在下班后去娱乐城,姚云龙就会找来几个女子,陪她打牌。陪她打牌的人里,有一个是姚云龙的助理。她在娱乐城改制前就见过她,那时她还是餐厅的领班,整天吆五喝六的,不知道谁给她这么大的派头。 一天下午,孙婧去娱乐城查岗,正巧小助理躲在姚云龙的办公室里睡觉,便联想到那个替姚云龙接电话的人,应该就是她。 孙婧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揪起来。 “小沟挤得挺到位,一眼看不到底啊,跳进去个男人,都能淹死。”孙婧似笑非笑。 小助理连声叫着“嫂子”,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你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是不是?”孙婧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拍着,然后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嘴巴:“装得像个贞节牌坊,敢到这里来钓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小助理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孙婧缓和了口气:“找个人嫁了吧,把精力用在家里,好好善待你的男人,为自己积点德性,没你的亏吃。” 小助理捂着脸跑了,孙婧当即打电话给姚云龙:“三天之内,你给我开了她。” 几天以后,姚云龙领孙婧去参加饭局,她知道他没有开除那个小助理,只好装作没那么回事。她有点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已经拥有的尊贵感。厅长的儿媳,董事长的夫人,那可不是谁都配的。 在酒桌上,男女搭配,成双配对,孙婧看出来了,有几对根本不是原配。几杯酒下肚,有人口无遮拦,竟然叫她“小嫂子”。 她把一杯酒都泼在了对方的脸上,冲着姚云龙笑了笑,拂袖而去。 孙婧对家庭的感受越来越多,姚云龙既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越轨的行为,也没有搞出什么满城风雨的绯闻,她能把他怎么样呢,虽然她不是他的原配,但他是她的原配啊。 孙婧想明白了,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可以当成有;有些东西,可以当成无,全在一个人的心态。她要是整天捕风捉影,打跑了这个鬼,还会来那个鬼,明明知道有鬼,却捉不到鬼,不如全当没鬼。但有朝一日,她要是真的发现了那个女鬼,非把她揪出来,当街示众不可。 姚云龙独自闯进申一甲的推拿房,摔了他的手机,一走了之。 申一甲正惊魂未定,又来了三个阴着脸的小青年,在他的面前,围成一个半圆形的弧,他顿时傻眼了。 这个推拿店里,只有他一个男的,其他人都是女的。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喊,那样会惊动店里的客人。唯一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手机,又被姚云龙摔坏了。 申一甲把心一横,只能单独对付面前这三个小子了。他双手握住拳头,一步步向后退着,不用说,这样下去,他肯定要吃亏的。 “申一甲,你要冷静,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他暗暗地告诫自己。 三个人几乎同时冲上来,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还有一个人卡住了他的脖子。 “兄弟,兄弟,别误会……刚才那个人是我姨父……”申一甲连声咳嗽着。 三个人正要下手,被申一甲这没头没尾的话闹愣了。老板只告诉他们,申一甲在这个最大的推拿房里,却并没有说他是什么人。 “兄弟们,千万不要动手……动手的话,麻烦就大了……”申一甲说。 “让他说完,到底怎么回事。”长得成熟一些的男子先松开了手。 申一甲气喘吁吁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我小姨和小姨父吵架了,小姨父把气撒到我身上来了。”申一甲做无奈状,“你们要是打了我,让我小姨知道了,肯定跟你们没完。” “你小子肯定在说谎,别跟董事长套近乎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小子问。 “姚云龙是我姨父,他爱人是我小姨,这个千真万确,你要不信,一会儿我小姨来了,你们就全明白了。”申一甲说。 那小子推了申一甲一把,回头和另外两个人合计起来。 申一甲也没闲着,从冰箱里取出几瓶饮料,三个人嘀嘀咕咕的,谁都没有理他。 申一甲说出孙婧的名字,就是要给眼前的三个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姚云龙还有一个不好惹的老婆。如果他们敢对他下手,姚云龙的老婆肯定不会答应。 申一甲这一招果然奏效了。三个人再次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杀气。为首的那个男人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申一甲。 “你小子肯定得罪我们老板了。”那人指着申一甲,“我们要不是念你和老板娘是亲戚,你今天晚上就要难过了。” “这事我一定跟你们老板娘说。”申一甲说。 “你可千万别说。”那人说,“你就当我们没来过。” “那不行。”另一个人说,“老板那边没法交待。” 申一甲听明白了,是姚云龙让这几个人进来的,列着架子要狠狠收拾他一顿,否则的话,他们回去没法交待。 他恨恨地咬着牙,这个姚云龙心够狠啊,怪不得孙婧会背叛他,原来是个无赖啊。 “我看这样行不行?”申一甲说,“你们就说把我打了一顿,把我打趴下了,向你们求饶了。” “哈哈哈……”申一甲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你小子,太有才了,就这么定了。”为首的人说。 姚云龙的几个随从走了以后,申一甲收起被摔坏的手机,很快出了门。如果说他是想出来透透气,不如说他想逃离推拿店。 刚才那几个人虽然没有对他动手,但不知道他们回去以后怎样对姚云龙交差。要是姚云龙仍然不肯罢休,他们有可能还会杀回来。 申一甲晚上不想回推拿店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他必须找一个藏身之处。他忽然想起于发和领他去过的那栋房子,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安全的去处。 申一甲走了几百米,在一个网吧门前停了下来,他犹豫了片刻,觉得不妥。姚云龙如果想找他,肯定会找到这里,网吧里灯火通明,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前面有一个洗浴中心,门口闪烁着霓虹灯。这里倒是不错的地方,到里面洗个澡,再穿上浴服,上楼睡一觉,应该比较安全。他摸了摸口袋,刚才急着出门,忘了带钱,口袋只装了几十块零钱。进了洗衣浴中心那地种方,这点钱想过夜恐怕很困难。申一甲摇摇头,接着往前走。 马路对面,有几家小旅店,彩色灯箱上标着二十元一宿、三十元一宿。申一甲停下脚步,那里虽然寒酸一些,但应该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横穿马路,进了一家小旅店。 “多少钱一宿?”申一甲问。 “二十元一宿,四人间。”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从狭小的前台探出头来。 怪不得这么便宜,原来是四人间,申一甲的眼泪差一点没掉下来。他不是没住过四人一间的旅店,八个人一间的旅店他都住过。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过去,到推拿店之前,他四处奔波的日子。转眼间几年过来了,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起点? 申一甲出了旅店,继续往前走,又进了一家灯箱大一点的旅店。 “有没有单间?要便宜的。”申一甲开门见山。 “你是要住宿呢?还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问。 第33章:鸿门小宴 申一甲想起了在望月楼宾馆给他点炮的女人,连连摆手,退了出来。 谁知那个女人追了出来,扯住他的胳膊:“给你优惠,间人单间,二十元一宿。” 申一甲停住了脚步,二十元的单间对他倒是很大的诱惑,至少可以花很少的钱,安全地睡上一夜了。 “不用身份证。”那女人又说。 申一甲身上的确没带身份证,看来只能住这里了。他忽然想起,出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娟子,娟子不会一直等他吧。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在娟子是个聪明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应该能摆布好店里的事情。 申一甲跟着女子进了旅店,来到一个五六平米的房间。他惊喜的是,这么小的房间里,居然还有一台电视,和他在推拿店的房间怎么这么像啊。为了躲开姚云龙的纠缠,他只能在这里住一宿了。 早晨起来,申一甲给推拿店的娟子打了个电话,想打探一下店里的情况。 娟子听到他的声音,就在电话那边哭出声来,他想这下完了,姚云龙很可能昨天没找到他,把推拿店给砸了。谁知娟子破涕为笑,告诉他孙婧和姚云龙来过了,还把两个人的话捎给了他。 申一甲立刻松了一口气,孙婧和他的丈夫一起出现在推拿店里,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至少目前不会出什么事了。他不禁责怪起自己的胆小怕事来,本来没什么事,却在小旅店里躲了一宿,这要是让孙婧知道了,肯定会瞧不起他的。 申一甲在街口小店吃了早饭,早早地来到了接待办。他这一夜没有睡好,进了办公室就打不起精神,在沙发上迷糊了一会儿。 孙婧把电话打到坐机,让申一甲到她的办公室。他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呢。她曾经对他说过,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去她的办公室。她这么早来到单位,打电话找他,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 申一甲进了孙婧的办公室,她抓着他的肩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然后又让他转过身去,看了看他的身后。申一甲摊开两手,晃了晃身体,表示自己的身体好好的。 “他动手没有?”孙婧问。 “没有。”申一甲只能这么说。 “你的手机呢,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孙婧问。 “手机坏了。”申一甲说。 “你骗我。”孙婧说,“不可能。” 申一甲一脸傻笑,看来是瞒不过孙婧了,手机是姚云龙摔的,如果他告诉了孙婧,就等于向她告了一状。 “是我不小心,摔了一下。”申一甲解释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孙婧在申一甲的肩上推了一下。 就是因为申一甲的手机坏了,让孙婧一宿没休息好。她和他联系不上,总担心他出什么事情,现在看到他平安无事,总算放心了。 孙婧拿出一部旧手机,递给申一甲,让他先用着。这部手机是她淘汰的,样子有些过时,但功能没什么问题,虽然是女式机,男人也有用的:“我把你叫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老公已经承认你这个外甥了,昨天晚上他陪我去了推拿店。” “我都知道了。”申一甲说,“我一直没敢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你遇事沉着,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孙婧说。 申一甲愧疚地低下头,看来这出戏必须演下去了。姚云龙既然相信了他和孙婧的关系,那他以后可就没有任何借口回避姚云龙这个人了。 姚云龙的出现,使申一甲认识到,自己和孙婧的关系潜伏着很大的风险。孙婧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天,并已经事先进行了布局。他和孙婧的亲情关系,正是一把隐秘的保护伞,只要他的表演不出破绽,没有谁能看破他们的关系。申一甲最担心的,是姚云龙并没有完全相信她,他应该还会存在一些疑虑,不过是没有找到证据罢了。 孙婧的心里也不托底,姚云龙可能暂时对此事不管不问,但那并不符合他的性格。面对一个血气方刚、青年英俊的远亲,姚云龙不可能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孙婧急着找到申一甲,正是想给他提个醒,把这个弥天大谎圆下去。 “我想离开蓝河。”申一甲试探着孙婧。 “不行,那样你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孙婧说,“我会不安的。” “我离开接待办?”申一甲明知故问。 “你是因为胆小,还是谨慎?”孙婧问。 “我怕给你带来麻烦,影响你的生活。”申一甲说。 孙婧帮助申一甲整理了一下头发。他能这么说,她心里挺感动的,这说明他喜欢为别人着想。申一甲遇到这件事,没有指责过姚云龙,也没有为自己开脱,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看来她没有看错他。 孙婧告诉申一甲,姚云龙有可能晚上请他吃饭。 申一甲立刻想到,这可能是一场鸿门宴。姚云龙昨天晚上还像个凶神恶煞,今天就要请他吃饭,申一甲很难转过弯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走近孙婧的同时,意味着他要面对她的难缠的老公。姚云龙请他吃饭,表面看是孙婧夫妻对他的一种接纳,实际上则是姚云龙对孙婧的一种迁就,也是姚云龙对他摆出的一种姿态。 “不勉强,去不去由你。”孙婧说。 申一甲得到了孙婧的某种暗示,意思是说,他有权拒绝这次晚餐。 “如果不是非去不可的话,我就不去了吧。”申一甲说,“你就跟他说,我晚上要给于主任做推拿,有机会我去家里看他。” 给于发和做推拿,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不管这个借口是真是假,姚云龙都不可能深究。因为推掉一顿饭,即使那借口是假的,也不至于让人太难堪。 申一甲出门前,孙婧告诉他,可以在接待办里散布点小道消息,比如他们是远亲。 “记住,不要透露得太具体。”孙婧说。 “这回可真要弄假成真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心中有一丝的安慰。这大概就叫做识时务吧,当形势不可逆转的时候,为什么不去顺应呢。这回他名正言顺地成了孙婧的亲属,他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中午,有人自称梦幻娱乐城副经理老猫,在宾馆门口给申一甲打来电话,说梦幻娱乐城董事长姚云龙有请。 申一甲接到电话,有些不知所措,他马上打电话给孙婧,才知道她陪客人去情人谷景区了,于发和也在那里。既然于发和不在家,他又没什么事,那就走一趟吧,姚云龙能放下身段来请他,他总不能不识抬举。 老猫拉着申一甲来到梦幻娱乐城,领他进了餐厅的单间,服务员很快就端上了几道菜。 申一甲没有看到姚云龙,心里纳闷却不敢问,老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为他倒上了红酒:“老板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先陪你,他晚一会儿过来。” “小姨父在这里是老板?”申一甲问。 “人家不仅是老板,还是出资人、大股东。”老猫说。 “听我小姨说过,我差点忘了。”申一甲说。 “兄弟,姚老板是你小姨父,可咱们得单论。”老猫端起了杯子。 门开了,从门外进来三个小子。申一甲抬头看去,是昨天晚上在推拿店被他劝退的那三个人。 申一甲端杯的手有些发抖,那不愉快的一幕让他想起来就胆寒。三个人在申一甲面前站成一排,一人端着一个杯子,里面装着啤酒。 “大哥,昨天晚上误会了,我们向你赔罪。”一个小子说话了。 “快坐下。”申一甲咧着嘴笑了,姚云龙果然不同凡响,昨天还唆使这几个子收拾他呢,今天就让他们来道歉了。 几个人执意在站着敬申一甲一杯酒,他也不好推辞,爽快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申一甲想和几个小子聊上几句,他们干了杯就想走。 “你们坐吧,陪客人喝两杯。”老猫终于发话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许多,申一甲对眼前的几个人并不计较,他们为东家做事,当然要听东家的。好在他们还算长的脑子,昨天没有对他下手,否则的话,他今天对他们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兄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啦,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是了。”老猫再次端起杯子。 申一甲喝酒吃菜,与几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很快就称兄论弟了。 老猫从包里掏出一部黑色手机,还有手机包装盒,放到申一甲的面前。 “这是干什么?”申一甲似乎猜到了几分。 “这是我们老板送你的手机。”老猫说。 申一甲接过手机看了看,还是一个大牌子呢。他已经把手机送到修理店了,正用着孙婧给他的二手机,现在姚云龙又要送他一部手机,简直是开手机店的节奏。这手机虽然是姚云龙送的,但他毕竟不在眼前,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第34章:临时抱佛脚 去梦幻娱乐城之前,申一甲对姚云龙还有明显的敌意,他来这里完全是为孙婧着想,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难堪。但他没有想到,昨天还气势汹汹的姚云龙,今天竟然变得如此周到体贴,先是派老猫请他吃饭,然后又指使手下人前来敬酒,现在又让老猫送给他手机,简直是精心算计,费劲心机。 申一甲对姚云龙的敌意消失了,心里多了几分不安。这种不安,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介入了孙婧和姚云龙的生活。申一甲平时很少喝这么多啤酒,要不是老猫给姚云龙挂过一个电话,他都几乎忘了这是在梦幻娱乐城,与他面对的都是孙婧老公的手下。 “我来晚了!”姚云龙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单间。 屋里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姚云龙绕过餐桌,坐到申一甲的身边。 “来,我先和一甲喝一杯。”姚云龙和申一甲碰了杯子,一口干掉,又与自己的手下喝了一杯。他的三个随从,纷纷站起来,做出准备离开的姿态,老猫见姚云龙没有抬头,也站起身来。 “你们要是吃好了,就去忙吧,我跟一甲聊一会儿。”姚云龙仍然没有抬头。 申一甲起身,把四个人送出门外,站在桌边,没敢坐下。 “一甲快坐。”姚云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消费卡,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认认真真地看着,在卡的一角,标注着“3000元,无限期”几个字。他未来没见过这种卡,更不要说用了。他猜想这应该是姚云龙给他的见面礼,也算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他笑了笑,对一个娱乐城的老板来说,送给他一张卡不过是件探囊取物的事,虽然待遇是他的,但都是冲着孙婧的面子。 “这张卡,在梦幻娱乐城里可以随便消费。”姚云龙说。 “谢谢小姨父,我……我用不着,这地方我也不来。”申一甲嗫嚅道。 “一甲,昨天对不住你了。手机是我赔你的,这张卡就算我的见面礼。”姚云龙说。 “不,这事不怪你。”申一甲说。 “一甲,不是我说你,你到了蓝河这一亩三分地,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啊。”姚云龙说,“是不信任我,还是对我有想法?” “都不是,就是怕给你添麻烦。”申一甲态度恳切。 “行了,既来之则安之,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千万别把我当外人。”姚云龙说。 申一甲连声应着,很像一个晚辈聆听长辈的问话。 “这部手机喜欢吗?”姚云龙在那部黑色手机上瞟了一眼。 “喜欢是喜欢,就是我那个手机修修还能用。”申一甲忙说。他刚才一直在想,是不是该收下这部手机,孙婧到底知不知道姚云龙又要送他手机。他不敢提孙婧把旧手机给他用的事,怕姚云龙多想。 “小意思,你就别跟我客气啦。”姚云龙说。 这款手机申一甲还没有见过,样子很漂亮,很有档次。申一甲想,反正姚云龙把的手机摔坏了,这是他欠他的,不要白不要,不能让他送个空头人情。 “一甲,今天你应该把女朋友带来啊。”姚云龙说。 申一甲看得出,这是姚云龙突发奇想,没话找话,不过倒很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我还没有正式的女朋友。”申一甲说。 “不会吧!没说实话,像你这样一表人才,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姚云龙说。 申一甲很忌讳这个话题,姚云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坚持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好像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会儿我领你转一圈,我们梦幻娱乐城的女生,你看好了哪个,就跟我说。”姚云龙拍着胸脯说。 申一甲忙推着双手,身子往后缩着,这还了得,要是让孙婧知道他在她老公这里找女朋友,还不笑喷了啊,就是他真找女朋友,也不能在姚云龙这里找啊。 “你怎么像老鼠怕见猫似的,女人真有这么可怕吗?”姚云龙笑了。 申一甲看见姚云龙眼睛里有一种神秘的光,这种眼神一闪而过,不易察觉。但他从那种眼神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姚云龙并不信任他。 申一甲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如果是这样,今天的酒局就是一个圈套,姚云龙的目的是不是在安慰他,而是要稳住他。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姚云龙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也许他正在寻找他身上的漏洞,准备伺机反扑呢。 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就是一个让姚云龙怀疑的隐患! 申一甲想起了聪聪,这个憨厚质朴的女子不就是一块很好的挡箭牌嘛,他的父亲于发和不仅是市接待办主任,而且对他十分赏识,这几天正等着他表态呢。 “露馅了吧,没和姨父说实话。”姚云龙用手指点着申一甲。 “既然姨父都看出来了,我就不瞒您了。”申一甲说,“接待办的于主任想让我跟他的闺女……那什么。” 姚云龙的目光与申一甲的视线撞在一起,姚云龙显然有些半信半疑。 申一甲心里很着急,他想让姚云龙立刻相信他,只有这样,他和孙婧才是安全的。 “于主任的闺女叫于聪聪,我这一阵儿经常去于主任家里,给他做推拿,我已经答应于主任了,一定对聪聪好。”申一甲来了个顺水推舟,把一件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说成了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件事的主动权,至今还握在他的手里。 “你小子行啊,还有这能耐,我可不能小瞧你啊。”姚云龙说,“说不定哪一天,你当了接待办主任,我办事还得上门求你呢。” “这事我还没跟小姨说呢。”申一甲故作神秘态。他这么说,既是向姚云龙买个好,又怕姚云龙回头问孙婧。如果姚云龙不明就里,向孙婧问起这件事,那他可就太被动了。 “哪天领来,让我看看。”姚云龙端起了杯子。 申一甲这一天过得很快,晚上下班就回到了推拿店。虽然只有一天晚上没回来,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娟子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看着申一甲的脸色。 “甲哥昨天晚上去哪了,怎么也不留个话啊。”娟子责备道。 “太晚了,到一个患者家里做推拿,直接住那儿了。”申一甲漫不经心地搪塞道。 “男的女的?”娟子问。 申一甲知道娟子在拿他开涮,理都没理她。娟子这姑娘长得不难看,仔细看五官还算端正。她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就是太会来事儿了,把自己搞得像一个会讨巧的小媳妇,把一个姑娘家应有的矜持、含蓄都搞没了。 申一甲当初到推拿店投奔阿丁的时候,娟子就帮助阿丁照理店里的琐事。他曾误以为娟子是阿丁的女朋友,后来才知道,她跟阿丁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是一个雇来的服务员。 娟子早上八点钟到店里上班,晚上十点钟才回去,除了礼拜天,她基本在店里工作12个小时,有时候不愿意在去了,就找个找个房间住下。申一甲能感觉到娟子对自己很好,尤其是阿丁走了以后,娟子对他的帮助更多了,不论他在不在,她都能把店里的事弄得有条不紊。只要有她在,他心里就比较踏实。 娟子已经做好了饭菜,让申一甲洗了手,就把饭菜端上了桌。 申一甲中午喝了不少酒,根本没有心思吃饭。他打量着狭小的餐厅,产生了难言的自卑感。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像样的房子呢?推拿房不错,但那毕竟是给客人推拿的地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饭店雅间的常客呢?在那里有模有样地吃饭,服务员任凭她呼来唤去。 “娟子,这个推拿店,我不想干了。”申一甲说。 “啊?”娟子对申一甲的话很吃惊。 把推拿店兑出去,是申一甲去接待办时就产生的念头。因为孙婧的存在,他这个念头,只是偶尔冒出来,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孙婧,要在这里给她做一年的免费推拿。现在就不一样了,姚云龙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在这里给孙婧做推拿已经不安全了。如果让姚云龙逮着,外甥给小姨做推拿,好说不好听啊。 申一甲觉得,孙婧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些。姚云龙发现这家推拿店以后,就算他请她来做推拿,她也不会来了。 “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吃饭,不好吗?”娟子问。 “说你也不懂。”申一甲说。 “不干这个,你想干什么啊?”娟子垂下眼帘,摆弄着自己的双手。 “我就是说说,还没最后定呢。”申一甲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冷,便笑了笑。 娟子知道申一甲借到接待办帮忙,却不知道他正在争取调到那里。申一甲这样对她说,在无意中向她透露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申一甲很不甘心,就在这个小店里这样混下去吗?虽然吃喝不用愁了,但出人头地就不要想了。 第35章:一箭双雕 申一甲隐隐地感到有一点头疼,微微皱了皱眉,娟子见他的脸色不对,忙把他扶上床。他看一看桌上摆好的盘盘碗碗,不吃可惜了,可他没有一点胃口。 “娟子,你去吃吧。”申一甲躺了下来。 “我给你揉一揉脑袋吧。”娟子不等申一甲回答,手指就按在申一甲的太阳穴上。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什么时候走的,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头疼,一头是于发和与他的宝贝闺女聪聪,一头是孙婧和她牛逼哄哄的老公姚云龙,哪个都是祖宗,哪个都不能得罪。他在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都会受到难以承受的打击。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让申一甲进退两难,举棋不定。现在他想回到从前,在推拿店里踏踏实实做推拿,似乎也不可能了,他必须向前走出一步。 他的头已经不疼了,可是一个让他头疼的事还没有解决。他准备答应于发和,和聪聪好。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孙婧呢?他想来想去,就是拿不定主意。 如果不告诉孙婧,她早晚都会知道,他肯定会落埋怨。接待办是孙婧给他推荐的,于发和是孙婧领他认识的,如果没有孙婧,他也根本不可能认识聪聪。如果不告诉孙婧,不是明摆着过河拆桥吗?现在找到了靠山,就把孙婧晾到一边了,这不是他申一甲做事的风格啊。 如果告诉孙婧,麻烦更大。他不知道孙婧对这事怎么看,如果她反对他与于聪聪交往,他还真不能硬来。于发和那面,如果见他没有态度,调到接待办的事就有可能泡汤。姚云龙也不能放过他,如果姚云龙好事,去问于发和,如果没有他和于聪聪这回事,那就成了明骗。到那时,他真是黑瞎子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就算孙婧同意,麻烦可能小一点,可他怎么才能开口对她说这件事呢。这才认识孙婧几天啊,前前后后加到一起,也不到两个月。他这么快就搭上了接待办主任的闺女,而且还是一个有生理缺陷的人,让孙婧怎么想他?肯定是一脸的不屑。 以孙婧的智商,不会相信他会真心与聪聪好,这才是最要命的。 早晨六点钟,娟子来到推拿店时,申一甲还没有起床。 娟子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可能是放心不下申一甲的身体,她带来了头疼药,还为他买来了馅饼和豆浆。 申一甲看着娟子,仿佛她是天外来客,看得娟子都不好意思了。他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娟子,他发现她原来挺漂亮,弯弯的眉,微挑的眼角,小巧的嘴唇,颀长的脖子,怎么看怎么舒服。 他真感到有点饿了,昨天中午在姚云龙那里喝了不少酒,晚上没有吃饭,夜里穿着衣服也没怎么睡好。看到娟子拿出来的馅饼,他立刻放下一切心思,拿起馅饼大嚼起来。 “不能白让你破费,这个月奖金给你加一百。”申一甲说。 “甲哥,你能不能不跟我提钱啊,太俗了。”娟子温柔地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不提钱?天上能掉馅饼吗?”申一甲知道娟子想让他说什么,说她美丽、大方、懂事、勤快、可爱、乖,可他不能说,他现在已经一脑门子官司,一点逗乐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申一甲早晨去了一趟玩具店,买了几付游戏棋,来到单位,直接去了于发和办公室。他准备答应接待办主任于发和,和他的患有脑炎后遗症的闺女处朋友。 自从于发和对申一甲摊牌,要把闺女托付给他以后,没有再找申一甲到家里推拿。申一甲开始还以为于发和太忙,没时间,可他连接几天在食堂里看到了于发和。申一甲理解,可能是领导不想难为他,想给他充足的时间,让他考虑这个问题。 “快来,一甲。”于发和招呼申一甲坐到办公桌前,“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申一甲把装着游戏棋的纸兜放在办公桌的一角,于发和转身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一甲,你这推拿的手艺果真不得了。”于发和说,“这几天啊,我感觉舒服多了,颈椎也不疼了,腰也不麻了,胃口也好了,睡觉也香了。” 申一甲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心里有数,推拿有用,但没有于发和说得那么神,而且疗程也不够,他这应该是精神作用。 “要不要我现在就给您推一推?”申一甲问。 “不用了。我是说,推拿先告一段落,你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太辛苦了。”于发和说。 “主任,推拿是有疗程的,您最好做完两个疗程。”申一甲说。 于发和态度坚决地摆了摆手,告诉申一甲,市里来了客人,是省接待办的郝主任,腰疼的老毛病犯了。 申一甲笑了,于发和太委婉了,不就是让他给上级领导推拿嘛。看来有于聪聪在中间就是不一样,安排工作也要于发和亲自出面,说话的口吻,搞得像政治协商似的。 这是申一甲到接待办以后,第一次接到自己熟悉的工作。他很兴奋,自己在接待办终于有了使用价值,不再是领导的专职保健师。 “放心吧,领导,这是我的专业,保证让客人满意。”申一甲说。 “我相信你。”于发和说。 申一甲想起聪聪的事,有些犹豫,怎么跟于主任开口呢?于主任虽然没有向他提起聪聪,但并不等于他不关心这件事。 “这段时间怎么样,对办里的工作还适应吗?”于发和口气和善,顾左右而言他,表现得漫不经心。 “正在适应,我会努力的。”申一甲说。 “一甲啊,你这个态度我很欣赏。”于发和说,“接待办的工作阶段性很强,忙的时候是白加黑,五加二,而且没有加班费,时间一长你就了解了。” 申一甲站起身来,准备在出门之前,向于发和投出橄榄枝。 “主任,我买了几付游戏棋,您给给聪聪带回去吧。”申一甲指了指桌角的纸兜。 “聪聪?哈哈……我就想不到给聪聪买几付棋,我替聪聪谢谢你啦。”于发和喜出望外,挥动双臂,向下压着,让申一甲坐下。他似乎从申一甲这个小小的举动里,看到了女儿的幸福和希望。 “聪聪的事,谢谢您这么抬举我,我怕配不上她,我家是农村的,没有什么背景。”申一甲坐了下来。 “农村怎么了?”于发和做惊讶状,“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啊。你答应和聪聪在一起,我很高兴。我觉得我的眼光没有错,你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农村的孩子好啊,能吃苦,懂得珍惜,坐得住板凳,知道生活的艰辛,没有那些城市病。你放心,有我呢,我会做你的后盾。” 申一甲静静地听着于发和说话,频频点头。凭心而论,他很佩服于发和,他是一位慈祥可爱的好父亲,在女儿面前显露的体贴和关怀,足以让他这个局外人感动。 “咱们聊聊你的工作。”于发和双手交叉在一起,若有所思。 这是申一甲最想听到的话,他知道于发和会谈起他的工作,但没想到这么快。在聪聪的事情上,于发和虽然没有对他手提面命,但他能不能答应这件事,已经和他在接待办的处境挂上了钩。 “第一步,我准备先把你的关系落下来,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障碍,还差主管市长的一个签字,我已经向领导做了汇报,等领导学习回来,签了字,你就可以先按工勤编调进来。”于发和说。 申一甲推测,接待办的主管市长应该是副市长杨重。他曾在宾馆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过杨重和孙婧,孙婧当时说,她在向领导汇报工作,既然杨重是孙婧的领导,那也应该是接待办的主管领导。 “下一步,我准备把你调到别的单位去,在调转的过程中,争取给你搞一个行政编或者事业编制。”于发和说,“现在进机关考试越来越频繁,许多省市都在探索公务人员统一考试,如果不抓紧时间,以后进机关恐怕越来越难了。当然啦,凡事都有特例,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人办不到的事情。” 申一甲对工勤编、事业编、行政编这些概念有些模糊,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工勤编应该是这里面最差的,不过,只要有于发和的帮助,他以后的着落应该不会太差。 于发和的嘴唇仍然在不停的翕动,申一甲表面上专注地听着,其实剩下的话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别的干部怎么对待领导讲话,反正自己的这种选择性失聪,于发和看不出任何破绽。 申一甲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调进接待办,心里十分兴奋,为了不让于发和看出来,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平静一些。 他答应于发和与他的宝贝闺女处朋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这应该算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吧,既能顺利地调进接待办,又能借此阻挡姚云龙的攻击。 第36章:杯弓蛇影 申一甲想起了于聪聪,那个有些任性、偏执的女孩子。他并不反感她,甚至十分同情她,但让他从心里接受这个姑娘,那就有点勉强了。如果他和于发和搭上了关系,姚云龙就是想把他怎么的,也不敢轻易下手了。 “晚上去家里吃饭吧。”于发和从桌上拿过申一甲送来的游戏棋,“这个东西,你还是亲手交给聪聪为好。” 申一甲接过游戏棋,爽快地答应了于发和。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这件事还不能让孙婧知道。如果孙婧向于发和求证起来,就不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我和聪聪的事,小姨还不知道,先不告诉她。”申一甲说。 “不告诉,你们晚辈的事,我们不掺和。”于发和说。 孙婧洗漱完毕,正准备睡觉,姚云龙哼着小调回家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从后面搂起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亲了一下。直觉告诉孙婧,姚云龙对申一甲的警戒虽然解除了,但他的怀疑并没有真正打消。 姚云龙向她说起请申一甲吃饭的事,她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件事还不算完。他能请申一甲吃饭,表面上看是在给她面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简单。他既然要请申一甲,为什么偏偏选择她不在蓝河的时间呢?他能对她的一个“远亲”这么上心,本身就有点不正常。 “我听说,申一甲和你们接待办于主任的闺女搞对象呢?”姚云龙问。 “你听谁说的?”孙婧问。 “申一甲自己说的。”姚云龙说。 “他大学毕业好几年了,搞个对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孙婧说。 孙婧嘴上这么说,心里在打鼓,申一甲在搞什么鬼,这么大的事,对姚云龙说,却不对她说。他和于发和的闺女处朋友,可能吗?申一甲能看上于主任的闺女吗?她一时闹不清真假了。 申一甲是不是在与姚云龙玩障眼法呢?为了避免他的怀疑,有意拿于发和的闺女做挡箭牌。于发和是什么人啊,在接待办跺一脚,整个蓝河都要颤一颤的角色,申一甲要是敢沾上于发和的闺女,于发和非赖上他不可。 孙婧这段时间不想和申一甲来往了,姚云龙是个无孔无入的人,在他没有解除怀疑之前,她与申一甲的任何一次接触,在姚云龙那里都可能成为证据。 姚云龙脱掉衣服,爬到床上,“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 她知道,这是姚云龙要工作的前兆。他在这种时候,从来不和她商量一下,哪怕给一个暗示呢。 “我就奇怪了,申一甲和于主任的闺女搞对象,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知道?”姚云龙说。 孙婧的心里很不爽,大龙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张嘴闭嘴申一甲,怎么申一甲就像一个陷阱,他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姚云龙,你别抽风了,你当年泡我的时候,跟你爸你妈打过招呼吗?”孙婧没好气地说。 “老婆,别生气啊,我这不是随便一问吗?”姚云龙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可没我们那时候单纯了。你看人家申一甲,被你弄到接待办,一眼就瞄上了接待办主任的闺女,这小子厉害啊,不是拉关系、找靠山是什么啊?” 孙婧觉得姚云龙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申一甲真的和于发和的闺女好上了,那他的动机肯定有问题。不过他的牺牲也太大了,可惜了。 “申一甲……”姚云龙的话刚出口,就被孙婧顶了回去。 “姚云龙,你不要再跟我提申一甲好不好,再提申一甲,你和他睡去。”孙婧蒙住头,躲在被里偷着笑。 一连几天下来,孙婧都回避与申一甲接触,就连他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她也没有接,直接挂断了。原因很简单,最近几天,姚云龙不论娱乐城有什么事,每天晚上八点钟准时回家。 孙婧打算这段时间不见申一甲了,姚云龙已经知道了申一甲的存在。虽然他表面上相信他了,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闯过来。申一甲如果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样他就不会贸然找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婧又遇到了申一甲。很明显,申一甲这几天中午没有去于发和的家里。 姚云龙说他在和于发和的闺女搞好象,孙婧一直没有发现什么迹象,又不好亲自去问于发和。她忽然觉得,越没有迹象可能性越大,毕竟她扮演的不是申一甲的什么直系亲属,于发和很可能暗地里与申一甲达成了某种默契。 “孙处长。”申一甲凑了过来。 “一甲,怎么样,工作适应了没有?”孙婧问。 “前两天姚老板找我吃饭,送给我一部手机。”申一甲说,“原来那部手机已经修好了,要不你替我还给他吧。” 孙婧立刻警觉起来,姚云龙只是对她说,送给了申一甲一张消费卡,并没有提手机的事啊,姚云龙这是在搞什么鬼? “什么手机?我怎么没听他说过?”孙婧好奇地问。 “我没用,放在店里了,最新款的品牌机。”申一甲见孙婧不知道姚云龙送他手机的事,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不是闹着别扭,就是这段时间没有交流,申一甲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头,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手机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孙婧说。 “我还是不要了吧,用不着。”申一甲说。 孙婧想提醒申一甲,现在市面上已经有窃听手机了,要他多长一个心眼,可又没法直说。他们要共同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公,她总不能把姚云龙描述成一个用心险恶的人吧。 孙婧的副手、接待一处的副处长小泥猴从后面跟了上来,并不知道孙婧对申一甲有话要说。 “候处长。”申一甲礼貌地和小泥猴打着招呼。 眼看就要到食堂门口了,孙婧心里很着急,怎么样才能提醒申一甲一下呢,让他对姚云龙送他的手机多个心眼。 “现在用手机,真得选准牌子,有些手机辐射太大。”孙婧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找个手机维修店看看,给手机做个辐射测试,再给零件做个检查,确保各个指标都安全可靠,这样用起来才放心。” “我一定去。”申一甲这么说,无非是在告诉孙婧,不就是怕手机不安全、有辐射嘛,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猴子,你那手机该换了。”孙婧转移了话题。 “我的手机挺好啊,一年换一部?我可跟不上形势。”小泥猴说。 “你经常不着家,就不怕老婆在手机里给你安上定位装置啊。”孙婧开着玩笑。 申一甲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她是怀疑姚云龙送给他的手机有问题。申一甲也有同感,怪不得他拿到那个手机就觉得很别扭,原来也是对那个手机不放心。 下班以后,申一甲带着姚云龙送他的那部手机,去了他的患者老刘的手机维修店,老刘的颈椎有点问题,申一甲曾给他做过一个月的推拿。他想让老刘看看,姚云龙送给他的这部手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老刘看到申一甲,忙起身相迎。前几天,他刚给申一甲修完手机,那部手机虽然被姚云龙摔了,但换个屏幕照样能用。 “老刘,这两天颈椎怎么样?”申一甲掏出姚云龙送给他的那部手机,递给老刘,凑到他的耳边。“给我看看,这部手机有没有问题。” 老刘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颈椎好多了,真得谢谢你,哪天我请你吃饭。” “我这手机怎么样?”申一甲问。 老刘默默点头,很快打开手机,显示没有手机卡,随后关了机,卸掉后盖和电池。 申一甲的眼睛一直盯着老刘,生怕老刘漏掉什么细节。 老刘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一直没说话,后来又来到放大镜前,用工具把能拆的都拆了。他鼓捣了足有十多分钟,终于抬起了头。 “怎么样?”申一甲问。 “你说它有什么问题?”老刘问。 申一甲凑到老刘的耳边:“我听说市场上有一种窃听手机……” “这个应该不是。”老刘见申一甲如此紧张,连连摇头,把拆开的手机放在案子上:“这是你的手机?哪儿弄来的?” “别人送的。”申一甲没敢说真话,把手伸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 “不要紧,现在没有电源。”老刘说,“现在,地下流行的手机窃听器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在手机里安装窃听芯片,通过骇客手机监听,你这个肯定不是,我查了,没有什么芯片。” “另一种呢?”申一甲问。 “另一种就是在手机上安装软件啊,其实就是一种隐藏很深的木马病毒,杀毒软件也查不着。”老刘摊开双手,“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你得找专业的软件工程师,这种木马是国外传进来的,一般的工程师也没有什么办法。” 申一甲听明白了,这部手机硬件没问题,要是有问题也是出在软件上。 第37章:二人转送上门 申一甲不禁暗自庆幸,多亏自己没有用这部手机,万一姚云龙在手机里安装了什么窃听软件,他和孙婧之间的那点秘密,就会立刻被姚云龙听去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没有确定到底有没有问题,这部手机是不能用了。 “使用什么样的手机才是安全的?”申一甲问。 老刘说:“那没有别的办法,一个是从正规的渠道购买手机,手机不能轻易离身。再一个就是你最好用两部手机,手机号有公开的,有保密的,别人不知道你的手机号,就没法窃听了。” 申一甲笑了,赶情有两部手机的人,其中有一部都是用来防窃听的。 老刘告诉他,手机窃听是违法的,只有国家安全部门、司法机关才有权使用,现在的一些手机窃听器都是炒作出来的,其实都有致命的缺点,不是在电信管理上受到限制,就是在距离上受到限制,根本不敢在市场上公开出售和流通。 “这部手机……”申一甲一时不知怎么处理了。 “你要还是怀疑这个手机有问题,那就找个高人吧,我是帮不了你了。”老刘诡秘地笑着,“当然,你也可以把它送人,它不是你女朋友送给你的吧?申大夫,怀疑一切可不好。” “女朋友?”申一甲低下了头。 聪聪可真不经念叨,刚想起她,她就来电话了,申一甲看了看手机屏幕,马上接通。 “一甲哥,你在做什么?”聪聪问。 “我……我在吃饭。”申一甲走到一边。 “为什么不到我家吃饭,我家的饭不好吃吗?那就去楼下叫两个菜。”聪聪说。 “于……于叔在家吗?”申一甲问。 “爸妈都没回来,家里只有我自己。”聪聪说。 申一甲在电话里与聪聪闲聊了几句,告诉她自己吃完饭就过去,让她在楼下叫个菜,自己先吃。 自从与聪聪相处之后,申一甲基本上两天去一次于发和家,已经去了好几次了。申一甲细心观察了一下,聪聪除了身体发育的缺陷,性格也喜怒无常,有些古怪。 对于男女之事,她似懂非懂,在申一甲面前很少害羞。申一甲每次见到聪聪,除了玩棋、算卦之外,有时也看一会儿电视。聪聪看起电视来,对申一甲不管不顾,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申一甲与聪聪相处还算愉快,这种愉快,基本是迁就和忍耐的结果。进接待办这件事,虽然是孙婧帮了他的忙,但现在决定权在于发和的手里,于发和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只好他和聪聪好好相处,他的工作,他的前途,于发和都会替他考虑。 那个推拿店虽然也能维持温饱,但总不能在推拿店卖一辈子力气吧。他准备把全部心思用在聪聪身上,想方设法哄聪聪高兴。只要聪聪高兴了,于发和自然高兴,他的工作就不是问题了。 申一甲回到推拿店,把姚云龙送他的手机锁进一个小柜里,吃了几口饭,就要往外走。 “甲哥,又要出去啊?”娟子正在休息室看电视,透过玻璃看到了他。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申一甲做了个鬼脸。 娟子从休息室出来,瞪着申一甲。申一甲不得不停下脚步,推拿店晚上没娟子不行,还真不能得罪她,万一她撂了挑子,上哪儿找人去啊。 “乖,我要去做推拿,店里的事,就拜托你了。”申一甲只好来点温柔的。 “早点回来啊,晚了我就不等你了。”娟子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申一甲回来晚了,她就会关门走人。 申一甲对娟子拱拱手,又来了个飞吻,转身出了门。 申一甲来到于发和的家,果真只有聪聪一个人在家。申一甲感到很自在,聪聪虽然任性,但要求不高,只要给她一点好处,哪怕是很小的一点好处,她就会满足。聪聪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同时也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单从玩游戏棋上就能看出来。 申一甲和聪聪在一起独处时,她从来没有向他提过任何要求,哪怕是出门看个电影。她很愿意跟申一甲下游戏棋,只要赢了,就会手舞足蹈。 于发和曾经对申一甲说,让他领着聪聪出去转转,都因为聪聪没有态度而作罢。于发和晚上回来的时候,如果看到他还是和聪聪玩游戏棋,估计不会高兴。 申一甲让聪聪换上衣服,要和她一起出去走走,聪聪虽然不情愿,但并没有反对。在聪聪换衣服的时间,申一甲想好了晚上的去处。 申一甲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梦幻娱乐城。只要到了那里,他就会在姚云龙面前证实他和聪聪的关系。姚云龙如果真的想对他进行窃听,他就把聪聪领到姚云龙的面前,证明他在个人感情上已经有了归宿,同时也可以证明他并没有欺骗姚云龙。 申一甲发现聪聪正在盯着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溜号了。他心里只想着姚云龙,没注意到聪聪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甲哥,你要是不想出去,咱们就不出去了。”聪聪说。 “我领你去个地方。”申一甲说着,闪身给聪聪让出了一条路。 “什么地方?”聪聪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申一甲没有直接告诉聪聪,是担心她不去。 申一甲在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梦幻娱乐城门前。他带聪聪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在这里招摇一下,让姚云龙看看。 在申一甲给司机付钱的功夫,聪聪一直坐在车里没动。 他下了车,却迟迟不见聪聪出来,忙把头探进车里。 “司机,回去,哪来的回哪儿。”聪聪眼睛看着前方。 申一甲这才明白,聪聪不想下车。她为什么不下车呢?申一甲重新回到车里,却没有让司机走。 “聪聪,怎么了?”申一甲极尽温柔地说。 “我不唱歌、不跳舞,我要回家。”聪聪说。 申一甲想起了聪聪的腿,他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这就难怪聪聪不下车了,她肯定以为他把她领到一个唱歌跳舞的地方了,怎么跟聪聪解释呢? 来娱乐城之前,申一甲并没有想好到这里干什么,娱乐城嘛,肯定玩的东西很多。现在他的举动引起了聪聪的不满,如果她回家对于发和说,他领她到歌舞厅这种地方,那可就不是没选对娱乐场所这么简单了。于发和会认为他不仅不会体谅聪聪,而且简直就是在愚弄她的生理缺陷。 申一甲必须向聪聪解释清楚,他并不是领她来唱歌跳舞的。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让聪聪下车,只要她下了车,剩下的问题就不难解决了。 “这里面是吃喝娱乐一条龙,什么玩的都有。”申一甲看着聪聪的脸,生怕她再说出一个“不”字。 聪聪听了申一甲的话,冷漠的表情有所缓和:“我真不想去了,还是回家吧。” 司机听着聪聪的话,转回身来,打量着她:“这小伙儿是你男朋友吧,既然来了,就去坐坐吧,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啊。” “聪聪乖,听话。”申一甲见聪聪有些心活了,趁机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下了车。 这是申一甲与聪聪的第一次肢体接触,她对他的手很敏感,立刻变得温顺多了。 申一甲在聪聪的背上拍了拍,领着她走向梦幻娱乐城大门。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聪聪整整比她低了一头,而且走路有一点摇晃。她虽然不是他能够厮守一生的人,但她就该这样被他玩耍吗?这个内疚的念头只是在申一甲的脑子里一闪,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讨得聪聪聪的欢心,陪他一起把戏演下去。 大厅里乱哄哄的,低回的音乐四处弥漫。申一甲巡视了一圈,根本没有姚云龙的影子,便领着聪聪直接上了二楼。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聪聪的情绪,哄她高兴,至于姚云龙嘛,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不怕看不到他。 二楼的最里边是一个酒吧。申一甲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安排聪聪坐下来,向酒吧服务员要了两个果盘和一瓶香槟。 聪聪对这种地方并不熟悉,扭着头左顾右盼:“你经常来这里吗?” 这虽然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但觉得很难回答。如果说自己经常来,聪聪回去告诉于发和,他就成了一个经常泡吧的公子哥。如果说自己来过吧,又怕聪聪追问他和谁来的。 “我是第一次来。”申一甲说,“我有个亲属在这里工作,知道这个酒吧不错。” 聪聪对申一甲的回答非常满意,从盘里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 “聪聪喜欢这个地方吗?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带你来。”申一甲说。 “酒吧不是我这种人来的地方。”聪聪说。 申一甲把果盘推到聪聪的近前,别看就这么两盘水果,一瓶香槟,要花去他好几百元啊。就算姚云龙给了他一张消费卡,那也不能这么用啊,不行,得找一找姚云龙,让他免单。既然他要向姚云龙证明他和聪聪的关系,就应该让姚老板免单。 他借口方便一下,让聪聪坐在这里不要动,起身出了酒吧。 第38章:自作糊涂 到哪能找到姚云龙呢?申一甲感到一阵迷茫,这么大的娱乐城,要想找到姚云龙,真有一定的难度。况且他不可能去姚云龙的办公室,那样就太勉强了,姚云龙有可能怀疑他的动机。 那就去楼下碰碰运气吧,运气好的话,应该能看到姚云龙。 申一甲去了趟二楼的洗手间,又下了一楼,去了趟一楼的洗手间,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不要说姚云龙,就连一个熟悉的人影都没看着。他怕聪聪等着着急,垂头丧气地回到酒吧。 “我已经买完单了。”聪聪对他笑着。 “啊?”申一甲万万没想到聪聪还有这一手。他特别惊讶,甚至有一点感动。看不出来啊,平时漫不经心的聪聪,第一次出来就帮他买单。 他并没有看到聪聪带包,她哪儿来的钱呢?聪聪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心思,翻开衣服内襟,露出一个兜来。聪聪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在申一甲的眼前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我爸爸说了,你在乡下出生,没有多少钱。”聪聪说,“我的钱比你多,当然是我买单了。” 申一甲感觉脸上有点发热,聪聪的话,让他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一甲哥。”聪聪说,“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申一甲连连点头,聪聪有事问他,他当然不能慢怠。 “你说我是应该叫你一甲呢,还是应该叫你哥哥?”聪聪问。 申一甲没有马上回答聪聪,她的这个问题听上去很简单,可是仔细一品,不是那么回事。聪聪似乎在向他确认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兄妹,还是情侣。 “叫一甲吧。”申一甲说。 聪聪笑了,笑容里带有几分羞涩,她很快收敛了笑容,做深思状。 申一甲告诫自己,要小心了,聪聪比他想像得敏感,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呢。 “听我爸说,你要调到我爸的单位。”聪聪说,“我爸是不是跟你提条件了?” “没有,聪聪,你爸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什么条件,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我。”申一甲说。 聪聪把水果叉放到面前的小盘里,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显然不相信申一甲的话。 申一甲意识自己有点失算了,他只顾着防着于发和,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不想却忽略了于聪聪,他的心思并没有躲过这个看似毫无心机的姑娘。 “我有一个感觉,你好像要利用我们的关系,调进市政府接待办。”聪聪说。 “聪聪,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申一甲说。 “我并没说你是坏人,你这么做很正常,要是换了我,也会这么做。”聪聪说。 申一甲很庆幸,聪聪能在单独相处的时候,和他说这种话。如果在于发和的家里,于发和在场的时候,聪聪对他说这些,那就麻烦了。一个未谙世事的姑娘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于发和难道看不出来吗? “一甲哥,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是有这种想法,我也不会对别人说,我会在爸爸面前,把自己的角色演下去。”聪聪说,“算是帮你一个忙吧,感谢你经常陪我玩,还给我买了那么多的游戏棋。” 申一甲双手抱拳,摇着头,不想让聪聪再说下去了。聪聪愣了一下,沉默了。 申一甲觉得好笑,自己觉得很神秘,但聪聪好像会透视,能看到他的五脏六腑,在于聪聪面前,他就像穿着皇帝的新装,一眼就被她看破了。他暗暗地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对于聪聪承认别的,那样有可能中了她的圈套,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申一甲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聪聪,慌乱之中,他抓住了聪聪的手,那只很短、很厚的手。聪聪任申一甲抓着她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申一甲忽然听到酒吧门口有说话声,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他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发现走在前面的竟然是娱乐城的副总老猫。他一阵惊喜,救星终于来了。 “聪聪。”申一甲故意抬高声音,“你不相信谁也要相信我。” 申一甲大声对聪聪说话,是为了吸引老猫的注意力,这一招立即奏效了。 “哟,这不是一甲吗?”老猫亲切地喊着他的名字,还没走到近前,就伸出手来。 老猫的出现,使申一甲面对的尴尬局面得到了暂时缓解,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这是我女朋友聪聪。”申一甲一本正经地向苗经理介绍道。 老猫正在对着聪聪发呆,听到申一甲如此介绍,不禁满脸赔笑。 聪聪对申一甲的介绍有些意外,乖乖地站起来,向老猫点了点头。 “这是娱乐城的苗经理。”申一甲向聪聪介绍老猫。 “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打工族。”老猫在申一甲面前姿态很低。 申一甲笑了起来,他今天晚上的目的达到了,把聪聪介绍给老猫,应该算一箭双雕吧。用最简单的办法解除了聪聪对他的怀疑,同时,也向老猫证实了他与聪聪的情侣关系。 以老猫的身份,肯定会向姚云龙提起他和聪聪来酒吧的事,这样姚云龙自然就会知道,他与聪聪处朋友是千真万确的。 “服务员!”老猫向吧台招了招手,“这两位是姚老板的亲戚,一定要照顾好,不要忘了把单免了。” “客人已经付过款了。”服务员说。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钱退回去。”老猫对服务员板着脸。 申一甲正在考虑怎么答对老猫,不想老猫向同来的人挥了挥手,两个人转身离开了酒吧。看来,老猫本来是想领熟人在这里泡一会的,但遇到了申一甲和聪聪,只好回避了。 老猫走后,聪聪的心情格外好。她听说申一甲的亲属在这里工作,恍惚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带她来到这里。申一甲呢,心情也不错,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来这里的动机都实现了。 十分钟以后,姚云龙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在外面吃饭呢。申一甲很欣慰,姚云龙虽然人没到,但电话到了,也算是一个态度吧。 “一甲,来娱乐城怎么不打个招呼?”姚云龙埋怨道。 “我们路过这里,就上来随便坐坐,没想到遇到了苗经理。”申一甲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重。 “今天时间太晚了,我就不去陪你们了,哪天我请你们一起过来吃饭。”姚云龙说。 “不用麻烦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上午。 他不敢找孙婧,也不敢给她打电话,怕一不小心落入姚云龙的圈套。 他早早到了食堂,慢腾腾地盛完了饭菜,在孙婧常坐的地方旁边找了个位置,孙婧如果来了,看到他坐在这里,就应该知道他有话要说。 申一甲边吃饭边盯着食堂入口,见许姐端着餐盘凑了过来,心里很不痛快:许姐啊许姐,天天在对面桌着,还没看够啊,吃饭的时候还要坐在一起接着看。 申一甲吃饭吃到一半时,孙婧和于发和并肩进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心情不错。申一甲心里直犯嘀顺,孙婧在说什么呢?于发和是不是把他和聪聪的事告诉孙婧了?不像,看孙婧那粉面含春的样子,不像是知道了他和聪聪的事。 如果孙婧看到许姐在这里,肯定不会过来了,申一甲想找个理由接近她。孙婧朝申一甲这边扫了一眼,与于发和拉开了距离。于发和取完了饭菜,向班子的单间走去。 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现在只有孙婧一个人在打饭。 “今天早晨没吃饭。”申一甲对许姐说,他的意思很明白,想再盛点饭。 申一甲拿起面前的小碗,动作敏捷地朝孙婧那里走去。他尽量使自己的步态平稳一些,免得被别人看出什么问题。 申一甲先跟孙婧打了个招呼,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一会儿去洗手间,找你有事。”申一甲在与孙婧擦肩而过的时候,笑呵呵地说。 “申一甲,很有创意啊。”孙婧笑着走开了。 申一甲与孙婧的简单对话,很像同事之间打一个招呼,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退一万步想,就算姚云龙在接待办有暗线,也不会认为他和孙婧之间传递了什么秘密。 孙婧果然没有坐到这边,而是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边坐,独自一个人吃了起来。 申一甲心里清楚,她本可以不坐在那里,估计是怕被同事们缠上,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这说明她一会儿一定会去洗手间找他。 申一甲磨磨蹭蹭地吃完饭,估计孙婧也应该快吃完了,正要离开时,发现许姐也吃完了饭。按常理,他应该和许姐同路回办公室,今天就不一样了,他必须甩开这位刚吃完饭的许姐。 “肚子有点疼,许姐你先走吧。”申一甲捂着肚子,作痛苦状。 “怎么了一甲,你没事吧?要不要去一趟诊所。”许姐说。 “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就好了。”申一甲站起来,捂着肚子,朝洗手间的方向走,许姐陪他走了几步,就停住了脚步。 第39章:幽会洗手间 申一甲去余光朝孙婧的位置瞄一瞄,见孙婧不满地朝这边瞪了一眼。孙婧肯定是在责怪他约在洗手间见面,他也是没办法,因为只有那里安全啊。 申一甲发现,凡是关系比较近的干部,不论在单位还是饭店,总爱一起去洗手间,那里应该是一个增进感情、分享秘密的好地方。 洗手间里有一个男女共用的大洗漱池,一面通堂的大镜子。 申一甲选择在这里见孙婧,就是因为这个洗漱池很方便。他可以在进去之前用,也可以在出来之后用,可以在这里洗脸、洗手,磨蹭时间。这个地方对女人就更方便了,洗手之外,还可以化妆,对着镜子臭美。 申一甲到男厕里转了一圈儿,确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出来的时候,孙婧正站在洗漱间的水龙头前,对着镜子边照边洗手。 “一甲,你是不是肠胃出了问题?”孙婧的声音很低,显眼看到了他捂着肚子离开餐桌的一幕。 “没事了。”申一甲笑笑,哪里是肠胃有问题,是心里有问题。 孙婧把手上的水甩在申一甲的脸上,咯咯地笑着进了女厕所。几秒钟的功夫,孙婧从女厕所里出来了。她与申一甲一样,也是想看看女厕所里到底有没有人。 “你怎么想起在这个地方见我,黔驴技穷了?”孙婧站在镜子前,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有一件事得告诉你。”申一甲声音也很低,“你老公的手机没查出什么问题。” “你能确定吗?”孙婧问。 申一甲把对维修部检查手机的事对孙婧简单说了一遍:“我现在不敢找你,怕他在你身上做手脚。” “他不敢。”孙婧脱口而出,“那手机就是没什么问题,也不能再用了。” 申一甲见孙婧很淡定,心里总算有了一点安慰,看来事情还没有他想像得那么糟糕,现在至少孙婧还是安全的,姚云龙可能真的不会或者不敢对她采取什么措施。 “我们出去吧,边走边说。”孙婧说着,转身离开洗漱间。 申一甲没有马上跟孙婧出去,估计她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才出了洗手间。 孙婧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小镜子,在脸上照来照去。申一甲紧跑几步,靠了上去。食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两个人装作在洗手间门口偶然相遇的样子,一起往外走。 孙婧一直沉默不语,申一甲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肯定在想对付姚云龙的办法。在这种时候,他不想去打断她的思路。 孙婧出了餐厅,回身扫了申一甲一眼:“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不难,这手机我想玩几天再说。”申一甲说,“如果他真的想听,那就让他听。” “总算找到知音了。”孙婧说,“我也是这种想法。那你就玩几天吧,然后我找人给你换一部新的。” 孙婧让申一甲用姚云龙送的那部手机给她打电话,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注意称呼。 其实申一甲已经想这么做了,因为没有得到孙婧的允许,不敢太冒失。既然孙婧已经表态了,他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在机关里,你要学会说假话,而且要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如果你不信的话,可能会招人反感,甚至会惹出麻烦。”孙婧说,“这回就全当练习了。” 于发和与一位副主任就在前面的小亭子里聊天。孙婧嘱咐申一甲,她一会儿要和于主任说点事,到前面就和他分开走。 于发和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远远地冲他们招手。 申一甲心里清楚,于主任是在冲他们两个人招手,他必须过去和自己的领导、准女友的父亲打个招呼。孙婧就不这么认为了,她以为于主任只是在招呼她,便对申一甲摆了摆手,拐了过去。 申一甲有些为难,自己到底过不过去呢,过去吧,已经和孙婧道别了,不过去吧,于发和仍然在招手。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打一个马虎眼蒙混过去,这样就能避免在于发和面前的尴尬。 他板板正正地举起一只手,向远处的于发和挥了挥,然后转过头来,继续朝前走。申一甲知道,于发和肯定拿他没办法,他以为领导在找孙婧嘛,学会回避,应该是做下属的一种常识。 下班以后,申一甲没有马上离开办公室,估计孙婧应该到家了,他把手机卡换到姚云龙送给他手机里,拨通了孙婧的电话。 “小姨。”申一甲亲昵地叫着。 “一甲啊,吃饭了吗?”孙婧说。 “店里的人正在做呢,闲着没事,用姨父送我的手机给你打个电话。”申一甲说。 “看你有个新手机臭美的,你姨夫平时心眼可小了呢,这次还算大方,有什么事去找他吧。”孙婧说。 申一甲心中暗笑,真别说,孙婧装得还挺像。这口气跟亲姨没什么两样。姚云龙真的会窃听他们说话吗?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 申一甲准备在电话里把他和聪聪的事告诉孙婧。孙婧中午曾经告诉过他,要学会说假话,说假话总得有内容吧,他和聪聪搞对象的事,半真半假正好合适,要让他当面对孙婧说,他还没有这个勇气。 “于主任把他的闺女聪聪介绍给我了。”申一甲独自做了个鬼脸。 “我听说了。”孙婧的声音很平静。 尽管这样,申一甲还是能够感觉到孙婧情绪的变化,那种亲切的口气似乎变淡了。 “你觉得我们合适吗?”申一甲伸了伸舌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先斩后奏了,你们处都处了,还问我合适不合适。”孙婧的口气有些不满,但马上又把话收了回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干涉,只要你要觉得合适,就好好处,人家于主任可不是省油的灯啊,要是没有一个好结果,我这边倒没事,你可免不得吃瓜落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考虑得周全一点,不让您跟着操心。”申一甲说。 申一甲与孙婧的通话,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他却卸下了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就是聪聪。 孙婧会认为他在说假话吗?申一甲放下电话,反复问着自己。既然说已经说了,做也已经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申一甲拿着姚云龙送的手机,时常给孙婧打个电话,聊的都是些晚辈对长辈的常说的话。半个月以后,从食堂回办公室的路上,孙婧告诉申一甲,姚云龙去外地了,已经走了三天,要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 孙婧的意思很明白,姚云龙能丢下她放心地出门,说明他已经相信了他们的关系。 申一甲关了手机,取出手机卡,把手机递给孙婧:“物归原主吧。” “不用还他,你自己跑趟腿吧,下午去手机大市场找个人,把手机换了。”孙婧说,“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对于拿不准的事,还是要往最坏处打算。” “我想再办一个手机号。”申一甲说,“跟你单独联系。” “号码一定要保密。”孙婧说,“回头我把另一个手机号告诉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往那个手机打。” 申一甲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心里轻松多了,只要他再换一部新手机,再办一个新号,和孙婧单线联系,姚云龙这个噩梦就该翻篇儿了。 “和于家大小姐处得还好吗?”孙婧不冷不热地说。 “不好。”申一甲叹了口气。 孙婧露出怀疑的目光:“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省得落埋怨。” 申一甲色迷迷地看着孙婧,“今天晚上去推拿店吧。” “不去。”孙婧冷冷地说。 “你听我说。”申一甲说,“我真的不好拒绝于主任,他已经跟我暗示很多次了,我要是再不答应,他有可能立马就把我赶回家。”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孙婧说。 孙婧告诉申一甲,副市长杨重回来了,他调到接待办的事,只要杨市长一签字,就立刻生效,可以正式办手续了。 申一甲知道,他进接待办,最初起意的是孙婧,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是于发和,但在最关键的时刻,比如找杨重签字这样的事情,恐怕到头来还要靠孙婧。 “我看到你就想……”申一甲有些吞吞吐吐。 “想什么?”孙婧厉声问。 “想你对我的好。”申一甲立刻泄气了。 孙婧笑了,“算了吧,你快留着脑细胞,想于家大小姐吧。” 申一甲让孙婧晚上到他的推拿店里,她没有答应他。申一甲其实能理解孙婧,现在姚云龙刚刚解除对他们的怀疑,他们应该小心一些才是,万一姚云龙冷不防杀一个回马枪,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调接待办的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不能因为琐事耽误正事。”孙婧在上楼梯前对申一甲说,“等你调进接待办,我们就是真正的同事了。” 第40章:美女的优势 于发和与孙婧约好,早晨一起去市政府找副市长杨重,想办法让他在申一甲的录入手续上签字。于发和向孙婧透露,杨市长学习刚回来,他就向杨市长汇报过申一甲的事,杨市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孙婧心里明白,把申一甲调进接待办,必须要经过杨市长这一关。于发和找她同行是有原因的,也许他不想在杨市长那里欠太大的人情,也许他希望她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表面上他好像是这件事的决策者,但实际上他又把申一甲这个球踢给了她这个始作甬者。 孙婧隐隐觉得,于主任似乎察觉了她与杨市长的某种关系,虽然她也只是推测,但借着见杨市长的机会,他正好可以对他们的关系试探一番。于发和对她显然很有把握,仅凭她与申一甲的这种“亲属关系”,她就无法推辞。 孙婧特意换上了一身套裙,这身套裙虽然胳膊和腿比一般的配套裙露得多一点,但很有分寸、恰到好处。她想杨重对这身套裙不可能没有印象,在不久以前,杨重曾在她的身上亲手剥下了这身套裙,她特意换上这身套裙,就是为了唤醒杨重的记忆,让他在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气氛中,默默回味他们的关系。有了这种回味,杨重在申一甲调入这件事上,可能就不会设置什么障碍了。 “孙处长今天很漂亮啊。”于发和说。 “于主任,我哪天不漂亮啊?”孙婧说。 对于发和的调侃,孙婧已经司空见惯,他无非是说她见杨市长时,打扮得很抢眼、很得体嘛,调笑而已,不必当真。 “坐我的车。”孙婧热情地向自己的车指了指。 在去市政府的路上,孙婧的心情很复杂。她想起了这次接待办副主任人选考核,想起了在竞争中落败的尴尬沮丧。有了申一甲和杨重这两个男人,才使得她在竞争失败后没有沉沦下去。 如果在她的生活中没有出现申一甲,这段日子肯定会很难过。高高帅帅的申一甲给她带来了惊喜和欢乐,使她暂时忘记了在竞争中失败的难堪。 生活真是很奇怪,命运喜欢索取,同时也长于补偿,使人在失去的时候有所得,在得到的时候有所失,使人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忽然发现,生活原来是公平的。 她想起了那次竞争失败后,杨市长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那次谈话其实就是一次点拨,告诉她失意的时候不要落魄,要稳住阵脚,以利再战。那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如果说遇到申一甲,使她从情绪情感上得到了慰藉,杨重的那次谈话,则是从思想方法上,对她进行了一次导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杨重当时说过的话,她现在还记忆犹新。杨市长是什么意思?是在安慰她,要从长计议,还是在暗示她,她还有机会? 孙婧隐隐觉得,她提职落空的事,杨重不能算完,他好孬也是一个常务副市长啊。那件事她颜面尽失不说,杨重在她面前更没有面子啊。 “你和我一起见杨市长,让我信心大增啊。”于发和见孙婧一直不说话,终于开腔了。 “这本来就是自家的事,让发和主任操心了。”孙婧说。 孙婧知道,她是申一甲的小姨,申一甲是她的外甥,这件事已经成了既成事实,推不开、避不掉、变不了,那就索性当成事实去接受吧。 “今天我主说,你帮腔,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想杨市长不会难为咱们。”于发和说。 “放心吧领导,我知道您叫我来做什么的。”孙婧说。 于发和哈哈笑了起来,他对孙婧的回答很满意。孙婧有了这种态度,他似乎放心了:“孙婧啊,杨市长知不知道你和申一甲的这层关系?” “应该……不知道吧?!”孙婧的回答有一点模糊。 “噢?”于发和发出了一种很意外的声音。 “不知道。”孙婧肯定地回答。 她在搜索自己的记忆,坏了,杨市长见过申一甲,他知道她和申一甲的亲属关系。 孙婧话已出口,无法再更改了。话说回来,即使杨市长真的认识一甲,她也没法对于主任说。如果她对于主任说,杨市长认识申一甲,那就足以证明她与杨市长的关系不一般,接待办主任于发和不就成了一个摆设吗? “那这件事还是有点难度,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于发和略感失望。 孙婧把车开到了政府后院的停车场,虽然她与杨重应该不算陌生了,但她从来没到杨重在政府的办公室来过,并不知道杨市长在几楼办公。 她下了车,一脸茫然,像个秘书一样跟在于发和的身后。 “领导,我不认识杨市长的办公室,只能您在前面领路了。”孙婧说。 于发和没有领孙婧直接去杨重的办公室,而是先来到了他的秘书小穆的办公室。穆秘书热情地请于发和与孙婧落坐。屋里有四个人,都是等杨重接见的,加上等在杨重门口的两个人,前面有六个人要见杨市长。 孙婧和于发和要在这里排号,等待杨重的接见,六个人,就算一个人五分钟,最快也要等上半个小时。她有点坐不住了,跟着穆秘书来到走廊。 “穆科长,我们排在第几号?”孙婧问。 “我已经向杨市长汇报了,领导知道于主任来了。”穆秘书说,“没办法,只能排队了。” 孙婧心有不甘,笑嘻嘻地拦住了穆秘书的去路。 穆秘书在望月楼宾馆也有一个办公室,还是孙婧为他腾出来的,只不过杨市长很少带他去望月楼宾馆,穆秘书也很少去那间办公室。 “咱们可是望月楼宾馆的邻居,照顾一下呗。”孙婧说。 “我试一试吧。”穆秘书说。 孙婧回到穆秘书的办公室,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于发和,百无聊赖地挨着时间。 “于主任,孙处长,杨市长有请。”穆秘书回到办公室,径直走向办公桌。 于发和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穆秘书撇嘴笑了笑。 “看出美女的优势了。”于发和刚出门,对回身对孙婧说。 “我哪有什么优势,人家是看你接待办主任的面子。”孙婧遮掩着。 杨重的办公室很宽敞,一张大号的豪华办公桌,一字排开又黑又亮的真皮沙发,一张足有三米长的玻璃钢茶几,无不显示着主人有别于常人的身份。 “发和这是带着公关部主任来了。”杨重站起身来,与二人握手。 于发和和颜悦色地站在杨市长面前,看着他和孙婧握手,“孙处长是我们的业务骨干啊,能力很强”。 穆秘书给于发和和孙婧泡上茶,悄悄退了出去。 “一个月不见,发和胖了,孙处长瘦了。”杨重说,“发和啊,我们的孙处长能力强点,你也不能像使唤力工那样啊,说说吧,怎么把我们的孙处长累瘦的?” 于发和自我解嘲地笑起来“瘦了漂亮啊。” “孙处长啊,你这身套裙我印象很深,穿在谁的身上,都不如穿在你身上。”杨重并不看孙婧,“你的状态不错嘛,遇到一点小的挫折,不要紧嘛,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 孙婧被杨重说得很不自在,她本以为杨重在于发和的面前可能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他张嘴就提起了上次副主任落选的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杨重对她的关照,于发和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说,杨重已经向于发和暗示过,否则他不会这样率性。 “说说吧,有何公干?看我是个借口吧?”杨重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来。 于发和看看孙婧,孙婧看看于发和,两个人会意地一笑。 “好啊,你们两个商量好了来对付我。”杨重用手指点着于发和,“发和,你要小心了。” “是这样。”于发和清了清嗓子,“我们想晚上给您接个风。” “跑题了吧?你们接待办就省省吧。”杨重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发和。 “我们本来想接风的时候再说。”于发和说“就是那个申一甲的事,还得麻烦领导高抬贵手。” “申一甲?申一甲是谁啊?”杨重看看孙婧,又瞅瞅于发和,似乎想问个究竟。 孙婧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杨市长看来对申一甲并没有什么印象,这样就不存在她欺骗于发和的问题了。 “就是我们接待办看好的那个保健师申一甲啊,接待上面的首长啊,领导啊,还真离不开这么一个人。”于发和抬高了声音。 “我知道了。”杨重若有所思地回到办公桌前,端起了水杯。 孙婧的心里顿时没底了,杨市长好像对录用申一甲这个事并不感冒。如果他开口推脱,或者干脆把申一甲否掉,再让他改口可就难了。她感觉情况不妙,如果此时再不说话,不仅回去跟于主任没法交代,就是对申一甲也不好解释了。 孙婧准备向杨市长交底。 第41章:顺水人情 杨重自顾自地喝了几口茶,孙婧看着他的脸,觉得还不到开口的时候。 “发和,你对这个申一甲很上心嘛。”杨重不冷不热地说。 “这领导可就冤枉我了,接待办需要申一甲这样的人才啊。”于发和辩解着。 “咱们说话得凭良心,你单单调进这么一个申一甲来,你说和他没关系,鬼都不信”杨重说,“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招聘啊? “领导,把申一甲调进来,确实是工作需要,现在接待办保健服务这方面人才比较缺,申一甲已经借用了一段时间,这个人是学中医的,手脚勤快,综合素质比较过硬。”于发和说。 “比孙处长还全面吗?”杨重把目光转向了孙婧。 孙婧忽然觉得很感动,杨市长终于轻松地把话题拐到她的身上了,而且还带有一种讨巧卖乖的成份。 于发和看着孙婧,惬意地笑了,他从杨重的话里发现了孙婧的价值所有,也看到了事情的希望。 孙婧再不想沉默了,杨重已经给她创造了说话的条件,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她起身来到杨重身边,端起热茶壶往他的杯里添茶,倒完水后,有意在杨市长的大腿上蹭一下。 杨重显然意识到了孙婧这个大胆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 “领导。”孙婧说,“申一甲的能力目前可能还达不到您的要求,但他的确很有培养价值。” “我就知道你是于发和的说客。”杨重笑道。 “杨市长……”孙婧嗲声说,她知道,这种声音对杨重比较有效,“申一甲是我的外甥。” “你外甥?不是让你老公哭的外甥吧?”杨重呵呵笑着。 于发和笑了,孙婧也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难以控制。于发和对杨重的话是当玩笑听的,笑他的思维敏捷和不着。孙婧则从杨重的话里听出了一种酸了叭叽的味道,她的笑主要是一种掩饰,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时也为杨重的话打个圆场。 孙婧笑完了,沉下脸,扭动的身子,显出好大不愿意的样子。她的面前如果不是杨重,而是申一甲,她的拳头就上去了。 杨重把手往下一甩,自我解嘲地说:“这玩笑有点开大了。” 孙婧心里清楚,杨市长可不是开玩笑,他是在怀疑她,从哪冒出个外甥来,还敢来求他签字。自己的胆子虽然大了点,可是也没办法啊,谁让杨市长对申一甲这个小工勤都不大度呢。 “领导,申一甲是我母亲的表外孙,可不就是我的外甥嘛。”孙婧怕自己的口气刺激了杨重,连忙加了一句,“我今天跟于主任来,也算是毛遂自荐,举贤不避亲吧。” “好一个举贤不避亲。”杨重说,“好,做人就该这样,有话说在明处。” 杨重向于发和招手,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于发和麻利地坐了过来,孙婧则退到桌子一边,静静地看着两个人。 “发和啊,看来我刚才冤枉你了。”杨重说。 “领导哪里话,我是真希望市长冤枉我一次。”于发和从包里取出申报材料,双手递到杨重的面前。 杨重随手翻了翻材料,又放到办公桌上。孙婧看在眼里,觉得他已经有点心活了,否则根本不会动这份材料。 “发和啊,就算申一甲真是你的亲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有个七亲六故啊,只要工作需要,我们可以破除那些条条框框,不拘一格使用人才。”杨重说,“发和我实话跟你说,孙婧这个公关主任可是很有面子的,她的公公姚尔寿你也知道,我见面都得叫领导,人家的儿媳妇在咱们手下,那是相信咱们,咱们不说凡事都开绿灯,起码有些事也得说得过去不是?” 于发和连连说:“那是那是。” “孙婧啊!”杨重把脸转了过来,“你的这个外甥,字我给签了,于主任是接待专家,到他的手下没错。你说呢,发和?” “那是那是。”于发和的眼睛紧盯着杨重面前的申报材料。 杨重从笔筒里拿出笔,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在材料上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去走程序吧。”杨重说,“此事仅限你们二人,不要对外张扬。” 于发和并没有马上起身,声音低了八度,要在晚上为杨重接风洗尘。 “你这不是成心让我犯错误吗?”杨重说,“你的好心我领了,回去好好工作比什么都强。” “领导就赏个面子呗。”孙婧在一旁帮腔,就算从她的角度,也应该为杨市长接风。 “对这次学习,上面有要求,不送行,不接风,不带秘书,不冒名顶替。”杨重说,“你回去呢,跟申一甲同志说,好好工作,干出个样子来,别辜负发和主任的一片好心。” 回接待办的路上,于发和很兴奋,嘴里竟然哼起了一支不知名的小曲。 申一甲能正式进入接待办,对于两个人来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孙婧从车镜里看了于发和一眼,就冲于发和的高兴劲儿,就可以断定,申一甲和于主任的闺女确实在处朋友。 于发和真是城府太深了,事已至此,他本该把申一甲与聪聪的事告诉她了,可他装作根本没有这回事,在她的面前就是不提闺女的事。 孙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想把申一甲的事赋予个人色彩。他越是装作与己无关,送给她的人情就越大。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得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甲。”于发和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 “一甲早就等着这一天呢。”孙婧心里感慨,申一甲这小子不简单啊,今天上午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和于发和心甘情愿意地为他跑腿,杨重这个副厅级也为他大开绿灯,他可真有福气。 “你来说,还是我来说?”于发和问孙婧。 “当然是领导来说。”孙婧说。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竟然在于发和那里成了问题。其实于发和的心理她很清楚,他不过是想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申一甲,却又怕她先走漏了风声,吃她嚼过的馍。 孙婧心里有点压抑,明明是杨市长给了她面子,现在于发和却要把这个面子贴到自己的脸上。由他去吧,人家是老大啊,成绩归领导,不足归自己嘛。再说于发和毕竟在接收申一甲这件事上发挥了主导作用,向申一甲买好也很正常。 偏偏在这个时候,申一甲打进电话来。 “这小子,电话打的真是时候。”孙婧嘀咕了一句。 姚云龙送给申一甲的手机,已经被他换了。他用新号给她打电话,到底要说什么,就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了。于发和就坐在她的身边,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孙婧的犹豫引起了于发和的注意,在后面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还用力的咳嗽了一声。 孙婧直接挂断了手机,这个电话还是不接了吧,省得因为一件高兴事,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她甚至有一点后悔,刚才马上把电话挂断就好了,那样申一甲就会知道她不方便接听。可她的动作慢了一点,申一甲如果不注意,就会以为她没听到电话,随后还后打进来。 “是一甲打进来的吧?”于发和问。 “领导妙算。”孙婧说,“有话到单位再说吧。” 话音刚落,申一甲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孙婧这次不能不接了,再不接就会引起于发和的猜忌。 孙婧把车缓缓停在路边,在于发和面前制造了一个不敢开车接电话的假相。在停车的功夫,她已经想好怎样对付申一甲了。 “臭小子,我开车呢。”孙婧冷冷地说。她这么说的目的,是让申一甲把想说的话收回去。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没听到呢。”申一甲在电话里说。 孙婧想,她必须马上把车上的信息透露给申一甲,她与于发和这么近的距离,难保他不能听到一言半语的。 “我正和于主任回单位呢。”孙婧说。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在单位没看到你,随便打个电话,问你是不是家里有事。”申一甲的反应还算敏感。 “家里没什么事,你妹有保姆照顾。”孙婧特意把话题拉到家里。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申一甲说。 “你先别挂,我有事找你。”孙婧抬高声音。 于发和在孙婧的身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意思似乎在提醒她,对申一甲说话不要过界,否则他一会儿就没什么说的了。 “一甲,你听着,于主任要找你,再过五分钟,领导就到单位了。”孙婧说。 孙婧知道,申一甲肯定瞪大眼睛,在听她说话。她这样说,就完全打消了于发和的顾虑,不用再担心她会向他走漏什么风声了。 “那我马上就过去。”申一甲说。 孙婧刚挂断手机,于发和就在后面说:“孙婧啊,你很会办事。” 第42章:大鬼与小鬼 孙婧从杨重那里回来,上午一直没看到申一甲,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出现。 这与孙婧的推测不太一样,她以为申一甲知道自己调入接待办已成定局,应该首先向她报告。因为她是这件事的发起者,如果她不向于发和推荐申一甲,他现在仍然在那个小推拿店里当推拿师呢。 孙婧从食堂回来,心里有些失落。 申一甲不在单位,能在哪儿呢?会不会去看于主任的宝贝闺女去了?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醋意,这个申一甲太不像话了,真是一条白眼狼。 她忽然想起在食堂没有看到于发和,就觉得自己有可能错怪了申一甲。如果他真的去了于发和家,那应该是于发和的主意,他让申一甲到家里去做按摩,申一甲敢不去吗?她想到这里,心里才算找到了一点平衡。 她从办公室里把门反锁,卸下了首饰,脱掉了袜子,拿了一张报纸,慵懒地蜷在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把孙婧吵醒了,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早已过了下午上班时间。 她本来想看一会儿报纸,就去洗个澡,没想到迷迷糊糊睡着了。是谁在敲门呢?难道是申一甲?在这个特殊时期,孙婧虽然不愿意让他出现在她的办公室,但在潜意识里,她还是有一点点侥幸心理,期待他偶尔过来看看她。申一甲怎么那么听话,不让他来就不来了。 孙婧从沙发上坐起来,连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满怀期待地把门打开,不禁有些失望。 站在门口的不是申一甲,而且她的副手侯处长,人们私下叫他小泥猴。 小泥猴笑嘻嘻地跟着孙婧进了办公室,把手里的一封信放在孙婧的办公桌上。小泥猴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来转转,每次来都不空手,总要从楼上给她捎回点文件、信函、通知什么的。 “猴子,坐。”孙婧说。小泥猴虽然姓侯,但长得应该算比较周正,虽然年纪不小了,而且孩子都上小学了,可怎么看都不成熟。 “孙处长,您冤啊。”小泥猴连连摇头。 孙婧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还没忘记这次考核接待办副主任的事呢,不知已经和她说过多少回了。其实他一个副科级,这么说再正常不过了。 “我冤什么,不要瞎说。”孙婧心里并不这么想。 “您看您,才来几年啊,他们至少都是十年八年了,论业务,他们真比你强吗?”小泥猴说。 “这事只能想想,可不能随便说,你的好意我领了。”孙婧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 “考核那天,我可是给你投了一票。”小泥猴的话已经对孙婧说过n遍了。 “我再次对你的信任表示感谢。”孙婧说。 小泥猴听了孙婧的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孙婧拿起桌上的那封信,收信人栏里写着她的名字,后面还加了“同志”两个字,寄信人的地址是松城市人民政府。 这不是甘市长去的地方嘛,她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这是一封什么信呢?孙婧回到座位上,迟迟不肯定把信打开。 掐指一算,她给甘代远寄那封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信里,她要甘代远注意领导形象,不要轻易和女干部合影,更不要把合影在媒体上登出来,最后还署了一个“小鬼”的假名。这段时间,她偶尔也上网搜一搜甘代远的名字,虽然也经常出现他的新闻,却看不到他和女干部在一起的照片了。 不会是松城市把她的信退回来了吧?孙婧猜测着手里这封信的内容。好像不太可能,她在那封信上没有署真名,也没有署地址,就算是退信,也退不到她这里。 孙婧想到这里,麻利地拆开信封,见里面装着一封很短的信,她迅速地展开,上面是几行遒劲有力的毛笔行书。 小鬼: 多谢你的提醒,让我知道蓝河人民的眼睛还在注视着我,督促我时刻不忘戒骄慎独,勤政廉政。蓝河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人走了,心常常回去。欢迎有时间到省城做客。 落款是大鬼。 孙婧张大了嘴,天啊,这是怎么了?甘市长怎么会知道那封信是她写的?这回丑可就出大啦!孙婧产生了一种隐私被人揭穿的羞愧,脸上顿时热乎乎的。 大鬼显眼是甘代远用的假名,对她的署名小鬼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孙婧在琢磨,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漏洞,让甘代远猜到了她。她马上找来了当时写信用的信封和信纸,信封是一种很普通的信封,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信纸也是很平常的信纸,除了上方有一道红杠,再没有其它的特征了。 信封和信纸都没有什么破绽啊,甘市长怎么就知道是她写的信呢? 孙婧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甘市长会不会认识她的字呢?她专修过美术和书法,她的字可是很漂亮的,在接待办里也很有知名度。 偌大的蓝河,写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甘代远如果单凭字就能想到她,那就像在大海捞针一样,除非对方对她的字有着特殊的印象。 她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把信放在一边,不猜了。 接到这封信以后怎么办?孙婧很想当面向老市长解释一下,她的本意是好的,没有一点恶意。可是她一个科级处长,要见到省城的常务副市长,谈何容易。打电话呢,根本不知道甘市长的号码。 下午,孙婧为是否给甘市长写回信而大伤脑筋,如果真的给甘市长写信的话,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如果不给甘市长写信的话,他会不会怪她不懂事? 孙婧想来想去,决定再给甘市长写一封,解释一下。既然甘市长能收到她的信,为什么她不能再给他写一封呢? 她搜肠索肚地打了一个草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立刻撕成纸屑,扔进了纸筒里。她给甘代远写匿名信的时候,没用几分钟的时间,那是因为无所畏惧。现在不是写匿名信了,而是给甘代远写一封实名信,她反倒畏手畏脚起来,生怕哪句话引起甘市长的不满。 一下午的功夫,孙婧写了撕,撕了写,最后总算满意了。文字虽然不长,却已经足以说明她的想法。 她取出原来用过的稿纸,认真地把信誊到上面。 大鬼好: 很惭愧,我是在网上看到了您视察的照片,才产生了给你写信的想法,本来想写一封匿名信,没想到让您给识破了,在这里正式承认错误,向您道歉,我不该这么做,影响了您的工作,请领导能原谅我的冒失。 我非常好奇,领导是怎么知道那封信是我写的?简直太神奇了。 孙婧想了一会儿,在落款上仍然写下了“小鬼”两个字。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孙婧忙打开抽屉,把信塞了进去。她正要应声,见申一甲已经推门进来,嘴里喘着粗气,回身把门反锁了。 不等孙婧站起身来,申一甲已经来到她的近前,见她的表情不对,便在离办公桌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我没打扰你吧。”申一甲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呢,来都来了,还虚乎什么啊。”孙婧说。 申一甲绕过办公桌,来到孙婧的身边。她被他这个大胆举动搞得不知所措,忙举起双手,想阻挡他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孙婧问。 “我要感谢你……”申一甲抓住了她的双手,推到一边,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孙婧用力地向外挣着,可是根本不管用,申一甲的力量大得出奇。他的头向她凑了过来,她的身体向后仰着,想避开他咄咄逼人的攻势。 他的手仍然有力地箍着她的腰,使她动弹不得。 “你疯了……”她在他的肩膀上捶打着。 申一甲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身体用力向前倾着,嘴唇向前噘着。孙婧继续向后挣着,颀长的身体弯成了一个美丽的弧形。 申一甲见孙婧的力量很大,便左顾右盼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那个信封,刚才他进来得很突然,孙婧只收了自己写的信,却没顾上把甘市长寄来的那个信封收起来。 申一甲盯着信封看着,孙婧的名字和下面的地址进入了他的视线。孙婧见状,立刻放弃了挣扎,身体像射完箭的弓一样弹回来。 申一甲的目光正好击中的孙婧的软肋,在她慌乱的一瞬间,申一甲准确地叼住了她微启的唇。 “嗯……”孙婧说不了话,又动弹不得,在申一甲的怀中干着急。 申一甲像猫戏老鼠一样,松开了孙婧,把她的身体推到旁边的墙上。 “申一甲,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好大的胆子。”孙婧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的身体再次贴在她的身上,再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第43章:被领导堵在办公室 孙婧像是被申一甲钉在墙上一样,动弹不得。她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的胳膊很长,绕过申一甲的脖子之后,仍然能摸到自己的肩膀。她把他的头锁定在自己的脸上,即使他想分开,也要经过她的允许。 自从申一甲被姚云龙发现以后,孙婧一直没有机会和申一甲亲近。现在姚云龙出差了,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成功了,我得好好谢谢你……”申一甲含混不清的在孙婧的颈部说。 她的脸和唇被闲置起来,朝向办公室的棚顶。 “别胡闹,放开我……”孙婧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她知道申一甲想干什么,她很矛盾,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她必须阻止他。可是内心的欲望在膨胀,一种侥幸心理很快占据的上风。 “我要让你记住今天。”申一甲说。 孙婧当然明白申一甲的意思,从今天起,他就是接待办的一员了,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同事了。申一甲说话的时候,一团丝织物从孙婧的身上掉在了地面上。 孙婧的身体软了下来,既然事情已经不可避免,那就只好由他去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坏了……”孙婧的声音只有申一甲能够听到。 孙婧就怕这种事,申一甲来的时候,有外人敲门。现在偏偏遇到这种事,而且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孙婧脚一支地,从桌子上窜了下来,紧紧抓住申一甲的胳膊,焦急地向四周看着。 她在找可以藏人的地方,不管进来的人是谁,都不能让来人知道申一甲在她的办公室里,而且还从里面锁上了门。 申一甲指了指门口的洗手间,示意孙婧,他准备躲到那里去。 洗手间的确是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但那里离门口太近了。他从办公桌旁走到洗手间会发生声响,而且时间也不允许。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的人似乎发现门锁着,从外面拉了一下门把手。 “来了来了。”孙婧对门口喊了一声。 她看了看自己的办公桌,办公桌外侧是封闭的,桌面下的那块地方,足以容纳一个人了。只是申一甲的个头太大,在底下可能要受点委屈了。她轻拍他的胳膊,向办公桌底下做了一个手势。现在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情况紧急,只能让申一甲藏在那里了。 “来了,稍等一下。”孙婧边整理裙子,边往门口走。 快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看,申一甲已经麻利地蹲下去,钻进了办公桌下,随手把孙婧的椅子挡在了外面。 她见申一甲已经藏好,便紧走几步,来到镜子前照了照,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头发。 “咔嚓。”门锁被孙婧打开了。 于发和神情恍惚地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孙婧,并没有因为她的迟缓而不快。 “领导请进,我刚才用了一下洗手间,把门锁上了,还没来得及开,就把领导挡在了外面。”孙婧笑道。 在开门之前,孙婧就已经想好了怎样应对门外的人。她见是于发和,觉得情况要比她想像得好一点。于发和很少到她的办公室来,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把申一甲调进了接待办,对她孙婧就是有恩之人,来看看她,和谐和谐也很正常。 “唔。”于发和从鼻腔里发出了一种声音。 孙婧立刻释然了,看来于发和并没有把她锁门当回事。 她把于发和引到沙发前,看着他坐下去,才回身去取茶杯。 “不用啦,我坐一坐就走。”于发和摆了摆手。 孙婧当然不能听于发和的,一把手来了,怎么能不泡茶呢。她在经过办公桌的时候,朝桌子下部瞟了一眼,还好,即使走到办公桌侧面,也看不到里面有人。 她给于发和泡好茶,端了过来,随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孙婧啊,你看我老于怎么样啊?”于发和问。 “那还用说嘛,您是当之无愧的好领导啊。”孙婧说。 于发和得意地笑了笑:“我今天来啊,要跟你说一件事。” “您吩咐就是。”孙婧说。于发和今天是怎么了,简直太礼贤下士了,不仅亲自上门来,而且对她说话的口气都透着谦卑。她预感到,于发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 “我今天的确是有点兴奋,一甲的关系落靠了,我心里的结解开了。”于发和说。 “这事多亏了您,一甲的命好,遇到了您这样一位伯乐。”孙婧说。 于发和拿起面前的茶杯,端在胸前,却没有喝的意思。 莫非是于发和是来买好的?孙婧暗自寻思,没有这个必要吧,她也好,一甲也好,心里都很清楚,申一甲调到接待办的事,如果没有于发和点头,连门儿都没有。 “唉。”于发和叹了口气,“孙婧啊,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今天来,是以聪聪家长的身份,来看一甲的家长。” 于发和口气庄重,孙婧终于明白了,于发和是为闺女和申一甲的事来的。 她对于发和连连点头,漫不经心地朝申一甲藏身的地方扫了一眼,内心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失落。 “我不知道一甲对你说了没有,他已经和聪聪处朋友啦。”于发和说。 “说了说了。”孙婧说,“我没意见,只要一甲同意,我没什么说的。一甲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个人的事情了,现在有了正式的工作,条件更成熟了。” “嘿嘿,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于发和说,“说实话,我闺女的个人条件没有一甲好,怕你不同意,一直没敢跟你说。” “主任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孙婧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孙婧心里一惊,完了,这是申一甲的手机在响。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于发和循着声音,向孙婧的办公桌望去。他见孙婧仍然坐着没动,忙对她点了点头。 “你先去接电话。”于发和的声音。 在孙婧听来,于发和的声音简直如同天籁,似乎在向她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于发和把申一甲的手机当成了她的手机了。 好险啊,孙婧站起来,向办公桌走去。她走路的速度很慢,申一甲的手机声还在响。她在想,如果她走到了办公桌前,申一甲的手机还在响着可怎么办。 她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如果她拿起了手机,铃声地没有停,那申一甲可就露馅了。 在孙婧距离办公桌还有两步远的地方,手机铃声消失了。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天啊,要命啊,申一甲的手机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响,他的反应怎么这么慢啊。他们都太粗心了,慌乱之中,谁也没有想到,手机会出现意外。 孙婧走到桌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然后用身体挡住于发和的视线,迅速按下了关机键,提醒着桌下的申一甲:“我先关机了。” 她马上折回身来,在于发和的近前重新坐下。她相信,桌子底下的申一甲听到她的暗示,一定也会关了手机,估计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于发和若有所思地站起来,似乎准备离开了。孙婧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孙婧啊,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几天找一个机会,叫上一甲和聪聪,大家在一起吃个饭。”于发和说。 “没问题。”孙婧随口答应下来。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孙婧听到这个声音,都要崩溃了。 好在声音来自于发和的身上,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看了看,随即接通。 “领导有什么指示?”于发和面带谦卑的笑容,走向孙婧的办公桌。 孙婧发现于发和去的方向不对,又不好打扰他,于主任不是发现了什么吧?孙婧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连忙两步追上去。她真担心于主任去坐她的座位啊,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坐过去。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于发和要坐到她的位置上,她就拦住他的去路,宁可扑到他的怀里去,也不能让申一甲暴露。 于发和走向办公桌,一只手远远地伸向了笔筒。 孙婧冲过去,挡住通往座位的路,迅速从笔筒里拿出一只笔,递给于发和,又从随手扯下一张台历,铺在桌面上。 于发和举着电话,在台历纸上记下了几个人名,把笔交给孙婧。 “好好……好好好,我这就去办。”于发和说,“领导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于发和挂断手机,向孙婧扬了扬:“你猜这电话是谁打来的?” 孙婧摇摇头,听于发和的口气,对方应该是个领导,但蓝河的领导这么多,她上哪猜去呢。 “杨市长。”于发和得意地说,“领导来了几个客人,让我安排一下晚上的接待。” “杨市长是个接待专家,要求很高的。”孙婧的脑门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这么说,无非是想吊一下于发和的胃口,让他赶紧去安排工作。离下班时间不长了,只要于发和一走,申一甲就安全了。 第44章:让您受惊了 孙婧一直把于发和送到门外,直到他走远了,才回到办公室里,把门轻轻带上。她不想再锁门了,万一谁再来敲门,还得上演刚才的一幕。 申一甲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呆立在办公桌旁边:“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我没有锁门,你规矩点,去沙发坐。”孙婧咬牙切齿地说,“简直吓死了。” 孙婧走到申一甲的身边,从他的手里拿过那个信封,放回到文件架上。申一甲规规矩矩地离开办公桌,绕过孙婧,坐到了几米开外的沙发上。 孙婧的心里这才踏实下来,现在即使有人进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一个接待处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同事,让别人看到了,顶多会认为他们的关系不错。 她在于发和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摆出了一个科长对待部下的表情,她嘱咐自己在申一甲的面前一定要注意了,必须塑造一个端庄文雅知性的形象。 申一甲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团在手里,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孙婧疑惑道。 申一甲嘻嘻笑着,没说话。 孙婧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一团东西,不禁气恼地跺着双脚,站了起来。 申一甲递给孙婧的是她的丝织内衣,单薄如纱,团成一团正好可以攥在手里。 “我现在杀你的心都有。”孙婧怒眉高挑。 孙婧去了一趟洗手间,很快回来了。刚才于发和进来的时候,她太紧张了,根本就忘了身上掉下了东西,看来多亏了申一甲,在躲藏的时候,不忘记收拾现场证据。 她在回忆着,于发和进来以后的行走路线、就坐的位置,自己的位置和姿势。她的这件套裙,坐下来的时候,刚刚盖住膝盖,劈腿、跷脚等姿势都有可能走光。好在孙婧对自己的坐姿很有把握,她落坐的时候,没有那些多余的姿势,走光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尤其是于发和与她的距离较近,又是并排而坐,就是从视角分析,他也不会看到什么。 “一甲,我今天可出大丑了。”孙婧不满地坐下来。 申一甲挠着脑袋,点头微笑着,大气也不敢出。 孙婧看了看窗台上的小闹钟,还有十多分钟就下班了。单看申一甲的眼神,她就感觉他今天不会放过她。 “你的事,杨市长签字了,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于发和全都跟你说了吧?”孙婧说。 虽然孙婧并没有跟申一甲计较刚才的事,但申一甲立刻收敛多了。他规规矩矩地坐着,对她说起了这一天的行踪。 上午在办公室帮着许姐打字、改材料,然后就被于发和叫了去。于发和告诉他,调进接待办的事已经过关了,他以后就是接待办的一员了。于发和叫来了人事处处长,让他抓紧为申一甲录用走程序。 中午,于发和叫他去了家里,和聪聪一起吃饭。 下午,他又去了一趟人才市场,取回了自己的档案,交给了人事处,然后就到孙婧这里来了。 申一甲没超过三分钟,就说完了一天的去向。孙婧有意无意地听着,果真和她的判断一致,申一甲不是不想来看她,而是一直没闲着。至于到于发和的家里,也是于发和叫他去的。 “这些事,你去跟你们处长汇报。”孙婧笑着说,“我又不是你的领导。” “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吧。”申一甲说。 孙婧不好回绝申一甲,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调进接待办,毕竟对他来说,是一件大事,她如果拒绝的话,显得有些突兀。其实她本来也没想拒绝,姚云龙不在家,她可以自由几天了。关键是今天晚上到底去哪儿,去干什么,倒成了一个问题。 “聪聪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孙婧说,“要跟我说实话。” “没怎么想。”申一甲平淡地说。 “什么叫没怎么想?”孙婧说,“对于发和你会这么说吗?” “你是你,他是他,那可不一样。”申一甲说。 孙婧看着申一甲,心里想,臭小子,想忽悠我。 “我对你必须说实话,对他们我可以说假话啊。”申一甲说。 孙婧感觉申一甲还是要跟她绕圈子,不想说实话,却摆出十分真诚的样子,可恶。她希望他能对她诚实一些,因为她对他是诚实的,她还从来没有欺骗过他。但她没有必要去对申一甲说这些,如果连这些话也要告诉他,那就太没意思了。 “我不喜欢她。”申一甲没有说出聪聪的名字。 申一甲的话在孙婧并不意外,这应该是一句实话。 “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孙婧用手指拢了一下头发,声音柔中带刚。 申一甲沉默了,他用拳头轻轻地砸在沙发的扶手上,低下了头。 孙婧知道自己属于明知故问,其实答案就在申一甲的心里,他不好意思承认罢了。这种时候,她必须摆出一种姿态,让申一甲知道,他是自由的,她不想干涉他的个人生活。 “一甲,你千万不要说违心话,我从来没有怪你。”孙婧说,“适婚青年,恋爱结婚是你的权力,我肯定不会干涉你。” “你别说了。”申一甲仍然没有抬起头来。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替你说。”孙婧说。 申一甲忽然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眼睛闪着泪花。 孙婧感到很意外,申一甲居然会动情,他不会在演戏吧,此刻的他应该是真实的,内心也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 “你成功了,应该高兴才对啊。”孙婧说,“我理解你,你不敢得罪他,又不想放弃接待办的工作,所以你答应了他,同意和聪聪相处。其实聪聪的身体情况,我早有耳闻,在向于发和介绍你时,他就搬出了聪聪,这件事让我也很为难,我甚至一度想放弃这件事。” 申一甲直到这时才知道,于聪聪这个角色,他在来接待办之前,于发和和孙婧就已经为他设计好了,只不过孙婧属于无奈而已。 “在你的事情上我有私心,但私心还是被公心战胜了,所以我才让你见了于发和。”孙婧说,“你和于聪聪的事,我不会干涉,所以你也不要对我说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吧。” “那我们……”申一甲说了一半,就被孙婧打断了。 “你先回办公室吧,我想洗个澡。”孙婧说。 她没有任何铺垫,很干脆地下了逐客令,让申一甲觉得不适。他看着孙婧平静的脸,悻悻地往外走,第六感觉告诉他,孙婧没有送他。 申一甲走到门口的时候,孙婧叫住了他,她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话,必须叮嘱他。申一甲没有回头,只是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没有对聪聪下手吧?”孙婧站在申一甲的背后。 申一甲摇摇头,还是没有转回身来。 “那我就放心了。”孙婧说,“我最后告诉你一句话,不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对聪聪动手,那样的话,局面还可以控制。” “我知道了。”申一甲打开了门,心思寂寞地走了。 孙婧心里清楚,申一甲不是不想与她面对,他是因为聪聪的存在,不好意思与她对视。他之所以什么也没说,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孙婧见下班时间已到,便反锁房门,进了洗漱间。 她自己也说不清,刚才为什么对申一甲那么冷。大概是因为聪聪的缘故吧,于发和亲自上门,向她提起申一甲和聪聪的事,让她心里很不爽。虽然她一再对申一甲说不介意,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申一甲刚才也看出来了。 她刚才叫住申一甲的时候,曾经闪过一个念头,让他留下来。下班以后,不会有人进入她的办公室,她有一百个理由把门锁好,不让任何人进来。这个念头马上被她打消了,虽然接待办设在望月楼宾馆里,但这毕竟是市政府的重要部门,一个十分规范的单位啊,这种念头再也不能有了。 孙婧进了洗漱室,打开淋浴喷头。一股暖流自上而下,汩汩而流,她用手指散开头发,披在肩上,任水流在饱满的身体经过。 她忽然想起,甘代远寄给她的那封信,信封还放在办公桌的文件架上,忙出了披了浴巾,来到办公桌前。她拿起那个信封看了看,随手打开抽屉,和自己写好的那封信一起装好,塞在抽屉的最底层。 申一甲刚才看到了这个信封,好在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她不想让申一甲知道这种事,因为它毕竟涉及到重要的领导,属于个人隐私的东西。 孙婧重新回到洗漱间,摘掉了浴巾,站在喷头下面。 写给甘代远的这封信,今天不能寄了,明天再找个时间寄出去吧。 她刚才已经清楚地告诉申一甲,自己要洗澡,让他先回办公室。他如果不来的话,不是心里在想着聪聪,就是太不解风情了。 如果他真的来了,就说明他心里还有她,那个于聪聪不过是个陪衬而已。如果他不来呢?孙婧想,那他可真不懂她的心。 第45章:偷不如偷不着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忽然觉得这间办公室亲切多了,有种家一样温暖的感觉。 于发和上午亲口告诉他,他的调入手续市领导已经批完了,单位会尽快为他办理录用手续,各种档案关系很快就能落靠。于发和把消息告诉他时,他就想马上见到孙婧,可于发和又让他到家里吃饭,又让他取档案,他一直没有抽出时间。直到下午取回个人档案,才匆匆地敲开了孙婧的办公室。 正如他所预料,孙婧不高兴了。她生气的样子很迷人,他望着她嫩白的胳膊,脉动的脖颈,与她的身体刚刚接触,就感觉到她生气是假的,是一种被慢怠后的矜持。 今天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如果不是于发和去了,他们一定很疯狂。 申一甲歪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望着雪白的棚顶。他的事成了,对孙婧总得有所交待吧。现在姚云龙不在家,孙婧又没有什么接待任务,正好有时间和她在一起。 他翻身起来,准备给孙婧打一个电话,这个日子,他必须对孙婧表示感谢。他这才想起刚才藏在孙婧办公桌下的时候,已经把手机关掉了。 刚才那有惊无险的一幕,让他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当时,他藏在三面密封的桌子底下,心里并没有慌张,立刻用一只还能动弹的手,从兜里取出手机,迅速关掉了。 他想起这件事有点后怕,要不是他动作敏捷,要不是孙婧应变及时,要不是于发和发生了误判,事情恐怕就露馅了。就是这件事,影响了孙婧的心情,她虽然没有指责他,但不快已经写在她的脸上。 申一甲设想着另一个场面,就是他根本没有躲起来,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在孙婧的办公室里。那样,于发和即使看到他,也不会大惊小怪。原因很简单,在于发和的面前,他是孙婧的外甥。 看来人的心里不能有鬼啊,心里有了鬼,来做起事来都会鬼鬼祟祟,方寸大乱。 他把关掉的手机打开,立刻蹦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足有八次。 这是聪聪的手机号,就是这个电话打进来,让他在慌乱之中关掉了手机。聪聪一定找他有什么急事,否则就不会这么短的时间,打进这么多电话来,他立刻把电话拨了回去。 “聪聪,你给我打电话了?”申一甲问。 “怎么关机了,在开会吗?”聪聪问。 “没开会,刚才不方便。”申一甲说。对聪聪撒谎风险太大,她可以向他的父亲于发和求证。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都不在家。”聪聪说。 完了,撞车了,申一甲暗想,他本来要晚上和孙婧在一起。 “唉,太不巧了……”申一甲装作很无奈。 聪聪在电话那边不做声了,似乎在等着申一甲解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吞吞吐吐。 申一甲的大脑在迅速旋转着,怎么对聪聪说呢。他中午刚刚见过聪聪,还在她家里吃了饭,这才几个小时啊,她就又叫他过去。其实也难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太无聊了。 “晚上约了几个患者,要给他们做推拿治疗,最快也要三个小时。”申一甲说。 “好吧,那你就忙去吧。”聪聪的口气里没有任何的不满,“一甲哥注意身体,累了就休息一下。” 申一甲挂断电话,回味着聪聪的话。聪聪今天很懂事啊,单从电话里听,很难判断她有别于健康人。 申一甲叹了声气:可怜的聪聪,没有人陪,实在对不起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对聪聪没有爱,只有同情。他和她在一起时,能给她带去快乐,他的心里也很安慰。他梦想中的妻子并不是聪聪这样的,她不能带给他欲望,不能使他产生亲近感,也不能增添他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孙婧就能吗?申一甲扪心自问,答案是能。 孙婧既能给她带来欲望,也能给他带来希望。这种希望虽然不是成家立业,但那是对未来成长的无限渴望。 申一甲的心又开始躁动了,他很想立刻见到孙婧,拥她入怀。 说去就去,他估计孙婧肯定没有离开单位,按照她的说法,她也许正在办公室的洗漱间里洗澡呢。 申一甲离开办公室,顺着走廊走向楼梯口。他不想搭电梯上去找孙婧,电梯里面有一个摄像头,谁在哪层上,哪层下,都躲不开那个摄像头。如果走步梯就安全多了,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孙婧的办公室,很难被人察觉。 申一甲离楼梯口还有几步的距离,正要上楼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于发和拎着皮包,步态沉稳地从楼上走下来,正好与申一甲走了斜对面。 “一甲,怎么才走?”于发和的口气有些惊讶。 “看书耽误了一会儿。”申一甲信口编着。他显然不能上楼了,这个时间上楼太不符合逻辑了,应该往门外走才对。于发和很自然地向门口的方向拐去,申一甲只好跟了上去。 “晚上过去吗?”于发和说的过去应该是去他的家里。 “晚上……晚上店里约了患者,今天实在脱不开身。”申一甲这么说不要紧,他得陪着于发和一直走出大门了。 “一甲啊,既然你的工作已经定了,你那个推拿店,是不是也应该有个说法了?”于发和说。 “我也正在琢磨呢。”申一甲说。 “一心不可二用啊。”于发和说,“要踏踏实实干好一行。” 于发和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个推拿店该出手了。 “回头我把推拿店兑出去。”申一甲说。 既然于发和都表态了,他总得有个态度吧,至于那个店到底兑不兑,什么时候兑,操作起来就不能全听他的了。 申一甲陪着于发和出了望月楼宾馆大楼,下了台阶,便停住了脚步。按照他的推测,于发和应该走向面前停着的小车了。 于发和冲着司机向宾馆的大门口指了指,接着往前走。司机启动了汽车,跟在于发和和申一甲的后面,缓缓地移动着车身。 从宾馆楼门到宾馆院门,足有几十米的距离。 于发和很有兴致,与申一甲边走边说,直到出了宾馆的大栅栏门。 “一甲,我送你回店里。”于发和招呼申一甲上车。 “不用不用,我走过去不远。”申一甲推脱着。 “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上了。”于发和责备道。 申一甲心里想,这不是南辕北辙嘛,他本来要上楼找孙婧,结果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于发和。表面上看,是于发和放下领导姿态,一直陪他走到宾馆外的栅栏门,实际上是他不得不陪于发和走到这里。他向于发和挥挥手,迅速走开。 申一甲很无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顺呢,没超过一个小时,已经被他撞到两次了。他断定孙婧还没有走,应该还在她的办公室里。 看到于发和的小车走远,申一甲的脚步慢了下来,从人行道折回来,贴着门边进了宾馆大院的栅栏门,埋着头,沿着旁边的小道走向宾馆大楼。 他进大门,上楼梯,出楼梯,来到走廊,孙婧胳膊上挎着小包,正迎面走来。 这一刻,申一甲无比沮丧。孙婧走到申一甲对面,笑了。 申一甲想和孙婧回到办公室去,可孙婧的身体马上甩了一下,并没有回去的意思。 “我刚才在楼梯口碰到于主任了,一直陪他走到大门外。看着他走了,我就回来了。”申一甲解释着。 “我看到你们走了,但没看到你回来。”孙婧说。 “我想……我想……”申一甲忽然变得吞吞吐吐。 “你想什么?”孙婧明知故问。 “我想和你一起庆祝一下。”申一甲说,“主要是想感谢你。” “晚了。”孙婧说,“走吧,有话车上说。” 孙婧绕过申一甲,继续朝前走,他忙追了上去。有话到车上说,这个结果虽然有些遗憾,应该还不算太坏吧,至少她没有完全拒绝他。 到了车上,还有希望。申一甲想。 孙婧和坐进红色轿车,看着身旁的申一甲。 申一甲执意想找一家饭店,和孙婧一起搓一顿。孙婧很怕被熟人看到,连连摇头。 “去我的店里吧。”申一甲试探着孙婧。 “那我送你回去。”孙婧说。 申一甲握住孙婧在方向盘的手,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话很有分寸,他一时找不到感觉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调进了接待办,一起去我店里,我要好好谢谢你。”申一甲说。 “你那个什么娟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孙婧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申一甲看出来了,孙婧有点顾忌娟子。这不算什么问题,一会儿把她打发回去好了。 “一个服务员,能是什么灯,你想多了。”申一甲说,为了让孙婧放心,他又补上了一句,“她一会儿就该下班了。” 孙婧没说话,启动了汽车。申一甲知道,她已经默许了。 第46章:行个贿 孙婧把车开到了推拿店,照旧停在旁边的小巷里面。 娟子面带灿烂的笑容,离开服务台,迎了过来。 “小姨来了。”娟子没有理申一甲,冲孙婧打着招呼。 孙婧抓住娟子的手,一起往里面走。娟子似乎像受到了恩崇,侧脸看着孙婧,眼神很清纯。 申一甲转到孙婧的背后,从兜里掏出两张大票,用手拉了拉娟子。娟子毫无反应,仍然和孙婧一起往前走,直到把孙婧领到推拿室里。 “娟子,你出来,我跟你说点事。”申一甲说。 “使唤狗呢?什么态度。”娟子迈出门坎。 “娟子……娟子……”申一甲嘀咕着,“你今天心情不错啊,穿得洋气多了。” “那是。”娟子说。 申一甲把票子递给娟子,让她赶紧去买几个菜回来,要女性喜欢吃的,最好要两个女士菜。娟子满口应着,撇了撇嘴,转身走了。他进了推拿室,孙婧正在给家里的保姆打电话,聊着自己的女儿。他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的坚挺的耳朵上亲着。 孙婧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很快身体就贴了过来,说话的声音有些走调,手也在不停地抖动着。她像蛇一样扭着身体,草草结束了通话。 申一甲不由分说,抱起她往推拿床的方向走去,她用力甩着着双脚,挣开了他。 “你今天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为非作甭,在办公室我就没有说你,你还没完了。”孙婧凑在申一甲的耳边说完,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把头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才转回身来。 孙婧并没有像申一甲想像得那样,进了推拿店就与他亲热,而是在沙发上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举止显得庄重而谨慎,显然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是姚云龙来过推拿店以后,孙婧的一个明显的变化,即使对推拿店里的人,她虽然不失亲节,却带有明显的戒备心理。 “刚才离开宾馆的时候,你跟于主任谈得很投机啊,跟我说说,都谈什么了。”孙婧挖苦道。 “于主任刚才跟我说,要想办法把推拿店处理掉。”申一甲坐在她的身边,孙婧的话倒提醒了他,这个推拿店该怎么处置,应该有一个说法了。 “这倒真是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孙婧说。 “一想到要把推拿店兑出去,还真有点舍不得。”申一甲摇摇头。 “那不行,一个男人,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孙婧说。 她只有一个态度,却没有具体意见,她不想干涉申一甲的思路,他自己的事,就由他自己来处理吧。 申一甲的想法却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把这个推拿店兑出去,他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没有住的地方了。现在开着这个推拿店,自己至少不用另外掏房租了。 申一甲并没有真正接手这个推拿店,注册人还是盲人阿丁,申一甲不过是由阿丁授权暂时经营。他要是不干了,不仅要给阿丁一个说法,还要帮他把店兑出去,把钱寄给他。 申一甲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苹果,去水龙头前洗好,递给孙婧一个。 “如果这个店兑出去,你住在哪儿啊?”孙婧问。 申一甲从心里服气,孙婧就是孙婧,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最需要什么。 “等一等再说吧,到底兑不兑,我还没有最后决定。”申一甲说。 “咚咚咚……”几声门响之后,娟子从门缝里挤进来,手里却是空的。 “我回来啦!”娟子大声说。 “菜呢?”申一甲问。 “都在后面呢,我让饭店服务员亲自送来。”娟子得意地说,“他们赚了钱,还不能跑趟腿啊。” 孙婧从沙发上站起来,过去抚弄着娟子的头发,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我们娟子可是一个不吃亏的主。” 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就送到了,申一甲让孙婧过去吃饭,孙婧拉着娟子的手,让她一起去。 娟子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看着申一甲,说自己没胃口,说什么也不肯过去。孙婧的礼仪尽到了,没有再勉强她。 “娟子,今天给你放假了,早点回去吧。”申一甲说,“店里有我呢,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可不行,你是老板,不可能什么事都亲自去做。”娟子叫真起来。 “去吧,娟子,你告诉那两个按摩师,没有客人就可以走了。”申一甲冲娟子挥着手。 娟子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申一甲随手关上了门。他看出来娟子的心事,她也想在这里蹭顿饭,但今天情况特殊,她在这里很不合适。 饭店送来了四道菜,两荤两素,其中两道是女士菜。孙婧本来不想吃饭,见了自己喜欢吃的水果沙拉,立刻就来了食欲。 “谢谢你!进接待办的事,您是我的贵人。”申一甲端起装着红酒的杯子。 “你不是这么容易知足的人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孙婧得意地与申一甲碰了杯子。 “贵人”这个词,申一甲还是第一次使用。他从第一次看到孙婧那天起,就认为她气质不凡,能力过人。事实已经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在她的帮助下,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改变,用“贵人”称呼她,一点都不为过。 这一天,对申一甲的确很有纪念意义,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心照不宣,面对而坐,举杯小酌,颇有一点相知的味道。 “一甲,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就要掀开新的一页了。”孙婧举起杯子,“你的关系落靠了,我的心里也踏实了,我们干一杯,庆祝一下。”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孙婧曾经对他说过,等他的关系落到接待办时,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了,而且孙婧就静静地坐在他的面前。 在这座城市里,申一甲举目无亲,孙婧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两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随意亲切地聊着。 孙婧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深情地望申一甲:“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申一甲不解地问。 “今天是我闺女的生日。”孙婧说。 申一甲“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该死,我真该死,你怎么不早说啊!”申一甲几乎是喊了起来。 “早说你就会撵我走了。”孙婧说,“今天也是你新生活开始的日子,你这一生只有一个今天,我女儿的生日每年都能过。” “那……那怎么办?”申一甲急得在地上打转,“要不你回去吧。” 孙婧答应申一甲,在这里只呆一个小时,然后就回家看女儿,如果回去太晚,女儿就要睡觉了。 申一甲有点坐不住了,他装作去洗手间,开门出了房间。娟子正在前台坐着,申一甲一出来,就被她看到了。 申一甲笑嘻嘻地走过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票。让娟子给孙婧的女儿买一个生日蛋糕,放到休息室里,孙婧就可以回家时带走了。 申一甲估计,娟子买回蛋糕来,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他正好可以和她亲热一下,等娟子买了蛋糕回来,就可以让孙婧走了。 “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了。”申一甲回到屋里,对孙婧说,“你还是我的领导。” “领导不敢当,我们既是亲属,又是同事,这回是亲上加亲了。”孙婧说。 “来,为了亲上加亲,干一杯。”申一甲说。 孙婧端起杯来,“为了我的小伙子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干杯。” 两个杯子清脆地撞在了一起,申一甲放下杯子,抓住了孙婧白嫩的手。她把纤细的手指放到他的大手里,手心对着手心。 申一甲得到了孙婧的默许,起身站到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孙婧扭过头来,耳朵贴着他的脸,轻轻地拂动着他的唇。申一甲的动作很轻柔,双手摆脱了孙婧的手,环住了她的腰。 “对待同事和领导,很不友好啊。”孙婧身体向下一蹲,想挣开申一甲,可是没有成功。 申一甲抱起孙婧,紧贴在墙上:“我想给你行个贿。” “行贿?”孙婧瞪大的眼睛,“得了吧,你这是钱赚多了,烧的。”孙婧第一次对申一甲这样直白,声音令人销魂。 申一甲立刻松开了孙婧,他怎么觉得她在挖苦他。她帮他办成了这么大一件事,他总不能把一叠人民币甩给她吧,那样会被她蔑视的。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钱。 要想把孙婧从小厨房领到推拿床上,必须走出这个房间,还要穿过门外的走廊。申一甲轻手轻手地打开房门,对孙婧招了招手,让她悄悄跟着他穿过走廊。 她对申一甲会心地一笑,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闺女可能着急了。”孙婧又关上房门,取出手机,笑容立刻消失了,“单位打来的。” 第47章:你给我舔了 孙婧接到办公室主任的紧急通知,说是有重要的接待任务,接待办中层以上干部接到电话后立即到单位开会。孙婧的表情很无奈,当即挂断手机,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两口,就要往外走。 申一甲心中刚刚滋生的欲望,立刻被这个电话熄灭了。他拉住孙婧的胳膊,想抱她一下,孙婧很配合,转过身来,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娟子去买蛋糕了,给你女儿的。”申一甲走廊里,对孙婧解释着。 “没有时间了,你留着吃吧。”孙婧说。 申一甲看着孙婧匆匆上了车,调转车头,进入大道,向望月楼宾馆方向驶去。他看着远去的小车,心里非常懊丧,回到店里,在前台看了看营业记录,两个女按摩师正在为客人按摩。 申一甲正在收拾碗筷,娟子拎着一个大蛋糕,兴冲冲地回来了。她没有按照申一甲说的,把蛋糕放到休息室,而是直接拎到了申一甲和孙婧刚才吃饭的小屋。 “人呢?”娟子带露疑惑。 “走了,单位有会。”申一甲说。 “那蛋糕怎么办?”娟子问。 “那有什么怎么办的,吃了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蛋糕吗。”申一甲说。 “真的?够意思。”娟子说着,去掉了蛋糕的包装盒。 蛋糕上用红色的奶油写着“甜甜生日快乐”几个字,娟子拿出切刀,麻利地把“快乐”两个字切了下来。她刚要往嘴里放蛋糕,发现申一甲正似笑非笑地看她呢,便立刻停住手,来到他的面前,把蛋糕送到他的嘴边。 申一甲接过蛋糕,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抓起蛋糕上的奶油,轻轻反手,涂在了娟子的脸上,她的鼻子上嘴上,沾满了彩色的奶油。 娟子被申一甲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 “你疯了?”娟子喊道。 娟子脸上的奶油在动,申一甲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的这个动作,其实就是一种发泄,把孙婧离去产生的不快,全都发泄到娟子的身上。 “你给我舔了!”娟子站在那里,一动一动。 “娟子,跟你开玩笑呢。”申一甲发现玩笑有点开大了。 申一甲被娟子的气势镇住了,露出尴尬的笑容,为自己刚才的动作解嘲。 “今天你必须给我舔了。”娟子抱起了胳膊。 “舔就舔呗,有什么大不了的。”申一甲不敢再火上浇油了。 按照正常的逻辑,娟子如果生气了,应该叫他擦掉。既然她让他舔了,可能是有一点怒不可遏了。申一甲自知理亏,今天又不是娟子的生日,把蛋糕奶油抹到她的脸上,算怎么回事呢,至少也该事先铺垫一下,别让她产生误解。 申一甲慢悠悠地来到娟子的面前,舔了一口娟子脸上的奶油。 他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娟子,而是孙婧。 申一甲见娟子没有反应,又抓住她的肩膀,在她的脸上吃了第二口奶油。 “干什么你?流氓!”娟子突然扳住申一甲的脑袋,仰起头来,用力往上一蹭,把脸上的奶油实实在在地抹在申一甲的脸上。 这回轮到申一甲吃惊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娟子会用这种方式回敬他,他喜也不是,怒也不是,连忙用手把鼻子上的奶油揩掉。 “嘻嘻。”娟子笑了,双手把眼睛上的奶油擦掉,“让你坏,这回尝到恶果了吧,这就叫报应。” “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不吃亏。”申一甲用手指点着娟子。 娟子也觉得刚才的动作有点过分了,忙拿过纸巾,拉着申一甲来到到镜子前,在他的脸上擦拭着。眼看着擦得差不多了,就把申一甲晾在一边,对着镜子,清理着自己脸上的奶油。 申一甲把奶油抹在娟子的脸上,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动作,娟子回敬他,则属于一种报复性的举动了,娟子明知道申一甲不会把她怎么样,但也不想这样僵持下去,最后只好把它当成一个玩笑来处理了。 “一甲哥,不闹了,说点正事吧。”娟子说,“你是不是要把店兑出去啊,兑给我吧。” 申一甲并没有对娟子说过兑掉推拿店的事,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是听到了他和孙婧的说话内容。他认为娟子完全是异想天开,兑一个店那么容易呢,他一直也没有从阿丁的手里兑下这个店,就是缺少资金。 “娟子,咱不开玩笑好不,你要兑下这个店,哪来的钱啊?”申一甲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娟子说,“我既然想兑,就肯定有办法。” 娟子的话,给申一甲提了一个醒,他忽然意识到,以前是不是有点慢怠娟子了。她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跟瘪三似的,没事就苦穷,她拿什么兑这个推拿店啊。 申一甲拉着娟子在桌子前坐下,意思很明白,让她吃蛋糕。 娟子取出两个小盘,又重新切了两块蛋糕,递给申一甲一块。 “这个店要是兑给别人,你就没有地方住了,兑给我没事,你还可以在这里住下去。”娟子显得很仗义。 申一甲听娟子这么说,不禁连连点点头,娟子太了解他了,在这方面的悟性不比谁差。她说得不错,这是他面对的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如果娟子有足够的财力,还真是一个推拿店老板的合适人选,这段时间,推拿店的里里外外大小事情,还多亏了她,在管理上也没什么问题。 申一甲拿过红酒瓶子,里面还剩下半瓶酒,便给娟子倒了一杯。桌上的菜还剩下大半,娟子把大半盘蜜汁山药拉到自己近前,她和申一甲搭伙吃晚饭已经习惯了。 这丫头,还真不能得罪,万一她真的把推拿店兑下来,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店到底兑不兑出去,他还没有吐话,他现在还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这个店要是往外兑,我第一个考虑你。”申一甲说。 “反正你要不兑给我,我就找阿丁去。”娟子说,“如果你要兑给了我呢,到时候,我就聘请你当店里的金牌推拿师。” 娟子轻松击中了申一甲的软肋,推拿店本来就是阿丁的,娟子要是找阿丁,他是真没尿了。她给了他一巴掌,又给了他一颗甜枣,还请他当什么金牌推拿师。 申一甲认认真真地看了娟子一眼,娟子含羞低下了头。 孙婧曾对申一甲说,娟子对他有意思,他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他有点明白了,看来娟子惦记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个推拿店啊! “一甲哥。”娟子说,“阿丁哥走之前,我本来想兑下这个店呢,当时你说要试一试,我就没表态,放弃了,跟你争我一点优势都没有。” 娟子虽然没有直说,但她话里有话。她是因为申一甲要接手推拿店,才没有和他争。其实她是有资格和他争的,她跟了阿丁好几年了,申一甲才跟了阿丁两三年。 申一甲开掉了杯里的酒,又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来,想就着下酒菜,和娟子再喝点。这些酒都是患者送的,红酒快喝光了,白酒都剩下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调到接待办了。”申一甲说,“今后我就是公家的人了。” “真的?你没骗我吧?”娟子说。 “这个假不了,市长特批。”申一甲扬起头,不可一世的样子。 娟子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忙端起面前的杯子。她立刻明白申一甲为什么这么亢奋了,原来是身份变了,以后有着落了,再也不用在这里伺候人了。 “这我得祝贺你。”娟子端起了杯子。 申一甲与娟子碰了杯,两个人把刚倒满的红酒喝掉了大半杯。 “娟子,怎么样,一甲哥不是一般人吧?”申一甲得意地说。 “一甲哥,你看我怎么样,我去你们那里行不行?”娟子马上给申一甲出了一道难题。 “这个……唉!”申一甲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得张狂了,被娟子踩住了尾巴。 该怎么跟娟子解释呢?申一甲想。娟子的表现特别乖巧,一个劲儿地往申一甲的盘子里夹菜,后来干脆把凳子搬到了他的身旁。 “你得容我当了官啊。”申一甲终于找出了推诿的办法,“等我说了算的那一天。” 娟子夹菜的手停住了。申一甲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没有权力怎么能帮她进机关呢。现在他刚刚出头,不说自顾不暇吧,起码能力有限。 娟子再次端起杯子,身体和申一甲靠在一起,申一甲顺势揽过她的肩膀,与她碰了杯子。 申一甲这时是把娟子当成哥们的,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手越位了。娟子的身子僵直在那里,粉面含春,含情脉脉,一动也不动。 “一甲哥,人家喝多了。”娟子忽然闭上眼睛,歪在申一甲的身上。 “你看你,悠着点,我也没让你喝多啊。”申一甲扶着他的肩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被娟子这一靠,申一甲的酒醒了。孤男寡女,在一间小屋子里,偎在一起,太不像话了。这要是让哪个按摩师看到了,他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娟子,娟子!”申一甲轻声地唤她。 “有点困了。”娟子闭着眼睛嘟囔的一句。申一甲看着娟子那张特别宁静的脸,忽然发现她的小模样还挺标志,又黑又长的睫毛覆盖着下眼帘,粉嘟嘟的小嘴,油汪汪的,脖颈上的静脉在有节奏地跳动着,一点也不难看啊。 申一甲偷偷看着娟子,有一种意识觉醒了。 第48章:插话 申一甲轻轻抱着娟子,一种复杂的欲望在他的体内涌动,这种欲望是孙婧在这里时激发的,将近一瓶红酒又在他的身体里助燃,娟子主动坐到他身边时,把他身体的火苗压了下去。 她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体上,闭上眼睛以后,申一甲心中的魔鬼开始蠢蠢欲动。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让自己清醒起来,准备把娟子送回房间。 申一甲抱着娟子在地上转了一圈,想把她抱到推拿室去。 他用脚把门蹬开,抱着娟子出了小屋。对面就是推拿室,只要他再轻轻地来一脚,门就会开。 走廊里灯光昏暗,就在走到推拿室门前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能送娟子到推拿房,应该送她到休息室的沙发上去,否则会让人误会,以为他乘人之危。如果娟子醒了,会怎么看他,别的按摩师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娟子喝多了,来个人。”申一甲冲着外面大喊着。 有两个按摩室的灯还亮着,说明按摩师还没有走,申一甲想让她们帮他把娟子抬到休息室去。娟子在申一甲的怀里动了一下,随后懒洋洋地伸着胳膊,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申一甲这一嗓子真好使,两个按摩室的门几乎在同时被打开了。两个女按摩师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帮我把娟子抬到休息室去,她喝多了。”申一甲说。 “哟,一甲哥,君子啊,美女睡在怀里,你就不动心吗?”按摩师果果说。 “坐怀不乱,定是阳萎。”按摩师凤爪说。 两个按摩师还没上手,娟子就睁开了眼睛,一挺身,从申一甲的怀里跳了下来。 “你们两个小骚货,说什么呢?”娟子不悦道,“再瞎逼逼,撕烂你们的臭嘴。” 果果和凤爪互相看了一眼,伸了伸舌头。 “我就愿意让一甲哥抱,怎么着?眼红了?眼红你们来,也让他抱啊。”娟子说。 两个按摩师不肯再往前走了,站在那里,一付进退两难的样子。 申一甲见娟子发火了,猜想是喝酒的缘故。 “我们说着玩的。”果果说。 “娟子姐,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们是有嘴没心。”凤爪说。 “滚!”娟子骂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个按摩师灰溜溜地回去了,娟子回头斜了一眼申一甲,哼了一声:“谁让你抱我的?抱不动就别抱,逞什么能啊。” 申一甲正在看热闹呢,寻思这娟子行啊,一个坐台的服务员,竟然把按摩师调教得这么听话。没想到她转身就冲他来了,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恨你。”娟子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哎哟。”申一甲咧着嘴,“救命啊,有人行凶啦。” 娟子这一掐不要紧,申一甲心里澎湃的欲望,顿时平息了。他眼看着娟子得意地溜回了前台,心想,这丫头,平时不发作,一旦发作起来,还真足够厉害的。 第二天,申一甲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上午,快到中午饭时间,许姐在办里开会才回来。 “不像话。”许姐把手里的材料往桌子上一摔。 申一甲吓得一哆嗦,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许姐这么发火,这是怎么了,谁惹着许姐了。 “吃饭去吧。”申一甲说。 “不吃了,太气人了。”许姐说。 不等申一甲问,许姐就打开了话匣子。 上午各部门向接待办班子汇报明天的接待流程。因为时间紧,任务细,于发和要求大家昨天晚上加班,拿出接待工作方案和流程,今天上午开会听情况。 接待办的六个处长,有四个是女的。上午八点半的会,于发和亲自主持。 因为准备比较仓促,各处虽然拿出了方案和流程,但于发和并不满意。孙婧负责的客房和餐饮服务非常重要,于发和点名让她先汇报。 孙婧的方案才念了一半,于发和就打断了她。 “孙处长,我插一下。”于发和说,“我能看出来,你还是下了功夫的,但有些地方活还要再细一些,比如,方案里说摆放水果,但到底摆放几种水果,什么水果,什么时候摆水果,摆成什么样子,备不备水果刀,这些都要落实到操作流程里。” 孙婧笑了:“我知道了领导,水果的具体摆放,方案里没有,流程里有,一会儿我念给您听。” “好好,你继续,你继续。”于发和挥手让孙婧继续说下去。 孙婧汇报结束以后,接待一处级长李燕妮汇报,原处长肖刚升任接待办副主任以后,她接替了肖刚的职务。 李燕妮是第一次在主任办公会上进行汇报,她不仅声音有些发抖,表情也很不自然,接待方案和流程的错误也多一些。 “燕妮,我插一下。”于发和表情肃穆。 李燕妮的脸腾地红了,头也不敢抬起来。 “燕妮啊,你可能是第一次的原因,第一次难免紧张。不要紧,我看你还是很努力的。”于发和说,“这次接待的对外交际联络,都由你们一处来负责,不要小看了外联工作啊,要是在部队里,你们就是信息化部队啊,没有你们,部队就是瞎子聋子啊。” 李燕妮连忙点头。 “方案里对首长身边工作人员的汇报明显不够,这方面还要加强。”于发和说,“好,你接着说。” 接下来,是两位男处长汇报,于发和的作派就没有刚才细腻了。 “我插一下。”于发和先是打断了三处处长王志刚。“你我插一下,”于发和又打断了办公室主任,对他们手里的方案提出了具体修改意见。 最后一个汇报的是许姐,她后勤处的副处长,处长出门了,由她代行处长职权。 “我插一下。”于发和面无表情地说。 许姐愣了,她没想到于发和会打断她,因为她从事接待工作快二十年了,一直负责后勤服务、卫生保健什么的,工作早已经摸出了路子,甚至可以说相当娴熟了。 “按理说你是有经验的老同志了,我不应该让你停下来。”于发和说,“但老同志最容易出现的问题是缺乏激情,我们的工作什么问题都可能发生,有些工作要准备预案,万一不顺利,出现障碍怎么办。” “老太太了,哪有激情了,不能和孙处长和李处长她们比啊。”许姐说,“我就按照领导的要求,把流程做好。” 许姐的汇报快要结束的时候,于发和又打断了她。 “许延长,我再插一下,就一下。”于发和说。 申一甲听许姐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你说于发和大小也是个正处级了,这当领导的,说话怎么没有把门的,想插话就插话,想插谁就插谁,你要是真想插,多插一会儿啊,就插一下,什么**玩应啊!” 申一甲这次不敢乐了,只能硬憋着,看来许姐是真生气了。许姐这是不知道他和于发和的关系,她要是知道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晚上,申一甲去了于发和家,陪聪聪玩了一晚上游戏棋。申一甲怕于发和挑理,总不能关系刚调进接待办,就对聪聪冷淡吧,应该加倍热情才是。 他听说首长明天上午来,下午走,估计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事了。接待办全办的人都在忙接待,他想单位没有安排他加班,可能是他刚落下关系,单位的事一时还插不上手,也许是于发和特意关照,让他有时间陪聪聪。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点半,申一甲知道,于发和不会回来这么早,自己应该走了。他离开聪聪的房间,来到客厅里,于发和的妻子关颖应声出来,好像有先知先觉似的。 “一甲,不玩了?”关颖问。 “太晚了,影响您休息。”申一甲说。 “要是回去不方便,你就住下吧,家里有的是地方。”关颖说。 “方便。”申一甲咧开嘴,露出白牙,爽朗地笑着。别说方便,就是真的不方便,他也不能住在这里啊,让于发和知道了,还不吃了他。 申一甲只听说于发和的老婆厉害,但见了几次,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关姨对他虽然不算特别热情,但还算客气,起码的礼仪一点不差。 今天她表现得特别不见外,甚至超出了一个女友母亲的身份。他上次来的时候,关姨还不这样呢,她的态度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呢? 申一甲心里一阵狐疑,估计是于发和向她特别介绍了他,也可能是他的关系调到了接待办,她对他和聪聪的关系增添了信心。 他穿鞋的功夫,回身看了一眼,见聪聪对关颖狠狠地使了一个白眼,关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聪聪,乖女儿,快下楼送送一甲。”关颖含笑道。 “妈,你就别操心了好不好。”聪聪不高兴了。 关颖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从墙角拎起一个漂亮的礼品盒。 “这是一些即食海鲜,你带回去补补身体。”关颖把礼品塞到申一甲的手里。 “不要不要,阿姨,我年轻,不用补。”申一甲对着自己的前胸拍了拍。 申一甲推开门,挤出一脸谄笑,像一只泥鳅似地钻了出来。他不敢接这个礼品盒,如果是于发和送给他的,还另当别论。 第49章:座上宾 第二天下午,接待工作全部结束,贵宾已经离开了蓝河。于发和很快打来电话,让申一甲晚上去家里吃饭, 下班以后,申一甲立即赶到于发和的家里,一家三口人正在等着他。 晚餐定在楼下不远处的一家饭店。申一甲跟着聪聪进了房间,桌上已经上了两道凉菜。 “我们今天是个家宴,主题是庆祝一甲正式调入接待办。”于发和开宗明义,举起了酒杯。 申一甲听了,十分感动,为了自己的事,于发和特意摆了一桌家宴,足见对他的尊重。想起自己从上大学开始,就一个人在外好几年了,很少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即使有时候回乡下的家里,也根本享受不到高雅温馨的酒宴。如今,于发和不仅帮助他解决了工作问题,还要特意为他摆一桌,让他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申一甲想到这里,不仅有些动容,端起杯子,一口把杯中的酒干掉。 关颖敏锐地察觉到申一甲情绪的变化,把一张纸巾递到他的手里,动作特别亲切。 看一眼身边正在夹菜的聪聪,申一甲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从心里感慨,不论怎么说,于主任都是一个好人啊。要不是于发和高看他一眼,他能调进接待办吗?于发和能把亲生闺女介绍给他吗? 于发和拿过酒瓶,给坐在身边的申一甲倒酒。申一甲连忙去接酒瓶,却被于发和制止了。他到于主任的家已经很多次了,但于主任当着全家人的面,这样为他倒酒还是第一次。 申一甲心里清楚,人家于主任是正处级领导,放下架子给他倒酒,不就是为了自己了闺女嘛。他放下杯子,忙拿起筷子,给聪聪夹菜。这个动作,与其说是为了聪聪,还不如说是做给她的父母看的。 “一甲啊,关起门来,我们就不是外人了。”于发和说,“你调进接待办,这只是第一步。” “谢谢主任。”申一甲连连点头,真不愧是于主任啊,考虑问题就是长远。 “一甲啊,主任这个称呼,以后在家里是不是就不要叫啦。”于发和说。 “是,主任。”申一甲说。 于发和笑了,关颖也笑了,只有聪聪像个局外人,好像根本没有听他们的谈话。 “突然改口,有点不习惯。”申一甲说。 “发和你别这么事多,让一甲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关颖说。 “我只是建议,呵呵,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于发和握着杯子,“不过在单位嘛,一甲还真得管我叫主任,这就叫内外有别啊。” 申一甲端起杯子,站了起来。 “不要站,不要胡起立。”于发和忙挥手叫申一甲坐下。 “我敬叔叔一杯,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和器重,大恩大德,一生难忘。”申一甲说。 “哈哈,这话我愿意听。”于发和爽朗地笑起来。 “我……”申一甲刚要说话,就被于发和打断了。 “一甲,感谢的话呢,你就不要说了”于发和说,“我喜欢你申一甲,不看任何人、任何关系,我就是相中了你这个人,要不,我能把聪聪介绍你认识吗?” “是是。”申一甲随声附和。 “我是说,你的事是我应该做的,是我必须做的。”于和发说,“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啦。” “好好。”申一甲应着。 聪聪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屋里的人都静了下来看着她。她取过瓶子,往申一甲的杯子里加了一点酒。 “一甲哥,祝贺你正式调入接待办。”聪聪端着杯子说,“我能看出来,爸爸很喜欢你,爸爸欣赏的人不多,在家里很少聊起同事和单位的事,但你是个例外。” “是吗?我太惭愧了。”申一甲说。 “但爸爸对你的帮助是有私心的。”聪聪说。 于聪聪的话像是给温暖的气氛吹来一股冷风,屋里出现了片刻的冷场。 “聪聪……”关颖露出责备的口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 于发和面色和悦地看了关颖一眼:“你让聪聪把话说完嘛,我相信我闺女能清楚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关颖和于发和这么一插话,似乎把聪聪的思路打断了,她停顿了片刻,好像在想着台词。 关颖面露焦急之色,看着聪聪。申一甲知道,聪聪存在一种表达障碍,在情绪波动的时候,会急得说不出话来,甚至会有发泄的动作。 这一次,聪聪表现得似乎很平静,在父母鼓励的目光中,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爸爸的私心是……”聪聪又停顿了一下。 “慢慢说,不要着急。”于发和说。 “他的身体不好,需要一个保健师,一甲哥职业不辛苦,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爸爸需要有人按摩,一甲哥想要进机关,所以两个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就达成了这笔交易。”聪聪说。 “哈哈……”屋里的人都笑出声来。 “我闺女说话就是一针见血。”关颖表示满意,“你们男人之间的那点事,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闺女是在挖苦老爸以权谋私啊。”于发和摇摇头,“不过嘛,你一甲哥可没有那么俗气,人家有吃饭的本事啊,不来接待办也一样能过得不错。” 申一甲感觉聪聪虽然身体有问题,形象差那什么一点,但她大脑很正常,思维很正常,如果不偏执耍脾气,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其实他从聪聪的脸上能看出来,聪聪刚并不想这么想,她的本意是想说,于发和需要一个女婿,申一甲缺一个工作,爸爸要女婿,一甲要工作,两个人各取所需,达成了这笔交易。 父母在旁边提醒,使她改变了主意,把自己摘了出去。 “我想回家。”聪聪说。 她的一句话,把桌上的人都闹愣了。申一甲觉得有些突然,没有人得罪聪聪啊,她怎么突然就想回家了呢? 关颖从座位上站起来,撇开申一甲和于发和,准备和聪聪回家。 “聪聪啊,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于发和的声音很温婉,“我们是为一甲高兴啊,既然大家都高兴,是不是应该吃一点主食再走啊?” 于发和的话果真灵验,聪聪在地上转了一圈,又乖乖地坐了下来。 吃完饭以后,申一甲抢着去前台买单。于发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服务递过来的菜单上签了字。 出了饭店,申一甲想直接回推拿店去,不想被于发和拦住了。 “一甲啊,上楼坐坐”他说。 “叔叔,我不去了,天有点晚了。”申一甲说。 “上去给我捏两下。”于发和的口气不容商量。 申一甲回到于发和的住处,洗了手,就给于发和做起推拿来。于发和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卧室的床上,而是直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给于发和推了不到十分钟,于发和就耸了耸肩膀,不让他推了。 “好了,不用推了,你去和聪聪玩一会儿吧。”于发和说。 多么达观的父亲啊,申一甲看出了于发和的心思,他是想让自己多陪陪聪聪。如此看来,刚才于发和让他上来按摩,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这天晚上,申一甲与聪聪没有玩游戏棋,聪聪搬出了游戏机,两个人玩起了大富豪游戏,谁过得关过,谁赚得钱就多。 聪聪可能是被父母惯的,玩游戏棋时,特别计较输赢,只要一输就不高兴。申一甲深知聪聪的这个特点,总是故意让着她。 聪聪似乎并没有感到申一甲在让她,玩起来特别认真。两个人玩着玩着,就忘记了时间,申一甲想起看表时,已经快半夜了。 “坏了坏了,过点了。”申一甲站起身来。 “你输了。”聪聪表情很得意,伸了一个懒腰。 申一甲有一点慌张,太过分了,在主任的家里敢呆到半夜。估计于发和已经睡着了,要不早出来赶他走了。 他还没有走到门口,于发和就从书房里开门出来,把申一甲吓了一跳。 申一甲停住脚步,对于发和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玩过了点。” 于发和的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即使到了这个时间,眼睛仍然烁烁有光。 “一甲啊,时间不早了,就不要回去了吧。”于发和说。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申一甲条件反射似地说。他觉得于发和在给他面子,只是不愿意跟他计较罢了。 于发和挠着头,挡在申一甲的面前:“家里有的是地方,你愿意睡哪儿就睡哪儿,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住在于主任家?申一甲想都不敢想。 “老爸让你住,你就住下吧。”聪聪从后面跟了过来,“要不你住我那屋。” 聪聪的话,让申一甲的大脑彻底短路了。这爷俩,今天是怎么了,聪聪可是黄花大闺女啊,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说住就住下了,还是住在聪聪的房间。 “你要留下的话,我去我妈那屋住。”聪聪怕申一甲误解,连忙说,“老爸就睡书房的席梦思。” “行,我闺女愿意怎么睡就怎么睡。”于发和说。 “愿意怎么睡就怎么睡?”申一甲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第50章:同房不同床 申一甲大胆地和于发和对视着,想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一点线索。于主任留他在家里过夜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有意试探他,还是真心挽留他? 他看到的是真诚而关切的目光,里面没有一点虚情假意。 “叔叔,谢谢您,我真得走了。”申一甲说。 “这孩子。”于发和嘀咕了一句,无奈地抽出了身体,给申一甲让出一条路。 申一甲把两只脚胡乱插进鞋里,打开门锁,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他长吁了一口气,回身对于发和和聪聪摆了摆手。 申一甲看出来了,于主任是真心留他。他按捺着胸中涌动的波澜,匆匆下楼,很快就来到街上。 他停下脚步,扶住路边的一棵大树,蹲下身子,呜呜哭了起来。 他的感动是因为于发和。 刚才,他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于发和的笑,那是一种慈爱的笑! 于发和留下他,是因为把他当成了晚辈,当成了自己的未来女婿。 于发和的那种笑容,申一甲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果说留他在家里住下,是于发和对他的一种恩宠,那这种恩宠完全是为了自己的闺女。他太想给聪聪幸福了,可他又是那么的无助,在事业上春风得意,并没有减轻他难以言表的无奈和忧虑。 申一甲知道,如果他在于发和的家里住下来的话,那同时也意味着,他已经有了娶聪聪的打算。而于发和需要的,正是他的这种态度。 申一甲在明亮的街灯下踽踽独行。 聪聪、于发和、关颖三个人的面孔不断地在他的眼前闪过。 申一甲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在于发和家住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他无论怎么想像,脑海里也无法出现这个画面。 半个小时以后,他回到了推拿店,电动卷拉门放下了一半,刚好露出门锁。卷拉门应该是娟子在走之前放下的,他回来晚上的时候,她经常锁好里面的门,再把卷拉门放下一半,然后才离开。 他进了推拿店,放下电动卷拉门,又从里面把门锁好。 休息室的灯突然亮了,把申一甲吓了一跳。娟子睡眼惺忪地出了休息室,整理着纷乱的头发。 “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申一甲感到很意外。 “我一个姑娘家都没害怕,你怕什么啊?”娟子不以为然地说。 娟子在推拿店里靠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又送走了按摩师,就是不见申一甲回来。她本来想锁了门走人,但又想等一等申一甲,不想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娟子跟在申一甲的身后,问寒问暖的,申一甲进了推拿室,喝了瓶水,又转了出来。 “你又要干什么去?”娟子厉声道。 “干什么?送你回家啊,你不回家了?这么晚了,你妈怎么也不管你啊。”申一甲说。 “一甲,你真是狼心狗肺,人家不放心你,一直等到你现在,你不领情不说,还……”娟子垂下了头。 申一甲把双手架在娟子的肩膀上,笑嘻嘻的。他当然知道娟子在等他,可这是多此一举啊,他还得送她回家。 “家里没人,都出去探亲了。”娟子说。 “原来如北啊!”申一甲得意地笑了,“今天晚上你可以不回去了。” “我不回去了,你还不得找不到北啊?”娟子不悦道。 “找什么北,我要睡觉。”申一甲说。 “那你真不送人家了?”娟子的眼睛翻的一下。 “你要真想回去,我当然送啊。”申一甲说,“姑奶奶,别回去了,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 娟子盯着申一甲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看出什么秘密来。申一甲收敛笑容,伸出舌头,冲娟子做了一个鬼脸。 娟子把申一甲的胳膊从她的肩上拿开:“一甲哥,你是不是哭过了?” “没……没有啊。”申一甲忙遮掩着。他不得不佩服娟子的眼睛,竟然能看出他哭过了。 “我不信,那你的眼睛圈怎么红了。”娟子说,“你又不化妆,你又不过敏。” “那你说吧,什么事能让我哭?”申一甲问,“外面风大,迷了我的眼。” 娟子将信将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不走了?”申一甲不想接这个话茬。 “不走了?那我睡哪儿啊,休息室的沙发有点硬。”娟子说。 申一甲拉着娟子的胳膊,来到了推拿室,指了指按摩床。 娟子撇撇嘴,眼睛在屋里搜寻着。这张床是推拿店里最贵的床了,申一甲让娟子睡这张床,也是为了让娟子高兴,这样他就不用再去送她回家了。 “这张贵宾床,今天就给你用了。”申一甲说。 “少来,还用你我用,哪天不是我想用就用。”娟子的声音娇滴滴的。“我……我害怕,我想回家。” “回家?家里不也是你一个人嘛。”申一甲说。 “就是,回家我也害怕。”娟子说。 申一甲到这时终于明白了,娟子不想回家是因为害怕,即使他把她送到家里,也得把她领回来。 他扔下娟子,在推拿店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他没有找到娟子不害怕的地方。 “你就睡这儿吧,我陪着你。”申一甲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说。 “我不……我不能和你在一个房间睡觉。”娟子说。 “哎呀,姑奶奶,你又害怕,又不让我陪你,那你说吧,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申一甲说。 娟子领着申一甲来到休息室,指了指屋里的沙发,意思是她准备睡在这里。 申一甲很不理解,这不也是一个人吗?她睡在推拿室害怕,睡在这里就不害怕了? 娟子立刻看出了申一甲的疑惑,“这里我熟悉,把门锁上就行了,你去睡吧。” 申一甲根本想不到娟子会选择这里,她为什么愿意睡这里啊,沙发坐着还行,歪着将就,躺下就不够长了。娟子把申一甲推了出去,“当”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申一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就回到自己的小卧室。 申一甲脱掉衣服,躺在床上,一阵疲惫感袭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心累。 “咚咚咚。”在特别宁静的夜里传来节奏的敲门声,申一甲刚睡着就被吵醒了。 “一甲哥。”是娟子的声音。 他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膀子打开门。 “啊……”娟子惊得立刻捂住脸。 申一甲上前抓住娟子的胳膊,把她拉进屋里。娟子双臂抱在胸前,低着头,并不看他。 “一甲哥,我害怕。”娟子怯声说。 “娟子啊娟子,你磨叽不磨叽啊。”申一甲不耐烦了,“不让你睡沙发吧,你偏要睡沙发,睡了沙发吧,你又害怕。” 在这一刻,申一甲已经拿定主意,看来他真得在房间里陪她一会儿了。 申一甲只穿一条短裤,拉着娟子的手,把她领来到推拿室,把她拦腰抱到推拿床上,放倒在床中央,然后又取来了个枕头,塞到她的头底下。娟子这一次很顺从,丝毫没有反抗,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他从柜里拿出一个给患者用的毛毯,盖在娟子的身上,他真担心娟子一个高跳起来,还好,她竟然一动不动。 “放心睡吧,有我呢。”申一甲温柔地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一甲哥。”娟子的声音软绵绵的,“你睡哪儿啊?” “你就不用管我了,我睡旁边那张小床。”申一甲说。 他回到自己睡觉的小屋,取来被和枕头,扔到小床上。他见娟子很乖巧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很安逸的样子,就关了灯,爬到自己的床上。 黑漆漆的子夜,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来回摇摆的声音。刚才还是浑身困意的申一甲,此时忽然精神起来。他隐隐听到娟子的呼吸声从对面的床上传来,感觉异常的新奇。 申一甲从来没有和一个年轻女子睡在一个房间里,他怎么也想不到,没有在聪聪家过夜,回到推拿店却和娟子住到了一个房间。 他刚才抱娟子上床的时候,娟子的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他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自己躺在床上,回味着那一刻,竟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在他的身边,躺着的既不是孙婧,也不是聪聪,自己没有可以兴奋的理由啊,申一甲想。 “罪过,罪过……”申一甲不停地默念着,他想一直这样默念下去。 “一甲哥,我睡不着……”娟子的声音娇弱无力,从对面传来。 “娟子,倒着查数,一会儿就睡着了。”申一甲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装作就要睡着的样子,再也不出声了。 “罪过,罪过……”申一甲重新开始默念起来。迷迷糊糊中,对面传来娟子翻身的声音,申一甲陷入混沌之中,觉得自己就要睡着了。 “一甲哥?一甲哥?”娟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此时,申一甲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虽然能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有精神应声了。 第51章:阳谋 “机关干部,起床了!”娟子揪着申一甲的耳朵,大声喊着。 申一甲睁开眼睛看了看,又把眼睛闭上了,还想再睡一会儿。娟子揪他的耳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到店的时间早,有时会把他堵在被窝里。 机关干部,起床了?申一甲回味着娟子的话,忽啦一下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他已经正式调到市政府接待办,早晨要上班了,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睡懒觉了。 申一甲腾地坐起来,翻身下地,把娟子吓了一跳。 “我刚才出去买了早餐,一甲哥快去吃吧。”娟子说。 申一甲看了看娟子睡过的那张推拿床,床上干净平整,并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申一甲穿着短裤跑出去,在自己的小卧室里穿好衣裤,又是洗脸,又是刷牙,忙了起来。推拿店早晨没有客人,他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去接待办上班就不一样了。刚刚起床的疲惫感,立刻被一种新奇感取代。 桌子上摆着包子、豆腐脑和小咸菜,很吊人胃口,申一甲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慢点,没人和你抢。”娟子坐在他的对面。 “娟子买早餐有功,奖金一百元。”申一甲说。 “我才不要你的臭钱呢。”娟子抿着嘴乐。 “那你要什么?”申一甲问。 “我要你……”娟子转着眼珠在想。 “你要我?”申一甲做吃惊状。 这下可把娟子惹急了,她绕过桌子,冲着申一甲的胳膊一阵狂打,申一甲连忙告饶。 “流氓,坏蛋!”娟子似乎还不解气,胳膊仍然抬着。 “你打,你打吧,我就喜欢你打我,反正也不疼。”申一甲说。 外面有开门的声音,随后是高跟鞋的声音。申一甲和娟子对视着,一起侧耳倾听着。 “这是谁啊?这么早就来推拿。”申一甲嘀咕了一句。 娟子放下举着的手,走向门口,想看个究竟。申一甲并不在意,谁来了谁走了,谁付没付钱这些事,一般都是娟子出面,他很少过问。 “小姨?”娟子的声音,“一甲哥,小姨来了!” 其实,娟子和孙婧也差不了几岁,她们站一起,外人一看就是姐妹,没有人相信她们之间还能分出辈儿来。但娟子叫小姨叫得那个麻利,申一甲也自愧不如。 申一甲放下手中的包子,迎了出去。孙婧早晨从来没有来过,她一大早跑到这里来,肯定有什么急事。 孙婧的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兜,里面装着一条大胖头鱼。娟子要接过那个塑料兜子,孙婧并没有给她。 申一甲紧跑两步,来到孙婧面前;“你这是干什么。” “别人送了几条鱼,家里吃不了,给你拿来一条。”孙婧说,“昨天还是活的呢,今天早晨就死了,趁早做了吧,要不就不新鲜了。” 申一甲在接兜子的时候,有意抓住了孙婧的手。 “臭小子,手这么重。”孙婧当着娟子的面,口气有些夸张。 申一甲本来想偷偷和孙婧亲热一下,不想被孙婧嚷嚷出来。 “娟子,来得这么早啊?”孙婧转向娟子。 申一甲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孙婧不会发现什么了吧,如果她知道娟子昨天晚上没回家,和他住在一个屋里,肯定会不高兴。 “家里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娟子表情自然,脸不红不白的。 小妞,撒谎不用回家现取啊,申一甲暗想。 “娟子,把小姨的慰问品放到冰箱去。”他把鱼递给娟子。 “冰箱放不下,傻子。”娟子道。 “那你就收拾出来,晚上叫小姨过来,咱们一块吃。”申一甲说。 “我可不吃了。”孙婧说,“我昨天晚上已经吃过了。” 申一甲发现孙婧的眼神有些迷离,就猜到她可能有话要说:“娟子,你帮我把桌子收拾一下,我和小姨说点事。” 娟子不情愿地走开了,申一甲领着孙婧进了推拿室,打开灯,把门关好。 孙婧似乎猜到申一甲没安好心,忙伸出一只手,挡在他的面前。她抽了抽鼻子,四处巡视着,好像什么地方藏着人似的。 “这屋里怎么有一股廉价脂粉味啊。”孙婧不怀好意地看着申一甲。 “啊?”申一甲在空气中嗅了嗅,这是娟子身上的味道,“你的鼻子这么好使。” “这是娟子身上的味道,说,你是不是和娟子搞到一块了?”孙婧平静地问。 申一甲回头看了看,“娟子哪有你有魅力啊。” “切,少来。”孙婧说。 申一甲抓住孙婧的手,轻轻地揉着,无非是想证明他和娟子没有关系。孙婧忙向后退着,一直退到沙发上,再也没有可退的地方了。 “一甲,我跟你说件事。”孙婧并没有坐下。 申一甲停住脚步,不知道她要对他说什么。 孙婧凑到申一甲的耳边,低声说:“他昨天晚上回来了。” 原来是姚云龙回来了,申一甲点了点头,她一大早晨赶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孙婧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姚云龙做事不按套路出牌,必须得提防着点。 “这段时间,我们最好少接触、少联系。”孙婧说,“他这次出门是为了买设备,可能是迫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出门的。” 申一甲到接待办的时间比平常提前了十分钟。 他刚进屋,许姐头也不抬地告诉他,于主任有请。 于发和的办公室门开着,申一甲敲门进去,于发和忙站起来,招呼他过去。申一甲坐在于发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两盒茶叶。 “这是正宗的安溪铁观音,你拿去喝吧。”于主任说着,又取出一个普通的纸兜,把茶叶装了进去。 “谢谢叔叔,我很少喝茶。”申一甲说。 “喝茶好处很多,你是学医的,就不用我多说了。”于发和说,“我已经跟许处长说了,把保健外联这块工作交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常跟卫生口的人打打交道。当然了,推拿这个手艺不能丢,以后还会派上用场。另外呢,许处长是老同志,大事小事,要多让着他,多向她学习。” “叔叔说的三条,我都记住了。”申一甲说。 “三条?”于发和愣了一下,欣慰地点点头,“噢,是三条。” 申一甲站起身来:“如果叔叔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我再补充一条。”于发和说,“在单位叫我主任,回家再叫我叔叔。” “我记住了,您放心吧。”申一甲说。 于发和离开座位,扶着申一甲的肩膀,把他送到门口:“今天晚上没有接待任务,你晚上去家里吃饭吧,尝尝我做鱼的手艺。”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向许处长汇报了于主任的指示,一筹莫展地对着台历发呆。 昨天刚去了于发和家,于发和今天又让他过去,自己去得是不是有点太勤了。于主任倒是一片好意,可他有点吃不消了,总感觉自己像被拴在了于发和的裤腰带上,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今后都由不得自己了。 更上申一甲觉得纳闷的是,关颖前天留他在家里住下,于发和昨天留他在家里住下,两个人怎么像商量好了似的。 申一甲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于发和应该很快就会让他和聪聪结婚。 他一想起结婚两个字,就不寒而栗。如果他真的在聪聪家住下了,会怎么样呢?他终于想明白了,那就等于他和聪聪已经是一家人了。 于发和和关颖真的不反对他在家里留宿吗?还是为他的安全的考虑,怕他半夜回家不安全,或者太麻烦? 申一甲的冷漠表情,让许处长一头雾水。她用力地咳了一声,把申一甲从苦思冥想中回到现实中来。 “一甲,想女朋友呢?”许处长说。 “没……没有。”申一甲连忙否认。 “你是没有女朋友,还是没有想女朋友?”许处长真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处长的问题了。 “你要真没有女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个。”许处长说。 “许姐,不用了,我有女朋友。”申一甲没辙了。 “那你还想什么啊,生米做成熟饭,她就该想你了。”许处长言简意赅,想一语中的。 申一甲对许处长的话很不感冒,聪聪还不是个例子嘛,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做这锅饭呢,人家的父母就有心留他在家里过夜了。 “生米做成熟饭。”申一甲自语着。 “对啊。”许处长说。 难道于发和想把生米做成熟饭?申一甲恍然大悟。 没错,种种迹象表明,于发和很想把米做成熟饭。 做成熟饭的结果是什么呢?他娶了于聪聪,两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如果他被生米做成熟饭,又不娶聪聪会怎样呢?那样于发和是不会放过他的,随时可能鸡飞蛋打。 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可怕了,简直是一个阴谋,不,是阳谋。 第52章:升官之道 下班以后,申一甲买了一些水果,来到于发和的家里。聪聪一开门,申一甲就嗅到了一股鱼香,他立刻猜到,于主任已经到家了。 聪聪穿着一身带蓝花的居家服,因为领口很低,露出了里面的胸罩,衣襟很短,在腹部露出了一条缝隙,宽松的裤子露着脚踝。聪聪穿这身比平时好看多了,甚至可以让人品出一点年轻女人的味道。如果她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只是端正地站在那里,还真看不出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于聪聪的母亲关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转过身来:“一甲来了,快进屋。” 于发和从书房里出来,“鱼已经炖上了,再过半小时,咱们就吃饭。” 申一甲放下水果,装模作样地把茶几上的茶盘摆正,把沙发垫归位。如今自己已经成了接待办的正式一员,心情果然大不一样。 “开了一下午的会,我散了会就回来了。”于发和舒展了一下身体。 “叔叔太辛苦了。”申一甲说,“我给您推两下?” “推两下就推两下。”于发和把申一甲领到了书房,在一把藤椅上落座,申一甲认认真真地给他做起了颈椎按摩。 聪聪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铃声悦耳的手机,递给了于发和。 于发和拿过手机,“哟”了一声,未作犹豫,便立即接通。 “领导,有什么指示?方便,太方便了,领导尽管说。” “欢迎啊,太欢迎了。我在接待办这两年,一直在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带着家人过来好好休息一下,谢谢领导给我一个效劳的机会。” “噢,您不来啊?那太遗憾了。唉呀,领导真是太信任我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让夫人和老两口在蓝河享受最尊贵的服务。” 于发和冲申一甲摇了摇头,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申一甲听出来了,好像是什么领导长辈和夫人要来蓝河,需要于发和安排接待。就冲他的口气,对方一定是一个级别更高的领导。 “出境没问题,就是您不说,我也会安排他们出境。”于发和说,“我负责配导游和翻译,进行全程服务,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表现。” 于发和挂断电话,脸上挂着微笑回到椅子上,申一甲把手放到他的肩上,重新给他做起了推拿。 “省里的一位部长,家属要过境蓝河,需要接待办做一下服务。”于发和说:“人家本来可以找书记市长,却找到了我,人不能不识抬举啊。” “那是那是。”申一甲不敢多言。 于发和似乎意犹未尽:“一甲啊,你说这人在官场,靠的是什么啊?” “应该是能力吧。”申一甲不假思索地说。 “说得没错。”于发和说,“能力分很多种,决策能力,组织能力,执行能力,但有一个能力非常重要,那就是构建人脉的能力。” “我知道了。”申一甲说。 “中国的官场,自古以来就有两道门,一道是红门,一道是黄门。”于发和说,“红门是指裙带,黄门是指金钱。金钱就不用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裙带关系的能量不可小看啊。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不论干什么事情,如果没有一定的人脉,那就事倍功半,往往费力不讨好。” 红门,黄门,裙带,金钱,申一甲在心里默念着,金钱和关系,自己都没有。 于发和沉默片刻:“一甲啊,聪聪对你的印象不错啊。” 申一甲的心一颤,不知为什么,他很不情愿听到这句话。这说明,聪聪已经从心里认可了他这个男朋友,剩下的工作由于主任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 “聪聪家教很好。”申一甲说,“比我强。” “这是哪里话。”于发和说,“如果你觉得聪聪还行,我哪天和你关姨到你乡下的家里去一趟,拜望一下你的父母双亲,把你们的事定下来。” 申一甲却觉得太突然了,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自从他调进接待办以后,于发和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他和聪聪的关系上来。于发和的话,虽然是在试探他,却有明显的安排的意味。 “叔叔,我父母都是下乡的农民,没见过大世面。”申一甲没有直接反对于发和。 “一甲啊,我们不能这么想啊,瞧不起农民,那就是看不起自己。”于发和说。 “我和聪聪商量一下吧。”申一甲说。把责任推到聪聪身上,倒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聪聪对自己有处境有着清醒的认识,她虽然同意的父亲的安排,但在他的面前,还保持着一种自尊。这种自尊只是表面的,骨子里其实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自卑,只是被养尊处优的家庭掩盖了。 “一甲啊。”于发和说,“我总琢磨着,你在接待办不宜久留。” 于发和向申一甲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立刻引起了申一甲的兴趣,看来还是于主任有远见啊,他只看到了眼前的这一步,人家于主任都替他想到以后去了。 “叔叔,你对我的好,我以后一定加倍报答。”他的手在于发和的肩上捏着。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于发和说,“你要是娶了聪聪,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于发和的话立刻吊起了申一甲的胃口,他明白,虽然自己进了接待办,但只是一个工勤人员,在接待办的多数干部面前,他仍然低人一等,如果他成了于发和的女婿,事情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想到这里,刚刚调进接待办的喜悦,被一丝淡淡的惆怅取代。 “等机会成熟的时候,你还要转到行政编。否则你到机关里来,就失去了意义。”于发和说,“好了好了,你歇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就吃饭。” 于发和回过身来,见申一甲出汗了,亲自去取来一包湿纸巾递给他。 申一甲给于发和做推拿的功夫,关颖已经做好了菜,几个盘子已经摆上了桌。于发和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个泡酒的大肚瓶子,放到了餐桌上,关颖用怪异的眼光看了于发和一眼。 “这是保健药酒。”于发和得意地说,“强身健体,舒筋活血,一般人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申一甲心想,在于主任家里,好酒都喝遍了,这个大瓶子里装的酒肯定也错不了。 于发和捧起瓶子,给申一甲倒了半杯酒。 “发和!”关颖的口气带着责备,似乎于发和手里的酒瓶子并不感冒。 “我们男人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于发和说。 聪聪对瓶里的酒显然很陌生,她拿起申一甲面前的杯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顺手拿来一个空杯子,伸向于发和。于发和捧着瓶子,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聪聪也会向他要酒喝。 “聪聪就不要喝了吧。”于发和像是在与聪聪商量。 于聪聪端着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只有小孩子撒娇时才能发出的声音。 “聪聪不喝,咱们喝果汁。”关颖上门拍着聪聪的肩膀。 “那就一点点,说好了,只倒一点点。”于发和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转到聪聪的身后,在聪聪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刚好可以盖住杯底。聪聪对此似乎已经很满意了,拿着杯子,高兴地坐在位置上。 一条大胖头鱼被于发和做成剁椒鱼头、糖醋鱼段、鱼杂汤,再加上几道小炒,一共上桌六道菜。 申一甲看着满意丰盛的佳肴,感受到一种融融暖意。他端起杯子,酒到口中,软绵绵的,稍加品味,劲头不小。 “喝这种酒不能快。”于发和提醒申一甲。 这是什么酒呢?申一甲心里疑惑,于发和没有多说,他也不好多问,反正这酒不会错,尽管喝就是了。 聪聪端起来杯子,把杯里的酒全都倒进嘴里,不假思索地咽了下去。 “啊……”聪聪显然被辣到了,她表情痛苦地伸着舌头。 “快吃菜,快吃菜。”于发和笑了。 “叫你不要喝,你偏要喝。”关颖责备道。 申一甲见状态,立刻为聪聪夹了两块鱼。聪聪对申一甲的动作特别满意,痛苦的表情马上变成了笑脸。 申一甲和聪聪一家人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 于发和回到书房,取来了一个公文包,从里包掏出几盒光盘,里面是一些奥斯卡获奖影片,说是别人送的。聪聪凑了过去,一把从于发和手里抢下了光碟。 于发和似乎早就料到了聪聪的动作,看着她的背影,对申一甲说:“去看吧,聪聪那屋肃静。” 聪聪房间里的电视、影碟机摆在床的对面,看想看电视,最好的位置是床上。他放蝶的动作很熟练,片刻功夫,片子就开始了,播放的是英语影片,中文字幕。 聪聪回身坐在床上,给申一甲留出了一块地方。申一甲坐在床边,身体靠在床头上。聪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扭回头去继续看电影。 他感觉很热,口很渴,从床头柜上拿过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要是在往常,申一甲与聪聪下棋的时候,一个人坐床头,一个人坐床尾,他从来没感到有什么不自在。今天就不同了,他要想看电影,就必须坐在床头,和聪聪并排坐着。 申一甲一只脚搭在床上,一只脚放在床下,与聪聪保持了一段距离。 第53章:喝了药酒 奥斯卡获奖影片的有些镜头让申一甲感到难堪,片子不仅情节曲折,主题深奥,而且在曼妙的接吻、拥抱之外,还有一些床上镜头,虽然不是十分直露,但让人难免脸红心跳。 他偷偷看了一眼聪聪,见她正在专注地看着,脸色不红不白,十分自然。 聪聪看这种电影没有任何反应,一点都不出乎申一甲的意料,她虽然已经二十岁,却仍然情窦未开,可能是她很少接触男人,缺少外界薰染的结果。 申一甲建议聪聪换一部片子,聪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从里侧翻身下床,很快就换了一张碟片。在她蹲下身的时候,露出了雪白的后腰和臀部的尾椎,自己却毫不知晓。 这部片子也是一部情感片,场面还是那样暧昧煽情,片子刚出字幕,就有一个年轻男女深情相吻的镜头,配着优美得摄人心魄的音乐。 聪聪回到床上,坐到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屏上的画面,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申一甲心里有些犯嘀咕,为什么都是这样的片子,于发和在拿出这些片子之前,就不知道内容吗?聪聪真的这么单纯吗?看这样的煽情的片子没有任何反应,还在那儿抿着嘴乐。 申一甲的心里很纠结,看与不看,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聪聪突然扭过头来,看了看申一甲的双手,又看看他的脸。 “一甲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聪聪问。 “我没有,不……不,我想去趟洗手间。”申一甲说。 “那就赶紧去吧,我暂停一下。”聪聪说着,用遥控器把电影画面定格。 可能是看电影产生的条件反射,申一甲身体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如果再坐下去,可能会很难堪。聪聪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为什么不去一下洗手间呢?出去活动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可能就会自己消失了。 他冲床下扭过身去,站起来,缓缓走向门口,努力平抑着自己的冲动。 客厅里没人,只开着壁灯,泛着幽暗的白光,申一甲的脚下发出一种拖沓之声,更加衬托出客厅的空寂。他穿过客厅,来到洗手间门前,刚要进去,于发和就从卧室里探出头来。他冲于发和尴尬地笑笑,指了指洗手间,于发和很快把手关上了。 申一甲进了洗手间,对着水龙头洗了脸,对着镜子审视了一番,无非是在有意磨蹭时间,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没想到于主任对声音如此敏感,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了,还是被他听到了。 他认识聪聪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有一段日子了。到现在为止,他没有与聪聪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更不要说情侣之间的那些动作了。原因很简单,聪聪无法使他产生性吸引,更不要说亲近的欲望了。今天却很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体内滋生出一种冲动。难道仅仅是因为一部观摩影片吗?好像不是。 申一甲用了足有几分钟的功夫,把自己调整成一个心静如水的人,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聪聪的房间。客厅刷地暗了下来,显眼是有人关掉了客厅的照明灯。聪聪的卧室立刻变成了一座孤岛,在黑漆漆地夜里,增添了几分温馨宽松的气氛。 申一甲把双腿盘在床上,把胳膊靠在大腿上。没过多久,他又坐不住了,电影里过多的亲热镜头,像是给他的身体添了许多干柴,他感到全身的血液汹涌,一种难以抵制的冲动又泛滥起来。 他的眼睛离开电视屏幕,想缓解血液快速的律动,目光在空中游离片刻,转到聪聪的身上。 他第一次感觉到聪聪是个真实具体的女人。她的身体异常丰满撩人,他的厚嘴唇也变得十分性感。她的短衣裳是那么漂亮得体,脖子、胸都露出恰到好处。她的脚也不再肥胖、笨拙,而是充满的灵性和诱惑。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他刚进门时,聪聪的衣著给他留下了清纯随意的印象,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后,同样是这身装束,为什么就变成了妖冶和轻挑? 申一甲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他忽然想起了于发和刚才给他倒酒时的场面:神秘的笑容,怪异的眼神,温柔的口吻。酒!是晚上喝酒的原因!于发和倒给他的半杯酒里,一定有什么催人欲望的成份。 “我们边看电影边下棋吧。”申一甲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好啊。”聪聪兴奋地跳下床,从窗台上取过装棋的盒子。 聪聪坐在床头,申一甲坐在床尾,两个人又下起了大富豪游戏棋。 一部电影终于结束了,最后的镜头仍然是那么浪漫而撩人的长吻。 申一甲下了床,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该回去了。 “聪聪,你再看一会儿吧,我得回去了。”申一甲说。 “你早一点回去吧。”聪聪的回答让申一甲意外,“你今天喝了药酒,超量了,平时我爸只喝一小盅。” 聪聪口无遮拦的话验证的申一甲的推测,他终于明白今天晚上为什么一直大潮汹涌了。于发和应该不会故意让他喝什么药酒,最大的可能是他没有意识到药酒的作用,一时疏忽了。 申一甲想去跟于发和与关颖道个别,走到房间正中的时候,于发和从书房里推门出来。于主任的耳朵太灵敏了,申一甲最近两天离开聪聪房间的时候,他总是能准确地判断,时间误差在五秒以内。 五秒,是非常短暂的时间。一个人五秒钟能走出房间,说明他的位置离开门口不远。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门口,推开门。 于发和来到他的面前,表情有些怪异。 “叔叔,我走了,时间不早了。”申一甲说。 “一甲啊,我没把你当外人,不想回去的话,就住这里吧。”于发和说。 来于发和家之前,申一甲做了充分的准备,虽然于主任请他喝药酒,让他看片子都出乎他的想像,但临走时该怎么说、怎么做,他早就想好了。 他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如果于发和晚上没让他留下,那他昨天留他过夜就是一句客套话;如果于发和晚上仍然留他过夜,十有八九就是想把生米做成熟饭。 “不了,给你们添麻烦,影响你们休息。”申一甲说。 “这麻烦什么,你的家要是在蓝河,我就不留你了。”于发和说。 “我得为聪聪着想,我不能让外人说闲话。”申一甲说。 “你的思想太保守,这都什么年代了。”于发和笑了。 聪聪从卧室里出来,站在两个人的身旁,打着哈欠,扭动着身体。 “最近这几次,我走的太晚了。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我向叔叔保证,以后一定掌握好时间,最晚不超过十点。”申一甲说。 于发和叹了口气,看上去很失落。他面露无奈,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 申一甲清楚,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于发和不会再难为他了。 “一甲啊,你睡的地方,我都为你准备好了,书房,很舒适的。”于发和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在申一甲听来,于发和的话已经是一种非常明显的掩饰了。于发和跟在申一甲的身后,送他到门口。 “一甲啊,工作已经有着落了,可以考虑一下和聪聪的事了。”于发和说,“我的意见是,你们选个日子把事定下来,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双方父母见个面。” “是……是……”申一甲的回答很简单。 申一甲这一次离开于发和家的心情,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上一次他被于发和感动了,这一次他被于发和吓着了。 申一甲推测,如果按照于发和的安排,今天晚上本应该是这样的:申一甲喝完于发和倒上的药酒,然后到聪聪的房间,和她一起看那些国外影片,在药酒和影片的双重刺激下,申一甲难以自持,和聪聪搂在一起,生米做成熟饭。然后于发和出面,留他住在聪聪的房间里,第二天早晨,开始为他们张罗婚事。 如果他拒绝,于发和的笑脸就会突然变色,软硬兼施,威胁利诱,直到最后达到目的。到了那时候,他的手里可能没有应对的措施,只能乖乖地就范。 申一甲想,于发和要想完全这些步骤,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这一些必须取得聪聪的同意,如果聪不同意,那可真是皇上急太监不急了。 聪聪整个晚上都很奇怪,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做一些有别于常人的动作,说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她今天晚上特别冷静,或者说非常木讷。 聪聪会不会知道于发和的想法呢?申一甲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聪聪应该知道于发和到底要干什么,而且没有戳穿他。 申一甲在路上丧气地走着,于发和的话,让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第54章:漂亮的弧圈球 孙婧虽然给原市长甘代远写好了回信,但因为大大小小的接待事务缠身,她一直没有把信寄出去。完成了这次临时接待任务,她在办公室里呆着没事,忽然想起了那封信。 上午,她一个人下楼,开车去了邮政局,还像上次一样,把信塞在门口的邮筒里。孙婧把信寄出以后,刚回到宾馆门口,就接到了办公室主任打来的电话,说于主任正在找她,让她马上过去一趟。 孙婧想,坏了,脱岗,让于发和发现了。她一路想着搪塞的理由,低眉顺眼地敲开了于发和的办公室。 于发和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远远地向她伸出手来。 “恭喜孙主席。”于发和说。 “孙主席?”孙婧愣了,“领导真能开玩笑。” “市委常委会刚刚结束,我接到正式通知,你已调任市总工会党组成员,推荐副主席人选。”于发和握着孙婧的手,用力地摇着。 “于主任,您没搞错吧?”孙婧问。 “如果在昨天,我可能不敢告诉你,但今天不一样了。”于发和说。 孙婧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于发和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她终于明白杨重副市长用良苦用心了。他不仅给她打过电话,还亲自与她面谈,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都是为这一天的到来进行的铺垫。现在杨重虽然学习回来了,但并没有与她联系过,也没有向他透露过什么风声。 对于这次任命,孙婧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但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对她一次竞争失利的一种补偿。如果没有上一次的挫折,就没有这一次的成功。 孙婧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托底。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杨市长为什么不事先给她打个电话呢?她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她反锁房门,对着镜子照一会儿,取出化妆盒在脸上补了补妆。如果这个任命是真的,她有点理解杨重不给她打电话的原因了,杨市长对此事已经十拿九稳,在等着她打电话感谢他呢。 孙婧果断地来到办公桌前,拨通了杨重的手机号。 杨市长在电话里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领导在忙吗?”孙婧试探着杨重。 “这件事就这样,你们去吧。”杨重的声音。 孙婧听出杨重似乎在交办工作,接到她的电话后正在清场。 “孙主席,你这弧圈球打的,那叫一个漂亮。”杨重说。 听到杨重的这句话,孙婧的喉咙一紧,她终于确认,自己升职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杨市长表面上在表扬她,其实是自我表扬呢,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球手,她只是那个球而已。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杨重说。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事先也不透点风给我?”孙婧说。 “我也是才知道嘛,我怎么给你透风啊。”杨重说,“违背组织原则嘛。” “缺德。”孙婧笑了。 “哈哈哈……”电话那边传来朗朗的笑声。 “说吧,让我怎么感谢你?”孙婧问。 “好好工作吧。”杨重说,“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在挫折面前不气馁、不抱怨,经受了组织的考验,说明你已经成熟了。” 孙婧万万没想到,杨重还和她打上官腔了,他根本就没承认这次帮了她。 她刚放下电话,就有电话不断打进来,电话的内容一律是向她祝贺的。她不停地应着,谦虚着,客气着,一开始还是充满兴致,一会儿就有点不耐烦了,不熟悉的电话打进来,她就懒得接了。接待办的同事不断闯进来,表情夸张地向她祝贺,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和他们握手,不停地说着谢谢。 快到中午的时候,孙婧觉得浑身疲惫,连说话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果断决定,关机,走人。 工会党组成员的公示期有一周的时间,目前,她虽然还是接待办的接待处长,但已经是有名无实了。这段时间干点什么呢?孙婧当即决定回老家一趟,看看父母双亲,顺便也放松放松。 她立刻把回家的打算告诉了姚云龙,姚云龙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给她的唯一答复是,他去不了,娱乐城里事太多,离不开他。 孙婧打电话给于发和,向他请假,于发和立刻答应了她,让她安排好时间,在公示期满前及时赶回来。 “任职前,应该还有一个领导谈话。”于发和说。 “和谁谈啊?领导就帮我挡一下,等我回来吧。”孙婧说。 “好好……我就说派你出差了。”于发和顺水推舟。 孙婧找朋友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准备当天晚上带着甜甜回家,她们在火车睡上一觉,天亮就到家了。她备好回家要带的东西,一切准备停当,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在一家专卖店的门口,她把刚买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她忽然觉得抓心挠肝的,好像缺点什么似的,却想不起到底忘了什么事。 噢,申一甲,应该和他打个招呼。 孙婧想,在接待办主任于发和的眼里,她和申一甲是亲属,她回家的事,如果申一甲不知道,显然很不合情理。还有她的老公姚云龙,他万一和申一甲联系,申一甲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也说不过去。 孙婧很快打通了申一甲的手机,想向她告个别。 “我能不能去看看你。”申一甲声音急迫。 “不行,一甲,我现在没有时间,给你打完电话,我就要出趟门,回老家看看父母。”孙婧说。 “听说你要离开接待办了?”申一甲的口气似乎很沮丧。 这是孙婧没有想到的,她本以为申一甲会兴奋地向她祝贺,专挑世上最好听的话说给她听。面对申一一甲的问题,她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了。 申一甲为什么这么反常,他不会不知道她到工会是得到了提拔吧?如果真的知道了,还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说明她遇到了什么困难。 “于主任让我和聪聪结婚。”申一甲说。 “结婚?!”孙婧惊叫起来。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她还没有弄清申一甲的态度,就这样大惊小怪的。 “我现在想见到你。”申一甲说。 孙婧听得出,申一甲的话有一点语无伦次。可是她现在没法见他了,时间不够了,她还要回家收拾东西。 “一甲,现在真的不行,没有时间了。”孙婧说,“等我回来吧。” “告诉我车号,我去车站送你。”申一甲说。 “不用了,大龙会去送我。”孙婧说。 “听说你要走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坏的消息,我不想让你走。”申一甲终于提起了孙婧要调走的事。 孙婧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完全想不到申一甲对她的升职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这是整整一天中,他遇到的唯一一个反对她离开接待办的人。 “你真要走,我就像一个没了娘的孩子。”申一甲说。 申一甲的话触动了孙婧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突然发现自己对申一甲竟然这么重要,心里生出一种骄傲和自豪。孙婧想跟申一甲开个玩笑,这不是恋母情结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申一甲竟然不愿意让她离开接待办,任何一个人听到他的话,都会发笑的。但他的话,第三个人永远不会听到。 “我们只做了一个礼拜的同事。”申一甲说。 “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同僚。”孙婧说。 “什么是同僚?”申一甲问。 “同事就是在一起共事啊。”孙婧说,“同僚,我理解就是在一起做官。” “在一起做官?!”申一甲说。 “咱们不要咬文嚼字了,我相信你是个有前途的青年,只要你积极进取,一定能够成功。”孙婧的回答非常干脆,“这次回家时间不长,也就三五天。我们回来再聊。” 孙婧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终于知道申一甲对聪聪的态度了,这小子还傻到拿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开玩笑的地步。 申一甲刚才前言不搭后语,只告诉她于发和要逼婚,却没有说他怎样逼婚。她猜测,申一甲与聪聪的关系应该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否则于发和不会让他与聪聪结婚的。但申一甲既然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她,说明他根本就不想和聪聪结婚,所以他和聪聪也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想到申一甲仍然被自己一个人拥有,孙婧心里颇为得意。她喜欢他,她需要他,她从心里对他有一种依恋。她爱不爱他呢,孙婧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那些过于奢侈了。 孙婧启动汽车,带着刚买来的大包小裹的东西,回到了家里。她想好了,等探亲回来以后,找一甲好好聊聊,他和聪聪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发和怎么逼他了。如果申一甲真的拒绝于发和安排的婚姻,他今后在接待办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她离开接待办以后,把申一甲一个人扔在那里,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第55章:面赠绿帽子 晚上九点钟,姚云龙把孙婧和女儿甜甜送到火车站软席侯车室,孙婧正在过行李安检,申一甲拎着两个漂亮的纸盒箱冲了过来。 孙婧与姚云龙几乎同时看到了申一甲。 “我来送送你。”申一甲上气不接下气。 孙婧对申一甲的到来毫无防备,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坐哪趟车,他不仅准确地掌握了列车的车次,甚至知道她走软席候车室。孙婧推测,申一甲可能在与她通话时,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他的出现让她惊喜又惊慌。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敢当着姚云龙的面来送站,没有一点胆量还真不容易。 姚云龙已经转过安检口,到那边取行李了。 “一甲,你也太……那什么了,我不是说了,不用送嘛。”孙婧想说,你也太过分了。 申一甲仿佛没有听到孙婧的话,把两个纸盒箱放到放检仪上。 “这是两个电动按摩仪,算我孝敬老人的一点心意。”申一甲说。 孙婧既无法拒绝,也无法阻拦,这小子真会来事,简直是见缝插针啊,让她无话可说。 “甜甜,叫哥哥。”孙婧过了安检口,对甜甜说。 “叔叔。”甜甜面无表情。 申一甲没敢答应,甜甜叫错辈了,万一让姚云龙听见,他可就解释不清了。 “甜甜,叫哥哥,不是叔叔。”孙婧大声纠正道。 “我就叫叔叔,他本来就是叔叔嘛。”甜甜摇了摇脑袋。 “算了算了,别让他叫了。”申一甲想息事宁人。 “他长得这么高,这么大,明明是叔叔嘛。”甜甜声音更大了。 孙婧没有耐心了,抬手在甜甜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哇……”甜甜立刻哭了起来,声音很夸张,显然是想让姚云龙听到。 姚云龙正在一边归拢两个皮箱,听见甜甜的哭声,拉着皮箱过来,抚弄着甜甜的头,在她面前蹲下来。 “怎么了?谁欺负我闺女了。”姚云龙问甜甜。 甜甜用手指了指孙婧,又指了指申一甲:“就是他们!” 这一次,孙婧可真急了,甜甜竟然把她和申一甲当成了同谋,就算童言无忌吧,也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大龙,你把甜甜带回去吧,我不带她去了。”孙婧叉着腰,指着甜甜。 甜甜听了孙婧的话,立刻傻了,小嘴一撇,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姚云龙见孙婧生气了,立刻当起了和事佬:“妈妈和闺女各打五十大板,你们握手和好吧。” 甜甜恨恨地看了申一甲一眼:“就怪你,就怪你。” 申一甲在一旁,嘿嘿地笑道,一句话也不敢说。 姚云龙走到申一甲近前,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亲切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算是一种安慰。 姚云龙的这个动作,让孙婧松了一口气,看来姚云龙这次并没有多想,对申一甲的到来,也没有感到意外。 “一甲,你真是及时雨啊。”孙婧指了指旁边的皮箱。 申一甲扭头看去,忍不住笑了。孙婧这哪里是回家探亲,简直就是长途贩运,大小皮箱有四个。 姚云龙似乎对孙婧的话深有同感,在甜甜面前蹲了下来:“哥哥来了,你就不用拿包了。今天你一定要听话,要不你妈不带你走,我可说不上话。” 甜甜擦去眼睛的泪,点了点头。 孙婧已经意识到带的皮箱有点多,让姚云龙找两个人,到车站帮忙拿箱子。结果姚云龙找的人还没到,申一甲就先到了。 姚云龙似乎觉得很没面子,拿起手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俩不用来了,这里没事了。” 孙婧心里不停地嘀咕着:申一甲这小子胆子太大了,他明知道姚云龙会来给她送行,还敢过来。她转念一想,申一甲来送站,其实也没有什么风险。姚云龙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解除了对他的怀疑,他这样赶过来,倒是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自信。姚云龙见了,会更加相信她们的关系。 进了软席候车室,申一甲似乎特别兴奋,一会儿出去给甜甜买一点小食品,一会儿出去给孙婧买两瓶水,一会儿凑到姚云龙身边说几句话,最后才稳稳地坐到她的身边。 孙婧心里不得不点头,这小子太会来事了。 “一甲,你快歇一会儿吧。”她把手里的水递给申一甲。 “我不累。”申一甲没有接那瓶水。 姚云龙找了车站的关系,他们可以提前十分钟进站,四个人提前进了车站。申一甲和姚云龙在车厢里把包裹安顿好,还剩下几分钟就开车了。 “你们赶紧下车吧。”孙婧催促着姚云龙和申一甲。申一甲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没有说话。 “一甲,我们走吧。”姚云龙说,“再不走就开车了。” 谁知,申一甲扭过脸云,“呜”地一声,在软席包房里哭出声来。 姚云龙不解地看着申一甲,又转身看了看孙婧,露出一脸的疑惑。 孙婧顿时傻掉了,这下可坏了,申一甲怎么这么情绪化,当着姚云龙的面也敢哭。他就是再不想让她走,也不能在姚云龙面前流露出来啊。在白天打电话时,申一甲就不愿意她离开接待办,而且她没有给他太多倾述的时间,他肯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一甲,你……你这是怎么了?”孙婧焦急地问,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想提醒他一下。 “我……我想我妈了。”申一甲低头着。 孙婧如释重负,申一甲的解释很合理,甚至可以说无懈可击,姚云龙不可能他的哭泣中找到什么漏洞。她双手扶在申一甲的肩上,用力地摇晃着,被他的感动打动了。 孙婧的眼圈一红,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也哭出来。申一甲明明是不愿意让她走,却找出了一个非常恰当的理由,真是滴水不漏啊。 “一甲,到了家,我一定抽空去看看你母亲,你放心吧。”孙婧说。 孙婧知道自己在逢场作戏,但这出戏必须这样演下去了。 申一甲含混不清地摇了摇头,抬手擦干了泪水,不哭了。 “一路多保重。”申一甲说着,转身往外走。 “好好工作,记住我的话,听领导的话没亏吃。”孙婧在后面说。 申一甲深深地点头,头也不回地出了车厢门。姚云龙与甜甜亲了亲,在孙婧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也走了。 孙婧望着站台上的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申一甲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如此脆弱,他真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像,这好像是他对她离开接待办的一种情绪,正好在送站的特殊时刻引发了他的联想。 申一甲知道她刚才的意思,尽量顺着于发和,不要与他发生冲突。于发和现在对她很体贴,但那是近两个月的事,准确地说,是她和杨重副市长走近以后的事情。于发和对一甲好也可能理解,他想把申一甲招到自己家里,做他的上门女婿。 列车启动了,孙婧透过车窗,看见两个男人同时举起了手,她也抬起手,对窗外挥着。那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他们就消失在倒去的窗口。 “妈妈,你哭了。”甜甜清脆地说。 孙婧连忙抹去流出的泪水。 “妈妈,你不舍得离开爸爸吗?”甜甜问。 “你爸爸是一堆牛粪,离开他,妈妈这株漂亮的花就要谢了。”孙婧说。 “哥哥呢,哥哥是什么?”甜甜问。 “他啊……”孙婧犹豫起来,“他是一堆讨厌的小狗屎。” 甜甜听了,嘎嘎地笑了起来:“妈妈臭,妈妈臭。” “妈妈可不臭,妈妈香着呢,妈妈是个香饽饽。”孙婧把甜蜜揽到怀里,亲了一下。 软席包厢里,孙婧好容易才把兴奋的甜甜哄睡。在昏暗的车厢里,她翻过来调过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为什么睡不着呢?可能是心里太放松了吧,提职的问题解决了,一桩心病去了,能不放松嘛。 孙婧已经从申一甲白天的话里得出一个结论:他一点都不喜欢聪聪,能和聪聪相处,完全是出于接待办主任于发和的压力。 申一甲不想娶于聪聪,于发和偏要他娶于聪聪,于发和现在是申一甲的领导,如果申一甲继续固执下去,恐怕就要得罪于发和了。 孙婧想,于发和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因为他毕竟是出于一片好心,给闺女找女婿,可以理解。她准备从娘家回来之后,好好找申一甲聊一聊,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和聪聪的关系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弄不好她得亲自出面了。毕竟她是一甲的家长嘛。 “叮铃……”孙婧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一声微弱而清脆的声音,是手机短信。 “谁呢?是大龙,还是一甲?”孙婧想了想,不敢确认到底是谁发来的短信。凭直觉,她觉得一甲的可能更大一些,因为姚云龙早已经没有兴致给她发短信,电话早就打进来了,如果不是甜甜已经睡觉了,她会立刻把大龙排除掉。 她拿过手机,果然是一甲发来了短信。 “别忘了去看看我妈妈。”短信只有一行字。 孙婧笑了,扯淡呢,我上哪儿去找你妈去啊? 第56章:菜刀伺候 孙婧回老家了,申一甲很失落。他知道,孙婧将永远离开接待办,再也不会回来了。今后,不管他在接待办遇到什么事,都要独自应对。 申一甲早晨刚到单位,于发和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一甲啊,我和你婶下午去爱人谷景区,要住两天才能回来,晚上就聪聪一个人在家。”于发和说。 “爱人谷?”申一甲愣了,哪里出来个爱人谷啊,他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春县的情人谷。”于发和解释道,“旅游局做东,参观、考察,提意见。” 申一甲咧着嘴笑了,于主任就是于主任,硬是给情人谷安了个新名。 “我一直叫它爱人谷,情人谷不好听,有伤风化。”于发和说。 晚上就聪聪一个人在家,于发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让申一甲晚上去陪聪聪。 申一甲无法拒绝于发和,于主任虽然思想比较保守,做起事来却很现代。看这发展趋势,他早晚要和聪聪睡在一起,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你就在家里陪聪聪吧,家里有的是地方,晚上呢,你就住在我们的卧室吧。”于发和的口气不容商量。 申一甲满口答应下来,要是在前几天,他可以找出各种理由搪塞,避免在于主任家过夜,可是这次他没有理由了。这是于发和非常认真的托付。 “主任,您和婶就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申一甲说。 怎样和聪聪单独度过一个晚上,让申一甲大伤脑筋。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才想好,晚上和聪聪下棋,然后自己睡到于主任的书房。 于主任虽然让他晚上陪聪聪,但并没有让他和聪聪住在一起,他准备钻这个空子。等于主任回来了,就会知道,他和聪聪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申一甲下了班,在附近饭店买了两道菜,又要了一些主食,打车来到了于主任家里。 聪聪很快就开了门,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猪爪,嘴上和手上油腻腻的。申一甲一看心就凉了,聪聪啊聪聪,哪里有一点干部子弟、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申一甲跟着聪聪来到厨房,见餐桌上摆着整整一小盆酱猪爪,足有六七只。猪爪是美味,可也不能这么吃啊。他把带来的菜倒在盘子里,聪聪连看都不看一眼,抓过一个猪爪递给他。 他本来有点饿了,但被聪聪搞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于发和要让他过来陪聪聪了,如果没有人约束,聪聪会变得很自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聪聪,你要控制一点饮食,这样会更胖的。”申一甲说。 聪聪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把手里的猪爪放回到小盆里。 “聪聪很乖。”申一甲说,“来,我给你买的水果沙拉。” “谢谢一甲哥。”聪聪站起身来去洗手。 晚饭时间聪聪很乖顺,申一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吃完饭,聪聪还知道收拾碗筷,让申一甲心里略感安慰。 两个人在客厅里看了一会电视,吃了一会水果,申一甲把新买的跳棋拿了出来。这个晚上,他准备就和聪聪用这付跳棋打发时间了。 谁知聪聪对跳棋并不买账,又从床头取出了“大富豪”游戏棋。申一甲不好与聪聪闹掰,只好顺着她来,两个人在客厅里支上桌,大战起来。 聪聪接连赢了三盘,兴奋得手舞足蹈。申一甲心里却很憋屈,他明明是让着聪聪,可她一点都不领情,真是太看不出眉眼高低了。 他喝了点水,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座位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可聪聪不让他歇着,马上摆好棋盘,要接着玩。 这一次,申一甲不想再让着聪聪了,一直这么玩,心里太压抑了,他想趁于发和不在家,玩个痛快,杀聪聪几盘。 游戏棋下到一半,聪聪手里的纸币已经所剩无几,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申一甲大笔投资,大笔回笼货币,聪聪很快就输没了。 申一甲赢得不动声色,生怕得意起来惹恼了聪聪。 “再来。”聪聪低着头说。 申一甲沉默无语,让聪聪先走棋。聪聪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里的票子仍然逐渐变少,最后投子认输子。 聪聪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认输的时候,甚至还对申一甲笑了笑。她这一笑,让申一甲心里有了底,原来聪聪不是只能赢、不能输,在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其实也能接受失败。 “再来。”聪聪仍然是那两个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申一甲受到聪聪的鼓励,这次更大胆,下得赌注更大,赢的速度更快。十分钟以后,聪聪的纸币又输光了。 聪聪抿着嘴,露出尴尬的笑容。申一甲没想到,聪聪连输三盘,还有心情笑。 “一甲哥,你又赢了。”聪聪说。 “不好意思。”申一甲搓着手,赔着笑。 聪聪厚重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棋盘上。 “哗啦……”棋盘、棋子、纸币被聪聪扫帚般的手一股脑扫到了地板上。 棋子四处撞击,发出杂乱的声音,申一甲被这措不及防的一幕搞懵了,看着地板上一片狼藉,一时语塞。 “滚!”聪聪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冲申一甲扑了过来。 申一甲不敢和聪聪照面,转身就跑,几步就窜进了于发和的书房。他惊魂未定,准备招架于聪聪的攻击,却发现她并没有追上来。 申一甲以为,聪聪可能回自己的房间了,输几盘棋,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会儿就会消气了。想到这里,他安然地坐在沙发上,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咣……当!”门被于聪聪一脚踢开了。 申一甲见聪聪举着一把雪亮的菜刀,冲他扑了过来。 聪聪这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使申一甲彻底傻掉了。眼前的场面,不仅和于发和的闺女对不上号,而且和申一甲以往认识的聪聪判若两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制止聪聪,这样太危险了。他迎着聪聪走过去,露出满脸的近乎讨好献媚的笑容。 “聪聪不生气,聪聪真乖。”申一甲举着双手来到聪聪的面前。 于聪聪仿佛把申一甲当成了仇人,不由分说,举刀就砍。可她的身体太笨重了,加上申一甲躲得灵巧,她这一刀砍空了。 于聪聪收刀准备再砍第二刀的时候,申一甲紧紧抓住了她举刀的胳膊。 “啊……”于聪聪发出近乎嚎叫的声音。 她的手被申一甲死死抓住,悬在空中,动弹不得。 申一甲怕聪聪产生强烈的反弹,没敢立刻夺下她手里的刀,两个人的手在空中僵持着。 “聪聪很漂亮,聪聪很懂事。”申一甲想让于聪聪的情绪尽快平复下来。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申一甲的话,仍然用力挣着,想从他的手里抽出拿刀的手。 申一甲的手紧紧攥着聪聪的手,她很快就没劲了。申一甲用另一只手轻轻扭动她的手腕,那把刀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好险啊,申一甲惊出了一身冷汗。为防止聪聪夺刀,他把菜刀藏在的身后。 于聪聪扭头走到书房门口,抓着门把手,把门全部打开。 “滚……你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于聪聪喊着。 “聪聪,你消消气,我们再玩几盘,一会儿你肯定能赢。”申一甲说。 “滚,我不想和你玩。”于聪聪说。 “聪聪,我不能走,于主任让我今天晚上陪你。”申一甲说,“我要走了,对于主任没法交待。” “我不用你陪。”于聪聪说,“我谁也不用。” 如果说,申一甲原来对于聪聪还曾抱有某种幻想,她虽然有病在身,但毕竟还算懂事,如果实在拗不过于发和,就只能娶她为妻了。 可刚才于聪聪的举动,彻底打破的申一甲的幻想。于聪聪能当老婆吗,这样的老婆能要吗?她突然间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他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和她走到一起。 申一甲在评估自己离开的风险,如果他真的走了,于发和会不会收拾他。他的答案是不会,因为不是他主动要走,是于聪聪要赶他走的。 他准备正式向于聪聪道歉,如果她还不肯原谅他,他只好一走了之了。那样,于发和追问起来,他也好有一个交待。 “聪聪,你别生气了。”申一甲哀求道,“今天是你让着我,要不我根本赢不了。” “我不……不听,你赶紧给……给我滚。”于聪聪仍然不依不饶。 申一甲走到书房的单人床边,揭开床单,做出要睡觉的样子。于聪聪冲过来,把枕头、床单统统扔到地上。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于聪聪如此固执,终于对她彻底失望了。 申一甲好话说了一箩筐,就是为了于发和的那句话,留下来陪聪聪一宿,但于聪聪始终都没有松口。 申一甲知道,只要他踏出于聪聪的家门,就等于违背了于发和的旨意,同时也彻底得罪了聪聪,明天不知道会有什么局面在等待他。 第57章:名校藏子 申一甲与于聪聪僵持了半个多小时,见她还是不肯改变主意,终于妥协了。看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他就是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把房间里的水电系统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万无一失后,才灰溜溜地离开了于发和的家。 在申一甲看来,于聪聪能把他赶走,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这样于发和追问起来,他也能有一个交待。 但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申一甲想像。 快中午的时候,宾馆大门有人打电话到接待办后勤处,说门口有朋友找,是个男的。 申一甲满腹狐疑地出了办公室,却想不出这个朋友到底是谁。他来到宾馆大门口,发现等他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面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就是申一甲吗?”年轻人笑呵呵地说。 “你是谁啊。”申一甲问。 “借一步说话,一会儿我会告诉你。”年轻人说。 年轻人领着申一甲来到大门旁边的一块空地,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无影无踪。这个年轻人长得很高、很帅,申一甲忽然意识到,他的眉眼之间很像于发和的老婆关颖。 年轻人冷不防转过身来,冲着申一甲就是狠狠的一拳,这一拳实实在在的打在申一甲的胸口,他毫无防备,被打了一个趔趄。 “你干什么,你是谁啊?”申一甲捂着胸口怒吼道。 “我是谁?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老于家没人了?告诉你,我是于聪聪的弟弟于智勇!”年轻人说。 申一甲纳闷,于聪聪从哪里冒出个亲弟弟来,他从没有听于发和说过啊。看着气势汹汹的于智勇,申一甲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他只能是于聪聪的亲弟弟。 于智勇的确是于聪聪的亲弟弟,市接待办在北京某名牌大学的代培生。他放暑假刚回到家里,就发现姐姐于聪聪情绪很不对头。 于智勇再三追问,于聪聪终于向弟弟道出实情,说申一甲欺骗她的感情,目的就是为了借助父亲的势力,调进接待办。 于智勇一听就火人了,当即窜出家门,来找申一甲算账。 申一甲听说来人是于聪聪的弟弟,正往上涌的怒火立刻熄灭了。 “你也算一个七尺之躯的男人,怎么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构当。我姐姐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玩弄她的感情?”于智勇说,“申一甲,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姐有病,就可以让着你,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于智勇再次伸出拳头向申一甲打来,这次被申一甲躲开了。 申一甲抓住于智勇的手腕,“智勇,你听我解释。” 于智勇猛地一挣,并没有挣脱申一甲的手。 论个头,申一甲猛一点,论力气,申一甲大一点,从身体条件看,无论怎么比,申一甲都占优。但对方是于发和的儿子,申一甲又对聪聪有愧,所以在气势上完全处于劣势,根本不想把这场街头的斗殴进行下去。 看于智勇根本不想听自己任何解释,申一甲马上想到了另一个平息事态的办法。 “智勇,我让你三拳,如果你还要接着打,我可就要还手了。”申一甲说。 于智勇也领教了申一甲的力气,知道这样硬撑下去,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申一甲的话恰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他抽回手,对申一甲的话表示认可。 于智勇对着申一甲的小腹又是狠狠的一拳,申一甲运足了气,收紧了腹,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申一甲还没有缓过神来,于智勇的另一只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出手太重了,申一甲的牙齿当时就变成了殷红色,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瞬间的功夫,他的鼻子也嘀哒嘀哒流出了鲜血。 申一甲完全没想到于智勇这一拳会打在他的脸上,因为有言在先,又不好反击。他迅速用手捏住鼻子,往后退着。 于智勇对眼前的一幕显然毫无准备,面对鲜血淋漓的场面,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走。 “于智勇!”申一甲从后面叫住他。 于智勇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 “回去告诉你姐,多多保重吧,我欠她的已经还给你了。”申一甲对于智勇的背影喊着。 于智勇顿了一下,快速走开,在不远处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申一甲被于智勇打了,心里依然很清醒,打他的人偏偏是于聪聪的弟弟,他觉得既憋屈又无奈。好在于智勇还算给他面子,没有到接待办里找他,刚才出拳的时候,时间短暂,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要不这丑可就出大了。申一甲很快发现了问题,他的鼻血止不住,一颗上牙也有一点松动。 申一甲脱下了外套捂在脸上,打车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这是谁手这么狠啊,你这情况得住院!”大夫说。 “不住不行吗?”申一甲说。 “不住不行,需要进一步检查。”大夫说。 申一甲傻眼了,这回他亏吃大了。十几分钟以后,娟子带着钱,匆匆赶到了医院,见到申一甲就哭了。 “一甲哥,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娟子说。 申一甲尴尬地笑了笑,娟子的问话,把他给难住了,怎么跟她解释呢?说被于聪聪的弟弟打了,显然不合适,娟子都不知道聪聪是谁,解释起来也颇费口舌。 “一群小流氓斗殴,我上去劝架,挨了几下。”申一甲轻描淡写地说。 “你去劝什么架啊,你不会报警啊。”娟子责备道。 “报警?再等就出人命了。”申一甲夸张地说。 娟子破涕为笑,露出崇拜的目光,一点儿都没有怀疑申一甲的话。 “我就说呢,你这么高这么壮,怎么能被别人打呢。”娟子说。 “就是。”申一甲附和着。 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申一甲的鼻子没有大事,但一个牙齿出了问题,需要进行加固。申一甲脸肿了,嘴角青了,模样比上午还糟糕。他让娟子回推拿店去,可娟子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非要在医院陪她。 第二天晚上,于发和、关颖领着于智勇来到医院,申一甲正在和娟子一起吃饭。 于智勇拎着一个很大的水果花篮,默无声息地放在桌子上。 申一甲赶紧起身,于发和看了一眼娟子,没说什么。 “她是推拿店的前台服务员,叫娟子。”申一甲忙向于发和解释着,他不想让于发和对娟子产生误会。 于发和冲娟子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来。 “娟子,你出去一下,我和领导说点事。”申一甲说。 娟子乖乖地出去了,在外人面前,她很给申一甲面子。 “叔叔,我……”申一甲刚要说什么,就被于发和拦住了。 “一甲,你不要说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于发和把头转向于智勇,“智勇,赶紧过来,向你哥道歉。” 于智勇似乎很怕于发和,马上凑了过来,在申一甲的面前站定,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手。”于智勇说。 申一甲连忙摆手,心里立刻平衡了许多。看来,局面还没有他想像得那么坏,他在接待办还可能继续呆下去。 “一甲啊,智勇是聪聪的亲弟弟。”于发和说,“由于有些特殊的原因,我没有向你提起过他,这次全是他的错。” 申一甲连连点头,耳朵却嗡嗡作响,于主任怎么还藏着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啊。 “今天我在这里主持公道,他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于发和坚定地说。 “不不……”申一甲连忙摆手,于发和这招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你要不动手,就让他自己动手解决。”于发和说。 “叔叔,你听我说,这件事,我的确有错,我不该下棋赢聪聪。”申一甲说。 “你没有错?”于发和说,“你不可能凡事都让着她,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申一甲完全没想到于发和会以这种姿态见他,于发和这种处理事情的态度让他深为折服。他根本不可能动于智勇一根寒毛,更不可能去责备聪聪,但于发和有了这个鲜明的态度,他心里的怨气顿时消失怠尽。 “既然你不肯动手,就让智勇在医院护理你。”于发和说,“他太不成熟,做事不分青红皂白,我不修理他就是照顾他。” 申一甲知道,这应该是于发和的最后决定了,他已经无法再拒绝。 于智勇凑了过来,在申一甲的肩上推了一把,颇有些重归于好的意味:“一甲哥,我太鲁莽了,你要真是我准姐夫,我甘心情愿意护理你。” “好了,就这么定了。”于发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拍在床上,“你已经交的医药费,过后医院会退给你。这是家里的一点意思,你好好保养身体。” 申一甲这一刻很感动,也很无奈,于发和这么兴师动众来看他,这是根本没死心。 第58章:分手是一门艺术 于发和领着老婆关颖走了,留下了儿子于智勇,申一甲一直把他们送到楼梯口。娟子正在门外站着,跟着申一甲进了病房。 “娟子,你回去吧,店里离不开你。”申一甲冷冷地说,在于智勇面前,他不想给她一点侥幸心理。 于智勇看看娟子,又看看申一甲,仿佛要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什么秘密。娟子见申一甲的脸色阴沉,很识趣地整理了床头柜,悻悻地走了。 “智勇,你也走吧。”申一甲说。 他的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心里静一会儿。于发和让儿子来护理他,应该是事先就想好的,可他根本就不想和一个鲁莽草率的人在一起,更何况他是于聪聪的亲弟弟。 “我不能走。”于智勇说,“这是老爸的交代。” “我真不需要护理,你走吧,我不会对于主任说。”申一甲说。 “真的?”于智勇面露惊喜,他显然并不情愿在这里陪护。 “我向你保证,不会告诉你爸。”申一甲说。 “我晚上正好有个同学聚会。”于智勇说,“那我可真走了?” “那你快去吧。”申一甲说,“于主任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打完了针,回去住了。” 于智勇大喜,向申一甲道了别,很快就离开了。 申一甲到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简直惨不忍睹,这个哑巴亏太不值了。临床患者的女陪护凑上前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申一甲转过身来,带答不理地说:“让驴踢了。” 申一甲非常无聊地在医院里呆了三天,脸上的青肿已开始消退。这几天,他没去单位,也没去推拿店,想等脸上青肿的消了就出院。 上午,申一甲刚输完液,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孙婧站在门里。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会来,更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孙婧来到申一甲的面前,扳过他的肩膀,在他的脸上仔细看了半天。 “我……”申一甲欲言又止。 “我今天见到了于主任,他已经告诉我了。”孙婧说。 这是孙婧离开接待办以后,申一甲第一次见到她。孙婧从老家回来,在市总工会全委会上当选总工会副主席,已经正式走马上任了。申一甲发现他的打扮完全变了,脸上的妆很淡,衣服裸露的尺度比原来小多了,从他眼里看,她更像一个领导了。 “别总在病房里呆着,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孙婧拉了拉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知道,孙婧这是对他有话要说。 在医院后院的长廊里,两个人在一把长椅上坐下来。 “一甲,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厉声问。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孙婧真的生气了,她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这样愤怒过。 他吱吱唔唔,就是不敢说出实情,怕给她火上浇油。 “你这人怎么这么拗啊。”孙婧的手“啪”地打在申一甲的胳膊上。 “嘿嘿。”申一甲干笑一声,“孙主席息怒。” 孙婧被申一甲这不伦不类的称呼逗乐了,伸出又白又长的胳膊捂住了嘴。 “一甲,你不说不要紧,于发和明明知道你是我的‘外甥’,这不是打你的脸,这是打我孙婧的脸嘛。”孙婧说。 “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别操心了。”申一甲说。 “你都被人家打成这样了,我还不操心?”孙婧说。 “嘿嘿。”申一甲干笑起来,“我没事了,明天就出院了。” 孙婧这几天忙着选举,选举刚结束,就接到于发和打来的电话,告诉她申一甲被打了。于发和虽然说了几句对不起,但对申一甲被打的原因轻描淡写,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她看着申一甲强颜欢笑的样子,一阵心痛,要不是她把他介绍给于发和,让他来接待办,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现在的局面让她骑虎难下,只要申一甲不离开接待办,就要看于发和的脸色。 孙婧的到来,使申一甲得到很大的安慰,她虽然高升了,却没有忘记他,说明她还是很重感情的。一想起孙婧回老家那天,他在车厢里哭泣的一幕,申一甲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孙主席,祝贺您高升啊。”申一甲态度大变。 “一甲,你快别说了,这句话听得我都麻木了。”孙婧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一甲,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啊,我记得,你是唯一一个不愿意让我离开接待办的人啊。” “那是一时冲动,我现在想明白了。”申一甲说。 “我们其实并没有分开,仍然在一座城市里。”孙婧说。 “就像你说的,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申一甲说。 “那你可得努力了,我三十岁就副处级了,你还是一个工勤编啊。”孙婧说。 孙婧知道申一甲是有意把话叉开,不想再提他挨打的事。她让申一甲把被打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这样她也好心里有数。 申一甲见不说不行了,只好把被打的原因、经过,还有于发和夫妻来看他,留下于智勇护理他的事,全都对孙婧说了。 孙婧静静地听着,不停地点头,鼓劲申一甲继续说下去。于智勇打一甲是不对,但过后于发和又是探望,又是道歉,又是陪护的,也算是把工作做到家了,孙婧觉得于发和基本无可挑剔。 “你也是,犯得着挨顿打吗?这亏吃的,不是对不起于主任的闺女了吧?”孙婧露出愠色。 “你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就于主任的闺女,我要是睡了她,就中了于发和的计了。” “生米做成了熟饭。”孙婧说,“那样不好吗,你就成了于发和的上门女婿,在接待办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申一甲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孙婧,他总觉得她在挖苦他。 “一甲,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对你很不利。”孙婧说。 申一甲紧张兮兮地看着孙婧,不会是于发和向孙婧提亲了吧,要他尽快和于聪聪结婚? 孙婧用双手把申一甲紧皱的眉头抚平,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意思是让他放松一点。申一甲朝四处看了看,孙婧毕竟是领导了,他在公共场合不敢造次。 “从明年开始,全市开始统一实行公务员录用考试。”孙婧说,“以后进机关更难了。” 孙婧的话,对于申一甲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要摘掉工勤编的帽子,当一名机关干部,必须经过全市统一考试,通过竞争决定胜负。 从孙婧的话里,申一甲得到了另一个信息,就是在今年,他仍然有从工勤编转成行政编的可能。孙婧是不能指望了,她刚帮完他一个大忙,把他弄到接待办来,而且还险些暴露他们的关系。 申一甲又想起了于发和对他的承诺,只要他娶了聪聪,于主任会为他换一个单位,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现在他和聪聪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于发和能不能帮他也是一个问题了。 “于主任曾经向我承诺,为我考虑以后的出路,可是我觉得代价太大了……”申一甲说。 孙婧对申一甲提起于聪聪的动机,是想试探一下申一甲的反应,看看他对于发和的态度。现在,她终于听明白了,申一甲很不情愿与于发和搞这笔用婚姻换前程的交易。 孙婧当选工会副主席,还要接受组织谈话,熟悉工作业务,她坐了一会儿,向申一甲告辞。 申一甲把孙婧送到医院大门外的停车场上,她坐进车里,摇开了车窗。 “我给你带回来一些特产,放在了推拿店里。”孙婧说,“我这段时间事多,不能再来看你了。” “你放心工作吧,我这里没事了。”申一甲说。 “我是有点不放心。”孙婧说,“我有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申一甲把头靠近了车窗。 孙婧在停车场里巡视了一圈,又转回头来:“一甲,分手是一门艺术,你要是真不想和聪聪好,就别难为自己了,这次挨打,正好是一个机会,你一定要考虑好。” 孙婧不等申一甲回答,就启动了小车,驶离了停车场。 申一甲望着那辆红色的轿车渐行渐远,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孙婧虽然还是那个孙婧,但她的身份已经变了,以后再见到她时,她就是正经八经的市总工会副主席了。 “她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申一甲想。 孙婧终于对申一甲和于聪聪的关系表态了,申一甲这些天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他甚至曾经对孙婧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有一点不满,现在看,她并没有丢下他不管。 有了孙婧这层关系,他应对于发和更有勇气了,他准备出院以后,就跟于发和摊牌,与于聪聪彻底了断。 一想起于聪聪,申一甲又头疼了。他虽然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但几天不见,还真有点想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59章:赠送美女 孙婧到市总工会以后,面对的一件非常重要而棘手的事情,就是要对副市长杨重有一个交待。 她能当上工会副主席,圆了处女梦,杨市长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她没能如愿当上接待办副主任,杨重并没有放弃她,反而告诉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说明杨重对她的升迁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没有告诉她罢了。 杨重这次很沉得住气,如果他给她打个电话,向她卖个好,她心里可能会轻松一些,可是他没有找过她一次,连个电话也没给他打过。 杨重越是这样,孙婧的压力越大,向他交待的难度越大。 倒是姚云龙的反应,让孙婧觉得意外。她走马上任好几天了,收到的是一片祝福声,只有姚云龙没有任何态度。她没有把提职的消息告诉他,她知道这是一道坎儿,以姚云龙的作派,这道坎不会过得很顺利。 姚云龙到家已经很晚了,她本来早想把自己升迁的事告诉他,但一想到他不会有什么好脸给她看,就索性不说了。 “还瞒呢?”姚云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卖苞米花的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 “我没有瞒,只不过找不到机会,你这大老板不是一直在忙吗?”孙婧说。 “我就不明白了,没人给你说话,你这副主席是怎么当上的。”姚云龙说。 “我能怎么当,干上去的呗,反正我一没用你,二没求你爸,一切全靠自己。”孙婧说。 “我觉得不正常。一个女人家,在如今这社会,干了两年科长,就能升副处,没有点背景,没有领导赏识,不太可能吧。”姚云龙说。 “有你赏识就够了。”孙婧说,“你不是咱们家领导嘛!” “来吧,让我也搞一下处女。”姚云龙坏笑着。 孙婧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姚云龙同房了。有时候,是她想,他不在家;有时候,是他想,她没情绪。她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妻子在性生活上拒绝配偶,是非常愚蠢的行为,那样会使男人产生挫败感,轻者会在工作和生活中灰心丧气,重者会使配偶发生性趣转移,产生婚外情的危险。 孙婧并这样认为,一个女人不能是配偶的工具,应该有自主意识,在这种生活中把握主动权,甚至可以成为说服和调遣男人的手段。 因为情绪不错,孙婧这一次十分配合,但姚云龙没有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她已经适应了姚云龙的这种只顾自娱自乐的方式,要想寻找一点乐趣,到头来还要配合他的节奏。 姚云龙没有像以往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倒头睡去,而是伸手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看来,我得给你约法三章了。”姚云龙果然开口了。 “呀,能耐大了,说说看。”孙婧说。 “第一,你不能以工作为借口,晚上经常在外喝酒。”姚云龙说。 “第二,不能把单位的作派带到家里来,对我指手划脚。”姚云龙没等孙婧应声,就说出了第二点,然后等待孙婧的反应。 “接着说,我听着呢。”孙婧说。 “第三嘛,闺女的健康成长,你要负起责任来。”姚云龙说。 “我当是什么约法,这三条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孙婧说。 孙婧心里有数,同样作为男人,姚云龙这个老板和杨重那个领导不一样。 她觉得,杨重这个人,别看是个副市长,家庭生活肯定不幸福。要不他就不会对她下手,也不会招惹那个风骚的徐曼。 孙婧不想用钱贿赂杨重,也不想再找他上床,回报杨重最实惠有效的办法,就是给她找一个心仪的女人。这样一来,她既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也能封住杨重的嘴,让他觉得她孙婧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孙婧的手里正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冬青。 中午,孙婧和冬青约好在一个酒吧见面。 冬青是个青春靓丽型的女子,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丈夫因为车祸身亡,还没有要孩子。冬青在孙婧的女友圈中,是年纪最小的,也是关系最好的,她们几乎无话不谈。 孙婧赶到时,冬青已经要好了饮料和零食。 “你这么神秘,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冬青说。 “你是我十分欣赏的女性,美丽大方,聪明伶俐,过几天有个局子,你得陪我应酬一下。”孙婧说。 “喝酒?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冬青说。 “你的志向,不是想认识有地位的人吗?”孙婧说,“我发现了目标。” 冬青见孙婧要介绍有地位的人,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真的?快说说,干什么的?”冬青双手摇着孙婧的身体。 “他叫杨重。你能知道的只有这两个字。”孙婧说,“我要和你说的很简单,就是对这个人,你要以一个真实的自己面对他,记住,不要接受他的任何东西。如果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难题,你一定要自己处理好,不要找他。”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冬青说,“不接受他的任何东西,我总得图他点什么啊?” “你只有抵御了物质的诱惑,才能真正拥有高贵的生活。”孙婧说。 冬青似乎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当即答应,见一见这个叫杨重的人。 冬青与孙婧是很铁的“哥们儿”,她敬重孙婧,是因为孙婧的仕女画很有功底,还有一幅作品被收藏在省美术馆里,孙婧对此却很谦虚,从来不在人前提起。两个人是在一次画展上认识的,孙婧曾经手把手地指点过她,两个人的友谊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 “这个叫杨重的,有没有老婆孩子啊。”冬青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认识了,自然就了解了。”孙婧说。 孙婧知道杨重有妻子,还有一个儿子,但她没有告诉冬青。她不想给冬青和杨重的关系固定成一个模式,不管他们能成为什么关系,只要杨重对她感兴趣,他们之间有关系,这就够了。 “看不出来,我姐挺坏。”冬青说。 孙婧特意选择了周末这天,领着冬青来到了宾馆四楼,敲开了杨重的房间。孙婧进了屋,立刻对杨重了个鬼脸,然后把身后的冬青推到自己的前面。 杨重只知道孙婧要来,没想到她还领来了一个正当妙龄、如花似玉的女子,忙不迭地亲自端茶倒水,心情大好。这一幕在孙婧的心里已经进行了多次的彩排,该叮嘱的事也对冬青做了叮嘱,到了真正上场的日子,两个人一唱一和,表演恰到好处。 “杨哥,给你介绍一个小美女,冬青。”孙婧说。 杨重握着冬青的手,看一眼冬青,又看一眼孙婧,反复在两个人的眼睛里搜寻着,寻找着想要得到的答案。 孙婧这次走马上任,杨重功不可没,孙婧主动打电话约好来看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从杨重的表情看,她能带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还是感到措手不及。 两个俄罗斯火腿,一盒刺参罐头,几根洗好的黄瓜,一瓶海鲜酱,还有新鲜水果,整整齐齐地摆在杨重的桌子上。杨重早已备好了红酒,只是桌上摆了两个杯子,准备的是两个人的晚餐。孙婧对眼前的一幕心里有数,冬青呢,也以为自己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对桌上的餐具就见怪不怪了。 孙婧向杨重使了个眼色,他打开壁柜的门,很快又取来了一个杯子。 “两位美女光临,让我喜欢出望外啊。”杨重端起杯子,“我先敬你们一杯。” “能见到杨哥一次,多不容易啊。”孙婧话里有话,“不是我不想见,是哥太忙了。” 杨重不知道孙婧到底演的哪一出,他与孙婧好久不见,她升迁的事又功德圆满,本该是孙婧单独来见他。可她偏偏不按常理出牌,领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对她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杨哥。”孙婧说,“你看我们俩谁更漂亮啊?” “哈哈……”杨重爽朗地大笑起来,“都漂亮,都漂亮。” “没说实话吧。”孙婧说,“冬青可是更年轻啊。” 孙婧伸手在冬青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滑到她的粉白的脖颈上,夸张地来回抚弄着,杨重的眼睛跟着孙婧的手指在移动,闭着的嘴张开了。孙婧的手顺着冬青的胸前下落,不经意地在她的胸口拨开了一条缝隙。冬青对孙婧的动作毫不介意,只是妩媚地笑着。 杨重张着的嘴闭上了,喉结动了一下。 孙婧麻利地收回手来,她这种夸张的动作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杨重就算是一个木头,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用意。 “冬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不带她出来见男性。”孙婧说。 “冬青很优秀。”杨重端着杯子,“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介绍给我,你就不怕我重色轻友啊?” “那要看冬青答应不答应。”孙婧说。 第60章:礼品清单 孙婧和杨重的光刷地转向冬青,冬青见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到了自己,便停了手中的叉子,抬低下头,含蓄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杨重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似乎明白了孙婧今晚的用意。 “孙主席,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深聊过,可是我发现你太善解人意了。”杨重说。 “杨哥一直对我很照顾,让我觉得无以为报。”孙婧说。 “今天不说那些。”杨重说,“冬青啊,我这柜里有几样首饰,一会儿你自己选两样,算是朋友的见面礼。” “大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稀罕是吧?”冬青把杯子“啪”地撂在桌子上。 “成了。”孙婧心里暗暗想。 “哟哟,把美女得罪了,我错了,我有罪。”杨重站起来,“我只是随便一说,决不勉强。” 孙婧看着眼前的一幕,想笑又不敢笑。那些既漂亮又爱财的女人,为什么总是命运不济呢,就是因为太露骨了。杨重是何等人物,心里清楚着呢,尤其是到了他这个级别,对女人的防范意识很强。要以为把冬青推到她的面前,他就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可就太小看他了。冬青到底能不能把他钓到手,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杨哥,你不了解冬青,她和我一样,不是一个不懂情义的人。”孙婧说,“我和冬青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却彼此互相惦记,难舍难分。” “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连表情都十分默契。”杨重说。 “那是,在一定程度上,我可以代表她,她也可以代表我。”孙婧说。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孙婧的手机地响了。 孙婧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就站起身,出了里间,一边举着电话,一边不停地嗯着。 她本来设计好了这个情节,让申一甲准时给她打一个电话,她好找借口离开,可是这个电话比她设计的电话来早了。 “杨市长,单位有点急事,我不能奉陪了。”孙婧说。 “杨市长?”冬青张大了嘴,“你是杨市长?” “对不起冬青,我事先没有给你介绍。”孙婧说。 孙婧很需要冬青的这种真实感,这种真实感是装不出来的,为了让冬青纯真出演,孙婧向她隐瞒了杨重的身份。 “冬青,你陪杨哥聊吧。”孙婧说。 “我……”冬青支吾其词。 “孙主席既然有事,那就先去办事,办完事再回来。”杨重说。 “我争取回来吧,如果我回不来,麻烦杨哥把冬青送回家,她的胆子很小,晚上很少外出。”孙婧说。 杨重看看冬青,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和冬青一起把孙婧送到门口。孙婧站在门里,回过身来,有些不舍地握了握冬青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孙婧又把手伸向杨重,用力地摇了摇,这一摇的份量杨重应该明白,她今天晚上不可能回来了,她已经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到了他的身边,如果他拒绝的话,除非他不是男人。 孙婧知道会有电话打进来,但她没想到,申一甲的电话还没打进来,总工会办公室主任提前打进了电话,让她立刻回单位一趟,工会主席施予让正在等她。 孙婧随手给申一甲打了一个电话。 “一甲,电话不用打了,我已经从酒局出来了。”孙婧说。 孙婧让申一甲打电话的理由很简单,她这几天酒局太多,让他帮她解个围。 “我还在担心呢,你可千万别喝多了。”申一甲说,“这回好了,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你和聪聪的事怎么样了?”孙婧问。 “不怎么样,我还没跟于主任说呢。”申一甲说。 “明白了,要注意态度,注意方法。”孙婧嘱咐了申一甲几句,就挂了电话。 施予让看上去是个精明的场面人儿,每天很少在办公室里呆着,一会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了,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工会里有人背后叫他们施主,他知道以后,不但没生气,而且对这个绰号很认可。人们在他面前常常直呼施主,他也乐得接受。 孙婧进了主席办公室,施主正在屋里踱步,见孙婧进来,忙招呼她坐下。 孙婧瞧施主这张脸,好像刚刚收到了一个大礼包,从里往外那么兴奋。 “这么晚又把孙主席请来,罪过啊罪过。”施主半真半假地说。 “施主席,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孙婧纳闷地看着他。 “遭到领导表扬啦。”施主说,“刚才杨重副市长打来电话,说我这么晚不回家,很辛苦。” 孙婧心一沉,这个杨市长,太沉不住气了,她前脚走,他后脚就搞电话调查,明目张胆的给施主打电话,也不怕人家多想。孙婧推测,肯定是自己刚才告辞的举动,使杨重产生了疑虑,他打电话到施主这里,无非是想求证他是不是真的来单位了。好险啊,多亏她没有对杨重撒谎。 “杨市长真是火眼金睛啊,我在没在单位他都知道。”施主说,“你猜怎么着,杨市长的车刚好从我们工会的门前经过,见我屋里的灯亮着,顺便打个电话,就不上来了”。 孙婧觉得好笑,杨市长还没上来呢,就把施主美成这样,要是杨市长上来了,他还不得跳起来。 “你没看到杨市长吗?”施主席问。 “我怎么会看到杨市长?”孙婧说。 “你有点大意了吧,杨市长如果看到我们工会的第一大美女,要不上来,那才怪呢。”施主席说。 孙婧想,施主是什么意思,他好像察觉到什么了,还是在试探她?她不动声色,鼻子里哼了一声,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她是做给施主看的,意思是杨重虽然是她在接待办的主管领导,但她这个女下属对他并不感冒。 “你这次到工会来,离不开杨市长点头吧?”施主说。 孙婧清楚,施主在明目张胆地试探她和杨重的关系,真是太过分了。 “她算什么,要是没有他,我早就从接待办出来了。”孙婧故作不满。 “好,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不在背后议论领导。”施主说,“我听说,杨市长的家庭不是很幸福。” 孙婧对施主的话很不以为然,看来他是想摸她的底,那不是把她当成傻子了吗?她有底也不会露给他看啊。接待办的那一页就算翻篇了,在新的岗位上,她准干出个样子来,让人们看看,别看她孙婧是个女流之辈,在工作上自有一套办法。 孙婧以前不认识施主,单看他的作派,还真不能一个心眼干工作,像他这样的领导,还真不能不防着点。 “主席这时候招见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孙婧说。 “有件事我得跟你碰一下,明天一早能不能跟我去趟省城。”施主席说。 孙婧到任后,施主席让她负责女工委和扶贫解困,说白了就是负责帮助女人和困难人群。施主席还没有因为工作上的事单独找过她,有些事拿到班子会上,需要她做的只是“没意见”几个字,他单独找她,而且这么急,还是第一次。 原来,施主席从省里得到消息,再过几天,省里就要研究大学生助学款发放工作,因为会期提前了半个月,施主席要趁着省里的会还没开,抓紧时间去做做工作,看看能不能多争取一些资金。 “好啊。”孙婧说。施主席应该知道,她对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意见。 “那我们就研究一下明天到省里汇报的具体方案。”施主席说,“我们还是按照惯例,让办公室祖主任办些礼品带着。” 原来施主席都已经安排好了,找她来不过是打个招呼,就是他不打招呼,她也没招啊。 孙婧忽然觉得施主席把她叫来有点多余,在电话里什么事都可以说清楚了,没有必要让她跑一趟。孙婧正想着,施主席把一份材料递给她。 “祖主任起草了一个汇报方案,孙主席帮着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妥。这个方案是对外保密的,我们用完就直接销毁了。”施主席说。 “我就不看了吧。”孙婧说着,还是接过来,既然施主席要让她看,想必有让她看的道理。 孙婧心猿意马地看着材料,没见到有什么不妥。方案后面附了在省城的工作日程,安排也基本合理,倒是最后一页的礼品清单,引起了她的注意。 礼品预算清单的整整写满了一页,费用大约需要二十万元,光一个照相机就四万多,真把她当傻子了。这些款项,过后都要换个名目,打到办公费用里。 孙婧以前在接待办时,也制作过一些礼品清单,送给领导个人的礼品,多数在万八千,重量级的领导,顶多也就三万、五万。施主席制定了这么高的礼品预算,也算是够档次了。 孙婧看了一遍,把材料还给施主席,什么也没说。 “既然孙主席没意见,明天一早就和祖主任一起,把礼品备齐。”施主席说。 孙婧一听就傻眼了,一早就把礼品备齐,那是什么工作效率啊。这么多礼品,需要去许多商店,就是摸着门,也得一上午啊。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上哪儿去买礼品啊。 第61章:领导的魅力 施主要在一夜之间把到省里的礼物备齐,使孙婧很为难。施主立刻看出了她的心思,打电话叫来了办公室主任祖希光。 “这件事由孙主席牵头,具体工作让祖主任去办。”施主席对祖主任说,“这些礼品,明天一早能不能备齐?” “现款现货都已经备好了,就剩装车了,明天早晨开车绕一圈就齐了,一个小时够了。”祖主任说。 “呵呵,祖主任辛苦了。”孙婧不咸不淡地说。 第二天一早,祖主任装好了礼品,去接孙婧,最后接上施主席。 施主席上车之后,让祖主任去从备好的现金中,取出一万,分两个信封,各装五千。 孙婧这才知道,某局长的父亲去世了,某主任的岳父也去世了,在去省城之前,施主要先去殡仪馆吊唁一下。 施主席、孙婧和祖主任一行三人来到殡仪馆。见到带着重孝的某局长,施主席急步上前,豪气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交给了对方。一会儿,祖主任拎着两个花圈,安置在水晶棺一侧。 施主席领着孙婧和祖主任,又来到了某主任岳父的灵堂,如此这般,把刚才的程序重新走了一遍,两个信封,一万块钱就算送出去了。这种一把手拿着公款送私情的现象,孙婧已经见怪不怪了。怪不得人们都愿意当一把手,人家责任大,当然回报就高了。 因为去殡仪馆耽误了行程,汽车到达省城时,已经过了中午。 祖主任像一只识途的老马,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家特色餐馆,在那里吃过饭,直接来到上级的办公大楼。 整个一个下午,施主席揣着红包,孙婧和祖主任拎着外包装粗糙,内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基本上做了三件事。一是敲门,二是握手,三是谈话,出了这个门,进那个门,出了那个门,进这个门,一直到黄昏时分。对这一套,孙婧在接待办的时候就适应了,自然不在话下。 晚上,施主任请上级领导和有关处室领导吃饭,回到宾馆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孙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她想起了蓝河的前任市长,现任省城任常务副市长的甘代远。如今,甘市长就在这座城市里,应该是一个举足轻重、政务繁忙的领导干部。 一个胆大的想法,在孙婧的心中越来越强烈,明天能不能见一见甘市长呢。在车里,祖主任给她留了几盒特级茶叶,正好可以送给这位老领导。 孙婧很想当面问一问甘市长,他怎么知道那个给他写信的人就是她。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人家是省城的大领导,每天肯定很忙,一封信才只写了三行字,怎么会有功夫见她呢。 早晨起来,在宾馆吃过早餐。施主席要出去会朋友,让孙婧和祖主任自由活动,如果他中午前回来,就一起吃个饭,如果中午回不来,让他们自行解决午饭问题。 施主席走后,孙婧在房间里呆着无事,那个想看甘市长的念头,又开始慢慢发酵。她不由自主地穿好了外套,走到了门口都浑然不觉。孙婧打开房门又关上了。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她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从包里找出一枚一元硬币,到洗手间洗了洗,双手捧在手心里,摇了又摇。她决定投一枚硬币试试,如果是正面,她就出门,如果是反面,她就呆在房间看电视。 “叮啷……”硬币落在桌面上,她马上又手捂住,闭上双眼,轻轻把手移开。 “唉,反面。”孙婧叹了口气,看来老天爷不想让她出门啊。 孙婧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地脱掉衣服,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报本地新闻节目,孙婧看到一个展会的现场直播画面,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甘代远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衫,正在新落成的会展中心里视察,他走进一家商铺,与老板说着什么。 孙婧心里兴奋不已,已经放弃的念头,被眼前的画面撩动起来,她在房间里有些坐不住了,刚才投的硬币不算数,她还是想出门,去甘市长去过的会展中心看看。 孙婧出了门,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半小时就到了省城会展中心。 她有些惊讶,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建筑,孙婧顿时回过神来,这不是甘市长刚才电视里播出的地方吗?她受着下意识的指引,竟然像追星族一样,根据电视里的画面找到了这里。 会展中心很大,大到她一时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往哪走了。她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着,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家医疗器械营销中心的展厅门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甘市长应该是在这里停了下来。孙婧进了面前的拱型门,门里的导购员立刻迎了上来,机械地对她笑着。 孙婧在开放式的展柜前停了下来,思绪恍惚地浏览着柜里陈列的商品。 “您需要什么,我给您介绍。”一个型男对孙婧说。 她这才发现,面前摆放的是一些仿真的男性用品,还有一些姿态各异的硅胶女郎。她抬头一看,展柜上方,雕刻着几个美术字:情趣生活用品。 她忙摇摇头,向前快走了几步。心想这世界变化真快,这些原本见不得人的东西,竟然堂而皇之地摆在商店里兜售,要是在十年前,这是想都不敢的事。 孙婧的脚步刚慢下来,又有一名女售货员迎上前来,赔着笑脸。她见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彩色小盒,便好奇地走了过去,拿起一盒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她的手像触了电一样,小盒子掉在地上。她分明看到,盒子上印刷着红蓝相间的字体:避孕套。她弯下腰去,把小盒子从地上捡起来,放回原处,急忙转身走开了。 甘市长不可能来过这里,孙婧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甘市长怎么可能在这些柜台前停留呢。 商店很大,孙婧走到一片顾客较多的区域,在高低错落的展柜上,到处都是医疗保健器械。面前的场景有些眼熟,孙婧想起来了,这里正是电视里甘市长停留过的地方。甘市长用手指过的颈椎病治疗仪,甘市长扶过的推拿椅扶手,还有甘市长拿过的新款血压仪。 孙婧拿起那款血压仪,端在手里,这个血压仪可能就是甘市长看过的。她未加思索,就让售货员开票,准备买一台回去。 “对不起,这个没货了。今天真是奇怪,上午市长来过,市民随后就上来了,五百台血压仪已经被抢光了。”售货员说,“据说有不少人都是甘蔗呢。” “什么甘蔗?”孙婧问。 “甘蔗就是甘市长的粉丝啊。”售货员说,“尤其是那些女记者,把甘市长团团围住,哎呀那个热情啊。” 粉丝在当时还是个新名词,孙婧似懂非懂,觉得应该是甘市长的崇拜者之类。一个领导干部,有这么多粉丝,好让人羡慕啊。 孙婧遗憾地看着售货员:“太可惜了,那我到别的店看看。” “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个,是给朋友留的。看你诚心买,就卖给你吧,你要是不着急呢,就等一等,现在厂家又发货了,估计要后天能到。”售货员说。 “我要了,今天不能白来。”孙婧说。 孙婧拿了货,交了款,就要离开。 售货员笑了笑:“你不会也是甘市长的粉丝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婧被这么一问,立刻有些惊慌,她怎么能看出自己是甘蔗呢。还真别说,自己也算一个潜伏的甘蔗了。 “我们江浙商会直销店只此一家。最近在市面上发现了一批假冒商会直销的假货,商会会长请市里出面解决这个问题,市长正在楼上开现场办公会呢。”售货员说。 “现场办公会?”孙婧喃喃自语着,谢过了售货员。 早晨,孙婧明明看到了,甘市长会见江浙商会会长的新闻报道,报道里说,由江浙商会会员控股的一个企业集团正在要市里投资一个大项目。如果甘市长真的在这里的话,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这个项目。 孙婧在一楼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电梯,直接上了二楼。 她再没有心思逛展台,而是四处寻找着会议室之类的地方,最后在展厅东侧,发现了一条很长的走廊,旁边立着一个写着红字的牌子: 办公区请顾客止步 孙婧试探地往里走,一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子迅速跑过来,伸手拦住了她:“这里是办公区,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我身体不方便,要去一下洗手间。”孙婧装作很急的样子。 “今天有领导在会议室开会,请你去展厅的洗手间吧。”年轻人说。 “大哥,展厅的洗手间人满了。”孙婧说。 “去吧,走到头,往右拐。”年轻人转过身去。 孙婧看见,在一间会议室门前,站着一个女服务员,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她料想,这里应该就是甘市长开会的地方了,孙婧的心跳立刻加速了。 第62章:老公涮保姆 孙婧还没有走到会议室门前,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出来几个人,她忙靠向走廊的右侧,继续向前走。 甘代远出来了,正在和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说着什么,身边簇拥着一群人,也朝这边走来。孙婧本想迎上去,但那样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她只好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甘市长从她身边不远处经过,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孙婧十分懊恼,她可以预见,那些簇拥着甘市长的人,一定会把他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上车,然后目送他离开。 孙婧进了洗手间,在镜子前照了照,用清水润湿双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孙婧,你到这里做什么来了。” 孙婧出了洗水间,刚走出十多步,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西服男子,手里拎着公文包,迎面走来。 “您叫孙婧?”男子说。 “你怎么知道?”孙婧说。 “我的甘市长的秘书。”男人说,“甘市长让我过来找你,说你是老部下、小才女,问你到省城来,有什么事没有?” 原来甘市长刚才看到她了,可能是场面不允许,没有与她打招呼而已。 孙婧笑着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羞涩,心里却涌起一种巨大的喜悦,看来今天没白来啊。 秘书没有走展厅,而是领着孙婧,乘升降梯直接下到一楼,进了侧门附近的贵客厅。 “这不是孙婧吗?”甘市长说着,站起身来,伸出了一只大手。 “领导好,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您。”孙婧说。 “到省城公出吗?听说你的肩上多了一颗星。”甘市长问。 “领导,我是来公出的,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主席让我们自由活动,我就来会展中心转转。”孙婧说。甘市长的话,使她有些意外,甘市长竟然知道她提职了。 “自由活动好啊,欢迎你对我们的展会,还有城市建设多提宝贵意见。”甘代远说,“孙婧啊,蓝河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等我退了休,就回蓝河去,在河边盖一栋房子,养点花鸟,聊度余生。”甘市长说。 孙婧没想到甘市长这样留恋蓝河,心中刚刚产生的一种自卑感被一扫而空。 “领导太忙了,还要多注意身体。”孙婧说着,从包里取出刚买的血压仪,递到甘市长面前:“领导要多注意身体,这个血压仪是我刚买的,送给您做个纪念吧。” “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甘代远摆手说。 “领导,我是真心送给你,我自己真的用不着。”孙婧说。 甘代远摇了摇头:“这样不妥吧。” “领导……”孙婧的声音拐弯了,里面带着颤。 “那我就不客气了。”甘代远犹豫了一下,接过血压仪,看看了包装,“这可是个好东西。” 孙婧兴奋地说:“谢谢领导。” “应该我谢谢你啊!李主任,把你的电话给孙主席留下。”甘市长对秘书说着,再次握着孙婧的手,“今天我的工作安排比较多,就不陪你了,欢迎你再来的时候,到我那儿去做客。” “你忙吧。”孙婧连连倒退几步,生怕影响了甘市长办公。 在从省城回蓝河的路上,孙婧表现得特别兴奋,心里也因为甘市长的出现,增加了几分纯净。她虽然没有与甘市长说上几句话,也没来得及问他怎样认出她的信,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送出了一个血压仪,竟然比收到一个血压仪还要高兴,甘市长把秘书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她,这是怎样的信任啊,原来高高在上的甘市长,已经她心灵的圣殿上走了下来。 车还没到蓝河,孙婧就接到了幼儿园的电话,说女儿甜甜的保姆没去,让她马上去园里接孩子。 孙婧纳闷,保姆以前接送孩子都很守时,今天是怎么了。 她忙给保姆挂电话,听到的却是保姆的哭腔。原来,姚云龙下午回家了,在家里翻腾了一痛,把保姆骂了一顿,直接把她打发回家了。 她心里很郁闷,家里的保姆丑是丑点,但嘴勤、手勤、腿勤,干活利落,这样的人还真不好找。再说了,要那么漂亮有什么用,保姆是干活的,又不是摆在家里看的。 孙婧安慰了保姆几句,就给姚云龙打了电话:“保姆犯了什么错误,你就把人家撵走了。” “保姆往家里召男人,让我碰上了,要不她死也不会承认。”姚云龙说。 “不会吧?”孙婧说,“那你也得等找来了新保姆,再把这个辞了啊,这回好了,你去接孩子吧。” “没时间。”姚云龙说。 “你总得讲理吧,你撵走了保姆,我又不在市里,孩子总得有人接吧。”孙婧说。车后排坐着施予让和祖希光,她不好发火。 “孩子不用接了,寄存在幼儿园吧,你当你的副主席,我当我的董事长,咱们谁也不用管孩子。”姚云龙说。 姚云龙明明做了错事,还无理狡辩三分,孙婧不想跟他废话了。 保姆走了,孩子得接,孙婧想起了婆婆吕凤凤。她从来没有让婆婆接过孩子,因为吕凤凤是厅局长夫人,让她去接孩子,孙婧张不开嘴。更主要的,是孙婧发现吕凤凤并不喜欢孙女,缺少那种祖孙隔代的那种亲切感。 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试试了,她心怀忐忑给吕凤凤挂了电话。 “婧婧啊。”吕凤凤说,“有事吗?” “妈,您能不能替我接一下孩子,我到省里公出,正在往回赶的路上。”孙婧说。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正往饭店走呢,老姐妹聚会,我不去还真不好。”吕凤凤说。 这正是孙婧意料中的局面,她握着手机,说也不是,撂也不是。 “婧婧,听说你进步了,祝贺你啊,要摆布好生活和工作的关系,我们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任何时候都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吕凤凤说。 “我知道了,那您忙吧,我再想别的办法。”孙婧毅然挂了电话。 施予让在后排说话了:“孙主席,反正车也快到市里了,一会儿让司机绕一下,把孩子接上。” “不用不用,我还是用自己的车吧。”孙婧心想,施主席倒是一番好意,不过真要接上孩子,上车坐哪儿啊,总不能坐她大腿上吧。 孙婧赶到幼儿园时,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牵着甜甜的手,正在往外走。她立刻紧张起来,向前跑了几步,发现接甜甜的女子是姚云龙手下的那个小助理。 甜甜看见孙婧,惊喜地跑过来,扑到她的怀里。 小助理可能没有忘记孙婧给她的那个耳光,呆立在原地,惊恐地看着孙婧,不肯再往前走了。孙婧按捺着心中的不满,对小助理笑了笑。人家在帮自己接女儿,总不能抽她嘴巴子吧。姚云龙果真有钢,到现在也没把这个小骚货开出去。 “跟阿姨再见。”孙婧对甜甜说,她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冒失了。别说没有证据,不能轻易怀疑别人,就是有了证据,也不能使用暴力。唉,当上领导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真想领着女儿直接去娱乐城,找到姚云龙以后,给他点颜色看看,但现在不是和他理论的时候,关键是要马上找到接替的保姆,要不她就别想安心工作了。 工会掌握大量的临时就业信息,找个保姆当然不是难事。她立即打电话给工会务劳公司经理,让他找一个合适的保姆,马上送到她家来,今天晚上就上岗。 晚上七点钟,孙婧和女儿在外面吃过饭,刚回到家里,新保姆就来了。 孙婧把甜甜交给新保姆翠翠,保姆的素质肯定没的说,劳务公司经理不会对付她。翠翠很有经验,很快就和甜甜混熟了。 孙婧在浴室里冲完澡,刚换了翠翠和女儿进去,姚云龙就回来了。 姚云龙进屋时心情不错,听说孙婧又找了新保姆,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 “你是不是买菜呢?而且是送货上门。”姚云龙在卧室说,“找保姆,你总得选选吧,合适不合适,总得试试吧。” “有什么试的,工会就搞保姆培训,找一个什么样的保姆,我还不知道吗?”孙婧一付不屑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吗?”姚云龙说,“立马给我退回去。” “我们试一下还不行吗?”孙婧觉得为一个保姆吵架,很不值得,马上做出了让步。 “不用试,我们娱乐城女工多的是,摸一个就可以当保姆。”姚云龙说。 “什么叫摸一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赶情你原来是保姆公司的老板啊?”孙婧说。 “我什么意思,我添乱行了吧,我影响你工作行了吧?孙大主席!”姚云龙说。 孙婧强忍着没有发火。姚云龙的话没有由头,没有逻辑,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孩子的保姆,今天这么一反常态,简直是故意和她做对。 第63章:逼婚 自从孙婧升职以后,姚云龙不是放下老板的姿态,替她高兴,而是比以往更加强硬了,说起话来总是不容商量。孙婧估计,八成是大龙看着她整天忙活,心里不痛快,说不定就是他从中作梗,故意往保姆身上泼脏水。 翠翠和甜甜洗完澡出来,孙婧喊翠翠过来,把她介绍给姚云龙。 翠翠的头发湿漉漉,脸上水灵灵,皮肤白中透粉:“叔叔好。” “我有这么老吗?”姚云龙歪着脑袋。 “大哥好。”翠翠看了姚云龙一眼,就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紧紧地抿着嘴唇。 姚云龙点了点头,对着翠翠仔细端详起来,边看边挪动着脚步,像一个考官一样,在她的面前晃着。 “不要这么看人啊,把人家都看毛了。”孙婧在一旁捅了他一下。 “多大了?”姚云龙根本不容翠翠回答,“以前做过保姆吗?” “二十了,第一次做保姆。”翠翠说,“不过我都学过,成绩是优秀呢。” 这些话孙婧早已问过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就用胳膊碰了姚云龙一下,向翠翠使了个眼色。 “我领甜甜……去睡了。”翠翠抓过甜甜,往卧室走去。 “怎么样,还算伶俐吧?”孙婧说,“长得也端庄,闺女很喜欢。” “你既然愿意试试,那就试试吧。”姚云龙环顾左右,终于让了步。 第二天一大早,翠翠早早起来做了早餐,然后叫甜甜起床吃饭。孙婧吃过了饭,姚云龙还没有起床呢。 孙婧在化妆的时候,翠翠放下正在吃饭的甜甜,来到孙婧的身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孙婧说。 “我不想干了,一宿的工钱我也不要了,帮你送完孩子我就走了。”翠翠说。 “为什么?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孙婧说。 “我真的不想干了,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伺候不好。”翠翠说。 “你不用说了,我每个月再给你加一百。”孙婧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翠翠说。 “加二百行吧,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等你把甜甜带到上学,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后路。”孙婧说。 孙婧的这一招果然灵验,翠翠竟然同意不走了。 孙婧心想,这小保姆很精明啊,见她想留下她,就故意勒索她一把。钱不是问题,能用钱摆平的都不是问题。 保姆翠翠送甜甜上幼儿园了,孙婧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姚云龙穿着短裤,从卧室里钻出来。 “婧婧,你说申一甲和于发和的闺女能成吗?”姚云龙在洗手间里大声说。 “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孙婧说。 姚云龙晃晃当当地出了洗手间,来到餐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孙婧觉得很新鲜,,姚云龙怎么突然关心起申一甲来了。她其实也很关心申一甲和聪聪的关系,但一直到现在,申一甲也没有向她透露什么进展。 “我看啊,他们成不了。”姚云龙抓起一片香肠,放进嘴里。 孙婧对姚云龙的话很有同感,但她现在是申一甲的“小姨”,就不能有这种态度了。她有点拿不准,姚云龙是套她的话,还是有感而发。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孙婧说,“你怎么就说他们成不了?” “你不知道,前一阵儿,申一甲领着那个聪聪去我们娱乐城了。”姚云龙说。 “啊?”孙婧大为吃惊,申一甲还嫌不乱啊,带着于主任的闺女,上那儿干什么去了。 “他们还去了我们的酒吧呢。”姚云龙嘲弄道。 孙婧心里暗暗责怪申一甲,小样,也太能装了吧,酒吧哪是他去的地方。 “我看啊,他是上我那儿找便宜去了。”姚云龙说,“我的手下给他们免了单。” “免就免吧,多大事啊。”孙婧特意用这种说话,是免得中了姚云龙的圈套。 “哎呀,你不知道,于主任的闺女,长得那真叫一个养眼啊。”姚云龙表情夸张地说,“整个一个东施,那胖得简直搬不动,你说申一甲怎么就能看上她呢?” “你们这帮男人,嘴也太损了吧,你等着,我一定到于主任那奏你一本。”孙婧笑着出了家门。 她坐进车里,给申一甲打了电话。她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与于主任家的闺女有没有进展,于主任对他好不好,她一概不知道。 “一甲,你好像没起床啊,不上班了?”孙婧问。 “于主任给假了,明天到期。”申一甲说。 “你什么时候上娱乐城嘚瑟去了?你就不怕露馅啊?”孙婧说。 “那都是老皇历了,我是拿于聪聪做掩护,特意做给你家老板看的,省得人家多想啊。”申一甲说。 孙婧这才明白申一甲去梦幻娱乐城的用意,原来他领着于主任的闺女去演戏了,结果姚云龙还当真了。孙婧想问问申一甲和于聪聪的关系发展得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闲聊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申一甲休完假,身体基本康复了,只是牙托不能摘。他在休假期间已经想好了,到了单位就找于发和,结束他和于聪聪的关系。 于发和正在办公室召集副手议事,见申一甲敲门进来,马上站起身来:“来吧,一甲,过来坐。” 几个副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申一甲,不约而同的露出不可思议的笑脸。申一甲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几位,今天先到这里吧。”于发和说,“我们找时间再议。” 申一甲看着几位领导排着队出了于发和的办公室,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之前想好的话全都忘了。 “于主任,我今天……”申一甲终于鼓足了勇气。 “你今天状态很好嘛。”于发和说,“你和聪聪的事,跟你父母说了没有?” “没……没有。”申一甲说。 “没说不要紧,这段时间你的情况特殊。”于发和说。 “于主任,是这样,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申一甲还没说完,又被于发和叉开了。 “慎重考虑好啊,婚姻大事,就得慎重。”于发和说。 “不是,我说的不是婚姻。”申一甲连忙解释着。 于发和的笑容僵住了,“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啊,慢慢来嘛,不要着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申一甲很理解于发和,作为聪聪的父亲,他想得周到,做得体贴,几乎无可挑剔。如果他马上把话挑明,肯定会让他下不来台,人家毕竟是接待办主任,有头有脸的人物。 于发和回到座位上:“你今天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准备下个礼拜去看看你的父母,把你和聪聪的婚事定下来。” 申一甲尴尬地笑笑,他本来是向于主任摊牌的,没想到又被于主任将了一军。于主任节奏太快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申一甲不好直接拒绝,想先缓冲一下,让于发和有个思想准备。 “主任,现在是乡下正是最忙的时候。”申一甲搪塞着。 “要不我们去孙主席家,让她替你做主。”于发和说。 “这……这不合适吧?”申一甲知道,孙婧对这件事躲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代表他的父亲,接受于主任的提亲。 “这有什么不合适啊,乡下现在忙,我可以秋后再去嘛。”于发和不由分说,拿起了座机,拨通了孙婧的电话。 申一甲心里这个急啊,他真想上去把于发和手里的电话抢过来,可是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孙主席,别来无恙啊。”于发和笑道。 “老领导别拿我开涮了。”孙婧说。 “是这样,孙主席也算是一甲的家长了,一甲和聪聪的事,我的意思是先定下来,如果没什么问题,秋收之后就把事办了。现在接待办正是接待旺季,乡下又是农忙时节,我不好去乡下讨扰。你能不能有个态度,我这边也好准备。”于发和直奔主题。 “一甲的态度呢?”孙婧迅速把球踢了回来。 “一甲没问题,他没意见。”于发和看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站在于发和对面,心很无奈,什么叫没问题?什么叫没意见啊?于主任这么对孙婧说,反倒像他欺骗了孙婧,孙婧如果当真了,会怎么想他啊。 “发和主任,您这可有点为难我了。”孙婧说,“我虽然号称长辈,但比一甲大不了几岁,我怎么敢代替他的父母呢。” “我看出来了,一甲很听你的话。”于发和说,“我就算见他的父母,也得先经过你这一关啊。” “老领导,这件事,我可以帮忙,但不能主事啊。”孙婧说。 申一甲不想再听于发和说下去,万一孙婧答应下来,后果就无法收拾了。他三两步转过办公桌,来到于发和身边,想拿他手里的电话。 于发和在孙婧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随手把电话交给申一甲。 “是我,一甲。”申一甲说。 “一甲,你告诉于主任,我在文化宫呢,马上就要开会了,这件事我们找时间再议吧,”孙婧不等申一甲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第64章:和谁过不是过 申一甲放下话筒,站在于发和的对面,横下一条心,准备向他摊牌。 “叔叔,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申一甲说。 “有什么想法你就尽管说。”于发和说。 申一甲回到于发和的对面,重新坐好。 “这次聪聪要拿菜刀追我,智勇用拳头打我,其实都是我的错,错就错在我不应该和聪聪交朋友,更不该和她谈婚论嫁。”申一甲想,既然早晚要对于主任说,还不如早说,长痛不如短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于发和终于有所警醒,发现了某种不祥的兆头。 “我的意思是,您的家庭我高攀不起,我应该找一个普通人家。”申一甲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托词,只有这么说,才不至于伤到于发和的自尊。 “晚了!”于发和腾地站起来,脸色变得铁青,背着手快速地踱起步来。 申一甲跟着于发和站起来,眼前的这一幕,他已经猜到了,于发和不可能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于发和在地上转了一会儿,终于停住了脚步,来到申一甲的对面。 “你早干什么去了?”于发和说,“我调你进来之前,你为什么不说?我在给你办手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我请你到家里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面对于发和一连串的发问,申一甲哑口无言。于发和说得没有错,他早就应该向于主任说明自己的想法,那样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聪聪的身体条件是没有你好,但你的家庭条件就不用我说了吧?”于发和说,“一甲,你就是一个乡下的小伙子,现在是一无所有啊,你要结婚的话,一切都要靠我来张罗。你想过没有,我这么器重你,这么帮助你,要过你什么吗?图过你什么吗?我还不是喜欢你。” 申一甲连连向于发和拱手,想让他消消气再说。 于发和手抄着兜,走到门口,转回身来:“你自己在这里想一想吧,我去宾馆看一位客人,一会儿回来。” 于发和出了门,轻轻把门带上,从外面上了锁。 屋里静悄悄的,申一甲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想起于发和刚才怒不可遏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生气了。这个房间里有许多贵重物品,有的柜子并没有上锁,于主任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并没有把他当成外人。 申一甲心里一阵感慨,作为一个父亲,于发和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怎么办?申一甲有些为难了,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宁可伤了于主任,却绝不能伤了一个父亲的心。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于发和回到了办公室。 “一甲,想通没有?”于发和不再那么强硬了,声音仍然和以前一样亲切。 申一甲冲着于发和傻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我来替你回答吧。”于发和说:“这个礼拜你跟家里打个招呼,我这边也准备一下,下个礼拜一,我们一起去乡下看你的父母。” 申一甲不敢再说话了,说话的后果,他几乎能够想到。于发和有可能冲他一阵雷霆咆哮,历数对他的好处,也有可能冲上来抽他的嘴巴,骂他个狗血喷头。 “一甲啊,你的家庭条件不好,趁着我还有这个能力,我会好好帮衬你,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对聪聪真心,我还会亏待你吗?”于发和的语气很恳切。 于发和去看客人的功夫,迅速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回来以后换了一个打法,与申一甲搞起了温情战术。他当面向申一甲承诺,市中心的房子就是给聪聪准备的,可以当婚房;申一甲的工作从现在就开始着手落实,争取弄个行政编;以后他们有了孩子,衣食住行的费用,教育的费用都由他来出;等他稳定下来,还可以把乡下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 申一甲的眼睛湿润了,为了不让于发和看见,他伸出双出上下反复搓动着自己的脸。 “一甲,你是不是没睡好啊?”于发和说着,从柜里取出两盒咖啡,两盒茶叶,装进了一个纸兜里,推到他的面前。 “我和聪聪认识时间太短,感情基础……”申一甲用近乎央求的口气说。 于发和由衷地笑着,走到申一甲的近前,拍着他的肩膀。 “感情基础还算不错,时间短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于发和说。 面对循循善诱的于发和,申一甲终于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人这一辈子,和谁过不是过啊,为什么偏要和于主任过不去呢?他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于发和告别,于发和一直送他到门口。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发现许姐已经搬到别的房间去了,屋里只保留了他的办公桌,座椅也换成了旋转椅,窗台上多了两盆花,桌子上多了一个崭新的高级保温杯。 不用说,这又是于主任的特殊关照,也可能是对他被打的一点心理补偿。 他呆呆地站在桌前,半天不肯坐下。如果于聪聪像孙婧那样可爱该有多好,那他面临的问题就立刻迎刃而解了。 申一甲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两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按照于发和的意思,他准备把聪聪的事告诉家里,也好让家里有个准备。 家里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申一甲把电话打到了村委会,让村里的干部帮他把母亲找来。 半个小时以后,他再次把电话打过去,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娘,您现在身体好不好?” “好……好。”母亲说。 “我爹身体好不好?” “好。”母亲说。 “我姐姐的娃会说话了吗?” “快了,快了。”母亲说。 “娘,我现在给公家干活了。”申一甲说。 “给公家干活好,我就知道我儿不会错。”母亲说。 “没什么事,就是给娘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申一甲说。 他本来要告诉母亲,就要回乡去看她了,但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心里很难接受于聪聪。 “我儿,有对象了吗?”母亲问。 “没……还没有。”申一甲说。 “您怎么还不着急啊,你在村里一起耍的小伙伴儿都有娃了,就剩你一个单身了。”母亲说。 申一甲不愿意给家里打电话,因为每次打电话母亲都要催他快点找对象、快点结婚。这不,还没说上几句,母亲又来了。 他叹了口气,没法再说下去了,他就是再跟母亲唠上一个小时,翻过来覆过去,还是这个老问题。 “我儿,不行你就回家吧,我在家里给你找一个俊俏的闺女。”母亲丝毫没有意识到申一甲的麻木,即使她知道申一甲不愿意听,她仍然要说。 “娘,我挂了,我们要开会了。”申一甲很快想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借口。 申一甲放下电话,萎靡不振地堆在转椅上。本来想打电话告诉母亲,下个礼拜领着聪聪回家,可他拿起电话,就是说不出口,结果又吊起了母亲的胃口,让她老人家为他婚姻大事着急上火。 早知道是这个局面,他就不打这个电话了。 申一甲心有不甘,想再给孙婧打个电话,刚才于发和与她通话,肯定又使她产生了误会,认为他在欺骗她,他可不想背这个黑锅,让她觉得他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申一甲接通孙婧的手机,孙婧没有接,没超过三秒间,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声音。他心里格登一下,坏了,孙婧又生气了。他又反复挂了两次,结果还和刚才一样,孙婧根本不接电话,马上就挂断。 他没有办法,只好发了一条短信:你误会我了。 孙婧很快又回了一条短信:榆木脑袋,我开会呢。 十分钟之后,孙婧把电话打了回来。 “傻孩子,开个会,就听你的铃声了,搞得大家都看我。”孙婧不满地说。 “不知道,以为你不高兴了。”申一甲说。 “两面派,你不是已经辞了于聪聪吗?怎么和于发和说的不一样?”孙婧问。 “我冤死了,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申一甲问。 “当然相信你。”孙婧说。 “那不结了嘛。”申一甲说。 “一甲,你要真是觉得和于聪聪在一起会幸福,你就跟他结婚好了,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啊。”孙婧爽朗地说。 孙婧虽然说相信申一甲,但到底还是把于发和的话当真了,申一甲一时有口难辩。他本来想跟孙婧通个话,把自己洗清,现在可倒好,越描越黑了。 “你找我有事吗?”孙婧问。 “没……啊有。”申一甲说。 “不会又是于聪聪的事吧?”孙婧问。 “真不幸,又被你言中了。”申一甲说,“于主任……于主任下周要和我去乡下,看我的父母。” “你怎么说?”孙婧问。 “我没有反对。”申一甲说。 “你答应了?”孙婧问。 “我也没有答应。”申一甲说。 “我挂了,不跟你说了,没真话。”孙婧冷冷地说,却并没有挂掉电话。 第65章:准备逃婚 申一甲生怕孙婧挂断电话,那样他们可就结下梁子了。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要是说半句假话,你……你掐我,往死里掐。”申一甲表白道。 孙婧在电话里“嗯”了一声,并没有像申一甲想像中那样反击他。 “一甲,我有一种预感,你可能真要和那个聪聪过一辈子了,行啊,和谁过不是过啊。”孙婧反倒劝起他来。 “你也这么说?”申一甲条件反射般问了一句。 “申一甲,你以为我会反对你和于聪聪结婚吗?不是,那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我真的很同情你。”孙婧温柔似水。 申一甲觉得孙婧的话特别有道理。 于聪聪各方面的条件都没法和孙婧比,更重要的是孙婧能唤起他的欲望和激情,于聪聪则丝毫都不能。 “我真的给你出不了什么主意了,一切听凭天意吧。”孙婧说。 申一甲刚放下电话,于发和就打来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心想,于主任来电话的时间这么准确,不会发现什么吧?他在犹豫,这个电话接还是不接。不行,还是要接,于主任既然能在他刚结束通话时打进电话,说明他肯定知道自己在办公室里。如果他真的不接电话,那就属于失礼了。 “叔叔,我是一甲。” “一甲啊,我打了两次电话,你这边都占线,是不是在和父母通话啊?老人家是什么态度?”于发和问。 又来了,申一甲隔着电话皱起了眉头,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编了。 “老人催我快点结婚,每次都是这样。”申一甲说。 “太好了。”于发和显然非常兴奋,“今天晚上到家里去吧,咱们商量一下去乡下的事。我有个局子,可能会晚回去一会儿。” “我……”申一甲一听又要见到于聪聪,心里有一点打怵。 “怎么,晚上有事吗?你那个推拿店,就关了吧,要不转手给别人。”于发和说,“以后工作忙起来,哪有时间给别人做什么推拿啊,你说是不是?” “是……是。”申一甲应承着。 “那你白天考虑一下,去乡下带点什么,我这里也拉了一个单子,咱们晚上再聊。”于发和说。 申一甲知道,于发和全都搞反了。如果他真要和聪聪订婚的话,本来应该由他的父母到城里来,现在于主任故意本末倒置,无非是显示他的地位和能力,表现他在这场包办婚姻中的主导地位。 逃跑,离开这座城市。 这是申一甲突然冒出的念头,那样的话,他就前功尽弃了,孙婧肯定会耻笑他。 晚上,申一甲左磨蹭,右磨蹭,到于发和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申一甲是真不想进这个门啊,他现在最怕见到的人,不是于发和,不是于智勇,而是于聪聪,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他估计这个时间于发和应该到家了,才敢来敲门。 “谁啊?”是聪聪的声音。 “聪聪,是我,一甲。” 门开了,聪聪的笑容很灿烂。 “一甲哥。”聪聪脆生生地叫着。 申一甲挤出一缕微笑,立刻想起了上次她拿菜刀追她的镜头。奇怪,今天的聪聪与那天判若两人,仿佛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麻利地换上拖鞋,在客厅里转了一天,很不幸,只有聪聪一个人在家。 申一甲忽然悟出一个道理,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于发和这么急着让他和于聪聪结婚。于聪聪很自闭,基本没有朋友,于发和夫妻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应酬,儿子又在外地上学,这样聪聪每天只能一个人孤单地守在家里。尽快把聪聪嫁出去,倒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于聪聪穿着一条比较肥大的短裤,宽松的t恤,一身的居家休闲打扮。她这次没有领申一甲去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是我爸叫你来的?”聪聪问。 申一甲果断地点头,如果聪聪知道于发和马上就会回来,肯定不会再拿着菜刀追他了。 “我也不会招待客人,你想喝点什么?”聪聪问。 “不不……什么也不用。”申一甲说。 “你吃饭了吗?”于聪聪问。 “没……吃了。”申一甲有一点紧张,他总觉得今天的聪聪有一点反常,跟往常他来的时候不太一样,至于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于聪聪很快取来了一瓶可乐,递到申一甲的手里,这是她最喜欢喝的饮料。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爸吧,我还没吃完饭呢。”聪聪说。 聪聪不等申一甲回答,就钻进了厨房,坐到了餐桌旁。 申一甲透过厨房的落地玻璃,看到聪聪在水龙头前洗了手,拿起一个猪爪,啃了起来。 这就是于聪聪的生活,每天啃猪爪、喝可乐、看电视,高兴的时候,玩一玩游戏棋,这个人有可能就要成为他申一甲的老婆了,申一甲无奈地想。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申一甲可以肯定,是于发和回来了。 “一甲,等急了吧,我从饭店带回来几个菜,来一起吃吧。”于发和一进门就说。 申一甲忙走上前去,接过了于发和手里的方便兜,跟着他一起来到厨房。 聪聪又在水池旁洗手,看也不看于发和一眼。申一甲发现,餐桌上的猪爪突然消失了。肯定是被于聪聪藏起来了,她动作之迅速,好像受过专业的训练。 “今天班子为孙婧举行送别酒会,三天前就定好的。”于发和说,“我跟孙主席连干了三杯酒,为我闺女的事,提前出来了。” “哪个孙婧,是孙主席吗?”聪聪问。 “这孩子,没礼貌,你得叫姨呢。”于发和说。 申一甲看着于发和把菜倒在盘里,并没有心情吃饭,忙推说自己吃过了,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不知道于发和找他来的用意,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如果于发和执意让他和于聪聪结婚的话,他就准备辞掉刚刚到手的工作,一走了之。 于发和神秘地向申一甲招了招手,领他进了书房。 于发和没有像往常那样,请申一甲坐下,而是打开了一个壁柜的门。 “两瓶茅台酒。两条中华烟。两盒刺参。两盒燕窝。两盒松茸。”于发和边往外拿着东西,边念叨着,“还有两块手表。” 申一甲看得眼睛发直,不知道于发和到底是什么意思。 “外加十万元现金。”于发和直起腰来,在他的那把转椅上坐定。 申一甲这回明白了,于发和是想让他推拿。 他站在于发和的身后,在那宽大的肩膀上搭上一块毛巾,轻轻地推了起来。 “一甲啊,刚才我说的这些,是准备去乡下见你父母时带的东西。”于发和平静地说,“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意见。” “叔叔,你千万别拿这些东西,钱就更不能拿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觉得于发和的思路出了问题,现在不论是在乡下,还是在城里,都是男方家长去女方送彩礼,于主任却完全反了过来,而且出手这么大方。 “我已经想好了,让你给我当上门女婿。”于发和说,“这些都是该拿的。” “上门女婿?”申一甲的大脑在迅速转动着。 “对,你和聪聪结婚的一切费用,包括聘礼,都由我来出。”于发和说。 申一甲的手更加用力了,他准备让于发和说下去,一句话也不反驳他。他只要不按照于发和说的去做,就去不成乡下,更谈不上订婚了。如果于发和逼他,他就离开接待办,离开这座城市,另谋生路去。 他推拿的动作非常规范,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给于主任推拿了,他这一次想好好给于发和推一推,因为于主任毕竟对自己有恩,在这座城市里,于主任是第一个把他抬举得这么高的人。 “我们下周一走怎么样?”于发和问,“最好是在车上睡一宿,早晨下车,回来的时候,晚上在车上再睡一宿,早晨就到家了。” “上哪儿去啊?”于聪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于发和站起身来,慈爱地看着于聪聪。 “什么睡一宿,睡两宿的,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啊?”于聪聪冷冷地问。 “去乡下,一甲的家啊,见一见他的父母,把你们的事定下来。”于发和有板有眼地说。 “我不去!”于聪聪硬邦邦地说。 “哎?聪聪,你为什么不去啊?”于发和说。 于聪聪用手指着申一甲,咆哮着:“你问他!” 于发和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申一甲:“你们又怎么了?” 于聪聪的出现非常突然,申一甲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心里一阵暗喜欢,于聪聪啊于聪聪,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只要他今天晚上不配合她,于发和的打算就会泡汤,一切都会从长计议。 申一甲暗下决心,今天绝不能服软,绝不能配合于聪聪。 “没怎么,我们没怎么,我也是刚到。”申一甲把责任全都推到于聪聪的身上。 “你给我滚!”于聪聪冲过来,指着申一甲的鼻子。 申一甲不知道于聪聪又从哪里来的底火,不过他最想听到这句话了,这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离开了。 第66章:丑女无敌 于发和连忙拉开于聪聪,把她按到沙发上:“闺女啊,你也是快成家的人了,再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 于发和见申一甲正在往门外走,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一甲啊,你要让一让聪聪,男子汉,别跟聪聪一般见识。”于发和声调近乎请求。 于发和拉申一甲的功夫,于聪聪忽然从书房里消失了。申一甲见一时走不了,只好回身坐在沙发上。 书房的门被踹开了,于聪聪举着菜刀进来了,申一甲腾地窜起来,躲在于发和的身后。她不清楚于聪聪又是演的哪一出。 “聪聪,别乱来!”于发和举着双手,并不靠近于聪聪。 “甲一甲!你现在就给我滚!”于聪聪高喊着。 申一甲在于发和的身后,吓得一哆嗦,于聪聪可是个不要命的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 “申一甲,你凭什么下棋赢我?”于聪聪喊着,“申一甲,你是太自命不凡了,你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你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于聪聪,够了!”于发和低吼了一声。 于聪聪只停顿了一秒钟的时间;“你想利用于发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为了老爸一直在将就你,你是一个瘪三、穷鬼、**,我死了都不会嫁给你!” “聪聪啊聪聪,你一甲哥不是那样的人!”于发和慢慢向于聪聪靠拢。 “你嫁给他吧,我走,我要离家出走。”于聪聪把刀拍在那把藤椅上,转身窜出去,把门反锁了。 申一甲预感事情不妙,他不能不动声色了。 果然,于发和打开书房门,于聪聪不见了。 “一甲,快快,去把聪聪追回来。”于发和焦急地说。 申一甲来到门前,发现于聪聪的鞋仍然放在那里,立刻断定她穿着托鞋跑出去了。他蹬上鞋就往外走,于聪聪这么任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带不起。 于发和也跟在申一甲的后面穿上了鞋,要和申一甲一起去找聪聪。 申一甲挡住了于发和的去路,以于发和的手腕,劝于聪聪回心转意,完全是有可能的。自己如果单独见聪聪的话,还能策略地给她浇上一把火,让她对他彻底绝望。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申一甲用双手紧紧抓住于发和的肩膀:“叔叔,我去吧,我保证,把聪聪安全带回来。” 于发和犹豫的一下,虽然有所不甘,但答应了申一甲。 于发和从后面推了申一甲一把:“你告诉聪聪,乡下不去了,婚不结了,这些事以后再说,一定要安全地送他回来。” 申一甲没有回头,怕于发和看到他欣喜的表情。 申一甲急匆匆地下楼,小区院里并没有于聪聪的影子,他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小区的大门,站在路边向两边张望着,还是没有看到于聪。他不怕于聪聪发火,不怕于聪聪闪人,就怕她出了家不知去向。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于发和会把账算在他的身上。 小区大门里,有几个正在坐着闲聊的几个人,他忙走过去,向他们比划着聪聪的体型和身高,问他们看没看到她从大门出去。 “没看着,小区有两个大门呢,你去那边看看吧。”有人说。 申一甲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很快来到了小区的后门。他心里非常着急,聪聪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但愿她只是一时负气,一会我就回来了。 街上还是没有聪聪的影子,申一甲心里有点紧张。他忽然想起,上次和聪聪一起出来买可乐,聪聪下了楼就往右拐,去了最近的那家超市,于聪聪是不是去了那家超市呢? 他来到那家超市门前,深头往里面看了看,还是没有聪聪。 于发和这时打进电话来,申一甲迅速接通。 “看到聪聪没有?”于发和问。 “叔叔,您别着急。”申一甲说,“她不会走远,肯定在和我捉迷藏呢。” “噢。”于发和的声音平静下来,“你看到聪聪以后,马上给我打个电话。” 申一甲在接电话时,已经走到了小区的铁栅栏旁边,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在他的面前,一段铁栅栏不知被什么人破坏了,留下了一个足以通过一个人的缺口。申一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马上从缺口处钻了出去。 他出了铁栅栏,再向右一拐,就是一排门市房。门市房前的人行通道上华灯闪烁,不断有车辆行人经过。 申一甲的心里特别失望,这让他上哪儿去找于聪聪啊,如果她真的从这里出来,也早已经走远了。他准备挨个门市找一找,说不定聪聪在哪门市里藏着呢。 第一家是美发店,没有。 第二家是鲜花店,没有。 第三家是小吃店,也没有。 申一甲的心开始渐渐变凉,他有点害怕了,想哭的心都有,万一找不到于聪聪,他今天晚上恐怕就别想睡觉了。 第四家是一个烧烤店,店面不小,里面还有小型单间。申一甲进去转了一圈,没看到聪聪,他出了门,才想起自己忘了看那些单间。 他又重新回到烧烤店里,十多个单间,门上都挂着帘,这可怎么找,总不能挨着屋翻吧,那可就少不了挨骂了。 服务员见申一甲又返回来,以为他准备要在这里吃饭,拿着菜单过来了。 “先生,几个人?”服务员问。 申一甲没理她,万一聪聪就在哪个单间里,听到了他的声音,肯定会撒跑就跑,那样局面就控制不住了。 他准备听一听声音再说,单间里有说话声的,肯定不会是聪聪,如果单间里面没有声音,那就不好说了。 他旁若无人地走了一圈,发现只有两个单间没有声音。 他悄悄地走过去,猛地掀开了一个单间的门帘,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单间里面亲嘴呢,亲得那个忘我啊,两张嘴唇深深地扣在一起,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一种特别陶醉的表情,根本不知道已经有人掀开了门帘。 申一甲像是被烫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把手收了回来,发现服务员正在瞪着他。 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还有一个单间,里面也没有声音。申一甲瞬间就想好了,在出去的时候,随手掀一下门帘,基本就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于聪聪了。 他对服务员笑了笑,向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拐了一个小弯,用一个指头轻轻挑了一下门帘,就往门外走。 他走了没有几步,就停下了,在匆忙的一瞥中,他发现单间里有一个人正在低头吃东西,那个人长得好像挺胖,很像于聪聪。 申一甲准备再回去看看,不料单间的门帘一挑,于聪聪从里面出来了。他大喜过望,连忙冲了过去,谢天谢地,于聪聪果然没有走远。 “一甲哥。”于聪聪声音平静,并不觉得意外,“我就知道你会……会过来找我。” 申一甲打开门帘看了看,见小餐桌上摆着一把羊肉串,一瓶可乐,还没有吃完。他知道现在肯定不能拽于聪聪走,拽她也不会走。申一甲在单间里坐下来,拿起一个羊肉串送到嘴里,于聪聪站在餐桌前,看着他笑。 申一甲能看出来,于聪聪的笑容很不自然,甚至有一点僵硬。她今天是跑不了了,他就是拖也要把她拖回去。 他马上给于发和打电话,说聪聪在吃饭呢,一会儿就回去了。于发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电话挂了。 “坐吧,于聪聪,我是你爸的部下,也就是你的部下,一切听你的指挥。”申一甲这么说,是为了稳住她的情绪。 于聪聪慢慢地坐下来,拿起桌上的可乐瓶,喝了两口。 申一甲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非常谨慎,决不能再刺激于聪聪了,她只要经受任何一点儿刺激,今天晚上都可能功亏一篑,不可收拾。 “聪聪,你今天很漂亮。”申一甲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这句话很容易让于聪聪产生误解,认为他在挖苦她,或者故意讨好她,甚至让她误以为他真的喜欢她。 于聪聪在吃吃地笑,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听来有点恐怖,申一甲相信烧烤店里的人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聪聪,你别误会,你是一个好女孩,你的状态很让我担心。”申一甲说。 “小申哥,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于聪聪说着,又拿起一根肉串。 “我一会儿得陪你回家啊。”申一甲想走却不敢走,因为他答应过于发和,要把于聪聪安全地送回去。 “我没事,在这里坐一会儿,自己就回去了。”于聪聪低下了头。 申一甲默默地看着于聪聪,她忽然拿起一个肉串递给他:“你帮我吃吧,我要的两个人的量,一个人吃不了。” 于聪聪的情绪让申一甲觉得反常,刚才那个暴风骤雨般的于聪聪呢?这才多长时间啊,她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平静。 申一甲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看着于聪聪,把一个肉串放起嘴里,小心翼翼地嚼了起来。 一盘肉串很快吃光了,申一甲跟着于聪聪出了串店,他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不算完。 第67章:智者若愚 “一甲哥。”于聪聪回身说,“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骂你,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让老爸彻底死心。” 申一甲停下了脚步,于聪聪刚才还在痛骂他,这么快就向他道歉,会不会又改变主意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又不敢得罪我爸。我这么做,你就解脱了。”于聪聪说。 “聪聪,你最好不要这样说。”申一甲不敢和于聪聪对话,怕惹她不高兴,他现在就想马上把她送回去,到那时他才会真正解脱。 “一甲哥,你不会忘记赢我的那三盘棋吧?”于聪聪说,“你觉得自己有赢棋的实力吗?” “聪聪,你不明白你的意思。”申一甲说。 “那三盘棋是我让你的!”于聪聪说。 “你让我?”申一甲笑了,“好好,你让我,你让我。” “我知道,你总觉得是在让着我,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全省特殊运动会的桥牌冠军!”于聪聪说。 “啊?”申一甲看着于聪聪的眼睛,她是全省的桥牌冠军? 虽然特殊运动会只是有身心残疾的人参加的运动会,但那毕竟是全省的冠军啊。申一甲不得不承认,于聪聪的确在玩游戏时让着他了,她应该是一个智商高于常人的女子。 那次,申一甲与于聪聪下棋时,于发和没有回来。于聪聪发现申一甲一反常态,便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她特意输给申一甲三局,然后以此为借口大发雷霆,找来菜刀吓唬他,就是想跟申一甲有一个了断。 第二天,于聪聪的弟弟于智勇放暑假回来,她又添油加醋地告了申一甲一状,让弟弟去找申一甲算账。她认为申一甲个高力大,不会吃亏,也不敢动手,却没想到他让了智勇三拳,并没有还手。 有了这两次铺垫,于聪聪觉得申一甲不会再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结束了。没想到于发和还是坚持让申一甲到家里来,还要领着她去见未来的婆婆。 看着言不由衷的申一甲,于聪聪又扮演了一次女屠夫的角色。 于聪聪向申一甲坦白了自己的心迹,申一甲觉得再对她说什么都多余了。 于聪聪没有给申一甲任何暗示,就突然转过身来:“一甲哥,你走吧,我也回家了。” 申一甲愣愣地站着,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渺小、特别无聊。在于聪聪面前,他曾一次次闪过逃跑的念头,如今他却发现,自己特别情愿和她在一起走一走。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铁栅栏旁边,于聪聪转身挡住了申一甲。 “你走吧。”于聪聪说。 “聪聪,我必须把你送到家里,我已经对于主任保证过了。”申一甲说。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爸难为你。”于聪聪说。 “谢谢你聪聪,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申一甲说。 “你不要假……假惺惺的。”于聪聪说,“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一个人过一辈子。” 于聪聪钻过了铁栅栏,申一甲也跟着钻了过去,于聪聪再次停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聪聪,我很感谢你,你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还有……”申一甲说。 “好了,我走了。”于聪聪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往回走。 申一甲紧紧地跟在于聪聪的背后,她再没有阻拦他。 于发和匆忙打开房门的时候,于聪聪转身对跟在后面的申一甲说,“申一甲,我讨厌你,不要跟着我。” 申一甲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走。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于聪聪喊道。 申一甲顾不上和于和发说话,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每天来得很早,走得很晚,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看到于发和了。没有人来找他,也没有人给他安排工作,接待办的办公室就像一个孤岛,申一甲的心情就像漂泊在茫茫的大海上,失去了方向。 他感觉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如果于发和发现他和聪聪只是一场闹剧,很可能对他进行疯狂的打击报复,那张已经签字的机关录入登记表,可能很快成为一张废纸。 申一甲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归拢到一起,塞进包里,挂到衣架上,等待着于发和无情的判决,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就得夹着包走人了。他很想给孙婧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怎样描绘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为了一点男人的尊严,他只能独自承受了。 申一甲早晨刚到单位,屁股还没有坐到椅子上,于发和就推门进来。 “主任好。”申一甲立刻站起身来,心跳急剧加速。 于发和表情宁静,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窗前,朝窗外望了几眼,转身就往外走。 “把屋里的卫生打扫一下,拖拖地、擦擦桌子。”于发和看也不看申一甲,“年轻人要嘴勤腿勤。” 申一甲连声应着,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却是涌起一种无法言表的巨大喜悦,于主任脸上虽然没有了笑容,但也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冷淡绝情,这么说,于主任并不想让他走人了。 于发和出了门,又退了回来:“把走廊地面也拖一拖。” “是,领导,这马上就拖。”申一甲被于发和这一吆喝,心里倒觉得挺温暖的,如果于主任不让滚铺盖卷走人,就已经天大的面子了,就不要他会露出什么笑脸了。 于和发在门口犹豫片刻,走向不远处的沙发,缓缓地坐了下来。 申一甲的小心脏又悬了起来,看来今天是免不了一死了。反正横竖也是死,那就不如死得慷慨一些,免得被于主任耻笑。 “一甲,你坐吧。”于主任拍了拍沙发,向他招了招手。 申一甲没敢坐到于发和的身边,乖乖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几天我很忙,也没来得及找你。”于发和说,“今天我的时间不多,我就抽出十分八分,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聪聪还好吧。”申一甲问。 “她很好,现在正是假期,她去立春姥姥家了。”于发和摆摆手,“我们以后不提她了,这件事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申一甲完全没有想到于发和会以这种态度重新面对他。 “领导,对不起了,我您生气了。”申一甲说,“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 “你没做错什么,应该道歉的是我。”于发和又摆摆手:“我动机不纯,我执意安排你的聪聪的关系,没有考虑你们两个人的真正感受,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 申一甲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可不敢,那可不敢。” 于发和也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起步来。申一甲双手下垂,乖乖地站在一边。 “聪聪给我上了一课,我突然发现,她已经长大了,我这个父亲啊,当得很惭愧。”于发和说,“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她的心思我当然清楚,我不难为你了,也不会难为聪聪了。” “我也是刚刚认识真正的于聪聪。”申一甲说,“以前对她的了解太肤浅了。” “聪聪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幸福,是不能附带任何条件的。”于发和说,“我当年就是一个农村孩子,聪聪的姥爷,退休前曾是立春县的县委书记,市政协的副主席。我的这位岳丈啊,当年就是因为看好了我,才成全了我和聪聪她妈的婚姻。说实话,当年啊,我们也没有什么感情,甚至结婚前都没有拉过手,你看现在不是挺好吗?” 申一甲深深地点头,怪不得于发和一直想把他介绍给于聪聪,原来他就有成功的经验啊。 “所以呢,我就想把我的幸福,复制给于聪聪。”于发和说,“时代不同了,你们这一代想什么,我有点搞不懂了,难道我当年真的错了吗?” “领导,您没有错。”申一甲说,“我特别理解你对聪聪的那种感情。” “有朝一日,你也会做父亲,到时候,你就会理解我的心情了。”于发和说,“聪聪这种情况,对我是简直是一种煎熬。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虽然有私心,但不会再像玩偶师一样摆布她的幸福了。” 申一甲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于发和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于发和看了看表:“好了,我得走了,你放心,我对你还是很欣赏的,我会像要求别的干部那样要求你,甚至可能会更严格一些,但我决不会给你穿小鞋,你呢,就好好安心工作吧。” 申一甲一直把于发和送到门口,看着他走出门去。他立刻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太低估计于主任的境界了,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来到于发和刚才站过的地方,看着宾馆鲜艳夺目的花坛草坪,心里一阵感慨。于聪聪的事总算是过去了,他的关系也调进来了,但孙婧走了,没人罩着他了,于发和的话不知道是真话呢,还是要在他的面前表现一种姿态。不管怎么说,他管于主任叫了一个多月的叔叔没有白叫,平常看不出来,在关键时刻,他还真有一付长者的风范。 申一甲发现,于发和出现在宾馆前门停车场,坐上车走了。 他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准备去总工会去看看她。 第68章:一把手的魅力 孙婧见申一甲进来,起身把他迎进来,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申一甲立刻发现了孙婧的变化,穿著比原来素气了,表情也比原来严肃了,原来在接待办的办公室里见到他时,她像一个时尚女郎,现在呢,更像一个职业女性。 “你和于聪聪的事怎么样了?”孙婧问。 “我和于聪聪结束了。”申一甲说,“聪聪很懂事,自己退出了。” “于发和什么态度?”孙婧问。 “于主任还像以前那样,没有什么变化。”申一甲说。 “一甲,你要是真的和于聪聪分开了,于发和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你了,这是人之常情。”孙婧说,“于主任这个人,爱憎分明,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不喜欢的事,横草不过,喜欢的人,怎么都行。”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申一甲的影响很大。于发和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朗了,自己还能在接待办呆下去,这固然是于发和网开一面的结果,但孙婧的作用也不能忽视。 申一甲来找孙婧,还有一个私心,就是她离开以后,他内心的孤独感难以排遣,他哪怕到这里来坐坐,说上几句话就走,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 由于位置的变化,孙婧心态似乎也发生了态度。她委婉地对申一甲说:“以后有事,随时可以打电话过来,这样就可以避免在单位见面,否则时间一长就会流言满天飞,我们谁也无法安宁。” “我知道了。”申一甲说。 孙婧笑了:“这里是一个是非之地,我们的施主席,与于发和完全不同,我在这里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安全感。” 有人敲门进来给孙婧送文件,孙婧接过文件,放在一边。 一会儿又有人敲门,探进一个脑袋来,又缩回去了。 申一甲觉得,现在的孙婧可能比在接待办的时候还忙了,他站起来,准备告辞。 “你等一下。”孙婧的声音特别低柔,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纸兜,从里面掏出一块蓝色布料,来到申一甲近前,在他的身上比量着。 申一甲乖乖地任她摆布,直到孙婧满意地点头。 他已经猜出来了,这块布料应该是孙婧送给他的。 “我给你买了一块布料,一直放在我的办公室里,也没时间给你送去。”孙婧说,“你自己找个好的裁缝店,去做一套西服吧,在接待办工作穿得着。” “我……”申一甲一时语塞。 孙婧又从桌子后面拎出一个大纸盒兜,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别人送的火腿,你带回去吃吧。”孙婧说。 “你拿回家吧,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申一甲连忙推辞着,却不敢把声音放大,生怕被别人听到了。 “你一手拿一个兜,我就不送你出门了。”孙婧说。 申一甲这时特别想抱孙婧一下,他的手刚伸出来,孙婧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一矜鼻子,向门口挤了挤眼,申一甲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孙婧温柔地在申一甲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一甲,好好干,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孙婧说,“你不是一个足球,可以由别人踢来踢去。你要记住,以于发和的性格,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调进接待办,主管市长亲自签了字,他如果欺负你,我也不能干。” 孙婧推了申一甲一把,抬起手臂,把手指按在唇上,向他投去一个飞吻。 施主打电话叫孙婧过去,说是有事要议。 “省城一趟不虚此行啊。”施主说,“有你这个大美女同行,领导一高兴,多拨了一百万。我算了,这一百万可以多救助二百多户困难家庭。” 孙婧也很高兴,不管怎么说,钱多好办事啊。她本以为施主席找她,要谈发放助学款的事,可是施主席大事小事说了半天,就是不提助学款的事。 “我们的办公室主任祖希光是一位老同志,资格比较老,工作经验也比较丰富,现在工人文化宫主任的位置空了出来,我提议,把祖主任列为市工人文化宫主任的考核人选,不知你有意见没有。”施予让说。 “我没意见。”孙婧对这个祖主任并不了解,也不好多说什么。 施予让向孙婧透露,祖希光一直是工会的后备干部,现在工人大学校长刚调走,他已经把在文化宫主任调到了工人大学,这一步准备由祖主任接替文化宫主任的职务,以后文化宫如果能升格到副处级,祖希光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孙婧来的时候听说,工人大学校长和她一进一出,工会副主席的位置给她了,但工人大学校长的位置让了出来,据说是施予让争取来的。 “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也很重要。”孙婧说,“谁来接替祖主任呢?” “肖丽丽。”施予让说,“她在办公室工作多年,这一次我打算把她提起来,接替祖主任的职务,担任办公室主任。” 如果按照施主席的说法,这次调整的动作不算小了,施主席找她,应该是事前打招呼。 孙婧与肖丽丽接触不多,但她感觉这个女人是个直肠子,长年做后勤工作,积累了一定的资本,但弱点也比较明显,灵活性有点欠缺,喜欢对各科室指手划脚,经常工作时间逛街。不知什么原因,她和丈夫已经离婚了,和母亲、女儿一起生活。 “我没意见,主席拍板好了。”孙婧知道反对也无济于事,不如索性卖个乖。 “那好。”施主席说,下午我们开个会,最后确定一下。” 一周以后,祖主任正式走马上任,当上了文化宫主任,肖丽丽提拔为办公室主任。 欢送祖主任的那天晚上,工会班子和各科科长在一起吃了个饭,工会副主席夏飞趁施予让出去敬酒的功夫,讲起了一个肖丽丽的笑话,虽然笑话是讲肖丽丽的,却涉及到工会的两个男士。 夏飞嘴里叼着烟,笑嘻嘻地说了起来。 “祖主任和肖主任原来在一个办公室,两个人每天午休的时候,就在对面的沙发上睡觉,可是祖主任经常午睡过了点,肖主任从来不叫他起来。 这天,祖主任又起来晚了,他坐起来对肖主任说:“丽丽,到了时间你得叫我啊,你不叫,我起不来。” 肖主任说:“那从明天起,我开始叫你。” 那以后,肖主任每天下午上班时间,负责为祖主任叫床。肖主任一叫,祖主任就起来,肖主任不叫,祖主任就不起来。 有一天,不知为什么,肖主任还没叫呢,祖主任就起来了。 肖主任说:“今天我还没叫呢,你怎么就起来了?” 祖主任说:“你是没叫啊,可隔壁施主席那屋叫得厉害,我实在受不了了。” 夏主席的笑话,引起哄堂大笑,施主席进来的时候,还不停地问,你们笑什么。因为这个笑话涉及到一把手,没有人当场揭穿夏主席。 吃完饭,祖主任要请大家去唱歌。孙婧本来不想去,现在这机关干部整天晚上泡在歌厅里,不见起是什么好事。她听说祖主任要请大家去梦幻娱乐城,她还不好不去了。她不知道祖希光知不知道,娱乐城的老板就是她的老公。如果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是明摆着想占点便宜。 到了梦幻娱乐城,祖主任站在服务台前,与服务人员交涉了半天,还是没有确定去哪个房间。 大家和祖主任围成一圈,边闲聊,边等确认房间。孙婧不想在大厅里被人认出来,直接给姚云龙挂了电话,让他安排了房间。 “今天我请客,大家直接上五楼吧。”孙婧说。 “还是孙主席的效率高啊。”祖希光说,“你是领导,说什么也不能让您破费啊。” 大家唿唿啦啦分乘两部电梯上了五楼,进了房间,很快就有人占据了点歌台前。 孙婧见施主席情绪不错,就凑到她身边,想跟他说说助学款的事。省里拨款早已经到位,入户调查也结束了半个多月,发放助学金的文件早就报给了施主席,可就是不见他签字。 孙婧每天都接到助学金的咨询电话,她担心施主席工作忙,把助学的事忘了,想借机提醒施主席。 “主席,从省里争取来的那笔大学生助学款,是不是该发了,现在有的学生已经去大学报到了。”孙婧问。 “那事来得及。”施主席说,“眼看要到仲秋、国庆了,这两个节离得很近,节日的慰问金必须尽快发下去。” 孙婧马上后悔自己多嘴了,她要发大学生助学金,施主要节日发慰问金,两个人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她不知道施主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施主席对跳舞的兴趣远远胜过唱歌,他只唱了一首歌,就再没有去碰麦克,而是一次次请孙婧跳舞。孙婧倒是很乐意有这么一个机会,与一把手联络一下感情。 施主席的一只手从孙婧的手上拿下来,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孙婧忙把他的手拿了起来,生怕被周围的一双双眼睛看到。 第69章:省钱又过瘾 夏主席似乎也无所顾忌,有人拿起麦克、准备开唱的时候,他就对着肖丽丽摆手,两个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走进舞池。后来,夏主席连手势也不用打,每次音乐响起,他们都像有心灵感应,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肖丽丽走下舞池。 眼看着一场集体娱乐,成了施主席和夏主席的专场舞会,孙婧心里有点纠结,一支曲子下来,她开始动员大家上场唱歌,下场跳舞。 “施主席,歇一会儿吧,你的手都出汗了。”孙婧终于开始叫停了。 “你也歇一会儿。”施主席的眼睛非常明亮。 曲子刚响,施主席就站起来,走向肖丽丽,两个人表情严肃地跳了起来。 孙婧看着两个人,正在喝饮料的功夫,夏主席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要请孙婧跳舞。 “今晚都成了你们一、二把手的跳舞专场了。”孙婧笑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让他们上,他们也不会上。”夏主席说,“总工会的干部很懂事,他们都知道,狼多肉少,先紧领导。你不跟我跳,他们也不会请你跳。让你坐着,那我就失职了。” 孙婧和夏主席跳了一场,刚回到座位上,施主席就坐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施主的意思,他还想和她跳舞。 果然乐曲一响,施主就拉着孙婧进了舞池。 孙婧有点累了,本来不想跳了,但是没办法,施主是一把手嘛,那就再跟他跳一次。 她的心里有一杆秤,别看夏飞是个副主席,她宁愿跟施主席跳一个晚上,也不愿和夏主席跳一场。什么原因呢,施主是一把手,与一把手跳舞是天经地义的,与一把手跳舞没有亏吃。她要是与其他的人跳舞,就是累死,也不会尝到什么甜头,还可能惹得施主不高兴,甚至有可能遭到一把手的打击报复。 孙婧和施主跳舞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头,他头总是昂得高高的,身体却与她的距离特别近,如果不是她特意把距离撑开,施主席就要贴到她的身上了。 施主席刚才还不断揉捏着她的手,这会儿又把双手放在了她的腰上。他见孙婧没有明确反对,两只热乎乎的大手又紧紧地篐住了她的腰。 孙婧对施主席的动作从心里不太感冒,按理说都是单位的同事,又是在公共场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格,捏了就捏了,搂了就搂了,可是他有一点得寸进尺,只要她不反对,他就会继续试探,冲击她新的防线。他们可都是班子成员,一个单位的同事啊,让旁边坐着的人会怎么想呢。 施主席这一点可真和于发和大不一样,于发和舞跳得相当标准,但很少参加这种场合,就算不得不出面,也只请女伴跳一曲,从来不会跳第二支曲子。 孙婧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没说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必须有一个底线,有一个态度了。 “主席,你可注意点啊,部下们都看着我们呢。”孙婧伸出手,强硬地把施主的手拿开。 施主呵呵笑着,把手拿了回来,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扬着头继续跳舞,一直到曲子结束。 孙婧回到座位上才发现,几支曲子下来,单位里的同事已经走了一半,都是没有打招呼,悄悄溜走的。 她猜想应该玩不了多长时间了,那就硬着头皮再呆一会儿吧,自己毕竟是班子成员,而且屋里只有她和肖丽丽两个女人。 施主席的反应非常敏捷,投影仪上刚出现新的画面,他就站起来,请孙婧跳舞。 孙婧指了指肖丽丽,想让施主去请肖丽丽。 施主席果然听话,快步走到肖丽丽面前,要请她跳舞。 奇怪的场面出现了,肖丽丽明明看到了施主,却拉起了身边的夏主席,迅速走进舞池。施主席走到肖丽丽的座位前时,肖丽丽已经与夏主席走到了舞池中央。 “停停,换个曲子,我要唱歌。”施主席对服务员喊着,“给我放《一场游戏一场梦》。” 夏主席和肖丽丽被生生地晾在舞池中央,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施主席,尴尬地退到一边。 施主席对身边站起来的祖希光说:“现在唱歌跳舞,最经济的办法就是请同学、请同事,既省钱又过瘾。” “领导的意思是?”祖希光问。 “不用请小姐,不用给小费啊。”施主席说。 孙婧与施主席隔了几米远,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施主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明明在挖苦自己的女同事呢,便宜,贱。 孙婧“哼”了声,现在只有她和肖丽丽,他在对谁指桑骂槐不言而喻了。 祖希光凑到施予让身边,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他满意地点头,接过麦克,唱了起来。 施主才唱了一半,就从外面进来几个装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大大方方地坐在座位上。施主看到她们,对着大屏幕喝得更卖力气了。 孙婧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年轻女子是歌厅里养的小姐。姚云龙曾向她吹嘘过,梦幻娱乐城不靠小姐吃饭,看来不过是忽悠她而已。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现在屋里明明还有两个女同事,施予让主和祖希光就明目张胆地把小姐找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夏主席和肖丽丽对进来的小姐熟视无睹,仍然在那里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些什么。 孙婧把包悄悄挎在肩上,慢悠悠地走向门口,看到她的人应该不会猜到她要走人,只会认为她想到门外透透气而已。她轻轻推开房门,溜出了房间,径直走向电梯口,搭电梯下到一楼。 去他妈的,不伺候这个王八蛋了,孙婧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自己也不去签单了,愿意谁结账谁就结账吧。 她开着自己的车,刚刚驶出停车场,祖希光就把电话打了进来。 “孙主席,施主正在找你呢。”祖希光说。 “找我干什么,我回家了,太晚了。”孙婧说。 “施主说了,单位集体活动,班子成员一个都不能少。”祖希光说。 “我操。”孙婧哼了一声,“你告诉施主席,我没那么便宜,不想陪他了。”孙婧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会儿,祖希光又打进了电话,孙婧接也不接,立刻关掉了手机。 肖丽丽虽然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但她与施主的关系并不融洽,肖丽丽似乎有事没事总是躲着施主,倒是夏主席与肖丽丽接触频繁,而且从不避人。 一天早晨,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突然敲开了孙婧的办公室。 来人穿着考究,不像是一个普通职工或家属,孙婧忙站起身来,客气地迎了过去。 来人目光在孙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冷淡地向她打听肖丽丽的房间。 孙婧领着来人出了房间,来到走廊里,把肖丽丽的门牌号告诉了她。那人头也不回,径直向肖丽丽的办公室走去。 孙婧见那女人推门进去了,正要回屋,忽听见那边传来“咣”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 孙婧停住脚步,在她听来,那是一声特别响亮的摔门的声音。她发现情况不对头,忙向前紧走两步,奇怪,走廊里空荡荡、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孙婧在走廊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孙婧回到屋里,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刚才进来的女人,面带怨恨,怒气冲冲,好像有满肚子的怒火要发泄。 她指名道姓要找肖丽丽,从年纪、相貌看,也不像是肖丽丽的直系亲属,更不可能是什么上访群众。 孙婧把电话打到施主的办公室,没人接电话。班子成员中,都在外各忙各的,只有孙婧一个人在单位留守。如果在这个时候,单位里发生什么事情,场面将很难收拾。 孙婧灵机一动,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 “孙主席,有事吗?”肖丽丽的嗓音低沉、沙哑。 “施主席去哪儿了。”孙婧想趁机听听电话那边的动静。 “下企业了。”肖丽丽说。 “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孙婧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孙婧坐在办公桌前,等着肖丽丽的到来。在她快要沉不住的气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敲门声,肖丽丽推门进来,头发遮着半边脸,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又补过妆,似乎在竭力掩饰着什么。 “孙主席有什么指示?”肖丽丽挤出一丝微笑。 孙婧可以肯定,肖丽丽的情绪不正常。 “到底出了什么事?”孙婧问道。 “没什么事。”肖丽丽掩饰着。 “刚才来找你的人是谁,是不是施主席的老婆?”孙婧问。 “你怎么知道的?”肖丽丽抬起头来。 “这么大岁月的女人,不是施主的老婆,又能是谁的老婆。”孙婧的判断是准确的,来人的确的施主的老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嚣张的人,肯定大有来头。 第70章:忍字当头 在孙婧看来,施主席与肖丽丽是男领导和女秘书的关系,就算有些私下接触也是正常的,她不关心,也从来不去打听。施主席和肖丽丽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事,孙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人找到单位来,而且弄出了动静,她这个班子里唯一的女主席,又分管女工委,就不好装聋作哑了。 “她还在吗?”孙婧说。 “还没走。”肖丽丽说,“孙主席,我没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你不用向我解释,去向她解释吧。现在班子里就我在家,用不用我出面?”孙婧问道。 “不用。她也不想把事搞大,就是想吓唬吓唬我。”肖丽丽说。 “那你赶紧回去吧,别说我知道,需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孙婧说。 施主的老婆亲自找上门来,与老公的部下过招,不是捕风捉影,就是发现了蛛丝马迹,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孙婧这才明白施主席把肖丽丽扶正的用意,肖丽丽负责后勤,单位许多工作都要参与,一把手与办公室主任过从甚密,本来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何况两个人的办公室又是对门。 到了下班时间,孙婧还是放心不下肖丽丽,借着还文件的幌子,去了肖丽丽的办公室。 肖丽丽办公室的门没锁,人却不在。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猜想她肯定在别的办公室里。 孙婧想,肖丽丽能在哪个办公室呢。她找了几个科室,都没有看到肖丽丽,在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夏主席办公室的灯原来是关的,不知什么时候亮了。 她敲了一下夏主席的门,夏主席和肖丽丽同时扭过头来。肖丽丽正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看见孙婧,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缓缓地站起身,拿着文件夹往外走。 “丽丽,刚才还文件,看你不在屋,我还以为你忘了锁门。”孙婧说着,对夏主席笑了笑,退了出来。 “她没有难为你吧?”孙婧说在走廊里问。 “没有,早走了。”肖丽丽说。 肖丽丽的回答,让孙婧感到很欣慰。她有点糊涂了,肖丽丽在夏主席的房间聊什么呢,她应该和夏主席走得近啊,施主席的老婆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孙婧到了新的单位,本来想干一番事业,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太真了。 大学生救助款还没发呢,她就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有上访群众反映,困难职工不困难,真正的困难职工不在帮扶之列。 这件事施主知道不知道呢?施予让在情人谷景区陪客人,孙婧立刻给他打了电话,施主说自己正在忙着,没等孙婧说完就挂了电话。 既然施主没态度,孙婧到企业走一走,对名单上的困难职工进行一次抽查核对。整整一周的时间,她都在基层走访,所到之处,一些部门和企业领导虽然笑脸相迎,但谈到具体问题时,都顾左右而言他。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有的困难职工是一些企业领导的亲属,有的困难职工是早已经去世的老职工,有的困难职工住在闹市区一百多米的房子,也有的困难职工在经营着不小的生意。这些困难职工大多是接续上一年的名单,就是说,这些人吃救济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尤其让孙婧惊异的是,这些名字都是经过主管部门审查后上报的。 孙婧虽然在基层企业呆过,却没不知道有这种玩法,对这种现象从心里很鄙视,有些人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是喜欢占小便宜。 她让科里起草了一个通知,让各企业重新认定困难职工名单,主要领导要层层签字确认。 通知下发的第二天,施主席就从外面打回了电话,对重新认定困难职工很不买账。 “那笔困难职工救济款要尽快下发,上级的审查很严格,我们一分钱也不能留。”施主席说。 “您放心,我会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孙婧发现施主席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认为她在有意拖延。 怎么办?通知已经发下去了,要不要立刻废止,按原来的名单发钱?孙婧思来想去,有点拿不定主意。 她去了夏主席办公室,想问问他,以前遇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这事得施主定啊。”夏主席说,“我们都是僚,施主才是官啊。” 孙婧听出了夏主席的话外之音,他说了不算,说了也白说,还不如不说。 她刚回到办公室,就有人把电话打进来。打电话的是一个企业的工会主席,他口口声声说困难职工的名单没法改了,希望孙婧还是按照这个名单发放救助款。 此人见孙婧态度模糊,最后说了一句:“我已经请示过施主席,他也同意按这个名单来。” “好,我知道你的意见了。”孙婧温和结束了对话。 此人不提施主席还好,一提施主席,孙婧真生气了,这不是典型的以上压下嘛!唉中国从最大的聪明就是知道谁官大,谁有实权。如果没有问题,怎么都好说,但现在职工反映,而且问题的确存在,她倒有点不信邪了。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都是重新认定困难职工有困难,向她诉苦。这个下午,孙婧接到了近二十个电话,内容基本都是一样的,连说话的口气都大同小异。 孙婧掏出了自己的记事本,把前几天走访的笔记找出来。真是太巧了,这些不想重新认定困难职工的企业,都是她在笔记上划了问号的。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虚报、假报困难职工,套取救助资金,问题的性质很恶劣。 重新认定的困难职工名单很快就报了上来,大多数企业都对名单进行了调整。孙婧马上发现了一个现象,凡是与她通过话的企业,都没有报新的困难职工名单。 她断定,这应该是施主席在背后为这些单位和企业撑腰,她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否则施主席会认为她不识数。 孙婧留下几个人,专门负责下发救助金,主管科室的其他干部重新派了下去,对打过电话的那些单位的困难职工进行逐一核实。 三天以后,核实结果全部出来了,近四十家企业报上来的近二百名困难职工不符合救助条件,占困难职业总数的46.5%! 孙婧让调查人员连夜撰写检查报告,第二天早晨,她把报告交给了刚刚从景区回来的施予让。 施主接过报告,并没有孙婧想像中那样不快.他拿着报告认真地翻看着,不时地“嘿嘿”干笑两声。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施主席说。 “让他们认真排查,把真正的困难职工报上来。”孙婧本来想说,取消这些单位和企业的推荐资格。 “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他们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施主说着,拿起了那一摞作废的困难职工补助申请表。 “主席的意思是?”孙婧问道。 “孙主席啊,有些人需要照顾一下。”施工拿起笔,在名单上圈圈点点,“这几个企业老总打了招呼,就算了吧;这几个企业是某领导的亲属,就不要那么严格了;还有这些、这些、这些……放他们一马吧,这些职工是不困难,但也不富裕。” 孙婧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用了近半个月的精力,不过是证实了这些所谓的困难职工与施工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怎么办?坚持还是放弃?施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的工作就不存在失职的问题了。如果不马上把这笔钱发下去,大学生助学款的发放就会受到影响。 孙婧思量再三,决定忍一下,退一步。如果他现在跟施予让较真起来,大学生助学款发放肯定会受到影响。 仲秋国庆救助金发放通知,经施予让签批正式实施了。 此时还有十天就到九月份了,大学生助学金还没有发下去,如果再不动手,就会影响贫困学生到大学报到。 “主席,发放大学生助学金的方案,签完字了吧?”孙婧来找施主。 “我们想到一块儿了。”施主席从抽屉中找出了那份报告。 孙婧发现,施予让的签字日期是8月1日,已经过去二十天了。有点意思,明明是八月初就签字了,为什么现在才把文件给她呢? 她回到办公室,让科里马上通知各主管单位,下午召开紧急会议,时间不等人,她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把助学金发放去。 下午两点钟,开会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参会者才来了一半。 孙婧向主管科长了解情况,才知道有部分贫困学生已经去高校报到了,有的工会主席因为属地属事没有贫困学生了,会前已经请了假。 这就意味着,这些贫困家庭学生本人无法接受入户调查,无法提供学生本人的翔实情况,也意味着这些大学生已经无法得到这笔助学金。 孙婧临时决定,立即联合有关部门,进行贫困家庭大学生入户调查,取消大学生本人身份验证的条款,凡是能提供有关证据的,不管学生是否已经去大学报到,一律当场发放助学金。 第71章:打二还一 一批批大学生已经陆续地赶往各地高校,有些远路就读的大学生,多数已经想方设法凑齐了学费、路费,到达所在高校了。 有一些家庭特别困难的大学生,还没有上路,正等着这笔助学款救急,还有一些本省本市的大学新生还没有报到,他们总算等到了这笔助学款。 到了各地高校开学的前几天,调查组所到之处经常扑空,而且受到了一些学生家长的指责,助学款发放处于停滞状态。 这时,总计三百多万元助学款,只发出去一百五十多万,比去年增加了二十余万。 “大学生助学金发多少了?”一天下班时间,施主席路过孙婧办公室,探头问道。 “一半吧。”孙婧若有所思地说。 “这说明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贫困家庭减少了,时代进步了。”施主席笑了。 “还有三天,情况不乐观。”孙婧说。 “到了九月一日,助学款一律停发,过期不再受理。”施主席漫不经心地说着:“又来客人了,我还得到景区呆几天。” 离九月一日还有两天,如果助学金发不出去,将有一半的贫困学生领不到钱。 这天,孙婧召集两个主管科室开会,专门研究助学金发放问题,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家。 孙婧想出了一个应急的办法,放宽助学金发放条件:只要出示贫困大学生家庭工资收入证明、低保证或者家庭成员大病病历,附上学生录取通知书、身份证的复印件或传真件,可以由家庭成员替大学生代领助学金。 第二天上午,工会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大多数是大学生家长。仅用一天多的时间,剩下的助学款就全部发放完毕,蓝河市总工会大学生助学活动正式结束。 九月一日上午,施予让兴冲冲地从景区赶回来,破天荒地来到孙婧的办公室。 “主席,节日救济金和大学生助学金全都发完了。”孙婧颇为得意。 “好,辛苦了,正好上来放松一下,休息两天。”施主说。 孙婧想让施主知道,自己是对他做了妥协的,节日救助款基本上按照他的要求发了。 “困难职工的节日救助款,已经按照您的意见发完了,还留了二十家,准备给您和市领导节日走访时再发。”孙婧解释着。 “好,你想得很周到。”施主说。 “大学生助学金也发完了,您电话吩咐的十二个贫困大学生,也都进行了照顾。”孙婧说,“班子成员打招呼的,照顾了十多个人。” “嗯,一共发了多少钱?”施主问。 “五百万,全部发放到位,一分没压。”孙婧自豪地说,这回估计施主席肯定要表扬她了。 “一分没剩?”施主不咸不淡地说,“孙主席,你的工作很有创造性嘛,刚上任就会打二还一了。” “那是。”孙婧说。可她忽然觉得施主的话有点不对劲儿,什么叫打二还一呢,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晚上睡着前,孙婧问起了姚云龙:“大龙,什么叫打二还一啊?” “我靠,打二还一你都不知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姚云龙在孙婧的脸上捏了一下,“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咱们俩下围棋,我提了你的两个子,你又立刻提回了一个子,这就叫打二还一。” “啊?多少年不下围棋了,真忘了。”孙婧张开了娇艳性感的唇。 孙婧赶在大学正式开学前,把助学金及时足额发放给每个贫困家庭,使施予让的拖延战术化为泡影,截留一笔助学款的小算盘也彻底落空了。 施予让虽然没有批评孙婧,却很快就给她穿上了一双挤脚的小鞋。 在工会班子会上,施予让对班子成员的分工进行了重新调整,把孙婧负责的扶贫解困工作交给了别的副工席,把信访和安全工作交给了孙婧。 施予让事先没有与孙婧通气,宣布决定的时候,表情温和,口气却异常坚定。 孙婧当然知道施予让这次调整分工的原因,一次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助学款发放,使她彻底得罪了这个施主,他明目张胆地分解她的职权,颇有要把她闲置起来的味道,两个人的矛盾若明若暗地摆到了桌面上。 施予让对孙婧的态度并没有变,见了面还是笑呵呵的,间或还蹦出漂亮,美女之类的词汇。但在安排具体工作时,却把把闲置起来,在班子征求意见时,也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孙婧新官上任,就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厌倦感。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努力适应新的环境,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大不了我离开这里。 孙婧听说省财政厅金厅长要来市里考察,便偷偷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了这个消息。她听姚云龙说过,这位厅长是她的公公姚尔寿的老同事,当年还曾给姚尔寿当过副手,两个人走得很近,关系很不一般。如果能得到这个厅长大人的帮助,她还惧他施予让嘛。 公公姚尔寿公出了,她要想见到这位金厅长并不容易。话说回来,即使公公在家又能怎么样呢?想找公公的朋友办事,必须先经过姚云龙这一关,就算姚云龙不反对,公公是什么态度,还是个求知数。 孙婧毕竟搞过几年政府接待,对上级领导来蓝河的路数摸得很熟。她决定创造条件,争取见到金厅长本人,先让这位厅长大人知道她与姚尔寿的关系,看看他的态度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据孙婧掌握,省级以上的重要客人,一般都安排在五星级宾馆望月楼,接待晚宴也会安排在宾馆餐厅。 孙婧直接打电话给宾馆餐饮部,要在二楼豪华餐厅订一个房间,可服务员说豪华餐厅已经没有房间了,全都订出去了。 其实这是接待宾馆例行的规矩,接待上级领导时,宾馆豪华餐厅一般不对外营业,内部人员订餐也要视情况而定。 孙婧打电话给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老领导最近可好啊?” “好啊,孙主席,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于发和问。 “唉,别提了,我想在咱们宾馆黄山厅订个房间,请几位进京的女劳模吃饭,但服务员说今天不对外订餐了,可她已经把通知发出去了。” “宴请全国劳模啊,好事啊,应该让他们享受一下望月楼的餐饮服务。”于发和根本没把孙婧的事当回事,“在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嘛。” “老领导,你还不知道我嘛,不适应也得适应啊,我就这个性格。你要心疼我,就把我调回去吧。”孙婧绝口不提省厅来人的事,如果她明知道晚上有接待,还打电话给于主任,可就有点勉强了。 “哈哈……孙主席真会说话,我哪有那权力啊。”于发和说,“这样,你等我电话,我问问黄山厅有没有订餐,有订餐的话,我让餐厅串出来,专给我们孙主席用。” 孙婧跟于发和说了几句,竟然泪眼汪汪的,在接待办的时候感觉不到于主任的好,现在出了接待办了,竟然有点怀念那个地方,怀念于主任那老练到家的一本正经。 于发和很给孙婧面子,一会儿就打回电话,告诉孙婧宾馆黄山厅今晚归她使用。 晚上,孙婧有意把就餐时间安排在五点整,比正常晚餐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两位女劳模,还有几位才貌出众的大单位工会女主席,都准时达到餐厅。 孙婧主持晚餐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她心里清楚,这几个女干部可不是省油的灯,今晚聚会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在望月楼宾馆就餐的市领导肯定会过来敬酒。 孙婧的推测非常准确,晚间七点钟,陪同省财政厅领导的市长宫树仁过来敬酒了,女干部们唿啦把领导围在中间,场面十分热烈。领导们刚敬完酒,孙婧就端着酒杯,带着女干部们离开黄山厅,顺理成章地回敬去了。 孙婧第一个进了豪华雅间,除了服务员,里面是清一色的男人,头刷地朝她转了过来。 孙婧有些犹豫,坐在主宾座位的客人,肯定就是财政厅长,她却只能装作不知道、不认识。 她煞有介事地举着酒杯,要和女干部一起给桌上的领导敬酒。 市长宫树仁的手一摆:“先给厅长敬酒。” “这位是孙婧。”有位领导插话说,“开发区主任姚尔寿的儿媳。” 厅长一怔,眼睛亮了起来,忙端起杯来:“听说老姚出门了,很不巧啊,我们是老同事了。” 省厅厅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婧不能再装不认识了。 “听父亲说过你,论辈份,我还得管你叫叔叔呢。”孙婧说。 “姚主任什么时候回来?”厅长问。 “领导要是能在蓝河多住几天,姚主任肯定就回来了。”孙婧说,“我代父亲敬叔叔一杯。” 女干部们哪容孙婧多说,纷纷举着酒杯,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有的站到了厅长的身后,有的站到了市长的身边,有餐厅里的气氛,被这些女干部点燃起来,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刚才是替父亲敬酒,我个人也要敬您一杯。”孙婧敬完了宫市长,又转回到厅长的身后。 “还喝吗?”财政厅长见孙婧杀了个回马枪,有些犹豫。 第72章:升迁必杀技 “美女敬酒,一定要喝。”宫树仁市长在一旁帮腔。 财政厅长一脸庄重,深沉地与孙婧碰了杯,又规规矩矩地抿了一口,连声说着谢谢。 有宫市长在场,孙婧不敢多说什么。走到门口的时候,优雅地转过身来,向餐桌上望了一眼,摆出了一个很媚的表情,抿嘴笑了笑。 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金厅长正若有所思地向这边看着。 孙婧心里一阵暗喜,金厅长已经注意到她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一会儿就会到她们聚会的房间敬酒。 孙婧回到黄山厅,有些心不在焉。她有把握过去敬酒,对金厅长能不能过来敬酒,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金厅长不过来敬酒,那一次难得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再找这样的机会,难度可能就比较大了。 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说话声、脚步声,门被推开了,金厅长在市财政局长的陪同下,面带笑容进来了。 孙婧惊喜地站起身来,绕过餐桌,笑着迎向金厅长。 “叔叔。”孙婧毫不犹豫,立刻热情挽住了金厅长的胳膊,一同前来的市财政局长装作没看见,把脸扭到了一边。 孙婧把金厅长拉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拉过后面早已经备好的椅子,坐在了领导的身边,对桌上的女干部们使了一个眼色。 女干部立刻明白了孙婧的意思,纷纷举起杯来,要与金厅长干杯,金厅长没等敬酒,就被女干部众星捧月一般围了起来。 “姐妹们。”孙婧见机会来了,忙举手打断大家。 “听孙主席说话,听孙婧说话。”金厅长估计孙婧要帮她解围了。 “领导是我们蓝河最尊贵的客人。”孙婧说,“我们给领导敬酒不能乱了秩序,我建议,敬酒可以,但我们这些漂亮的女干部呢,要让领导轻轻舔一舔,我们每个人来一口,大家说怎么样?” “不行,我半开,领导全进。”有人尖叫着。 桌边的女干部们纷纷捂着嘴,大笑起来。 孙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些女干部在乎什么啊,开心就行,她们要是疯狂起来,别说是厅长,就是省长又能怎的。只要金厅长在她的面前放下了领导架子,与她的距离自然就会拉近,今天的聚会就算没白忙。 “领导,那这一口,我就先来了。”孙婧转向金厅长。 “不行,我要先来。”不知谁又喊了一声。 孙婧再看金厅长时,左右胳膊都被女干部们挎上了,她要是再不及时制止,这些人非把他瓜分了不可。 “姐妹们,别闹了。”孙婧说。 孙婧的话很有号召力,人们立刻静了下来。 “你们不知道,领导是我的叔叔。”孙婧爆料说。 “表叔!”有人在添枝加叶。 “比亲叔叔都亲,是我公公的生死弟兄。”孙婧添油加醋。 “啊?啊!”这声音几乎是从所有女干部的嘴里同时发出的。 金厅长被这声音感染,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敬我叔叔酒,谁也不许和我争。”孙婧的声调很干脆利落,“都在我后面排着。” 屋里又传出一阵大笑。 金厅长不愧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面对桌边的女干部们,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微笑。他端起手中的杯子,与孙婧的碰了一下:“孙主席,替我向你父亲代个好吧,我只住一晚,明天就回省里了。” “叔叔,我一定把您的指示传达好。”孙婧说。 “来,我敬你的这些姐妹一杯,和你们在一起,让我年轻了十岁啊。”金厅长感慨地说。 “姐妹们,市财政我们也不敢慢怠啊。”孙婧见金厅长要走,觉得应该把陪同敬酒的领导留住,这样她才有机会与金厅长多说几句。 女干部“唿啦”又把市财政局长包围起来。 金厅长向孙婧挥挥手,准备先回去了。孙婧急忙挽住厅长的胳膊,像是搀扶,又像是提醒,那个尺度,一般人真是很难把握。 “叔叔,我想请教您个事。”孙婧目光恳切,小声说,“我想去县里工作,可公公说是我是个女人家,不合适。” “这老姚,都什么时候了,还搞男尊女卑这一套。”金厅长说,“你等我回去,跟他说说。” “叔叔,您千万别说。”孙婧装得很紧张。 “噢?”金厅长有些疑惑,不知道孙婧为什么这么说。 “我公公思想达观着呢,我考虑,他不支持我,是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孙婧说。 金厅长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了孙婧的言外之意,爽朗地笑出声来。 “这个事嘛,闲话是难免了,你就是什么也不做,人家也会有闲话,你说是不是?”金厅长向孙婧打起了官腔。 孙婧挽着金厅长的胳膊更紧了,嗲声嗲气地说:“叔叔,您这么一开导,我心里就透亮了。” “如果老姚不好说,我可以帮着说。”金厅长不假思索,“这个事嘛,你首先要征得老姚的同意,至少也要默许。” “叔叔,你和我父亲的交情,我看出来了。”孙婧说。 “孩子,你不知道,我和老姚的交情,没有他的开发区,哪有我的财政局啊,人家可是全省的纳税大户。”厅长说。 “我公公?您都不知道他有多少正统。”孙婧说。 金厅长呵呵笑了,算是回答。 孙婧的公公一二三回来这天,孙婧领着女儿回到婆家,特意去海鲜超市买了几条空运的海鱼,给吕凤凤带来了一套日本原装化妆品。 一二三本来在卧室休息,听见孙女来了,觉也不睡了,摇着扇子出来了。 怎么跟公公说呢?孙婧在来之前,已经进行了周密的设计,但一见到一二三,还是有一点紧张。 “爸,前几天,省财政厅的金厅长来了。”孙婧说,“厅长很关心您的身体,让我给您代个好。” “金厅长老同事了,现在人家是权重一方啊,不比当年了。”一二三说。 “爸,金厅长想推荐我到县里工作。”孙婧看着一二三的眼睛,“我没有答应他,说要跟你汇报以后再说。” 一二三手中的扇子停在空中,莫名其妙地看了孙婧一眼。 孙婧把怀里的女儿往一二三的怀里一推,就要进厨房。她的策略是,先把金厅长来蓝河的事告诉一二三,顺便提一嘴,说他要推荐她到县里去,这样她就可以打着公公的旗号去找金厅长了。从兵法上说,这一招叫做两头一凑,无中生有。金厅长会给一二三面子,一二三呢,也不好驳金厅长的面子。 一二三一把把甜甜抱在怀里,实实在在的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想爷爷没有啊?” “不想!”甜甜回答得非常干脆。 甜甜的回答太出乎孙婧的意料了,她怒气冲冲地转回身来,瞪着甜甜。一二三并没有生气,乐呵呵地抱着甜甜,还把身体扭到一边,颇有躲避孙婧的意思。 “甜甜,你是一个没良心的孩子,爷爷对你这么好,你却惹爷爷生气。”孙婧说。 一二三对孙婧摆摆手:“童言无欺啊,我现在听到这样一句真话太难了,除了上级领导,所有人都在围着你笑,都在对着你点头。我们的甜甜有骨气啊,她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老头子,也不会搞那些阿谀奉承、阳奉阴违。” 孙婧见一二三这么说,知道他没有生气,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给金厅长打个电话。”一二三走向座机。 这是孙婧预想到的几种局面之一,但这是最坏的局面了。 如果一二三与金厅长通了电话,他有可能会发现她在欺骗他,她必须想方设法阻止一二三打这个电话。 “爸,金厅长说了,这事先不让我告诉您,他说如果事成了,再说也不迟。如果事没成,就全当没这回事。”孙婧说。 孙婧这么说其实是有风险的,要是公公执意给金厅长打这个电话,那她就有露馅的危险。但公公这个级别的干部,断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儿媳妇,这一点孙婧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即使他真的给金厅长打了电话,也只能是场面上的应酬和客套,顶多说几句真心话,不太可能直接问到她的事。所以,她露馅的可能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老金,做事还是这么神神秘秘的,确实适合当财政厅长。”一二三嘟囔了一句。 “爷爷,谁是老金?”甜甜问。 “老金啊,老金就是财神爷。”一二三说。 “那谁是财神爷啊。”甜甜又问。 “我孙女求知欲很强嘛,财神爷,就是掌握金银财宝的爷爷啊。”一二三说。 甜甜这一打叉,孙婧的心里可乐开了花。一二三抱着她在地上走着,就是不肯放她下来。 一二三见孙婧又要往厨房去:“小婧啊,金厅长是一片好意,现在县里可是热门,连省里的干部也是趋之若鹜,你既然走上了仕途,就很难回头了,如果能把孩子安排好,去县里我没意见。” 孙婧停下脚步,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金厅长还提起了你们第一次喝茅台的事。”孙婧说,“那一次,他喝多了,您却什么事都没有,夸您海量呢。” 第73章:巧换茅台 孙婧哪里知道金厅长和公公第一次喝茅台酒的事,她这么说,是想为自己策略增加一点可信性,最好从一二三那里套一点金厅长的情况,好在去省城找金厅长的时候用。 一二三从孙婧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的酒柜里藏着一些陈年茅台,金厅长是知道的。 “喝茅台?这明摆着是要向我要酒喝呢。”一二三不满地说,“这个老狐狸,隔着八百里远,就闻着酒味了。” 孙婧笑了,就冲一二三这话,他和金厅长的关系就非同小可。 “婧婧啊,柜子里我收藏了一些老茅台,我想蓝河市也没有几瓶,一会儿你拿一瓶去,再配一瓶八十年代的飞天茅台,替我送给金厅长。”一二三说。 孙婧听一二三说要给金厅长送酒,顿时大喜过望,她正愁带什么去看金厅长呢。 可是问题马上又来了,如果她带一瓶陈年茅台回家,姚云龙这一关很难通过,即使他不截留这瓶酒,至少也会对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爸,不成啊,我要是带回这两瓶酒,过不了夜,就会进了大龙的肚子。”孙婧说。 “呵呵……”一二三笑了,“是这么回事。” 一二三所有的酒,分别锁在几个酒柜里,这样才免遭姚云龙的洗劫。当然,他的酒也给儿子喝,但姚云龙胃口也不小,不喝则已,喝必茅台。 “这事好办。”一二三说,“你不告诉他不就结了。” 有了一二三的话,孙婧的心里有底了。这样她就不用和姚云龙露这件事了,如果事情真的能成,到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反正有公公为她撑腰呢。 第二天,孙婧向省财政厅办公室了解了金厅长的日程,然后准备向施予让请假。 肖丽丽在施主的办公室里,见孙婧敲门进来,她忙站起来了。肖丽丽一脸不快的样子,孙婧猜想,可能是两个人在谈什么不愉快的事。 “主席,我向你请个假,去省里两天。”孙婧说。 “去省里?”施主席很警觉。 “啊,私事,两天就回来了。”孙婧说,两天假,犯不着跟施主低三下四的。 施予让点点头,算是答应,然后从案边取过一份文件,递给孙婧。这是一份市里下发的培训通知,下个月将对各单位业务骨干进行一次培训,为期一个月。 “主席,您有人选吗?”孙婧问。 “你去吧。”施主席口气不容商量。 孙婧低头头,重新看了一遍文件,通知上明明写着,培训对象是各单位业务骨干。她属于班子成员,当然不在业务骨干之列。是不是施主让她带队呢?可能一起去培训的还有别人。 “就我一个人?”孙婧问。 “你刚来,业务上的事多掌握一些,对你没有坏处。”施主说着,站起身来。 孙婧知道,施工这是不想和她废话了。 “是啊,好好多多。”孙婧转身就往门外走,心里想,不就是学个习嘛,去就去,我还乐得轻闲呢。 孙婧开着自己的小车,中午就到达了省城。 下午上班时间,她赶到了省财政厅大楼,在门口登记之后,来到财政厅金厅长办公的三楼。 孙婧已经打听清楚了,金厅长上午有会,一般会后都会在食堂吃饭。她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金厅长,可上了楼才知道,金厅长一会儿还要开会,不见客人了。 “麻烦您给厅长通融一下。”孙婧对办公室的人央求道,“我是蓝河开发区姚尔寿的女儿,我就耽误领导三分钟,说几句话就走。” “姚尔寿?我知道。”那人说,“厅长的话,我不好违背,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孙婧无奈地出了厅办公室,想直接去金厅长办公室。快到办公室门口时,孙婧有点犹豫了,这样进去是不是有点唐突,万一惹得金厅长不高兴,今天可就砸锅了。 孙婧正犹豫的时候,一位领导模样的人从走廊尽头走来。孙婧一看,这个人好面熟,她一下想起来了,前几天金厅长去蓝河,这个人也去了,好像是办公室主任,当时也在酒桌上。 “主任主任。”孙婧忙迎上去。 “你不是蓝河的嘛,总工会孙主席。”对方立刻认出了他。 “我有急事要见金厅长,办里的人说厅长马上要开会了,给不能给我三分钟,就三分钟。”孙婧心里非常着急。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办公室主任笑着敲开了金厅长的门:“厅长,您能不能抽三分钟,见一下蓝河的客人?” 孙婧生怕金厅长说不见,办公室主任的话音刚落,她忙紧走几步,站到了门里。 金厅长愣了一下,忙起身绕过办公桌,和迎上来的孙婧握手。 “叔叔,你父亲回来了,说这段时间过不来,让我来替他看看你。”孙婧说。 “老姚忙,我知道,这不是让我折寿嘛!”金厅长说。 孙婧把装着两瓶茅台的包轻轻从肩上卸下来,放到了身边的沙发上。为了装好这两瓶酒,孙婧在家里可下了不少的功夫。她在柜里找了五六个包,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大包,那瓶老茅台是裸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飞天茅台则是纸盒包装,两瓶酒放进去,不大不小,正正好好,包挎在肩上,并不显得累赘。 “叔叔,父亲很怀念和您共事的那些日子。”孙婧说,“他还向我提起你们第一次喝茅台的事。” “不行了,记不住什么时候了。”厅长站了起来,“你一说倒提醒我了。” 金厅长打开书柜下面的一扇小门,里面露出了两个茅台酒包装箱。他从里面依次取出几瓶酒,分别放在了两个纸兜里:“这里面是四瓶茅台,你给老姚带去。” 孙婧不得不佩服金厅长,反应简直太快了。她忙拿过自己带来的包,打开拉锁,把两瓶茅台酒拿出来。 “叔叔,那您可就亏了。”孙婧把茅台酒放在茶几上,“四瓶换两瓶,您可亏了。” “这是干什么,我不缺酒。”金厅长并没有抬头。 金厅长瞅了一眼茶几,在沙发上坐下来,双手把着茅台酒,上下左右反复端详着,连连摇头。孙婧不禁心跳加速,难道这酒有问题不成? 金厅长拿起旁边的电话:“吴厅长啊,老战友的孩子来了,下午的会你就主持吧。” 孙婧睁大的眼睛,金厅长为了她把下午的会都推了,这个面子可太大了。 “三大革命!这是什么时候的酒?”金厅长面带疑惑,拿起酒来,在手里转着,看着。 “叔叔,我父亲说,这是六十年代的五星茅台(三大革命),蓝河市也没有几瓶了。”孙婧说。 这瓶茅台用乳白色的纸包裹着,看上去已经很旧了,瓶口用蜡封着。金厅长把酒瓶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又点了点头:“我这面子不小啊,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三大革命的来历啊?” 孙婧笑了,自己早已做完功课了,这哪能难住她啊:“叔叔,五星茅台分为三大革命、地方国营和酱茅三大系列。这个三大革命口碑最好,收藏价值最高。毛主席文革前在杭州提出,要开展“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大革命运动”,这瓶酒具有那个时代的特征。” “这个系列酒八十年代就停产了,我原来手里有两瓶,二十年前就喝了。现在市面上流通一种高仿的三大革命,一瓶也要三四万啊。”金厅长不停地点头,“这个肯定不是假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叔叔好厉害!”孙婧道。 “这瓶也不错。”金厅长又拿出另一瓶茅台看了看,就放下了。“八十年代的红星茅台。” 孙婧对茅台酒太熟悉了,逢年过节回家,公公和姚云龙经常要干上一杯,她也要倒上一两,陪婆婆吕凤凤喝。但她对名酒并没有什么研究,倒是接待办的工作履历,让她对酒文化有了重新的认识。 “我爸说了,这两瓶酒都是家里的收藏酒,都用蜡封好了,保证没有挥发。”孙婧解释着。 “这两瓶红星茅台,一瓶是文革期间的,一瓶是改革开放初期的。”金厅长一手扶着一瓶茅台,“老姚啊老姚,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孙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看来金厅长刚才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怀疑酒是假的,而且感慨这茅台酒的出厂年代。公公能把这样的好酒送给金厅长,无非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他们的友谊是经久弥珍的。 金厅长抓起电话,拨了几下:“不行,我得给老姚打个电话,拿两瓶普通茅台就行了,这么好的酒,我受用不起啊。” 孙婧本以为金厅长是客气一下,并不会真给公公打电话,所以并没有起来阻止。当她想阻止金厅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金厅长电话已经打过去,看样子已经接通了。 她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金厅长,生怕两个人在对话时,说到她的事。 第74章:又见男神 “姚主任,老领导。”金厅长满脸笑容。 “金厅长,不要这么叫啦,现在你可是省政府要员啊……”一二三说。 “你当过我的领导,这叫实事求是啊。”金厅长说。 “让我猜猜,孙婧去看你了……”一二三说。 “你让孙主席捎来了这么好的酒,我怎么可能不打个电话,好好感谢一下啊。” “英雄配美酒嘛,这酒就是给你留的,你专门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到蓝河来,我可有点想法啊……”一二三说。 孙婧在侧耳静听着,很想听出公公在说些什么。可是金厅长握着电话,坐在办公桌前,她很难听清公公到底说了些什么。还好,金厅长只是跟一二三客气了几句,当着她的面,没有说别的,一会儿就放下了电话。 “这瓶酒的价值,不收藏酒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厅长对孙婧说,“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老姚这无欲则刚的风格一点没改,就算不送朋友的话,也就就进肚啦。” 孙婧坦然地笑了,看来她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她瞒天过海的计划已经完美开局了。言多必失,此地不可酒留,现在的关键是再给金厅长打一个预防针,别让他忘了她要去县里的事。 “叔叔多保重吧,我下午就回蓝河了。”孙婧说,“顺便到县里看两个示范点。” “不急不急。”金厅长看了看表,“你可以在我们的宾馆住上两点,散散心嘛。” “我是一个工作狂,工作上的事,总是拿得起,放不下。”孙婧说。 “哈哈……这孩子。”金厅长,“好样的,我们省厅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干部。” 金厅长见孙婧执意要走,打电话叫来了司机,让他把几瓶酒送到孙婧的车上,孙婧执意谢绝,无奈难却金厅长的一番好意,只好默许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金厅长说,“回去好好工作,去县里的事,你要信得过我,就不用管了。” 孙婧深深地点头,金厅长真是神了,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想说什么,先把她的嘴给封上了。 “叔叔对晚辈子的爱护和扶植,我的事给您添麻烦了,父亲教育我不要忘了您的帮助。”孙婧毕恭毕敬地说。 “谈不上,一句话的事,你年富力强啊,又是女少非,以后大有前途啊。”金厅长说着,把孙婧送到了电梯口,与她挥手告别。 孙婧心里一阵感慨,瞧人家这厅长当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办公室主任拎着那四瓶茅台酒,送到了孙婧的车里。孙婧心里这个得意啊,真是马到成功,不虚此行。 孙婧驾车出了省财政大院,心里有些茫然,就这么回家了?速度有点太快了吧。 市政府。孙婧下意识地说。 真是奇怪了,去市政府做什么?这是省城,不是蓝河。她明明应该逛逛商店,或者去美术馆看看展览什么的,然后回家。 甘代远!真是鬼使神差,她的大脑里立刻冒出了这三个字。 孙婧把车停在省城市政府大院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金厅长,她本来准备了两天时间。在财政厅超乎想像的顺利,她突发奇想,争取见一见省城的常务副市长甘代远。她在车上就已经想好了,金厅长送给她的四瓶酒,她拿出两瓶送给甘代远,就算借花献佛。 孙婧上次在省城见到甘代远时,甘市长让秘书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欢迎她有机会到省城做客,这足以证明甘代远对她不是客套,而是真心邀请。 在孙婧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她给甘市长写的那封匿名信,甘市长为什么能马上猜到是她写的,而且用“大鬼”的假名字,轻松地给她这个“小鬼”写了回信。他为怎么肯定,那封信就是她写的?难道这个老市长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上次在展馆见到甘代远时,孙婧曾想问他这个问题,但当时的环境不允许,而且甘代远行色匆匆,没有给她留下发问的时间。孙婧的信念越来越坚定,一定要见上甘代远一面,无论如何要问问他,怎么猜到那封信是她写的。 孙婧给甘代远的秘书李主任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 “您是蓝河市总工会的孙主席。”李主任的声音很亲切。 “李主任,谢谢您还记得我。”孙婧心头一热。 “您是要给甘市长送行吗?”李主任说。 晕。孙婧在心里嘀咕着,送什么行啊?甘市长要去哪儿,去干什么,什么时候走,她一概不知,何谈送行,这个电话打得太是时候了。 孙婧连忙向李主任解释:“我从蓝河来,特意想看看甘市长,因为路上耽误了,刚到省城,不想太不巧了,领导要出门。” 孙婧有一种感觉,这个李主任把甘代远与她的关系看得太神秘了,否则决不会以为她是来为甘市长送行的。 “你马上过来吧,我可以安排甘市长和你见个面,但只能给你十分钟,就十分钟。”李主任说。 “十分钟?太好了。”孙婧先是惊喜,然后是遗憾,这个李主任显然太扣门了,甘市长又不是他家的,看什么管得这么死啊,十分钟能说什么啊。 孙婧转念一想,十分钟就十分钟,十分钟也比见不着甘代远强。她放下电话,取出两瓶茅台,塞进包里,包稍微有一点鼓,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在松城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李明亮的办公室,他很客气地把孙婧让到沙发上,给她取来了果汁和矿泉水。 李主任告诉孙婧,甘市长正在向几位局长交办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几位局长出来之后,可以给她十分钟时间,然后甘市长还要去向市长道个别。一小时以后,甘市长要准时出发,去飞机场。 一会儿的功夫,走廊里就传来一阵说话声,李主任示意孙婧可以过去了。 李主任把孙婧送到甘市长的办公室门前,为他打开了门。孙婧理了理头发,站进了门里,门被李主任从外面关上了。 “孙主席,快请座。”甘代远走过来与她握手。 “省工会明天有个会,我顺便来看看领导。”孙婧说。 “太不巧了,我明天要出国,今天晚上就要飞到北京去。”甘代远说。 “我知道了,李主任给了我十分钟。”孙婧说。 “唉,十分钟恐怕也不成了。”甘代远说,“大老板刚打过电话来,让我马上就过去,你有什么事没有,现在就可以说。” “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来看看您。”孙婧心里很扫兴。 甘代远示意孙婧等一下,回到办公桌旁,按了一下桌边的红色按钮。十几秒钟之后,李主任推门进来,把一个信封交给甘代远。甘代远拿着信封,回到座位上。 “你没有事,我可有件事。”甘代远说。 “您说。”孙婧觉得新奇,甘市长找她能有什么事,像他这个级别的人物,不说呼风唤雨吧,也算是万事不求人了。 “你收到我的第二封信没有?”甘市长问。 “第二封信?没收到。”孙婧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既然她已经给甘市长写了第二封信,为什么就想不到甘市长回第二封信呢。 “那就不对了。”甘代远说,“我收到你的第二封信以后,又给你回了一封信,上次见面时,忘了问你,我以为你收到了。” 孙婧给甘代远寄第二封信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提职的消息,这期间,她回了一次家,回来以后,就去工会上班了。她根本没有收到那封信,也没有接待办的同事把甘市长的信转给她。 “孙主席,我们一起走吧。”甘代远再次站起身来。 孙婧从包里掏出茅台酒,放在沙发旁不显眼的角落:“我给领导带来两瓶酒,不成敬意。” “谢谢你了。”甘代远随口说,“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下次吧,住在哪里?” “红雷宾馆。”孙婧信口编了一个大宾馆,声音清爽悦耳。 甘代远快走到门口时,把孙婧叫住,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她。 孙婧对信封这东西特别敏感,在机关里,人们已经习惯用它装现金,少则几百,多则上万,有的大信封、文件袋之类能装几万元,它已经成为机关干部人际交通、礼尚往来的重要工具。 甘代远交给孙婧的信封就不同了,她不知道信封里装的什么东西,就不敢拒绝他,万一是文件、材料呢,她如果贸然拒绝,就显得太庸俗了,甚至自做多情了。 她把信封拿在手里,停下了脚步,因为再往前走几步,就到门口了。 甘代远没想到孙婧会停下来,一只胳膊撞在孙婧的身上,他的手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恰好碰在她的屁股上。 孙婧被这种接触吓了一跳,紧张得全身都要失控了。她惊讶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娇喘了一声。 甘代远条件反射般抽回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孙婧回头看着甘代远,两个人的目线焊在一起。 第75章:免房券与购物卡 她的目光里有好奇、有羞涩,还有一丝不便表达的嗔怪。甘代远的目光则异常坚定、明朗和自信。 两个人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最后还是以孙婧的惊慌而结束。她把信封扬了扬,显然是要向甘代远求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红雷宾馆的免房券。”甘代远说,“你不是明天有会吗?今天晚上可以住到这里。” 孙婧的手在信封上捏了捏,里面果真装着卡片之类的东西:“领导想得真周到,我已经在那住下了。” “你可以用它把房款退回来,这个东西没有时间限制,你再来的时候也可以用。”甘代远说。 李主任听到甘代远和孙婧的说话声,从办公室里出来,远远地跟在后面。 “李主任,你替我送送孙主席。”甘代远说着,向孙婧挥了挥手。 她步行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从包里取出甘代远塞给她的信封,发现信封里除了十来张免房券,还有一张五千元面额的购物卡。 这五千元的卡是怎么回事?甘市长在给她信封的时候没有说啊。万一是甘市长把卡装错了信封呢?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孙婧准备给甘代远打个电话,快点把事情弄清楚。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正在与市长谈话,就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 这时,李主任打进了电话:“孙主席,除了免房券之外,甘市长还为你准备了一张购物卡,你就自己到商场买点东西吧。” “你一定要替我谢谢领导。”孙婧极尽温柔地说。 “好了,要给甘市长送行的电话太多,我要关机了。”李主任说着,挂断了手机。 孙婧拿着购买卡,心里犯起了嘀咕,甘市长送的购物卡,她真有点不舍得花。不过这张卡倒提醒了她,应该去商场给女儿甜甜买点东西回去。 她开车去了大世界百货,用自己的卡,给女儿买了一个游戏机,一部电子词典,然后连夜回了蓝河。 第二天一早,孙婧打电话给接待办的小泥猴,问他收到一封寄给她的信没有。孙婧最放心不下的是甘市长寄给她的第二封信。孙婧意识到那封信出了问题,却想不出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推测,最大的可能,就是小泥猴拿到了甘市长寄给她的信,却没有及时通知她。 小泥猴的回答让她心里增添了几分不安,自从孙婧离开接待办以后,他根本没有收到从省城寄给她的信,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样一封信。 孙婧等到上班时间,又给接待办收发室打了一个电话,收发员的态度十分肯定,他根本没有见到过给她的信。 孙婧心里一片茫然,这就怪了,甘代远明明给她寄了一封,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她忽然想到了申一甲,想让他再去收发室问一问,她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凭什么让申一甲去找甘市长寄给她的信啊,没有道理。就凭申一甲那聪明劲儿,可能马上就会意识那封信的重要性,说不定看到那封信,当场就能拆开。 非常麻烦的是,孙婧不知道甘代远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万一这封信被哪个居心不良的人拿去了,把信拆开了,再把信的内容宣扬出去,她与甘代远之间的这点隐私就可能被曝光了。 孙婧很想知道信的内容,甘代远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想甘市长不会草率到在信里说些不该说的话。如果他没有说什么紧要的话,又没有署真名,倒也没什么危险。 孙婧咬着嘴唇胡思乱想的时候,申一甲打来了电话。他知道孙婧的信丢了,问她是一封什么样的信,重要不重要,用不用他帮着找找。 孙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申一甲了,这小子消息挺灵通啊,这么快就知道她的信丢了。她不想让他知道那封信的重要性,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在电话里和他闲聊起来。 “一甲,最近在忙什么?”孙婧问。 “拖地,擦桌子。”申一甲说。 “没了?”孙婧问。 “还有接电话、打电话。”申一甲补充道。 申一甲对她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原来的那种亲昵,听上去中规中矩,彬彬有礼,很像汇报工作啊。 “我还不知道你们吗?平时哪有那么多的电话。”孙婧说。 “我换办公室了,车队那屋。”申一甲像在说着别人的事,声音仍然那样爽朗、清脆。 孙婧听明白了,这是于主任把申一甲调到车队去了。申一甲的角色,孙婧并不陌生,接待办的车队队长下完用车单子,要及时准确地传达给每个司机,他扮演的应该就是传声筒的角色。 “于主任有点意思。”孙婧说。申一甲是她以亲属的借口调进接待办的,他这么快就沦落到车队去了,于发和这不是明摆着给她眼罩戴嘛。 “你别担心,我现在挺好的。原来的那摊活我还干,只是工作更多了。”申一甲安慰孙婧道。 孙婧心里略感宽慰,如果这么说,就可以理解了,申一甲是个工勤编,在车队帮帮忙,多接触眯人,也没什么不好。他的处境暂时很难改变,只能静观时机了。 孙婧准备把话拉回来。既然申一甲已经知道了那封信,不妨让他帮着找一找,就凭一甲的机灵劲儿,也许就能找到呢。 “我是有一封信没了,你方便的话,帮我找一下吧。”孙婧说。 “那封信重要不重要?”申一甲问。 “一甲,你想说什么?”孙婧反问道。 “不重要,是一个找法,重要,又是一个找法。”一甲说。 一甲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孙婧从感情上有点无法接受。什么叫重要不重要啊,那封信说重要就重要,说不重要就不重要,里面虽然不会有什么机密,但那是甘代远的来信啊,信没了,对甘市长没法交待。 “一甲,你就当成一封重要的信去找吧。”孙婧说调皮一笑,小子,我让你套我。 “好了,明白了,你忙吧。”申一甲说。 孙婧来到单位,本来想向施主报个到,告诉他自己提前回来了,可施主的办公室紧锁着。甘代远的那封信,搞得她心神不宁,一上午也没什么心情。 快到中午的时候,申一甲打来电话。 孙婧预感申一甲将会给她带来什么新的消息,立刻拿起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接通。 “信找到了。”申一甲兴奋地说。 “确认吗?”孙婧有点怀疑。 “确认,信现在就在我的手里。”申一甲说。 “好了,你把信送到宾馆院门外,我这就过去。”孙婧不容申一甲再说话,出了办公室,来到楼下,开出了自己的红色轿车。 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封信放在申一甲的手里也不安全,他知道她马上过来取信,就不会偷偷把那封信拆开了,况且她很想知道,甘代远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把车开到街上,就有点后悔了,自己为一封信急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失态了,会不会被申一甲察觉到什么。 想到这里,孙婧放慢了车速,开出几里地以后,把车停在了街边的空旷僻静处,又给申一甲挂了一个电话,告诉了她停车的地点。 申一甲很快就按照孙婧的引导找了过来,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掏出那封信递给她。 孙婧没有马上看这封信,她抓过申一甲的大手,紧紧地握着,眼睛看着前方。申一甲的手热烈地回应她,然后挣开她的手,放在了她的腿上。 孙婧怪怪地呻吟了一声,就把手压在他的手上。 申一甲做出一个前倾的动作,被孙婧挡住了:“说说吧,你是怎么找到这封信的?” 申一甲挑了一下眉毛,告诉孙婧,这封信是在办公室的一摞旧材料里找到的,里面还夹着其它几封信,都是一些只写了接待办收,却没有指定收信人的信。 按照申一甲的说法,孙婧的这封信,被当成无主信件扔到一边了。 孙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事情被她想像过于复杂了,其实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封信。 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呢?孙婧把信随手塞进包里,想回去以后再看。 “我请孙主席吃饭吧。”申一甲说。 “我请你吧,等你以后有了钱再请我。”孙婧说。 “你要请我,那就快餐吧。”申一甲有些难为情,孙婧现在的身份变了,仍然要请他吃饭,面子不小啊。 “那我请你吃快餐。”孙婧看出了申一甲的顾虑。 两个人一拍即合,吃快餐不容易遇到熟人,遇到熟人也不要紧,不会引起别人的遐想。孙婧带着申一甲来到一家中式快餐店,规规距距地吃了一顿午餐。 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不到半个小时,就从快餐店里出来了。 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早,孙婧坐在方向盘前,扭头看了看申一甲,神情恍惚。 “一直朝前走,把车开到北山去。”申一甲意图再清楚不过了。 孙婧抿着嘴笑了:“一直朝前走,到头就没有路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启动了汽车,慢悠悠着上了机动车道。 第76章:柔软的内心 孙婧在开车,申一甲的手一直没有闲着,不停地在她的手上游移,孙婧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处级干部,被他搞得太没有尊严了。 “啪!”她终于腾出一只手,很响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其实一点都不疼。 “一甲。”孙婧一本正经地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申一甲以为孙婧要和他谈什么重要的事,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如果我要是把车开到了沟里,你就先跳车,不用管我。”孙婧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申一甲见孙婧的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重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继续揉捏着。 “我还以为什么问题呢。”申一甲自负地说,“有我在,你不会开到沟里。” “那可不一定,你搞得我都没有心思开车了。”孙婧的手翻转过来,把申一甲的手压在下面。 “停车,停车!”申一甲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呼小叫着。 孙婧立刻把车停了下来,左顾右盼地看着,直到确认路上没有什么状况,恶狠狠地在申一甲的腿上抓了一把,把他抓得直咧嘴。 申一甲一只手搭在孙婧的肩上:“你歇一会儿,我来开。” “看把你能的,你真想把车开到沟里去啊?”孙婧说。 见申一甲不说话,孙婧麻利地下了车,坐到副驾的位置。申一甲坐到方向盘前,重新启动了小车。 “我还真小看你了,无证驾驶,当心警察。”孙婧说。 申一甲一踩油门,汽车猛地窜了出去,吓得孙婧尖叫了一声。 他开着小车,很快穿过了闹市区,驶向郊外的方向。孙婧不知道申一甲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其实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这小子有点搂不住火了,他想尽快找一个射击场,如此而已。 小车真的开到了道路的尽头,前面没有路了,申一甲毫不犹豫地转动方向盘,拐了一个弯,沿着高低不平的空地继续朝前走。 小车在一栋破旧的厂房前停了下来,厂房的大门四开,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申一甲不假思索地开了进去。 “吱……”申一甲来了一个急刹车,停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随手把座位放倒了。 “一甲,你要干什么……”孙婧面露惊慌。 没等孙婧说完话,申一甲就用嘴堵住了孙婧的嘴。孙婧被申一甲紧紧地篐住,只挣扎了两下,就动弹不得了,两只长腿不停在踢腾着。 时间过得很快,孙婧的两条胳膊松开了申一甲,软弱无力地垂了下来,懒散地支在车毯上。申一甲直起身来下了车,围着小车转了一圈。孙婧从车里坐起来,整理着不整的装束。 申一甲得意地背着手,站在车门前看着孙婧,眼前的她,活脱脱一个美丽尤物:柔软凌乱的头发,鲜艳欲滴的唇,细白如玉的胳膊,真是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孙婧拿着一把螺丝刀钻出汽车,申一甲吓得连连后退,谁知她很快转到车尾,利落地摘下了汽车牌子,扔进后备箱中。她的这个动作显然是为了自我保护,申一甲却完全误解了,他觉得她似乎并没有得到满足,或者说他们的幽会还没有结束。 申一甲顺势把孙婧推进车里,紧跟着她挤了上去,身体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孙婧立刻就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半嗔半怒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贱啊。” “恰恰相反。”申一甲说,“你不是贱,你是太孤傲了,和我在一起,你才能找回自己的尊严。” 孙婧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常态,申一甲随意的一句话,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万万没想到,申一甲一个乳臭未开的愣头青,竟然对她这么了解。 “你看上去很幸福,春风得意,可是你瞒不过我。”申一甲说,“你能够和我在一起,说明你的婚姻是失败的,是经不起任何风雨的。你的内心其实非常孤独。自从见到姚云龙以后,我的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申一甲,你不要再说了。”孙婧厉声喝道,“我命令你不要再说了。” 申一甲乖乖地举起了双手:“我不说了,我保证不说了。” 孙婧深情地勾住申一甲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眼睛扑扑地掉了下来,却不想让他看到。 申一甲抱着孙婧,一边轻轻地摇晃,一边左顾右盼,生怕有什么人闯进视野,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孙婧的沉静而陶醉的表情渐渐扭曲,声音清甜而放肆,中午的骄阳温暖地照进车窗,两个人忘我地拥在一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孙婧在工会对面的洗浴中心冲了澡,下午上班时间准时赶到办公室。 她急三火四地打开挎包,取出了申一甲交给她的那封信。这封信确实是甘代远寄给她的,从信封上遒劲有力的字体就可以确认。 她看了看封口,正要撕开信封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她来到窗前,在阳光下仔细地观察着信封封口处,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她发现,这封信在她的包里静静地放了几个小时,封口处竟然有些皱褶,隐隐地能够看到一条被水浸过的痕迹。凭她的直觉,这封信好像已经被拆过了。 如果没有第一封信,孙婧可能不会发现第二封信的问题,但她对第一封信太熟悉了,那封信封口没有粘满胶水,用指甲一挑就可以开启,封口一点儿也不会破坏。这封信却不是,封口处不仅糊满了胶水,而且溢到了外面,她要想不损坏信封而把信打开,已经不可能了。 孙婧判断,有人偷看了这封信,然后又用胶水把封口粘上了。 能是谁偷看了这封信呢?孙婧一时很难做出判断。 她撕开封口,把信取出,急切地看了下去。 小鬼: 你问我怎么猜到是你给我写了那封匿名信,我现在把我的思路告诉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你用的信封是接待办的专用信封,虽然没有落款,但信封的版式是独特的,我在蓝河时,有一个抽屉里就放着一摞这样的信封。前几年接待办搞过一次书画比赛,后来结成了一个集子,你的一幅钢笔行书《百家姓》就在这个集子里,这本书现在就在我的书架上。 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猜到你了。你很有才情,能得到你的意见,我很高兴。不写了,开会去。欢迎到省城做客。祝工作顺利。 大鬼 孙婧傻了,原来这么简单,自己还以为很神秘的,其实太小儿科了,早就被甘市长识破了。甘代远不仅位高权重,而且长得风流倜傥,哪个女干部不喜欢啊。可惜啊,他在蓝河呆的时候太短了,否则,她与甘市长可能会更加熟悉。 她看完信,心里踏实多了,还好,甘市长的信里没有过头的话,也没有涉及到个人隐私。即使这封信被别人看到了,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 在接待办,究竟有谁会对她的信感兴趣呢?孙婧掐着指头算了起来,这一算不要紧,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接待办里,除了车队,在机关的二十多名干部中,除了女同志和两个不苟言笑的男同志以外,其他的男人都可能对她的信感兴趣。 孙婧连连摇头,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是这种局面,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做多情了。 孙婧重新推算了一遍,得到了新的结论,最有可能偷看她的信件的,竟然是她最熟悉的两个人,一个是于发和,另一个是申一甲。 于发和可能偷看她的信,是因为他对她的好奇心最重,但他的机会不多,一个堂堂的接待办主任,怎么可能到办公室去拿他的信。就算是他真的拿了,又怎么好意思再把信送回去,再夹到那些废弃的材料里。所以,于发和基本可以被排除了。 孙婧咯咯地笑了,申一甲?怎么可能是申一甲,明明是他帮助她找到了信件,并且把件送来的啊。 她准备再给申一甲打一个电话,试探他一下,就能知道大概了。 申一甲很快接通了电话,但听他的口气,显然对这个电话有点意外。 “出什么事了?”申一甲悄声问。 “你现在就去公安局自首吧。”孙婧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马上交待,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哈哈……”申一甲大笑起来,“该自首的是你吧,车牌挂上没有?” 孙婧被申一甲的话噎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这小子在这等着她呢,车牌她早就挂好了,他这么说,叫她太没面子了。 “你等着,申一甲,你别让孙主席再看到你,你如果敢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孙婧喘着粗气。 “明天中午,我们还去那个快餐厅,还去那个撂荒的大院。”申一甲得意地说。 “得了吧,省省吧你。”孙婧说。 门响了两声,夏主席推门进来。孙婧举着电话,闭上了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申一甲在电话那边说。 “我挂了,来客人了。”孙婧立刻挂了电话。 第77章:死人能敛财 夏主席的表情很严肃,孙婧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请坐夏主席。”孙婧朝沙发上指着。 夏主席在办公室中央站住了,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施主出差了吗?”孙婧想找一个话头。 “施主席的老丈人病危,这几天他都在医院呢。”夏主席说,“我昨天去了,听说就在这几天,正在准备后事呢。” 孙婧点了点头,怪不得一天没见到施主呢,原来伺候老丈人呢。去不去医院呢?又一个问题摆在孙婧的面前。 按理说,她应该去医院看看,因为救助金发放的事,她已经得罪了施主,如果她不去,施主很可能老帐新帐一起算,她在工会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夏主席好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似的,闲聊了两句,就转身出去了。 孙婧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叫来了女工部的文部长,让她陪自己去一趟医院。可是文部长说天下午有女工培训,她想再熟悉一下讲稿,女工培训已经拖了一次,不能再往后推了。 孙婧一想,反正也不差这一天,那就明天再去吧。 这一推不要紧,施主的岳丈当天中午就走了。 办公室主任肖丽丽挨个办公室通知了一遍,孙婧心想,坏了,又让施主抓住把柄了。她没有及时去医院探望一下,肯定会引起施主的不满。 下午,孙姨和在家的班子成员来到了殡仪馆,施主坐在灵堂的沙发上,正在与龙华集团的董事长聊着什么。施主见工会的班子成员全到了,欠了欠身子。龙华集团董事长见状,起身告辞。 施主与副主席们一一握手,收下了每个人塞给他的信封,装进西服口袋里。 孙婧跟着夏主席往里走,施主则跟在后面,慢慢腾腾地站到了家属队列里。 班子成员站成一排,向逝者三鞠躬,施主则点了三次头,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门外不断有人进来,门里不断有人出去。工会的干部们大多站在门里,显然想用这种表现来表达对施主的同情。 施予让泰然自若口袋里的信封掏出来,交给了走过来的一个年轻男子,然后迎向门口,和赶来吊唁的局长、主任、董事长、经理们一一握手,其中就有前不久岳母刚刚去世的某书记。 来者交给施主的信封很厚,施工无法装进口袋,就直接交给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又把信封装进随身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单肩包里。 这一幕本来非常隐蔽,并没有逃脱孙婧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孙婧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她刚到工会不久,施主准备带领她和祖主任去省城争取救济资金,本来计划当天中午到达省城,但因为正巧某局长父亲去世,某主任岳父去世,施主领着他们去了一趟殡仪馆,从活动资金里抽出了一万元,分成两份,分别交给了他们。 当时,孙婧就觉得施主过于慷慨了,死个人,凑个份子,三头五百,顶多千八百元,足够表达心情了,施主的出手未免过于大方了。现在,她终于明白施主为什么出手那么大方了,原来撒出去的钱,早晚要回笼的,撒出去的时候是公款,收款却装进了个人的腰包,这只是一把手的专利。 孙婧见几位副主席都没有走的意思,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默默地给施主算了一笔帐,代表单位凑过分子的一把手近百人,每人就算本来本去拿五千元,也有五十万。全市有点规模的企业有四百多家,就算有一半的企业每家拿一千,就是二十万。全市一百五十多个单位,每个单位拿两千,又是三十万。 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了,施主的岳丈去世,他至少要收入礼金一百万元。如果计算的标准再宽泛一些,就有可能再翻一番。 孙婧被自己的推算吓了一跳,天啊,怪不得人们都这么愿意当官呢,原来当官有效益,能发财啊。 施主板看到了站在孙婧旁边的肖丽丽。 “丽丽啊。”施主席低声招呼肖丽丽。 肖丽丽连忙往前凑了两步,来到施予让的面前。 “林局长通知没有?宫局长呢?还有企业家联谊会的赵会长……”施主不停地问着,肖丽丽不住地点头。 孙婧懒得再听下去,起身离开了座位,躲进走廊里。 不一会儿,肖丽丽从灵堂里出来,眼圈红肿,低着头往外走。 “丽丽。”孙婧亲切地叫了一声,迎了上去。 肖丽丽摇了摇头,露出惨淡的笑容,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出口。孙婧猜到肖丽丽肯定是在施主那里受到了什么委屈,否则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流露这么强烈的情绪。 她紧紧地跟了上去,挽住肖丽丽的肩头,肖丽丽被孙婧这一搂,脚步慢了下来。 “丽丽,是不是施主批评你了?”孙婧问。 “通知不到那些领导,能怪我吗?出差的出差,下乡的下乡,要不就是不接电话。”肖丽丽说。 孙婧觉得肖丽丽这个人头脑有些简单,施主让她把丧事通知亲友同僚,没有全通知到其实很正常,施主根本不该批评她,但话说回来,肖丽丽受了这么点委屈,就哭鼻子,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再说了,这样的事怎么能随便对别人说呢。 孙婧目光里充满同情,肖丽丽这种性格,很适合当枪手,如果想对付施予让,她倒很有使用价值。 到了殡仪馆门口,肖丽丽一边给司机打电话,一边向孙婧道别。 孙婧见肖丽丽要回去,便借口捎她一起回去,让她上自己的车。肖丽丽受宠若惊,连忙拒绝。 孙婧想利用肖丽丽等司机的时间,探一探她的底。 “丽丽,施主席对你很好的,要不能让你当办公室主任嘛。”孙婧说。 “得了吧,烦死我了,总找我去陪酒,跳舞。”肖丽丽不耐烦地说。 孙婧心里一阵暗喜,施主啊施主,这就是你提拔的办公室主任,根本不买你的账啊。 “丽丽,这些情况上级领导知道吗?”孙婧准备煽风点火了。 “我都反映过一次了,没用。”肖丽丽叹了口气。 原来肖丽丽已经告过施主的状了,这倒出乎孙婧的意料。她很想鼓励肖丽丽一下,却不想过于露骨。 “丽丽,你最好不要再告了。”孙婧装做漫不经心。 “孙主席,你为什么不让我告了?”肖丽丽似乎很不服气。 “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可是施主提拔的,别人知道你在告他,会怎么想?”孙婧问。 “他提拔的不假,但工作是我干出来的。”肖丽丽很不服气,根本不领施主的情。 “你告人家需要有说服力的证据,不就是陪领导唱个歌、跳个舞嘛,这种事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你就忍忍吧,事太小,告了也没人管。”孙婧的意思是,肖丽丽在施主的身边,应该掌握他的大部分隐私,如果她一发怒,就不会有施主的好日子过了。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孙婧低声对肖丽丽说:“丽丽,咱们做女人的,在领导面前要矜持一些,省得人家说咱们贱……” 肖丽丽点着头,转身上了车。 施主办完丧事,又休息了几天。这几天,工会的工作基本停摆,干部们的心很散。孙婧则因为在文化宫有一个讲座,一直在准备讲稿。 女工部主任拿着一张收据来找孙婧。 “这个讲座课件的制作收据,财务返回来了,施主席不签字。”女工部长一脸愁云。 “施主怎么说?”孙婧问。 “没说什么……”女工部长目光游离。 “我不信,他到底说什么了!?”孙婧问。 “我……我不敢说。”女工部长说。 “说吧,没事,我为你保密。”孙婧说。 “领导说,谁买的谁掏钱,工会没这笔支出。”女工部长说。 孙婧清楚,女工部长的话肯定有所保留,施主的原话要难听得多。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票子,拍在办公桌上,让女工部长先把钱付了。 孙婧心里清楚,作为一个副职,不能正职发生冲突,是一个常识性问题。如果一个单位的正副职矛盾公开或激化,有时候副手会成为正职的牺牲品,所以她一直不愿意和施主的正面冲突。 既然施主有意制造矛盾,她只能奉陪到底了。她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占到便宜,但她更相信,如果自己与施主发生冲突,不会有真正意义的胜利者,施主当然也别想幸免。 她手里拿着那张收据,敲开了施主的办公室,施主抬头看了她一眼。 孙婧来到施主的对面,把收据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冲他笑了笑。 施主拿起那张收据看了看,又放回到桌子上。 “孙主席啊,最近在忙什么啊?”施主和颜悦色。 “呵,正常工作。”孙婧答道。施主这一笑,孙婧全身发冷,汗毛孔都竖起来了。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好像没看到你啊。”施主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孙婧坐下。 孙婧听出施主话中有话,似乎在责备她只去了殡仪馆,而没有去医院。 第78章:花瓶的代名词 “主席,我跟您请了假,去省城办事了,您岳父去世的那天,我正好赶回来了。”孙婧解释着。 “噢,对了,你去省城了,你瞧我这记性。”施主席拍了拍脑袋,在孙婧递给他的那张收据上签了字,“孙主席啊,我们工会号称全市职工的娘家,可是说到底我们还是一个清水衙门,经费并不宽裕啊,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这一阵子工会的经费非常紧张,这张票子,你先拿着,只要帐上有钱,你立刻可以去处理。” 孙婧拿着票子,离开施主的办公室,直接去了财务科。单位没钱了?她根本不信。 财务科长像是得到了施主授意,张嘴闭嘴帐上没钱,让孙婧再等一等。孙婧让财务科长先收了票子,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财务科长虽然很不情愿,但总算勉强收下了那张票据。 工人文化宫大礼堂,孙婧走上主席台,在讲台前落座。 “各位工会干部,青年朋友们:今天,我们请来了市总工会副主席,女工委员会主任孙婧同志,请她讲一讲,如何树立正确的婚恋观。孙婧同志是我市为数不多的年轻女干部,有丰富的知识,多岗位历练,对女工工作尤其是青年婚恋问题有着深入的研究,更有说服力的是,她本人在婚姻问题的处理上非常成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下面,就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孙婧同志做精彩的演讲。” “各位姐妹,青年朋友们,大家好!”孙婧喝了口水,理了理头发,讲了起来…… 讲座结束后,有一些年轻人自发地来到后台,把孙婧围在中间,向她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层层包围中,孙婧始终面带笑容,耐心地解答着每一个问题。 置身于人群簇拥中,孙婧产生了一种真实的尊贵感,这种感觉与嫁给姚云龙时的尊贵感截然不同。 大约有半小时的功夫,周围的人才渐渐散去,孙婧在祖主任和女工部长的陪同下往外走。 “孙主席的演讲太精彩了。”祖主任恭维道。 “就是,比那些所谓专家精彩多了。”女工部长也说不甘示弱。 孙婧明知道他们在恭维她,却不想点破,美滋滋的往前走。 孙婧发现有一个高个的年轻女子在前面盯着她,笑着向她走来。 她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孙婧很快想起来了,她曾看到自己的前男友钟铭和这个女子一起出现在某个酒店;在梦幻娱乐城开业的那天晚上,她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女子也曾经出现过。 平心而论,她人长得漂亮,个头也高,而且很有特点,有一种模特的范儿,让人过目不忘。 孙婧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可以确认,自己和前男友钟铭分手以后,这个女子曾经和钟铭走得很近,至于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找我有事吗?”孙婧警觉地看着赵玉珏。 “我叫赵玉珏,是大地会师事务所的,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赵玉珏说。 “就你一个人?”孙婧在赵玉珏的身后搜寻着。 “我是一个人来的。”赵玉珏说。“您很漂亮。” “有时候,漂亮是花瓶的代名词。”孙婧的目光从赵玉珏的身上掠过,“如果我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你这么说,我可能会很高兴的,但我是一个职业女性,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只用漂亮评价我,这个评价可不高啊。” “对不起,孙主席,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赵玉珏问。 “什么问题,说吧。”孙婧说,“是不是在感情上遇到了问题,感情上的问题说来并不复杂,关键是要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弄清了这一点,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如果……如果一个女人想和一个男人彻底了断,而对方又很固执,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方法?”赵玉珏的问题让孙婧有些意外。 这个叫赵玉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她这么古怪的问题?孙婧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她必须找一个适当的理由,快点离开这里。 “你的问题太具体了,具体问题需要具体研究。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性格,处理问题也要因人而异,去寻找最合适的办法。”孙婧说着看了看腕上的表。 “有没有什么特别管用的办法?”赵玉珏步步紧逼。 “你如果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那么与男人了断的最好办法,是尽快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把自己嫁出去。”孙婧不想继续停留下去,“我一会儿还有事,再见了。” 孙婧与祖主任告别,带着女工部长平静地离开文化宫。 她的心里像一锅沸水,不停地翻滚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回答赵玉珏,就像一个小学生在向老师请教一道难题,这个老师并没有告诉她解题的过程,直接把一个错误的答案告诉了她,然后补充了一句:你真笨。 赵玉珏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她?找她要干什么?孙婧划了一连串的问号。 她没想到,自己到工会任职才几个月,就遇到了这样一个陌生又熟悉、年轻又漂亮的女子。她可以断定,赵玉珏可能知道她与钟铭的关系,而且可能到现在还和钟铭保持着来往。 孙婧知道赵玉珏还想和她深谈,如果不是她机智地搪塞过去,真不知道她还要问出什么可笑的问题。 孙婧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无论她与钟铭是否有关系,无论她与钟铭是否仍然在一起,不论怎么说,认识赵玉珏对她都是一件麻烦事。 赵玉珏说自己是大地会计师事务所的,这个所是审计局的下属单位。如果赵玉珏的话属实,孙婧凭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把她封杀掉,以后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孙婧回到办公室,立刻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给审计局工会主席的,这个工会主席是曾经暗中向她示好的众多男人之一。她的电话让对方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问寒问暖。此人原来就对孙婧礼貌有加,现在孙婧成了他的对口领导,虽然级别相同,但她毕竟是上级机关的领导。 “主席啊。”孙婧故意不带对方的姓,这样听起来亲切。 “领导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对方说。 “大地会计师事务所是归你们管吧。”孙婧明知故问。 “直属单位。” “快别提了,今天我在文化宫讲课,遇到了大地会计师事务所的小女子,叫赵玉珏,那打扮得真是花枝展招啊。”孙婧的口气很夸张,她知道,如果不夸张的话,下面的话就没有份量了。 “你说的是女工委员赵玉珏吧,这个人我不熟悉,唉,现在的姑娘,那是真敢穿。” “这还不算。”孙婧说,“这个人很没有礼貌,很没有素质,散了会,就缠着我问啊,你说问得那些问题吧,一个有档次的没有,你猜她问什么?” “问什么?” “她问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与男人做爱比较安全。”孙婧吐了一下舌头。 “这还了得?那这个女工委员不能让她干了,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大地事务所换个人。” “现在这个社会开放了,多元了,自主了,女人的地位不比从前了。”孙婧说,“再者说了,你要是马上不让她干了,我们不是失去了一位敢说话的好同志嘛,她立刻就会联想到我啊。” 孙婧这么说,自有她的考虑。她不想见到赵玉珏,却又不想得罪她,如果她的话被传到赵玉珏的耳朵里,那不等于给她穿小鞋嘛。孙婧无非在暗示对方,这个基层的小小女工委员已经引起了她的不满,必须找个理由把她拿下来,而且要不露任何破绽。 “领导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出了问题找我。” 孙婧挂断了电话,又打了第二个电话。这个接电话的人叫黑子,是孙婧在社会上交的朋友,黑子很仗义,从来没有对她图谋不轨过。她以前遇到过一些事,都是由黑子出面摆平的,不过,跟她办事有个规矩,那就是没钱不办事。 黑子不好答对,必须见面聊。 孙婧承认这世界上还有不吃腥的男人,那就是黑子。 她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黑子,但黑子就像一个太监,根本没有那跟神经。黑子人长得可不黑,甚至比一般男人要白,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个雅号,叫得习惯了,甚至连他的真名都记不得了。 “黑子哥。”孙婧在电话里亲切地叫了一声。 “别叫哥,黑子就行。” “黑子,有事求你帮忙。”孙婧开门见山,这也是黑子的习惯,说话做事不绕,直来直去。 “说吧,什么事?” “今天的事有点特别,见面谈吧,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孙婧说。 “见面可以,不吃饭。” 这也是黑子的习惯,帮别人平事,不吃饭,只要钱,如果非要吃饭的话,从不见外人,两个人两瓶啤酒两个菜。 第79章:想起前男友 孙婧心里很清楚,黑子不吃饭,是不愿意把吃饭算做办事的回报。这样,别人给他点钞票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 “到我办公室来吧,我换地方了。”孙婧把地址告诉了黑子。 孙婧所以找黑子来,是因为黑子这个人办事很稳妥,从来没掉过链子。他的嘴很严,不论什么事,绝不会走漏风声。更重要的事,他办事很讲究策略,不会硬来胡来。 她与姚云龙结婚不久,黑子就帮她办过一件事,那也是黑子帮她办的第一件事。 一天下午,孙婧去街上买办公用品,在通往商厦的人行道上,发现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那女子身边的男人,竟是自己的丈夫姚云龙,她泰然自若地迎了上去。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同学,姚云龙淡定地给她们互相介绍着。孙婧与那女子握着手,对方连连夸奖她又年轻又漂亮。孙婧还真能沉住气,像是在街上遇到了熟人,答对几句就走开了。 晚上,孙婧从饭店买了饭菜,回到家里,发现姚云龙已经早回来了,两个人平静地吃了饭。 孙婧收完最后一个碗:“姚云龙,今天我可给足了你面子。如果看好她了,我就成全你,否则的话,就给我规矩点,不要给我玩火。” “她就是一个同学,一起办点事,她哪比得上你啊,只适合跑龙套,当替补。”姚云龙笑道。 孙婧一气之下,把这事跟黑子说了。 黑子说:“没事,咱也给他点颜色看看。” 星期天一早,黑子把电话打到孙婧的家里,她在电话里天南海北的一阵神侃,还不时开心地笑着。姚云龙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最后抬腿走人了。 第二天早晨,黑子的又打进电话,可孙婧已经走了。 “没在家。”姚云龙说:“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电话那边的黑子说:“既然你这么坦率,我就直说吧,我爱上了孙婧,我要娶她。” 姚云龙也不是吃素的,听完就哈哈笑了起来:“这种事,你要找当事人,她的事,我做不了主。” 孙婧回到家里,姚云龙暴跳如雷:“你背着我与别人扯淡,是不是活腻了?” 孙婧吃惊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他在上海呢,不过是回来探亲的,这么远的距离,能有什么戏?我要真有那心思,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一把梳子飞过了过去,掠过孙婧的头顶:“行为出轨就是找死,思想出轨就是找休,你再敢狗打连环,我就炒了你的鱿鱼。” “吃醋啦?”孙婧冷笑着:“爱别人是一个人的自由,被爱也是无法选择的,只许你被爱,就不许我被爱啊?” 最后逼得姚云龙不得不向她认错发誓,说以后再也跟那个女同学打交道了。 黑子戴着墨镜,穿一身休闲装,敲开了孙婧办公事的门。这是他的一贯打扮,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不戴墨镜。 黑子显然发现了孙婧办公室门上的职务牌,摘下墨镜就笑了,对她伸出了大姆指。 “够料,我没看错,这才是你的位置。”黑子说。 “换了新单位,得向你报告一声啊。”孙婧起身相迎。 孙婧从柜里取出一张一千元的购物卡,交到黑子手里:“这算是见面礼,拿去给小嫂子买点脂粉。” “现在都是部下给领导送礼,你这属于领导发奖金啊。”黑子接过卡,看了看数额,并不背着孙婧。 赵玉珏的事怎么开口呢,一个小小女子的事,让一个大老爷们去管,好说不好听啊。孙婧在琢磨如何开场。谁知,黑子看了看卡的面值,站起身来,把卡放回到她的面前。 孙婧愣神了,这黑子今天是怎么了,见到钱都不要,以前他不是这样啊。 其实,这时黑子也在想,孙婧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都是事后表示啊,今天还没说事,就先给张卡,卡也是钱,但关键是不好花啊。家里那俊俏的小媳妇最不喜欢这种卡了,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这叫强制消费,而且换成钱很麻烦的。 “谢谢孙主席,她不喜欢卡,只喜欢钞票。”黑子说。 “早说啊。”孙婧忙从包里取出钱包,点了十张,重新交到黑子的手里。 黑子就是黑子,这要是真换了哪个领导,不喜欢卡也不会说啊,只能偷偷去换。跟黑子办事就是敞亮,哪怕是有问题、有矛盾,解决起来也很痛快。 “有个事,需要你帮个忙。”孙婧说。 “家里的事,还是单位的事?”黑子问。 “都不是,你给我查一个人,看看她到底和什么人来往。”孙婧说着,从台历上撕下一页,在上面写下了赵玉珏的名字和单位。 黑子接过那页纸,看了看,抿着嘴笑了:“这是个女的,不会是和妹夫有一腿吧?” “去你的。”孙婧说,“我才不管他呢,爱谁谁。” 黑子没有再多问,他从来就很少问孙婧什么问题,只是按照她的吩咐,闷头去做就是了。这一次,他纯粹是出于一种好奇。其实这种事太小,根本用不着他出面,叫上个兄弟去就结了。 “黑子,这次不会让你白帮忙。回头加倍酬谢。”孙婧见黑子要走,跟了几步。 “不用了,我当多大的事,小事一桩,你不用再掏了。”黑子临走前,撂下一句话。 孙婧拎包正要出门,审计局那边就有回音了,电话直接打到孙婧的手机上,她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正如她所料,大会会计师事务所的所长已经与赵玉珏谈了。考虑到所里的业务比较忙,事务所女工委员的职务,暂时由副所长兼任,好让赵玉珏腾出精力,把业务做好。赵玉珏欣然接受,没有提任何意见。 赵玉珏为什么要离开钟铭呢?离开就离开吧,为什么要问我怎么离开呢?这个雏千万别再来找我了,烦死了。孙婧自言自语着。 赵玉珏的出现,使孙婧想起了那个差一点成为她丈夫的前男友钟铭。 那时候,孙婧还是一个局属单位的小文书,有一天,她到局里办完事,往回走时,遇到了给局长开小车的司机钟铭。 钟铭一米八十的个头,形象英俊硬朗,主动提出顺道送孙婧回去。 那以后,两个人经常来往,有时他下班送完领导,还接她出去兜风。孙婧是在乡镇长大的,来到市里以后一直住独身宿舍,认识了钟铭这个小车司机,使她这个局属小单位的文书,在人前足足风光了一阵子。 钟铭很少跑空车了,不论路途长短,把领导送到地方,回来的时候,往往要拉上个客人,把公车当成出租车,修车的票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一天,钟铭把孙婧拉到饭店门口,要请她吃饭,孙婧异常坚定地说:“我从不和一个男人单独吃饭。” “那就去我家吧,加上我父亲,两个男人了。”钟铭说。 “好吧,算你聪明。”孙婧说。 钟铭把孙婧领回家,手中还拎着从饭店买回来的几个菜。钟铭把饭给老钟盛到碗里,上面铺上刚买回来的鱼香肉丝,老钟却端着碗躲出去吃了,吃完饭就一直在院子里擦那辆奥迪。 那天深夜,在送孙婧回宿舍的路上,钟铭告诉孙婧,他的父亲有病:间歇性精神分裂。 孙婧说:“有病慢慢治,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不得病,谁也不能说有病一辈子治不好。” 钟铭听了孙婧的话,心里充满感激,站在大道边失声痛哭,二十多年的压抑和苦闷,在瞬间爆发了。 钟铭是独生子,因为父亲的精神病复发,钟铭被迫从国内知名的外语学院退学,回到蓝河,短短三年间,干过英语家教、私企保安、饭店跑堂、汽车修理工十多种职业。 钟铭的父亲老钟有个在省里当官的老同事,在蓝河市检查工作时,找到了老钟。市里把钟铭安排到驾校学开车,然后调到机关开面包车,两年后又开上了奥迪,老钟的单位还分给他一套两室半的楼房。 钟铭英语很好,能吹萨克斯,靠着出入方便的职业,积攒了六位数的存款。那套两室半的房子也装修完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掐算着为期不远的婚期。 偏偏在这个时候,姚云龙出现了。 一天,钟铭趁领导到外地考察的空闲,带着孙婧去了市郊的休闲乐园。第二天傍晚,他们准备返回市里的时候,休闲乐园老板要钟铭捎一位客人,这个客人就是姚云龙。 姚云龙的私家车坏了,自告奋勇给两个人当司机。钟铭把方向盘交给他,和孙婧坐到了后排。姚云龙与钟铭搭着话,时常在倒车镜里瞄一眼孙婧,两个人当着钟铭的面,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好像早已熟悉的老朋友。姚云龙下车以后,还掏出两张名片,给钟铭和孙婧一人一张。 孙婧清楚,姚云龙的眼神不对,麻烦来了。 正如孙婧推测,姚云龙对她展开了疯狂的攻势。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单位,只要有时间,就来公司里泡她,很快与她的顶头上司交上了朋友。 第一次,她的上司请姚云龙吃饭,特意叫上了她。第二次,姚云龙请她的上司吃饭,也叫上了她。两顿饭的功夫,孙婧与姚云龙就混熟了。 这时候,孙婧与钟铭婚期已定,姚云龙来的不是时候,也正是时候。 上司开始对孙婧抱怨起来,原来他和姚云龙是朋友,现在她和姚云龙成了新朋友,把他这个老朋友甩了,唉,世态炎凉啊,她的上司毫无遮拦地笑着。 眼看离婚期还有一周了,姚云龙约孙婧晚上在凤凰酒店吃饭。 当时,天正下着大雨,孙婧与姚云龙坐在一个单间里,两个人挨得很近,姚云龙一只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弄着,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孙婧的眼睛似启非启,红唇半张半闭,一副羞怯的神色。 孙婧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门关着,一个人也没有。她回过头来,还是觉得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看,还是一个人没有。她索性站起来,走到门口,走廊里并没有人。 她发现,门前留下了两个湿漉漉的大脚印,这两个清晰的脚印一直通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这个脚步让孙婧花容失色,莫非是钟铭?这两个大脚印怎么看怎么像他的。 第二天晚上,孙婧来到钟铭家那套两室半的楼房,任凭她怎么敲门,也没有人给她开门。钟铭的父亲老钟坐在楼下的那间平房里,吹着那支旧唢呐,面对孙婧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她发现钟铭的父亲对她的态度变了,仿佛她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问起了在楼外的邻居,人们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她,有人不冷不热地告诉她,钟铭白天把那张进口水床搬走了,再就没看见他。 家里没有,单位不在,孙婧打听了一圈儿,才在钟铭的单位得到准确消息,说钟铭请了半个月的假,不知道去哪儿了。 孙婧知道,他与钟铭的关系结束了。原定的婚礼那天,孙婧带着钟铭给她的两万元聘礼,来到钟铭的父亲住的平房里,把钱如数交给了他。 三个月以后,孙婧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与姚云龙举行了婚礼。 第80章:神秘女首长 申一甲一早就打电话给孙婧,想中午请她一起吃快餐。他刚放下电话,就接到于发和打来的电话,让他带上推拿用品,马上下楼,有接待任务。 申一甲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享受这种待遇了,于发和的电话让他心里突突直跳,要不是于主任说有接待任务,申一甲还以为要到他的家里做按摩呢。他简单收拾一下,很快就来到楼下。 于发和正在车里等他,申一甲坐在了副驾的位置,回头对于发和笑了笑。 “走吧,去情人谷景区。”于发和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更一直沉默无语。 申一甲纳闷,于主任这是怎么了,下来这么快,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于主任不愿多说,申一甲也不敢多问,小车很快驶出市区,朝春县方向驶去。 申一甲昨天还按照车队的调车单,安排了一辆奔驰轿车的接送服务,通知司机老牛在望月楼宾馆门前接两位女客人,然后拉客人去情人谷,并进行贴身跟随服务。 奔驰车的客人,一般都是接待办的贵宾,不能有丝毫怠慢。申一甲知道车队用车的情况,这两天没来别的领导,于发和带他去情人谷,是不是接待昨天来的那两个女客人呢。 申一甲知道,于发和虽然表面上说得过去,心里肯定还在生他的气。虽然他的宝贝闺女聪聪是个明白事理的姑娘,最后放弃了和他的姻缘,但于发和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在这场姻缘中并没有什么作为。 好在于发和没有把他从接待办踢出去,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不过他对申一甲的态度,的确不像原来那样热情了,平时见到的时候,几乎都很少正眼看他。 一路上,于主任接了几个电话,没有和申一甲说一句话。 申一甲心里一直在打鼓,到春县去给谁推拿呢?有什么重要的人物,非得于主任亲自出面,虽然他来接待办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感受到接待制度等级森严,只有副秘书长以上领导出面的接待,于主任才会现身。所以,能让于主任长途跋涉的客人,肯定来头不小。 小车开进了情人谷风景区,在有情人谷宾馆门前停下来。 于发和下了车,扭头看了看申一甲,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 “一甲啊,你今天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于发和说。 “请领导吩咐,我一定做好。”申一甲唯唯诺诺地说。 “我们有一位贵宾患了眩晕症,昨天刚到景区就发作了。市里找了两个大夫上来,都没有治好。”于发和说。 “我……我行吗?”申一甲明白于发和的意思,领导想让他试试。 申一甲对眩晕症并不陌生,这种病成因复杂,很难治愈,如果病情严重的话,需要各专业医生联合会诊。如果两个大夫都没看好,就应该住院治疗了。 “客人很坚决,不去医院。”于发和摇了摇头,“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应该有点办法。” “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申一甲恳切地说。 “好,那我们就试试。”于发和说。 于发和带着申一甲来到了五楼,右侧有一扇大门,门口是一个公安执勤室。申一甲还是头一次见到楼里带公安执勤室的宾馆,立刻意识到,他要做推拿的客人,应该是一位重要领导。 于发和敲开了一扇门,领着申一甲进去了。 这是一个豪华套房,外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子,在她的对面,坐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女性,都有五十多岁了。 “大姐。”于发和亲切地叫了一声。 “发和,过来坐。”甘夫人孙莹莹的语调很亲切。 申一甲有些惶惑了,这位被称为大姐的人不是好好的吗?不像有病的样子啊。见屋里的人都在看他,申一甲双手绞在一起,规规矩矩地站立着。 于发和走到两位医生:“周院长,首长好点没有?” 周院长摇摇头:“我和武主任的意见是,请首长回到市里的干部病房做一个综合会诊,武主任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首长同意,立刻出发。” “我们正在商量这件事,可是首长觉得没什么事,不想回市里。”甘夫人说。 申一甲立刻得出结论,眩晕症发作的人,并不是这个被称为大姐的人,应该是另有其人。 于发和把申一甲推到前面,大家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这小伙子是?”孙莹莹目光温和地看着申一甲。 “他是我们接待办的专业推拿保健师申一甲。”于发和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一甲的推拿技术很过硬,我想让他试一试,看看首长的病情能不能缓解一下。” “我看行。”孙莹莹说,“不过不知道首长是什么态度。” 孙莹莹有话在先,医院院长和干部病房武主任都没有反对。 于发和举起双手说:“我觉得不能再征求一下首长的意见了,万一首长还是不同意,就比较麻烦了。大姐,我建议,让一甲直接过去。” “发和说得有道理。”孙莹莹说,“这样好不好,我和医院方面就不出面了,由发和主任直接把一甲带过去,争取说服首长做一做推拿。” 于发和带着申一甲出了房间,轻轻敲了几下对面房间的门,一个年轻女服务员笑吟吟诗地打开了房门。 于发和与女服务员低语几句,向申一甲点头,使了一个眼色。 这也是一个套间,只是这个套间比孙莹莹的那间还要大出很多,无人的客厅里显然有些空旷。 于发和在房间正中停下脚步,轻轻对申一甲耳语着:“书记、市长都有交代,首长出了问题由我负责,你要想尽办法,缓解首长的病情,至少要保证首长身体愉快。” “身体愉快?”申一甲在心里划了一个问号。 “啊不,精神愉快。”于发和更正道。 申一甲觉得在些棘手,要说缓解首长的痛苦,只要申一甲尽心尽力,不是没有可能,但要保证领导心情愉快,就比较难了。他只会推拿,不会别的啊。 于发和在申一甲的背后轻轻推了一下,指了指前面的门,不肯再往前走了。 申一甲看出来了,于发和怕吃闭门羹,想让他自己进去。他冲于发和点点头,摆摆手,走向套间紧掩的门。 “当当当。”申一甲敲门的声音很轻,生怕吓着里面的首长。 里面毫无反应,一点声息也没有。申一甲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声音。 他回过头来,见于发和焦急地对他摆手,让他直接进去。 申一甲按动圆形门把手,只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他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房间,简直和宫殿一样。装饰华丽的墙壁,装裱精美的山水画,富丽堂皇的吊灯,黑色的高靠背皮沙发。一张木制雕花床头的大床,横向房间正中,一缕阳光透过雪白的纱窗,照射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这女子面朝里,身上盖着一条藕荷色的毛巾被,申一甲只能看到她的乌黑的长发整齐地铺在枕头上,好像是特意被人摆好的。 申一甲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并没有别人,只有眼前正在休息的女子。 他立刻断定,床上的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于发和所说的首长。 “首长。”申一甲轻声说,“我是政府接待办的专业保健师申一甲,奉命为您服务。” “不要。”那女子的声音有气无力。 申一甲愣了,怪不得于发和他们都不愿意进来呢,这位首长也太冷酷了,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要把他打发掉。他如果就这样出去了,于发和根本不会给他好脸。 他向前走了两步:“首长,我是一名医生,我有能力缓解你的病情。” “出去。”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声音却比刚才更大了。 申一甲的心彻底凉了,他面对的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子,似乎对他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他慢腾腾地转回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不甘心这样出去,他准备在出门前再试一次。 “首长,从您的声音可以听出,您的病并不重,也许放松一下就好了。”申一甲说。 这一次,床上的女子没有说话。房间里空旷而寂静,申一甲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看来,他的话果真奏效了。 “首长,我们蓝河地方小,不能缓解您的痛苦,我觉得很惭愧。”申一甲尽量说得字正腔圆。 “哎呀,你不愧是接待办的,这么会说话。”女子的北京话很标准,身体动了动,转了过来。 申一甲本来以为,如果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一位首长,起码也要四十岁以上了。当他看到她那张细腻晶亮的脸庞时,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位首长很年轻,应该二十多岁,披肩长发,眉清目秀,气质高雅,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领导,倒很像一个电影里的明星。 女首长也在看申一甲,她显然也没有想到他如此高大英俊,下意识地用毛巾被护住前胸,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81章:近身服务 “请坐吧。”年轻女首长说。 “我……不坐不坐。”申一甲慌乱地说,“我是来为领导服务的。” “呵呵……”年轻女首长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申请的申,一二三的一,甲鱼的甲。”申一甲说。 “甲鱼的甲?呵呵,你为什么不说甲秀的甲呢?”女首长说。 女首长只坐了一分钟的时间,就用手捂着头部躺了下来。不过她这次是面朝外面躺下的,脸正对着申一甲。 申一甲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床边,把女首长的头摆正。 凭心而论,女首长很漂亮,五官搭配恰到好处,皮肤嫩里透白,像玉一样。他推测,她并不是什么首长,而应该是首长夫人之类的角色。 他准备先给她做一会儿保健按摩,让她适应了他的手法,再进行穴位推拿。 他的手法轻柔而庄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大意。 “你做的是日式按摩?”女首长的语气舒缓。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别看女首长年纪不大,对按摩却很了解,他一伸手就被她识破了。 “首长,我在给您做热身,日式按摩比较温和,最适合推拿前的热身。”申一甲赶忙解释着。 “那继续吧。”女首长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推拿店里,申一甲接待过一些眩晕症患者,由他治愈的患者也不在少数。推拿也许不能使这位女首长彻底康复,但他对缓解她的病情还是有把握的。 申一甲中规中矩的给女首长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推拿,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开始还偶尔动一下胳膊,到了后来身体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申一甲想,女首长应该是睡着了。要是在推拿店,他会毫不客气地把她唤醒,准备推下一个患者。 他此时也想停下来,但考虑到这个女子的特殊身份,只是放慢了动作,降低了力度。 申一甲有一点累了,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可是每当他试着停下来的时候,女首长的身体都会有轻微的反应,吓得他立刻把抽回的手又放在她的肩上。 他听到一种气息受到阻塞的声音,从女首长的喉咙里传出来,他可以断定,女首长这回确实是睡着了。 他果断地抽回双手,紧张地看着她的身体,生怕她立刻醒来。 不敢起身,更不敢离开。申一甲只能这样静静地坐着,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女首长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逐渐变大了,那是分明是呼噜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申一甲偷偷地笑了,女人打呼噜,尤其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打呼噜,他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既然觉得好奇,又觉得有趣。 他终于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在地毯上踱着方步。 套间很大,床对面的桌子上摆着两个很大的托盘,一个盘里是洗过的四种水果,另一个盘里则是四种饮料,旁边一字排开的是两瓶红酒。 靠墙一侧,放着两个皮箱,皮箱外面摆着一双旅游鞋,一双户外凉鞋。 申一甲突然变得有点缩手缩脚了,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应该呆在这里,还是马上离开。 套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从外面探进了一个脑袋来,正是他进来时看到的那个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神秘地向他招手,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女服务员把申一甲直接领到了旁边的房间,于发和面露喜悦,从里面迎了出来。 “首长怎么样?”于发和问。 “首长睡着了。” “太好了。”于发和兴奋地搓着双手,“走,我们马上向大姐汇报。” 于发和领着申一甲,急匆匆地来到孙莹莹下榻的套房。 “大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首长睡着了。”于发和说。 申一甲到这时才明白,这个被于发和称为大姐的人,应该是一个很有身份的客人,但她也只是对面套间里那个女首长的陪同人员,就是说那个年轻女首长的接待级别更高。 “一甲,过来坐。”孙莹莹亲切地招呼申一甲。 申一甲落落大方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孙莹莹面前。 “你坐,你们都坐。”大姐冲申一甲和于发和挥着手,“发和,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一甲继续去监护首长,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好好。”于发和连连点头。 “只要首长的身体恢复了,我这心里才心踏实。”大姐说,“要不我回去没法向甘市长交待啊。” “一甲啊,就按大姐的指示办,你继续回房间陪护首长。”于发和说。 申一甲向孙莹莹弯了一下腰,独自退出来,回到了女首长的房间。 女首长鼾声依然,隔着套间的门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申一甲这一次没有进入里间,而是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他的两只耳朵保持着高度警觉,只要里面停止了鼾声,他就立即推门进去。 申一甲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女首长醒来。可是一直过了中午,里面的鼾声依然没有停止。 这几个小时里,甘夫人进来过,于发和进来过,服务员进来过,他们的目的,都是看看首长醒没醒,所以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小服务员推着一个食品保温车进来,把车停在套间的门前。 “申大夫,如果首长醒了,麻烦您把里面的午餐送进去。”服务员的声音很轻。 申一甲点点头,没有说话。 服务员从车上取出一个保温盒,放在申一甲面前:“这份是您的,您只能在这里吃饭了。” 申一甲依旧点头,接过保温盒,放在茶几上。 服务员刚出去,里间的鼾声就停止了。申一甲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穿过墨绿色的地毯,蹑手蹑脚地来到套间门前,轻轻地推开一道门缝。他看到的是一面墙,床上的情况什么也看不到。 申一甲斗胆推开门,先是看头了床头,继而是床身。咦,女首长怎么不见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女首长穿一身半透明的睡衣,正午的阳光撒落到她的身上,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简直就像一尊美丽的女神雕像。 眼前的景色,就像一幅油彩画,自然和谐,无可挑剔,申一甲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女首长并没有发现申一甲,优雅地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缓缓地穿在身上。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缓缓地转过头来,看见申一甲,面无表情,仿佛他只是这间豪华居室中的一件摆设。 申一甲连连后退着,目光却并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对不起,我忘了敲门。” 申一甲说话时,已经溜到了门口。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不用客气,进来吧。”她的嗓音很轻,轻到他刚刚能够听到。 申一甲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女首长的毫不介意的神色把他镇住了。 “首长,午餐时间到了,请您就餐吧。”申一甲说。 “不要叫我首长,叫我桐妹吧。” “桐……妹?”申一甲说,“嘿,我不敢。” 桐妹径直朝申一甲走来,在他的面前站定,眼睛在他的全身打量了一遍。 “叫我桐妹,现在就叫。” “桐……桐妹。”申一甲结结巴巴地说。 “呵呵……桐桐妹?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 “桐妹,我有点紧张。”申一甲的脸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桐妹抓过申一甲的手,来到洗手间,从墙上取下一条毛巾,递给他:“自己擦擦汗。” 申一甲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接过桐妹递过来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擦着。 “你最好把毛巾浸湿。”桐妹说着,打开水龙头,从申一甲的手里拿回毛巾,在水龙头前搓了几下,重新交给申一甲:“我去换一下衣服。” 桐妹像一阵风似的走了,洗手间里只剩下申一甲。他按照桐妹的吩咐,洗了脸,又磨磨蹭蹭地把脸擦干,就是不敢出洗手间。 “出来吧。”桐妹的声音。 申一甲战战兢兢地出了洗手间,桐妹正站在镜前化妆呢。 “我饿了,你去告诉大姐,让服务员把餐送到房间来。”桐妹说。 “桐妹,餐已经送到了,就在客厅呢。”申一甲的口齿好像恢复了知觉。 “那我就在客厅吃饭。”桐妹说。 申一甲知趣地退了出去,从墙边拉过那张折叠式餐桌,从保温车里取出一个大保温箱,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 服务员轻声敲门,气喘吁吁地进门,把两个带包装的医生服放在沙发上。 孙莹莹让服务员告诉申一甲,由他选一件合身的,穿上医生服工作。 申一甲急忙拿过一件,打开包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 桐妹悠闲地从卧室出来,看到狼狈不堪的申一甲,忍不住笑出声来。 “脱了。”桐妹声音轻柔,却很坚定。 “这是领导的指示。”申一甲解释着。 “脱了,这身衣服,你穿不适合,你原来的衣服就很好。”桐妹在餐桌前坐下来,“你别走了,和我一起吃吧。” 第82章:玉足 申一甲脱了白大褂,大大方方地坐在桐妹的对面。 桌上摆着六个小号的盘子,里面装着做工究的菜肴,还有点心和汤。 “很丰盛。”桐妹说,“看了就很有胃口。” “那您就快吃吧。”申一甲把筷子递到桐妹的手里。 “我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真的好饿哦。”桐妹说,“谢谢你的推拿,想不到蓝河竟然有这么好的保健医。”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是您的身体素质好。” 桐妹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申一甲没有筷子。她反手把筷子还给他,他连忙推脱着,这还了得,首长的筷子给了他,他要是接过来,罪过可就大了。 桐妹轻飘飘地站起来,转身回到里间,申一甲腾地窜起来,把自己的那个保温箱拿了过来。刚才服务员来送饭,有他的一份,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吃。 桐妹一会儿就拿着一双白色的筷子出来了。 “这是我带来的筷子,你用吧。”桐妹把筷子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接过筷子,拿在手里看着。 “这是象牙筷子,朋友送了我两付,我还有一付呢。”桐妹说。 申一甲听桐妹这么一话,立刻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了。首长用的筷子,他怎么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接过来。 “首长,这样不妥吧。”申一甲面露难色。 桐妹目光游离,神情恍惚地看着申一甲面前的保温箱。 申一甲马上明白了桐妹的意思,打开保温箱,取出两盒米饭,两盒菜,一个汤。 “我有工作餐。”申一甲笑嘻嘻地解释道。 “这是什么?”桐妹指着他面前的一盒菜。 “这是蘑菇炖小鸡。”申一甲顺口说道。 “为什么我的没有?”桐妹问。 申一甲傻眼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桐妹。他也不知道桐妹的盘子里为什么没有这道菜,可能是厨师觉得这道菜太普通了吧。 “这个呢?”桐妹指着他面前的另一盒菜。 “这个是杀猪菜。”申一甲说。 “好奇怪的名字。”桐妹的润白细腻的咽部动了一下。 申一甲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桐妹对自己面前的山珍海味熟视无睹,竟然盯上了他面前很普通的两道菜。 “我们换一个位置好不好?”桐妹问。 “没问题,首长想换就换。”申一甲看透了桐妹的心思,她对他面前的两道菜很感兴趣,可是要移动盘子太麻烦了,他们两个人换一个位置,倒不失为巧妙的办法。 两个人对调座位,重新坐好,桐妹没理申一甲,忙不迭地吃了两口,心满意足地点着头。 申一甲看着刚才还属于桐妹的午餐,转眼间变成了自己的午餐,这几道菜色香味形恰到好处,他连见都没见过。 “一甲主任,结婚了吗?”桐妹问。 她无缘无故在一甲的后面加上了主任两个字。申一甲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什么主任,只是接待办的一个工勤人员,但他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如果桐妹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工勤人员,会怎么想,很可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慢怠,那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还没有结婚。”申一甲只能如实回答。 “女朋友是做什么的。”桐妹接着问。 “还没有女朋友。”申一甲回答。 “那我可不相信。”桐妹摇摇头。 “真没有。”申一甲说。 “谁要是嫁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的。”桐妹说,“你的身体条件很好,业务非常精湛,而且这么周到体贴。” 申一甲不知道桐妹从哪里得到这些结论,搞得他不敢承认,也不敢反对。 桐妹放下筷子,抓过申一甲的一只手,反过来正过来看了一番:“保健医的这双手很厉害,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申一甲对自己的手还是非常自信的,皮肤圆润,大而有力,做了这几年推拿,肌肉轮廓分明,线条清晰,手型均可挑剔。 申一甲有一个新的发现,桐妹的手十分特别,不仅特别纤细,而且很有弹性,整个手掌非常有形,十个手指都柔软地向外翘着,划出了十条美丽的曲线。 这是一双特别有柔韧的手,应该经过了专业的训练。 桐妹立刻看出了申一甲的疑惑,把自己的手在眼前摆弄了一下。 “我是舞蹈演员出身。”桐妹说,“我的颈椎和腰椎都有伤。” “这是眩晕的主要原因。”申一甲终于澄清了自己的疑惑。 “我已经在北京治好了,没想到在这儿又复发了。”桐妹说。 “那您可能是过于劳累了,做完推拿之后,你会感觉好一些。”申一甲说。 “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我真得去医院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桐妹说。 申一甲和桐妹刚吃完饭,甘夫人孙莹莹和于发和就来了。他们来的很是时候,申一甲估计是服务员向他们报告了房间里的情况,他们掐算着时间进来的。 “大姐,我都快成饭桶了。”桐妹扭过头来,并没有站起来。 “首长啊,您让我担心死了。看到您能吃饭了,我太高兴了。”孙莹莹站在桐妹的身后。 申一甲立刻跳了起来,站在于发和的身边,于发和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惬意的微笑。 桐妹取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坐到了中间的长沙发上。孙莹莹坐在了她的对面,于发和则站孙莹莹的身边偏后的位置。 “申主任推拿以后好多了,我刚才把两天的饭都吃出来了。”桐妹说。 申一甲听到刺耳的称呼,忙俯下身,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来。 桐妹发现后,立刻向他招了招手:“申主任,过去坐吧。” “我……我……首长还是叫我一甲或者小申吧。”申一甲找了一个最靠边的位置,眼看着于发和还站在那里,他没敢坐下,“于主任才是我们接待办的主任,我只是一名保健师。” “首长对我们的服务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立即改进。”于发和笑容可掬地说。 “没有啦,挺好的。”桐妹说,“把一甲给我留下吧,她对我的病很了解。” “好好,留下留下。”于发和说,“刚才书记和市长都打来电话,要晚上一起过来看您,请您吃个饭,看您方便不方便。” “我和孙大姐可是有言在先的,到了蓝河,不见地方领导。”桐妹说。 “那咱们就按约定办事,发和秘书长,你转告一下蓝河的领导吧,他们都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孙莹莹对于发和说。 申一甲惊讶得张大了嘴,桐妹是什么人啊,书记、市长说不见就不见。 桐妹扔下房间里的几个人,迈着大步,走到窗前,透过纱窗向外面看着。 “一甲,你到卧室取我的鞋子过来。”桐妹说。 申一甲闻声而动,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卧室,一眼就看到了皮箱旁边的两双鞋。 一双是凉鞋,一双是旅游鞋,拿哪一双呢?申一甲有些犯难了。 他咬紧嘴唇,大脑在快速旋转着,桐妹要他取鞋,应该是要出门,要是在宾馆里当然要穿凉鞋,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明显好转,多走几步应该没有问题。 他毅然选择了旅游鞋,回到客厅。桐妹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好像正在等他。 “大姐,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想出去走走,你有没有兴趣?”桐妹问。 “好啊,我陪你。”孙莹莹说。 申一甲来到桐妹的面前,她并没有理会他。他把鞋放在桐妹的脚下,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立刻决定,帮桐妹把鞋穿上。 他弯下腰来,拿起一只鞋,准备给桐妹穿上。因为他的个头高,如果弯腰给桐妹穿鞋,会很别扭,蹲下来样子又很难看。 他不假思索,单膝着地,轻轻地搬过桐妹的一只脚,这只脚染着彩色指甲,脚型细长瘦削,皮肤白嫩如玉,线条优美,柔弱无骨,仿佛轻轻一触,就能融化。他把这只脚架到自己的腿上,很轻松地把鞋套在脚上,终于知道什么叫玉足了。 “一甲,我自己来吧。”桐妹说着,却没有什么行动。 孙莹莹走到一边,与于发和轻声说着景区的风景。申一甲抬头看了一眼,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似乎想回避眼前的一幕,却又不好突兀地离开。 “首长刚好,最好不要用力。”申一甲高声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给桐妹穿鞋的理由。 “见大姐见笑了,我的腰不敢弯太深。”桐妹说。 孙莹莹和于发和听到桐妹说话,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身体转向了桐妹。 “首长客气了,蓝河能有机会为首长服务,是我们蓝河人的荣幸。”于发和朗朗笑道。 “蓝河的服务非常到位,穿鞋这样的事情都想像得这么周到。”孙莹莹说。 申一甲听了孙莹莹和于发和的话,心里安宁多了。他把桐妹的脚从自己的腿上放回地面,不松不紧地扣好鞋扣,一只鞋就穿完了。 “一甲主任,你这双行医济世行的手,为我穿鞋,实在是委屈你了。”桐妹温柔地说。 “首长,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申一甲憋出了一句生硬的官话。 申一甲为桐妹穿好鞋,抓着她的一只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桐妹在地毯上试着走了几步,速度越来越快,突然抱起一条腿,缓缓抬起,举向空中,另一条腿摆成一百多度,直指棚顶的大灯。 桐妹表情轻松,得意地看着申一甲。 “哎哟哟……”于发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首长,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孙莹莹高声说。 第83章:半泰式按摩 傍晚,桐妹和孙莹莹回到景区宾馆,由服务员引到了贵宾餐厅,于发和领着申一甲、保安人员和司机进了对面的单间。 整个下午,申一甲都跟随桐妹在情人谷景区游览。前面有两个骑摩托的警察开路,桐妹、孙莹和导游坐在前面的小车里,申一甲和保安坐在后面的环保车里。只要是小车能到达的地方,导游就不让客人步行。 这个自称桐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申一甲跟了她一下午,也没搞清楚。 经过这一天,于发和对申一甲的态度大变,使他找回了被当成准姑爷时尊崇感。申一甲心里清楚,这种变化是因为他在为桐妹服务。 于发和把一张房卡交到申一甲的手里,告诉他,首长在景区的医疗保健由他全权负责,首长的身体有任何不适,都要马上向他报告。 一个多小时以后,桐妹和孙莹莹慢悠悠地从餐厅里出来。 景区剧场的领导已经等在门口,说晚会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首长亲临观摩了。 “一甲呢?”桐妹的声音。 申一甲立刻从单间里窜了出来:“首长,我在这儿呢。” 孙莹莹从桐妹的左侧转到右侧,把位置留给了申一甲。 “一甲,我这种情况,晚上可以去看演出吗?”桐妹问。 “当然可以,只要您不觉得累。”申一甲回答。 小剧场里坐满了观众,前两排正中的位置都空着,桐妹和孙莹莹被引导到第一排落坐,申一甲、警卫和司机则坐在了她们的身后。 他们刚坐定,演出就开始了。这场演出基本上是舞蹈和二人转互相穿插,桐妹和孙莹莹看得津津有味,申一甲坐在后面,不敢笑,不敢说话,也不敢大口喘气。 回宾馆的路上,桐妹和孙莹莹没有上车,沿着溪边的人行道往回走,那辆奔驰车和警车则缓缓地在后面跟随。申一甲一直坐在车上,根本听不到她们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两个人停下了脚步。桐妹冲着后面的车招手,申一甲立刻下车跑过去。 “我有点迷路了。”孙莹莹说。 “大姐,你的老公是蓝河市前任市长,你在这里可不应该迷路啊。”桐妹说。 “我的方向感不好。”孙莹莹说。 到这时,申一甲才知道了孙莹莹的真实身份,她应该是前蓝河是前任市长甘代远的夫人。 “一甲,今天没有月亮,你不能告诉我们,哪面是东?”桐妹问。 申一甲被这突然的发问搞懵了,他对情人谷的地形并不熟悉,不敢说不知道,更不敢信嘴胡说。他环顾四周,点点灯光勾勒出一条迷离的小溪,一直向远方伸展。 他沉吟片刻,果断地用手指向左边:“那边是东方。” 孙莹莹也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水流的方向就是东面。” 孙莹莹说的没错。申一甲在白天浏览时,曾听到一位导游说过,情人谷的溪水是由北向东流的,那东面应该是溪水流淌的方向。 桐妹在原地转了半个圈,指向西南方向:“北京在那边,那边就是北京。” 孙莹莹笑道:“首长不会是想家了吧?” “大姐,让您见笑了。”桐妹说,“我是有点想家了,尤其是昨天晚上晕头转向的时候。” 桐妹和孙莹莹又说起了悄悄话,桐妹间或呵呵笑着,把申一甲甩在身后。 申一甲再没有上车,一直跟在她们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来到奔驰车旁边,告诉司机,把车开到前面去。司机很聪明,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后面跟随变成了前面引路。 申一甲推测,桐妹来自北京是确定无疑了,她应该是一位高官的年轻夫人。 半个小时以后,申一甲跟着桐妹回到宾馆,穿过警戒岗,来到房间门前。 孙莹莹与桐妹道了晚安,转回身来,对申一甲说,“首长今天身体恢复的很好,一会儿你就辛苦一下,再给首长做一下推拿。” “是。”申一甲随口应着,赶紧上前,给桐妹开门。 “哎呀,累死了。”桐妹进了房间,就冲着沙发去了。 申一甲取来拖鞋,放在桐妹的脚下。没等他弯下腰去,她已经麻利地脱下了旅游鞋,穿上了拖鞋。 “首长,您今天下午感觉身体怎么样?”申一甲问。 “好多了,你的推拿奏效了。”桐妹站起来,转了几下头,轻盈地做了两个舞蹈动作。 “今天晚上,我再给首长巩固一下,明天您会觉得更轻松。”申一甲说。 “一甲,你吃点水果吧。”桐妹指了指案上的水果,“我去洗个澡,一会儿我叫你。” 桐妹走到浴室的门口,又回头嘱咐的一句,“不要再叫我首长了,我听着别扭。” 申一甲坐在沙发上,身体一动不去,心里却“咚咚”跳得厉害。他抓过一个鲜红的蛇果,贪婪地咬了一口,想通过咀嚼来抑制自己的情绪。这一招果然奏效了,他的心脏跳得不那么猛烈了。 他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在地毯上回来走着,耐心地等待着。大概是豪华套房高雅的氛围让他难以轻松,他的心里很难平静下来。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桐妹终于打开浴室的门,裹着浴巾出来,甩着湿润的头发,“一甲,你也去洗一下吧。” “好咧。”申一甲顺口应着,应完之后才发觉得自己的嘴太快了。 给年轻的女首长做推拿,事先洗个澡也是应该的。申一甲麻利地走向浴室,开门进去。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哪里是浴室啊,简直就是一个可以洗浴的休闲娱乐室。一侧排列着桑拿厢、汗蒸室、卫生间和更衣室,正前方并排摆着两个大浴盆,两个柜式淋浴间,另一侧是棋牌室、休息室、化妆台,电视、冰箱、餐点、水果应有尽有。 申一甲在浴室里转了一圈,哪个间也没敢进,任何一样东西也没敢动,用最快的速度,冲完了淋浴。 申一甲敲门进了主卧,桐妹并没有上床,手里拿着一把电吹风,对着镜子在吹头发。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织睡衣,身体的轮郭隐约可见。 申一甲走向那张大床,为桐妹打开被褥,放好枕头。 “你再等我一下,一会儿我自己来。”桐妹的声音很甜,和白天的口气判若两人。 申一甲只好尴尬地笑笑,并没有说话。 他搬过一把椅子,正对着大床,侧对着桐妹,只等着桐妹上床了。 “一甲,今天我不想做推拿了。”桐妹说。 申一甲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她不想做推拿了,让他进来做什么呢。他惶惑地站起来,走到桐妹的身后。 “首长,是不是我做得推拿不好,让您失望了?”申一甲问。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做得很好啊。”桐妹放下电吹风,整理了一下胸口的睡衣衣襟,走向大床。 申一甲的心里又是一阵慌乱,既然她不想让他做推拿了,为什么不让他走呢。 “你会泰式按摩吗?”桐妹问。 “会……会。”申一甲说。 他终于明白桐妹的意思了,她是不想做中规中矩的穴位推拿,而要做更宽松的时尚按摩。 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波澜,简单的按摩还好说,但要做深入的按摩,需要身体的大范围接触,如果他直接就上手,很可能冒犯这位年轻的女首长。 “推拿一点儿都不刺激,我喜欢那种在空中飘起来的感觉。”桐妹说。 空中飘起来的感觉?申一甲一时没想明白,什么感觉才能在空中飘起来。 桐妹俯下身来,把长发甩到一边,轻轻地铺到枕头上。申一甲适时地托住她的肩膀,帮她躺好。 “开始吧。”桐妹温柔地说。 申一甲在刹那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桐妹不是请他按摩,而是邀他上床。 为了显示对桐妹的尊重,他又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一遍手。 “你有一点洁癖,我喜欢这样。”桐妹笑吟吟地说。 “首长,你可以把眼睛闭上了。”申一甲说。 桐妹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再叫我首长了,气氛不对,叫我桐妹吧。” 其实桐妹闭不闭上眼睛,本来与申一甲无关,他这样说是怕她盯着他看。 申一甲点点头,重新在桐妹的脚下的位置坐下来,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脚趾上。 他本来应该坐在床上去,在桐妹的脚下开始按摩,但他思量的半天,还是决定在床下给桐妹做按摩。泰式按摩是一种跪式服务,在床下做这种按摩往往费力不讨好,最要命的是床太大了,他不可能到床的另一侧去。这不仅需要他特别卖力,身体倾斜的幅度也比推拿大得多。 申一甲几次想跳到床上去,但他不敢,桐妹没有这样要求他,他也没有义务为她进行全身的休闲按摩。 他只做了十来分钟,头上就出汗了。 桐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吃力,当他为桐妹做到头部的时候,她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笑了笑:“你这是半泰式按摩。” “半泰式按摩?”申一甲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半泰式按摩。 真正的泰式按摩,按摩师要从客人脚趾开始做,一直作业到头顶,才算结束一套动作。按摩师的手法要涵盖了按、拍、拉、拽、揉、捏等所有动作,但受条件所限,他不得不省略了许多近乎暧昧的规定动作。 “我做的不好。”申一甲歉疚道,其实他已经把按摩的尺寸拿捏得足够精准了。 “难为你了,休息一下吧。”桐妹道。 申一甲准备去浴室洗一下,回头再接着做。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你给我好好做一做。”桐妹细声细语地说。 “我给您做一下颈部推拿吧。”申一甲不无遗憾地说。 他知道今天没有完成桐妹交给他的任务,他一直没有找到那种飞起来的感觉。 桐妹闭上眼睛,默许了。申一甲又开始规规矩矩地做起了中医推拿,他发现桐妹很快睡着了,她的唇部微启,喉咙里又响起了似曾相识的鼾声。 第84章:激情漂流 申一甲为桐妹做了一套简单的推拿,等到她已经熟睡之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来到走廊,不远的入口处,仍然有一名警察在执勤。他想出去转一圈,再回来睡觉,不想被警察拦住了。 “除了两位首长以外,这里的工作人员只许出,不许进。如果你要出去的话,就进不来了。”警察说。 申一甲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立刻改变了主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住的房间也是套房,只是没有桐妹那间大,也没有那么豪华。他从来没有住过这样高档的宾馆,在房间里转着,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他学着桐妹的样子,到浴室冲了澡,赤身裸体地披上一条浴巾,一个猛子扎到床上。 从房间的格局看,这张双人床应该正对着桐妹的那张大床,就是说,他现在与桐妹只有一墙之隔。申一甲想到这里,不仅有些兴奋。自己能与一个首长级别的客人住在隔壁,无论怎么说,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更何况这个首长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申一甲清楚地看到,于发和在桐妹和孙莹莹面前,像一个唯唯诺诺的勤务兵。虽然他年纪不算大,但也是放下四十奔五十的人了,好孬也是接待办的主任,还兼着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头衔,但他那种殷勤劲儿,简直就是一个跑前跑后的秘书,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这两个人物这么重要,尤其桐妹还是北京的客人,他如果能让客人高兴,就属于立了一功,于发和就会对他另眼看待。 他决定立刻睡觉,明天早点起床,攒足精力为首长服务好,这样才能在于发和那里赢得好感。 第二天,申一甲起得很早,可是桐妹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他只好在门折页处塞进叠好的纸片,把门敞开一条缝,时刻注意着走廊里的动静。 八点钟,昨天的那个服务员又出现了,她扣响了孙莹莹的房间,却一直没有人开门。 这时,走廊里传来孙莹莹的说话声,申一甲连忙跑出门外,才知道她很早就已经起床,刚从外面回来。 服务员要去敲桐妹的门,被孙莹莹拦住了,“首长起得晚,不要打扰首长。” 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女人,却管一个年轻女子叫首长,申一甲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九点钟,桐妹在房间里吃完早餐,和孙莹莹一起出了宾馆,申一甲和司机、警察、导游已等在宾馆门前的车里。 上午的旅游项目是情人溪飘流,奔驰车在警车的护送下来到了码头。 “我晕水,就不下去了。”孙莹莹说。 桐妹劝了她几句,见她仍然坚持,便独自穿好救生衣,把包交给了孙莹莹。 “一甲,你和我做一条筏。”桐妹点名让申一甲上筏。 景区的两名救生员被晾在了一边,导游上来向桐妹请示,想让救生员与她同搭一条船,好保护她的安全。 “这水这么浅,还用保护吗?”桐妹显然并不领情,“一甲,你会不会游泳?” 申一甲虽然没在情人溪漂流过,但眼看溪水都能见到底,也认为导游有点多此一举,“我会游泳,但这里好像游不起来。” “有一段水是比较深的。”导游说。 “有多深?”桐妹问。 “两米深吧。”导游说,“不过距离不长,有七、八米远,只是地形有点险。” 桐妹把救生衣甩到一边,向申一甲招了招手,先上了筏,申一甲紧随其后,也跳了上去,把救生衣放到筏尾的位置。 梢公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削瘦男子,轻轻一点长篙,筏子就飞出了几米远。 码头位于水边的一片空旷地带,周围的景色也很别致,也许就是这样的地方,才适合做码头。 筏子驶出几十米,岸边的景色就不一样了,溪水绕过一片浅滩,在密集的树丛冲出了十米宽的河道,筏子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悠然前行。 “太美了!”桐妹左瞧瞧,右看看,赞叹道。 申一甲坐在桐妹稍后的椅子上,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 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回头一看,见那两个救生员搭乘一只筏子,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只筏子显然是为保护桐妹而来的,申一甲不禁暗赞叹,于发和安排的太周到了。 桐妹离开椅子,站到筏子边上,用手轻撩着溪水,水花飞溅,筏子边缘很快就湿了。 “闺女,当心。”梢公轻声嘱咐道。 桐妹根本不理会梢公,凝神注视着水底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发出一阵啧啧的赞叹。 水流的速度很快,梢公虽然撑着长篙,却很少用力,长篙的另一头,几乎是漂在水中。 桐妹回到椅子上,对申一甲说:“情人溪很漂亮,岸边的景色更漂亮。” 申一甲发现,桐妹不知什么时候把鞋子脱掉了,赤裸的双脚已经被溪水打湿。 两岸的景色在不停地变换着,一会儿是山谷,一会儿是密集的树丛,一会儿是开阔的浅滩,桐妹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 “前面就是小龙门了,闺女坐好喽。”梢公并不知道桐妹是北京来的首长。 申一甲顺着溪水望去,前面有两坐小山,两山之间只有五、六米宽的距离,两边的树木特别茂盛。 桐妹开始还是坐在椅子上向前眺望,眼看着离开小龙门越来越近,她跃跃欲试地站起来。 申一甲也被眼前神奇秀丽的景色迷住了,他好奇地向前探着身子,想看看这个号称小龙门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特别。 筏子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原来是梢公撑住了长篙,有意把筏子的速度降下来。 在两个人不停的张望中,筏子驶近了小龙门。 桐妹先是把头探出筏外,随后就光着脚站了起来。 “小心,快坐下。”梢公一边喊,一边把长篙插入水中。 桐妹坐了下来,搭起眼罩向前方看着。 申一甲终于看到了,下游的水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坡面,与上游形成了一米高的落差,密集的树丛也在这里突然消失,两边是青中透黄的石壁。 这就是情人谷十景之一的龙门口,梢公收起长篙,向后倾斜起身体,筏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水面上,两边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梢公迅速把长篙放回水中,调整着筏子的方向。 桐妹见已经过了最险要的地段,又站了起来。 “太刺激了。”桐妹猛地站起来,双手举向空中。 她的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顿时吓得惊叫起来。但是已经晚了,她的身体在空中摇晃了一下,“扑咚”一声栽入水里。 这正是情人溪最深的地段。 申一甲亲眼看到桐妹忽然站起来,本以为已经过了危险地带,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他发现她失去平衡地摇摆,立刻伸出手来,试图抓住她的裙子。其实他本来能抓住她的裙子,但那样将面临不堪设想的后果,桐妹的裙子有可能会脱落或者撕破。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桐妹就掉进了水里。 他几乎是跟着桐妹,飞身一跃,跳入水中,落到桐妹的身边。 桐妹在水中溅起一片水花,瞬间沉入水底,从水面上消失了。 申一甲憋了一口气,大头朝下,想尽快把桐妹救上来。以他的水性,在这么近的距离救一个女人,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梢公立刻摇起长篙,想控制筏子前行,但水流的速度太快了,转眼间就被冲出几米远。 申一甲扎进水中,却找不到桐妹的身影,心想这下麻烦了,桐妹要出事。 他急忙探出水面,想搜寻桐妹的踪迹,但水面上泛着微澜,根本没有桐妹的影子。 他回转身来,发现后面那只筏子已经过了龙门口,筏上的两个救生员已经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一前一后相继跳入水中,朝这边游了过来。 申一甲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就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桐妹从他的身边冒了出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来不得细想,反手紧紧抓住桐妹的手腕,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用力地划水,双脚一阵猛蹬。 “水好凉啊。”桐妹探出头,口齿十分清晰。 “搂住我的脖子!”申一甲大声命令道。 桐妹乖乖地搂住申一甲的脖子,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一侧,另一只手轻轻划着水。 申一甲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救生员游到了他们的身后,一左一右护卫他和桐妹前行。前面那只筏子已经到达浅水区,梢公把长篙支在水里,正神情泰然地看着他们。 申一甲又往前游了几米,发现自己的脚够着了底部的石头,桐妹仍然勾着他的脖子,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只好转身来,把桐妹抱在怀中,从水中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筏子走去。 “放下我吧。”桐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申一甲轻轻地把她立在水中,搀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筏子。 “小伙子,好水性。”梢公说。 “太痛快了。”桐妹喊着,爬上了筏子。 申一甲心里非常清楚,桐妹不仅会水,而且水性不在他之下。 她刚才落入水中,看似十万火急,其实不过是一场虚惊。 “我想回去,再来一次。”桐妹抖落身上的水,娇声娇气地说。 梢公和申一甲都笑了,笑得身体无法自控,筏子也在水中微微摆动着。 “你们是小夫妻吧?”梢公说,“我在这里撑了好几年筏子,也没见过你们这么个玩法。” 申一甲止住笑,桐妹却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如果不是申一甲上前扶住,她很可能又会掉进水里。 桐妹并没有急着否认她和申一甲的关系:“这个玩法不好吗?太刺激了!” 第85章:一对湿人 梢公撑着筏子继续前行,水浅多了,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我冷。”桐妹大声说,像是特意要申一甲听见。 申一甲无计可施了,上筏时没带多余的衣物,他们身上的衣物又都湿透了,不冷就怪了。他在船上搜寻着,希望能够找到可以抵御阴冷的东西。 船上很干净,除了两件救生衣,没有其它的东西。 “我冷。”桐妹又重新的一句。 “小伙子,快抱抱你媳妇,给她取取暖。”梢公说。 申一甲取过那两件救生衣,朝前挪了挪椅子,挡在桐妹的后面,想这样给她遮挡一下后面吹来的风。 他看着桐妹的发抖的身体,心里非常着急。他也全身发凉,但因为是男人阳气十足,山谷里的这点小风根本算不了什么。桐妹就不一样了,她是一个女人,而且应该是一个已婚女子,身上的阴气与溪水的凉气交汇,肯定比他一个男人要冷一些。 他想出了一个靠阳光取暖的办法,迅速脱掉身上的短裤外衣,把身体暴露在阳光之下,顿时感觉温暖多了。 桐妹看到申一甲脱掉了衣服,也立刻解开胸口的扣子,把宽松的短袖小衫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的小罩。 她双手抱着肩膀,在阳光下扭动着身体,脸色立刻明朗起来。 “好多了。”桐妹对背后的申一甲说。 梢公回头看了桐妹一眼,就立刻转回身去,再也不敢回过头来。 桐妹一不做二不休,把裙子也脱了下来,露出了与胸罩同样颜色的短裤。 申一甲拿起她的衣裙,轻轻团了团,挤净里面的水份。情人溪清澈透底,脱下来的衣裙根本不用清洗,只要要太阳下晾干,就可以穿了。他左手拿着衣裳,右手拿着裙子,慢慢在空中抖开,在阳光下舞动着。 “你裤子全湿了,脱了吧。”桐妹看着申一甲湿透的裤子说。 “我来晒,你去脱掉湿裤子。”桐妹转过身来。 她离他很近,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气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优雅挺拔的妙龄女子,脸上的皮肤崩得紧紧的,水嫩的五官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白皙的皮肤踱着一层晶亮的光泽,阳光,清秀,明丽,健康,没有丝毫的羞涩,申一甲即使站在她的对面,也一点感觉不到难为情。 “你的体型真棒!”桐妹伸出手来,在他的胸肌上拍了一下,又立刻弹了回去。 “您是舞蹈演员,就别挖苦我了。”申一甲回敬道。 桐妹骄傲地笑了,从他的手里拿过自己的衣裙,在风中展开。 “我不冷了。”申一甲找到了继续穿着裤子的理由。 桐妹没说话,拎着自己的衣服转过身去。她的意思很明白,不想再废话了。 申一甲拿起一件救生衣,围到桐妹的身上,她很乖顺地伸出胳膊,任他把救生衣给她穿上。他把救生衣的绳扣系得略紧一些,又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检查了一遍。 “这样你就不会冷了。”申一甲说。 桐妹连连点头,认可了他的创意。想不到,上筏时弃置一边的救生衣,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申一甲又拿过另一件救生衣,要给桐妹系在臀部。 “你用吧。”桐妹露出一丝不安,眼神有些游离。 申一甲很固执,蹲下身体,搬过她的双腿,把救生衣围了上去。她的腿并得很紧,带有一种习惯的自卫意识。申一甲用最快的速度把绳扣系好,把她推到椅子前,救生衣正好把她的臀部护住了。 “这小伙子,真会疼媳妇。”梢公说,“快把你的裤子晒一晒吧,等下了筏子,就能穿了。” 情人溪恢复了她的平静,在阳光的照耀下,平缓地流淌着。 梢公说,漂完全程,还要两个小时,前面的浅滩旁边有一处饭庄,如果饿了,可以到那里就餐。 “一甲,我真的饿了。”桐妹说。 申一甲想了想,口袋里还有二百多块钱,两个人在这里吃饭,恐怕不够,况且后面还跟着两个救生员呢。 他回头看了看,咦,后面那只一直跟着的小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有几只陌生的小筏,在远处飘荡着。 “桐妹,我请你吃午餐吧。”申一甲斗胆说。 “好啊,那可要让你个人破费了。”桐妹说。 “大叔,去饭庄。”申一甲对前面的梢公喊着。 “好咧,坐稳喽!”梢公异常兴奋,以为有钱赚了。 申一甲领着桐妹上了岸,来到木制结构的情人溪饭庄,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鱼香。 桐妹身上穿着救生衣,落落大方地在一个方桌前坐下来。 “榛蘑炖小鸡。”申一甲看了一眼邻坐的餐桌。 “好,就要榛蘑炖小鸡。”桐妹夸张地点头。 申一甲把菜单递给桐妹,举手招呼服务员。 桐妹毫不客气,随手又点了三个菜:清炖鱼头,酱汁棒骨,鲜族拌菜。 申一甲的脸上笑容可掬,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怎么办?身上的钱可能不够。 “都要半盘。”桐妹加了一句。 “没有半盘,都是整盘的。”服务员说。 “必须半盘,否则我就举报你们。”桐妹声色不动。 “一盘就一盘吧。”申一甲劝慰着桐妹。 “吃不了,而且我不能让你太破费。”桐妹坚定地说。 服务员转身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老板说了,没有半盘。” 申一甲见桐妹上来的固执劲,起身把服务员拉到一边:“这样,我付一盘的钱,你按半盘上。” 他回过身,发现桐妹正站在背后,不满地看着他,“傻啊你。” 这时,一个老板模样的女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先是在桐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又盯住申一甲光着的膀子。 申一甲被女老板盯得直发毛,莫名其妙地坐下来。 “请问客人尊姓大名?”女老板问申一甲。 “我?我姓申。” “哟哟,有眼不只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快里面请。”女老板露出一脸媚笑。 “不去了,我们就在这里。”桐妹说,“这里视野好,可以看风景。” “那可使不得,客人要是不去,我这小店明天就可就要关门啦。”女老板哭着脸说。 “这个于主任,真是无孔不入啊。”桐妹埋怨道。 申一甲听见桐妹埋怨于发和,立刻明白了,她这个级别的人物到情人谷漂流,不仅有专人保护,而且一路上的餐饮也早都安排好了。他在店里巡视了一圈,果然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守若无其事地在饭庄外闲逛。 申一甲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包和手机都落在了环保车上。他不知道情人溪漂流这么长,因为怕随身的东西掉到水里,在上筏前把包交给了司机。 桐妹在申一甲的劝说下,上了二楼的单间,里面虽然算不上豪华,但布设不俗,一看就是接待贵宾的场所。 一个服务员匆匆赶来,和申一甲嘀咕了几句,把两件带包装的新套裙交给桐妹,让她到隔壁换上。 桐妹有些迟疑,不知道这套裙是哪里来的。服务员连忙解释,是一个骑警刚刚送来的,指名要把套裙交给申一甲陪同的客人。 在桐妹更衣的功夫,那名服务员又递给申一甲一件白色半袖衫和宽松的运动长裤。申一甲不禁暗暗钦佩,于发和想得太周到了,不仅信息掌握十分准确,而且做事简直滴水不漏啊。 服务员很快端上了小盘的榛蘑炖小鸡、清炖鱼头、酱汁棒骨和鲜族拌菜。 “一甲,你穿上这件白衬衫,可真像主任啦!”桐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绣花套裙出来了。 申一甲将错就错,没说什么,连忙请桐妹落坐。 “我这套裙子怎么样?”桐妹问。 “漂亮!”申一甲随口夸道。 “既然你说漂亮,我就安心了。”桐妹坐了下来。 “再来一瓶红酒吧。”桐妹说。 话音未落,服务员单手举着木制瓶托进来了,上面摆着白酒、红酒、洋酒和饮料,放在了桌子正中。 “嘭”地一声,一瓶法国红酒被打开了。 服务员把两个人的杯子斟了酒,便闪身在一边。 “没事了,你去吧。”桐妹对服务员说。 “客人失礼了。”门开了,女老板带着四名服务员进来,在桌前一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冒着热气儿。 “贝蓉海参。”服务员清脆地报着菜名。 “红烧鱼翅。”又一个服务员跟了上来。 “麒麟鲍片。”转盘在轻轻地旋转着。 “**燕窝。”最后一个服务员把盘子摆好,站在老板身边。 女老板在桐妹的脸上狠狠地盯了一眼,迅速垂下眼帘,露出笑脸。申一甲看得清楚,她的眼神是艳羡的、嫉妒的,表情很复杂。 “客人请慢用,一定要尝尝小店的招牌菜‘二头啊’。”女老板的笑容近乎谄笑。 “什么二头?”桐妹问。 “炖鱼头和酱骨头啊。”老板说。 “谢谢。”桐妹淡淡地说。 “这是我们第二次在一起吃饭了。”女老板出去以后,桐妹把面前的贝蓉海参转到申一甲的面前,“我们还是上一次的吃法。” 申一甲发现那盘榛蘑炖小鸡正好转到了桐妹的面前,她已经迫不及待地下筷了。 第86章:误入情人岛 桐妹吃过饭,离开情人谷饭庄,沿着山间的石板小路散起步来。 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亦步亦趋。桐妹很有兴致,申一甲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忘了情人溪边还停着他们乘坐的筏子。如果再继续朝前走,就离筏子越来越远了。 桐妹不时和申一甲说上几句话,拐上了一条碎石子路。 “这是哪里?”桐妹随口问道。 “这应该是一个岛吧。”申一甲说。 其实从他们上岸的时候起,就已经进入了情人岛的地界。情人溪在情人谷饭庄附近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的弯,又向回流去,围成了方圆近二十平方公里的情人岛。 申一甲没有来过这里,对于这条漂流路线了解有限。 “情人岛!”桐妹发现了前面的路牌,兴奋地喊着。 申一甲很担心,如果桐妹一时兴起,想要接着走下去,那回来的路可就远了。 “这好像是一个荒岛,还没有开发好。”申一甲说。 “这样最好,自然的才是美丽的。”桐妹说。 申一甲没辙了,看来他只有跟着走的份了。 “我们来一个情人岛探险怎么样?”桐妹似乎很有兴致。 申一甲报之以微笑,恍惚间,桐妹根本不是北京来的客人,也不是什么首长,只不过是一个来蓝河旅游的北京时尚女子。 “把相机带上就好了。”桐妹不无遗憾地说。 “是啊,这里的风景都是天然的,很少人工雕琢的痕迹。”申一甲应承道。 他们沿着盘旋向上的小路走了几十米,前面有一排木椅,桐妹跑过去,坐了下来。粗大的树林遮天蔽日,微风徐徐吹来,小鸟在枝头鸣叫。 视线所及之处一个人影也没有,但申一甲不这么想。于发和不会这么疏忽,在树林之外,肯定有人在默无声息地等着他们出去。 “坐吧。”桐妹说。 申一甲在木椅上坐了下来,与桐妹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我想不到情人谷是这么美丽的地方。”桐妹说,“你是蓝河人吗?” “我在蓝河上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这里。”申一甲没敢说自己的家在乡下。 “我的家在乡下。”桐妹深情地说,“江南鱼米之乡,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我从来没去过江南。”申一甲说。 “那个地方叫桐乡,田野里有很多梧桐树。”桐妹说,“家乡人都以我为骄傲。” “因为你的美丽?”申一甲问。 “因为我的爱人。”桐妹脸色绯红。 “他是……”申一甲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桐妹忽然站起来:“对不起,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 “啊……首长,我不是那个意思。”申一甲也站起来。 桐妹的肩膀与申一甲靠在一起,并排向前走着,似乎是要挽回刚才的尴尬。桐妹忽然抓住了申一甲的胳膊,用力地摇着,显然是怕刚才的举动引起他的不快。 “我在家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桐妹的脸上黯然失色,“他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申一甲的耳朵嗡嗡做响,只能看见桐妹的嘴在动,却没有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他再抬起头时,看见桐妹的脸上,有两行泪水滚了下来。 申一甲此时有一种冲动,想把桐妹抱在怀里,安抚她那颗似乎受过伤的心。 桐妹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我们沿着这条小道一直朝前走。” 他很不情愿,但他无法拒绝她,无论从哪一种身份考虑,他都没有理由拒绝她。 两个人胳膊挨着胳膊,桐妹间或者抬起手来,抓住他的胳膊,然后又很快放下来,前面是一条幽深的看不到尽头的小路。 他们刚走出几十米远的距离,桐妹突然停住脚步,猛地回头。 桐妹的动作把申一甲吓了一跳,也紧跟着桐妹把头转了回来。 远远的,左后方有两个人,右后方有两个人,都在远处跟着他们。 申一甲回头的时候,后面的人没有躲藏,只是停止了前进,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正是申一甲所意料之中的事情,桐妹无论走到哪里,都被特殊保护起来,无时无刻不被人关照着。桐妹虽然幸福、高贵、满足,却寂寞、无奈,没有自由。 “我们还是回筏子上吧。”桐妹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表情有些落寞。 他们沿着来路,很快回到了筏子上,情人溪饭庄的服务员已经把烘干的衣服送过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椅子上。 “坐稳了!”梢公低声地吆喝一声,“开筏喽!” 申一甲和桐妹回到情人谷宾馆,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孙莹莹像是知道他们返回的时间,正在宾馆大堂等候。 “首长,剩下的时间怎么安排?”孙莹莹在电梯里问桐妹。 桐妹犹豫片刻:“去洗个澡吧。” 既然客人要去洗澡,申一甲就不能陪同了,他出了电梯,把手里的衣物交给桐妹,退到了后面。 桐妹转身对申一甲说:“一甲,你休息一下吧。” 申一甲向桐妹和孙莹莹告辞,桐妹走出几步远,又叫住了他。 “晚上八点半吧,你再给我做一次推拿。”桐妹并不避讳孙莹莹,一只手扶在申一甲的胳膊上,口气很亲切。 申一甲点头俯身:“是,首长。” 两个优雅的女人在一个年轻女服务员引领下进了房间,申一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大半天他一直紧张兮兮的,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会儿了。 奔驰车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电梯上来,告诉申一甲,于主任有请。 “于主任在宾馆?”申一甲惊讶道。 从市区到景区并不近,小车也要跑两个多小时。申一甲只知道于发和回去了,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申一甲被司机领到宾馆二楼的一个房间,于发和正在房间里喝茶,见到申一甲,立刻迎来过来。 “辛苦了,一甲。”于发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亲切和蔼的于发和了。 原来于发和根本没有回市里,这两天一直住在情人谷宾馆二梯,专门负责桐妹和孙莹莹的接待事务。他没有经常现身的原因是,桐妹来的时候有过交代,一是不见地方领导,二是不用领导陪同,三是不参加官方宴请,四不接受地方礼物。 市里本来组成了一个接待班子,由市委书记和市长挂帅,但因为桐妹的一个电话,就不得不解散了。 接待班子取消了,接待规格没有降低,市里责成副市长杨重坐镇市区,接待办主任于发和坐镇景区,负责指挥协调全市各部门接待这位北京来的重要客人。 桐妹由省城常务副市长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陪同,轻车简从到达蓝河,接待办派出了办里的一名优秀接待干部,当天就被桐妹打发回去了。她们到达景区以后,又由情人谷宾馆派出年轻的接待部经理,装扮成服务员,负责桐妹的起居,却没料到桐妹当天就犯了眩晕症。 因为桐妹一再拒绝就医,于发和突发灵感,派申一甲来给桐妹推拿,没想到桐妹真的接受了,而且与申一甲出入成双,行为默契。尤其是听说申一甲陪着桐妹悄悄上了情人岛,于发和断定,这次接待基本成功了。 剩下了问题,就是找一个什么名目,安排一次市领导宴请了。 于发和拍着申一甲的胳膊,连连说着:“一甲,干得不错。” 申一甲受到于发和的表扬,不敢有丝毫的得意:“都是领导安排周密,调度有方。” “再加把劲儿,还有两天就圆满了,你去休息吧。”于发和说。 申一甲离开于发和的房间,在宾馆门口转了一会儿,忽想起附近有个情人谷一条街,听说很热闹。 他一路闲逛,很快就来到了情人谷一条街。他还是第一次逛这条街,沿街的店铺各色旅游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他不亦乐乎。 “大哥,玉石手镯要不,保真的。”一个小姑娘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接过一只碧绿色的手镯看了看,还真不错,如果戴在孙婧的手腕上,肯定会很漂亮。 “大哥,拿一对吧,不贵的,一对五百。”小姑娘目光火辣。 申一甲连连摆手,转身就走。他口袋里的二百多块钱虽然在情人溪饭庄没花上,但在情人谷一条街上买一个手镯都不够。 “你要多少钱?”小姑娘追上来。 “我没钱。”申一甲说。 “看你面善,赔本卖你,二百一对。”小姑娘说。 申一甲有点动心了,二面块钱,买两个手镯,送给孙婧,应该可以了。 “一百八,不能再便宜了。”小姑娘说。 “我要了。”申一甲下手了,一百八两个漂亮的玉石手镯,值了。 申一甲拿了手镯,看了半天,一个兜放一个,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商品大多是山产土特产,申一甲就看到了一排小筐,里面装的都是各种蘑菇、山野菜,不禁眼睛一亮。 桐妹最喜欢吃榛蘑,要不要买一些,让她带回去呢? 申一甲思量了片刻,决定买回去试试,如果桐妹不要,他可以带回推拿店。 他买了六十块钱的榛蘑,又花五块钱买了一个带盖的木条筐子,兴奋地回到情人谷宾馆。 第87章:在总统套房 申一甲拎着小筐,壮着胆子来到宾馆五楼,想先把蘑菇放到自己的房间里,等晚上给桐妹推拿时,再拿到她的房间。 正在执勤的警察面带微笑拦住了他,他连续两天从这里出入,已经和警察混熟了。 “这是送给客人的。”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这个不能带进总统套房。”警察说。 “里面就是蘑菇,没有别的东西。”申一甲说。 申一甲这时才知道,桐妹入住的大套房,就是人们传说的情人谷宾馆总统套房。 警察有些为难,拦下不妥,放行也不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口袋里是什么东西?”警察问。 申一甲从兜里掏出两个手镯,亮给警察,警察笑了,从面前的桌子里取出一个检测仪,围着蘑菇筐比划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终于放行了。 晚上八点半,申一甲准时敲开了桐妹的房间。 桐妹正在房间里看电视,见申一甲拎着一个筐子进来,表情特别惊讶。 “这是什么?”桐妹问。 “这是榛蘑,小鸡炖榛蘑的榛蘑。”申一甲说着,打开了筐盖。 “我看看。”桐妹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这种蘑菇是‘东北第四宝’之一,纯野生的,直到现在还没法进入人工栽培。”申一甲说,“在别的地方,是吃不到这种蘑菇的,您要是喜欢的话,就带回北京吧。” “太好了,这种蘑菇味道奇特,我很喜欢。”桐妹说。 申一甲担心客厅里放着一筐蘑菇影响观瞻,就在大阳台里铺上一些纸巾,把蘑菇倒在了上面。 桐妹在床边坐下来,上下打量着申一甲,脸色宁静如水,长发乌黑如泻,目光温柔可人。 “一甲,你去洗个澡吧。”桐妹说。 “好好。”申一甲转身就往外走,其实他晚饭后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洗过了,既然桐妹有话,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至少也要回去意思一下。 “回来回来。”桐妹放低声音,指了指门外,“在房间里洗吧。” “我……我……”申一甲不是不能去,而是在房间里洗澡,他心里不踏实。 “一样的,去吧。”桐妹垂下眼帘,拿起床头的一本画报,低头看了起来。 申一甲进了浴室,来到更衣室,脱掉身上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申一甲背着手,在浴室里参观起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钻入鼻孔,紫花大理石墙壁与菊花瓣一样的大吊灯烘托出一种富贵豪华气氛,他摸摸这个,动动那个,显然没有了上一次的紧张与局促。 他进了桑拿浴房,抬起旋钮,突然喷出的气体,吓了他一跳,连续关掉旋钮,跑了出去。他出了桑拿房,又进了汗蒸室,直到把浴室里的所有的装备试了一遍,最后才打开喷头,淋湿了身体。 申一甲从上到下涂了一遍浴液,很快就冲掉了。他忽然觉得时间太短了,又在休息室里躺了几分钟,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换好衣服,出了浴室。 桐妹半偎在床头,正在灯下看画报,见申一甲出来,把画报甩到一边,躺了下去。 申一甲站在床边,为桐妹理了理睡衣,用最规范的姿势,给桐妹做起了推拿。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桐妹的肩头动了一下。 “给我做泰式好吗?”桐妹的口气软绵绵的。 “好。”申一甲干脆地答应着,来到桐妹的脚下的位置。 “上来吧。”桐妹并没有看他。 申一甲料到桐妹这次会这样要求他,他脱掉白色半袖衫,盘坐在桐妹的脚下。他在推拿店很少给人做泰式按摩,这种按摩都是由店里的女按摩师来做,但如果有女客人要求男按摩师服务,那就只能由他亲自出马了。 他捏住了桐妹的脚趾,桐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我在家里有一个按摩师,是个女的。”桐妹说。 “需要换一个女按摩师吗?”申一甲问,他可以肯定,在这个宾馆里,肯定有桐妹需要的女按摩师。 “就是你了,我感觉不错。”桐妹说。 “你放心,我会轻一点。”申一甲说。 申一甲知道,自己又要陪聊了,做泰式按摩的女客人,话痨比哑巴多。但桐妹的身份不俗,他不敢挑起话题,只能她说一句,他接一句。 桐妹并没有与申一甲闲聊,她似乎很享受,身体瘫软无力,任他摆布。 申一甲指、掌、肘、膝、脚交替运作,按、拍、拉、拽、揉、捏,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桐妹的身体弹性非常好,他准备进行几个高难度的动作,要进行一套完整的泰式按摩,这些动作是必须的。 申一甲把桐妹生生拉了起来,坐到她的身后,把她的胳膊提了起来,用腿在一边挡住,将她的身体向相反方向扭了一下,一时间桐妹的身体骨节发生噼啪的声响,她愉快地叫了一声。 这期间,桐妹的睡衣已经从胳膊上,腿上不知滑落了多少次,刚开始的时候,他不厌其烦地把她身上的睡衣整理好,到了后来,他就没有心思去整理睡衣了,胳膊和腿都露到外面。 申一甲不由暗暗惊叹,桐妹的身体太有弹性了,简直到了柔弱无骨的地步,许多客人根本受不了他的动作,在她看来,却好像是一种享受。 他推起桐妹的身体,在她的背后躺了下来,用两只脚撑起桐妹的臀部,把她的身体平放到自己的身上。 他挽住桐妹的双臂,用膝盖抵住她的后腰,像拉弓一样把她的身体向后拉伸着,拉伸着,拉伸着…… 申一甲突发奇想,用双臂推起了她的双肩,双脚撑起桐妹的双脚,双膝则顶住了她的后腰,轻轻地摇晃着,摇晃着。 “我飞起来了!”桐妹惊叫着。 “你的身体韧性太好了。”申一甲说。 “不要停下,不要停下!我飞起来了!”桐妹轻声喊着。 申一甲坚持了足有十多分钟,终于收回了胳膊和双腿,桐妹身体突然失去支撑,软绵绵地落在申一甲的身上。 两个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她的身体懒散地压着他,富有韵律地起伏着。 时间缓缓流逝,房间里一片寂静。 桐妹轻轻扭了扭臀部,从申一甲的身体滚了下来。 “你太专业了。”桐妹说,“竟然没有一点生理反应。” “嘘……”申一甲做出了一个手势。 他清楚地意识到,只要桐妹再动一下,或者触摸一下他的身体,他就不是一个专业的推拿师了。他一直在稳稳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欲望,生怕被桐妹看出任何破绽。 “是我没有魅力吗?”桐妹问。 “不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申一甲说。 “就这样,休息一会儿吧。”桐妹说。 申一甲侧过身来,看着桐妹水汪汪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桐妹捏了捏他的胸大肌,又捏了捏他的臂大肌,然后变成了抚摸。 申一甲谨记着自己的身份,自己是一个接待办的工作人员,一个专业的推拿师,对桐妹这样的贵宾有任何越轨的想法和动作。 “明天吧,还是晚上八点半,你到时准时过来就是了。”桐妹说。 申一甲和桐妹几乎同时坐起来,同时下了床。桐妹起身去的洗手间,一会儿就出来了。申一甲穿好自己的半袖衫,侍立在卧室门口,等待桐妹吩咐。 “一甲主任,你手下有多少保健师啊?”桐妹问。 “没……没多少。”申一甲没有更正桐妹,是怕桐妹察觉自己的小工勤的真实身份。 “一甲主任,晚安。”桐妹向申一甲伸出了一只手。 “晚安,桐妹。”申一甲轻轻握了握那只软绵绵的手,快速退出,带好了房门。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在睡梦中被叫醒。 “一甲主任,起床了。”好像是桐妹的声音。 申一甲慌乱地穿了衣服,开了门,果真是桐妹,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桐妹,请进。”申一甲说。有了昨天晚上的泰式按摩,两个人的称呼都变得直白多了。 “不了,大姐还在等我。”桐妹说着,往旁边看了看。 申一甲忙走出房间,见孙莹莹站在电梯口,正在和身边的服务员说着什么。 “一甲主任,我的病彻底好了,你今天就不用跟着了。”桐妹说,“我们晚上见。” 桐妹要到几个少数民族乡镇去看一看,可能是怕别人误解,她不准备带申一甲去了。她让服务员把手里的房卡交给申一甲:“你帮我照看一下阳台里的蘑菇吧。” “您放心吧。”申一甲说。 “我们走了,到乡下去吃早餐。”桐妹边走边说,“你别忘了吃早餐。” 申一甲把桐妹送到电梯口,看着她和孙莹莹走入电梯,电梯门缓缓合拢。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桐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眩晕症。以他的经验,眩晕症的康复,至少要用几天药,或者持续一周的推拿,才能得到缓解,桐妹的恢复显然比他想像得快多了。 第88章:征调礼品 申一甲上午过得很安逸,到桐妹的房间里翻看过榛蘑,去三楼房间和于主任打了个照面,又去情人谷主景区转了一圈。下午,他本想好好睡一着,没想到桐妹和孙莹莹提前回来了。 申一甲在房间里接到于发和的电话,说首长的行程有变,晚上就要从景区出发,去省城机场,再从那里直接返京。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桐妹晚上的推拿可能要取消了。 于发和让申一甲马上到他的房间,口吻非常急促。 于主任找自己做什么呢?申一甲的心里有些不安。他进了于发和的房间,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于发和面带微笑,态度仍然是那么亲切,只是亲切中增加了几分干脆。 “一甲,你马上和孙婧联系,抓紧时间协调好首长的礼品。”于发和说。 “这……”申一甲的思维突然短路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孙婧会和这次接待有什么关系,不会是于主任的口误吧,孙婧已经离开了接待办,在市总工会当副主席呢。 “礼品的事,我已经跟总工会协调好了,你的任务就是一个字,快。”于发和边说边往里间走,手指按动手机的按键,“我去卧室,你在客厅,我们互不干涉。” 于发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还有别的任务,而且非常重要。 申一甲立即接通了孙婧的电话,孙婧接电话的速度之快,是申一甲没有想到的。 “一甲,我现在有事,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孙婧没等申一甲说话,就挂了手机。 申一甲只好重拨孙婧的手机号,不料手机已经占线了。他心里这个懊丧啊,刚才为什么接通了电话就马上说话呢,结果让孙婧产生了误会,以为他又要和她如何呢。 几分钟之后,孙婧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孙主席,于主任让我给你打电话,说礼品的事,就是一个字,快。”申一甲严肃地称呼了孙婧的官衔。 “对不起一甲,刚才正在联系礼品的事,所以就挂了。”孙婧说,“你告诉于主任,礼品的事,请他放心,我们一把手施主席亲自打的电话,我只是负责尽快把礼品集中起来,运到指定地点。” “什么时候能备好礼品?”申一甲问。 “这个我不敢说,因为时间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孙婧说,“我们尽全力吧,争取最快的速度。” 申一甲纳闷,能有多少礼品,还要尽全力,还要争取最快的速度。现在机关的办事效率也真是,如果接电话的不是孙婧,申一甲真想多说几句了。 申一甲不知道,这次市里选了十五家企业为桐妹准备礼品,涉及工业、农业、流通领域,其中既有机关,又有企事业单位,还有私营业主。市委书记一个电话打到工会主席施予让的办公室,让他全权负责礼品的调集,并限他在三日之内把礼品备齐。 然而,情况突变,桐妹要提前返程,筹集礼品的计划被打乱了,市工会必须在桐妹出发前把礼品备齐,并送到情人谷宾馆来。 “这是于主任交给我的任务,拜托孙主席了。”申一甲觉得只有称呼孙婧的职务,才能显得更郑重些。 “你放心吧,我怎么会让你难堪,我就是哭也要把礼品哭齐。”孙婧说,“等我的消息吧。” 申一甲挂断手机,心里还是不托底,孙婧虽然让他放心,但他怎么会放心啊,除非那批礼品已经装货启运。他掐着时间,又给孙婧挂了两次电话,还好,每一次都有新的进展。 于发和也没闲着,一会儿表情神秘地出去,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回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申一甲对于发和的神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忙的无非是客人临走前的一些事,他是蓝河市的接待办主任,接待这么重要的客人,他的担子不可能轻松。 傍晚,孙婧打来电话:“一甲,于主任的电话占线,你一会儿替我给他打个电话,最后一家企业的礼品马上装车,半小时后准时出发,把礼品送到情人谷宾馆。” 申一甲放下手机,就去向于发和汇报,于主任站在房间中央,果然正在举着手机在说话,表情非常谦卑,申一甲不断打断他,只好又退了出来。 宾馆客房部经理匆匆进来:“一甲主任,首长在找你。” 于发和这时正好从里间出来:“一甲,你快去吧,只要首长不走,你的任务就没有结束。” 申一甲忙把孙婧的话向于发和做了汇报。 “太好了。”于发和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申一甲不敢耽误,立即乘电梯上楼,直奔桐妹的房间。 “蘑菇还在,你人却没了。”桐妹对申一甲说。她正在阳台看蘑菇,身后站着孙莹莹,看见申一甲进来,桐妹回到了客厅。 “首长找我吗?”申一甲问。 “一甲主任,我们在等你去吃饭。”桐妹顿了一下,“这是在蓝河的最后一餐了,我要提前一天回去,从省城坐晚上十点钟的飞机,半夜就到家了。” “那我把这些蘑菇收一下吧。”申一甲说着,就往阳台走。 “时间来得及,我们吃过了饭,回来再收吧。”桐妹说。 申一甲跟着桐妹来到餐厅,于发和正在门口等候。 申一甲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大套间,里间摆着一张标准的十二人桌,高靠椅环绕,小菜和冷拼已经上桌。 于发和恭恭敬敬地请桐妹和孙莹莹入座,申一甲躲在于发和的背后,觉得自己今天的角色可能会很尴尬。 桐妹款款落座,对于发和说,“于主任,这次晚餐,你就留下吧。” “发和主任这几天很辛苦。”孙莹莹附和道。 “首长,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该不该说。”于发和道。 孙莹莹看了看桐妹,没有说话。 “说。”桐妹吐出一个字。 “按照首长的指示,我们蓝河的书记、市长亲自挂帅这次接待工作……”于发和说。 桐妹笑着打断了于发和:“替我谢谢你们的父亲官。” “听说首长提前返程,书记、市长正在往这里赶,想与首长见上一面。”于发和说。 “不见了。”桐妹说,“吃过饭,我们就出发了,不要兴师动众。”桐妹说。 “好,好。”于发和满脸堆笑,对进来的服务员说,“抓紧走菜。” 服务员上菜的功夫,于发和溜了出去。 桐妹和孙莹亲昵地闲聊,然后嘻嘻地笑着。申一甲站在一边,像一个服务生。他在考虑要不要和桐妹打个招呼,到司机、保安那桌去吃饭。他的结论是不去,那样就等于自降身价了。 “一甲主任,过来坐吧。”桐妹招呼申一甲坐在她身边。 “一甲主任,这几天首长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是有功的。”孙莹莹说。 申一甲很喜欢两个女人对他的称呼,但在这样庄重的场合,他还是有点心虚。 于发和很快就返回来,坐在孙莹莹的身旁,端起高脚杯,说着祝福的话。晚餐很像一次家宴,桐妹像一个临家小妹,孙莹莹则像一个对门的大姐,屋里的气氛很轻松和和谐。 “一甲主任,吃过晚饭,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一次推拿?今天有点累了。”桐妹与申一甲碰了一下杯子。 “能,当然能。”于发和对一甲主任这个称呼已经见怪不怪了,“我们的职责就是为首长服务。” 桐妹本来已经和申一甲约好,晚上八点半到她的房间。现在她提前返程,仍然没有忘记按摩。 “我一会儿给首长好好推一推,回到北京之前,你的身体应该没有问题。”申一甲说。 “我看这样好不好,让一甲主任陪首长去省城,如果需要的话,就把首长送到北京。”于发和说。 “是啊,首长这次一个人出来,身边应该有个照应。”孙莹莹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桐妹说,“不过还是算了吧,一甲主任跟着我,容易让人误会。” 服务员再次敲门进来,把最后一道菜在桌子上摆好:“金鳟跃龙门,请慢用。” 服务员刚退出去,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干脆而富有节奏,单间里面的人都听到了敲门声,只是没有人应声。 “咚咚咚。”门外又响了三下,节奏比刚才更急促,于发和看了看桐妹,站了起来。 “咚-咚-咚。”敲门声放缓了,声音却加大了,像华尔滋的鼓点。 “请进。”桐妹终于应声了,“这个服务员肯定是学音乐的。” 门开了,市委书记高启云,市长宫树仁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贵客光临,不见失礼啊。”高书记边走边说。 于发和大声向桐妹介绍道:“蓝河的书记、市长来看望首长了。” 桐妹手指着于发和:“于主任,我看出来了,你是导演。” “哈哈……”高书记豪放地笑起来,“他不当导演不行啊,我虽然是市委书记,但有时也要听他调遣啊。” 第89章:混到主桌 市委书记、市长分别与桐妹、孙莹莹握完手,又笑而不语地与申一甲握了手。屋里多出一个年轻小伙儿,是他们事先没有想到的,于发和又不好当面解释。 “既然来了,就请坐吧。”桐妹说,“我只是随便走走,不想给地方领导添麻烦。” 申一甲万万没想到书记、市长会同时出现,忽然后悔答应桐妹留下来。桐妹似乎感觉到申一甲的不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 市委书记高启云坐在了桐妹和孙莹莹中间,市长宫树仁则坐在孙莹莹的下首,于发和则向申一甲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坐在了他的外侧。申一甲的心又“嘭嘭”地跳了起来,他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了。 “你们的盛情,一甲主任已经表达得很充分了。”桐妹拍着申一甲的胳膊。 于发和似乎意识到桐妹又要提起申一甲,马上把话接了过去:“一甲的盛情,就是接待办的盛情,就是我们地方父亲官的盛情,就是蓝河市三百万老百姓的盛情。” “一甲主任。”高书记颇为动情地说,“我高启云谢谢你啊。” 申一甲尴尬地笑笑,自己什么时候被市委书记提拔为主任了,一时间,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市委书记高启云饱含感情的一句话,似乎触发了桐妹的感慨。她端起手中的高脚杯:“我和大姐一起感谢蓝河市领导的盛情。” “我们更要感谢首长对蓝河的关心和厚爱。”市长宫树仁说。 “来,一甲主任。”桐妹说。 宾主一起举起手中的杯子,碰到了一起。 蓝河市党政主官的来到,并没有引起桐妹的反感,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很快就被两位市级领导轻松化解。 “一甲主任,我来敬你一杯。”市长宫树仁看了一眼桐妹。 申一甲经过刚才的集体碰杯,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了。“一甲主任”这个称呼,经桐妹这么莫名其名地一叫,竟然成了他的头衔,连书记、市长也认可了。 “谢谢领导,这是我们接待办应该做的。”申一甲与市长宫树仁碰杯,却没忘记带上接待办。 “一甲主任,你做得很好。”桐妹转向孙莹莹,“是不是大姐?” 孙莹莹连连点头:“首长满意就好。” 桐妹与申一甲碰了一下杯:“我满意,明天秋天,我还来。” 房间里的人听了桐妹的话,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这笑声里有对桐妹的捧场,有对申一甲的认可,还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喜悦。这句话对申一甲来说,已经足够份量了,不需她对他再做任何评价。 市委书记高启云向桐妹介绍起桌上的菜肴来,孙莹莹和宫树仁市长在一旁附和着。 “蓝河有一种蘑菇味道很好。”桐妹说,“一甲主任,叫榛蘑是吧?” 高启云立刻对于发和使了一个眼色,于发和接过桐妹的话:“备了备了,首长说的这种蘑菇,我们已经备了礼品盒。” “不用了,一甲主任已经送了我一小筐,就在房间里晾着呢。”桐妹说,“我这次回去,只带这些榛蘑,别的什么都不带。” “礼品嘛,我们已经准备了两份,首长和大姐各一份,至于带不带,我们餐后再议。”高启云说,“现在,首长首先要带上我们的美好祝福。” 晚餐时间并不长,一共不到两个小时。 在走廊里,桐妹要与蓝河的党政领导告别,可是两位书记、市长领导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致表示要为桐妹和孙莹莹送行。 因为桐妹事先有话,要申一甲为她再做一会儿推拿,申一甲便跟着桐妹和孙莹莹上了楼。 在房间门口,桐妹看了看表,对孙莹莹说,“大姐,我们半小时以后出发好不好?” “好。”孙莹莹说,“首长在省城可以休息一下。” 桐妹进了房间,直奔卧室,申一甲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她进去了。 桐妹见申一甲跟进来,笑了笑,拿起衣架上的两件外套,进了更衣室。 申一甲当然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如果桐妹在半小时以后出发,可能就没有时间为她推拿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当好桐妹的服务员。他现在不仅代表接待办,更要代表蓝河这座城市了。 他来到客厅的阳台,把蘑菇装进筐里,盖好盖,拎到客厅的门口,准备在桐妹出门时,为她拿到楼下。 他又回到卧室,拎起靠墙的皮箱,放倒在沙发对面的地毯上。 桐妹穿着一身休闲装从更衣室出来,把换下的短衫和裙子交给申一甲,申一甲把衣服叠好,摆在皮箱上面。桐妹在梳妆镜前简单化了淡妆,然后坐在沙发上,把衣物用品装进皮箱里。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桐妹对申一甲说:“一甲主任,谢谢你了,这几天你很辛苦。” “有没有时间做一下推拿?”申一甲提醒道。 桐妹看了看表,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只有十五分钟了。” “那我就给你推十五分钟。”申一甲说走了过去。 桐妹站起来,走向申一甲:“来吧。” 申一甲立刻读懂了桐妹的眼神,她不想上床了。他搬过一把椅子,让桐妹坐好,然后转到她的身后,在他的颈部、腰部推拿起来。 “我很喜欢那种飞翔的感觉。”桐妹说。 “那我就再给你做一次。”申一甲不等桐妹回答,就扳过她的肩头,让她仰倒在自己的怀里。 申一甲慢慢地蹲下来,坐下来,躺下来,用双膝撑住桐妹的腰部,双手撑住她的肩颈部,双脚撑住她的双脚。 “天呐,飞起来了!”桐妹叫道。 轻轻的敲门声,门被悄悄地打开了,孙婧和于发和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申一甲和桐妹同时听到了敲门声,申一甲看到孙婧时,正在与桐妹一起飞翔,想立刻起身已经不可能了。 于发和很知趣地从外面关上了门,自然也挡住了孙婧的视线。 桐妹没有看到门外的人,却察觉出了申一甲的异常,她一甩胳膊,直起身来,从申一甲的双膝上站了起来。 “有客人。”申一甲站起来。 “谁这么没礼貌,出去看看。”桐妹整理了一下衣服。 申一甲出了卧室,来到客厅,孙婧和于发和都在客厅站着,孙婧面无表情,仿佛根本不认识申一甲一样,对他从来没有如此冷淡过。申一甲只好无趣地站在一边,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他肯定要过去和孙婧搭话。 申一甲和孙婧下午虽然打过几个电话,但申一甲并没有说他在情人谷,孙婧也没有说她要来情人谷,所以两个人在情人谷宾馆的总统套房意外相遇时,都觉得很意外。 孙婧由市总工会主席施予让指派,负责这次接待礼品的归集和运输,这虽然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但孙婧别无选择。整整一个下午,她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嗓子都喊哑了。礼品备齐之后,孙婧又亲自开着车,领着一台中型集装箱车,把礼品运到了情人谷宾馆门前。 孙婧立刻吸引了桐妹的目光,只是孙婧与桐妹对视了一毫秒的时间,就垂下眼帘。 于发和迎了上去,笑呵呵地说:“我们蓝河的书记、市长对首长的返程高度重视,略备薄礼,由工会孙主席专门负责把礼品送到省城。” “于主任,我来的时候有过约法三章啊,不带任何礼品。”桐妹说。 “带是必须要带,我来向首长请示一下,到底怎么个带法,如果运到省城不方便,集装箱就直接到北京卸货。”于发和说。 “于主任,你让蓝河人民怎么看我啊,我这不成了采购大队长了嘛。”桐妹仍然不为所动。 于发和被桐妹最后一句话咽住了,一时没有答上话来,只是很不自在地笑着。 “谢谢于主任,蓝河的好意我领了。”桐妹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生硬,马上缓和了口气,“一甲主任,替我拿着蘑菇,走了。” 桐妹走在前面,申一甲跟在后面,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于发和和孙婧随后跟了出来,从步梯下楼了。 申一甲跟随桐妹从电梯下到一楼,孙莹莹正在大厅的沙发上和高书记、宫市长聊天,几个人起身迎了过来。 “高书记、宫市长,非常感谢,礼品我就不带了。”桐妹说。 “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当地的山产土特产。”高书记说,“首长要是觉得带着不方便,我们就负责送货上门。” “反正我不管了。”桐妹笑道,“这些事,还是由你们男人交涉吧。” 申一甲紧走几步,出了大堂,把那筐蘑菇装进了奔驰车的后备箱里。 桐妹在几个人的簇拥中走出宾馆大门,门廊下面,排着六、七台公务轿车,前后各有一辆警车。 “一甲主任,我的蘑菇呢?”桐妹问。 申一甲指了指奔驰车的后备箱,惊叹桐妹在如此庄重的场合,仍然念念不忘她的蘑菇。 “你送的蘑菇,肯定好吃。”桐妹拍了拍申一甲的胳膊。 第90章:悄悄话 “我们分头上车吧,收费站见。”高启云说着,亲手为桐妹和孙莹莹打开车门。 警车缓缓启动了,桐妹和孙莹莹坐的奔驰车驶出了门廊。 “一甲,坐我的车。”于发和从申一甲身边经过,麻利地坐进了最后一台小车。 申一甲紧跟在于发和的后面,正要拉开后车门,忽然有人从背后拽了他一下。 原来是孙婧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站着。就在申一甲回身的那一刻,一只手已经拉开了车门。 这时,申一甲有两个选择,或者打开车门坐进去,或者关上车门让车开走。他知道孙婧已经对他产生了误解,他想好好向她解释一番,可是现在根本不是解释的时候。 “孙主席,一会儿见。”申一甲开大车门,坐进了车里。 孙婧对着车里招了招手,挤出一缕笑容。司机得到了于发和的指令,加大了油门,跟上了车队。 申一甲猜想,可能是孙婧刚才看到了他为桐妹做按摩的那一幕,他的动作幅度虽然有些大,但那也属于按摩动作,孙婧不会不知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于发和说,“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 申一甲憋不住笑出了声,于主任刚才还满脸阶级斗争,忙前忙后地张罗呢,这一会儿就发起了牢骚。 于发和扭头看了看申一甲:“一甲主任,这次接待,你的功劳可是大大的。” “我就是伺候角儿,您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儿。”申一甲说。 “你这小子,净给我来虚的。”于发和笑了。 在情人谷景区公路收费站,送行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申一甲跟着于发和下了车,一阵小跑,来到主宾车旁。高启云正站在桐妹的面前,说着什么,桐妹看见于发和领着申一甲过来,忙扬起手来,冲他们打着招呼。 “再见了,于主任。”桐妹伸出了手。 “首长一路多保重,欢迎您话符前言,明年到蓝河做客。”于发和说。 “蓝河真是一座美丽的小城。”桐妹说,“我肯定会再来的。” 桐妹说着,又把手伸向申一甲,申一甲忙伸过双手,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小手。 “一甲主任,这几天你太辛苦了,谢谢你。”桐妹说。 不等申一甲回答,宫树仁插话道:“我们蓝河市应该谢谢首长,您的到来,让蓝河山水增色,百姓添福。” 申一甲被宫树仁的话所感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桐妹看着申一甲:“欢迎你到北京做客,欢迎各位领导到北京做客。” 在众人的簇拥中,桐妹和孙莹莹向奔驰车走去。 申一甲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紧走几步,凑到桐妹的身边。他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而又充满机会的举动,很可能会招致这些领导的反感,也可能赢得大家的好感。 桐妹停下脚步,看了看申一甲,又看了看众人,然后把耳朵俯在申一甲的近前。 申一甲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着,桐妹也跟着他向前走着,两个人的身体已经穿过了车门。孙莹莹和送行的领导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申一甲的声音放得很低:“首长,有一件事我得给您一个建议。” “说吧,什么事?”桐妹的声音只有申一甲能够听到。 “首长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打呼噜吗?”申一甲问。 桐妹点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家首长也这么说。” “首长这个年纪,打呼噜不是很正常。”申一甲说,“我建议您回到北京以后,找一个推拿师或者针灸师,治疗一下,完全可以治好的。” “你真是个有心人,太谢谢你了。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桐妹说。 “首长,我要汇报的就这些。”申一甲说。 桐妹转回身来,笑着向孙莹莹挥手,站在不远处的孙莹莹被书记、市长拥着走了过来。 申一甲自觉地退到了人群的后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格外热情而隆重的官场送行图。 高启云望着远去的车队,并没有马上上车的意思,笑呵呵地拍了拍于发和的肩膀:“今天的里应外合搞得不错嘛,你说我一个市委书记,如果送行都没有出现,那要是让北京的首长知道了,情何以堪啊。” “那是那是。”于发和说,“还是我们的父母官运筹帷幄,我不过是负责落实。” “小甲主任也是你们接待办的?小伙子挺机灵。”高启云指了指申一甲,申一甲立刻把绞在一起的双手放了下来。 “办公室保健部主任。”于发和一本正经地说,“推拿专业的大学生,我打挖来的人才。” “噢?”宫树仁扭过头来,看着申一甲。 “宫市长。”高启云背起了手,“你不是有腰疼的老毛病吗?可以让一甲主任看一看吧。” “我可用不起!”宫树仁摆了摆手,“人家是专门为首长服务的。” “哈哈……”三个人都大笑起来,只有申一甲站在一旁,得意地笑着。 于发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很快收敛笑容。贵宾走了,送行并没有结束,装着礼品的中型集装箱车还停在情人谷宾馆门前。 “礼品没带走,这可怎么办?”于发和自言自语着。他站在市委书记和市长对面,声音很大,眼睛却看着地面。对书记说,怕得罪市长,对市长说,又怕得罪书记,最后只好看着地面,自己对自己说,两个人都不得罪。 “于主任先去交接礼品吧,然后原地待命。”市委书记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情人谷宾馆的大堂里,孙婧和接待办的两个干部正在闲聊。于发和领着申一甲进了宾馆,笑呵呵地凑了过去。 孙婧笑着迎了过来,对申一甲却视而不见。 “孙主席啊,把礼品清单交给我,箱车司机留下,你就可以回去。”于发和说。 “我终于完成任务了。”孙婧从包里取出一个装帧精美的折页卡片,交给了于发和,又把箱车司机叫了过去,介绍给于发和。 “我累了,今天得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于发和转了转脖子,“一甲,替我送送孙主席。” 孙婧与于发和告别,撇下申一甲,走向宾馆大门,申一甲紧紧跟了上去。如果于发和不让申一甲送孙婧,他也会跟她出来,只不过这样更名正言顺了。 申一甲知道孙婧这次是真生气了,总统套里的那一幕,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孙婧出了宾馆楼门,仍然没有回头,直接走向了停车场。申一甲孤单地站在门廊里,只停留了一瞬间,就快步从后面追了上去。 “孙主席。”申一甲在后面喊着。 孙婧就像没听见一样,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孙主席!”申一甲仍然紧追不舍。 孙婧在进了停车场,在自己的小车旁边停下来,掏出了手机,给总工会主席施予让打了个电话:“我已经和接待办于主任做了交接,从现在开始,这个集装箱就听他的调遣了。” 孙婧挂断手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申一甲这回真的慌了,孙婧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在小车即将启动的瞬间,申一甲拉开了车门。 孙婧打开车门下了车,来到申一甲的面前,挥起手来,“啪”地一声,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还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孙婧转身回到车里,猛地启动了小车,快速驶出情人谷宾馆大院。 申一甲一只手捂着脸,直到孙婧的小车在视野里消失。他刚刚得意地从收费站送行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这两天的味道,就被孙婧抽了一巴掌。他不敢确定孙婧打他一巴掌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桐妹,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孙婧非常在意他。 如果今天桐妹不提前返程,如果于发和与孙婧没有出现在总统套房,如果刚才他不去送桐妹,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实际上都已经成为过去完成时。 申一甲离开停车场,悻悻地回到宾馆,在前厅大堂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给桐妹做保健师的这两天,对申一甲来说,简直像一场繁华的春秋大梦。他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面对现实的窘境。自己哪里是什么主任,不过是一个接待办的勤杂工而已。 孙婧的一个耳光虽然毫不留情,但打在他的脸上其实并不疼。他知道孙婧在落下手掌的那一刻,故意降低的力度,她更在意的是这一巴掌的象征意义。 申一甲准备回到市里以后,去总工会走一趟,如果孙婧真的误会了他和桐妹,就一五一十向她解释清楚。 申一甲承认,自己对桐妹没动过邪念,却有过幻想。像她这样身份显赫的人物,不可能对蓝河这样一个地级市的按摩师怎么样,在她在眼里,他永远属于那种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他死心塌地、无微不至地为桐妹服务,无非是想赢得她的好感,以此来换取于发和对他的肯定。现在看,实际效果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第91章:专机接礼品 申一甲平心而论,桐妹可爱极了。他总觉得她有一种浪漫的基因,这种基因在她游玩的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不是因为各种条件的约束,他不敢保证会在她的怂恿之下,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来。 事实是另外一回事,事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申一甲的心里有些失落,漂亮女人都嫁给了谁?当然是嫁给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因为有权势的人都喜欢漂亮女人,而且更有资格博取女人的青睐。 半个小时以后,于发和从电梯里出来了,一进大厅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申一甲。 “一甲主任,领导来电话了,这次接待非常成功。”于发和说。 申一甲纳闷,桐妹都走了,于主任怎么还叫他一甲主任呢。 于发和看出了申一甲的疑惑:“一甲主任,我虽然是接待办主任,这几天也得看你的脸色啊,因为你当过桐办主任嘛。” “桐办主任?”申一甲隐隐猜出了于发和的意思。 “开玩笑,开玩笑。”于发和说,“领导表扬你了,说你是称职的桐办主任。” 申一甲听出了一种被挖苦的味道,领导说她是桐妹的办公室主任,不是挖苦又是什么。他无奈地笑笑,没说什么。 “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于发和得意地说。 申一甲觉得于主任太夸张了,他能帮什么忙,而且还是大忙。 于发和神秘地笑了:“一甲啊,蓝河市的情况我不敢说,就春县这一亩三分地,不都在我老于头的心里装着嘛,情人谷景区的面积能赶上春县三个县城,春县要是交到我手里,把玩起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发和非常得意,话说得十分直白,申一甲用屁股想都能明白,于发和想当县官了。 “这次首长也表态了,说我对春县的情况特别熟,下次来春县的时候,希望还能让我陪着。”于发和对送茶过来的宾馆经理招了招手,让她再弄点吃的东西,送到房间里去。 晚上九点钟,申一甲正陪着于发和在总统套里小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于发和接通手机,不停地说着:“是……是,好……好”。 “今天得早点睡了,你明天一早跟我去蓝河机场吧。”于发和挂断手机,对申一甲说,“把那批礼品送上飞机,我们这次接待才算全部完成任务。”于发和说。 “不走公路,改空运啦?”申一甲觉得新鲜。 “不仅是空运,还是专机呢,明天九点准时起飞。”于发和说。 “专机?那得什么人才用得起专机啊。”申一甲划了一个问号。 “什么人用得起专机,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于发和暧昧地笑着。 申一甲听出于发和话中有话,这两天他和桐妹是走得近了一点,像于主任这样的当局者都对他们想入非非了,就别怪不明就里的孙婧也会对他产生误会。 申一甲觉得有些冤枉,伺候女首长真是太不容易了。多亏于主任是个知情人,连接待办的两个处长都对他投以艳羡的目光,要不他还真解释不清了。 “领导,我冤啊,我的工作是您亲自安排的。”申一甲感到委屈。 “一甲啊,已经不止一个人向我反映,你和女首长每天有说有笑,成双入对啊。”于发和说。 申一甲没想到于发和会这么说,于主任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拿话敲打他呢,还是在跟他开玩笑? “领导,我真的是清白的,我没做过有损于蓝河形象的事情。”申一甲说。 于发和连连点头:“市领导有话,你这次接待表现出色,给蓝河争了光。” 于发和终于不再躲猫猫,向申一甲托出了实情。 市委书记高启云对这次接待工作非常满意,在电话表扬了他。不知道是好奇心驱使,还是什么什么别的原因,高启云还问起了申一甲的情况,对他在这次接待中的表现大为赞赏。 高书记得知申一甲只是一个工勤编的保健师,特意向于发和交代,对申一甲按照特殊人才正式调入机关,在政府行政编制正式列编。高书记嘱咐于发和,一甲主任这个称呼,要落实到职务上,对于这样优秀的人才,接待办要向上报组织部门,根据工作需要进行使用。 于发和在忽悠。这是申一甲的第一直觉,他不敢相信于发和的话。他发现于发和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目光里有兴奋,有试探,有暧昧,还有得意。 申一甲忽然不想漂白自己了,如果他的态度稍微含糊一些,于发和的心里就真没有底数了。他必须装得波澜不惊,对于发和平淡一些,于发和才会觉得他和桐妹的关系确实暧昧不清。他做梦都想进入行政编,他这么死心塌地的为桐妹服务,不就是想取得于发和的好感,让他更器重他嘛。 “主任,要是没有您点头,我根本进不了接待办。”申一甲说,“如果我以后真能交上好运,也是因为有您这个导师。” 于发和连忙摆手,好像要推脱什么,其实脸上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了。 “一甲,你有首长的联系方式吗?”于发和说。 申一甲没想到于发和会步步紧逼,向他要什么联系方式。他倒是见过桐妹打手机,但桐妹没告诉过他号码,他也没有问过。怎么办?没有桐妹的联系方式,就说明他和人家的关系根本不靠谱,如果说有呢,那就必须得告诉于主任,自己总不能编一个号码吧。 “领导,我说您可能都不会相信。咱们的手机号都是十一位数吧,人家的手机都是四位数的,说是什么小号,十一位数的号码全部拒接。”申一甲神秘地说。 于发和信以为真了,“他和咱们老百姓不一样,谁都可以打电话,那不乱套了嘛。” 申一甲暗喜,想不到于主任这么不禁忽悠。 “你怎么跟她联系啊?”于发和又来了。 “首长说了,她不能随便接外线电话,她和别人联系的时候,会主动打出来。”申一甲说。 于发和离开沙发,坐在大床上,不再说话了。他大概知道,不管申一甲的话是真是假,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申一甲心头的不安烟消云散了,他真希望于主任的话都是真的,那样的话,他的命运将就此改变了。 “今天晚上,我们享受一下总统待遇。”于发和说着,在床上躺了下来。他躺下的位置,正是桐妹睡觉的位置。 申一甲把于发和的身体平放到床上,要给他做一次推拿。 于发和坐起来,笑着摆手,“不劳驾我们的一甲主任了。”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跟着于发和早早地去餐厅吃了饭,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动身去机场。 于发和在走廊里接了一个电话,表情神秘地捂住了手机,申一甲见状,连忙走到前面,一个人先进了房间。 于发和很快也回到房间,从客厅的大写字台上找出了纸和笔。 “一甲啊。”于发和的声音特别亲切,“刚才接到市委保密局的电话。” 申一甲愣住了,于发和也太信任他了,接到了保密局的电话也告诉他一声。在他的印象中,保密局保密局嘛,所有的事情都是保密的,他这个工勤编是无权知道的。 “经过这次接待活动,你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涉密人员。”于发和说,“因为你来的时候短,工作范围有限,所以办里就没有和你签订保密协议,现在不同了,你的每一项工作都具有保密性质,所以我们应该趁早签一份保密协议。” 申一甲从于发和的话里已经听出了玄机,桐妹的蓝河之行应该是全程保密的,更何况他马上就要跟着于主任去机场送礼品,签一份保密协议正当其时。 于发和刷刷点点,很快就手写了一份保密协议,并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申一甲。 “你把文字认真看一遍,在下面签上名字,这份保密协议就正式生效了。”于发和说。 申一甲接过保密协议看了看,发现协议的签署日期并不是今天,而是一周以前。申一甲没敢多问,在于发和的名字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把协议书还给了他。 于发和打开彩色复印机,复印了两份:“给你一份。” 早晨八点钟,于发和、申一甲引领那辆集装箱车,从情人谷宾馆出发,准时到达蓝河机场货运大门。 四名穿工装的装卸工已经等候在那里,机场总经理从门里保安室出来,热情地与于发和握手,于发和从包中掏出礼品单交给了对方,两个人亲切地攀谈起来。 一架中型运输机停靠在机场的跑道上,地勤人员正在上上下下地忙碌着。集装箱车缓缓驶入机场停机坪,几名员工列队小跑,跟了上去。 于发和回到车上,对司机说:“回单位。” 申一甲不解地问:“这么快就完了?” “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于发和说,“剩下的事就轮不到我操心了。” 第92章:绝对逆袭 孙婧打完申一甲一个耳光就后悔了。 她领着集装箱车,从蓝河市区来到情人谷景区宾馆,骂了施主一道。工会班子除了她都是大男人,施主这个挨千刀的,偏偏让她一个女人家催缴礼品、护送礼品。让她来也就罢了,连台公车都不派,逼得她不得不用自己的车,这明摆着是要跟她过不去。 孙婧把箱车领进情人谷宾馆院里,迟迟不见于发和露面。她下了车,沿着宾馆里的甬道转来转去,遇到了不少在接待办时认识的熟人。 她听见有人议论说,宾馆来了个什么女首长,市里还派出了一个帅哥陪伴,两个人如何亲密,如何成双入对的出入宾馆,因为怕被外人看见,总统套所在的五楼都被警察封锁了。 孙婧听说,箱车里的礼品就是给住在宾馆里的女首长准备的,宾馆就五楼就一个总统套,她猜测,里面住的应该就是这个女首长。 她不知道申一甲也来到了景区,以为他还在接待办的车队里呆着呢。要不是于发和非要领她去见什么首长,她本想去工会在景区的招待所休息一下,交了差就回市里了。 于发和领着她去了那间总统套,想向女首长请示礼品如何运送,结果就撞见了桐妹在申一甲身上飘飘欲飞的一幕。 那一幕太炫目了,那个年轻的女首长在申一甲的身上,像一只绷紧的弯弓。虽然他们都穿着衣服,那动作也像是泰式按摩的变形,但孙婧还是受不了这等刺激,这回可是真吃醋了。 申一甲出来后的表现也让她不满,只是对她笑了笑,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在那个好像比自己还小的女首长面前,孙婧只能沉默以对,装聋作哑了。 申一甲跟在那个女首长的身后,出了房间,孙婧和于发和一起跟在后面,心里越想越来气,转身就拐向了步梯的方向。 孙婧想,人们议论纷纷的那件事,说的那个年轻的帅哥,不正是申一甲吗? 她与于发和从步梯来到一楼,看到书记、市长正在和那个女首长说着什么,旁边站着的人竟然是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 孙婧止住脚步,在远处静静地欣赏眼前的场景。她最见不得申一甲在其中跑来跑去,尤其是见不得申一甲也要上车去送女领导,忙紧走几步,拉了他一把,心想,申一甲,你算哪棵葱啊,难道你真的和女首长睡了不成? 孙婧来的时候,心里在骂施主,回去的时候,心里在骂申一甲。 孙婧心里直犯嘀咕,申一甲挨了她一个耳光,会怎么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人家一个耳光,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怀疑他跟女首长睡过吗? 她寻思这件事不算完,申一甲这小子可不是吃素的,肯定会找她问个究竟。那就等着他,他要是敢来找她,就说明他与那个女首长没什么问题。他要是不来找她,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有摆不到桌面上的问题。 孙婧在单位里乖乖地等了三天,也没见到申一甲的影子。她曾几次想放下身段,给申一甲打一个电话,都因为没想好说什么而放弃了。 在孙婧近乎绝望的时候,申一甲终于现身了。 申一甲怕孙婧不见他,事先没有打电话,冒失地闯进了她的办公室。 “孙主席。”申一甲推开门,叫了一声。 孙婧看着他,没应声,心里却立刻轻松了许多。他终于来了,虽然来得晚了几天,但毕竟来了,他能来就说明他并不心虚。 申一甲大方地进了屋,孙婧却拿起车钥匙,要往外走。她有话要问申一甲,因为担心自己搂不住,在办公室里和申一甲吵起来,只能出去了。 “你上哪儿?”申一甲这次连称呼都不用了。 “我们车里聊吧。”孙婧说。 孙婧领着申一甲出了工会大门,来到停车场上,她还没上车呢,申一甲就拉车门,坐了进去。她撇了撇嘴,这小子还是那么不见外啊。 她开着车,在街上兜起了圈子。还去那个停工的旧厂房吗?上次他们在那里曾经疯狂过,申一甲肯定会这么想,她偏不去那里,她准备把车开到市区最热闹的地方,与申一甲说完话就走。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申一甲说。 孙婧很不以为然,心想,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无非是没话找话罢了。这小子真是有肚量,挨了她一个耳光,竟然连提都不提,他心里还是有鬼。 “你先别跟我提什么好消息。”孙婧没好气地说,“你先跟我说清楚,那天在情人谷宾馆的总统套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说清楚吗?” “我是于发和安排的推拿师啊,那个女首长眩晕症犯了,我就被于主任调了过来。”申一甲说。 孙婧本想在市中心广场旁边找个地方停下来,听着申一甲的话,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踩了一脚油门,小车继续朝前驶去。她能想到,申一甲到女首长的房间,要经过于发和允许,但她没想到,于发和还授权他给女首长推拿。 “你们在总统套里干什么呢?有那么治疗眩晕的吗?不晕的都能让你给治晕了。”孙婧说。 “这你就不懂啦,在中医里,这叫以晕治晕啊,和以毒攻毒是一个道理。”申一甲振振有词。 “我才不相信你的什么狗屁道理!”孙婧又发威了,把小车停拐向了路边,停了下来。 申一甲见孙婧态度骄横,不得不软了下来,在她的手上摸挲着。孙婧立刻抽出手来,反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说吧,你被那个年轻的女首长睡了没有?”孙婧问。 “我冤啊,我比窦娥都冤啊。”申一甲的表情特别夸张。 孙婧审视着申一甲的眼睛,他的目光热情洋溢,十分坚定,看不出任何破绽。如果她非要给他扣上一顶通奸的帽子,肯定会遭到他的激烈反弹。 “好,我相信你,我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儿。”孙婧说,“就算你真有这个胆儿,人家女首长愿意不愿意也是一个问题。”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孙婧的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的表情立刻松驰下来。 “一甲,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打你的脸。”孙婧缓和了口气。 “不行,我得还回来,我想打你的屁股。”申一甲说着,脑袋凑过来,直奔孙婧的颈胸部。 孙婧半推半就,任申一甲在她的胸前乱拱一通。她心里一阵感慨,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要是女人挨了她的个耳光,会这样轻易了结吗?还不闹翻大天去。申一甲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找上门来跟她解释,而且对她的道歉也淡化处理,一笔带过。 孙婧推申一甲起来,指了指车窗。申一甲顺着孙婧的手指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玻璃,你没发现车玻璃有什么变化吗?”孙婧提醒申一甲。 申一甲的目光转到了车窗上,车窗玻璃变暗了,显得比以前更高雅、尊贵:“贴了变色膜。” 自从孙婧和申一甲上次在车上激情以后,孙婧没几天就把车开到了汽车店,给她的爱车加了变色贴膜。她的车以前是普通玻璃,现在在两层之间加了一层贴膜,不仅能隔热、隔冷、隔红外线,而且小车也显得更加时尚、神秘了,在车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车外,在车外却看不清车里。 孙婧颇为自负地望着窗外:“你不是我的专利,我本来没有权力要求你做什么,你可以睡于聪聪,但决不可以睡什么狗屁女首长!” “好,你别多想了,我现在就要发布我的好消息了。”申一甲说。 “你说吧。”孙婧也想知道申一甲到底有什么好消息,猴急猴急的。 申一甲清了清嗓子:“我得酝酿一下感情。” “停,你不会是找到女朋友了吧?”孙婧打断了申一甲。 “那是好消息吗?那是噩耗。”申一甲毫不客气地驳回着孙婧。 “噢……”孙婧有些疑惑,申一甲到底有什么好消息呢,还值得他这么卖乖。 “我已经调到了接待办办公室,担任副主任,行政编!”申一甲响当当地说。 “你确认吗?”孙婧张大了嘴。 “这件事是市委书记点头的,特殊人才,特事特办,这是我的工作证。”申一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证件。 孙婧接过申一甲的工作证,认真地看了一遍,果真如申一甲所说,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工作证上清楚地盖着接待办的公章。 “一甲,这个东西,不会是你自己弄的吧?这样要出事的。”孙婧还是不相信申一甲。 “你可以打电话向于主任确认。”申一甲说。 “我知道了,你睡了那个女首长,这是她给你的赏赐。”孙婧说。 “你只说对了一半。”申一甲掏出手机:“你现在就给于主任打电话,问问他,我到底睡没睡那个女首长。” “你疯了!”孙婧一把夺过手机。 “你要不信,我就真没办法了。”申一甲把手机和工作证一起收好。 第93章:傻冒领导与精明部下 孙婧感到世事难料,超出了她的想像,看来申一甲真的当上了接待办办公室的副主任。 “就像你看到的,伺候那个女首长,我本来可以不用卖力气,但那是我的本职工作。”申一甲说,“为这样的女首长服务,机会难得,只要我做得到位,她自然会为我说话。” 如果申一甲是为了个人发展才向桐妹献媚,孙婧倒能理解他了。 她很想去看看接待办主任于发和,征调礼品的事,总工会与接待办两家配合融洽,于发和对她这个老部下也平等对待,并无高人一等的姿态,就冲这一点,她就应该去看看他。只要见到他,申一甲到底与那个女首长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受到了重用,一切都会明了。 孙婧调转车头往回走,申一甲不知道她要去哪里,露出一脸茫然,直到小车开回工会门前,他才发现孙婧今天有些反常。 其实孙婧的想法很简单,不论怎么说,申一甲最初是她介绍给于发和的,他有了好事,她仍然不露面,于发和肯定会有想法。 她把车停在工会门前,并没有下车,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办公室主任肖丽丽。前几天的征调礼品,她按照施主的意思,多征了一些,就放在一楼的车库里。她想选两样礼品,给于发和送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丽丽,前几天征调的礼品,我想选两样,有个应酬。”孙婧说。 “孙主席,于主任有话,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动那些礼品。”肖丽丽在声音很无奈,但听上去还算温柔。 孙婧很不感冒,拿两样礼品,还要经过施主的允许。要知道,这些礼品大多数都是她打电话催来的,不过是打着施主的名义而已。虽然留下一些礼品是施主的意思,但留多少,留什么,都是她根据礼品的数量敲定的,就连放到车库里,也是她的主意。 这些东西怎么突然成了施主的个人物资,没有他的话,连她也不能动。 “孙主席,您去找找施主吧,只要他有话,我就出货。”肖丽丽说。 “好了,那我给施主打电话。”孙婧说。 孙婧心里很不痛快,申一甲就在车上,她之所有没有背着他打电话,就是觉得肖丽丽会立刻派人下楼开门。这样可以显示一下她市总工会副主席的身份,还省了她往楼上跑,但她没想到,自己当着申一甲的面,会吃肖丽丽的闭门羹。 给施主打电话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肖丽丽拒绝她,她可以找施主,要是施主拒绝她,那在申一甲面前,可就太没面子了。 事已至此,孙婧已经别无选择。 “施主,我想拿两份礼品,代表你去看看接待办的于主任。”孙婧没有客套寒喧,开口就直奔主题。 “什么礼品?哪儿的礼品?”施主没好气地说。 孙婧心里很无奈,施主怎么这样啊,揣着明白装糊涂。 “领导,我说的是前几天的征调礼品,就放在楼下的车库里。”孙婧说。 “你只看到放到库里了,你看到从库里拿出来了吗?我后来一想,这事不妥,都退回去了。”施主口吻平静,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噢,施主,不好意思。”孙婧说。 她挂断电话,顺嘴溜出一句:“他妈的。” 要说施主把这些特产送人了,或者运回家了,孙婧相信,但施主说礼品全退回去了,孙婧觉得可笑,这不是哄三岁小孩呢。 短暂沉默之后,孙婧又给办公室主任肖丽丽打了一个电话,她准备一不做、二不休,骗肖丽丽打开仓库。那些礼品不少,足可以装满一台轿货,他施主要是全运走,就用他那台轿车的后备箱,至少要半个月。 “丽丽,施主已经答应了,你把钥匙送下来吧。”孙婧说。 “真的?”肖丽丽半信半疑。 孙婧想,肖丽丽会在得到施主的电话,或者当面向施主请示以后,才会下来送钥匙,那样她就会露馅。她必须马上想出办法,让肖丽丽悄悄下楼。没有别的办法,最可能奏效的办法,就是把库存的礼品送给她一些,不能便宜了施主,一手自己占着,一手到处买好。 “丽丽,你不要声张,现在马上拿着收货单下楼,我准备给你装一些礼品。”孙婧一半是命令,一半是诱惑,不信肖丽丽不动心。 “好,孙主席,我这就下去。”肖丽丽果真动心了。 孙婧让申一甲去叫两台出租车,跟在她的车后,申一甲见她气哼哼的,也不好多问,挥手招来了两台出租车。孙婧冲门卫摆了摆手,领着两台车驶进了工会后院,在车库门前停好。 肖丽丽打开库门,领着孙婧和申一甲进了车库,在里面靠墙的地方,堆满了礼品。 孙婧泰然地走上前去,看了看:“一甲,丽丽,你们一人负责装一个后备箱,想装什么装什么。” 肖丽丽愣了:“这,施主……” “不要和我提施主。”孙婧说。 肖丽丽扬了扬手里的货单:“这张收货单施主已经看过了,他知道数量啊。” “先装货,装完再说。”孙婧从肖丽丽手里拿过货单。 申一甲和肖丽丽愣了一会儿,就开始忙活上了,两台出租车的后备箱很快就装满了。孙婧又让他们把自己的那台小车的后备箱也装满,她则拿着那张收货单,目不转睛地看着。 孙婧料到施主早就看到了收货单,肖丽丽的担心礼品的数量对不上,应该在情理之中。她看着三台车的后备箱全部装满,当着肖丽丽的面,把那张收货单撕了个粉碎。 “孙主席!”肖丽丽反应不及,眼看着孙婧把收货单撕碎。 “丽丽,你押着车,在路边等我。”孙婧说。 “孙主席,您得添一张提货单。”肖丽丽怯生生地说,她似乎已经预料到,这张提货单很难如实填写了。 孙婧笑了,忽然觉得肖丽丽变聪明了,竟然知道让她填一张提货单。如果她如实填了取货数量,即使肖丽丽运走了礼品,也不会有任何责任。 “丽丽,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孙婧说,“剩下的礼品,你还是按施主的指示付货,下午你找我,我重开一张收货单。” “那……那行吗?”肖丽丽有些不安。 “行不行跟你没有关系。”孙婧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选两样礼品留给你的父母,然后跟着我把货送到敬老院去。 孙婧为肖丽丽撇清了责任,又转向申一甲:“申主任,你今天就跟着我一起做点善事吧。” 一台私家车,两台出租车,组成了一个小型车队,驶向敬老院方向。孙婧一边开车,一边给敬老院的工会主席打了电话,让她做好收货准备。 在敬老院,孙婧让几名干部先把自己车上的礼品卸下来,留下申一甲和肖丽丽办交接,独自开着小车,直奔接待办。 在望月楼宾馆停车场,她给于发和打了一个电话,可惜于发和正在外面办事,要半小时之后才能回来。 孙婧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箱俄参罐头,一箱干松茸,放在车后坐上,准备在在停车场一直等到于发和回来。 她想起施主气就不打一处来,运点礼品出来算是便宜了他。 她忽然想起了全市女工培训的学习光盘,预算报告已经做完了,她也签了字,就是不知道女工部长交给施主没有。 女工部长有点小聪明,孙婧每天早晨到单位时,她已经到了,但孙婧每次离开办公大楼,她都会趁机出去办点私事,孙婧回来时,她也办完事回来了。 孙婧立刻给女工部长打了电话,她果然不在单位。 “光盘的预算,你交给施主没有?”孙婧问。 “主席,不好意思,我还没交呢,总看不到施主。”女工部长解释道。 “那个预算你先别给施主了,回头我给你一个新的。”孙婧说。 “新的?”女工部长问。 “对,女工培训的光盘已经长价了,现在人家不干了,说不合算。”孙婧说。 “我明白了主席,那我重做一个预算。”女工部长说。 为孙婧制作光盘的是美人鱼广告公司,老板徐曼,她当初和副市长杨重暧昧不清,因为给杨市长发短信,差一点被人家把短信内容散发到大街上。孙婧与徐曼现在已经成了朋友,徐曼答应她,光盘制作费预算十五万元,如果她同意这个预算,徐曼就给她五万元作为筹谢。 孙婧当时就拒绝了徐曼,让她把预算压到十万元以内。 “十万就十万。”徐曼说,“我本来是好心,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曼曼,十万也有水份。”孙婧说,“你还得给我往下压。” “那就再让一万,给你九万。”徐曼说。 “我们初次合作,就给你七万吧。”孙婧说,“我们建立一个合作关系,只要你给我优惠些,我也会保你挣钱,以后我们就长期合作下去。” “婧姐,八万吧,最低了,再低我就赔了。”徐曼说。 就这样,光盘的制作费用由最初的十五万压到八万,但徐曼说,好处费肯定没有了,顶多请她吃顿饭。 第94章:翻脸比翻书快 孙婧和女工部长通完话,又接通了徐曼:这个小妖,不知道又在哪里风骚呢。 “曼曼,在哪儿疯呢?”孙婧问。 “往游泳馆去呢,你来不来?”徐曼道。 “不是你一个人吧,我可不去给你当灯泡。”孙婧说。 徐曼身边的男友经常换,换得孙婧直发晕,搞不清哪个是她真正的男朋友。 “孙大主席打电话,肯定有事,说吧。”徐曼说,“不是要我请客吃饭吧?” “曼曼,把光盘预算给我提上前,十万。”孙婧说,“我们的老板太拿人不识数了,没必要给他省着。” “这就对了。”徐曼说,“你不拿,别人也认为你拿了,你不拿,别人还会耻笑你。” “多出来的两万,我一分不要,全给你。”孙婧说。 孙婧不想要什么筹谢费,她要把这笔钱全都拨给徐曼,对施主这种货,她不想再犯贱了。 孙婧与于发和在望月楼宾馆的停车场见面了。 她与于发和寒暄几句,就打开车门,让于发和的司机把车里的东西装到他的车上。 “快楼上请,楼上请。”于发和对孙婧的到来非常高兴。 这是孙婧离开接待办以后,第一次回来,颇有点荣归故里的味道。 一路上,每遇到接待办的旧日同事,她都会高声喊着对方的名字,热情地伸出手去。 于发和把孙婧领到自己的办公室,从冰箱里取出了一些水果和果汁,亲手端到孙婧的面前。 “孙主席啊,我有一个好消息,正要告诉你啊。”于发和的表情很明朗,“一甲已经正式转为行政编制,担任办公室副主任。” 申一甲的话在于发和这里得到的验证,看来他真没有忽悠她:“我本来就准备这两天来看看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分钟也没耽误,立刻就赶过来了。”孙婧说,“我必须当面对您说一声谢谢。” “孙主席就不用客气啦。”于发和说,“一甲的工作出色,运气也好。这次接待,客人是一位女首长,到蓝河第一天就犯了眩晕症,又不愿意去医院,我当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多亏了一甲,手到病除,当天就治好了客人的病。我安排他给首长当保健师,首长直到离开蓝河,再没犯过病,你说神不神啊。” “多亏了他?”孙婧说,“领导言重了,没有您的亲自点将,哪有一甲出头露脸的机会啊。” “不是我点将,是市委书记点将。”于发和说,“高书记对这次接待非常满意,亲自拍板,一甲按特殊人才晋行政编,晋升副科长。” 孙婧回接待办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申一甲的情况,但听了于发和的一番话,她什么也不想问了。于发和的说法与申一甲的解释如出一辙,她的心里非常感慨,申一甲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不入流的小推拿师,爬到了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这可是一个质的飞跃啊。 孙婧在于发和的办公室呆了半个小时,又到其他副主任的办公室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工会。 她急着回单位,主要是担心私自出货的事被施主察觉。她叫来肖丽丽,换了一张礼品收货单,更改了收货数量,重新签了名。 孙婧一共在车库卸下了二十多种礼品,她不相信施主会清楚地记得每一种礼品的数量,即使施主记住了也无所谓,要是他真的问起来,她自有办法对付他。 肖丽丽倒是一个关键人物,只要她不声张,不泄密,这事肯定就过去了。 孙婧准备找肖丽丽聊一聊,再嘱咐她几句,但办公室的人说她出去了,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 孙婧在找肖丽丽,夏主席也在找她。晚上八点钟,夏主席把电话打到了孙婧的家里,竟然问她看没看到肖丽丽。 夏主席这一问,孙婧觉得蹊跷,在总工会这一亩三分地,夏主席与肖丽丽关系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他都找不到肖丽丽,恐怕就没有人能找到她了。 “夏主席,这么晚了,找丽丽有什么事吗?”孙婧说。 “不是我找肖丽丽,是施主要找肖丽丽啊,施主一会儿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电话,我都要疯了……”夏主席说。 夏主席告诉孙婧,施主今天请客,可能是没少喝,从晚上七点多钟开始,就不停地给夏主席打电话,让他马上找到肖丽丽。 夏主席当即给肖丽丽打电话,可是肖丽丽手机关机,宅电不接,夏主席根本找不到她。 施主的电话不断地打进来,责令夏主席必须尽快找到肖丽丽,然后直接到梦幻娱乐城的满天星ktv包房。 夏主席没辙了,把电话打到孙婧这里。 夏主席联系不上肖丽丽,孙婧自然也联系不上她。孙婧听夏主席一说就明白了,施主今天请客,按理说肖丽丽作为办公室主任,是应该出席的。她既然宅电不接,又关了手机,就是今天晚上根本不想露面。 孙婧听说,肖丽丽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以后,下午经常回家照顾患病的母亲,晚上即使单位有加班,她也顾不上提供一些后勤服务。她既然已经当上了办公室主任,施主要想再把她拿下来,就需要十分充足的理由。 孙婧隐隐觉得肖丽丽与施主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一个办公室主任,晚上竟然关掉手机,肯定是她与施主之间出现了问题。 看孙婧看来,肖丽丽十分适合做她反击施主的枪手。 晚上十点钟,孙婧又给夏主席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肖丽丽到底联系上没有。 “没有,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夏主席无奈地说,“施主说了,让我明天和肖丽丽谈谈,问她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就地免职。” 孙婧心里一抖,夏主席已经当上施工的枪手了。 “夏主席,你应该认识肖丽丽的家吧,不行就去她的家里找一找吧。”孙婧说,“否则丽丽明天的日子不好过。” 夏主席和肖丽丽的关系铁到了什么程度?孙婧听说,有一次单位干部聚会,施主因为一件小事批评了肖丽丽,她在离开饭店的时候,走的着急,脚崴了,夏主席带着一名干部送肖丽丽回家。他们下了车才知道,肖丽丽只能单腿着地,根本不能走路了。 夏主席为了避嫌,让那名干部背起肖丽丽,一直爬上五楼,把她送到了家里。 “孙主席,我去过肖主任家,只去过一次,记不清地方了。”夏主席说,“这么晚了,施主又没什么大事,就算他让别的干部去找她,也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孙婧见夏主席这么说,觉得也算合乎情理,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明天解决也不晚。 第二天是星期五,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孙婧下周就要去党校培训,一上午紧忙活,总算把手里的工作做完了。 施主和夏主席带着两个科长到企业走访,下午上班时间才回来,正好在走廊里碰到了肖丽丽。 施主满面红光地走过去,气哼哼的,没有理肖丽丽。 夏主席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也没有理睬肖丽丽。 发展部副部长由莉莉面色绯红,紧跟在夏主席的身后。她是肖丽丽的竞争对手,也曾想当办公室主任,但没有争过肖丽丽,两个人因此结下恩怨。 肖丽丽跟着由莉莉进了发展部,发展部是夏主席的主管科室,肖丽丽跟着由莉莉进去,是想套一套她跟着施主、夏主席去哪儿吃饭了。 肖丽丽刚进去,夏主席就折回身来,来到发展部,探头对肖丽丽说:“丽丽,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肖丽丽小脸一撂,转身出来,往夏主席的办公室走。 在夏主席办公室门前,肖丽丽停了一下,夏主席紧随其后,从后面推了她一下,肖丽丽挥手胳膊,用力地向空中一甩。 “丽丽,我们谈一谈。”夏主席说。 “谈什么?”肖丽丽说。 “昨天晚上为什么关机?”夏主席问。 “我自己的手机,我愿意什么时候关,就什么时候关。”肖丽丽说。 “你是办公室主任,应该二十四小时开机,这一点你不应该不知道。”夏主席气势逼人。 “我就是不知道,八小时以外是我的个人时间。”肖丽丽说。 “丽丽,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同事们加班吃不上晚饭,不能说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吧?”夏主席说。 “那有什么难的,让他们买单,找我处理不就完了。”肖丽丽说。 “他们要是没带钱呢?”夏主席说,“上一次加班到半夜,大家兜里都没带钱,是打电话找同事来买了单。” “没带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印钱。”肖丽丽说。 “丽丽啊,咱们个人关系是不错,可是也不能因为个人关系影响工作,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夏主席说。 “你敢!”肖丽丽说。 “我有什么不敢的。”夏主席的手在肖丽丽的晃了一下。 夏主席的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肖丽丽的误会。她顺手抄起夏主席桌上的台历,向夏主席砸去,夏主席一闪身躲过去了。 “啪!”夏主席反手给了肖丽丽一记耳光,“肖丽丽,你怎么翻脸比翻书快啊?” 肖丽丽挨了夏主席一个耳光,伸出双手,向夏主席扑去,两个人扭在一起。 第95章:声东击西 由莉莉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跑了过来,和声细语地劝他们松开了手。 “夏飞,我跟你没完。”肖丽丽咆哮着,离开了夏飞的办公室。 孙婧得知夏飞和肖丽丽发生冲突时,已经是几分钟以后了。她先是来到施主的办公室门前,里面一点动静没有,她又来到夏主席的办公室,见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她不咸不淡地劝了他几句,就回到了办公室。 孙婧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夏飞和肖丽丽怎么掐起来,他们这么干就不怕被人看热闹吗?她立刻想起昨天晚上,施主曾经让夏飞找过肖丽丽。这个夏飞啊,真是太听话了,竟然把施主的话当真了。 孙婧准备去看看肖丽丽,她刚送给肖丽丽两件礼品,肖丽丽还没领她的情呢。如果她与夏主席的突然真是由昨天晚上的事情引起,她准备在肖丽丽这把火上再浇一点油,只是夏主席可能要跟着吃锅烙了。 孙婧来到肖丽丽的办公室,由莉莉正在对肖丽丽说着什么,看见孙婧忙站起来,出去了。肖丽丽眼睛红肿,正在低头照着镜子。 “怎么了丽丽?”孙婧来到肖丽丽近前,看到她半边脸有些红肿。 肖丽丽把化妆盒放到桌子上,鲜红的嘴一撇,抽泣起来。 “夏飞打人!”肖丽丽委屈地说。 孙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夏飞打肖丽丽,怎么可能,他们平时关系这么好,怎么说反目就反目了呢,而且居然还动了手。 “夏飞打人?不对啊,他是不是喝酒了?”孙婧问。 “谁知道上哪喝花酒去了,还领着由莉莉那个小骚货!”肖丽丽又拿起镜子,在脸上照着。 孙婧如入迷雾,看不清真相了,这难道只是争风吃醋吗?没那么简单吧。 “施主是不是也去了?”孙婧问。 “他带队。”肖丽丽态度冷淡。 孙婧分管女工委,本单位女干部受了欺负,她来过问一下,应该是份内的事。但中午在外喝酒,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这个理由不能把夏主席怎么样,更不能把施主怎么样。 肖丽丽不停地照着自己的右脸,上面有一个隐约可辨的手印儿。 “平时看不出来,夏主席下手挺狠啊,这事不能算完。”孙婧觉得还不足够劲儿,“他对你做别的没有?” 肖丽丽抬起头来,目光与孙婧的眼睛撞到一起。要说夏飞对她做没做别的,肖丽丽是最清楚的,只是这个分寸很难拿捏。平时,有的男同事和她开几句黄色玩笑,她也回敬几句。有时还有人对他动手动脚的,她也是半推半就,有一天中午,有人把她按到沙发上,搂着她要和她亲热,这些她都没有声张过。 夏飞算哪种呢?夏飞在单位聚会后送她回过家,他搂着夏飞的脖子和他接过吻;单位集体去情人谷游玩的时候,她挽着夏飞的胳膊在情人岛深处散过步,就这些了,没有更深的接触。 夏飞当上工会副主席以后,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扯闲篇,肖丽丽问过夏飞:“夏主席,你是不是暗恋过我?” 夏主席不置可否地笑着,半天才说了一句:“嗯。” 肖丽丽的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夏主席下午回来以后,到底对他做过别的没有?她忽然想起,她在进入夏主席房间时,夏主席贴在她的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那个动作如果不是无意的,就肯定是一种暧昧。 “他抱我。”肖丽丽对孙婧说。 孙婧不相信夏飞只是抱了肖丽丽,而没有做别的。她凭直觉就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应该是第三种感情。 “你说夏主席抱你?夏主席不是那种人啊。”孙婧的语调变得夸张起来,“不过,男人要是喝了酒,可就不好说了。” 孙婧清楚,自己必须把话题引到喝酒上来,这样施主就要领导责任。 “施主和夏主都喝酒了。”肖丽丽说。 “丽丽,你必须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和尊重,不能便宜了他们。”孙婧说,“写信,告他们。” “这件事肯定不能算完。”肖丽丽受到了启发。 “丽丽,你被打的事,现在楼里已经传遍了,你必须为自己正名啊。”孙婧说,“要不别人会误会的,你能解释清楚吗?到底是破坏了别人家庭,还是第三者插足?” 肖丽丽的脸色很难看,从文件夹架上取下一本稿纸,平铺在自己的面前。 孙婧不耐烦地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只要肖丽丽一动笔,她就可以退出去了,可是肖丽丽卸下笔帽犹豫着,迟迟不肯动笔。 “你是不是在等施主,等他睡醒以后为你主持公道?”孙婧问。 肖丽丽默不作声,又把笔帽戴上了,看来她对施予让还抱有一线希望。 “你以为施主真能为你主持公道吗?”孙婧说,“他和夏飞那是官官相护,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女人。” 肖丽丽终于动心了,再次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了起来。 “有关领导,人手一份,这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我就不信,上级领导会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孙婧说。 肖丽丽的眼泪滴答滴答落到稿纸上,孙婧见火候已经到了,帮她理好鬓角的一缕头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转身来:“丽丽,我下周就去培训了,你自己要挺住,相信组织,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星期一早晨,孙婧去党校报到,将在那里培训一个月。 不管是施主例行公事,还是有意打击她,孙婧的心里都不像以前那样别扭了,她对施主已经心灰意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调整一下情绪。 她听别人说过,一个单位正副职发生矛盾,处理的办法往往是丢车保帅,副职往往会成为牺牲品,不是被处分,就是被调离。那种副职搬倒正职,并取而代之的事情并不多见。 孙婧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她随时可能沦为这场冲突的牺牲品。她曾经告诫过自己,做该做的事,前进的姿势尽量优雅一些,如果真的倒下了,那中弹的时候最好不要太难看。但夏主席与肖丽丽发生冲突以后,孙婧的心情大好,现在施主恐怕没有心思打击排挤她了。他的精力应该集中到了处理夏飞和肖丽丽的冲突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在各方面肯定会有所收敛。 孙婧的学习比较宽松,时间安排比较宽裕,下午下课以后,她只要有时间,就回单位看看。 夏主席的办公室就在她的对门,她每次回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夏主席不再像往常那样跟她搭腔,她觉得有点不正常。 “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孙婧推开夏飞的办公室,探头朝屋里瞅了瞅,见夏飞正端着杯子打呵欠。 “别提了,失眠。”夏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到孙婧的办公室。 “失什么眠啊,运动太少了。”孙婧说。 “肖丽丽的事,闹心。”夏飞低声说。 孙婧心里有数了,肖丽丽已经对他下手了。果然,夏飞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孙婧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和不满。她这才知道,肖丽丽写了几封信,同时投到了几个部门。 “何必那么较真呢,你被人当枪使了。”孙婧看着夏飞,露出同情的目光,“你不该对女人动粗,就算你再有理由,只要对女人对了粗,你就没有理由了。” 孙婧看着夏飞唉声叹气,也不好再多劝她什么了,先不说施主,就说夏飞中午喝酒,下午打女人,肖丽丽一告一个赢,夏飞这回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婧更关心施主在这件事中负有什么责任,按理说,夏主席负有直接责任,施主负有领导责任,两个人都会受到处理。如果施主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出去,在这次事件中免于处理也是可能的,别看他平时张牙舞爪的,关键时刻就是一只缩头乌龟,就剩下明哲保身的看家本事了。 由莉莉敲门进来:“孙主席,施主席知道您回来了,请您过去一下。” 施主的鼻子好灵敏啊,这么快就知道她回来了,这才几分钟啊。孙婧很不愿意去见施主,但不见不行啊,人家是一把手,她要是不去,那不是公开抗上吗?她要是去慢一点,他的小脸都撂下来。 孙婧笑吟吟地敲开了施主的办公室。 “孙主席今天很漂亮啊。”施主起身相迎。 孙婧心里的不安立刻消失了,施主今天好像有求于她,否则不会开口就奉承她这个部下。 施主迫不及待地请孙婧落座,向后理了理油光可鉴的头发。 “孙主席,有件事需要你办一下。”施主说。 “主席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啊。”孙婧说,“您吩咐就是了。” 施主沉吟片刻:“夏飞和肖丽丽的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肖丽丽已经几天没来上班了,现在办公室的工作都是由莉莉在帮忙。我想请你到肖丽丽家去一趟,劝劝她,早点回来上班。” 劝肖丽丽回来上班,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施主明知道这件事的难度,还是把任务交给了孙婧,说明他手里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 第96章:谢主隆恩 孙婧看着施予让真挚的笑脸,觉得有些可笑,施主的脸变得好快啊,对她这个部下也能露出谄媚的笑脸,真是一个能伸能屈大丈夫。施主的意思很明确,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施主,您的意思是,让我劝一劝丽丽赶紧收手吧?”孙婧直截了当给施予让当起了官话翻译。 “是是,这是我们单位的矛盾,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施主的目光很恳切。 孙婧突然生出一种侧隐之心,看了看墙上的表,站起身来,她真见不得男人在她的面前放下这么软的身段。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准备现在就动身,去肖丽丽家看看。 孙婧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私自捐赠车库礼品的事迎刃而解了,施主现在忙着救火,哪有心思清点那些礼品的数量,估计早就能吃的吃掉,能送的送人了。 施主从柜里摸出两个罐头,一手拿着一个,伸到孙婧的面前。 “这是我给你留的两个俄参罐头。”施主说,“你拿去吧,不要让别人知道。” 孙婧咯咯地笑起来,连忙捂住嘴,转过身去。他认识这种罐头,这不是为北京的女首长征调的礼品吗,她背着施主取走的是箱装的,施主送给她的是盒装的,如此而已。 孙婧真的吃惊了,施予让简直太有才了,竟然给她留了两个海参罐头!而且摆出一付大度施舍的姿态! “谢主隆恩。”孙婧抱拳道。 孙婧拿着两盒海参罐头,离开施主的办公室,在走廊里碰上了女工部长。 她学着施主的腔调:“哥们,这是我给你留的两个俄参罐头,你拿去吧,不要让别人知道。” 看着女工部长感激的目光,孙婧体味到了一种蔑视的快感。施主的小小伎俩,让她从心里觉得恶心,却不得不微笑以对,真是忒他妈太折磨人了。 “扳倒他!”孙婧心里暗暗较劲儿,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把施主扳倒。现在施主让她去说服肖丽丽,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见肖丽丽,而不受任何怀疑和指责。 孙婧想马上见到肖丽丽,看看她的情绪和状态怎么样,时候再决定怎么说。像她这种状告领导的部下,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她现在一定很孤单。 她先给肖丽丽打了电话,然后在超市买了一些水果,开车来到了肖丽丽家的小区。 肖丽丽听说孙婧来看她,特意迎到了楼下。她对孙婧的态度特别殷勤,孙婧看得出,她对自己上门探望心存感激,孤立无援的内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正如孙婧推测,肖丽丽狠狠地奏了夏飞一本。 孙婧心想,丽丽这小娘们下手挺狠啊,她以前和夏飞关系那么好,就是因为一巴掌,就四处告状,实在是太女人见识了。 孙婧回想起她在情人谷宾馆门前打申一甲耳光的事,不禁暗自庆幸。同样是一个耳光,肖丽丽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申一甲那里却早已冰释前嫌,男人和女人处理事情的方法真是太不一样了。 “你真的那么恨夏飞吗?你们的关系不错啊。”孙婧说。 “我是冲着施主去的。”肖丽丽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施主啊?”孙婧很不解。 “我告过,没用。”肖丽丽说。 孙婧恍然醒悟:原来是这样。施主是什么人啊,能给肖丽丽留下证据嘛,肯定是查无实证了。 原来,夏飞打了肖丽丽以后,肖丽丽找到了施主,施主的态度很冷淡,没有进行任何的缮后处理,肖丽丽星期一一早就把告状信送了出去。 施主没想到肖丽丽的反弹这么强烈,他可能认为肖丽丽与夏飞关系不错,肖丽丽过几天自然就好了。谁知道肖丽丽借口身体不舒服,不上班了,没有说法还不行了。 “施主派我来,劝你回单位上班。”孙婧说明来意。 肖丽丽嘟着嘴,垂下了眼帘。 “我可把施主的意思转达到了,回不回去你自己考虑清楚。”孙婧道。 “我不回去。”肖丽丽的回答很干脆。 “好了,那我就回去交差了。”孙婧说。 肖丽丽站起身来,挡住了孙婧的去路,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在问她:我到底该怎么办? 孙婧在心里责骂肖丽丽糊涂,没有抓住问题的根本。夏飞是打了她,可是她也有问题啊,表面上,夏飞是在与肖丽丽交流工作,规劝她搞好后勤服务。实际上,夏飞是在有选择地贯彻施主的意图,施主的本意肯定更加恶毒。 到头来,肖丽丽只图一时痛快,还是没有抓住根本。 事已至此,孙婧只能提着她的耳朵说话了。 “丽丽啊丽丽,不是我说你。”孙婧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你应该学过哲学吧,什么叫主要矛盾,什么叫次要矛盾,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不仅是生存的哲学,也是斗争的辩证法啊。” 肖丽丽愣了一下,没想到孙婧的嘴里蹦出了这么抽象的词汇,不过她立刻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在工会这一亩三分地,决定她命运的不是夏飞,而是施予让。 “丽丽,你知道什么叫做两败俱伤吗?你和夏飞在单位的关系众人皆知,如果你告了夏飞,同事们会怎么看你?”孙婧说,“他们会疏远你,说你翻脸不认人,最毒妇人心,班子里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是一个必须提防的女人。即使你告赢了,其实你已经输了,你输掉了自己,输掉了以后。” “我已经告过施主几次了,但一直没有结果,不知被谁压下了。”肖丽丽解释道。 “你以为这次他们还能压下吗?施予让要负领导责任的。他对你的骚扰,他的老婆对你的漫骂,连工会门口的清扫员都知道,你却把矛头指向了和你有第三种情感的夏飞,你这不是欺软怕硬吗?你认为这样公平吗?” “孙主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肖丽丽说,“你说的对,施予让在工会一天,我就一天没有宁日。” “这才是主要矛盾。”孙婧说。 肖丽丽虽然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她用力地挠着自己的头发,一言不发。 “我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事情太简单了,你要赶紧上班,只要夏飞向你道了歉,你赶紧为他求情,多挽回一点你们的形象。”孙婧说,“然后你再找一个亲属,去偷偷地告施主,你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傻子。” “我不会原谅夏飞。”肖丽丽幽幽怨怨地说,“他一巴掌把我的心打碎了。” “说了半天都白说了。”孙婧站了起来,不准备再呆下去了。 肖丽丽送孙婧出了门,孙婧才发现肖丽丽的家里一点男人的气息也没有,不禁心中不解,她的男人呢? “老公做什么的?”孙婧问。 “他啊,在南方做生意呢。”肖丽丽说,“一年也回不来两趟。” 肖丽丽的话立刻证实的孙婧的判断,怪不得肖大主任这么掰不开镊子呢,原来家里没有主心骨啊。不过也分人,姚云龙不是也整天不着家吗?她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孙婧估计,施予让应该在单位等着她家访的结果,就急匆匆回单位复命。 她回到工会,敲了敲施主办公室的门,没想到门是锁的。她笑了,看来自己太心急了,人家施主可能根本没想到她今天还会回来。 她回到办公室,给施予让挂了一个电话。 “施主,我回来了。”孙婧说。 施予让的口气很惊讶:“这么快?怎么样?” “摆平。”孙婧伸了伸舌头,“肖丽丽的气至少消了一半,她已经答应明天来上班了。” “太好了。”施予让声音很兴奋,“孙主席出马就是不一样啊,这件事早交给你就好了。” “施主过奖了。”孙婧忽然想起了那两盒送出去的俄参,“施主送我的那两盒俄参,我刚才打开了一盒。” “噢?”施予让在那边不出声了。 “好吃极了。”孙婧挤着眼睛,“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海参,现在心口还热乎呢。” “人家老毛子的海参的确个大、地道。”施主竟然信以为真了。 “另一盒我舍不得吃,准备留着,过年吃。”孙婧说。 “哈哈……”施予让一阵狂笑,“别介,我再送你一盒吧。” 孙婧挂断电话,来到了夏飞的办公室,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沙发上,夏飞起身坐到她的对面。 “我今天去了肖丽丽的家里,等她回到单位,你态度诚恳一点,好好道个道个歉吧。”孙婧说。 “她不会原谅我了。”夏飞说。 孙婧觉得奇怪,夏飞的话与肖丽丽的话惊人的相似。 “我说的是私下,最好不要说官话。”孙婧说。 夏飞默默地摇头,显然还没有从颓丧的心情中走出来。 “现在影响已经出去了,只能采取一些补救措施了,效果好不好,就要看你的运气了。”孙婧说。 夏飞还是摇头,从矿泉壶中为孙婧泡了杯茶,放到茶几上。 “我告诉你,你怎样做,她就能原谅你。”孙婧淡定地说。 “怎么做?”夏飞这次没有摇头。 “明天肖丽丽来单位,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告诉她,你是爱她的。”孙婧说。 夏飞的表情霍然开朗:“孙主席,你这个人,不简单啊。” 第97章:半年一步 中秋节过后,蓝河市总工会发生了重要人事变动。 施予让任市档案局局长。 孙婧任立春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 总工会副主席夏飞行政记过处分。 这一切并没有出乎孙婧的预料,只是比她的预想来得还早。她虽然一直在党校学习,事先还是听到了风声,她知道,自己来工会已经半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很快就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施予让事先就听到了风声,在孙婧学习间隙回单位时,他很直白地用话敲打孙婧。 “孙主席,现在是有人要跟我过不去啊。”施予让说。 “施主,谁敢跟您过不去啊,您是一把手,收拾他!”孙婧笑道。 “我这个位子,虽然不是什么热门,但是你要想坐上去,可是为时尚早啊,说真的,我看你倒很适合这个位置。”施主席的话里充满火药味道。 “施主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孙婧说。 这次人事任命公布之后,施主对孙婧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在正式任职前的几天,施主虽然很失落,但还是来到了孙婧的办公室,与她闲扯了几句。 “孙书记,看来我误会你了。”施主微笑的样子很真诚。 “的确是一个误会,好在这个误会已经解除了。”孙婧说。 “你这么年轻,又是个女同志,还去了主干线,前途无量啊!”施主说:“以前,我真是低估你了,没想到县里才是你的归宿,工会这个小单位,根本不入孙书记的法眼啊!” 春县全名叫立春县,但老百姓叫白了,都叫成春县。不仅是全市最大的产粮县,还是国内知名的旅游县。能到春县去,正是孙婧梦寐以求的事情。 “施主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工作需要嘛,主要是借了女少非的光。”孙婧跟施主打着官腔。 “孙书记新官上任,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施主说。 这次人事变动唯一的胜利者是孙婧,天遂人愿,梦想成真。她发现还有比她更高兴的人,老公姚云龙。他这是受到谁的真传了,变得达观了,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 正式上任前的这几天,孙婧谨言慎行,每天下班直接回家,哪儿也不去,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姚云龙知道消息的当天,回来得很早,竟然围着围裙进了厨房,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没搞曲线救国吧?”餐桌旁,姚云龙故作深沉状。 “什么叫曲线救国?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孙婧对姚云龙的态度非常不满,却不便发作。 “行了,别装了,老爷子都跟我说了。”姚云龙说。 “说什么了?”孙婧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没说什么,说你能干,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赏识。”姚云龙说。 “本来就是这样子嘛。”孙婧说。 孙婧打心里佩服公公姚尔寿,心知肚明却深藏不露,对她的事装作毫不知情,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 甜甜最先吃完了饭,保姆翠翠也随即下了桌。 姚云龙对翠翠说:“今天不用你收拾了,领着孩子出去玩一会儿吧。” 翠翠低眉垂首,连连应声,样子像一个日本下人。甜甜兴奋地跟着翠翠出门了,孙婧看着保姆的背影,又看看姚云龙:“你的话,怎么像最高指示啊?” “这算什么,在我们娱乐城,这样的姑娘成把抓。只要我一进大门,清一色儿的长腿美女,清一色儿的甜掉牙的问候。”姚云龙颇为得意地说。 “你觉得这个保姆怎么样?”孙婧问道。 “什么怎么样?”姚云龙警觉地抬起头来。 “我能问什么,看孩子啊。”孙婧说。 “还算称职吧。”姚云龙说。 “我可跟你丑话说在前头,这回我去县里工作,不能每天回来了,你可要给我老实点。”孙婧“啪”地拍在姚云龙的手上。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是什么档次,我是什么档次,这都是哪跟哪啊。”姚云龙说。 “你清楚就好,不要扔进筐里就是菜。”孙婧说。 “不放心的话,你把孩子保姆都带走啊,我还乐得清闲呢。”姚云龙说。 “我可没那精力。”孙婧说,“那样别人会怎么看我,不成了街坊大妈了嘛。” 姚云龙问起了一个敏感的问题:“你到了县里以后,如果晚上回不来,住在哪儿?” 孙婧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不是住宾馆,就要住招待所,总不会住办公室吧。无论住哪儿,反正是不会每天回家了。” 孙婧心生疑惑,大龙要干什么?怎么不关心她到了春县怎么干,而是关心她在哪儿住呢! 姚云龙立刻打消了孙婧的顾虑,劝她在县里买一套房子,那样生活起居会方便很多。 孙婧摇了摇头,那样倒是扎下根了,但问题也会随之而来,好像她是个很喜欢享受的干部。再者说,一个空房子,由她一个人住,有些奢侈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我怎么都行,我担心的是孩子。”孙婧说,“虽然我不怎么带甜甜,可是就这么走了,真是很舍不得。” “你放心去吧,有保姆呢。”姚云龙说。 “要不我就把保姆和孩子都带过去?”孙婧问道。 “算了吧。”姚云龙说,“现在领导干部不是讲究轻车简从嘛。”姚云龙说,“家里你就放心吧,又不是走一辈子,你早晚得回来吧?” 姚云龙让孙婧放心,可她对他很不放心,在娱乐城那种地方,他离开她的视线,身边各色女人簇拥,她怎么能放心得下呢。她忽然想起了申一甲,不禁对姚云龙生起了一丝愧疚。愧疚归愧疚,她心里还是很惦记申一甲,她这一走,与一甲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申一甲当上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推拿店兑出去。 他以后要走仕途了,接待办的工作忙碌而琐碎,他不可能再当专业推拿师了。他想起娟子曾经跟他说过,要接手这个推拿店,就想把这个店兑给她。 自从申一甲进了接待办,娟子的担子就重了许多,她不仅要料理店里的大事小情,还要每天为申一甲做晚饭。申一甲不让她白做,给她提高了报酬,娟子虽然一再推脱,最后还是乐得接受了。 申一甲推掉了所有的散客,只为几个特别熟悉的患者做一做推拿,晚上立刻轻闲多了。在前台与娟子闲聊时,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娟子。 “小甲哥,你只想把这个店兑给我,还是想连房带店都给我?”娟子问。 申一甲被娟子问住了,是啊,到底是这个店兑给娟子,还是连房子一起卖给娟子呢?阿丁临走时交给他一份委托书,授权他处理推拿店的一切事宜,当然包括房产变现。 申一甲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这个推拿店有二百多平方,是盲人阿丁用继承的资金买下的不动产,他在这里赚够了开新店的钱,就去南方创业了,申一甲每年要付给他5千元房租。 “娟子,这要看你的意思了,你只想兑这个店呢,还是想一起买房产?”申一甲问。 “我当然想全要了,但我没有那么多钱。”娟子说,“咱俩分摊吧,把这个房子买下来,怎么样?” 申一甲也想把房子买下来,但他没有那么多钱,他手里的钱也就十万多一点,就算和娟子合买这幢房子,他的钱至少还缺一半。娟子的主意的确不错,可上哪弄钱去呢?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打了几个电话,又是找同学,又是问朋友,结果一分钱也没借到。 他阴着脸回来了,娟子见他的脸色难看,以为他管家里要钱碰了壁,连忙打着圆场:“小甲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房子我先交租金,等你凑够了钱,我们再买。” “我再想想办法。”申一甲又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屋。 他想避开娟子,给孙婧打个电话,向她借钱。如果娟子在场,他与孙婧通话难免不自在。他拿着手机,在屋里转来转去,却迟迟不肯拨通孙婧的号码。 申一甲听说孙婧当上了春县副书记,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当时孙婧屋里有客人,简单问候了几句就挂了。孙婧新官上任,应该是心情最好的时候,她会不会拒绝他呢?或者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让他无话可说?他只要有一点办法,就不应该向孙婧借钱。 申一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给孙婧打电话试试了。 “孙主席。”申一甲亲热地叫着。 “怎么这么没礼貌?”孙婧并没有马上纠正她。 “我总觉叫小姨别扭,从伦理上讲,有点说不过去。”申一甲笑道。 “申一甲,狗屎!”孙婧说,“我要杀了你!” “哈哈……”申一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笑着。 孙婧在电话那边沉默着,一直等到申一甲的笑声停止。申一甲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自己是向孙婧借钱的,怎么和她开起玩笑来了。 “一甲,你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孙婧自信地说。 “孙主席,您太有先见之明了。”申一甲说,“我现在需要十万块钱,多点少点都可以。” “十万?”孙婧说,“你不是要再开一个推拿店吧?” 第98章:李鬼收留李逵 孙婧很爽快地告诉申一甲,他要是急用钱,就到春县走一趟,要是不急,就等她周末回蓝河。 到春县?申一甲一听到春县,就想起了孙婧给他的那个响亮的耳光。 “需要你写一个字据。”孙婧说。 “没问题。”申一甲说,“亲兄弟明算账。” “以后,你就叫我孙书记吧。”孙婧说,“今后不论在什么场合,你都不要再叫我小姨了。” “孙主席,啊不,孙书记。”申一甲觉得自己的变化应该足够快了,但孙婧职务变化更快,这才半年啊,她又换地方了,他真有点适应不过来,刚习惯了叫孙主席,又得改叫孙书记了。 孙婧在电话那边嘻嘻笑着,申一甲在称呼上的错乱,让她暗自得意。 申一甲很感慨,孙婧大气啊,他借了一圈,一分钱没借着,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她连借钱干什么都没问,就爽快地答应下来,这样的女人上哪儿去找啊。自己必须珍惜这个女人,她从心里把他当成了亲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孙书记,您知道我刚提拔,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我呢……”申一甲刚说了一半,孙婧就打断了他。 “一甲,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把推拿店的账号给我,这事我找人办,二十四小时之内,把钱打到你的账户里。” “孙书记,你怎么也不问我借钱做什么?”申一甲说。 “不用问,我相信你。”孙婧说,“再说了,你不跟我说,我怎么问?”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那就见面时再告诉你吧。”申一甲说,“借条怎么给你啊?” “那就见面时再给我。”孙婧说。 申一甲回到前厅,心里很兴奋。娟子含情脉脉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体,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两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一会儿就答成了推拿店的全部产权转让协议。 推拿店的房产落两个人的名字,法人代表写娟子的名字,经营推拿店免租金。购房款二一填做五,一人掏一半,在协议上注明。以后遇到房产分割的问题时,两个人具有相同的处置权和收益权。 申一甲当即给盲人阿丁挂了一个电话,把推拿店房产出售和经营权转让的事告诉了他。阿丁一推六二五,让他按委托书办理,过后把房款和转让款寄给他就行了。见阿丁这么信任他,申一甲连声说着谢谢。 在申一甲打电话的功夫,娟子出门了,一会儿就拿着两份打印的协议回来了。 “小甲哥,你看看这样行不行。”娟子说。 申一甲把几张纸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两遍,随后就拿过笔签了名。 “今天得庆祝一下。”申一甲说。 他从冰箱里取出了两盒俄参罐头,两袋酱牛蹄筋,一瓶红酒,摆在里间的小桌子上。这些都是孙婧送给他的,他给娟子和按摩师们每人分了一份,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小甲哥,你不会反悔吧,要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娟子一甩长发,端起了杯子。 “娟子,你哥我以后就弃商从政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说我能反悔吗?”申一甲与娟子碰了杯,一饮而尽。 娟子一手端着红酒,一手抓着申一甲的胳膊,来到了侧门门前。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的用意,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着。 娟子用手比划着:“从这里,到这里,我准备再间壁一个小屋。” 申一甲把手一摆,没理娟子。既然推拿店准备转让给她了,房间怎么布置,怎么折腾,那都是她的自由,他就没有权力干涉了。 “我想搬过来住,店里也好有个照应。”娟子说。 申一甲唿啦一下想起来了,自己还得住在这里。他出一半钱,和娟子合伙买下这处房产,目的之一就是自己还要住在这里。 “你让我想想。”申一甲在原地转了一圈,问娟子,“你真要搬过来住吗?” 娟子凝望着申一甲的眼睛,深深地点了点头。 “你住我那屋。”申一甲信口出而。 “小甲哥……”娟子的脸腾地红了,“流氓。” 申一甲瞄一眼娟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坏笑起来,夸张地说:“你必须住那屋,只能住那屋。” 娟子的脸更红了:“那你呢,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我们既不是夫妻,又不是恋人,那叫非法同居。” “过去住嘛。”申一甲扭了扭屁股,撞了娟子的腰。 “不。”娟子突然扭捏起来。 “去嘛。”申一甲又用胳膊撞了她一下。 “那种没名没份的事,我才不干呢。”娟子撅起了嘴。 申一甲见时机差不多了,在侧门附近比划着:“你不是要在这里间壁个小屋吗?我不会和你住一块,我住这儿。” 娟子的脸色刷地变了,一扬手,把半杯红酒泼到申一甲的身上:“你敢耍我!” 申一甲被娟子泼了一身红酒,仍然在大笑不止。 娟子冲上来,揪住他的耳朵,申一甲轻轻一挣,滑脱了。他怕娟子再使出什么杀手锏,便夺路而逃,钻回自己的小屋里,把门锁上了。 “开门,开门!”娟子在外面敲门。 申一甲脱掉衬衣,这娟子,真是太彪悍了,开个玩笑都不行。他不敢马上给她开门,想让她消消火再说。 “小甲哥,你开开门。”过了一会儿,娟子又来敲门,声音缓和多了。 申一甲估计娟子已经消气,轻轻拉开门锁,把门开了一道缝。嗬,娟子可真有心情,正拿着一个小镜,侧着身涂口红呢。他大胆地把门打开,娟子发现了他,立刻把口红和小镜塞进兜里,从旁边的盆架上拿过一条已经毛巾,递了过来。 “擦一擦身子吧。”娟子说。 申一甲接过毛巾,在身上胡乱擦着,娟娟这点好,闹是闹,急是急,转身就好,从来不记仇,如果她有了什么过份的地方,总会想一个办法挽救回来。 刚才娟子的意思是,在侧门这边间壁一个小屋,她去住。 申一甲同意间壁一个小屋,但他的意思正好与娟子相反,让娟子住他原来住的小屋,新间壁出来的小屋他去住。 申一甲考虑得很细致,他如果每天出入推拿店,被同事或者熟人看到了,不知道的认为他天天去推拿,知道的认为他还在经营这个按摩店,反过来、正过去都不合适。 如果在推拿店里间壁一个小屋,把侧门打通,他单走这个门,情况就会好多了,他跟别人也能解释得通。 申一甲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娟子一开始表情有些落寞,一会儿就变得阳光起来。 “明天你去上班,把委托书、协议和身份证都给我,我去办房产过户。”娟子说,“我有熟人。” “娟子就是娟子,你办事我放心。”申一甲说。 第二天下午,孙婧给申一甲打来了电话,告诉他钱已经存进了推拿店的账户。 申一甲很感动,这样购房款很快就可以打给阿丁,推拿店的房产就归他和娟子所有了。 孙婧今天一反常态,说话的速度很快。申一甲以为孙婧可能有事,恐怕马上就会放下电话。不料,孙婧忽然放慢了语速,若有所思地告诉申一甲,她两个小时以后赶到蓝河,让他马上请个假,和她一起去接站。 “接站?接谁啊?”申一甲大惑不解。 “接我的表外甥,就是你冒名顶替的那个表外甥。”孙婧无奈地说。 申一甲感到事态不妙,这不是假李逵遇到真李逵了吗,如果孙婧的真外甥来了,他怎么办啊。 “不能让他来,他来我就露馅了,要出事的。”申一甲说。 “老娘有旨,假外甥能帮忙,真外甥更得帮忙,我不能不从啊。”孙婧说,“再说了,人家已经在火车上了,傍晚到蓝河。” “天啊!这不是扯吗?”申一甲懊丧地拍着大腿。 “好了,我这就往回赶,有事回去再说。”孙婧挂了电话。 孙婧的真外甥现身,申一甲就成了见光死,问题就会全部暴露出来。推拿店里从娟子到按摩师,都知道申一甲是孙婧的外甥;孙婧的丈夫姚云龙刚刚解除对申一甲的怀疑,对他的身份已经深信不疑。接待办主任于发和也是当事人之一,申一甲调进接待办的起因就是因为他是孙婧的外甥。 可是现在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谁也不会想到孙婧的外甥会找上门来,而且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蓝河了。 申一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孙婧也同样有点手足无措。 两个小时以后,孙婧准时出现在望月楼宾馆大门外,接上了正等在那里的申一甲。 “还有半个小时,车就要进站了。”孙婧说,“我们得商量一下对策,边走边说吧。” 申一甲的手亲热地放在孙婧的腿上:“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甲,我就喜欢你这种临危不乱的作派。”孙婧有嗓音有一些沙哑,申一甲看得出她有点上火了,“这场戏,我们必须得演下去了。” 第99章:定时炸弹 申一甲的话使孙婧吃了一颗定心丸,真外甥的到来,申一甲的配合至关重要,他只要不乱了方寸步,那事情就简单了一半。 “先请他吃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声。 “哈哈……”两个人又同时笑起来。 “一甲,让吕良暂时住在你那里,有没有问题?”孙婧问。 “没有问题。”申一甲说,“推拿店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外甥,现在又蹦出一个新外甥,她们都会认为,你可能是外甥制造厂。” 小车驶往火车站方向,申一甲和孙婧表面上有说有笑,心里却并不轻松。 到了火车站出站口,孙婧才知道,于发和已经有几天没有在接待办现身了。她很想知道于发和到底去哪了,可申一甲一脸懵懂,半天也没说出来。 孙婧这次能够调到春县,是因为春县发生了重要的人事变动,县委书记调到外地,副书记去了县人大,这次调整只配了她这个县委副书记,县委书记的位置仍然空着。 孙婧听人们议论,市接待办主任于发和是立春县县委书记的人选之一,现在业余组织部长太多,她无法证实这种传言的真伪。 孙婧的表外甥吕良从出站口出来,拎着大包小裹东张西望着,孙婧虽然认出了他,却没有马上过去。她确定旅客中没有熟人之后,才伸出胳膊,在空中挥动着。 吕良中等个头,肤色略黑,但不掩帅气。他一手拉着帆布拉杆箱,拉杆箱上放着两个旅行包,身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包。见孙婧和申一甲来到面前,他毕恭毕敬地站定:“小姨,小姨父。” “你小姨父可没他这么年轻。”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一甲看上去也不老啊,这么快就长了一辈儿。 “你不折寿啊?”孙婧踩了申一甲一脚。 申一甲不理孙婧,上前接过一个拉杆箱:“吕良,一路颠簸,累了吧,我先请你吃饭。” 吕良表情错愕:“吃饭?我吃了碗儿面,不饿了,咱们回家吧。” 孙婧上前卸下了吕良手里的拉杆箱,转身走向停车场。她不想跟吕良废话,只要他上了车,上哪儿不上哪儿,那就由不得他了。反正她已经跟申一甲商量好了,先领吕良去吃顿蓝河特色菜,然后就把他送到推拿店去。 打扮娇艳的姑娘与申一甲擦肩而过,拦住了吕良。 “哥哥,住店吗?”姑娘娇滴滴地说。 吕良停下脚步,盯着姑娘的脸。 “哥哥,很便宜的,三十元一位,晚上有特殊服务呢。”姑娘说。 “什么服务?”吕良好奇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姑娘嘻嘻笑着。 孙婧没走几步,发现吕良没跟上来,转身看去,见他正在与一个姑娘聊着,只好叫上申一甲往回走。 吕良见孙婧找回来了,忙撇开那姑娘,向前紧走几步,重新与孙婧会合。 “吕良,蓝河的姑娘野着呢,你可要当心啦。”孙婧说。 “蓝河的姑娘俊啊。”吕良说,“白白净净的,乡下姑娘没法比。” “你要真喜欢蓝河的姑娘,那就得听小姨的话。”孙婧说,“到时候,小姨给你找一个白白净净能生孩子的姑娘。” 三个人上了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风味餐馆,孙婧为吕良点了几道蓝河特色菜,要了一瓶半斤装的蓝河大曲,向申一甲使了个眼色。 申一甲把白酒打开,孙婧安排他的任务是负责陪酒,然后晚上陪睡。 “姨父,我自己来。”吕良夺过瓶子。 孙婧和申一甲都以为吕良不胜酒力,可能要少倒点。谁知,吕良一点不客气,二两半的杯子倒得满满的。 “吕良啊,我再更正你一遍,这位不是你姨父。”孙婧淡定地说。 “啥?那他是谁?我姨父呢?”吕良站了起来。 “你就叫他一甲哥吧,他也是我的外甥,你姨父出门了,不在家。”孙婧道。 吕良拧起眉头,看看孙婧,又看看申一甲,不怀好意地低下头,呷了一口白酒。 孙婧不知道母亲对吕良说过什么,既然母亲执意要让吕良来,她也不好阻拦,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将错就错了。这事肯定瞒不住姚云龙,回家以后,她准备给母亲打个电话,再跟姚云龙解释一下,只要是她主动交代,大龙就不会刨根问底,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蓝河来,想做点什么?”申一甲问。 “我想挣点钱,回家娶媳妇。”吕良说。 “你会什么?”申一甲问。 “我会得多了,学过厨师,学过美术,学过散打……”吕良如数家珍地扳着手指头。 “会的不少啊。”申一甲说,“你这工作好找。” “我是高中毕业,没上过大学。”吕良垂头丧气地说。 吕良是爱喝点酒,但酒量并不大,一杯下去,动作就有点走形了,口气也变得更加张扬。 离开饭店的时候,吕良对孙婧耳语了几句,申一甲猜测,可能吕良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怀疑,又不好去问他。 孙婧没征求吕良的意见,直接把车开到了推拿店,吕良探头向外面瞅了瞅:“这是哪儿啊?” “吕良,到了,这是一甲的家,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孙婧说。 “我不住这里,我要找我姨父。”吕良的口气既天真又生硬。 “你姨父不在家。”孙婧的态度很坚定,不想给吕良一线希望。 “我必须见到我姨父。”吕良固执地说。 孙婧打开车门,先下了车,吕良这小子怎么这么拗啊,如果今天晚上就带吕良见姚云龙,她和申一甲的事肯定会露馅。这哪里是外甥,简直是一颗定时炸弹啊。 吕良跟着孙婧下了车,却不肯跟她往前走。他的理由很简单,要让姚云龙帮助他找工作。 “工作好说。”孙婧的答对也很简单,时间太晚了,而且姚云龙不在家。 申一甲想起吕良在火车被接站女拦住的一幕,忽然想起了一个吸引吕良的办法,便指了指推拿店的牌匾:“吕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这不是那种地方嘛。”吕良的目光有些游离。 “以后你就在这儿住了,我找个美女给你按摩按摩。”申一甲说。 孙婧在一旁不干了,从旁边捅着申一甲的后腰。吕良的眼睛离开牌匾,转向推拿店的大门,终于挪动了脚步。 孙婧忙拉住吕良,让他回来把东西带上。吕良打开后备箱,取下了一个包,就盖上了箱盖,剩下的东西什么也不拿了。 申一甲进了推拿店,没看到娟子。他进了走廊,拐了一个弯才看到,她正在侧门前对两个工匠模样的人指手划脚。他走近一看,在侧门旁边的空地上,间壁出了一个十米见方的新房间,外墙已经抹完了灰儿。 申一甲惊叹,一个姑娘家,一天的时间,连雇人带备料,就能把一个小屋间壁出来,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吕良好奇地在走廊里转了起来,申一甲只好陪在一旁,生怕他搞出什么情况,惊动了按摩房里的客人。 娟子和孙婧打了招呼,把几个人领进了大推拿房,推说外面正忙,退了出去。 吕良还要跟着娟子出去,被申一甲一把拽了回来。 “漂亮,忒漂亮了,她是谁啊?”吕良望着门口,啧啧称赞着。 “服务员。”申一甲发现,吕良看娟子的眼神像狼一样,闪着蓝光。 “一会儿就是她给我按摩吗?”吕良伸出双手比划着。 “她是你姐,一甲的朋友。”孙婧在旁边看得明白,想打消吕良的幻想。 “想让她按摩?行啊,我可告诉你,她下手可狠,母夜叉,凶着呢,凶起来能把你吃喽。”申一甲吓唬吕良。 孙婧在一旁大笑起来,笑申一甲的话有点过份,娟子哪有那么凶,挺温柔嘛。 申一甲找来一个枕头,一条棉被,扔在推拿床上,意思是告诉孙婧,吕良就住在这个条件最好的推拿房。 孙婧嘱咐了吕良几句,又对申一甲点点头,意思是自己该走了。 “吕良,你就在这屋,哪儿也别去。”申一甲说着,跟着孙婧往外走。 “吕良,你先住下,一切听小甲哥安排,一定要听话啊。”孙婧回头嘱咐道,“我走了,我和你小甲哥说点事。” 孙婧和申一甲出了门,来到车旁,心里仍然忐忑不安。吕良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如果没有一个好人带,说不定就得惹出什么事来。 申一甲看出了孙婧的顾虑,准备明天请假,专门陪着吕良一天,先把他稳住再说,反正于发和最近不在单位,他也可以轻松一下。 “我就不多说了,你对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见机行事吧。”孙婧说,“但有一条,决不允许他和那些女按摩师鬼混。” “放心吧,我边有我呢。”申一甲回到推拿店,与吕良闲聊了几句,可吕良的心思根本不在聊天上,眼睛不停地往外撩。 申一甲知道这小子相信了他刚才的话,在等着小姐给他按摩呢。 第100章:山炮按摩 推拿店没有小姐,都是按摩师,就算哪个按摩师背地里干什么,也不会告诉申一甲。再说了,不论把吕良交给哪个按摩师,都会影响人家的生意,她们做这行可都是为了赚钱。 “小甲哥,你不是说让那个娟子给我按摩吗?”吕良皮笑着。 吕良的话倒是提醒了申一甲,对啊,娟子能做啊,为什么不叫娟子给他按几下啊。他推开门,探出头去,喊了娟子一嗓子。 “小甲哥,再有半小时,里墙就完工了。”娟子进屋就说。 “你坐下,我跟你商量点事。”申一甲说。 娟子看了吕良一眼,点点头。申一甲凑在她的耳边,娟子闭上了眼睛。 “你能不能给吕良做一下按摩啊?”申一甲说,“他是我兄弟。” 娟子睁开眼,疑惑地看着申一甲,没有吱声。她怎么也没想到,申一甲会让她给一个陌生人做按摩,看样子不好拒绝。 “帮我一个忙,啊?”申一甲的口气很温柔。 “白做?”娟子嘴里蹦出两个字。 娟子问得不是没有道理,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哪有免费的午餐,想按摩还不掏钱。 “不白做,我跟你算账。”申一甲悄声说。 “甲主任现在可有面子啊。”娟子说,“对吧?” 申一甲用最小的幅度树起了大拇指,慢悠悠地离开了推拿室,转到侧门,看着泥瓦匠在小屋里抹灰。 申一甲刚才向娟子问起了房产过户的事,她已经交给一个同学去办了,答应一周内全部办好,到时候表示一下即可。 申一甲没想到,娟子对过户这么让人头痛的事情,处理得如此娴熟轻巧,一个推拿店的小服务员,真是难为她了。 娟子已经说好了,以后不天天往家跑了,等小屋间壁完,申一甲就搬过来,她到他原来住的那个小屋。可是现在吕良突然插了一杠子,申一甲的计划要落空了,娟子恐怕要回家再住一个时期。 瓦匠完工了,在走廊里转来转去找娟子验收,娟子正在给吕良按摩,申一甲不想让他看到她,便来到新间壁的小屋,上下里外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就从柜里找出一瓶酒,塞给瓦匠,送他离开。 申一甲把瓦匠送到门口,忽听到店里传来一声尖叫。 申一甲虽然很少听到这种声音,但凭经验就知道,应该是哪个客人对女按摩师非礼了。他沿着走廊走了一个来回,奇怪,什么声音也没有,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申一甲正要回屋,身后又传来一声尖叫,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这回他听清了,声音来自他身后的大推拿室,娟子给吕良按摩的那个房间。 他转身紧走几步,推门进去。 眼前的一幕滑稽得很,不是说娟子给吕良按摩吗?现在全反过来了,娟子躺在床上,吕良站在床下,正伸手在娟子的身上胡乱按着,娟子正在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吕良按了下去。 申一甲看到眼前的场景,差一点没憋住笑,他很怕娟子腾地站起来,冲他发火,那他又要遭殃了。 娟子见申一甲进来,像一只鲤鱼,在推拿床上翻了一个身,从另一侧下来了,脸上说不清是喜还是怒,直奔申一甲冲了过来。 申一甲正想躲开,却见娟子转到他的身后,躲了起来。 “小甲哥,救我。”娟子喊道。 “这是怎么了?”申一甲板起脸。 “他摸我。”娟子胆怯地说。 “她掐我。”吕良理直气壮。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个小摩擦。 “娟子,不就摸一下嘛,亏你在推拿店呆这么长时间了。”申一甲说,“还有吕良,她不就掐你一下嘛,跟你闹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申一甲这么说,是因为吕良得罪不起,万一他向孙婧奏一本,孙婧会怎么想?娟子也得罪不起,推拿店转让不少事要指望她呢,要是把她惹火了,一甩手走人,让他找谁去啊。 娟子噘着嘴,不再说什么了,申一甲看得出,她是敢怒而不敢言。 吕良憨笑着一声,申一甲也看出来了,他是享受了,也占到便宜了。 申一甲拉过吕良的手,走到娟子面前:“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握个手吧,刚才的事都别往心里去。” 吕良伸出手递到娟子面前:“娟子,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 娟子伸手在吕良的手上狠狠地打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容。 申一甲还是没想明白,娟子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推拿床上去了,难道她愿意让一只又黑又笨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揉捏?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要是弄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可就没有分寸了,明天可能会轱辘到一个床上睡觉去。 “你们到底是谁给谁按摩?”申一甲笑着,想尽量把问题的严重性降低一些。 “当然是她给我按摩,她累了,想歇一会儿。”吕良说。 “胡说,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你那么大的力气,我根本动弹不了。”娟子说,“要不是看着小甲哥的面子,我早就喊人了。” 申一甲相信娟子,在他的眼里,娟子的性格是很大方,但她不会大方到随便与一个陌生男人互动的份上。他明知道娟子受了委屈,却不好冲吕良发火,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他是孙婧的亲戚。 现在吕良是祖宗,不仅惹不起、得罪不起,还得好好哄着,争取把他拴在推拿店里,最好哪儿也不让他去。 申一甲把娟子叫到自己的小屋里,想好好跟她谈一谈。娟子很敏感,好像猜出申一甲有话要说:“小甲哥,你是不是要让吕良一直住在这儿啊?” “你怎么知道的?”申一甲反问道。 “小甲哥,地球人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娟子说。 “我贱,我有病,我神经,行了吧。”申一甲说,“我愿意找个祖宗回来伺候着。” 娟子听申一甲的口气不对,立刻赔着笑脸,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着。 “娟子,现在不是住不住的问题。”申一甲说,“你马上就是这个店的老板了,让吕良在店里当个帮手行不行?” “现在你还是老板,你说了算,推拿店不是还没改朝换代嘛。”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有一丝欣慰,他没看错娟子,通情达理,从不钻牛角尖。 现在吕良的安全太重要了,吕良平安了,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暴露,接待办的位置就不会出现闪失,否则的话,从梦幻娱乐城到推拿店,再从推拿店到接待办,都会发现他的破绽,他就别想消停了,搞不好会鸡飞蛋打,一场空欢喜。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要稳住吕良,这是天底下最大的事。要稳住吕良,必须先稳住娟子。 “现在推拿店是没改名,可这房子很快就会确定产权,改朝换代还不是早晚的事。”申一甲说。 “推拿店要是真的更了名,我先把吕良轰出去。”娟子恨恨地说。 申一甲的脑袋嗡地大了,说了半天白说了,娟子还是不想收留吕良啊。他必须向娟子说明吕良的重要性,娟子一旦知道吕良在他心中的位置,应该不会难为他。 “娟子,吕良就是我,我就是吕良,帮助他就是帮助我,帮助我首先要帮助他。”申一甲像在说绕口令。 申一甲突然心生一计,到了这种时候,他必须装熊了,兴许还能博得娟子的同情。他用拳头地锤打着自己的胸口,用力地咳嗽着,急促地喘息着,好像很痛苦。娟子以为申一甲身体出现了问题,赶紧把他扶到了床上。 “小甲哥,你别吓唬我,我害怕。”娟子哀求着,“我留下吕良还不行吗,刚才我是逗你玩的。” 申一甲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算是对娟子的回答。 “我留下他还不行吗?只要你愿意,我给他养老送终!”娟子说。 娟子的让步尺度太大了,大到申一甲憋不住笑,又不敢笑,那种表情特别搞怪。 “小甲哥,你笑了,你笑了。”娟子兴奋地说。 申一甲和娟子一合计,吕良就成了推拿店的正式员工,负责店里的保安工作。他暂时享受推拿店的最高待遇,独自住在大推拿房里。 申一甲向办公室主任请了假,说外地来了亲属,要陪着亲属玩一天。他对吕良不敢慢怠,与接待办月亮湖景区打了招呼,带着他去湖上转了一天,吃了两顿鱼,很晚才回到市里。 一天下来,申一甲虽然一直笑呵呵的,心里却暗暗叫苦。按照孙婧的嘱咐,他必须拴住吕良,不让他去她的家里,更不允许他见到姚云龙。他陪着吕良在景区玩了一天,尽量回避自己的出身,也不问吕良的家事,对两个人的家庭进行淡化处理。可他在与吕良在闲聊时,总要涉及各自的成长经历,他常常欲言又止,心里很憋屈。 让吕良当保安这差事,能拴住他吗?他能任凭娟子摆布吗?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吕良,你明天就要在推拿店就正式工作了,一定要坚守岗位,不能随便离开。”申一甲说,“娟子是这里的老板,你必须听她的。” “娟子是老板?”吕良张大了嘴。 第101章:不甘女人下 “怎么,我不像老板吗?”娟子噘着嘴推门进来。 “像,像。”吕良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这个老板可厉害啊,你要是不听话……”申一甲瞄了娟子一眼。 “谁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他剁了,做人肉包子。”娟子做着砍头的动作。 “娟子老板,人肉包子好吃吗?”吕良嘻皮笑脸地问。 “好吃,还有比人肉包子更好吃的呢。”娟子说。 娟子面露神秘之色,懒得再理吕良,扭搭扭搭去了前台,吕良急忙跟了过去。 申一甲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知道娟子对吕良挺有吸引力,既然娟子已经答应接收吕良,他就不想在他们中间掺和了,但愿娟子能管住吕良。 申一甲第二天上班,一上午总是心神不定,生怕吕良不听娟子摆布。他给娟子打了两个电话,听说吕良的表现还算乖顺,对她言听计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吃过午饭,申一甲本来准备在办公室睡上一觉,没想到人刚躺下,娟子就打进了电话。申一甲嘟囔着:睡个觉也不让人消停,这是谁啊。 “小甲哥,吕良不见了。”娟子说。 吕良一上午都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中午还自己去买了瓶酒,喝完酒,人就变了,话也多了起来。半个小时以前,他说去门外逛逛,娟子本以为他十分八分就能回来,可她现在已经把周围的街巷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吕良。 申一甲觉得吕良可能是觉得蓝河到处都新鲜,也许逛一会儿就回来了,让娟子再等他半小时。娟子还算负责任,吕良有个风吹草动都告诉他,这样吕良即使离开她的视线,他也会及时掌握。 半小时很快过去了,申一甲正要给娟子打电话,娟子先把电话打了进来。 “小甲哥,吕良没回来,怎么办?”娟子问。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申一甲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吕良出去超过了一个小时,肯定是去了什么地方,他必须打电话,马上确认他在哪里。 申一甲打通了吕良的电话,电话里并没有街市的纷乱,他应该在室内。 “吕良,你在哪儿呢。”申一甲问。 “我在梦幻娱乐城呢,在等姚云龙。”吕良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吕良怎么会知道姚云龙在梦幻娱乐城?肯定是娟子说的,唉,他昨天晚上跟娟子说了一箩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吕良出去乱跑,就是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不让吕良出去。 申一甲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吕良见到梦幻娱乐城的老大。 “吕良,你找姚云龙干什么?”申一甲问。 “我要见我小姨父,娟子说姚云龙是娱乐城的老板,我想来这儿找工作。”吕良说,“我不想跟娟子干了,我当保安,她肯定从心里瞧不起我。” 申一甲无语了,原来吕良自尊心还挺强,觉得由娟子管着没面子。不过从吕良的口气看,他应该正在那里等着,好像还没有见到姚云龙。 申一甲举着电话出了门,边走边对吕良说:“吕良,你快回来,我找你有事。” “我不回去,姚老板马上就要回来了。”吕良说。 吕良不听招呼了,他早晨还对申一甲做过保证,不随便出去,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吕良变得这么快,转身就自食其言了。 申一甲在宾馆门口叫了一辆出租,直奔梦幻娱乐城。只要姚云龙还没有回去,他就能马上把吕良领回推拿店。他在娱乐城门前下了车,急三火四地往里走,穿过大门,走进大堂,四处搜寻着,就是没有吕良的影子。 申一甲来过几次梦幻娱乐城,知道姚云龙的办公室不在一楼,便直接上了二楼。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大意了,出现这么危险的情况,他还没有和孙婧通个电话,把事情告诉她。 他看到吕良了,就站在二楼的走廊口,离他有几十米的距离。这时,他打给孙婧的电话也接通了。 “吕良偷偷跑到梦幻娱乐城来了。”申一甲说。 “你现在在哪儿?你不在单位吗?”孙婧问。 “我找他来了,我已经看到他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本以为,孙婧知道吕良来了娱乐城,会很着急,但他从电话里听不出孙婧的声音有什么不正常。 “一甲,你现在马上回去,不要让他看到。”孙婧说的他,当然是她的老公姚云龙。 申一甲抬起头,见姚云龙出现在楼梯口,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姚云龙身后的服务员,向吕良的方向指了指,吕良远远地迎了过去,站在姚云龙的面前。申一甲紧走几步,来到姚云龙的身后。 “您就是小姨父吧?”吕良满脸堆笑,并没有理会申一甲。 “你是……吕良?”姚云龙上下打量着吕良,从他的目光里发觉身后有人,忙转过身来,“哟,一甲也来了。” “我来找吕良,他对蓝河不熟,我怕他走丢。”申一甲解释着。 姚云龙对吕良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指手向前一指:“走吧,到我办公室。” 申一甲的心悬了起来,现在再给孙婧打电话已经不可能了,他这个假外甥和吕良这个真外甥,同时出现在姚云龙这个小姨父面前,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露馅。 “你们以后不要管我叫小姨父了。”姚云龙看着两个人。 申一甲屏住呼吸,坏了,看来姚云龙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在外面,就管我叫姚总,或者老板。”姚云龙把两个人撂在客厅,独自进了里屋。 申一甲与吕良并肩站在一起,吕良冲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申一甲恨得牙根疼,真想上去踹他一脚,如果一会儿露了馅,他非得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不可。 姚云龙脱掉了外套,从里间出来,一个女服务员敲门进来,为申一甲和吕良拿出了饮料。 “吕良,你找我什么事?”姚云龙问。 “我要找工作。”吕良说。 姚云龙坐到老板椅上,眼皮连抬都没抬:“你要找工作?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做。”吕良说。 “老板会做吗?”姚云龙抬起头来,反问道。 吕良看看姚云龙,看看申一甲,摇摇头。 “老板不会做不要紧,咱学着做行不?”姚云龙抄起电话,拨通了孙婧的手机。“这事我得问问老板娘,她同意了,我才能给你安排工作。” 孙婧调任春县县委副书记,在县委班子里排名第三,仅次于书记、县长。 这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县委大楼里的中层干部们都偷偷来看她,来得时候无声无息,进屋以后热情洋溢,走的时候神神秘秘。她正在接待妇联主席的时候,姚云龙的电话打进来了,妇联主席见她接了电话,便识趣地起身告别。 姚云龙很少给孙婧打电话,尤其是在她工作时间。刚才申一甲的电话说撂就撂了,她就预感到姚云龙可能回去了。 “吕良在我这儿,让我给找工作。”姚云龙说,“我得向领导请示一下啊,这事怎么办。” 按照正常的逻辑,孙婧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对吕良的安排上,孙婧不想按正常的套路出牌。 母亲让吕良来的时候,给孙婧打过一个电话,当时她正在忙着,不好多说。吕良来了以后,她给母亲回了一个电话,责备母亲不应该这么快让吕良过来,弄得她措手不及。既然申一甲已经顶替了吕良的角色,吕良来了就是一个累赘,母亲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后果。 母亲的回答很干脆:“我跟吕良说了,到了那边别给你添麻烦。” “现在我身边出现了两个外甥,都是你的表外孙,这已经很麻烦了,我跟姚云龙不好交待。”孙婧说。 谁知母亲已经替孙婧想好了对策,如果姚云龙真的问起来,就说吕良是她父亲的表外孙,这样与申一甲的身份就没有冲突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孙婧问。 “我跟吕良交待清楚了,他没跟你说吗?”母亲道。 孙婧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吕良刚到蓝河那天,冲着申一甲并不陌生呢,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申一甲的存在。 申一甲没看住吕良,而且追到了梦幻娱乐城,不该同时见面的三个人肯定已经见面了。 “吕良这孩子真不听话,我都说了给他物色一个合适的工作,他怎么这么没有定力啊。”孙婧在电话很不高兴。 孙婧认为姚云龙应该听出她的意思了,不能给吕良找工作,她自有打算。 “吕良很精明啊,要不能这么快找到我吗?”姚云龙说,“我看吕良又高又帅,当个保安应该很合适。” “当什么保安!你告诉吕良,让他回去等着!”孙婧急了,随即挂断了手机。 孙婧是特意发火的,她不发火,姚云龙就没完,吕良也不会善罢甘休。没有她的点头,估计姚云龙不会给答应吕良,只要他不答应吕良,吕良就无法接近姚云龙。 第102章:昔日恋人上门讨债 姚云龙又给孙婧打来电话,他不想让吕良当保安了,准备让他到餐厅厨房去帮忙。 孙婧举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姚云龙要给吕良安排工作,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甚至还应该领情。如果她拒绝姚云龙的这个安排,必须有充分的理由。 “大龙,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孙婧不想马上做出决定,想缓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吕良。 “你快点想,我下午还有事。”姚云龙说。 孙婧的心有一点活了,如果吕良在娱乐城当保安,每天都会看到姚云龙,难保他什么时候不说漏嘴,把申一甲卖出去,那她对姚云龙可就解释不清楚了。他要是去厨房帮忙呢,与姚云龙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只要他不出厨房,恐怕和姚云龙根本见不着面。 再说了,就算申一甲冒用了吕良的身份,吕良如果还想在蓝河混,应该不会轻易起申一甲的底,因为那样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那就答应姚云龙,先让吕良在娱乐城的厨房试试,以后有机会再给他换个地方。 孙婧正想着,门被推开了。这是谁这么无礼啊,连门都不敲。她抬起头来,见一个身材高大,带着鸭舌帽,穿着休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孙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人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个脸。她凭直觉判断,此人肯定不是机关干部,机关干部不敢戴这样的帽子来见她。 “孙婧,爬得挺快啊。”来人摘下了帽子。 “你是……钟铭?!”孙婧惊叫道。 “没错,就是我。”钟铭走到孙婧的近前,从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脚面。 “你……你来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孙婧板起了脸。 孙婧觉得太奇怪了!钟铭在她的眼前消失了七八年,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清楚地记得,钟铭是在她们婚礼前消失的,他消失的前一天晚上,她曾与姚云龙在凤凰酒店幽会,她一直怀疑他们的幽会被钟铭看到了。因为见不到钟铭,他们的婚礼取消了,她三个月后嫁给了姚云龙。 面对孙婧一连串的发问,钟铭并没有回答,独自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孙婧从钟铭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只不过没有发作罢了。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摆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微笑。 “钟铭,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刚才的话是一种条件反射,希望你不要介意。”孙婧尽量声音放得温柔一些。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立春县县委副书记,现在你坐进了他的办公室,我有什么办法?”钟铭说,“孙婧,我提醒你一下,我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小司机了!我现在是一个汽车经销商。” 孙婧从心里不屑,哼,嘚瑟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卖车的嘛,到我这里有什么炫耀的。 “企业家。”孙婧立刻给钟铭戴上一顶高帽,“说吧,到底什么事,虽然说新官不理旧债,但我有不同看法,旧债嘛,该理的还得理,就像你,我能不理吗?” 钟铭在孙婧面前跷起二郎腿,轻轻地晃着,似乎要竭力显出自己的平静来。 “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要账,立春县县委欠我四台车钱。”钟铭说。 原来,立春县县委给书记、县长等县级领导换车,四台新车先付了半款,现在车已经开了一个多月了,另一半款还没有交上。钟铭是来县里要钱的,但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新官上任的孙婧。 孙婧感到这个问题有点棘手,县委书记空缺,前任副书记已经离开,这离任审计怎么会出这么大的漏洞,人都走了,车款还没有付完呢。 她离开办公桌,抄着手在地板上转了两个来回,准备拖一拖再说。 “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实在帮不了你。”孙婧说,“这笔钱我说了不算。” “你要是说了不算,总得告诉我一个说了算了人吧?”钟铭问。 孙婧听出来了,钟铭的话颇有些与她对抗的味道,她要是没有明确的态度,他今天恐怕不算完。 “你再等等吧,等新书记马上来吧,这事只有书记说了算。”孙婧说。 钟铭的头摇得像拔浪鼓:“不行,我现在就要钱,你们付款期已经过了。” “钟铭,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孙婧说,“这笔钱我说了真不算。” 钟铭看着窗台上的几盆花:“这个我不管,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孙婧准备缓和一下办公室里的气氛,便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化妆盒,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还好,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装模作样地补起妆来,希望能借此分散一下钟铭的注意力。 钟铭呵呵笑着,来到她的面前,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座位上,二郎腿在不停地晃动着。 “这些年还好吗?”孙婧描着眉问。 “好,好得很。”钟铭说。 “大叔的身体怎么样?他的病好点没有?”孙婧问 “老样子。”钟铭说,“孙婧,你什么意思,我可不是跟你拉家常来了。” 孙婧收起化妆镜,温柔地笑笑,钟铭虽然立刻拉回了话题,但态度还算过得去。她不妨接着打温情牌,想办法把他支走。 她打电话叫秘书过来一下,秘书宋小妮很快推门进来。 “小妮啊,这位是我们县委的合作伙伴,你替我接待一下客人。”孙婧说,“通知一下你们主任,还有车队队长,晚上陪客人吃饭。” “孙书记,不必了。”钟铭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官场的酒,我喝不习惯,把那笔钱给我,我立马走人。” 宋小妮从冰箱里取出水果、饮料,又为钟铭泡上了茶,退了出去。 孙婧叫宋小妮来,主要是担心钟铭赖着不走,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再就是想告诉钟铭,她仍然很尊重他,很在意他。经过小妮这番折腾,孙婧以为钟铭应该体会到她的热情了,但她发现钟铭的表情虽然有所变化,但仍然没有走人的意思。 “你好像还没有结婚吧?”孙婧问。 钟铭“哼”了一声,说是回答。 “钟铭,过去的事,我本来不想提了,但有件事,我一直很纳闷。”孙婧断定他还没有成家。 “说。”钟铭眼里吐出一个字。 “你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孙婧问。 “这个嘛,就要问你了。”钟铭态度很冷淡。 直觉告诉孙婧,钟铭果真是有备而来,否则他不会立刻把球踢回来。婚礼之前,她与姚云龙在凤凰酒店吃饭的那天晚上,曾经在门口出现的那个人,难道真的是钟铭? 如果真是这样,钟铭的消失就不难理解了,以他的性格,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 “钟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孙婧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钟铭说。 “钟铭,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事已至此,孙婧只能矢口否认了。 当年,钟铭与孙婧的婚礼定在星期天,可是星期二那天,举行婚礼的饭店厨房失火,饭店第一时间通知钟铭,无法举办婚宴了。这时离他们的婚礼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了,钟铭马上联系市里的各大酒店,结果均被告知,婚宴已经排满了。 一家宾馆经理向他介绍了凤凰酒店,让他去找那个大酒店的经理,那里远离市中心,但酒店的档次规模相当不错,兴许还能在那里定上婚宴。 钟铭冒着小雨来到凤凰大酒店,听说经理正在餐厅里陪客人,他接连找了几个房间,也没找到经理。钟铭来到最里边的“丁香厅”,轻轻推开一道门缝,意外地发现餐桌旁坐着孙婧。 孙婧的身边挨着一个男人,斜对着门口,一只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弄着,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孙婧的眼睛似启非启,红唇半张半闭,一副羞怯的神色。 钟铭看到眼前的一幕,悄悄把门关上,手不停地颤抖着。他出了饭店,搓着手,跺着脚,进了一家路边超市。他跑了大半天,一直没有时间吃饭,此时才感到饿了。他用手按住胃部,咬着牙,买了一个面包,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把剩下的包装纸顺手扔掉,晃晃当当地走向小车。 当天晚上,孙婧感觉到单间外有人,急忙跑到门口,却并没有看到人影,她无法判断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钟铭。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失踪的钟铭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却不愿意给她一个耐心的解释。 孙婧不知想过多少次了,如果钟铭没有失踪,她会嫁给他吗? 会,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她真的与钟铭结婚了,会是什么结局?她不敢想像,姚云龙不会放手的,那样她很有可能给钟铭戴上一顶绿帽子,甚至可能与钟铭离婚,嫁给姚云龙。所以,无论怎么说,钟铭选择失踪,都是一种相当狡猾的选择。 孙婧告诫自己要沉住气,要善待这个曾经的同路人。 第103章:铁棍山药 钟铭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孙婧,她不动声色,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她心里清楚,只要她的眼神有一丝的慌乱,就等于向他承认了自己的那个隐私。 “好,就算你听不懂,可这四台汽车只付了半款我能听懂吧?”钟铭说。 “请你体谅一下我的难处,等新书记到了,我会向他反映这个情况。”孙婧和颜悦色地说。 “你能有什么难处,我这小老百姓才是真难啊。”钟铭说。 在孙婧的记忆中,钟铭很固执,他认准了一个理,会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曾经很欣赏他这股执着劲儿,但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真的没什么办法,你再等一等吧。”孙婧站起身,准备送客了。 如果钟铭想要与她叙叙旧,她倒能够接受,毕竟他们曾经拥有过,他是她经历的第一个异性。可看钟铭的架势,他竟然一点不给她面子。 “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是答应了,我可以缓一缓,等新书记来了再说。”钟铭的态度很庄重。 “什么条件?”孙婧漫不经心。 “让我的铁棍山药日一下。”钟铭笑了。 孙婧的脸腾地红了:“钟铭,你太过分了。” 让我的铁棍山药日一下。这句话,孙婧太熟悉了,她已经记不清他当年曾经对她说过多少次了。那时候,在钟铭家的小楼上,他们曾经那么疯狂,他的身体曾经让她迷恋。 多年以后,这句话再次从钟铭的嘴里说出来,孙婧感觉到了一种调戏和嘲弄的味道。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我现在已经成家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孙婧说,“有一句话叫覆水难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吗?”孙婧说。 “我走了。”钟铭站起身来,“我估计在你这里是拿不到车款了,我回去举报立春县县委违规购车。” 孙婧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违规购车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等一下。”孙婧叫住了钟铭。 钟铭得意地转过身子,掏出了一张购车合同,孙婧清楚地看到,四台车的购车款总共是一百零五万,已付款五十五万,的确还有五十万的车款没有付。 “我已经找到了省里的购车文件,按照县级购车标准,这四台车全都是超标准配车。”钟铭从孙婧的手里收回合同,塞进包里。 孙婧从合同上看到,自己坐的这台山地吉普,也属于超标准配车。 她感到有一点麻烦,这件事既然能让钟铭抓住把柄,就有点复杂了。她虽然属于未参与、不知情,但现在事情已经摆在她的面前,如果她明知钟铭要举报,仍然置之不理,那可就失职了。 孙婧拉了拉钟铭的袖子,请他坐下,自己也回到座位上。现在问题升级了,钟铭刚才还是索要车款,转眼间就变成了违规购车,而且自己也被牵连进去,至少她现在也在违规用车吧。 她的大脑有些发胀,退车显然已经不可能了,钟铭也不能干,要是真的把车退了,不是给前任领导上眼药嘛,现任领导们也不能干啊,车都用上了,那不成了虎口夺食了。 她决定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这笔车款交上,这么做的前提是不能让钟铭觉得她怕了。她拿过手机,按下录音键。 “钟铭,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不知情。”孙婧先把自己摘出去,“我现在就去协调一下,争取把购车交给你。” “开玩笑。”钟铭一脸不屑。 “这几台车既然是违规的,你也是有责任的,合同是否合法也难说。”孙婧说,“我们如果要调查的话,你也要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购车合同还在,车本身又没有问题,根本没有退车这一说。”钟铭说。 孙婧随手关掉了录音键。既然钟铭有态度,那就好办,她已经有了证据,钟铭总不会矢口抵赖,说她没提过退车这事,这样就能封住钟铭的嘴。 不过她刚刚任,不想把事情搞僵,还是想息事宁人。 “我准备帮你一个忙,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车款付给你。”孙婧说。 “别别,别帮我这个忙,这是你们该我的。”钟铭竟然毫不领悟。 “那就按你说的,看看能不能把该给你的全给你。”孙婧瞪了钟铭一眼。 孙婧的心里很不舒服,行啊,钟铭,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绝对说什么,真是冷酷无情啊。 她翻出电话本,找到财政局长的电话,随手拨了过去。财政局长昨天还来看过她,主动提出要给她更换一下办公设施,没有提一句公事。 孙婧有一种侥幸心理,如果她亲自打电话,财政局长应该给她一个面子。 孙婧当着钟铭的面,拨通了县财政局长的电话,问起了购买公务车的事。 财政局长的答复很简单,今年县委班子买车的预算是五十五万,四十天前就已经支付了。 孙婧心想,见鬼了:“剩下那五十万谁出啊,总不会领导个人出吧。” “企业赞助。”财政局长一语道破天机,“这样上级追问起来,也好有个解释。” 好一个解释,明明是有可能被追查,到了财政局就成了追问。 “哪个企业赞助?”孙婧问。 “不知道。这些事我关心不够。”财政局长说。 孙婧没辙了,怪不得都说新官不理旧债,这旧债实在是难以理出头绪啊。 “我知道这笔钱谁出。”钟铭凑了过来,“蓝河市有名的民营企业大浩公司,老板叫尤大浩”。 尤大浩?孙婧听别人说过这个人,甚至还在不同的场合见过这个人。他是市里的民营大户,好像还是哪个区的政协副主席,他怎么为一个县城的领导掏购车款呢,这倒有点新鲜了。 事情有点复杂,孙婧要向尤大浩要这笔车款,就得讨扰刚刚当选县人大当主任的前任了。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过问了这件事,总得弄出个头绪来,如果没有什么结果,她不仅要承接首问责任,钟铭也会小看她一眼。 她又给县人大薛主任挂了一个电话,薛主任告诉她:尤大浩的确答应为县里支付这笔购车款,县里直接管他要就是了。 孙婧准备把事情放一放,等与尤大浩联系上再说。不料,钟铭拿出手机看了看,随手写了一个手机号递给她,说这就是尤大浩的手机号。 孙婧有些犹豫,考虑自己该不该打这个电话。问题难就难在她有理由打这个电话,也有理由不打这个电话。 不就一句话的事嘛,为什么不打,打打试试。孙婧想了片刻,终于拿定的主意。钟铭要是有点良心的话,应该看到她是真想为他解决问题。 她拨通尤大浩的电话,没人接。她有点不甘心,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她没有耐心了,把话筒放回机座,叹了一口气。 屋里有点热,孙婧取过杯子,喝了几口水。她准备再等一等,尤大浩如果故意不接这个电话,就是人机分离了。以她的推断,一个民营老板肯定事很多,人机分离的时间不会很长。 “我走了,还有事。”钟铭说,“明天我再来。” 钟铭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亲眼看到孙婧一直没闲着,没找到尤大浩只是运气不好,和孙婧没有关系。 孙婧松了一口气,这祖宗终于要走了。明天来不来是他的事,她等不等是她的事,先把今天熬过去再说。 钟铭刚起身,孙婧的手机响了,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她拿起手机,果真是尤大浩打来的电话。 孙婧报了自己的名字和职务,尤大浩的口气特别亲热:“原来是孙主席啊,不,孙书记。孙书记可是蓝河的大名人啊,这么年轻就去了主战线,又身居要职,现在谁不知道,你是蓝河一枝花啊!” 孙婧第一次听说自己是蓝河的名人,尤其这话出自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之口,她的脸上虽然还很庄重,心里却已经飘飘然了。的确不假,她在全市女干部中应该是最年轻的,在全市各县(市)区的女干部中,她这样三十出头的年纪则属于凤毛麟角了。 “尤主席,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孙婧的态度自然很亲切。 “谈不上,谈不上,孙书记虽然在工会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我们企业界的领导,美女领导有何吩咐,尽管说,不用客气。”尤大浩显得很豪爽。 “尤主席,听说您给立春县县委做了件好事,我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特意向你道个谢。”孙婧说。 “你说的是赞助公务车的事吧,小意思。”尤大浩说,“孙书记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一阵儿太忙,车款还没有付,这样,三天之内,我一定把款付了。我会亲自派人,把支票送到那家汽车店。” “尤主席,您可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催您的意思。”孙婧有些不好意思了。 “孙书记,要不你那台吉普,我再给你换一台马力更大的?”尤大浩问。 第104章:旧情人再催违约款 孙婧听说尤大浩要给她换一台车,立刻觉得他有点多想了。她可不愿意多事,有台车坐就不错了,在一个县里,摆谱给谁看啊。 “不用不用,谢谢尤主席,现在的车就不错,况且我个人也有车。”孙婧说着,看了钟铭一眼,伸出手来,向做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孙婧绝对没有想到,购车款的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她敢肯定,钟铭也不会想到。 她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孙婧果然猜中了,尤大浩很快就换了话题:“孙书记啊,有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下。” “不要客气,请讲。”孙婧说。 原来,两个月前,尤大浩在春县买了一片林子,林子面积不小,林业和县里的领导都点了头,可是林地手续到现在也没办下来。原来的领导走了,尤大浩想让孙婧过问一下这件事。 问题已经很明白了,尤大浩赞助购车款,是与这片林地挂钩的,林地的手续办不下来,尤大浩当然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孙婧马上答应尤大浩,帮他过问一下这件事,随后挂了电话。 她让钟铭回去等着,车款三天内到账。钟铭说了句“谢谢”,颇为得意地走了,孙婧把他送到了门口,没有出门。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说白了,是心里有一种歉疚。她隐约觉得,多年以前,钟铭从她的身边突然消失,是因为他发现了她与姚云龙在凤凰大酒店里的一幕,她心里对他的怨恨也消失殆尽。 钟铭来找她,应该单纯来要钱,即使不找她要,也会找别的领导要。 她领教了钟铭骨子里的不屑和不满,却苦于无法安慰他。她不后悔,因为钟铭就是一个小车司机出身,家庭条件很不好,虽然他的长相比姚云龙更英俊高大一些,但那又有什么用,不当吃,也不当喝,感观的东西永远没有实用来得实在。 孙婧送走钟铭,立刻给姚云龙打了电话。 她的脑子里一闪念,在钟铭和姚云龙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相同的东西,是长相?还是气质?她有点说不清。对,是动作,又不仅仅是动作。 “我已经把吕良留下了。”姚云龙说。 孙婧无言以对,她能说什么呢,反对吕良留在姚云龙那里,没有足够的理由。况且,她已经对姚云龙交代清楚了,申一甲是母亲的表外孙,吕良是父亲的表外孙,只要吕良不去探讨这件事,姚云龙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好奇心。 “留下就留下吧,这孩子没有一甲懂事,我不太喜欢。”孙婧这么说的目的,当然是不想让姚云龙与吕良走得太近。 “行了,还不是看着你的面子。”姚云龙说,“要不我屌他啊。” “什么屌、屌的,你不能文明点?”孙婧想起了女儿甜甜,让姚云龙每天问一下保姆,把女儿的生活起居照顾好。她虽然也可以往家里打电话,但毕竟隔着将近二百里地呢,远水不解近渴,不像姚云龙那么方便。 孙婧又打通了县林业局局长的手机,想过问一下尤大浩的那块林地。 林业局长的答复给孙婧吃了一颗定心丸:大浩公司购买的那块林地已经核查完毕,正在走程序。 “那就抓点紧。”孙婧说,“既然早晚都得办,那就不如早办。” “原来薛书记有话,要等对方交一笔车款,然后才能确权,核发产权证书。”林业局长说。 孙婧细眉一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尤大浩在等林地证,想证到手再付车款;林业局在等购车款,想车款到了再发林地证,两家都想等对方先出血,把事情办得牢靠一些。 孙婧不想再跟林业局长啰嗦,“三天内吧,把手续办结,咱们不怕他不付车款。” “是,是,我们马上办。”林业局长说。 秘书宋小妮敲门进来,向孙婧请示晚餐的时间。 孙婧这才想起,刚才已经向小妮吩咐过,让办公室主任、车队队长陪钟铭吃饭。她这么安排,是想在钟铭面前摆个姿态,并不是真想把他留下,况且钟铭根本没有吃饭的意思,早就抬屁股走人了。 “退掉吧。”孙婧说。 “书记,退不掉了,已经备好料了,就等着走菜了。”小妮说。 这怎么办?总不能把钟铭再找回来吧。孙婧考虑片刻,让小妮通知主管部门负责人,一起到机关食堂餐厅吃饭。她来到春县以后,每天都会接到请吃电话,可她对这种酒桌上的觥筹交错的场面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一个人也没有答应。 她这样把大家圈来,一起见个面,也算还他们一个人情,又显得她不是那么教条和死板。 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个常务副书记的角色很感兴趣,也想借机聚拢一下人气,为下一步的工作做一些铺垫。她只要趁这个空当,把常务工作管起来,新书记即使到任了,再想调整就要考虑考虑了。 “小妮,让林业局长也过来。”孙婧说。她不想让人家林业局觉得她多管闲事,准备顺便在酒桌上安抚一下。 行了,钟铭,我对你足够意思了,孙婧心想。 早晨,孙婧刚走进走廊,就发现钟铭在办公室门前等他,胳膊上夹着一个公文包。 孙婧的第一反应是,钟铭怎么又来了,购车款不是给他了嘛。他上一次来属于意外,遇上了就遇上了,这一次就不同了,他肯定是故意找上门来的。 不会是要来感谢她吧?孙婧有一种侥幸心理,如果钟铭是特意来感谢她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被前男友,尤其是一个关系曾经特别亲密的前男友感谢,感觉很不一样。 孙婧来到钟铭面前,淡淡地一笑。走廊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很容易被无关的人听到,所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在走廊里不说正事。 她随手打开了门锁,把钟铭请进屋里。 “车款收到了吧?”孙婧走向办公桌。 “收到了。”钟铭说。 “那你就不用过来了,从市里到这里毕竟不算近,你跟我不用见外。”孙婧料定钟铭是来感谢她的。 “我跟你没见外,见外我就不会来了。”钟铭说。 孙婧想,钟铭接下来可能会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打钞票,大模大样地拍到她的办公桌上。她再把这些钞票拿起来,塞回到他的包里,两个人争执几个回合之后,她抽出一张钞票,再说几句不缺钱、不用客气之类的话。 钟铭的动作与孙婧的想像完全不同,目光既没有温情,也没有热烈,她看他的表情,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钟铭,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孙婧开门见山。 “购车款是付了,但春县已经违约了,按一台车一个月五千块计算,一共两万块。”钟铭说,“还超了几天,那几天我就不要了。” 孙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是六神无主地坐在了椅子上。钟铭哪里又弄出个违约金来,他昨天并没有说啊,再说了,就是真的有违约金,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钟铭也不应该再要了。 “钟铭,你是不是搞错了,以为银行是我家开的啊?”孙婧的脸立刻就撂了下来。 “我没搞错啊,这里有合同为证。”钟铭说着,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几张纸来,递到孙婧的手里。 孙婧把几张纸拿在手里,没错,是立春县县委与双金汽车经销公司的购车协议。她随手翻了翻,并没有看到什么违约条款,便放在桌面上。 她得出一个结论,钟铭不是在要钱,简直是在找茬。 “拿错了。”钟铭呵呵笑了,又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不像话,孙婧在心里嘀咕着,这不是在耍人嘛,明明是一份协议,他非要分两次拿出来,太过分了。 她终于在细密微小的文字里找到了违约赔偿条款,看来钟铭说得没错,的确有违约赔偿这一款,前任副书记还在协议的最后签了字。天啊,这帮人心粗得跟下水管道似的,这种协议也敢签。 孙婧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钟铭一愣一愣的。 孙婧在心里骂道,妈的,这叫什么事啊,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都有。 可是她不敢得罪钟铭,他既然敢再次找上门来,应该已经做好了拿不到钱的准备,谁知道他又要整出什么妖娥子来。 她决定试探钟铭一下,他是真来跟她要钱,还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就是想难为她。 “这笔钱,我个人给你。”孙婧拿起手中的协议,在空中晃了晃。她心里很难受,不就是两万块钱嘛,就算我孙婧欠你的钟铭的。我就不信,你好意思要。 “我不要。”钟铭的回答很干脆,“我不要你个人的钱,吃一个女人的,我没那脸。” 钟铭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就是这样一种人,死要面子,钻牛角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那些优点都哪儿去了,怎么只剩下缺点了。 第105章:当爱情已成往事 “那你说怎么办?你明明知道,我们的购车款已经超标了,再拿钱就是违纪的。”孙婧说。 “不就违一个小纪嘛。”钟铭说,“立春县拔一根汗毛,都比我腰粗。” “一个小纪?”孙婧冷笑着,“钟铭,你说得太轻巧了。” “孙书记是有所不知啊,车款回笼太慢,总公司要罚款的。”钟铭做可怜状。 孙婧无言了,钟铭说的也许是真的,他来要钱也许是生意人的本色,人们不都说商场如战场、商场无父子吗,她与钟铭只是旧相识,两个人的关系放到金钱的天平上,就立刻失去了重量。 孙婧看明白了,购车违约条款写得清清楚楚,这次违约过错不在钟铭,县委要为粗心大意付出代价,拿一点违约金也算说得过去。 孙婧问自己:要不就再帮钟铭一次?他虽然号称做汽车生意,但毕竟无权无势无背景,估计也就是给汽车厂商打工而已。两万元不算多,也不算少了,足够他花一阵儿了。 她打电话叫来了县委办公室石主任。 “付给钟经理两万元购车违约金,从我的安家补助款里扣。”孙婧说,“再把所有的购车手续复印存档。” “这……合适吗?”石主任说。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孙婧说。 “我……”石主任说,“我争取按违约走账。” “按我说的办吧,我们买台车超标不说,付款还违约了。”孙婧说,“真丢不起那个人。” “那……那我想办法再给您争取两万。”石主任说。 “那事以后再说吧。”孙婧让钟铭跟着办公室主任去办手续。 钟铭挠了挠头皮,表情轻松地跟着石主任出去了。 大早晨就遇到钟铭这个要账鬼,孙婧的心里直堵得慌。他前后两次来找她,两件事都可不管不问,但她都帮他办了,看他这回还怎么说。 孙婧刚才只顾接待钟铭,外套也没来得及脱,妆走没走样,也没来得及看。她估计钟铭办完手续还会回来,不如趁这个机会补一补妆,放松一下。 她寻思钟铭这脸也真大,说找来就找来了,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他既然能找到她的办公室来,不会连她办公室的电话都不知道吧。她准备一会儿给他一张名片,管他也要一张,他不是开汽车店嘛,以后她的车出了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就不会再挨宰了。 钟铭还是那么帅,就是眼神有点变化,深邃了,老练了,按理说他早该结婚了,一把年纪了,还挑个什么劲啊。钟铭不会是还想着她吧,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就一直不结婚呢?到了年纪不结婚,没有性爱的滋润,不论男人女人都会显老的。 她到现在还依然记得与钟铭相处的日子,那清凉的夜晚,那蓝色的河边,那飞奔的车轮,那倒去的风景,那热烈的拥吻和缠绵的啰嗦,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那么动感。 钟铭回来了,飘飘然,这不是梦吧。这真的不是梦,这是现实,具体可感的现实。 钟铭笑容可掬地来到她的面前:“谢谢呗!” “谢什么。”孙婧笑吟吟地说,“钟铭,你还没有回答我,结婚了吗?” “啊?结婚?结婚做什么?”钟铭恍如在梦中。 “咯咯……”孙婧的微笑变成了娇羞的大笑,“我都看到了,那是前年吧,你和一个姑娘在大街上走。”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钟铭的声音很平静。 孙婧眨了眨眼睛,对钟铭的回答,她可以理解为搪塞,也可以理解为敷衍,还可以理解为他变得花心了。 钟铭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重新回到了他刚才坐过的位置。孙婧这次没有叫秘书,而是亲自到冰箱里给他拿出了水果和水。 她在想,钟铭既然已经领到了支票,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他准备和她叙旧吗?一对旧情人,坐在一起,不叙旧又能做什么呢。她不会再提起那个没有举行的婚礼吧?如果他提起那件事,她会很尴尬的。 “孙书记,你坐的那台车,我们得召回。”钟铭不像在开玩笑。 “召回我的车,为什么要单单召回我的车?”孙婧大声说。 “你的车有问题。”钟铭说。 “什么问题?非得召回?”孙婧问。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钟铭说,“我们准备再做一下检测。” 孙婧把包往办公桌里面推了推,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晃地来到钟铭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摆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自己的车在蓝河呢,没有车了,我出门坐什么?”孙婧问。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把我的车借给你。”钟铭说,“轿货。” “开什么玩笑?”孙婧的表情很不屑。 “那我就没办法了,今天我就得把车领回去,司机都带来了。”钟铭说,“否则,这台车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起。” 孙婧相信了,她的车可能真的出了问题,钟铭要把车召回去,应该是出于好意。 孙婧的车被钟铭开走了,县委办很快给她配了一台旧车,还是机动用车,不用的时候要派给别人。好在她就住在县委后院的招待所里,几分钟的路程,早晨起来可以步行上班。 到了周末,孙婧想回蓝河,司机却说这台车不保险,在县里转转还将就,去市里怕开回不来,坏在半路上。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姓钟的,你这不是成心害我吗? 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石主任得知孙婧没有回家,很快就来到她的办公室,打了五、六个电话,才总算为她淘来了一台新款的进口车。 晚上七点钟,孙婧到达蓝河市,让司机把她送到梦幻娱乐城。 她到这里来,是想看看吕良怎么样,她一直非常惦记吕良,不是惦记他这个人,而是怕他那张嘴乱说,给她惹祸。 姚云龙事先知道孙婧要来,已经准备好饭菜,等她来了之后就走菜。 “先领我去看看吕良。”孙婧抓着姚云龙的胳膊。 “他有什么看的,吃完饭再去吧,他九点下班呢。”姚云龙说。 孙婧不理姚云龙,直接了餐厅,姚云龙只好在后面跟着。到了餐厅后厨房的入口,孙婧刚进门,就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门厅,进入后厨房还需要经过一个门。门厅的墙上有一扇大窗户,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厨房的所有角落。 孙婧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不让姚云龙张扬。 吕良不知道有人在看他,坐在一堆青菜前,手里拿着一根香肠,正在大嚼着。他的身边有两个员工,一个在摘菜,一个在改刀,自顾自地忙碌着。 “走,进去看看。”姚云龙拉了孙婧一把。 孙婧挣开姚云龙,慢悠悠地往外走。她不想让姚云龙和吕良见面,能看到吕良在里面,人还算安分,她就知足了。话多是非多,吕良和姚云龙见面越少,她就越安全。 “不进去了,看到他我就放心了。”孙婧说,“香肠那东西不能总吃,厨房里的人也要和正常人一样吃饭。” 孙婧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对吕良并不满意。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吃货,根本没把工作当回事。这也就是在大龙的公司吧,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早让人家给开了。 “这你放心,厨房里这些人,每顿饭是六菜一汤,用不了一个月,吕良就得长个十斤八斤的。”姚云龙拍着胸脯说。 孙婧刚出门,吕良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小姨,小姨父!”吕良扯着嗓子喊道。 孙婧觉得这一声喊特别刺耳,姚云龙的脸也立刻沉了下来。两个人同时转过身来,看着冲过来的吕良。吕良看着他们的脸色,忽然像犯了错的孩子,止住了脚步。 “谁让你随便出来的?”孙婧把脸撂下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在娱乐城里不要喊我姨父,要叫经理或者老板!”姚云龙说。 “是,老板。”吕良嘟囔了一句。 “好了好了,吕良,我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看到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孙婧上前在吕良的胳膊上用力推了一把,“你快回去吧,自己的活不能让别人替你干。” “是。”吕良转身回去了。 “我看出来了,我家孙书记更像领导了。”姚云龙不咸不淡地说。 “滚一边去,少来。”孙婧并不买账。 孙婧由姚云龙陪着在餐厅吃饭,菜做得不错,她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就看吕良这冒失劲儿,说话做事都不会把握分寸,真让她担心。她有些后悔,不该让他到大龙这里来打工,现在他既然已经来了,马上又让他离开,似乎有点不合适。 姚云龙看着孙婧吃饭,话题仍然没有离开吕良,这正是孙婧最担心的。她发现他有点太重视她的感觉了,她必须给他降降温。 “要不把吕良叫上来,一起吃?”姚云龙问。 “我都让她回去了,就你会做好人。”孙婧白了她一眼。 “吕良跟我说了一件事。”姚云龙看着孙婧的眼睛。 孙婧的心脏陡然加速,她很想知道吕良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却不想表现得那么露骨。 第106章:北在下面 “吕良对我说,他想当老板。”姚云龙说。 “你怎么说?”孙婧长舒了一口。 “我能怎么说,让他好好干,到时候把我的位置让给他。”姚云龙说。 “德性,有两个臭钱,看把你烧的。”孙婧说,“姚总经理,北在哪边啊?” “北啊,北在你下面啊,我老婆的肚子下面、大腿上面呗,哈哈……”姚云龙自我陶醉地大笑起来。 “你正经点,让别人听着。”孙婧也憋不住笑了。 吕良在娱乐城餐厅负责买菜、摘菜,洗菜。孙婧很奇怪,姚云龙为什么给他派了这种活,她本以为吕良会给厨师当帮手呢。 听姚云龙一解释,她才清楚,吕良虽然学过厨师,但也是个半吊子,厨艺不精,嫌油烟味太大,时间长了恶心。孙婧觉得,吕良这两下子,比申一甲差远了,一甲不仅有推拿手艺,为人处事也精明,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姚云龙让吕良买菜,是因为买菜要经手现钞,他手里一直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他已经考验了吕良几天,还算说得过去,餐厅经理已经向他汇报了,吕良花钱比较靠谱,没发现什么问题。 孙婧一会儿就弄明白了,吕良的上面有厨师长,厨师长的上面有采购经理,采购经理的上面有一个餐厅经理,吕良和姚云龙应该很难有机会见面,更不要说对话了。 即使这样,孙婧仍然不放心。 “大龙,不要惯着吕良,让他觉得是我的亲戚,带着一种优越感去工作。”孙婧说,“这种优越感非常有害。” “我准备把他放在厨房锻炼一年再说,干好了,让他管厨房。”姚云龙说。 “要锻炼他的自立能力,你不要与他接触。”孙婧说,“如果他有事找你,一定要板起面孔,一律公事公办。”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你误会我,说我给他亏吃。”姚云龙说。 孙婧取过餐巾纸,抹了抹嘴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基本放心了,可以走人了。其实她正在减肥,晚上很少吃东西,为了套一套姚云龙的话,她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吃一些。 “大龙,你觉得吕良怎么样?”孙婧问。 “不怎么样。”姚云龙说,“虽然吕良也算一表人才,但机灵劲儿比申一甲可差不少。”姚云龙说。 孙婧心里暗自得意,吕良和申一甲是不一样,她和申一甲是那种关系,她能看上眼的,肯定错不了。吕良只是远房亲戚,投奔她来的,收留他只是为了讨母亲的喜欢。 孙婧发现自己和申一甲很安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在犹豫,到底是回家看女儿,还是先去推拿店看看申一甲。 申一甲给她打过电话,说已经把推拿店兑出去了。她惊奇他的动作如此之快,看来这回要踏踏实实地干他的办公室副主任了。 她曾问申一甲:“把推拿店兑给什么人了?” 他神神秘秘地说:“兑给了一个小姑娘。” “不会是兑给了娟子吧?”孙婧问。 “服了,孙书记太厉害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申一甲说。 申一甲前段时间向她借钱,她就猜到他会有什么动作,八成和推拿店有关。孙婧决定先试探姚云龙一下,再决定是回家,还是去推拿店。 她装作没事似的,挽着姚云龙的胳膊往外走,下了楼,穿过大堂,一直来到门口,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孙婧低着,接着往前走,姚云龙却站着不动了。 “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回不去。”姚云龙抽出胳膊。 “姚老板,不是惦记着哪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吧?”孙婧说。 “什么服务员,今天来了两拨朋友,都是祖宗,你说我能走吗?”姚云龙说。 “那算了,我先回去了。”孙婧走下台阶。 她忽然想起,县里的车已经回去了,她自己的私车停在家里的车库。姚云龙知道她没有车,肯定会派出送她,她就去不了推拿店了。她朝停车场走去,半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姚云龙的背影在娱乐城大门里一闪,消失了。 孙婧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想让姚云龙看到她没带车,那就证明姚云龙仍然关注她,仍然想着她。她又不希望姚云龙看到她没带车,那样就去不成申一甲那儿了。 孙婧本来还在犹豫,到底去不去申一甲那儿,现在她拿主意了,去看看申一甲。姚云龙不是惦记着那些祖宗吗?那就让他找不着北。 “我回蓝河了。”孙婧给申一甲打了电话,“你在哪儿?” “我在店里。”申一甲说。 “那好,我十分钟后到。”孙婧说。 她急着见申一甲,是想知道吕良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有他向她借的十万块钱,到底派上了什么用场,这笔钱有没有风险。 推拿店的最大变化,就是原来的牌匾被摘下去了,换上了一块新的更大的牌匾。这也是申一甲最想做的事,因为一换上“娟子推拿店”几个字,任何一个顾客都不会再把推拿店与他联系起来,他可以金蝉脱壳了。 娟子虽然当上了老板,但对孙婧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一付小女人、乖乖妹的样子。 孙婧被申一甲请进了那间大推拿房,他曾在这个房间给她做过推拿,和她一起疯狂过。现在,这个房间留给了吕良,由他一个人使用。 “一股什么味。”孙婧进了屋,嗅了嗅鼻子,发现屋里的味道变了。 “人味呗。”申一甲说,“吕良在这屋住,他这么懒,你说能有什么好味。” 娟子听见两人的对话,立刻抽身出去,拿来一瓶空气清新剂,在屋里喷了起来。 “娟子,都当老板了,还这么勤快。”孙婧夸着娟子。 “我这叫什么老板,小本生意呗。”娟子笑道。 “娟子,你去给孙书记买点水果。”申一甲想支开娟子。 “你看吧,现在小甲哥还是老板,幕后老板。”娟子笑着走了。 娟子一走,申一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抓耳挠腮,浑身不舒服。他推测,孙婧大概是来要钱的,可他借来的钱已经和娟子的钱一起寄给阿丁了,他现在可能一千块钱都凑不上,还款遥遥无期。 孙婧见申一甲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知道他要提还钱的事,可她又不想显得那么俗气。 “吕良怎么样,听话不?”孙婧问。 “他听娟子的话。”申一甲说。 孙婧笑了,一甲这是什么意思,“当啷”一句,莫名其妙的。她听不出申一甲到底是对娟子有意见,还是对吕良不满意。她不管吕良听谁的话,只要他不惹事、不出事,听谁的都行。要是吕良嘴上没有把门的,或者行为不检点,她就考虑把他送回去。 “这样不行。娟子毕竟是外人,你要帮我把吕良管起来。”孙婧说。 吕良在梦幻娱乐城打工,孙婧亲眼看见了,总算放心了。但他离开娱乐城,每天要住在推拿店里,这里人员复杂,什么人都有,必须得有个好人带着。 申一甲让孙婧放心,只要申一甲和吕良在一起,肯定看好他,不让他走歪门邪道。孙婧叮嘱了申一甲几句,站起身来,眼看就要九点了,吕良快回来了,她得走了。 “别急别急,去我房间看看。”申一甲领着孙婧,来到了新间壁的房间。 “我就住这里了,每天进出走这个侧门。”申一甲说。他这么做,是想在表面上与推拿店脱离关系,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他出入推拿店了。 房间不大,也就十来平米,但里面的布置恰到好处,收拾得也井井有条。孙婧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娟子的功劳,她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频频点头。 “现在,推拿店的房产有我一半的产权,店里的设备都兑给了娟子。”申一甲得意地说。 这是孙婧最想听到的话。她只知道申一甲已经把店兑给了娟子,但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兑的,推拿店的房产怎么处理的。听申一甲这么一说,她心里有数了,这小子钱不够,他借她的那笔钱,应该是花在了购买房产上。 “这就不错了,比我想像的好。”孙婧说。 “那十万块钱,我会尽快还上。”申一甲说。 “一甲,我可不是来要账的,你想多了。”孙婧说。 孙婧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借给申一甲的这笔钱,能不能算成推拿店的股份呢。她把这个想法对申一甲一说,申一甲立刻答应了她:“行,只要孙书记愿意。” 申一甲很高兴,这样他至少不用马上还钱了。可他心里却有点犯嘀咕,他是没什么问题,可娟子会不会同意呢? “你先问问娟子吧,行的话,我再投点儿设备。”孙婧说。 “我这就去找娟子来。”申一甲说。 孙婧忙拦住了他,申一甲以为孙婧不愿意见到娟子,是想和他亲热一下,便紧紧地把她揽进怀中。 第107章:偷情就像走侧门 孙婧任凭申一甲一阵亲吻,申一甲对她身体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她的唇和脖颈,每一个动作都带有挑逗和攻击。 “今天不行,有情况。”孙婧挣脱申一甲,慌乱地整理的衣裳。 “什么情况?”申一甲终于住了手。 “你大姨妈跟来了。”孙婧凑到申一甲的耳边。 孙婧是骗申一甲的,哪有什么大姨妈,托词罢了。她不敢现在和申一甲怎么样,一个礼拜没和姚云龙在一起了,今天晚上还得向他要公粮呢,况且他也不会放过她。她没有兴趣在同一个晚上,分别和两个男人亲热,那样她会有一种罪恶感。 “娟子,我回来了!”门外一声喊,是吕良的声音。 孙婧忙捂住嘴,有些惊慌,自己动作慢了一拍,果真被吕良堵在推拿店了。申一甲却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小偷很不甘心中止犯罪一样。 孙婧被申一甲这么一折腾,头发乱了,妆也花了,衣服也歪了,她连续整理了衣服,掏出镜子,照了又照,理了又理。 “真不该让吕良看到。”孙婧嘟囔着。 “吕良不会进来,他肯定又去了娟子那屋。”申一甲说。 申一甲的话果真应验了,吕良果真没有过来。孙婧隐约听到吕良与娟子的对话声,声音开始还很大,一会儿就变上了,不知道他去了哪个房间。 “我得走了,趁吕良不在走廊。”孙婧想赶紧溜走。 申一甲见孙婧的很着急,领着她穿过一扇门,来到了侧门前。孙婧的心情立刻敞亮了,从认识申一甲的第一天起,她就认识这个侧门了,现在这个侧门终于派上了用场。申一甲曾经在这里和她抢花盆,然后用花盆砸玻璃,救她出去,那一幕幕场景,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孙婧轻轻推了一下侧门,立刻出现了一条门缝,她惊喜地说:“这个门早该打开。” 两个人先是一前一后出了侧门,上了人行道,见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孙婧感受到一种不可言传的畅快,与申一甲并肩走在一起。 孙婧没有开车,却跑到推拿店来,让申一甲心里有一点感动。他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送孙婧回家,她却挥挥手,让司机走了。她没有马上坐出租车离开,是因为她与申一甲合伙的事还没有落靠。 “一甲,娟子是多少钱把这个店兑下的?”孙婧问。 “五万。”申一甲说。 “你一会儿回去,与娟子商量一下吧,同不同意我合伙。”孙婧说,“如果同意我合伙,我再给她二万五。” 孙婧想参股推拿店,完全是搂草打兔子。 她本来是不放心吕良,想找申一甲探探底,没想到申一甲向她提起还钱的事。给推拿店投资,她不过是顺嘴一说,没想到申一甲却爽快地答应了。 孙婧的心真的活了,像申一甲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十万,就是一万恐怕也拿不出来。再说她并不缺钱花,手里的钱放在银行吃点利息,没有什么营养,投到股市吧,操不起那心,还不如投到推拿店,既能解决申一甲面临的资金问题,也能分点红利,赚点零花钱。 “她回去就跟娟子说。”申一甲听了孙婧的话,表现得很兴奋,“那样,我们就是合伙人了。” “你上班离这儿不远,又住在这里,需要出头的事让娟子去干,我们从后面支持她。”孙婧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重。 “那就这么定了,我和娟子商量好之后,我立刻给你回话。”申一甲说。 申一甲要送孙婧回去,孙婧却说什么不也肯,让他赶紧回去。他们就这么从侧门溜出来,娟子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出来找他们。 一台山地吉普从远处驶来,从两个人的身边经过。 孙婧忽然“啊”了一声,眼睛循着山地吉普离开的方向看去,身体一动不动。 在路灯的照射下,她发现那台山地吉普很像县里配给她的那台车,驾驶室里亮着灯,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一晃就过去了。 她紧盯着那台山地吉普,看着它渐行渐远。晚上的光线太暗,她没有看清那辆车的车牌。 这种吉普车在市里非常少见,一般在县城和山区才会经常出现,车上往往不是领导,就是企业老板。孙婧向前紧走了几步,一直到车尾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申一甲察觉出孙婧的异常,循着她的目光,向前方张望着,却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怎么了?”申一甲不安地问。 “没怎么,刚才过去一辆车,和我在县里用的车有点像。”孙婧解释道。 孙婧想,自己的那台山地吉普被钟铭开回了蓝河,说是召回检测。可是她刚才看到的那台车,和她在县里的那台专车太像了。难道钟铭把车开到了街上?那台不是有安全隐患吗?为什么这么晚还会出现在街上? 她总觉得自己太神经了,怎么会这么巧,在蓝河偏偏看到自己的专车。偌大的蓝河,不可能没有同一车型的山地吉普,她应该是想多了。万一那台车真是自己坐的那台呢?那她也没办法,现在车在钟铭的手里,她没有钟铭的电话,又不知道他的汽车店在哪里,再说天又这么晚了,就是能找到那个汽车店也早就关门了。算了,等钟铭回来还车时,她好好问问他,自然就知道了。 孙婧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回到家里。 女儿甜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瞅了她一眼,就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电视。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甜甜离开她照样也可以生活了,在甜甜的眼里,她变得更加陌生了,她现在终于知道有得必有失了。 保姆翠翠忙抱起甜甜:“甜甜乖,不看了,该睡觉了。” 孙婧一看表,吓了一跳,都快十点半了。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都这么晚了,保姆还不让孩子睡觉,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老板说您回来了,先不让孩子睡觉。”保姆似乎知道孙婧想说什么。 孙婧的愤怒立刻变成惊慌:“老板呢?老板回来了?” “老板还没回来呢。”保姆翠翠说。 孙婧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立刻把甜甜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咬的。她估计姚云龙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回来,如果他真的已经回来了,那可就少不了一番盘问了,她一点思想准备没有,现编可有点来不及。 “甜甜,想妈妈没有?”孙婧问。 “没想。”甜甜说。 孙婧苦笑着,甜甜这么说,她一点都不生气,谁让她没时间管孩子呢。在外县工作是有一种优越感、成就感,可付出的代价也大,夫妻分居的问题,孩子教育的问题,父母赡养的问题,公共服务的问题,许多问题她都必须面对。 “甜甜去睡吧,明天妈妈休息,和翠翠阿姨一起陪你上街,哪儿好玩去哪儿。”孙婧说。 她抛出的诱惑立刻奏效了,甜甜跟着翠翠,乖乖地去了卧室。 孙婧进了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刚才在推拿店的时候,她被申一甲一通温柔,搞得很难受,脸一直到现在还有点发热。要不是在那个场合,那个时间,她可能真要忘乎所以地投入地爱一次了。 孙婧洗完澡心里清爽多了,身体也感觉不那么压抑了,一会儿姚云龙就会回来,照样能满足她。她换上宽松的睡衣,找了一本生活画报,扭开床头灯,钻进了被窝里。 她准备看一会儿画报,等姚云龙回来。在家里做爱的感觉,和在外面完全不一样,至少觉得安全、安逸,不用提心吊胆,没有任何风险。 一本画报看完了,姚云龙还是没有回来。孙婧把画报甩到一边,在枕头上躺了下来。这个姚云龙也太不像话了,明知道她从县里回到市里了,还这么晚不回家。 被窝里很温暖,只是有些孤单,与她在县招待所里的感觉相似。孙婧睁大眼睛,心里空洞而寂寞,欲望像涨潮的海水一样,冲击着、拍打着她的理智。 孙婧固定不了一个具体可感的形象,一个模糊的面庞在她的眼际晃动。她紧闭着双眼,那个模糊的面庞渐渐清晰,像钟铭,又像姚云龙;像姚云龙,又像钟铭,她的眼睛干燥疼痛,仍然无法确定面前的晃动的脸。他年轻、明朗,朝气蓬勃,她终于看清了,是申一甲,身上的肌肉完全可以和一个健美教练相比,没错,就是申一甲。 孙婧重新钻进被里,满足而安逸地闭上的眼睛。 朦胧中,她听到了开门声,知道姚云龙回来了,可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第108章:两对情敌 孙婧早晨起来的时候,姚云龙还在酣睡,嘴里仍然散发着一股酒气。 姚老板睡懒觉,孙婧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她这辈子可能就这个命了,永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八晚五,早出晚归。别看她的老公是总经理,在蓝河也算有一号了,但如果她辞去了工作,很快就会沦为信息闭塞、疑神疑鬼的家庭妇女,自己的朋友圈,同学圈就会立刻坍塌。 她已经计划好了,白天领着甜甜出去,好好玩一玩,再找个地方,美餐一顿,舒舒服服地过一个大礼拜。 她正要出门的时候,申一甲打来电话:娟子已经同意三个人合伙经营推拿店。 孙婧只好临时改变计划,让翠翠先陪甜甜去公园,一个小时以后,她们在那里汇合。 她开着自己的红色轿车,去银行取了一笔现金,来到推拿店。申一甲正在侧门里扒着门等她呢,见她到了,便招呼娟子一起出来迎接她。 “啊!这是娟子吗?”孙婧大声惊叹道。 “小姨,是我啊,我就是娟子。” 孙婧发现娟子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头上高挽着发髻,插着一支带钻石的玛瑙发簪,脸上轻施粉黛,红唇艳而不妖,玉颈露得恰到好处,典雅的长套裙与半高跟的休闲皮鞋更是得体。她风情万种地与申一甲站在一起,真有点让人嫉妒。 “太漂亮了!娟子怎么像换了个人儿似的。”孙婧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诧。 “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娟子早晨来的时候,我根本没认出她来。”申一甲说,“从今天开始,人家娟子不当丫头,改当老板了。” “以前想收拾也没心情,今天心情好,就捯饬捯饬。”娟子说,“小姨,没吓着你吧?” 孙婧连连摇头,轻叹一口气,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啊:“哪里啊,我羡慕还来不及呢,你真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哎呀,那我可不敢嘚瑟了。”娟子假装羞愧地转过身去。 “娟子推拿店”定在上午十点开张营业,所有开业前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娟子领着孙婧穿在走廊里,态度殷勤卑恭,申一甲跟在后面,仿佛孙婧才是这里的真正老板。 孙婧被娟子领进了她办公兼休息的小屋,这里原来是申一甲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被娟子占领了,屋里经过重新布置,女人味儿十足。 孙婧十分欣赏娟子的空间布局能力,这么小的地方,竟然摆了一个双人沙发,却不显然局促。她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原来沙发对面的白墙上挂了一面大墙镜。 孙婧从包里掏出三捆现钞,递给娟子:“这是三万元,二万五是我的入伙费,另外五千,你自己留着臭美用。” 娟子看看申一甲,面露羞涩,没有伸手:“小姨,不用那么多。” “娟子,小姨叫得挺亲啊。”申一甲斜了娟子一眼。 “我叫小姨,碍你什么事?”娟子噘起了嘴。 孙婧从娟子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个信息,她似乎很在意申一甲的感觉。娟子是不是真的喜欢申一甲呢?她很像恋爱中的女孩子,体内的荷尔蒙在升高,皮肤在收紧,大量水分子被基底胶原蛋白锁定,使她的皮肤特别光滑、细腻,充满弹性。 她从申一甲的身上,看不清他对娟子的态度,像兄长,又像朋友,像同事,又像老板,但要找一个词给申一甲定位,她却有点为难了,这小子太狡猾了。 “一甲啊,你以后说话要注意了,人家娟子现在是大老板,你现在是寄居在人家这里,要是总惹娟子生气,小心哪天她把你辞了,看你上哪儿睡觉去。”孙婧说。 “娟子不能,我们铁着呢,她就是不开店,也得让我睡啊。”申一甲说。 “什么?”娟子伸手揪住申一甲的耳朵。 “娟子,娟子,娟子!”申一甲大喊着,可娟子看着孙婧笑,就是不肯撒手。 “活该,叫你快活嘴。”孙婧在一旁帮腔。 “老板,老板!”申一甲换了称呼,接着喊。 娟子扑哧笑出声来,松开了申一甲的耳朵。 孙婧借口看看推拿室,把钱塞进娟子的手里,先出了房间。她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老大不乐意,好啊申一甲,你敢当着我的面,和娟子打情骂俏,你看我找机会怎么收拾你。 她清楚地意识到,娟子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成功转型为一个创业女性,如果娟子对申一甲有意思的话,将是她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孙婧见吕良从正门那边进了走廊,咦,吕良怎么回来了? 吕良也看到了孙婧,他好像很想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孙婧走向吕良。 “娟子推拿店一会儿开业,我请了假,回来帮忙。”吕良说着,向里面张望着。 孙婧觉得很奇怪,娟子推拿店开业,吕良来凑什么热闹,他既不是娟子的亲属,也不是娟子的朋友,这不是多此一举嘛。这种喜庆的日子,她不好说吕良,只好顺水推舟:“吕良还算有良心,没白在娟子这里住着,知道回来帮忙呢。” 娟子像是根本没看到吕良,推开了那间大推拿室的门。躲在在房间里的女按摩师们见孙婧进来,纷纷站起来,行着注目礼。 “按摩师多了。”孙婧笑着。 “我又招了两个。”娟子说。 吕良最后一个进来,装模作样地抱着胳膊。 “大家都看清楚了,这位就是我们推拿店的三大股东之一,孙……”娟子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就叫我孙姐吧,当然啦,叫孙姨也可以。”孙婧既不想露出自己的职务,也不想露出自己的名字。 “还是叫孙老板吧。”申一甲插了一句。 娟子扬了扬手包,让女按摩师们马上排好队。孙婧和申一甲不知道娟子到底要干什么,只好在一旁看着。孙婧停顿片刻,看着大家一字排开,站好了队。 “孙老板今天给大家带来了见面礼”娟子说着,打开手包,取出一叠钞票,交给申一甲,“下面,请我们的技术总监小甲老板把见面礼发给大家,每人二百。希望大家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了孙老板的一片心意。” “哗……”女按摩师自发地鼓起掌来。 孙婧就站在娟子的旁边,对娟子的表现非常满意。这可不是几个钱的问题,证明娟子不是见钱眼开、金钱至上的人,在取悦大家的同时,又乘机向她讨了一个好,卖了一个乖。 孙婧听到身后传来啪啪的掌声,回头一看,见是吕良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娟子。因为他的掌声慢了一拍,按摩师们的掌声都快结束了,他的掌声才刚刚响起,听起来格外剌耳。 “啊……”吕良清了清嗓子,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个鲜红的小盒,郑重地走到娟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把小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金色的项链来。 孙婧吃惊不小,吕良这是要干什么?他是要送给娟子项链吗? 孙婧真的猜对了,吕良面对莫名其妙的娟子,看上去特别自信。 “娟子,为了庆祝推拿店开业,我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祝你滚滚财源,早日发大财!”吕良的脸憋得通红。 “吕良,你买它做什么,我有项链!”娟子面露难色,看了一眼孙婧。 屋里的按摩师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立刻淹没了娟子的声音。申一甲好奇地走过去,探头看着那条项链,看看娟子,又看看吕良,转身撤到了一边。 申一甲并不想掺和这件事。这种事也只有吕良能做得出来,吕良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是什么场合啊,送项链根本不合适。再说,他和娟子什么关系也没有,送个项链会让人想入非非。要是娟子不接这个项链,吕良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孙婧更关心的是吕良从哪里弄来的钱,买这样一条项链,最少也要二、三千块,如果做工精湛,可能会更贵。 娟子没有接那条项链,吕良一手拿着项链,一手端着首饰盒,僵在娟子面前。 “娟子,收下吧。”吕良的表情有些尴尬。 “小甲哥!”娟子喊了起来,“你看看吕良啊,这么贵的东西,人家怎么收啊。” 申一甲连忙摆手:“别问我,别问我,你们的事,你们商量,轮不到我掺和。” 娟子急得直跺脚,转身向孙婧求援。女按摩师们纷纷围上去,看着那条项链,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小姨,你劝劝吕良,让他把项链退回去吧。”娟子拨开人群,走向孙婧。 孙婧终于可以确认了,吕良这小子喜欢娟子。他虽然有勇气示爱,但选择的时机太唐突了,结果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搞不好还会遭到别人的耻笑。 “吕良,你把项链拿来。”孙婧说。 吕良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窜了过来,把项链和首饰盒都交给了孙婧,看样子他很希望孙婧为他撑腰。 第109章:假项链示爱 孙婧把金项链拿到手里,掂了掂,感觉有点不对劲儿,这项链是纯金的吗?从它的做工看,倒不像假的。她打开首饰盒看了看,见说明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24k金项链。 她立刻断定,这个项链是假的,盒里的证书太粗糙了,项链也就值几十块钱。 孙婧现在最想知道,这条项链是花多少钱买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好开口。吕良的眼神有些发直,他大概想在人多的时候把项链送给娟子,制造一点轰动效应,却没有想到,如果娟子不接这条项链,同样也会产生轰动效果,更何况这还是一条假链子。 “娟子,你过来,我给你讲讲项链的含义。”孙婧向娟子招手。 娟子见孙婧叫她,只好乖乖地过来。 “我想姑娘们大概都知道了,项链的谐音,是相恋的意思,我送你项链,就是我想与你相恋”孙婧说。 娟子的脸立刻涨红了,连忙用双手捂住,周围的女按摩师们起哄般尖叫起来。 孙婧抬高了声音:“这是你们知道的,还有一个含义,可能你们并不知道。” “什么含义?想拴住对方呗!”有人答道。 “你说的那是订婚项链。”孙婧旁敲侧击的对娟子说,“送给普通朋友的项链,意思是我就在你的身边。” “啊!”屋里传来一片叫声。 “这不是首饰店里卖的订婚项链,而是工艺品店里卖的工艺装饰项链。”孙婧举起了项链,“吕良,你这枚项链不会花很多钱是吧?” 吕良直愣愣地看着孙婧,没有吱声。 “吕良感谢娟子收留了他,他送娟子项链的意思是,友谊天长地久,我们永远是朋友!”孙婧着,把项链放了下来。申一甲正站在后面看热闹,看来让娟子带上项链的人非他莫属了。 吕良正要说话,孙婧立刻伸手指着他:“吕良,你虽然为娟子买了项链,可是你根本不会戴。还是让一甲帮你戴你娟子戴上,只要看一遍,你就学会了。” 吕良经孙婧这么提醒,像是找到了救星,接过项链就奔申一甲去了。女按摩师们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像在看一场街头狗血剧。 吕良的劲儿不小,很快就把申一甲拽到了娟子面前,把项链交给了他。 娟子的脸上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刚才还是阴云密布,立刻就多云转晴了。 现在轮到申一甲难堪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条项链会落到他手上。按照孙婧的意思,他得亲手给娟子戴上项链,他知道孙婧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替吕良解围。 申一甲含情脉脉地看着娟子,凭他和娟子的关系,给她戴个项链当然不在话下,但这恐怕并不是孙婧的本意,她的本意是让他帮吕良把项链戴在娟子的胸前。 “娟子,你转过去,我从后面给你戴。”申一甲说。 娟子羞涩地低下头,慢悠悠地转过去,就在娟子转身的这瞬间,申一甲有意碰了一下吕良的胳膊,把项链交到了他的手里。 吕良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双手举起项链,从娟子的头上环绕过去。 看热闹的女按摩师都屏住了呼吸,齐刷刷地盯着吕良。吕良把项链坠在娟子的胸前,双手有些抖动,却怎么也接不上娟子颈后的旋钮。 申一甲捅了吕良一下,双手不停地做着拧螺母的动作,表情都急得有点扭曲了。 吕良经申一甲的帮助,终于把项链戴好,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 “转过来吧,娟子。”申一甲说。 娟子缓缓地转过身来,申一甲和吕良已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孙婧对申一甲的表现特别满意,他不仅帮助吕良把项链戴在了娟子的脖子上,还制造了一个假象,让娟子觉得是他给她戴上了项链。 女按摩师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种起哄的声音,娟子拿起胸前的项链,仔细地看着。 孙婧很担心娟子看出项链的是假的,马上走过去,揽起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起什么哄?没见过给女人戴项链啊,你们想戴,人家还不给你戴呢。”申一甲说。 孙婧边走边对娟子说,“你别往心里去,吕良买的项链没有多少钱,就是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他想逗你和大家开开心。” “吕良买的这条项链,我会给他钱的,他刚找到活,哪有那么多钱买这种东西。”娟子显得很懂事,很达观。 申一甲、吕良和女按摩师们都跟到前台,娟子推拿店开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孙婧决定在推拿店开业前离开这里,因为她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露面。她悄悄对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从侧门偷偷离开。 “鞭炮在哪儿?我去放炮。”吕良跟在娟子的身后。 申一甲和娟子嘀咕了几句,让她领着按摩师从正门出去。他则领着孙婧返回走廊,来到那间通往侧门的小屋,很快就来到推拿店的外侧。 孙婧找申一甲出来,是想和他一起离开。现在申一甲的身份变了,在开业仪式上现身,就有点不合适了,她更是如此。 “上车吧,我今天要陪闺女,还能呆二十分钟。”两个人坐进车里,小车避开了推拿店大门,沿着小巷一直朝前走。 孙婧在推拿店发现了一些问题,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向申一甲交代清楚,至于申一甲怎么跟娟子说,那就是他的事了。 “一甲,娟子推拿店这个名字好像不行。”孙婧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一个推拿店直接用店主的名字,倒不失为一个打知名度的好办法,但娟子是服务员出身,既不是推拿师,也不是按摩师,要打出知名度并不容易。 “说说你的理由。”申一甲没想到孙婧会首先从娟子的名字下手,而且很不客气,“如果你说得有道理,我回头就劝劝娟子,换一个名字。” “娟子这个名字,是能吸引一些男顾客,但女客人就来得少了。”孙婧说。原来的名字,阿丁盲人推拿店就很有特色,会吸引一些单纯做推拿,没有其它动机的顾客,“必须起一个既能吸引男人,又能吸引女人的名字。” “我知道了,你意思无非是像推拿阴阳穴一样,能够两性通吃……”申一甲说。 “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阴阳穴?”孙婧打断了申一甲。 “阴阳穴是什么穴?”孙婧问。 “一个推拿的穴位。”申一甲说。 “就是它了,阴阳穴。”孙婧坚定地说。 “阴阳穴推拿店……阴阳穴推拿店……”申一甲品味着“阴阳穴”这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他突然发现,这个名字果真不错,应该比娟子推拿店更具吸引力。 “高!”申一甲向孙婧树起了大拇指,别看孙婧不懂推拿,但她的思路和素质,远不是那些推拿师按摩师所能比的。她们是动手,孙婧是动脑,技术含量不一样。 申一甲立即表示,回头跟娟子说说,让她把牌匾换下来。孙婧摆摆手,现在还不行,娟子的大名刚挂上去,人家还没过够瘾呢,现在就让她把自己的名字摘下来,她肯定想不通,人家毕竟是老板嘛。 “按摩师也不行。”孙婧说。 “这些按摩师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申一甲说。 “店里全都是女按摩师,还不如改叫女子按摩店。”孙婧说。这个问题比店名还要重要,按摩师全是女的,固定满足了男顾客的需要,但有的顾客要找男性按摩师怎么办?总不能把申一甲从接待办里叫回来吧。他在工作之余,为个把人做做按摩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店里总要有个男按摩师,满足顾客的特殊要求,特别满足女顾客的要求。 经孙婧这么一提醒,申一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不得不佩服孙婧,她虽然没开过按摩店,但思维很符合顾客的需求,按摩店毕竟不分性别嘛,如果只有女按摩师,就等把一半的顾客拒之门外了。 “我明白了,我跟娟子说,再招两个男按摩师。”申一甲说。 孙婧见申一甲非常认同她的想法,心里非常得意。但要马上招两个男按摩师,那就有点人浮于事了,现在店里有好几个女按摩师了,虽然有一个兼服务员,但也不算少了。再说店里也没有那么多房间,招来按摩师在哪儿干活啊。 “我的意思是先别招,总不能把刚招来的女按摩师刷掉吧。”孙婧说。 “要不我就先顶几天。”申一甲说。 孙婧忽然想起了吕良,能不能让他跟着申一甲学学推拿呢?让他先跟着申一甲学几天,只要掌握了推拿的基本要领,就可以把他派出去接待客人了。这样吕良就辞了娱乐城的工作,专心在这里做推拿师。她欲言又止,很怕申一甲误解,以为她说了半天,不过是想让吕良跟他学推拿。 “让吕良跟我学学推拿怎么样?”申一甲问。 孙婧真服了,申一甲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能言她欲言而不能言,真是一点就透。 第110章:代表县委县政府 孙婧轻踩刹车,把车停了下来,在申一甲的脸上“啵”地亲了一下。她用这个举动向申一甲表明了一个态度,他的善解人意理应受到奖赏。 “那我就抽时间教教吕良。”申一甲说,“我再为客人做推拿,让他跟着我。”申一甲说。 “一甲,和你在一起时,真的很舒服。”孙婧说,“我们经常是不谋而合,有时候甚至都不用说话,有一个眼神就够了。” 孙婧说了两件事,都是有感而发,没指望申一甲能立刻答应她。现在推拿店毕竟交给了娟子,再怎么说也是人家说了算,她本意是让申一甲把她的意思转告给娟子,没想到申一甲一口答应下来,这样看来,他在娟子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还有一件事,说完我就走了。”孙婧说。 申一甲“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显然在等待下文。 “一甲,娟子的推拿店,我们都是投了钱的,不能看娟子的热闹。”孙婧说,“你在市接待办,我在春县,我们都要留意一下,看看有什么商机,能和娟子的按摩店联系起来。”孙婧这么说并不是突发奇想,她必须深度介入,给申一甲和娟子创造一点商机。但到底是什么商机,她还没有想好。 “我也想在这个事,看看能帮娟子点什么。”申一甲说。他也曾经想过,推拿店与接待办联系起来,接待办和望月楼有这种需求的客人,可以推荐到店里来。最好在望月楼宾馆设一个按摩店接待窗口,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客人来望月楼宾馆,搞一点特色推拿,那样就不愁客源了。 “我们都留意一点儿吧,只要不松手,机会肯定有。”孙婧说,“我把你送回去吧,然后我就去公园了,今天我得好好陪陪我的宝贝闺女了。” 没等孙婧说完,申一甲就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孙婧忽然想起了于发和,忙从车里向申一甲招手:“于发和有什么消息吗?他怎么像失踪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申一甲连连摇头:“我也没有他的消息,听说去北京学习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星期一,孙婧早早上路,自己驾车回到了春县。 路上下起了小雨,车快不得,慢不得,她走了一道,骂了钟铭一道,为什么别人的车不召回,偏偏要召回他的车,真是成心跟她过不去。 一上午,孙婧耳朵里灌满了一个小道消息:于发和要来春县当县委书记。 孙婧没心思办公,准备给于发和打一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个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接连打了几遍电话,于发和的手机都是关机,要是在以前,她可能遇到关机的手机就不会再打了,可这次他有点不甘心。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给于发和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今天去看老领导了,不在单位,出差了?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告诉于发和,她这个老部下还想着他。万一于发和真的调到春县来,虽然是一个老面孔,但毕竟不是什么坏事。 午饭后,孙婧刚在套间躺下,于发和竟然回话了。 “美女的电话,不能不回啊。”于发和说。 “领导不在蓝河吧?”孙婧试探着。 “学习呢。”于发和并没有说自己在哪里。 “给老领导打个电话,问个好。”孙婧说,“听说您要到春县当书记,这回不会是谣传吧?”孙婧敢问出这句话,也是咬了咬牙,皱了皱眉,这不明摆着是传谣信谣嘛。 “八九不离十吧。”于发和的口气很平淡,“现在已经进入考核阶段,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月能有结果了。” 孙婧听得目瞪口呆。一般来说,升迁这种事,在没有正式的组织任命之前,本人都是非常谨慎的,即便是接受了组织考核和领导谈话,也往往会守口如瓶,装作还要继续大干二十年的样子,这就是组织纪律。可是于发和不仅承认了,而且对她进行了确认,这就十分罕见了。于发和怎么会这么自信,对自己的升迁这么胸有成竹! “太好了。”孙婧的口气显得十分激动,“又能和老领导一起共事了。” “我在北京呢,学习还有一周就结束了,不是吹,不是唬,代表县委县政府,到时候我们就要胜利会师了。”于发和笑呵呵地说。 孙婧挂断手机,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于发和调到春县当书记,对她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重大喜讯,但至少也不是噩耗。她更感兴趣的是于发和的态度,他的那种发自骨髓的自信。 她的第一感觉是于发和有背景,而且这个背景很不一般。 于发和能把消息告诉她,说明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能让他如此自信,当然是有人在背后为他撑腰。这个人可能不是一般人,就算是有一个比较有身份的人为他帮忙,他也决不会自信到有些自负。 她猛然想起,于发和刚才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这种时候在北京学习,明摆着是领导干部升迁之前的培训,像于发和这个级别的干部,平时一般在省里学习。既然能到北京学习,里面的说道可就多了。 孙婧叫来办公室石主任,让他把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打开。 明知道到新书记是谁了,还不有所动作,那就不单是慢一拍,而是反应迟钝了。孙婧在老书记的办公室转了一圈,房间很大,装修也很气派,但地板上和桌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 从房间结构看,这间办公室是县委县政府大楼里最宽敞的房间了,楼层好,位置好,朝向好,几乎无可挑剔。如果非要有所动作的话,只能从装修设计、房间布置上下功夫了。 孙婧当着石主任的面,给徐曼打了一个电话,让她给介绍一家一流的装修公司。 她这样做,既可以在石主任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能送徐曼一个人情,还能把这间大办公室的档次提上去,对于发和有一个交代,可谓一举多得。 “婧姐,没问题,等我消息吧。”徐曼当场打了保票。 现在徐曼成了孙婧的“铁哥们”。 当初徐曼给副市长杨重发暧昧短信,被准男友的父亲印成了传单,差一点儿没捅出娄子。是孙婧左右周旋,才使事情得到平息。孙婧当上工会主席以后,徐曼来找过她几次,让她帮助揽点广告生意。孙婧这时才知道,蓝河广告装潢行业有一个潜规则,帮助广告公司承揽生意的人,可以领到高达二成五的回扣。 孙婧发现以前有点小看徐曼了,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以套牢男人为业的小女子,与她接触多了才知道,她的广告公司效益还不错,也算是一个成功女士了。 “曼曼,这次装修面积不大,但这是立春县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要按照蓝河的标准来装,费用的事,你要相信我的话,过后再说。”孙婧说。 “婧姐,这次装修你就不用管了,不就是一个办公室嘛,我给你做一个立春县办公房装修样板间,费用全免,我一分不要。”徐曼说,“你的办公室,我也一起做一下。” 孙婧笑了,徐曼果然领会了她的意思,非常清楚哪头轻哪头沉。如果她把县委书记办公室装修好了,赢得了领导的信任,那以后春县的活儿,还不得由她挑着干。 “免费?太谢谢了!”孙婧的声音特别夸张,有意引起石主任的注意,“具体的事,你就跟我们办公室的石主任联系吧。”孙婧把手机交给了石主任。 石主任接过手机,一个劲儿地说着;“是,是是……” 徐曼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带上几套现成的设计图,领着一支精干的装修小队赶到春县。 “这都是国内最前沿的办公室设计图。”徐曼把几张图纸摊在孙婧的桌上,“根据立春县的情况,我选了四套,用哪套,你来定吧。” “我不看了。”孙婧说,“我找你,就是因为相信你。反正领导不满意,我拿你是问。” 当天傍晚,机关干部下班以后,装修队正式进入房间,开始施工了。 晚上七点钟,孙婧正和徐曼在机关餐厅吃饭,姚云龙打来电话。 孙婧来到春县这些天,姚云龙很少打电话,他突然打进电话来,使孙婧觉得十分反常。 “孙婧,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吕良这边出了点事。”姚云龙说。 “什么事?”孙婧举着电话出了房间。 “餐厅厨房里丢了三盒海参,我已经查出来了,是吕良偷的。”姚云龙说。 孙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梦幻娱乐城前一阵儿新进了十盒淡干海参,放在冰柜里保存,每次进出货都有清晰的账目。餐厅经理昨天突然发现,十盒海参少了两盒,立刻向姚云龙做了汇报。这些干海参一盒两千多元,是姚云龙通过关系,以最低进价买来的,主要用于高档宴席和招待贵宾,以前一直放在冰柜里,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餐厅经理立刻进行了排查,种种迹象表明,最有可能拿走这两盒海参的人就是吕良。 第111章:没吃过海参 孙婧问:“你有没有吕良偷海参的证据?” “目前还没有。”姚云龙说。 “那你就只是怀疑了。”孙婧说。这个吕良,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她前脚从蓝河回来,他后脚就弄得不清不白。如果他真的拿了海参,钱多钱少不说,关键是让她在姚云龙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在电话里安慰了姚云龙一番,让他不要轻易确认这个偷海参的人就是吕良,先观察他两天,等她回去找他谈谈。她还嘱咐姚云龙,娱乐城餐厅的后厨房要加强管理了,丢了东西都找不到贼,肯定是哪个管理环节出了漏洞。 第二天下午,刚到上班时间,孙婧又接到姚云龙的电话。 “这回抓住了,就是吕良干的。”姚云龙说。 “真是吕良干的?”孙婧听了很不舒服,虽然已经有前一天的铺垫,她还是无法接受吕良偷东西这个事实。一个大男人出来混,有这种恶习还了得,轻了要挨顿揍,重了可是要进监狱的。 “今天中午刚过饭口,吕良就从后门偷偷出来,被我安排的保安堵了个正着。”姚云龙说,“从他身上翻出了两盒鲍鱼。” 吕良不仅被抓了现形,而且人赃俱获,孙婧无话可说了。姚云龙见电话里没了声息,反倒劝起孙婧来。他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对吕良动粗,把他关到一间屋子里,让他写事件经过去呢。 “拿两盒海参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姚云龙说,“吕良要是真想吃这东西,跟我说一声,让他好吃一顿,过把瘾。他就是拿回去,自己也不会做,好东西都糟践了。” “姚云龙,不许你动吕良。”孙婧说,“你先不要见他了,我立刻赶回去。” “好好,你来最好了,吕良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姚云龙说。 孙婧很怕姚云龙在这种时候接触吕良,人在危难时刻,心理往往是脆弱的,万一吕良嘴上没有把门的,对姚云龙乱说一通,申一甲就会引起姚云龙的怀疑。吕良被姚云龙抓住,肯定会有一种赎罪心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吕良是非常危险的。 她急匆匆离开县委大楼,开着自己的小车上了路。 孙婧不是不想找司机,她不知道现在吕良的情况怎么样,不能确定晚上回不回县里,带上司机麻烦更多。 她对高速公路还是不太适应,神经高度紧张,半路上又加了一次油,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蓝河市区。 孙婧来到梦幻娱乐城,姚云龙正在办公室等她呢。 “吕良在哪儿?”孙婧气喘吁吁地问。 “你歇一会儿,别着急。”姚云龙站起身来。 “告诉我,吕良在哪儿呢,我能不着急吗?”孙婧非常不快。 “那好,我这就领你去。”姚云龙走在前面。 “你给我站住。”孙婧火人了。 “好好,我不去了,我找人领你去。”姚云龙说着,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门外很快就进来一个人。 孙婧转身一看,这不是姚云龙的小助理吗?姚云龙让小助理领她去找吕良,这不是成心气她嘛。 姚云龙对小助理的到来也感到意外,忙问小助理:“秘书哪去了?” “秘书出去一下,和我请了假。”小助理说。 孙婧因为小助理在姚云龙的办公室睡觉,曾经打过她一个耳光,让姚云龙马上辞退她。姚云龙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说马上办、马上办,现在看小助理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连总经理秘书都得向她请假。 孙婧白了姚云龙一眼,强压着心中的不快。要不是为吕良的事而来,她肯定会让姚云龙立刻把这个小骚货赶出去。 “嫂子!”小助理温柔地叫了一声。 孙婧没有答话,扭身就往外走。姚云龙见状,知道她是看小助理不顺脸,便紧紧跟了出来。 姚云龙领着孙婧,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往门上指了指,意思是吕良就在这里。 “你回去吧。”孙婧撂下一句话,独自推门进去,“咣当”一声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吕良正趴在一张桌子上睡觉,听到门响,慌张地抬起头。看到孙婧,像看到救星一样,眼里放着光,冲了过来。 孙婧冷冷地看着吕良,走到吕良坐过的位置旁边,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一支笔。她拿起那张白纸看了看,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我拿了娱乐城的两盒海参,两盒鲍鱼,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纸黑字,看来吕良真有那让人瞧不起的第三只手。孙婧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个大嘴巴,但她还是咬了咬嘴唇,没有动手。 “海参呢?海参哪去了?”孙婧问。 吕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吕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孙婧说,“你把海参送回来,我领你去蓝河最高档的酒店去吃。” “我没吃。”吕良可怜巴巴地说,“虽然我没吃过,我也没吃。” 听了吕良的话,孙婧忽然鼻子一酸,心里有些难受。二十多岁的人了,没吃过海参,谁相信啊。年轻人的好奇心特别盛,这就难怪他要去偷了。 孙婧笑了笑:“你在后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的没吃过海参?” 吕良摇头,孙婧这回相信了。 吕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说了一件事。 前几天,娱乐城里来了贵客,厨师做了十碗海参小米粥,客人没说海参要整个的,厨师就把海参切了片,从每个切好的海参里取出两片,分给面案和改刀。吕良趁服务员端菜的间隙,也凑上前去,从案子上抢了两片,想尝尝味道。没想到海参很滑,从他的手里落到了地上,气得他抬起脚来,踩了个稀巴烂。 孙婧听吕良说着,露出了一脸苦笑。 “海参放哪儿了?你现在就去取回来吧。”孙婧说。 “海参没有了。”吕良面露尴尬。 “没有了?吃了?”孙婧追问道。 “卖了。”吕良说。 如果吕良拿海参只是为了尝尝鲜,性质还不算恶劣,自己家的货,吕良吃了就吃了,谁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但他要是把海参卖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那就属于名副其实的盗窃谋利了。 吕良的态度还算诚实,前几天,他亲自把商家送来了海参放进了冰柜里,听说海参很贵,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就偷偷拿了一盒,下午到市场门口悄悄卖掉了。第一次得手以后,吕良见没有发现他,又拿出一盒,又去卖掉了,两次一共卖了两千元。 吕良拿着这两千块钱,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首饰店,在首饰店门口买了一条金项链。 按摩店重新开业那天,吕良送给娟子的那条项链,就是他用卖海参的钱买的。 孙婧耐心地听吕良说完,差点没被他气疯。人家别人折腾点东西,都能赚点,至少也能保证不赔钱。吕良这一进一出可吃了大亏,两盒海参按姚云龙的说法,进价一盒两千的话,两盒就四千。吕良送给娟子的那条金项链,几十块钱的东西,吕良却花了一千八。 吕良这么一折腾不要紧,两盒海参就换回来一条铝合金链子。 自从吕良来到蓝河以后,孙婧一直怕他惹事,牵连了她和申一甲,只是一味防着他,没想到按下了葫芦起了瓢。 “吕良啊,你真是太傻了,虽说吃亏是福吧,但也没有你这么吃亏的。”孙婧点了一下吕良的脑门,“你跟我说说,送娟子那条项链是怎么回事?” “就一条项链,没怎么回事。”吕良嘟囔着。 “不对,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娟子了?”孙婧问。 “没有。”吕良说。 “你还嘴硬。”孙婧真希望吕良说看上娟子了,哪怕是他不说话,只是点个头呢。那样就会出现她期待的局面,娟子追一甲,吕良追娟子,申一甲与娟子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就会大打折扣。 孙婧的大脑有点乱,吕良这里问题成堆,要想一下子全部解决,恐怕难度很大,现在只能分出轻重缓急,个个击破了。 她轻轻拍着那张纸,让他用一小时的时间,马上把白纸写满,交给姚云龙,然后就可以回娟子按摩店了。 吕良面红耳赤,吭吭哧哧,闷了半天也没写出几行字来。 “我说,你写!”孙婧不满地说。 吕良刚见到孙婧板着脸,逼着他写字,知道这一关是拖不过去了,头立刻耷拉下来。 半个小时以后,那张白纸终于写满了,姚云龙让吕良写事情经过,经过孙婧的指点,变成了一份悔过书。 “从现在开始,你把这份悔过书念十遍。”孙婧说。 “十遍?”吕良瞪大的眼睛。 “对,你怎么写的,就去怎么想,把悔过书变成你自己的想法,变成你自己的做法。”孙婧心里嘀咕,“跟吕良说话怎么这么费劲,还得让他像对待小学生那样。” 吕良埋着头,低声念了起来。她看着他那傻呵呵的样子,心里产生了一种同情和怜惜。她准备晚上带吕良去吃海参,叫上一甲和娟子一起去。 第112章:单相思 孙婧回到姚云龙的办公室,把包往沙发上一甩:“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吕良?” “这个……”姚云龙做沉思状,想听一听孙婧的想法,可她就是不表态。这个尺度就很难拿捏了,重了吧,孙婧不会高兴,轻了吧,他又不甘心。如果吕良与孙婧没有亲属这种关系,姚云龙恐怕早就把他辞退了,甚至可能让警察领走。可是有了孙婧这层关系,这些就不要想了。 “你的意思呢?”姚云龙想给孙婧一个面子。在后厨房那个地方,要想嘴老实,手干净,鬼都不信,但吕良的动作大了点。再把他放在厨房,就让人不放心了,谁知道他还会整出什么事来。 “我没意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孙婧又把球踢了回去。不处理吕良,从面子上说不过去,何况她又是他的亲属。其实吕良在姚云龙这里很不安全,她巴不得姚云龙冲她大发雷霆,把吕良一推六二五,扫地除门呢。 “厨房肯定是不能让他呆了。”姚云龙一句话就给吕良定了调。 “别介,你要是觉得吕良在这里不合适,最好给他来一个痛快的,省得在这里挠心挠肝的。”孙婧想激姚云龙一下,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姚云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孙婧在想,如果姚云龙真的辞了吕良,她应该怎么办? “既然孙书记不同意我的意见,那就还让他回厨房吧。”姚云龙说。 这回轮到孙婧笑了,姚云龙把她的意思理解反了。让吕良回厨房?他还能回厨房吗?就他那双不老实的手,就那他个创造性的吃亏脑袋,她根本就不放心了。 “大龙,你把吕良辞了吧。”孙婧态度恳切,“给他一个教训。” 姚云龙可不这么想,他的第一反应是孙婧在敲打他,在试探他。 “这样吧,让吕良去当保安,他不是愿意当保安吗?”姚云龙说,“吕良的人长得精神,身材又好,穿上娱乐城的保安服,警察都不换,哈哈哈……” “大龙,你把吕良辞了吧。”孙婧的声音有些发嗲。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这不是成心骂我嘛。”姚云龙说。 “大龙,我说的是真的,你把吕良辞了吧……”孙婧正说着,门被推开了,吕良黑着脸进来了,明显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姚云龙带着笑容站起来,“我说吕良,你怎么回事,怎么连个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吕良,出去,重来。”孙婧冷冷地说,“你应该是一个有修养的男人。” 吕良乖乖地退出去,敲了几下门,重新推门进来,走到姚云龙的面前,把刚刚抄好的悔过书递上过去。姚云龙拿着悔过书看了看,随手交给孙婧,起身出去了。 姚云龙的小算盘孙婧还看得懂,他这是故意躲出去了,让孙婧决定吕良的去留。这样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没有什么责任,以后也不会落埋怨。 孙婧准备让吕良去推拿店,帮娟子去。那里正缺男按摩师,他可以跟申一甲好好学学,以后也是个不错的发展方向。这样他既可以避开姚云龙的盘查,又可以帮助她制约娟子,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孙婧刚一开口,吕良就不干了:“我不想去,我还想在这里。” “学点手艺不好吗?以后可以养家糊口啊。”孙婧说。 “我不能跟着娟子干,让人笑话。”吕良说:“我要在外面上班。” 孙婧一听吕良这么说,心里更清楚了,吕良还是对娟子有意思啊。 “你明明喜欢娟子,为什么不承认呢?”孙婧问。 “我不敢说,怕她赶我走。”吕良说。 “单相思啊?”孙婧问:“娟子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娟子喜欢小甲哥。”吕良说。 “不要乱说啊。”孙婧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良不吱声了,他并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孙婧见吕良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好再追问他,就娟子那机灵劲儿、麻利劲儿,吕良还真有点配不上她。 孙婧的心里很不平衡,有什么配不上的?娟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一个刚混上小老板的服务员嘛。她从心里希望吕良去试一试,没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姚云龙晃晃悠悠地回来了,一付洋洋自得的样子,好像丢了海参的不是他,而是吕良。 孙婧让吕良先回按摩店,一会儿她就过去。吕良转动着脑袋,看着姚云龙和孙婧的脸色,向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孙婧真想马上告诉姚云龙,立刻让吕良走人,可那样的话就要得罪吕良了,吕良已经跟她说得非常明白,他还是愿意留在娱乐城里上班。“上班”这两个字,吕良这个乡下小子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婧婧,吕良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姚云龙凑过来。 “让他走!离开这里。”孙婧终于横下一条心,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哟哟哟,铁面无私啊。”姚云龙说,“我的孙大书记,你可别后悔啊。” 姚云龙扶着她的肩膀坐下来,没有料到孙婧会如此绝情。他怀疑她是不是做个样子给他看的,这时候他如果一口答应她,今后就别想看她的好脸儿了。 孙婧向姚云龙托出了实情,吕良如何偷了海参去街上变卖,如何买了便宜项链,如何送给按摩店的小老板娟子,听得姚云龙哑口无言。 “吕良这小子天才啊。”姚云龙不无嘲讽地说。 “现在有点麻烦,吕良和一甲都看上了娟子,我还真不好插手。”孙婧特意兜出了申一甲。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不如趁机把水搅浑,让姚云龙知道申一甲对娟子也感兴趣,在和吕良争娟子,那样姚云龙就如坠云山雾海,找不着方向了,自己的安全系数就增加了。 姚云龙吃惊不小,眨吧眨吧眼睛,吧嗒吧嗒嘴:“一甲不是和于主任的宝贝闺女好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那是于主任钦点,一甲没办法。”孙婧说,“我都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在娟子身上。” “那吕良死定了,他根本不是一甲的对手。”姚云龙说,“可怜啊,可怜吕良的这么英俊的脸蛋,就是智商差了点。” 孙婧见姚云龙相信了她,心里不禁暗暗得意。现在吕良留在哪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要让她和申一甲露出破绽。 “我也想留下吕良,但我担心他再弄出什么事来。”孙婧说。 “你就给个痛快话吧,吕良这小子挺可怜。”姚云龙说。 县委办石主任忽然打来电话,口气颇为神秘。 孙婧心里很不快,这才回来半天,县里的电话就跟着屁股追上回来,不就是装修个房间嘛,还能不能干点事了。 石主任声音不大:“我有个事,想跟领导汇报一下,不知您方不方便?” 孙婧想,电话都打过来了,还方不方便听,纯属多此一举:“说,什么事。” “刚才,刚才我遇到了县长,打听楼上书记的办公室在干什么。”石主任说。 “在干什么?装修啊,你没跟他汇报?”孙婧问。 她话刚出口,就觉得错怪石主任了,他只不过是一个科级干部,向县长汇报应该是她的事。看来有点麻烦,现在立春县新书记还没有到任,县委副书记、副县长娄世贵正在主持工作。 娄世贵这个人孙婧以前不认识,听说是春县土生土长的干部,是春县地方势力的代表人物。她隐约听说市里有一个立春帮,娄世贵则是这个立春帮的大秘书。天啊,娄世贵这个县长才是个秘书,那这个立春帮的势力该有多大啊,立春帮的首领又是谁呢? “我向县长解释了,在装修书记的房间。”石主任说。 “他是什么反应?”孙婧问。 “他一愣神,就过去了,什么也没说。”石主任说。 “知道了。”孙婧定了定神,看来没有什么大事,娄县长不过是顺嘴一问。 “娄县长又回头问了我一句。”石主任说,“是谁让装修的?” “你怎么说?”孙婧问。 “我说了实话。”石主任说,“当着真人,不能说假话啊。” 孙婧特意叮嘱过石主任和徐曼,为新书记装修房间要在下班后进行,现在虽然已经动工了,但只是拆拆卸卸的小活。如果娄县长知道了这件事,估计是他有下班晚归的习惯。 “你做得对,我回去会会咱们的真人。”孙婧说。 姚云龙一直在旁边听孙婧打电话,虽然只听了个只言片语,也知道了大概。孙婧挂断手机,面露不屑的表情,看来晚上请吕良吃海参的事要泡汤了,她得马上赶回县里,向娄县长做一个解释,人家毕竟在主持工作啊。 孙婧拿起手包,站起身来:“我回县里了。” “你一甩手就走了,吕良的事怎么办?”姚云龙问。 “你看着办吧,愿意怎么办怎么办。”孙婧有态度有些烦躁。这娄县长也真是的,县里那么多大事还不够管的,收拾个办公室,屁大的事,他倒关心起来了。 第113章:裤裆缝口袋 孙婧从蓝河回到春县,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办公室石主任和秘书宋小妮都知道她要回来,在机关食堂特意留了人。 孙婧没有心情吃饭,进了县城以后,给石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了解一下,娄县长在不在办公室。石主任几分钟后给孙婧回了话,娄县长办公室的灯亮着,应该在办公室。 孙婧在一家水果店买了一箱水果,放回到车上。大晚上的,见娄县长不能空手啊,人家在加班工作,自己怎么也得有个态度。 晚上八点半钟,孙婧领着石主任,来到了娄县长的办公室。 “县长大人辛苦了,这么晚还不休息。”孙婧敲开门,满面春风。 “孙书记?市里县里来回跑,还是你辛苦啊。”娄世贵起身相迎。 “看到县长屋里的灯还亮着,我买了箱水果,给领导搞点后勤服务。”孙婧故意放低姿态。 “不敢当,不敢当。”娄世贵连忙摇头,请孙婧落座。 石主任把水果放在墙边,转身退了出去。 “这报纸文件白天没时间看,晚上抽点时间学习学习。”娄世贵坐在了孙婧的对面。 孙婧来县里以后,已经见过娄世贵多次了,他个头不高,皮肤较黑,形象也很有特点。要说他是一个扛锄头种地的农民,也会有人相信,不过他穿了一件高档的蓝夹克,能够显出与农民的不同来。 不知道是为了区别书记和县长的身份,还是怕别人议论,娄世贵虽然暂时主持县里的工作,却从来没去过县委这边。县里有什么会议,他都是让办公室通知,在县政府常务会议室开会。在日常工作中,县委和县政府的界限仍然比较分明。 娄世贵的资历在县(区)干部中也算是比较老的,但挪动的地方不多,七年前从立春县副县长的位置当选县长时,才四十出头,现在已经是放下四十奔五十的人了。 孙婧听到楼上传来杂乱的声响,即使耳朵背的人,也应该能够听到。她问寒问暖地聊了几句家常,以为娄县长能问起县委书记办公室装修的事,可他只要闭上嘴,就端着杯子吱溜吱溜地喝茶,根本不提楼上装修的事。 不一会儿,县长秘书敲门进来,探了一头,又缩回去了。孙婧敏感地察觉到,娄世贵的眼神有些游离,他八成是准备回家了。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孙婧站起身来,“还请县长大人多批评,多指导啊。” “孙书记太客气了。”娄世贵坐着没动。 “我还有一件正事向您汇报一下。”孙婧见娄县长一直滴水不漏,终于沉不住气了,“楼上老书记的办公室准备重新收拾一下,世贵县长这边也重新装修一下好不好?” “孙书记啊,这事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娄世贵站了起来。 孙婧正等娄世贵的下文呢,不想他转身走向办公室,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来。真让孙婧猜着了,娄县长准备回家了,看样子,他八成是想和她一起出门。 娄县长在干什么?是不同意给他的办公室装修?还是根本就不同意给书记的房间装修?孙婧站在那里做了一个假想,如果她和娄县长的身份对调一下,他还会这样长时间地默不作声吗?肯定不会。用蓝河老百姓的话说,他这是裤裆缝兜子——装**蛋。 她得出一个结论,娄县长在向她显示一种身份,一个县政府正职在向县委副职显示一种身份,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肢体语言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是一个副职,她没有超越他的权力。 那就给他身份!孙婧果断地走上前去,帮助娄县长码齐了办公桌一角的文件。 娄世贵看了她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可是秘书的工作啊,孙书记。” “那我就调来给您当秘书啊。”孙婧甜兮兮地说。 “使不得,使不得,你还得负责装修县委书记办公室啊,呵呵……”娄世贵笑出了声。 娄世贵开始出击了,那种绵里藏针、不露声色的出击,让孙婧头一次领教了他的厉害。孙婧不想与他正面交锋,但又不能不接他的话茬。 “娄县长,你太坏了~”孙婧的自卫是本能的,这种自卫往往只有在男人面前才能奏效,而且十有八九能够奏效,只要娄世贵一笑,她就赢了,她会就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而不是副书记的身份跟他说事。 “再坏也没有秦桧坏。”娄世贵的脸上毫无表情。 娄世贵的态度让孙婧心里很失落。要是在平时,她不说经常被男人们簇拥吧,至少也是身边男人不断,今天真是见鬼了,这个娄世贵怎么这么另类呢,免疫力很强。 “世贵县长,您太幽默了。”孙婧笑起来。娄世贵的话其实一点都不可笑,可是她必须笑,这样才显得她没有什么城府。 娄世贵似乎很满足:“我的办公室就不装了。楼上的装修,是不是等新书记到任以后,更稳妥一些?毕竟要花钱嘛。” 娄世贵的态度已经露出来,不同意给新书记装修房间,至少也要等新书记到任以后,才能考虑这件事。他没有直接否定孙婧,而是给她留了一点面子。 新书记到任?孙婧对娄世贵的话很不感冒。新书记到任,就要正常办公了,哪还有时间去装修办公室啊,这点儿道理,他一个长年在县里摸爬滚打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世贵县~长~”孙婧拉着长声,特意把娄世贵的话岔开,“你的房间就装一下嘛,人家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 孙婧终于抛出见娄世贵的主题,只有突出了这个主题,才能把装修书记房间的事蒙混过去。如果他不想装修,那就进了她的圈套,他要是如果想装修呢?对不起,自己批钱吧。 “不装,贵贱不装。”娄世贵的态度很坚决,而且不留余地,“孙书记是为这事来的,我真得谢谢你的一片好意。” “世贵县长,你就装一下嘛。”孙婧仍然心有不甘。 “真的不用装。”娄世贵的口气终于有所变软。 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娄县长的语气没有刚才冷了,也没有刚才硬了,看来他是真不想再装修办公室了。这样就好说了,给新书记装修,就不存在什么大的障碍了。 娄世贵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似乎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 “孙书记啊,装修新书记的房间预算多少啊?请了哪里的装修公司?”娄世贵说,“经费不能少啊,少了不像样子。” 娄世贵的无非在提醒孙婧,装修书记的办公室要花一笔钱,他不会为这次装修买单。在他主持县委工作期间,装修原县委书记的办公室,他一不知情,二没批钱,三没点头,钱从哪来,明显成了一个问题。 孙婧没有一进门就告诉娄县长,给新书记装修房子,不用县里掏钱,是想套一套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明白了娄县长的态度,她再交底也不迟。现在娄世贵已经有态度了,他的办公室不装修,那她就可以告诉他经费的来源,不用再吊他的胃口了。 “蓝河的一个朋友,没有任何条件,答应免费装修。”孙婧准备把装修好的办公室,作为送给于发和的见面礼。 “哎哟,这可是好事,我们春县就需要这样的帮助啊。”娄世贵恍然大悟,笑眯眯地说。 “老书记的办公室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有的地方都起皮了,装饰材料也不过关,的确实应该重新装修一下。”孙婧说。 娄世贵将信将疑地巡视着自己的办公室,好像应该重新装修的是他的办公室。 孙婧要把娄世贵的办公室也装修一下,却被他坚决地拒绝了。孙婧猜想,他肯定回过味来了,有点后悔了,既然是免费装修,他肯定也想占这个便宜。她本来就没想给娄世贵的办公室装修,经过短暂的对话之后,她更不想帮这个忙了。 “还是娄县长考虑全面啊。”孙婧说。 “这话怎么讲?”娄世贵问。 “我知道您为什么那么坚决,不搞办公室装修了。”孙婧说,“你是在给全县的干部做表率啊。如果县长的办公室装修了,副县长装不装啊,我们副书记装不装啊,各局的一把手装不装啊。装修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新书记是谁啊,新书记还没有来呢。” “是是,决不能带这个头。”娄世贵的目光平静多了。 关于装修的话题本该结束了,娄世贵却向孙婧神秘一瞥,语重心长地说:“孙书记啊,现在这世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孙婧看娄世贵是个粗壮的汉子,怎么心细起来像个针眼。装修个办公室,不找他吧,怕他心生芥蒂,找他吧,他还卖起乖来了。 “我就愿意吃天上的馅饼,世贵县长,您用馅饼砸我一下吧。”孙婧的意思是说,娄县长拨点装修费,她也不拒绝。 “我可不上你的当。”娄县长站起来,“我用馅饼砸你,你把馅饼吃了,回头我上纪检委汇报去,我受得了吗我。” 孙婧看出来了,娄世贵不仅心细,戒备心也很强。她真希望于发和快点到任,那样她就不用经常面对这张神秘莫测的脸了。 第114章:官瘾比色心大 孙婧和娄世贵说话很累,需要不停地转动大脑,稍一疏忽,就会被他抓住把柄,弄不好还会给她一个小鞋穿。多亏她没跟他分到一个班子里,不,她不是已经跟他分到一个班子里了嘛,他娄世贵可是县委副书记啊。 她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世贵县长,您当县委书记的呼声很高啊。” 娄世贵好像没有听见孙婧的话,漫不经心地来到她的面前。按理说,孙婧应该站起来,才显得对娄世贵更尊重一些。如果娄世贵只是谦虚几句,她就得告辞了。 孙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进门前解开了胸前的第二枚纽扣,她只要稍微一低头,领口就能泄出春光。她这样做,并不是想色诱娄大人,这种介于露与不露之间穿着,在外人看来会更性感一些。 娄世贵一步步走近,正好给了她一个展示性感的机会。她确信,娄县长根本不会在意她的失礼,注意力早就集中到她的胸部去了。 “我呼声最高?孙书记是听谁说的啊?”娄世贵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这样说的人多了。”孙婧说,“听说你在县长这个位置已经好多年了,论能力,论资历,论政绩,还有论学历,您可是县委书记的最佳人选啊。” 孙婧明知道于发和就要走马上任了,却在这里忽悠县长大人娄世贵,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娄世贵在县里当上这么多年的县长,八年抗战也不过如此啊。人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书记的县长也不是好县长啊,面对县委书记的空缺,他真的无动于衷,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娄世贵把身子扭向一边,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继续盯着孙婧的身体:“不行了,过了年纪啦,再干两年,到政协去养老喽。” “您得争取啊,不能逆来顺受啊。”孙婧说。 “怎么争取?”娄世贵说,“按理说,老子三年前就该当县委书记了,可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春县人啊,现在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孙婧暗喜,娄世贵还把她的话当真了,跟她动上真格的了。看来他真想当县委书记,而且肚子里有一股怨气,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呢。 娄世贵的目光从孙婧的身体上移开,开始历数自己在春县的政绩,声音低沉有力,有板有眼。孙婧静静地听着,不停地点头,发出一声声赞叹。 “真的很佩服您。”孙婧说,“在我的心里,这个县委书记非您莫属。” 娄世贵对孙婧的话很有同感,说到动情之处,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我这个县长,是凭自己的能力干上来的,是凭自己的形象选上来的。就是来一个于发和也好,李发和也好,我们可以比一比嘛,看看谁的事情做得多,看看谁更受全县老百姓的欢迎。” 于发和?孙婧知道娄世贵说走嘴了,他已经知道于发和要来立春县当县委书记了。 “世贵县长,您说的于发和是哪个于发和?”孙婧揣着明白装糊涂。 “孙书记,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要来当县委书记,全市人民都知道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娄世贵又朝她的胸前瞥了一眼。 原来娄世贵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已经知道立春县县委书记的人事安排,可能是晚上躲在办公室里憋屈呢。不过娄世贵这个人还算有城府,从表面上看没有丝毫破绽,她绕了这么半天圈子,才套出了他的真话。 “于发和我认识啊,我怎么没听说?”孙婧曾经是于发和的同事,娄世贵不可能不知道。事已至此,孙婧只能把糊涂进行到底了。 “要说别人不知道,我相信,你不知道我可不太相信。”娄世贵摇摇头,回去座位上,看来他没有心情再偷窥孙婧的春光了。 “世贵县长,您不能泄气啊,您得通过正规渠道做工作啊。”孙婧郑重其事地劝慰着。 “做什么啊。”娄世贵说,“人家都把工作做到北京了,首长可是立春帮的元老啊。” 孙婧终于摸清立春帮的脉络了,看来于发和走的也是立春帮的路子。 娄世贵悄声向孙婧透露,市委组织部长已经找他谈过话,就于发和担任县委书记向他征求意见,同时还叮嘱他守土有责,做好新班子过渡期的稳定工作。他已经打探到可靠消息,市里又要研究干部了,如果不出意外,于发和很快就会到任了。 孙婧早晨睡过了点,直到服务员叫餐的时候才起来。昨天市里县里来回折腾,晚上又睡得晚,起来的时候仍然懒洋洋的。 她刚要去办公室,就接到姚云龙打来了电话,她估计他要向她交代吕良的处理结果,不料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吕良的声音。 大龙的手机怎么会在吕良手里?她凭直觉判断,姚云龙应该和吕良在一起。 孙婧一问就知道了,吕良果真在娱乐城,而且就在姚云龙办公室的走廊外面。吕良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姚老板要把我开除。”吕良生硬地说,“他说是你的意思。” 孙婧回到床边,坐了下来,看来又得跟吕良费一番口舌了。姚云龙也是,既然准备让吕良回去,为什么不事先和她打个招呼,她也好有点思想准备。现在倒好,他直接把负责推到她身上来,吕良冲着她来了。 “是我的意思,但不是开除。”孙婧平静地说,“吕良听话,你现在要按我说的做,回到推拿店去,和娟子在一起,我回去给你解释。” “我不听,为什么要开除我?”吕良说。 “那不是开除,你既然不想学厨师,在那里干就没有意义了。”孙婧说。 “我想在这里,我不想和娟子在一起,给她打工,她会瞧不起我。”吕良说。 事情变得复杂了,孙婧没想到吕良会这么固执。按理说,他被姚云龙辞退了,就应该夹上包裹走人,可他却要找她理论。这小子明明犯了什么错误,现在理直气壮的,根本不提那件事了。 “吕良,这件事既然已经定了,你就回去吧。你不就是想当保安吗,做推拿师可比保安有出息啊。”孙婧想再劝劝吕良。 “你根本不把我当亲戚。”吕良埋怨道。 吕良生硬倔强的口气,差点没把孙婧的底火撩起来。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火人,这件事的处理自己是有私心的:她怕自己和申一甲的事情暴露。 “我要把申一甲的事情告诉姚老板。”吕良锋芒毕露,态度咄咄逼人。 “什么事情?一甲有什么事情?”孙婧立刻慌了。 “申一甲不是你外甥,他是假的。”吕良高声说。 孙婧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吕良就在姚云龙办公室的门外,他可能已经听到了吕良的声音。即使姚云龙听不到他对她说了些什么,吕良马上转身回到姚云龙的办公室,只要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姚云龙就会知道申一甲不是她母亲的表外甥。 “吕良,你千万不要乱说!”孙婧喊了起来。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吕良把电话挂断了。孙婧立刻把号码拨了回去,手机已经关机了。 孙婧绝望了,她现在既联系不上姚云龙,也联系不上吕良,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这哪里是吕良啊,简直是一只狼啊,自己做了错事还不认账,说翻脸就翻脸。 孙婧急得在地上来回转着,事情已经无法收场了,姚云龙肯定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她和申一甲的关系立刻会闹得满城风雨,她马上就要成为春县的知名人物了。 孙婧冲出门去,直奔楼梯口。 她现在必须尽快赶回蓝河,勇敢地面对这件事,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 她急匆匆地下楼,走到车前,却发现没有带手包,她的汽车钥匙就要那个小包里。 孙婧停住了脚步,在车边转着,一切都已经晚了,吕良现在肯定已经把申一甲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姚云龙,她即使回去蓝河也无济于事了。 她想起了申一甲,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给一甲打一个电话,把事情告诉他,看他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如果他也没有什么办法,那她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正在开会,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申一甲在手机里悄声说一句,就挂断了。 孙婧已经顾不上许多了,马上又把电话给申一甲挂了过去。 申一甲马上又接通了手机:“别挂电话,我到外面和你说。” “你听着,不要说话。”孙婧说,“吕良那边出事了,他可能把你的身份告诉姚云龙了。” “我当是什么事,这么着急。”申一甲说,“吕良这两天学推拿学得挺好的啊,等晚上我跟他唠唠。” “申一甲,你疯了!”孙婧又喊了起来,“你们都疯了!” 第115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孙婧的心里很不舒服。于发和正在北京学习,老大不在家,申一甲能开什么会,还这么重要,连打个电话都不行,真是官升脾气长了。 “我现在开会,于主任回来了,真不能说了,散会我给你打过去。”申一甲说。 孙婧听懂了,于主任提前回来了,那还能干什么会,不是考核会就是吹风会。她没辙了,申一甲根本没有机会出来,更不要说见到吕良了。她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回蓝河呢?她昨天晚上刚从蓝河回来,现在她的车被召回了,司机也不知道在哪儿呢,她越是不想长途跋涉,来回折腾,命运越是捉弄她,偏偏让她来回折腾。 孙婧无奈地想,吕良现在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把对申一甲的怀疑告诉了姚云龙?现在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只能听由天命了。 吕良早晨准时到达梦幻娱乐城,来到厨房以后,厨师长悄声告诉他,总经理有请。他衣服也没换,直接来到姚云龙的办公室。 他知道姚云龙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事情到底糟糕到哪里,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就冲孙婧的面子,姚老板总不会把他赶回去吧。他进了门,看着不动声色的姚云龙,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 “总经理,您找我?”吕良心神不定。 “吕良,过来坐。”姚云龙把他叫到身边的座位上。 吕良笑呵呵地地坐下来,在沙发上用力地弹了两下,身体随之上下晃动着。 “吕良啊,我就长话短说吧。”姚云龙说,“既然你对学厨师没什么兴趣,我和孙婧商量,就不让你在这儿干了,回头让孙婧再帮你找一个地方。” 吕良的笑脸僵住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屋里环顾了一圈,嘴唇有些抖动。 “总经……理,你的意思是……是把我开……开除了?”吕良结结巴巴地说。 “不是那个意思,是孙婧要给你换一个工作。”姚云龙说,“你干了不到一个月,工资给你按一个月开,你拿的那两盒海参,我也不要了,就算我送你了。”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儿干!”吕良霍地站起身来。 姚云龙连连摇着头:“这也是孙婧的意思,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我得问孙婧,我得问我小姨,凭什么把我开除!”吕良弯下腰,一把夺过姚云龙手里的手机。 “你不会打,我给你拨号。”姚云龙给吕良拨通了孙婧的手机号。 吕阳不想让姚云龙听到他的话,拿着手机出了姚云龙的办公室。 从孙婧那里证实的姚云龙的话,吕良赌气挂断她的电话,在走廊里转了一个圈,回到了姚云龙的办公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姚云龙正地板转悠,用手摸着吕良的头,意思是让他消气。吕良一屁股坐到了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把手机往沙发扶手上一拍。姚云龙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总经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吕良秘密兮兮地说。 “你能有什么秘密!”姚云龙面带不屑。 “总经理,咱们搞一个交换,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就把我留下。”吕良说。 “好啊,如果你的秘密真的有价值,我可以考虑把你留下。”姚云龙说。 吕良离开沙发,摇摇晃晃来到姚云龙面前,露出一付神秘之色,脑袋贴近了姚云龙的耳朵。姚云龙并不买账,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冲着吕良一努嘴,让他站在原地说。 “申一甲是假的,我才是真外甥。”吕良说。 姚云龙盯着吕良的眼睛:“你说什么?你是孙婧的亲外甥?申一甲是假的?” “我姥管孙婧的妈叫亲姐。”吕良口中振振有词,“我才是我姥的表外孙。” 姚云龙走上前去,伸手在吕良的眼前晃了晃,又摸了摸吕良的脑门,慢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他从牙签盒里取出一支牙签,放在嘴里衔着,然后一节一节地咬断,吐到了地上。 “老板,这回你可以留下我了吧?”吕良凑了过去。 姚云龙把最后一截牙签吐到了吕良的脸上,霍地站起来:“吕良,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吕良干脆地说。 “申一甲不是孙婧的外甥?”姚云龙问。 “绝对不是。”吕良问。 “怪不得,怪不得孙婧一直不同意你到我这里来,现在又执意让你走。”姚云龙点着头说。 吕良得意地笑了,能让梦幻娱乐城的总经理连连追问,他非常满足:“这回你相信了吧?” “我是相信了。”姚云龙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你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吕良并没有察觉姚云龙的脸色突变:“相信我,没有错。” “我要是不相信呢?”姚云龙说。 “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你留下我就行。”吕良说。 姚云龙上前拍了拍吕良的肩膀:“我怎么觉得,申一甲是真的,你吕良是假的!” 吕良万万没有想到,姚云龙根本不相信他的话,高声更正着姚云龙:“我是真的,申一甲是假的!” “吕良,你给我住嘴吧你!”姚云龙在吕良的胸口捅了一下,“我告诉你,申一甲是孙婧的外甥,这是孙婧她妈亲口告诉我的,这还能有假吗?我倒是怀疑你的身份了,你和孙婧家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个骗子?打着孙婧家亲戚的借口,来蓝事混事儿。你说,你哪一点像孙婧,哪一点像申一甲,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吕良立刻想起到蓝河前姨姥教给他的话:“我是孙婧的外甥,孙婧的爸爸是我舅姥爷。” “我没功夫跟你论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姚云龙说,“你一会儿舅姥,一会儿姨姥的,连自己是谁的外甥都搞不清楚,还敢出来混事。吕良,就你这种身份,我可以帮你,也可以不帮你,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懂不懂?” “我懂。”吕良知道姚云龙急了。 “去去去,烦死我了。”姚云龙挥手走吕良走开。 吕良扑咚跪倒在姚云龙面前:“总经理,你别赶我走,我要上班。” 吕良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把对申一甲的怀疑告诉了姚云龙,同时意味着,他已经得罪了孙婧和申一甲。他本以为能得到姚云龙的奖赏什么的,没想到姚云龙根本不买他的账。这下可好,他一句话就把蓝河最近的两个人都得罪了,感到自己像被悬在了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姚云龙向门口看了一眼,在吕良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你给我起来!你这是想让我折寿啊!” 吕良见下跪不好使,麻溜地站了起来:“总经理,我错了,我全错了,我向总经理赔罪。” “瞧你这付无赖样,男人膝下有黄金,上跪苍天,下跪父母,因为这么点破事,你就给我跪下,你还叫不叫个爷们?”姚云龙说。 在姚云龙的眼里,吕良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对了,也对不了。在怒气冲冲的姚云龙面前,吕良垂手而立,低头丧气,只剩下听的份了。 “吕良,你张嘴闭嘴申一甲长、申一甲短,你说你哪里儿比申一甲强?申一甲就是我亲外甥,他妈就是我亲姐,你想怎么着吧?” “总经理,我错了……”吕良哭丧着脸,随手抹着眼泪。 “你别叫我总经理,我也不认你这个外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姚云龙越想越气,伸手打开了墙柜,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长条木盒子,转到了吕良面前。 姚云龙打开木盒,一块透明玻璃下面,摆着一根老山参:“这是东北正宗老山参,经过技术鉴定的,申一甲送我的。你送我什么了?你拿了我的海参,我该你的是不?” 姚云龙“啪”地一声把木盒子合上,转身送回柜里,又打开另一个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画轴。他解开上面的红绸绳,缓缓把画轴打开,来到吕良的面前:“瞧瞧,这是一幅工笔山水画,国内有名的画家画的,也是申一甲送我的,你送我什么了?你偷了我的海参不算,还要偷我的鲍鱼。你要是还长脑袋的话,就自己判断一下,这是一个外甥应干的事吗?” 姚云龙把画轴轻轻卷好,放回柜里:“吕良啊,我缺他一甲这根山参吗?我缺他一甲这幅字画吗?不缺,我缺的是一甲的这份情意。一甲送我东西,却不让我告诉孙婧,他连任何回报都不要。一甲到了蓝河,怕给我添麻烦,连我的面都不见,这种有骨气的事,你做得出来吗?” 姚云龙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你现在还会恬不知耻,说申一甲是假的,你是真的吗?” “总经理,我错了,我饶了我这一次吧。”吕良说。 “你都赶不上申一甲的一个脚趾头你。”姚云龙说,“你说吧,还想不想留下?” “想。”吕良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还想留下?你想留下就留下啦?”姚云龙说。 第116章:我真想搧你 孙婧到达娱乐城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她本来以为,到了春县以后,每周回家一次,平时就住在县里,就可以省去蓝河与春县之间的奔波之苦。可是家里总有事,自己的车又被钟铭召回,她不得不亲自驾车,一次次在高速公路上往返奔波。 她进了娱乐城的大门,就看见了吕良。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制服,戴着一顶说不清是什么标志的帽子,正在神气活现地东张西望着。 孙婧径直朝吕良走去,心里在盘算,吕良不是被姚云龙撵回去了吗?怎么在这里当上保安了。孙婧从吕良那双惊恐的眼睛里看出了名堂,不用说,吕良得逞了,他用申一甲的秘密,换取了现在的位置,姚云龙现在已经知道申一甲的身份了。 吕良扭头时看到了孙婧,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威严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想跑又没处跑,只好立定站好,等着孙婧走到近前。 “吕良。”孙婧抓住他的衣袖看了看,“你跟我来一下。” 没等吕良反应过来,孙婧就转身快步走开,直奔电梯间。孙婧在大厅的拐弯处回过头来,见吕良蹑手蹑脚地跟了上来,她才踏实地进了电梯间。 孙婧迈进电梯,冲吕良笑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吕良在电梯门口愣了一下,也跟了进去。电梯门关上了,孙婧按下了第二层,没有搭理吕良。两个人很快出了电梯,一前一后走向姚云龙的办公室。 姚云龙正在屋里与几个管理人员开会,见孙婧推门进来,忙冲面前的几个人扬了扬手。孙婧的脸色仍然是那么冰冷,转身看着吕良走到屋子正中,才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叉着腰来到吕良的面前。 “吕良,我真想搧你,知道不?”孙婧用一个指头,点头吕良的脑门。 “喂,孙婧,你什么意思?”姚云龙走了过来。 孙婧不知道吕良跟姚云龙说了些什么,他肯定是用一种下作的手段,才换取了现在保安的位置。现在向姚云龙解释已经无济于事了,反正姚云龙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必须当面给吕良一点颜色看看,让他承认他是在胡编乱造,恶意中伤。 在指点吕良脑门的那一刻,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探听到吕良到底对姚云龙说了什么,现在只能冒险一试了。 “吕良,你给我听着。”孙婧说,“你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我重复一遍!” 吕良不敢重复上午对姚云龙说过的话,眼睛直呆呆地看着孙婧,两只胳膊不停地换着位置。 孙婧觉得眼前的场面有点不对劲儿,如果吕良向姚云龙揭穿了申一甲的身份,姚云龙会不由分说找她求证,弄个水落石出。现在他却像个局外人,悠闲地看热闹。 “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吕良低着头说。 “算了,吕良不过是气话,别跟他计较了。”姚云龙竟然做起了和事佬,把手搭在了孙婧的肩上。 姚云龙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做什么,对孙婧非常重要。虽然她是冲吕良来的,但主要还是担心自己和申一甲的事被姚云龙知道,就姚云龙这个性,要是真知道她和申一甲搞在了一起,那她就别想消停了。上什么班啊,当什么领导啊,想都不要想了,最有可能的是跟她大闹一场,然后找到县里去。 她从姚云龙的话里,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甚至没有任何的不满。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里带有一种调逗的成分。 她断定吕良可能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或者吕良说了,而姚云龙却根本没当回事。他这个人有时候喜欢自以为是,自己认为对的,那就是对的,别人说什么也没用。他要认为是错的,就是所有人都说是对的,那他也不会认账。 孙婧一想到这里,更理直气壮了,吕良这小子,敢跟她那么说话,这回她决不能饶了他。 “哼。”孙婧刚才还是满脸晶亮的光,突然不再紧绷,变得柔和起来:“吕良,你根本不是我外甥,你不配。” “小姨……你别生气了。”吕良嘟囔着。 “你敢要挟我!”孙婧垂着眼帘,也不看吕良一眼:“你不是说一甲是假货吗?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我对你这真货的态度。” 姚云龙从孙婧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来头,猜出吕良早晨给她打电话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竟然把她气成这样,肯定上午就从县春往回赶了。 “婧婧,吕良已经认错了,要不我也不能让他去当保安。”姚云龙想安慰孙婧。 “谁让你让他当保安的,你这不是在纵容他吗?”孙婧细眉一挑,冲姚云龙去了,“你看他吕良哪块儿像保安,他能办谁?人家不把他办了就不错了。” “婧婧,不理讲了吧,吕良的安排,你不是让我随便吗?”姚云龙说。 “随便,随便那是他得懂人事,说人话,今天早晨他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他有多嚣张,你俩换换,让他当老板得了。”孙婧说。 “我不当老板,我还去当保安。”吕良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让正在准备退让一步的孙婧彻底崩溃了,她扬起手里的包,抽在吕良的身上,“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蓝河,我不认识你,我没有你这个外甥!!”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屋里的人同时转向门口。 申一甲不等里面的人应答,就推门进来。 “一甲?”“一甲!”“一甲哥。”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喊着申一甲的名字,他来的太是时候了。 申一甲并不是刚到的,他在娱乐城门外就看到了孙婧,因为不能和她一起进门,他就没有和她打招呼。 整整一个上午,申一甲先是开会,然后负责召集干部考核谈话,直到他认为可以出来了,才向办公室主任打了招呼,匆匆忙忙地赶到梦幻娱乐城。他早晨接到孙婧的电话时,就闻到了一股火药味,他不用猜就知道孙婧回市里了,她要是急起来,可不是好惹的,别再跟姚云龙掐起来。 路上,申一甲在推测娱乐城到底会发生什么,孙婧、姚云龙和吕良在一起,会是一个什么局面,应该怎么应对。申一甲不知道吕良偷了海参,又被姚云龙查了出来。他只知道吕良有些过分,这些天他对吕良很好,晚上还要手把手地教他推拿,吕良怎么就突然想起他的底呢?他这么做会捞到什么好处呢?不可思议。 申一甲可以确认,姚云龙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身份,不可能因为吕良的一句话,就把他怎么的。再说了,吕良没有任何他与孙婧关系不正常的证据,料他也翻不出个大天来。就算吕良狠,在姚云龙面前不认他是亲属,他也可以同样不认吕良,吕良说他是假的,他也可以说吕良是假的,两个人都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可吕良毕竟是孙婧的亲戚啊,他们的关系虽然不算近,但也不算远。 申一甲觉得,对吕良还是采取靖绥政策,姑息纵容,退让屈服为好。人在世上混,绝不可以随便玩硬的。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在接待办里呆了几个月,已经悟出了一个道理,别看有些人表面上强硬、牛叉、高姿态,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有时候背地里还不如一只狗,什么低眉顺眼、曲意逢迎、委曲求全的事都会做。奴才和汉奸,是中国的两大特产,算得上世界之最了。 在姚云龙办公室门口,申一甲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没有马上敲门进去。 他听见了孙婧的声音,嗓门很高,听得清清楚楚。孙婧的声音高很正常,如果姚云龙这时候在屋里大喊大叫,那孙婧就真的危险了,他恐怕也会被牵连进去。 听到孙婧的声音有些失常,大声让吕良滚出蓝河,申一甲再也没有心情躲在门外了。他一进门,屋内的气氛立刻缓和了许多。 孙婧先发制人,来了个明知故问:“一甲,你怎么来了?” 申一甲心里暗暗着急:孙婧啊孙婧,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叫我怎么回答啊?我总不能说,是接了你的电话以后,特意赶来的吧? “我来找总经理,我们男人之间有点事。”申一甲说。 他说的那点事,当然是洗澡。他已经单独来过几次了,有时候还悄悄给姚云龙带点接待办的特供礼物,在这里吃顿自助餐,然后去洗浴中心洗个澡。这些事,只有姚云龙知道,他并没有对孙婧说过。 “你是不是看上哪个服务员了?”孙婧问,“不对,你是来洗澡吧?” 申一甲很佩服孙婧的反应能力,她不仅以主动进攻保持着自己的尊严,而且马上就说出他来娱乐城的动机。孙婧不是猜测,是在为他的到来提供掩护。 第117章:答应我一个条件 孙婧知道申一甲会来,但没想到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晃晃悠悠地来了。她灵机一动,为申一甲编了个理由,无非是提醒他要把谎撒圆。申一甲顺水推舟,说自己是就是来洗澡的,让孙婧安全感大增,心里踏实下来。 “一甲,今天你先别洗了,中午一起吃个饭,给吕良送行。”孙婧瞪了吕良一眼,回身坐在沙发上。在申一甲面前,她不好发作,正好当个台阶,自己下来了。 “吕良,你要上哪儿?”申一甲笑呵呵地问。 “他回老家。”孙婧不耐烦地说,“一甲,有些事,我不想跟你说了。” 申一甲倒吸一口气,孙婧真狠啊,谁要是触犯了她,她真不会客气,即使是自己的亲属也不手软。他看了看吕良,吕良麻木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接受了孙婧这无情的安排。 申一甲很为难,人家孙婧和吕良那是真正的亲属,他虽然号称她的外甥,不过是用来遮人耳目的。他想劝一劝孙婧,给吕良一个改过的机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话说深了,说浅了,再惹她不高兴。 她觉得孙婧不应该是这么绝情的人,有可能是故意做个样子,想吓唬吕良一下,可看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却又不像。他承认,孙婧生气的时候,那种冷艳的美让人心动。 “孙书记,我和吕良刚混熟,是不是……”申一甲想说别让吕良走得这么急,被孙婧挥手打断了。 “一甲,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这是我和阿甲的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孙婧想刻意把申一甲摘出来,不让他与吕良这件事有任何瓜葛,“吕良,你回去跟我爸妈详细说一说,你在蓝河都干了什么事,一个人静下来好好反省一下,反省好了,你再回来,我们随时都欢迎你。” 申一甲用目光向姚云龙求援,姚云龙对申一甲悄悄做着鬼脸,摆了摆手,似乎也不敢惹她。他不敢再说话了,如果再说话,孙婧就有可能冲他来了。 “一甲,最近在忙什么?”姚云龙不想给孙婧火上浇油,也不想顺着孙婧的话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似乎想调节一下屋里的气氛。 “大龙,你去通知厨房,一会儿给吕良上一道海参,吕良不是没吃过海参嘛。”孙婧说,“另外,把吕良的工资提前支了,多给他拿一千元路费。下午到晚上都有长途汽车,中途倒一次车,用不了半夜就到家了。” 吕良回家,相当于回孙婧的老家,她对回家的路很熟悉。她能把路程说得这么详细,事情明摆着,她决意已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海参可以上,但事情不能这么办。”姚云龙站了起来。 孙婧瞪着姚云龙,就是不出声,姚云龙自我解嘲道:“行啊孙书记,官升脾气长啊。” 姚云龙说完,过去拉了吕良一把,让他跟着去取钱。吕良看看孙婧,又看看申一甲,低下头,跟着姚云龙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孙婧和申一甲,按理说姚云龙出去了,吕良也出去了,申一甲应该问问孙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把她气成这样。 申一甲见孙婧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立刻猜到,她是怕这间屋子不安全,万一哪个角落里安的窃听器和录音机,他们说话的内容可就全暴露了。 “我真有点饿了。”申一甲拍了拍肚子,说这种家常话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一甲,你也是外甥,吕良也是外甥,你说吕良怎么就不像你呢。”孙婧说。 “他哪儿不像我?”申一甲问。 “他拿了姚老板两盒海参,出去低价卖了,给娟子买了一条廉价项链。”孙婧心想,说这事是安全的,反正姚云龙也知道,还可以敲打一下申一甲,别让他和娟子走得太近,“这种事你可干不出来。” “不会吧,到底怎么回事?”申一甲问。 孙婧简明扼要把吕良拿厨房海参的事告诉了申一甲。 申一甲终于知道孙婧为什么要把吕良赶走了,送他走还真没冤枉他。不过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严严实实地把吕良要挟孙婧的事给掩盖了。到底送不送吕良走呢?他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姚云龙安排了午餐,就推说有事,离开了娱乐城。孙婧领着申一甲和吕良在餐厅吃饭,不停地往两个人的碗里夹菜,一句也没提让吕良走人的事,好像是送一个朋友出趟远门,随便聊了一些家常嗑。午餐没用一个小时就结束了,申一甲领着吕良出了门,孙婧则开车回了县里。 孙婧的车一走,吕良的脸色就突然变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申一甲紧赶慢赶才能跟上。在路过一个街心小亭的时候,吕良几步跑到亭子里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没等申一甲走近,就号啕大哭起来。 申一甲上前好一顿劝,吕良才终于不哭了。 “走吧,先跟我回店里。”申一甲想先把吕良弄回店里再说,这样在大街上总不是回事。 “我不回家,我不想回家。”吕良哭丧着脸。 申一甲倚着小亭的水泥柱子犯了愁,到底送不送吕良回家呢。在吃饭的时候,吕良还答应孙婧,乖乖地回家,没想到孙婧一走,他就变卦了。他工资也领了,工作也没了,按理说回家是很顺势的一件事。申一甲不怕吕良不回家,他比吕良高半头,身体又比吕良结实,不行的话可以强行扭送。他怕的是自己错误地理解孙婧的用意,她真的是想让吕良回家吗?就没有一点缓和的希望吗? 吕良有时候是够可恨的,急起来乱咬一痛,丝毫不考虑后果。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了,他会受到很大的打击,甚至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申一甲不敢给孙婧打电话,她已经交代的够清楚了,他再找她就显得多此一举了。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吕良,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送你回去。”申一甲感觉风有点凉,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 “什么条件?”吕良抬起了头。 “回按摩店,好好跟我学按摩,帮助娟子开店。”申一甲说。 他能这么说,还是有一定底气的,娟子不知道孙婧要赶吕良走,即使她真的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同意孙婧这么做。娟子听他的,万一孙婧追问下来,她还可以帮他说话。 吕良涨红着脸,哧哧地笑了。 申一甲心想,吕良啊吕良,你还有脸笑,瞧你做得那缺德事儿,就一点不反省吗? “那就走吧,天有点凉,你穿得太少了。”申一甲拉着吕良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吕良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腾地站起来,连蹦带跳地下了台阶。申一甲看着吕良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救人所难的自豪感。吕良是做了一些错事,但他毕竟还年轻,就这样被赶回老家有点可惜。 申一甲从吕良的背影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刚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的他,不就是吕良现在这个样子吗?从小在乡下长大,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然后在校园里啃那些用处不大的书本,毕业以后,对城里的规矩似懂非懂,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到处乱串,无处安身,一切都要依靠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吃亏碰壁。在外面累了,他也曾想到过回家,娶一个乡镇姑娘,再生一个孩子,本本分分终此一生。但是他心有不甘,发誓不在外面混出个样子来,决不回去。 吕良现在不正在走着他当年的路吗?不过他这条路可能比自己的路更好走一些,因为毕竟有孙婧在背后为他撑腰啊,自己在这座城市可是两眼漆黑,谁也不认识啊。 申一甲从后面追上吕良,两个人并肩走在深秋的街市上,时而停下来看看热闹。 半个多小时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推拿店。 娟子见两个人一起回来,还带着酒气,小嘴立刻噘了起来:“你们吃饭去了,为什么不带我?” “我们男人的事,你就不要掺和啦。”申一甲不愿意和她细说。 他本以为吕良会像往常一样,围着娟子说这说那,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他就可以撇下他们,回去上班了。可是吕良直奔自己住的那间大推拿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申一甲觉得太反常了,吕良和刚才的表态不一样啊,他说好了要回来帮娟子的,怎么不声不响地回屋了。 娟子并没发现吕良的反常,和申一甲闲聊了几句。 申一甲在店里转了一圈,推门进了吕良住的那间大推拿房。吕良倒在床上,一条毛毯蒙头盖脸,申一甲一把揭开他身上的毯子:“大白天,睡什么觉,起来。” “我冷……”吕良声音发颤,有气无力,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申一甲伸手在吕良的脑门上一摸,吓了一跳,他的脑门发烫,看来身体出了问题。 第118章:心有灵犀 不管申一甲怎么叫,吕良就是蜷在床上不起来。 申一甲伸手垫在吕良的脖子下面,好容易才把他扶起来。他的身体在床上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床外侧歪了过来。 “娟子!快过来!”申一甲双手托住他的身体,冲门外大喊着。 “来了,来了!”娟子在门外麻利地应声,一溜小跑进了屋“怎么了?” “吕良发高烧,你赶紧去叫救护车,我们马上把他送医院。”申一甲火烧火燎地说。 娟子在吕良的脑门上摸了一把,“呀”地一声,手立刻反弹回来,一阵风似的跑去打电话了。 吕良的体型平时看上去还算匀称,此时却变得异常沉重,申一甲拖了两次,也没把他拖起来。娟子很快回来了,不停地责备着申一甲,怪他不应该领吕良出去吃饭,申一甲一时无法辩解,只能任她在一旁唠叨。 申一甲找来一瓶矿泉水,顺着吕良的嘴角喂了一些水,吕良微弱地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申一甲帮助医护人员把吕良抬上担架,又抬上救护车。好在推拿店在一楼,并没有费多大的周折。 “我也去。”娟子最后一个上了车,坐在申一甲的身边。 车到医院,吕良随后被抬进急救室,申一甲紧张地看着大夫的脸,生怕从那张脸上读出什么意外来。以申一甲的判断,如果吕良发低烧可能是感冒,但他属于高烧,应该不是感冒那么简单。 大夫给吕良做了简单的检查,不动声色地说:“急性扁桃炎。这种病二、三十岁的青少年最常见,好发于春秋两季,气温变化幅度较大的时候。” “那怎么办?”申一甲叹了口气,看来吕良的病没有那么危险。 “发烧41度,立即进行物理降温,口腔脓肿很严重,必须马上输液,再观察一个小时,如果烧不退的话,就得开刀引流了。”大夫不满地瞟了申一甲一眼,“去办住院吧!” “谢天谢地。”吕良听到大夫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我刚才真以为我不行了。” “小伙子,挺有毅力啊,扁桃肿那样才来,怎么上这么大的火。”大夫说。 吕良手伸进上衣内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几张钞票。申一甲按住吕良的手,把钱又塞了回去,出门前,他已经带了足够的钱,扁桃炎这种小病,应该足够了。 “我去交款吧,我带钱了。”娟子说话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申一甲看着娟子的背影,这丫头今天表现不错啊,与她平时一贯的风格很吻和,怪不得吕良会喜欢她呢,看来她的确值得喜欢。 吕良很快被送往住院部,挂上了输液瓶,护士说他要一直输液到晚上,最快也要到六七点钟。 申一甲让娟子回店里,娟子让申一甲去上班,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走的意思。最后,还是申一甲妥协了,她怀疑娟子这丫头还是对吕良有意思,自己一个当哥哥的赖在这里,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申一甲刚走到门口,娟子却拉住他,悄声说:“小甲哥,你要是下午真没事,就陪我一会儿吧。” “我说娟子老板,逗哥玩呢?”申一甲装作生气了。 “谁逗你了,现在我是老板,让你陪我,不是抬举你嘛。”娟子说。 “也是,谁让我现在是个吃软饭的呢。”申一甲无奈地说。 “可恶,在哪儿都开玩笑。”娟子扭头回屋去了。 晚上五点半钟,娟子去饭店买饭,申一甲在病床边玩手机,玩着玩着,手机接到了来电,是孙婧打来的。申一甲瞄了吕良一眼,见他已经睡着了,便悄悄离开病房,来到走廊里。 “一甲,在哪儿呢?”孙婧的声音。 “刚到家。”申一甲只能编瞎话了,他不想让孙婧知道吕良住院了。 “吕良呢?”孙婧的声音很平静。 “送走了。”申一甲撇了撇嘴,声音也一样平静。 “你真把吕良送走了?”孙婧问。 孙婧的话问得申一甲心里发堵,孙婧这是什么意思啊,她是希望他送走吕良,还是不让他送走吕良啊。申一甲这一犹豫,立刻被孙婧发现了破绽。 “你别编了,小骗子,我知道吕良没走。你能把吕良送走,说死我都不信。”孙婧说,“吕良的情绪怎么样,今天我的话有点重了。” 申一甲说:“我还寻思呢,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原来是演戏啊,你演得太像了,连我都进入角色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孙婧,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得吓唬吕良一下,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要挟我。还有姚云龙,我是演戏给他看的。”孙婧得意地说。 “那你对你家老板怎么交代?”申一甲当然是指姚云龙。 “这就是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人是你没有送走,和我有什么关系?”孙婧说,“你现在就把电话给吕良,我想跟她说句话,道个歉。” 申一甲不想让吕良接电话,那样他住院的事就露馅了,孙婧在春县还能睡着觉吗?还不得自责一晚上啊。他准备把话题岔开:“吕良的魂儿都吓飞了,这小子看来没经历过什么大事。” “把手机给吕良。”孙婧重复了一遍。 “吕良啊……吕良和娟子在一起,我……我不好打搅他们吧?”申一甲像在问孙婧。 “真的?那算了,明天早晨再说。”孙婧说。 申一甲挂断手机,心里终于释然了,孙婧果真没想让吕良离开,看来自己今天的决断是正确的,这时候孙婧要是管他要人,吕良要是真走了,现在都到省城了,他就是哭也哭不回来啊。 申一甲想尽快把孙婧的意思告诉吕良,告诉他孙婧不是真的让他走,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他回到病床旁边,见吕良已经睁开眼睛,正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幕发呆。 “吕良,想娟子呢?”申一甲想调节一下气氛。 吕良害羞地一笑,算是回答。他对娟子是有意思,可娟子对他有没有意思,申一甲就不知道了。直到现在,他也没从娟子的嘴里套出一句实话。 申一甲准备把孙婧的态度告诉吕良,不能让吕良把她的小把戏当真,那样会使他的心里永远有一个解不开的结。申一甲看着吕良,有些为难了,怎么开口呢?孙婧这样出尔反尔,不好说会不会刺激吕良。吕良的体温还没有退到正常水平,情绪的波动很可能影响到身体的康复。 “吕良,刚才小姨来电话,问你在干什么呢。”申一甲说。 吕良听了申一甲的话,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果然把孙婧的话当真了,而且心里已经对她产生了隔阂。 “就是小姨让你留下的,她根本就没打算让你走,只是想让你长个记性。”申一甲说。 吕良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虽然现在申一甲是他最可以依赖的人,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她不知道你病了,我没告诉她,要不她肯定会赶回来。”申一甲说。 “我不信,她这么恨我,怎么可能让我留下。”吕良闭着眼睛说。 “小姨说了,你要是表现好了,认了错,还可以回娱乐城,干你愿意干的工作。”申一甲说,“当然,你也可以留下来,在这里当推拿师。” 娟子偷偷摸摸地进了病房,把饭菜放到小方桌上,从申一甲的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申一甲趁着吕良没有睁开眼睛,轻轻地扒开娟子的双手,站了起来。 “我回来啦!”娟子说。 吕良看着娟子,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申一甲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娟子把兜子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掏出来,摆在桌子上,得意地看着申一甲。 “好香啊,这是什么?”申一甲凑到桌子上,抽了抽鼻子。 “这是吕良最爱吃的。”娟子说。 “这个呢?”申一甲问。 “这个是你最爱吃的。”娟子说。 申一甲听了娟子的话,笑得合不拢嘴,这个鬼丫头,心眼太多了,买个饭还动这么多心思,谁也不得罪。 吕良用一只手吃了一碗馄饨,一盘鸡丝滑子蘑。吕良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虽然还有些低烧,但精神头比中午强多了。 申一甲吃完了排骨炖冬瓜和炒饭,抽出纸巾擦了嘴,准备回接待办去一趟。上午开完会的时候,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让他这两天把库房整理一下,他忙着吕良的事,根本没有腾出时间来。 “娟子,我回单位一趟,你照顾好吕良,别忘了到时候拔针。”申一甲说。 “你去吧。”娟子十分爽快。 “娟子,吕良就交给你了。照顾不好吕良,把你送回吕良的老家去。”申一甲说。 “行啊,到小镇去开个推拿分店,让吕良当老板,他不是想当老板嘛。”娟子说。 申一甲拦住要送他的娟子,大模大样出了门,他想吕良单独和娟子在一起,心情也许能好一些。 第119章:两箱茅台 申一甲晚上回到接待办时,于发和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正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两个纸箱已经打完的胶带,墙边还放着几个还没有撑开的纸盒箱子,几卷胶带。 于发和要调任立春县委书记成了接待办尽人皆知的“秘密”,这使刚刚得宠的申一甲又面临失宠的尴尬。 “一甲,怎么这么晚回来了。”于发和问。 “再晚我也得回来,领导不是教育我们,要事不过夜嘛。”申一甲说。 申一甲向于发和请了假,于发和知道他乡下来了个兄弟,正在医院住院,却没想到他晚上还能回来。在于发和的眼里,申一甲的提拔和转编,虽然市领导有话,但毕竟是于发和协调办理的,所以申一甲自然就是他的人。 于发和曾在会上表扬申一甲:“我和一申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没有经济往来,他为客人服务的标准就是接待办的标准,书记、市长对此都大加赞赏。不管是保健还是推拿,也不管是陪酒还是陪聊,谁要是不服,我给他机会,只要把接待办的客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高兴而来,满意而归,那就叫有为,那就会有位。” 有人看着申一甲眼红,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因为没有申一甲的推拿手艺,只能望而却步了。 申一甲第一次看到于发和干体力活,忙凑上前去,要把他替下来。于发和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仍然在从柜里往外折腾着东西。 地上堆着许多东西,申一甲只能认出酒、茶叶和鞋来,其它东西都打着各式各样的包装,看样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到底装着什么。 “一甲啊,你把那些东西给我装箱,打好胶带。”于发和亲切地说。 “好。”申一甲心里很愉快,他能猜出于主任正在转移家底,于主任让他参与进来,说明领导对他相当信任,不是一般的放心。 申一甲撑开一个纸盒箱,一边往里面装着东西,一边猜测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应该是首饰,这些好像是手表,这里似乎是小电器,这些是皮包,里面好像还有东西,至于里面到底是什么,他没法猜了。 申一甲在精细认真地装着纸箱,于发和慢慢腾腾地从柜里往外倒着东西,他似乎是不愿意冷场,时常说几句闲话,什么这些东西有年头啦,这些东西不值钱啦,这些东西应该留着啦,一边品评,一边倒腾,颇有些自得其乐的味道。 申一甲每次见到于发和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个念头,想问一问于聪聪怎么样了,现在在忙什么。可他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他和于聪聪已经翻篇儿了,他说不出口。 于聪聪是于主任的软肋,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偏偏身体出了问题。申一甲回想起和于聪聪相处的那些日子,那个时期,于主任对他真是没说的,中断与于聪聪的来往以后,于发和虽然对他有一些冷淡,但毕竟把他留在了接待办。 申一甲现在大小也算接待办的名人了,不是因为他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而是他曾给北京的女首长当过保健师。很多人面露暧昧之色,对申一甲插科打诨,好像他就是女首长的小情人儿。 于发和对申一甲的态度有所好转,还是发生在桐妹的到来之后。在那次接待中,桐妹不要任何政府官员陪同,于发和坐镇情人谷景区,领衔全程接待,申一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推上前台,用一番不俗的表现,帮了于发和一个大忙,甚至得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的首肯。 接待桐妹的那几天,于主任对申一甲产生了不小的误会,觉得他和桐妹的关系,已经超过了客人与陪同的关系,申一甲来了个顺水推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使他和桐妹的关系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并因此得到了领导的器重,接待结束之后就得到进编和升迁。 申一甲忽然意识到,与桐妹走得最近的人,未必是自己,而应该是于发和。联想到他一次次神秘进京,联想到他即将成为县域主官,联想到在他成竹在胸的自信,申一甲不得不承认,于发和才是桐妹接待中的最大受益者。 于发和拿起一个皮包和几盒茶叶,放回到办公桌上:“来接待办快十年了,就攒下这些家底。” 申一甲不解其意,于主任是想把桌上的东西收到纸箱里呢,还是另有用途? “这几样送给你了。”于发和说,“背名包,喝名茶,是身份的象征,把自己再好好包装一下!” 申一甲忙站起来,壮着胆子说:“谢谢领导。” “哈哈,这孩子,我喜欢。”于发和看着装好的箱子,满意地点头,要和申一甲去库房看看。 接待办库房是接待办的物资库,接待客人用的各种礼品、用品,办公用的主要备品,都装在这个库里。库房的钥匙一把在于发和手里,另一把原来在办公室主任手里,申一甲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以后,于发和让办公室主任把钥匙交给了申一甲。办公室主任虽然借故拖了几天,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把钥匙交给了申一甲。 库房钥匙是一种权力的象征,除了于发和和申一甲,谁也无法进入仓库,即使是有人需要仓库里的东西,也要经过于发和点头,由申一甲亲自取出来,再交到别人的手里。作为于发和的心腹,申一甲可以随便出入,对库房里的东西也最为熟悉。 申一甲领着于发和进了库房,凭直觉就知道有人来过。这个库房,除了他和于发和,没有别的人能进来。库房里有两个箱柜被挪动了地方,他没有这两个柜的钥匙,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挪动这箱柜不会有别人,只能是于发和。 “这两个箱子,是我临时寄存在单位的,我要走的话,就不能放在这里了。”于发和并没有向申一甲隐瞒,“你明天晚上雇两个民工,帮我拉回去,我这几天比较忙,你就辛苦一下了。” “没问题。”申一甲说,“领导放心,我保证完好无损地把东西送回去。” 这是于发和第一次亲口透露自己要走的消息,一想到于发和就要离开接待办,申一甲有一点难过。 于发和在货架之间穿行,不时地停下来,看看上面的东西。 他来到酒柜前,向里面指了指:“这里面还有两箱茅台。” 这两箱茅台在库房里很显眼,虽然不少人知道库里有茅台,但喝过这些茅台的人却极为有限,往往只有在于发和请吃和吃请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申一甲对酒的兴趣不大,对这两箱茅台并不关心,“领导,要不要把这两箱酒运回去?” “总得给下一任留下点东西,不能让人家认为我像蒋介石大撤退啊!”于发和笑着摇头。 于发和出门去提车,申一甲则打开了紧临接待办的宾馆侧门,把四个纸盒箱搬到门外。 于发和亲自驾车,把几个箱子拉到了位于闹市区附近的家里,再由申一甲帮忙搬到楼上。 “一甲,累坏了,快歇歇。”于发和递过一瓶水。 申一甲举着瓶子,环视着四周。那是在他和于聪聪处朋友的时候,于发和领着申一甲参加完一个宴会,曾经到这里歇过脚。当时,于发和让他看这栋房子,颇有些炫耀的意味,如今,则纯粹是需要他帮忙,把东西妥当安放。 墙上挂着一幅于聪聪的写真照片,看上去并不亚于那些屏幕上经常出镜的演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申一甲只偷偷地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生怕被于发和看到,引起他的伤心和不快。 “一甲,最近与北京的女首长有联系没有?”于发和问。 “没有。”申一甲直晃脑袋。 “我可知道,人家对你很欣赏啊。”于发和莫名其妙地笑了。申一甲终于确信,于发和已经从他与于聪聪的尴尬关系中摆脱出来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娟子打进了电话。申一甲看了一眼手机,犹豫起来,娟子啊娟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啊,你让我接还是不接啊。 申一甲见于发和正在看着他,这电话不接还真不行了,那样于主任肯定会对他产生误会。 他默默地接通手机,放在耳边,却没有说话。 “小甲哥,你怎么不说话?”娟子问。 “怎么了?”申一甲不说话不行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说去单位看看,一看就两个多小时,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娟子埋怨道。 “单位有点事,我和领导在一起。”申一甲说。娟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应该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啊……那我挂了。”娟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于发和能听见给申一甲打电话的是女声,申一甲放下电话后,屋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冷场。娟子打电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是想问问申一甲什么时候回去。 第120章:权力是一把钥匙 申一甲没法回答她,只能搬出于发和这块挡箭牌了。 “一甲啊,你是不是有事?”于发和说,“有事的话,你就赶紧走吧。” “没事没事,原来店里的服务员。”申一甲觉得还没有说清楚,“亲戚犯了扁桃炎,她跟我说没事了,不用担心。” “噢。”于发和连声应着,他知道申一甲已经不再是推拿店的老板了。 说起推拿店,于发和似乎很有感慨,鼓励申一甲不要放弃推拿,以后仍然用得着。这也正是申一甲的打算,花费了许多大好的青春时光,他才把推拿学到手,已经到了可以带徒弟的时候,放弃有点可惜了,不知有多少像吕良这样的社会青年,还等着向他学艺呢。 “领导,好久没给您推拿了,要不现在就给您推一推?”申一甲想要脱掉外套。 “今天你太累了,时间也太晚了,以后还有机会。”于发和向申一甲摆着手。 于发和掏出库房钥匙递给申一甲,申一甲虽然接了钥匙,手却并没有抽回来。奇怪了,于主任现在还没有走马上任呢,怎么就把钥匙交给他了。 于发和说:“一甲啊,我个钥匙我就交回去了,那个仓库现在就全权交给你管理。”于发和说,“把这把钥匙交给你,我其实是有想法的。” 一把钥匙能有什么想法呢?申一甲作微笑状。 “你说什么叫权力啊?权力就是一把钥匙,一个单位的管理权包括人权、财权、物权。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它是接待办的物权啊。”于发和说,“接待办的新主任到任以后,你要在第一时间把这把钥匙交给他,把库房里的两箱茅台酒送给他,就算是我留给新主任的见面礼吧。” “我会说于主任特意留下的。”申一甲殷勤地为于发和溜缝。 “是不是我留下的不重要。”于发和说,“新主任对你的赏识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领导。”申一甲连忙说。 申一甲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还没进病房,就听见吕良和娟子正在说着什么。进门一看,四张床的病房只剩下吕良一个患者了。 娟子和吕良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他,眼里露出热切的目光,仿佛他是期盼已久的救星。 申一甲一问才知道,两个人正在为一件事争执不下。吕良说自己没事了,要回推拿店;娟子说他还没好,让他留在医院,公有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肯让步。 申一甲心里有底了,吕良既然有力量和娟子争论,说明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情况应该很乐观。 “娟子,吕良是病人,你得尊重病人的意愿。”申一甲说。 “小甲哥,你偏心,明明是他不讲理。”娟子说。 申一甲又转向吕良:“吕良,娟子是你的老板,你得听从老板的安排。” “这病房里的人都回家了,我真的没事了!”吕良从床边站起来,在地上蹦了几下。 申一甲真的很为难,吕良和娟子都有理,但他不好同意任何一方,因为同意一个人的想法,就等于反对了另一个人。 “这事得问护士。”申一甲果断地说。 “啊?”吕良张大了嘴。 “不论结果怎样,你们都不能怪我啊。”申一甲说。 “我赢了,我赢了!”没等申一甲去找护士,娟子就举起双臂,跳了起来,吕良则沮丧地低下了头。 原来,刚才护士查房时已经做过交代,吕良的病情还不稳定,虽然已经退烧了,但那是药物作用的结果,不好说晚上还会不会发烧,况且他明天还要做一些化验和检查,所以晚上不能离开医院。 申一甲和娟子从医院出来,娟子见身后无人,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送我回去。” “送完娟子老板,还得回来陪吕良,我的命好苦啊。”申一甲摇头叹息道。 申一甲并没有打车的意思,吕良虽然眼前没事了,可是他不肯留在推拿店里帮娟子,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让他回梦幻娱乐城当保安是下下策,想必孙婧也不会同意。现在只能做通娟子的工作,让她劝吕良留下来了。 “娟子,咱俩今天晚上修修道呗。”申一甲说。 “修道?”娟子似乎很达理通情,“修道就算了,随便走走还行。” 申一甲笑了,这丫头,嘴还真硬。 “哎,要是让吕良留在推拿店,你不会反对吧?”申一甲问。 “他不是愿意上班吗?”娟子说,“这个我可管不着。” 申一甲为难了,娟子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啊。其实吕良要是留在店里,根本干不了什么,而且可能给店里添乱,这一点娟子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才能让娟子觉得吕良有用呢?就吕良长得那个黑样,阴着脸的时候,一般人还真不敢嘲弄他,他既然在梦幻娱乐城能当保安,在推拿店不是也可以当保安吗? 申一甲用肩膀碰了娟子一下,两个人拐上了人行道。蓝河的夜色华美,一阵秋风掠过,让人觉得清爽极了。他已经很少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漫步了,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年龄相当、无所猜忌的女子,轻松随意,心无杂念,要是没有吕良的事就更好了。 “现在这推拿店啊,也不安全了。”申一甲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尤其是来店里寻找刺激的愤青,专门找女按摩师,动手动脚不说,有时候做完了推拿,钱都不给啊。” “小甲哥,你别吓唬我。”娟子双手抓住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没想到娟子这么不禁吓,看来让吕良留在店里有办法了:“咱们这个店啊,别的都齐了,就是缺个保安。我看别让吕良去娱乐城上班了,就留在店里当保安吧。” “这倒是个办法。”娟子说。 “可是他不听我的啊,你跟他说说怎么样?”申一甲说。 “那得看我愿意不愿意了。”娟子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明天对她多笑几次。” 申一甲伸出手来,对着前面的一辆出租车用力挥着,娟子抓着申一甲胳膊的手松开了:“你不是说要修道吗?你走吧,我一个人走回去。” 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太俗了,娟子刚答应他,他就不想和她一起修道了:“我不是怕你累着嘛。”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刚从医院接回了吕良,孙婧就把电话打进来了。 “一甲,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孙婧说。 “孙书记尽管吩咐。”申一甲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小屋。吕良的工作就交给娟子了,她肯定把吕良留下来。 “县里给我配的公车在蓝河检测完了,我让汽车店把车送到接待办,你帮我接收一下吧,把车放在望月楼宾馆的停车场,我去蓝河接于发和上任的时候,直接开回来。” “于发和上任?”申一甲没想到,他昨天晚上还帮着于主任取东西呢,今天就出结果了。 “你肯定不在办里。”孙婧说,“老实交待,你在哪儿呢?” “我在做吕良的工作,让他留在推拿店当保安。”申一甲说。 “你赶紧回单位吧,于发和已经任命了,领导离任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千万不要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孙婧说,“于主任到县里以后,你不要说他的任何闲话,因为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孙婧虽然只给申一甲打了几分钟的电话,可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消化不了。他顾不上吕良,和娟子打了招呼,就去了接待办。 在刚刚结束的市委常委会上,对蓝河市的领导干部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于发和调任立春县县委委员、县委常委、县委书记,免去市委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职务,方东明调任蓝河市委副秘书长、市接待办主任,免去平安区区委副书记、区长职务。 申一甲回到接待办,有许多办公室的门都开着。干部无论大小,都在议论着这个早有传闻,如今终于确认的消息。 方东明是何方神圣,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倒是于发和的升迁让申一甲有一种窒息之感,看来接待办就要变天了。于发和的办公室紧锁着,他悻悻地回到办公室,关上了门,仍然能够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近乎狂欢的说笑声。 申一甲知道,这只是一种短暂的狂欢,人们似乎在借着这个人事更迭的机会,渲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兴奋与压抑,因为这种渲泄很快就会随着新领导的到来而平息。 眼看就要到下班时间了,于发和终于兴冲冲地回来了,接待的走廊里再度热闹起来。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向于发和道喜,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忽然想起孙婧上午交代他的那件事。他心中不解,既然是孙婧的专车,她为什么不让汽车店送到春县呢,这样她还可以开这台车回来,正好可以接于主任赴任。 第121章:旧情人下手 申一甲迅速下了楼,出了宾馆,向停车场方向望去,远远地看到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头上戴着一个长舌帽,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辆山地吉普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申一甲断定,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汽车店来交车的人。 钟铭拎着一把钥匙,在空中晃了晃,站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 “你是来交车的吧?”申一甲来了停车场。 “你就是取钥匙的?”钟铭点了点头。 “我是接待办的,我姓申,你就把车钥匙交给我吧。”申一甲说。 钟铭把钥匙递给申一甲,冲着不远处的一辆德系车招了招手,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个不厚的蓝夹子,里面是一份汽车检测报告。 “先生,请您签个字吧。”女子的声音很嗲。 申一甲笑着接过了笔和夹子,在女子指定的位置签了字,心想这个汽车店老板谱摆得够大的,交个车还带着汽车小姐。 “谢谢你了。”申一甲掂着手中的钥匙,对钟铭说,“把车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会及时交到孙书记手里。” 钟铭双手抄着兜,点头微笑,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了。 “经理,我们回去吧。”那个汽车小姐说着,伸手细长的胳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申一甲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这个老板挺有意思,停车场又没有别人,他这个谱不知道摆给谁看呢。 钟铭转身走向那辆进口车,汽车小姐拉开后车门,等他进去之后,“嘭”的一声,从外面把车门关上,又拉开前门,坐进了司机的位置。小车在原地划了半个圆,快速驶离停车场,向宾馆院门而去。 申一甲的眼睛都有点看直了,汽车小姐开车,汽车店老板坐车,这个汽车店挺有创意啊。做这样一个老板,也真够让人羡慕了。 申一甲回到楼里,直奔于发和的办公室。 他远远地听到从主任办公室传出的笑声,于发和的办公室门大开着,几个副职都在里面。他走到门口,停下的脚步,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看不出眉眼高低了。 “一甲,快进来。”站在办公室正中的于发和向他招了招手。 申一甲不敢怠慢,几步窜了进去。 “一甲啊,你来得正好。”于发和说,“班子的几位兄弟到时候要送我到春县,你就协调一下车队吧,出一台中巴车……” 谁知于发和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几个副职打断了:“一台不够。”“怎么也得出两台小车啊。”“是啊,不能让于主任受委屈。” 于发和用手指点着:“你们不是想让我犯错误吧?”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经过瞬间的寂静,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大家看这样好不好,我呢还坐那台公车,单位的面包车就不去了。我们一直接待上级领导、外地客人,明天我就走了,不妨就听大家的,宽松一次,让车队派两台小车。” “好。”大家鼓掌通过了。 “接待办出三台车应该够了。”于发和指着申一甲说,“一甲,这件事,你就去落实吧。” 公示期七天过后的早晨,申一甲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接待办,把送于发和去县里的车辆调集到宾馆正门的门廊前。他正在与司机老胡闲聊的功夫,由三台山地吉普组成的车队,驶进了宾馆院门,在宾馆楼前的空地上转了一个弯,停了下来。 孙婧从第一台车上走了出来,后面两辆车的车门也随后打开,常务副县长、县委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几个人,相继下了车。 申一甲看到孙婧,立刻下了台阶,来到她的面前:“孙书记,您的车就在停车场呢。” 孙婧说:“好,我这就把车提过来。” 刚刚过去的周末,孙婧大概是忙着迎接新书记上任,又没回蓝河。申一甲给她打过电话,她也是应酬几句就挂了。 申一甲的判断孙婧没有带司机来,忙挡住她的去路:“提车的事,就不用劳驾孙书记了,我找个司机就提了,汽车钥匙在我这儿呢。” 孙婧觉得申一甲的话不无道理,几位县领导下了车,都跟在她的身后,她再去把自己的车提过来,有失县委领导的身份,不如就让一甲找个司机去提。 申一甲向台阶上连连招手,车队司机老胡就一路小跑过来了。孙婧见状,领着县里的几个领导上了台阶,正在那里迎候的接待办副主任领着他们进了宾馆。 申一甲掏出钥匙,扔给了车队司机老胡,让他把孙婧的那台山地吉普提过来。一转身的功夫,老胡就开着那台山地吉普并入了立春县的车队,四辆同款车型的山地吉普车队排在望月楼宾馆门前,看上去煞是威风。 申一甲考虑从蓝河到春县要走一个半小时的高速公路,孙婧自己开车安全系数不高,就把车队的老司机老胡调了过来,让他开孙婧那辆车,这样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望月楼宾馆门前的台阶上,出现了一群穿正装的干部,还有两排穿旗袍的礼仪小姐。于发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宾馆大楼,与春县的几个县领导、接待办全体机关干部,还有望月楼宾馆中层以上干部,来了一张特殊的全家福。 一阵寒暄之后,于发和与市委组织部的领导一起上了车,其他领导立刻散开,纷纷坐进了各自的车里。 孙婧来到自己的那辆车前,正要坐进驾驶室里,老胡在里面按了一下喇叭,摇下了车窗。 申一甲在副驾驶的位置探出头来:“孙书记,上车吧,路太远了,我怕累着您,让老胡把您安全送到春县。” 孙婧看到里面的申一甲,不禁愣了一下,她今天没带司机过来,让老胡开车倒是可以,不过申一甲是不是有点明目张胆了,怎么坐到了她的位置。 孙婧不快地拉开后门,坐进了车里,山地吉普随即缓缓启动,跟在了接待办的车队后面。车队出了宾馆,驶上大道,孙婧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错怪申一甲了。 在蓝河这座城市,单看领导坐车的位置,就能发现市里和县里的差别。就拿公务车来说,市里领导喜欢坐后排,县里领导愿意坐前排。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市里的干部认车不认人,县里的干部则认人不认车。 在县里,乡镇的书记镇长不尿秘书,只尿领导。远远地看到领导的车下乡了,透过车窗就能看到车里的领导是谁,什么级别,正职还是副职,接待答对因人而异,比较方便。 在市里就不一样了。市领导下基层,秘书往往要坐在前面,负责安排领导的行程,处理领导的大小事宜。领导没来,车来了,秘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那基本就相当于领导来了,也会按领导的规格接待。 申一甲坐的是市里秘书的位置,孙婧坐的则是市里领导的位置。她去春县的时间不长,竟然把这个茬给忘记了。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春县同化了。”孙婧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老胡在前面说,“孙书记坐后面肯定心里很失落。” 前面的四辆台,都是接待办的老司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后面的三辆车,都是春县的司机,在县城里如鱼得水,在高速公路上差距就出来了,才走了一半的路,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孙婧打了几次电话,让后面的车跟上,可每次都跟不到五分钟,又拉开了距离。 春县收费站就要到了,前车司机看到后面的车没有跟上,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春县这一亩三分地,就要由春县的车在前头带路了。 孙婧对老胡说:“后面的车指望不上了,这台车当引导车吧。” 老胡驾车进入加速车道后,迅速提高了车速,想尽快过去当头车。 “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吉普车剧烈扭动起来,申一甲的身体撞到驾驶室右侧的窗框上,头被迅速弹了回来,紧接着又撞了上去。 孙婧下意识地抓住前面的坐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要停车,车胎爆了!不要停车,车胎爆了!” 山地吉普在公路上划出一条长蛇,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孙婧再次向前看去,发现前面的车已经越来越远了。 “怪事。”老胡嘟囔了一句,开门下了车。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顺呢。”孙婧也下了车,挥手拦下了后面的吉普车。 坐在后车里的常务副县长下了车,把孙婧让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她焦急地看了看远去的前车,向刚从车里出来的申一甲招了招手。 “没事吧,一甲?”孙婧问。 “没事。”申一甲摆了摆手,坐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老胡,你把车开回去吧,我们先走了。”孙婧指了指那辆爆胎的山地吉普,回身对副县长说:“多亏后面有车,要不丑可就出大了。 122、胎里有个鬼 车到县委县政府大楼,孙婧下了车,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她转回身去,见申一甲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扶着膝盖,白花花吐了一地。 她顾不得大楼门前站满了迎接于发和的人群,往回跑了几步,心里一阵自责,自己怎么这么大意,申一甲刚才说没事,没事怎么会到了地方就吐了。 一辆车上的司机拿出一圈纸巾,递给申一甲,他扯下一块,在嘴边轻轻地擦着。 “一甲,你怎么了?”孙婧的手搭在申一甲的后背上。 申一甲冲她摆了摆手蹲下来,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像是豆浆,在县委县政府大院格外刺眼。 孙婧把不远处的办公室石主任叫了过来,让他立刻派人送申一甲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很快有两个年轻干部跑了过来,扶着申一甲上了车。 孙婧望着远去的小车,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老天保佑,但愿一甲没什么事。 于发和站在大楼的台阶上,转回身来,四处张望着,孙婧紧赶几步,上了台阶,来到于发和的面前。在接新领导就任这么庄重的日子,竟然会发生爆胎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这不是给新书记上眼药嘛,于发和要是真的问题起来,她还无法隐瞒。 “孙书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发和问。 “为了欢迎领导走马上任,有一台车提前放了礼炮!”孙婧没敢说自己的车,更没敢说爆胎,这样既然于发和知道了实情,也不至于影响这种喜庆的气氛。 “车上有人受伤没有?”于发和显然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孙婧回头看了一眼,送申一甲去医院的车已经出了大门。 “那就好。”于发和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簇拥的人群中,于发和在孙婧等人的陪同下步入大楼,来到会议室,召开全县干部大会,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宣读市委任命,新任县委书记表态发言。 孙婧坐在台上,表面上神态自若,心里却七上八下,一直在为申一甲的身体担忧。 这台车为什么早不爆胎,晚不爆胎,偏偏要在接于发和上任的路上爆胎呢,难道这只是一次巧合吗?按理说,一车刚到手不到两个月的新车,根本不可能发生爆胎这种事,但事情就这样真实地发生了,的确有一点奇怪。 会不会是钟铭做了手脚,故意让她难堪?不过想做这个手脚并不容易,如果孙婧执意让钟铭把车送到春县,遇到爆胎的人,就不会是她,而应该是钟铭了。 孙婧准备找钟铭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钟铭解释不清楚,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会议刚结束,孙婧就打开了手机,焦急地等待医院的消息。 石主任拨开人群,来到孙婧面前,悄声告诉她,县委办副主任从医院打来电话,医院用最好的设备给申一甲检查了身体,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申一甲被留在医院里,需要观察一天。 “太好了!”孙婧松了一口气,老天有眼,一甲没事。 “马上给我找一辆车,送我去医院。”孙婧还是有点不托底,要亲自看到申一甲之后才能放心。 孙婧赶到医院,没有进病房,由院长陪着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到了科主任。科主任从桌上拿过几张会诊单据,向孙婧扬了扬,一张张解释起来。 “问题不大。”科主任说,“汽车爆胎送诊的患者,申一甲这种情况算是比较轻的,现在看没有什么大碍,输完液就可以回去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注意身体变化就可以了,有问题可以随时来医院就诊。” “比较轻的?”孙婧问,“那重的会怎么样?” “碰伤的,翻车的,残废的,死亡的,什么样的都有。”科主任说,“像病人这种情况,应该算很幸运了。” 这位科主任很有耐心,向孙婧讲起了去年国庆节期间的一件事。当时县里有一个经商的小老板,买了一台二手车,开着车到省城游玩,车在临近春县的高速公路上爆胎,这个小老板没有控制好车身,小车直接撞到路边的水泥桩上,翻到了路基外面,司机和几个生意伙伴两个小时内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天呐,太危险了。”孙婧说。 “爆胎搭了四条人命,这个司机的驾驶技术应该是相当糟糕了。”科主任说。 孙婧听得双手颤抖,想起爆胎的那一刻,突然有点后怕。 孙婧来到申一甲的病房,见他手上接着输液管,正在与司机老胡聊着什么。见孙婧进来,申一甲欠了欠身,要坐起来,她忙上前按住他。 “一甲,今天你替我受罪了。”孙婧坐在床边,“你坐的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我坐的。” 申一甲伸手就要拔针头,孙婧抬起手,拍了他一下,让他把药打完。 “今天的事不算完,我现在就给钟铭打电话,看他怎么说。”孙婧掏出手机,按下钟铭的手机号,里面传来标准的女声:“你拨的手机号码已停机。” 孙婧清楚地记得,钟铭前天给她打电话,用的就是这个电话号码,她特意把这个号码保存了,现在怎么说欠费就欠费了呢?她重拨了一遍那个号码,仍然是刚才的提示音,只好等钟铭的手机开通再说了。 孙婧在老胡的对面坐了下来,老胡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处理这种突然爆胎的现象,应该有一套办法,如果不是申一甲特意把他找来,那这台车肯定就由她驾驶了,如果是那样,就没有现在这么侥幸了。 “胡师傅,这次多亏了你,真得好好谢谢你。”孙婧说。 “不用谢,处理个爆胎,小菜一碟。”老胡说,“要是不跟着车队走,我还能处理得更好一点,申主任就不用到医院不来了。” “胡师傅,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台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爆胎啊?”孙婧问。 “这次爆胎有点怪,这样上路时间不长的新车,别说让我遇上了,我以前连听也没听过。”老胡说。 老胡告诉孙婧,轮胎的爆胎有明显的碾压利器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人为破坏,那就肯定是这几天走过路况极差的碎石路,损坏了轮胎。她建议孙婧对车胎进行一下技术鉴定,到时候自然会有客观的结论。 孙婧给公安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县局对这台爆胎的山地吉普车进行一下检测,尤其是对爆胎的原因做一下研究。 “胡师傅,那就麻烦你一趟吧,把那台车送到县检车中心去。”孙婧对老胡说。 “不麻烦,我也长长见识,看看这新车为什么会爆胎。”老胡麻利地起身。 老胡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了孙婧和申一甲。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申一甲,有一点心疼。她想到会与他在春县见面,但没想到他们会在病房里,用这种方式见面。 申一甲要把输液管拔下来,孙婧再次阻止了他。既然大夫给他挂上了输液瓶,那肯定是有必要,如果擅自把输液管拔下来,就是对自己的身体的不负责任。 孙婧在申一甲的身上打量着,好像要找出什么破绽似的。她甚至怀疑申一甲是不是哪里受了伤,他在故意瞒着她。申一甲用一只手拍拍胸脯,拍拍脑袋:“你放心吧,没事了。” “没事怎么吐了?”孙婧问。 “脑袋震了一下,没有外伤,连个包也没有。”申一甲解释道。 “在春县好好休息两天吧。”孙婧说,“全好了再回蓝河。” 申一甲坐了起来:“那恐怕不行了,新主任明天就要上任,等老胡检车回来,我们就得回去了。” “那也要看你的身体情况。”孙婧说,“你必须确认自己没事才能走,要不我会担心的。” 申一甲重新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眼睛在不停地转动着。 孙婧不用猜就知道,这小子不知道又在动什么鬼心眼子。 申一甲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觉得,这次爆胎像人为的啊。” “啊?你可别吓唬我。”孙婧十分惊讶,申一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台车是钟铭送来的,如果真像申一甲说的那样,爆胎如何是人为的,那钟铭是脱不了干系的。 申一甲躺在床上,想起了昨天傍晚钟铭到望月楼宾馆送车的一幕。 在望月楼宾馆停车场,钟铭把车钥匙交给了他,车里还下来一个年轻女子,让他在汽车检测报告上签了字。 他忽然想起,那个送车的男子当时有一个怪异的动作,斜着眼睛翻着眼白,向那辆山地吉普连续瞥了两眼。那种神态,立刻能让人感觉到,他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否则决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一辆车,而且是他刚刚完成检测,送交客户的车辆。 当时,申一甲只顾着签完检测报告,抓紧时间回去找于发和,并没有和那个男子多说什么。 申一甲觉得,钟铭的目光带着一种不恭,好像隐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孙婧,她不屑一顾地说:“一个卖车的,他能有什么秘密。” 123、官途的两条捷径 老胡下午三点钟拉着申一甲回到了县委大楼。 检车中心的结果也出来了,汽车没有任何问题,爆胎处凹痕,是汽车碾压利器留下的痕迹,爆胎的原因就是这个小小的缺口造成的,虽然它表面上不易发现,但还有四毫米就露内胎了,汽车行驶中不断摩擦路面,达到一定温度后,很容易发生爆胎,这个已经破损的轮胎能从蓝河开到立春县,已经属于奇迹了。 “检测中心送给孙书记一条进口的新轮胎,在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人家还请我吃了海鲜。”老胡得意之中略显遗憾,“就是没有喝酒。” “后悔了,要知道我也去了。”申一甲插话道。 孙婧见申一甲状态基本恢复了,心里安慰了许多。她因为晚上要组织一场酒会,欢迎于发和上任,不能陪申一甲吃饭了。她找来办公室石主任,让他安排一位副主任,带着两个人到县里到处转转,然后陪他们吃顿饭,再准备一些春县特色食品带上。 “爆胎的事怎么办?”临行前,申一甲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个事你就不用管了,等我联系上那家销售公司再说。”孙婧心里有数,要想向双金公司讨个说法,必须先与钟铭取得联系。一个新胎,不能就这样说爆就爆了,连个说法都没有,看来她免不了要与钟铭有一场口水官司了。 因为司机老胡在场,申一甲对孙婧不好多说什么。 孙婧颇有深意地对申一甲说:“一甲,老胡,今天于书记刚刚到任,我就不多留你们了,有事打电话吧,别忘了,春县还有你们的同事啊。” 市政府副秘书长兼接待办主任方东明的到任,掀开了接待办新的一页。 在方东明到任的第一天,申一甲就把库房钥匙交给了他,并提醒他里面有两箱茅台酒,是前任领导特意留给他的。 方东明接过申一甲递过来的钥匙,在手里掂了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库房的钥匙一共有几把?” “就两把,另一把在我的手里。”申一甲说。 “那把钥匙你就负责保管吧。”方东明把钥匙扔进了抽屉里。 果然像于发和推测的那样,方东明顺水推舟,让申一甲继续负责保管另一把钥匙。这样,申一甲就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接待办库房的管理权。 申一甲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亲眼目睹了孙婧、于发和的快速升迁,他心里跃跃欲试的雄心壮志得到了激发,如果自己这个副主任是个正的就好了,那样凭自己的能力,可以为接待办做更多的事情。 怎样才能得到新领导的器重呢?申一甲一连几天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到一个既可行又管用的办法。 一天下午,方东明把申一甲叫到办公室,让他准备四瓶茅台,晚上跟他一起喝酒去。 方东明与于发和不一样,于发和每次喝酒都是自己去,带酒的话,也让司机向他要。方东明呢,只要带酒就亲自找申一甲,还让他帮助拿包,跟着一起喝酒,连司机都不用。 这次是旅游局姜局长请客,论级别,方东明头上多了一个副秘书长的头衔,但姜局长的资历要老得多,据说还给方东明当过领导,还有两年就退休了。 晚餐定在市里的准五星级酒店宝鼎大酒店,方东明能带酒赴宴,姜局长受宠若惊,由姜局长带头,旅游局的几位副手轮番向方东明敬酒,方东明一概来者不拒,脸不变色,嘴不走板,觥筹交错,应对自如。 申一甲看得目瞪口呆,开始还替方东明捏了一把汗,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仔细一想也是,接待办主任,这个角色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喝几杯酒,那不过是基本功而已。 “我来了!”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清脆甜美的年轻女子端着高脚杯飘了进来。 “婷婷!”方东明站起身来。他这一站不要紧,屋里的人目光全都转向刚进来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这个被方东明称为婷婷的人,梳着齐耳短发,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些美女通常所带的那股妩媚之态,看上去高雅而端庄。 “听说秘书长高升了,我来敬您一杯酒。”婷婷说声,站在申一甲的旁边,扫视着桌边的每一个人。 方东明清了清嗓子,似乎要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摊开手掌,伸向婷婷:“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团市委宣传部部长杨婷,应该是蓝河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吧。” “啊!”众人几乎同时发出长叹,目光再次聚焦在杨婷身上。 申一甲就站在杨婷身边,他能感觉到杨婷是一个很有气场的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侧头看看这个杨部长什么样,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杨婷举起杯子:“我先敬各位领导一杯。” 申一甲举杯的时候,趁机看了杨婷一眼,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猛一看上去,简直像一个大学生。 杨婷敬完一杯酒,又端着杯子走到了方东明的身后,轻声对他嘀咕着什么,两个人很快碰了杯。杨婷抬起头来,正好与申一甲的目光相遇。 就这一眼,申一甲对杨婷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看杨婷的架势,是冲着方东明来的,她既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方东明敬酒,就说明两个人不常见面,至少她对方东明比较尊重。她能转到方东明身边,悄悄敬酒,说明两个人私下比较熟悉。 申一甲手里握着酒杯,生怕杨婷会一走了之,她毕竟是方秘书长的熟人嘛,他这个办公室副主任,应该在她出门前敬一杯酒。 杨婷并没有走,而是端着杯子走向方东明身边的旅游一把手谢局长。谢局长不紧不慢地端起杯来,神色恍惚地杨婷碰了杯,对身边的方东明说:“杨部长年轻有为啊。” 方东明接过话茬:“婷婷很有前途,依我看,现在走仕途,有两条路人才辈出啊,一条路是团干部,一条路是当秘书。” 姜局长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方东明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申一甲的耳朵里:要想升得快,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团干部,另一条是当秘书。这不正是自己苦苦思索而没有找到的答案吗?想不到参加酒会也能有收获。 申一甲端着杯子站了起来,想趁杨婷敬酒的间隙,过去给姜局长敬杯酒。这样杨婷往回走的时候,就能与他打个照面,他们就可以打个招呼了。 申一甲才走了几步,杨婷就离开了姜局长的身边。杨婷往外走,申一甲往里去,在并不宽敞的靠椅后面刚好能通过两个人。 申一甲端着杯子,只好停了下来,谦恭地看着杨婷。 杨婷微微一笑,低头从申一甲的身边穿过。这一刻,申一甲失望极了,杨婷为什么低下了头呢。 忽然,杨婷“啊”了一声。申一甲夹克袖口的粘贴扣,刮住了杨婷的毛袖外套。这件毛外套样式特别,前后胸是薄呢子,两只胳膊是混纺毛线,胳膊外侧还点缀了一排饰物,申一甲的袖口粘贴扣就刮在了这排饰物上。 “不要拽,可怜的钉珠,”杨婷声音很轻,还是被桌上的人听到了,纷纷转过头来。 “丁猪?”申一甲彻底傻掉了,杨婷骂他是丁猪。还好,杯子虽然晃了一下,里面的酒却没有洒,否则眼前的杨婷肯定要损他一顿了。 众人看着两个人的胳膊粘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方新明站了起来:“怎么了,婷婷,想把我们的帅哥带走啊。” “是你们的小伙儿想留下人家姑娘。”姜局长也笑了。 杨婷脸色绯红,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拨弄着申一甲的粘贴扣,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两个人的胳膊分开。申一甲脸上装得非常着急,心里却一阵暗喜,自己的一个小动作成功吸引起了全桌人的视线,而且套牢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小美女,太划算了。 酒店的服务员拿着一根牙签跑了过来,一阵忙碌,总算把两只胳膊分开了。 “你们俩有缘啊,喝一个吧。”众人看热闹不怕乱子大。 “对不起,我回去就把这个东西剪掉。”申一甲扣好粘贴扣说。 “别介。”杨婷说,“你的着急可以理解,不过手段有点过激啊。” “哈哈……”屋里传出一片笑声,被杨婷的双关语逗笑了。 方东明向杨婷招手,让她坐下来。杨婷似乎觉得就这样离开不够体面,站在桌边,想走又不甘心的样子,被申一甲清楚地看在眼里。 “我自罚一杯,对不起了。”申一甲从身后拉过一把椅子。 杨婷见申一甲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桌边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开始为申一甲抱怨,怪杨婷没有端杯子。 方东明再次冲杨婷招手,指了指申一甲的座位,让她坐下来:“婷婷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伙子是我们接待办的办公室副主任,人家可是专业的推拿师啊。” 124:女官二代 “推拿师?”杨婷好奇地看着申一甲,为自己的杯子倒了一点红酒:“来吧,推拿师,既然各位领导都认为我们有缘,我们就满足一下领导们的要求吧。” 姜局长插话道:“申主任,有机会给杨部长做个推拿,你们就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杨婷转过身去,刚喝进嘴里的红酒立刻喷了出来。她放下杯子,从桌上取过纸巾,轻轻在唇上沾着,对姜局长说:“局长大人,您误会我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婷婷啊,你就别描了,越描越黑啊,你和这些老江湖打交道,那是休想沾到便宜啊。”方东明为姜局长打着圆场。 申一甲发现杨婷对推拿有很深的误解,好像推拿是一件根本摆不上台面的事情,他有必要在这里给她普及一下推拿知识。 “婷婷,推拿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学科,是中国传统中医的精华。”申一甲说。 “婷婷?婷婷也是你叫的吗?”杨婷歪过头来,半喜半怒地说,“推拿什么时候成了中医的精华了,那中药啊,针灸啊,刮痧啊,都算什么啊?” “杨部长,那也是精华。”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杨婷说。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申一甲和杨婷身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申一甲不敢轻易张嘴了。 “方叔叔,各位领导,后会有期了。”杨婷本来没打算过多停留,如果不是胳膊被申一甲的袖口刮住,她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 “我们接待办年轻人多,团市委也要阳光普照啊。”方东明说。 杨婷听了方东明的话,停下了脚步:“团市委哪有接待办的衙门大,你们根本就不理我们啊,什么活动也不参加。” 方东明本来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被杨婷抓住了把柄。 “接待办谁是团委书记?”方东明像是问申一甲,又像是问杨婷。 杨婷低头笑笑,没有说话。如果她在这时候说出接待办团委书记的名字,那就等于对这个人直接表达不满了。 “办公室鲁主任。”申一甲插了一句。 “他都到年龄了,也没有什么待遇,不想干了。”杨婷斜了申一甲一眼,像是在责备他嘴快。 “那就换一个,你看谁行?”方东明爽快地说。 “这个我可说不好,我们团市委的胳膊可伸不到那么长。”杨婷说。 申一甲发现了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如果就这样错过去了,简直太可惜了。他装作有心无肝的样子,转向杨婷,半开玩笑地说:“你看我怎么样?” 桌上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申一甲一插嘴,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有什么不行的,总比没有人管事强吧?”杨婷说,“不过这个我说了不算,需要你们秘书长同意,还要报团市委存档。” 方东明端起杯子:“我看申主任行。这样,等我们回去议一议,咱也别搞官僚主义,如果大伙儿没意见,我们再报上去。” “秘书长不愧是团干部出身,太理解我们的难处了。”杨婷乖乖地举起了杯子。 申一甲见方秘书长这样抬举自己,一时兴奋,也端起了杯子。经杨婷一说,他终于知道了,方秘书长原来也当过团干部。 方东明瞄了申一甲一眼:“申主任,你小子当官心切啊。” “秘书长,按理说我不该多嘴。”姜局长说,“人家申主任做得没毛病啊,看他行的是你,说他当官心切的怎么也是你啊。” 方东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申主任,你挺有人缘啊,怎么今天都替你说话呢?” 杨婷舔了一下嘴唇:“我可没替申主任说话啊,别什么事都把人家带上,是不是申主任?” 申一甲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感觉杨婷这么说,不过是想摘清她和他的关系而已。 方东明让申一甲替他送送杨婷,杨婷不知是怕别人误会,还是不愿意麻烦申一甲,伸手拦住了他。屋里人看着杨婷地背影消失在门缝里,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这孩子,聪明,懂事,简直就是个小人精啊。”方东明说。 “秘书长艳福不浅啊。”姜局长笑道:“老牛啃嫩草,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方东明忙伸出指食,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不敢乱说。” 方东明抬起头来,盯着门口,神色很不自然。 姜局长自知话语有些过火,连忙住口,端起了杯子。 “老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方东明拿起筷子夹菜。 “秘书长,你不知道,现在的姑娘有多开放,我们不行喽,跟不上潮流啦。”姜局长说。 “那是有些人,杨婷可是很守规矩啊。”方东明的语气十分坚定,“姜局长知道杨婷是谁的亲戚吗?” 姜局长连连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方东明。 “真不知道?这就不怪你了。”方东明说,“来,喝一个。” “谁的亲戚?”方东明越是卖乖,姜局长越是沉不住气。 “杨市长的亲侄女。”方东明说。 申一甲漫不经心地听着方东明与姜局长说话,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方东明说的杨市长,应该是那个与孙婧关系很不一般的副市长杨重。 “哪个杨市长?”申一甲最想问的话,由姜局长替他问了。 “还有几个杨市长啊。原来的杨市长不是去人大了吗?现任副市长杨重,杨婷是他的侄女。” “亲的?你看我这张嘴。”姜局长啧了一声。 “这不怪你,不知者不为怪嘛。”方东明说。 申一甲的心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他刚才就有一种预感,杨婷如果不是与方东明关系特殊,就肯定有什么背景,没想到他的推测这么快就得到了验证。 申一甲后悔不该让杨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走了,他与她初次见面,尽管有了一面之缘,但要见上第二面可没那么容易了。 一连几天,申一甲都等着团委书记这顶帽子,可方东明好像喝完酒就忘了这件事,几次见到他都没想起来。他不想这么等下去了,决定主动和方东明提一下这件事,怎么提呢,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他想当接待办团委书记,让方东明赶紧换人吧? 申一甲想来想去,决定从办公室鲁主任下手,他不是年龄到了吗?那就该辞职,让更年轻的人来干。平心而论,鲁主任的确没把团委的工作当回事,申一甲来到接待办以后,就没见鲁主任组织过像样的团青活动,这就难怪团市委都有人对他表示不满意了。 申一甲想先奏鲁主任一本,从文书那里找了两份鲁主任还没有报批的材料,来到了方东明的办公室。 “秘书长,有两份材料挺急,您是不是先过目一下。”申一甲把文件递了上去。 方东明拿起材料看了看,在上面签了字。在看第二份材料时,他眉头紧皱:“这份材料很急啊,这不明天就截止了吗?” 申一甲如果正常答复方东明,应该说材料才送来,发文单位的动作太慢了,但他不想那么说:“秘书长,我就是看时间紧,才马上给您送过来,要是正常走程序,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个鲁主任,整天都在忙什么?”方东明说。 “可能是昨天晚上喝点酒,在屋里喝茶呢。”申一甲说。 “喝酒也不能影响工作嘛,你去把他找来。”方东明说。 申一甲没想到方东明会让他去叫鲁主任,这成什么事了,方东明这不是等于当面告诉鲁主任,他告了鲁主任的刁状吗?他没有那个意思啊,只不过想当团委书记而已。 “我不敢。”申一甲唯唯诺诺地说。 “甲主任,鲁主任到底怎么你了?”方东明说。 “他……他说我把秘书长当亲爹供着,可能对我有点想法。”申一甲说。 “他放屁!”方东明生气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着步。 申一甲此时最担心的事情,是方东明叫来鲁主任对质。但他转念一想,秘书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果然,方东明对申一甲挥挥手,意思是没什么事了,他可以走了。 “你不用找鲁主任了,我直接跟他聊聊。”方东明说着,走到电话机前,看样子要给鲁主任打电话。 “秘书长消消气,鲁主任可能是顺嘴一说,没什么恶意。”申一甲忙打着圆场。 “不像话,我得找他舅舅说道说道。”方东明说,“就这种德性,让我怎么关照他!” 方东明一生气,竟然把鲁主任的底揭出来,申一甲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人家鲁主任有后台,怪不得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要想和鲁主任过招,恐怕没什么胜算了。 申一甲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他想趁机跟方东明提一嘴团委书记的事,要不他就白来一趟了。 “秘书长,杨婷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说团市委最近有几个活动,问咱们参不参加?”申一甲问。 125、售车小姐 方东明听到杨婷的名字,眼睛亮了一下:“参加,为什么不参加,由你牵头组织。” “我……这……鲁主任会不会有想法啊?”申一甲面露难色,鲁主任现在还是接待办的团委书记啊。 “你就按我说的做,我回头跟鲁主任打个招呼,由你来接替他。”方东明说。 “感谢秘书长的信任。”申一甲一低头。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把电话打到了团市委办公室,自报家门,要了杨婷的座机号。有了方东明这把尚方宝剑,他的心里踏实多了,找杨婷也有了底气。一想到马上就能和杨婷通电话,先不管什么借口,他多少有一点兴奋。 “您好,杨部长,我是接待办的申一甲啊。” “申一甲?找我什么事?”杨婷有些意外。 “听说团市委搞了几个活动,方秘书长嘱咐我,一定要组织团青,积极参与。”申一甲说。 “秘书长就是有力度。”杨婷说,“可是现在都忙着年末总结,没有什么活动啊。” 申一甲心里暗暗叫苦,坏了,驴唇不对马嘴,团市委最近没有活动,他煞有介事地告诉方东明,人家有活动,万一杨婷打电话给方东明,那他不犯了欺君之罪嘛。 “是这样,杨部长,秘书长只是随便一问,我也不能说咱们团市委没有活动是不,我就顺嘴一说,人家团市委的活动很丰富,年前有好几个呢。”申一甲说。 “你行啊,要当团委书记了吧,这么快就把思想统一到团市委活动上了。”杨婷说,“等有机会,我一定在秘书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我们就缺你这样的基层团干部啊。” 杨婷很爽快,让申一甲尽快把接待办团委换届的文件送去,到时候他们再碰一下活动的事。申一甲没想到杨婷这么大气,根本就不介意他忽悠秘书长。 他本想跟杨婷多聊几句,无奈手机响了,他只好草草挂断了电话。 电话是孙婧打来的:“说话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接待办屋多,我现在自己一个屋了。”申一甲把方东明让他当接待办团委书记的事,对孙婧说了。 “一甲,我不会看错你。”孙婧说,“你才到接待办多长时间啊,这就要当团委书记了。” “方秘书长是团派的精英。”孙婧说,“在这方面,你得向他学习。” 她的车爆胎以后,一直没有见到双金汽车经销公司老板钟铭,钟铭手机停机,公司的座机又说有事必须找老板,这样一拖半个月过去了,爆胎的事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孙婧想向让申一甲找到双金公司,最好是见到钟铭这个人,把爆胎的事告诉他,让他主动和孙婧联系,说明情况。 申一甲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跑个腿,学个舌,孙书记有点大材小用了。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一点也不敢怠慢,答应她马上就去跑这件事,争取尽快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申一甲放下电话,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个什么双金公司应该很不正规,要不怎么能老板都找不到呢。这个钟铭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台新车,刚从他的手里交出来,当天就能爆胎,如果不是售后服务糟到了极点,肯定就是有人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他在推拿店认识一些车主,打电话问了几个人,很快就打听到双金公司的下落。 真有这么一个汽车销售公司,在蓝河算不上顶级的汽车店,但规模也不算小,公司的老板原来是靠倒卖二手车起家,后来取得了几个汽车公司的信任,开始卖新车,现在的新址营业时间并不长。 申一甲想跟鲁主任请个假,去双金公司打探一下,看看钟铭在不在那里。他在那里,一切都好说,如果不在那里,再想别的办法。 鲁主任见申一甲进来,表情不阴不阳。 “主任,我想请个假,出去一趟。”申一甲说。 “申一甲,客气什么啊,今后你就是接待办团委书记了,再请假得到团市委了。”鲁主任不咸不淡地说。 “不敢不敢,你永远是我的领导。”申一甲说。 “我已经年满三十,不适合担任团委书记了!秘书长向我征求意见时,我推荐了你。”鲁主任说。 申一甲拱起双手,对鲁主任千恩万谢,心里却暗暗地骂道:“去你妈的。” 申一甲笑容可掬地告别鲁主任,叫上了司机,急匆匆出了望月楼宾馆大门。在双金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他下了车,让司机回去了。 申一甲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钟铭,如果找到他用不用费口舌,他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不远处有一个轿车车体广告,一辆破旧的老爷车被四根大木桩擎在半空中,格外引人注目,钟铭的双金公司就在这个车体广告的后面,是一栋两层的独体厂房式建筑。 申一甲推门进去,好宽敞的大厅,门口的礼仪小姐笑吟吟地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心想这个汽车经销公司还算正规,至少一进门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正在左顾右盼,一个年轻女子向他走来:“先生买车吗,想看哪一款?” “先生,我们的车高中低档都有,您要买什么价位的?”另一个年轻女子也凑了过来。 “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老板在不在?”申一甲说。 两个年轻女子听申一甲要找老板,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其中一个女子退到一边:“老板不在,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申一甲在展厅里转了一圈,就来到办公区,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经理办公室。他在门板上敲了敲,又推了推,真像售车小姐说的,老板并不在里面。 刚才说搭话的一个售车小姐跟了过来,站在申一甲的身后:“先生,我都跟你说过了,老板不在。” “老板什么时候在?”申一甲问。 “你是老板的什么人啊?”售车小姐问。 “我是老板的朋友。”申一甲觉得,这样说冒充钟铭的朋友,也许能打探到他的去向。 “老板经常出门,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来上班了。”售车小姐说,“您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达吗?” 申一甲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里很扫兴。这个女销售员应该知道钟铭为什么没来,只是不肯定告诉他罢了。就这样走了吗?回去没法跟孙婧交待啊,至少也要弄到钟铭的联系方式,才算不虚此行。 “我想要一下老板的电话,给他打个电话。”申一甲说。 “你不是老板的朋友吗?”售车小姐连连摇头,言外之意是,你应该有老板的号码。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一个卖车的员工怎么可能不知道老板的电话,不想给他罢了。他准备跟这个年轻女子套套近乎,打探点钟铭的情况。 “我才发现,你个头真高啊,快赶上我了。”申一甲说。 售车小姐听了申一甲的话,立刻像打了兴奋剂,扭了扭腰身,得意地笑起来。申一甲一看,有门啊,售车小姐十分得意,套她一点真话出来应该不难。 他把头扭向了销售区,那里摆了几台全新的轿车,棚顶的灯照下来,映射在车上,闪着明丽的光泽。 “你们汽车小姐不仅个头高,人也漂亮。”申一甲接着忽悠。 “先生,你到底是来找老板啊,还是来欣赏我们销售员啊?”销售员问。 “当然是找老板,不过有美女,也喜欢看,就是太漂亮了,怕闪了眼睛。”申一甲说。 售车小姐把申一甲领到销售区,申一甲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左瞧瞧,右看看。他心里清楚,对售车小姐,只能谈钱,不能扯别的,只要他装作兜里有钱、跃跃欲试的样子,对方就不会小看他。 他绕过几车普通的国产杂牌车,来到了一辆进口车旁边,抱起膀子端详起来:“你们钟老板也是,扔下这么好的生意不管,这是上哪儿风流去了。”申一甲说。 “先生,你不要这么说,老板的父亲病了,听说病很重。”销售员说,“要不他早就来了。” 申一甲感到意外,这个售车小姐这么不禁忽悠啊,这才几句话就招了。他觉得自己太不走运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老板的父亲还病了。如果他知道这个老板什么时候上来,也算有收获,偏偏他的老子还病得很重,这次看来真的白来了。 他向售车小姐手机号码,女销售员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过一个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牌递给他。申一甲接过名片一看,车小姐于纯虹,电话13*****0000,我擦,好牛叉的号码啊,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手机号,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申一甲把名片放进口袋,发现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有模有样的年轻男子。申一甲忙下意思地低下了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走在前面的女子,就是他那天在晚上吃饭时遇到的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 126、青年领袖 申一甲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过去和杨婷打个招呼。如果只有杨婷一个人,他马上就会冲上去,可是今天他面对的是三个人,另外两个男人很他从来没有见过,不得不小心一点。 “杨部长。”售车小姐于纯虹也看到了杨婷,远远地对着门口喊着,撇下申一甲,很快就来到杨婷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申一甲见杨婷已经看到了自己,已经无法回避了,便硬着头皮凑了过去,却不好直接和杨婷打招呼。 杨婷看一眼于纯虹身后的申一甲,背对着两个男子,暧昧一笑:“申一甲,你认识纯虹啊,她可是我们团市委签约的礼仪小姐,大型活动的当家主持啊……” “杨部长,你误会了,他是来找我们老板的,我不认识。”于纯虹忙在一边澄清着。 杨婷在向于纯虹发问的瞬间,表情有一点尴尬。申一甲忙从于纯虹的后面来到杨婷近前,想和她打个招呼,不料杨婷却转回身去,向身后的两个男人小声说着什么。于纯虹似乎并不甘心被冷落,几步站到了杨婷的身边。 “欢迎领导光临双金公司。”于纯虹大声向前面的男人问好,然后是握手,寒暄,摆出请进的手势。 杨婷站到一边,向前面的男子伸出手掌,对申一甲说:“这位是我们团市委韩书记。” 团市委书记韩晗松开于纯虹的手,漫不经心地看了申一甲一眼,然后转向杨婷,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在向她询问,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人介绍给他。 “领导,他是接待办的团委书记申一甲。”杨婷说,“接待办团委正在换届,鲁书记年龄到了,申一甲是接待办党委推荐的新书记。” 韩晗向申一甲伸出手来:“申书记啊,我知道,接待办团委申书记。” 申一甲伸出双手,紧握着韩书记的一只手,用力地摇晃着。韩晗把另一只胳膊架在胸前,用手指着申一甲,眼睛看着杨婷,得意地笑着:“看出来了,申书记热情似火啊,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团干部。” 于纯虹指向墙角的一组大沙发,领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申一甲见门边立着一个大号的冰箱,保鲜柜里放着各色的饮料和包装精美的小吃,估计是给顾客准备的零食,忙走过去,找了一个托盘,装了几个饮料,几袋小吃,端了回来。 于纯虹见申一甲端着东西过来,要上前帮申一甲一把,他边走边摇头,团市委书记可是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让给别人。 “申书记太盛情了。”韩晗打开一瓶咖啡饮料,喝了一口。 “申一甲,你怎么知道领导喜欢喝咖啡?”杨婷问。 “精力旺盛的领导都喜欢喝咖啡,越喝越精神。”申一甲信口胡诌着。他并知道韩书记喜欢喝咖啡,只知道凡是经历过大学校园生活的人,还有喜欢西方文化的人都不排斥咖啡,韩书记既然是年轻人的领袖,肯定会对咖啡有好感。 韩晗看了看腕上的表,对杨婷说:“杨婷啊,我们在这里只能呆十五分钟,李师傅你就去看看车,容我把这杯咖啡喝完。” 于纯虹领着韩晗的司机走向销售区,走到半路时,还回头笑了笑。 韩晗转向申一甲,“这罐装咖啡很方便,口味也地道。” “领导喜欢就好。”申一甲说。 申一甲坐在韩晗旁边的沙发上,又为他剥开了一个香蕉,放在韩晗面前的托盘里。他估计韩书记是来看车的,可是他在这里只停留了十多分钟,应该只是顺便看看,并没有把车开走的打算。这么短的时间,自己一定要给韩书记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甲和汽车店老板还有交情?”韩晗问。 “我来找这里的老板有点事,也不认识。”申一甲立刻发现只对韩晗说有点事,似乎不妥,马上补充了一句:“汽车维修的事。” 韩晗点着头:“这里的售后怎么样?我想个人买台车,有时候出门用公车太招摇了,听杨部长说有朋友在这里卖车,就顺道过来看看。” “售后嘛。”申一甲在琢磨,孙婧的车都爆胎了,是不是跟韩书记说实话呢?看样子韩晗和杨婷都认识于纯虹,而且他们不仅局限于认识,应该说很熟悉。如果说了实话,就等于给把杨婷和于纯虹都出卖了。 “怎么,不好说?”韩晗笑了。 申一甲点点头:“这里的销售员领导都认识,我就不该说什么了……” “说,不要紧。”杨婷在一旁打断了申一甲。 有了杨婷的鼓励,申一甲终于打消了顾虑,看杨婷的态度,她似乎与于纯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那我就长话短说吧。”申一甲说,“我有一位领导,公车就是在这里采购的,新车不到两个月就爆胎了,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找到老板呢。” “有这事?”韩书记看了看杨婷。 “我就是受人之托,来找老板的,老板躲着不见啊。”申一甲的口气很无奈。 “头,那这儿的车没必要看了吧?”杨婷问韩晗。 “咖啡不错,方便可口,比车可靠。”韩晗把咖啡喝掉,站起身来。 韩晗在前,杨婷和申一甲在后,几个人在销售大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辆车黑色奥迪前与司机师傅会合。 “这台车不错。”司机凑到韩晗近前。 “这车我可不敢开,跟市领导的车一样,我还干不干了。”韩晗看了看表,笑往外走。 申一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来到服务台前,把钞票递给收银员。刚才他从冰箱里取出了饮料和小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决定悄悄把钱付了。 韩晗停下脚步,看着申一甲的背影,直到他转身回来。于纯虹紧跟在申一甲的后面,走到服务台时,申一甲已经往回走了。 “婷婷,你瞧瞧,这就是接待办团干部的素质,知道盐从哪咸,醋从哪儿酸,绝不搞借花献佛。”韩晗对身边的杨婷大声说,好像特意要让申一甲听到,“自我约束意识很强。” 杨婷不住地点头,对申一甲说:“申书记,领导表扬你呢,说你自律意识强。” “谢谢领导。”申一甲搓着双手,害羞地低下了头。 “别搓啦,再搓就出泥啦!”杨婷挖苦道。 申一甲听出杨婷的意思,她这么说,是想拿他开涮,好在韩晗面前证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申一甲摊开双手,亮出了肌肉饱满的手掌。这双手看上去大而有形,肌肉发达,脉络清晰,立刻引起了韩晗的注意。 “这不是一般人的手啊。”韩晗抓起申一甲的一只手端详起来。 “他当过推拿师。”杨婷介绍道。 “你推过?”韩晗扭头看了一眼杨婷,脱口而出。 “没……没推过,领导为什么这么说啊,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这回轮到杨婷难堪了。 申一甲看出来了,杨婷一直想回避他,到头来还是被韩书记抓住了把柄,就因为她多了一句嘴,结果引火上身,她一句两句还解释不清楚了。 “杨部长真没推过,我们也是才认识。”申一甲虽然被杨婷挖苦了一下,但仍然乐意为她解释。 韩晗点头微笑,“杨婷啊,就你,与男青年握个手都费劲,还推拿呢,我就不信你以后不找婆家。” 韩晗的话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杨婷还没有结婚,而且在韩晗这个上司眼里,她也没有男朋友。这个信息对申一甲非常重要,他从来没有想过杨婷身世,有没有男朋友,结婚了没有。在他的眼里,杨婷非常遥远,可望而不可即,他与她接近,纯属对一个团市委女科长的羡慕和好奇。 “想不到你还会推拿,非常人才。”韩晗说着,向小车后门走去。 “请领导等我们一分钟。”申一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于纯虹回到门里,向大厅的一角指了指,那里放着一排箱装的咖啡饮料。 申一甲随手拎起了两箱咖啡饮料:“我借你两箱咖啡。” 于纯虹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墙边拎起两箱咖啡,跟着申一甲一起出了大门。 “给领导每人带两箱咖啡,累的时候喝一杯。”申一甲说。 杨婷瞄了一眼于纯虹,眼帘随即垂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售车小姐送礼,我来买单。”申一甲特意把自己和于纯虹区别开来,省得杨婷误会。 杨婷扑哧笑了,冲司机做了一个手势,让他把后备箱打开。申一甲麻利地把四箱饮料放进后备箱,迅速合上的车厢盖。 韩晗在车里看到了车外的一切,摇开车窗,伸出一只手:“一甲,小于,欢迎你们去团市委做客!” 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车,于纯虹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申一甲:“你行啊,比女人都会来事!” 127、被售车小姐戏弄 “要论会来事,还得是你们女人啊。”申一甲绷着脸说。 申一甲拿着双金公司的咖啡,送给团市委领导,纯属一种临场发挥。这样能在韩晗和杨婷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工作起来更加方便。这样的机会不多,错过了就没有了,为了怕于纯虹尴尬,他还特意叫上了她,虽然她今天扮演的角色并不光鲜,但她并没吃什么亏啊,只是被他抢了风头而已。 韩晗和杨婷一走,于纯虹折身往回走,申一甲生硬地跟了上去。于纯虹这边应该问题不大,现哄都来得及,咖啡照单付钱就是了,几箱咖啡值不了几个钱。 申一甲边走边想,于纯虹是一个汽车销售员,充其量是个礼仪小姐,她这样的身份,应该对钱更感兴趣,怎么会和团市委领导打得火热呢?看得出,她和韩晗、杨婷都很熟悉,他们今天能到这里来,与她不无关系。 今天于纯虹本来有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可惜被他给搅局了,她要是回过味来,对他恐怕就不只是挖苦和讽刺了。他准备好好哄哄她,忽悠她几句,让她兴奋加自豪,这样就能冲淡她心里的不适。 申一甲走向服务台,装模作样地掏出皮夹,抽出几张钞票:“四箱咖啡,多少钱?” “一千四。”服务员盯着前方,平静地说。 “这么贵?”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刚才拿了四五瓶咖啡,还有小吃,不过付了一百元,几箱饮料怎么就上千了呢,在外面不过几十块一箱啊。 售货员拿起了计算器,边按边说,“一箱咖啡二十四瓶,四箱咖啡九十六瓶,十五元一瓶,这不就是一千四嘛,我还给你抹了零头呢。” “刚才那几瓶为什么那么便宜?”申一甲问。 “不便宜啊,一样的,只是小食品便宜,收了你二十五元,你还没说谢谢呢。”售货员看了一眼凑过来的于纯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申一甲怀疑于纯虹在他的身后捣鬼了,趁他和售货员说话的时候,搞了什么小动作,她无非是想狠狠地宰他一把,他们又不熟,不宰白不宰,白宰谁不宰啊。他以为于纯虹能为他解围呢,谁知道她只停留了一瞬间,就扭身走开了,嘴里还哼起了小调,明摆着气他呢。 多大点事啊。申一甲从皮夹里摸出银行卡,递给售货员:“一千四就一千四,刷卡。” 售货员接过银行卡,犹豫了片刻。申一甲在一旁盯着她的眼睛,倒想看看这个售货员怎么刷卡,怎么开收据。事已至此,他不想服软,否则被于纯虹传到杨婷的耳朵里,说他为一点小钱在这里讨价还价,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等一下。”售货员拿着卡,一路小跑来到于纯虹的面前,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就回到收银台,手里的卡却没有了:“于经理请你过去一下。” “于经理?哪个于经理?”申一甲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难道于纯虹也是经理吗? “还有哪个于经理,销售经理于纯虹啊。”售货员笑了。 汽车店的销售经理,那这个于纯虹肯定不是一般炮啊,老板不在家的话,家里的事她应该就能做主啊。申一甲刚进门的时候,真难为她装得跟像个傻白甜,原来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啊。他猜测,莫非这里的售车小姐,都叫销售经理? 申一甲慢悠悠地来到于纯虹面前,于纯虹起身让座,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申一甲不想让于纯虹在他的身上看到丝毫的懦弱和小气。一个大男人,他丢不起那个人。 于纯虹倒是咯咯地笑起来,一直笑得弯下了腰。 “怎么了你这是,拣到金元宝啦?”申一甲强压着心头火。 “去你的。”于纯虹突然止住笑,装出生气的样子,接着又笑起来。 “哈哈……”申一甲也跟着于纯虹笑起来,笑声更粗犷,更豪放。 他心里有底了,一千四百块的确是于纯虹搞的鬼把戏,她见他理直气壮地掏出了银行卡竟然没有向她求情,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用这种方式自嘲解闷了。 “笑什么笑,不许笑。”于纯虹厉声制止他,随手把银行卡塞到他的手里,“这张卡拿回去吧,是个男人,算你仗义。” “那不行,我不能让女人吃亏。”申一甲摇头。 “一千四那是零售价,我不能让你拿那么多。按进价共三百元,我们一人一半,你拿一百五吧。”于纯虹的声音很干脆。 申一甲没有答应于纯虹的要求,随手向售货员付了三百元现金。他知道,于纯虹就是跟他客气客气,他要是把她的话当真,只掏一百五元,她也许转身就能把这件事告诉杨婷。 “那就谢谢了,有机会请你吃饭。”申一甲说。 “对不起,公司不许我们接受顾客请吃。”于纯虹不动声色地回绝了他。 申一甲从于纯虹那里得知,她的老板钟铭最近在护理父亲,他的父亲病很重,好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他这段时间没来公司,公司里有什么事一般就打个电话。申一甲想套一套于纯虹,钟铭在哪个医院护理父亲,于纯虹连连摇头,说老板没说,问也不告诉。 申一甲觉得有趣,竟然还有钟铭这样的人,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他向于纯虹提起孙婧的那台山地吉普,如何被召回,如何交回,又如何爆胎等等,于纯虹像听天书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再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只能等老板回来再说。 于纯虹站在老板的立场上,该说的都对申一甲说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有了杨婷这层关系,于纯虹的态度不再像开始那么严肃,语气里多少透露出一种随意。申一甲想更深地了解钟铭这个人,打探一点山地吉普的信息,还是没有新的收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卡,递给于纯虹。在于纯虹的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申一甲觉得再耗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 娟子当上老板以后,对申一甲仍然言听计从,她也认为阴阳穴推拿店这个名字,比娟子推拿店更好更大气,而且更能吸引两性顾客,现在已经把店名换成了“阴阳穴推拿店”,还订制了一批贵宾卡。这些贵宾卡可以在推拿店里五折消费十次,可以免费消费五次。当然,娟子也制作了一批免费的贵宾金卡,发给那些身份特殊的客人。 申一甲送于纯虹贵宾卡,主要是觉得她可以向他提供钟铭的消息,这样他就能从于纯虹这里掌握钟铭的动向,随时都可以向孙婧报信儿。 于纯虹拿起贵宾卡看了看,又还给申一甲:“谢谢你,这东西我不能要。” “这种贵宾卡不是谁都送的,那里都是女推拿师,你抽时间到那里放松一下吧。”申一甲说。 “我真不要,我不做推拿。”于纯虹摆着手,“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申一甲看于纯虹言辞坚定,觉得推拿店的贵宾卡不像咖啡饮料,可以随便送人,那就算了吧,反正他的态度挺诚恳的,她应该领情了。申一甲向于纯虹告辞,于纯虹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申书记。”于纯虹在他的背后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叫得申一甲半边身子发麻,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公司的门里门外,一墙之隔,于纯虹的反差太大了。 “你还是把那个贵宾卡给我吧,公司里面有摄像头,我不方便要客人的东西。”于纯虹解释道。 “是这样啊。”申一甲重新掏出贵宾卡,塞到她的手里。申一甲一直没有注意到屋里有什么摄像头,原来在这里工作还要受监控的,那于纯虹在里面表现反常,就不难理解了。 申一甲离开双金汽车店,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准备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她。 “你猜我在哪儿呢?”孙婧说。 “不会是回蓝河了吧?”申一甲很敏感,既然孙婧让他猜,那就肯定有猜头,说不定她已经回蓝河了。 “申主任,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孙婧顿了顿,“被你猜中了。” 孙婧到了蓝河不假,但她已经穿过蓝河市区,正行驶在通往蓝河机场的路上。她要去机场接一批客人,这批客人是立春同乡会的同乡,五十多位来自全国各地政商文化界的客人。 “没见到钟铭,听说他的父亲病了,他一直在医院护理,这些天一直没有去公司。”申一甲马上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了孙婧。 “消息可靠吗?”孙婧突然问道。 “基本可靠,听汽车店的销售员说的。”申一甲说。 “一甲,不要打扰钟铭,让他先照顾父亲吧。”孙婧说,“只要他在蓝河,我们不愁他不认账!” 申一甲非常佩服孙婧的态度,不管爆胎的事与钟铭有没有关系,既然他的父亲病了,这件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等他父亲的病好了再说。 “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到了机场我给你打电话。”孙婧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非要到机场再说。”申一甲估计,孙婧可能带了司机,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128、铁板也能戳个洞 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孙婧就打电话告诉他,春县同乡会的客人在春县的日程结束后,由孙婧带队到蓝河住两宿,基本确定住在望月楼宾馆。到时候蓝河市市长宫树仁有一个接见活动,在工商联召开为家乡发展出谋献策的座谈会,还有一些市区及市郊的游览活动,除了住宿外,客人的活动一律由春县买单。 孙婧建议由阴阳穴推拿店为客人们提供贵宾服务,做一次免费的保健推拿,春县可以考虑在事后给予一定的补助。 申一甲听了非常兴奋,这是好事啊,就是孙婧让他免费做,他也无法推辞,何况还有补助呢。可他一问人数,立刻失望了,春县同乡会的客人有将近六十位,就算剔除部分提前返程的客人,至少也要五十人啊。给这五十人做保健推拿,单凭推拿店那十来张床,根本不够用,而且店里真正懂推拿的人很少,多数都是按摩学校培养出来的按摩师。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客人呆在宾馆里吧。”孙婧说,“这些客人嫌春县的商饮娱乐跟不上,有钱没地方花,到了蓝河市必须扭转他们的这种印象。” “那就让他们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申一甲说,“不行就借用一下望月楼的房间。” “不太合适,严格地说望月楼里不允许出现这种服务。”孙婧说。 孙婧向申一甲透露,她对推拿店的床位不担心,她担心的是,阴阳穴推拿店的人马刀枪能不能撑起保健推拿的牌子来,如果没问题,那就组织客人分批去,每天晚上去两批客人,每批十多个人,推拿店再加两张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我就得出诊了。”申一甲说。 “你倒没问题,可你才两只手,那是五十多号人呢。”孙婧说。 “你给我一个重要客人的名单,我以这些客人为主吧,其他的客人,每个人按上十分八分的,剩下的时间,就交给按摩师了。”申一甲说。 “你的手艺拿得出手吗?这些人可都是见过世面的。”孙婧问。 “没问题。”申一甲说。 孙婧让申一甲马上回推拿店,跟娟子好说,现在就着手准备,准备好了就尽快告诉她。 申一甲第一反应是按摩师不够,不行就让医学院推拿针灸专业招一些实习学生来,只要对他们进行一次简单的临床培训,推拿保健的手法就基本可以搞定了。 “您是没事了,我还有事呢。”申一甲放低了声音。 “你能有什么好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孙婧知道申一甲又要开始扯闲篇,最近申一甲经常这么搞,弄得她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这回是真有事。”申一甲态度满恳切。 “什么事?不许胡说啊。”孙婧说。 孙婧的电话让申一甲想起一件事来。 立春县是东北山参的原产地,接待办赠给客人的山参都是从春县采购的,可是春县的书记、副书记一换,接待办的常备礼物移山参断货了。方东明秘书长交代过申一甲,让他打听一下周边这几县县哪个地方的山参好,可以采购一些回来。过一段时间,接待办要接待一批国内优秀书画家来访,急需一批经过权威鉴定的好山参。 “算你找对人了,采购山参这件事,我本来想送走这批客人再找你呢。”孙婧说,“我总感觉,于书记在接待办的时候,好像没有经手过山参采购这件事,如果他真的经手过,早就和接待办联系了,那就轮不上你我在这里操心了。” “领导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申一甲说,“于书记不可能每件都事必躬亲,所以就给部下留下了一些主动表现的机会。” 孙婧突然说回头再联系,随即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以为飞机到了,孙婧大概去接客人了。可是没几分钟,她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一甲,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孙婧说,“我联系了春县排名第二的山参经销公司,他们明天就派一个副总,带上最好的山参,去蓝河找你,你领他去见东明秘书长吧,不要提我。” “为什么是排名第二的,而不是第一的呢?”申一甲心中不解。 “一甲,这你就不懂了,老二受到重视,肯定会尽心尽力啊。”孙婧说,“老大知道了消息,应该也不甘示弱啊,面对接待办这样的大客户,这两家肯定会在质量和规模上再上一个台阶,让利的幅度也会前所未有,这可是真正的双赢啊。” “佩服。”申一甲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好戏还在后头呢。”孙婧得意地说。 “什么戏啊?”申一甲吞吞吐吐地说,“我想看那什么……” “看什么?”孙婧问。 “我想看孙二姨划船!”申一甲坏笑着。 “划个屁!”孙婧破口大骂,“申一甲,你就嘚瑟吧,几天不见,你长能耐了是不?” “我错了,我有罪。”申一甲说。 孙婧大笑起来:“飞机到了,不和你聊了,你不就是想让小姨划船嘛,小姨有时间好好划给你看。”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刚到单位,蓝河春色公司的副经理就给他打来电话。申一甲一时没转过弯来,蓝河市哪来个春色公司啊,就这名字,要是让扫黄办发现了,不给它灭了才怪呢。 “我是立春县的山参经销公司。”对方说。 申一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春县来人了。他放下电话,急匆匆赶到望月楼宾馆大门前,见一辆大吉普刚好停在台阶下面。 来人下了车,满脸堆笑地与申一甲握了手,自称姓顾,是春色公司的副经理。他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纸盒箱,申一甲不用猜,里面装的肯定是春县的山参了。 顾经理一边往里走,一边悄声对申一甲说:“本来想给申主任带两根野山参,但孙书记不让啊,她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吃了山参,找不到洞洞,容易犯错误的。” 申一甲忍不住笑出声来,孙婧说过类似的话,他相信,但孙婧说他吃了山参找不到洞洞,那就是这位顾经理的加工了,这种话孙婧是说不出口的,她担心他吃了山参,找别的女人野合倒是真的。 “我还真用不着那东西。”申一甲拍了拍胸脯,“我的身体好着呢,铁板也能戳个洞,你信不信?” “我绝对相信。”顾经理伸出那只闲着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申一甲想直接把这位顾经理领到方秘书长的办公室。半路上,顾经理却有所顾虑,主要怕方东明的办公室里有人,被人碰上大家都尴尬。 “这样,我先去打一头。”申一甲说,“你在我后面跟着,如果我进了领导的房间,没有出来,你就马上跟上来。” 顾经理点点头:“如果你出来了呢?” “那就不用说了,到我办公室去。”申一甲说。 “明白,明白。”顾经理说。 两个人出了电梯,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申一甲经过自己的办公室,洒脱地往方东明办公室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经理拎着长条纸盒箱,正远远地跟在后面,一场突击拜会正按照他们事先商量的步骤进行。 申一甲敲了敲方东明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了方东明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门,身子刚进到屋里,就发现鲁主任正坐在靠门这边的沙发上,在门口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鲁主任。他正要转身退出去,方东明却叫住了他:“申主任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申一甲心想,坏了,秘书长这么叫他,他还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顾经理不见他出来,马上就会跟进来。申一甲见鲁主任仍然没有走人意思,估计事情和他也有关系。 “秘书长,我接到一个电话通知,全国旅游协会组织了一个接待工作研讨会,问您能不能参加,对方在等答复。”申一甲问。 “自费免费?”方东明问。 “自费,八千。”申一甲说。 “告诉他们,不去,想钱想疯了。”方东明说。 申一甲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回头对方东明说:“领导,我去去就回。” 申一甲来不及看方东明的脸色,就退了出来,急忙对正要进门的顾经理做着手势。顾经理本来就小心翼翼的,见申一甲出来了,转身就往回走。 申一甲忙紧走几步,打开自己的办公室,把顾经理让了进去。他告诉顾经理,领导找他有事,请他在屋里坐一下,哪儿也不要去。他安排好顾经理,转身出门,把门从外面轻轻地带上。 “一申,过来坐。”方东明让申一甲坐在鲁主任的身旁。 申一甲一看这架势听就明白了,让他当团委书记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已经在班子里吹了风,鲁键同志光荣退团,你接任接待办团委书记。”方东明说,“下午呢,你就组织个简单的换届会,我去讲几句。” 申一甲站起身来:“谢谢领导信任。”他忽然觉得气氛不对,“谢谢鲁书记。” “哈哈哈……你小子净搞虚头巴脑这一套。”方东明笑了,“团市委那边,下午用不用请个领导来啊?” 129、参与领导隐私 “领导定。”申一甲觉得方东明不愧是团干部出身,路子太熟了。一个基层团委换届,能惊动团市委那是本事,关键是人家愿意不愿意来。 方东明转向鲁键:“鲁主任,这里没事了,申主任这个团委书记,还要靠你这个老书记多支持啊。” 鲁主任简单表了个态,就起身出去了。鲁主任刚走,方东明就告诉申一甲,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下午要来取东西,不妨就让他参加一下团委的换届会。 申一甲纳闷了,接待办又不是加工厂,杨婷到接待办取什么东西呢?请她参加接待办团委换届倒是一个创意,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拉近与团市委的距离。杨婷的地位虽然不比团市委书记韩晗,但毕竟是宣传部长,她能到会,他脸上也有光。 方东明的眼神游移不定:“一甲,你刚才找我,不是北京开会的事吧?” 申一甲笑了,领导就是领导,眼光和群众就是不一样,单凭一双眼睛,就能看出他刚才撒了谎。他正愁怎么开口呢,没想到方东明先开口了。 “领导,我做了一个调查,在蓝河市境内,要论山参的质量,还是春县。”申一甲说,“这不,春县的一家山参经贸公司,来了一个副总,说什么也要看看领导。” “人在哪儿呢,快请过来吧。”方东明用手指点着申一甲。 申一甲马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拎着长条纸箱的顾经理领到了方东明的办公室,给两个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就转身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申一甲估计,顾经理急着来见方秘书长,还带着神秘的纸盒箱来,应该是抱着必胜的信念。他推测里面或许是几盒山参,或者是别的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洽谈,顾经理的表示也不会这么简单。 这件事如果成了,对谁都没有坏处。孙婧那面不用说了,她是主要的牵线人,他是这件事的发起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能不能成,关键还要看方东明与顾经理这一面,只要这个山参公司出手大方,态度真诚,这笔生意肯定能成。 申一甲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想给杨婷打个电话,却担心方秘书长的电话打进来。既然秘书长提议,让杨婷下午参加接待办团委换届会,那就是最高指示,必须照办了。 平心而论,杨婷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装正经,一脸团干部的表情,挺标志的一张小脸,板得跟团微似的。其实也难怪,人家有个当副市长的叔叔啊。他是怎么去团市委的,那还用说嘛,肯定和那个杨重有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冲杨婷的做派,真挺适合当团干部,现在不都说举贤不避亲嘛,她要是真是那块材料,那别人只有白眼红的份了。 那天吃饭的时候,方东明还总结出官场的两条捷径,一条路是当领导秘书,一条路是当团干部,申一甲也总结出两条捷径,一条捷径是有靠山,另一条捷径是肯投入。杨婷要是没有杨市长,能当上团干部吗?于发和要是不肯投入,能当上县委书记吗?这都是一个求知数。申一甲知道自己没有钱,也没有什么靠山,自己总结的路自己都走不通,还真得按照方秘书长的经验实践一下。 方秘书长果真把电话打了进来,让他过去一下。申一甲知道,领导这是和顾经理谈得差不多,准备送客了。 “一甲,快进来。”方东明站在桌子后面,招呼申一甲过去。 申一甲来到方东明的桌前,见顾经理带来的那个纸箱已经打开了,靠墙整齐地放着几个精致的方方正正的长条帆布包。 “顾经理带来了四盒老山参,给你两盒。”方东明说。 申一甲回过头来,见顾经理尴尬地笑着。 “秘书长,这个我不能要,这是送给您的。”申一甲对方东明的举动深感意外,“再说,我也用不着这个东西。” “人家顾经理的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拒绝啦,用不着可以送长辈,送朋友啊。”方东明说,“你仗义,人家才大气啊。我听说,你连顾经理的面都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领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啊。”申一甲已无话可说。刚才进门的时候,顾经理明明告诉了他,没有给他带山参。在方东明的嘴里,顾经理带来的四盒山参,有两盒是带给他的,方东明的这个情分可就大了。 秘书长怎么这么会办事呢,申一甲心里感慨,表现在脸上,显得十分感动。 “一甲啊,中午呢,你陪顾经理吃个饭,加深一下友谊。”方东明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扬了扬,“回头呢,你把这个预算拿去,替我和顾经理签一个长期供货协议,我们按优惠价格定期收购他们的野山参、移山参和园参。” 申一甲连连点头,看来这生意是谈成了。 方东明笑对顾经理:“顾经理,我就一点要求,一定要货真价实,我们在价格上可以让步,但质量上决不含糊。” “秘书长请放心,我们可不想做一锤子买卖。”顾经理,赔着笑脸。 顾经理推说时间还早,自己还有事,中午就不留下吃饭了,改天公司老板专门请秘书长吃饭。 方东明亲手拎过两个装山参礼盒的帆布兜,交到了申一甲的手里,又把顾经理送到门口,嘱咐申一甲一定要把顾经理送到大门口。 申一甲把两盒山参送回办公室,也学着方东明的样子,放到了桌子的后面。 “秘书长办事很豪爽啊。”顾经理关上门,感慨着,“那山参出厂价是一支八千元,他张嘴就送了你两支。” 申一甲笑而无言,他很同意顾经理的说法,方东明的做法的确让他很过意不去。 顾经理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帆布兜,递给申一甲:“申主任,公司的一点小意思,还请下一步高抬贵手。” 申一甲知道,从方东明的房间到他的办公室,只有十多米的距离,旁边的办公室就是鲁主任的,如果顾经理在他的办公室里过多停留,方东明肯定会多想,而且不保鲁主任听到动静,什么时候会闯进来,他必须马上送顾经理出门,免得节外生枝。 申一甲用特别夸张的动作,把帆布兜塞回顾经理的手里:“谢谢顾经理的好意,我年轻,图发展不图发财,这个以后再说。” 顾经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们的方秘书长,还有你,都像是干大事的人啊,那我们就有账慢慢算。” 申一甲当然明白顾经理的意思,这一幕肯定已经在方东明的办公室上演过了,方东明也拒绝了顾经理。像山参公司这样的企业,在市场上也不是摸爬滚打一年两年了,肯定有一套自己的营销规矩,懂规矩就好说,大家都安全。 申一甲送走了顾经理,马上回到方东明的办公室,发现桌子后面的那两盒山参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趁他送客人的功夫,转移到了哪个柜子里。 “秘书长,我想去请一下团市委的杨部长。”申一甲对方东明说。 “那就去吧,也算我们尽了地主之谊。”方东明说。 申一甲叫上司机,匆匆下了楼,赶往市委大院。既然杨婷是顺便参加换届会,那她到接待办来,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既然方东明不说,申一甲也不好多嘴。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杨婷了,申一甲的心跳竟然有点加速,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原因很复杂,心情也很复杂,除了杨婷的美貌,也有她的身份,她的背景。 申一甲来到市委大楼的侧三楼,很快就打听到了杨婷的办公室。申一甲还没走到杨婷的办公室门前,就见她从门里闪出来,好像要去干什么。 太不巧了,申一甲心里很扫兴。杨婷垂着眼帘,急匆匆地往前走,险些与申一甲撞到一起。 “怎么是你啊?”杨婷站在申一甲的对面,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我就是来找杨部长的。”申一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找我有事吗?”杨婷问。 “有……有。”申一甲说。 杨婷领着申一甲往回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轻轻一推,门并没有锁。他把申一甲让了进去:“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杨婷的办公室有一股清香的味道,桌椅柜卷摆放整齐,摆件花草光鲜明亮,让人立刻有一种温暖如家感受。 申一甲没敢坐下,在地中央转着身子四处打量着,生怕破坏了这温馨的氛围。这间办公室并没有什么特别,和自己的办公室也差不到哪里去,为什么却使他有一种谦恭的感觉呢?申一甲有一种卑微心态在作怪,杨婷在她的面前,他怎么也高大不起来。 杨婷很快就回来了:“请坐啊,站客难答对。” “谢谢。”申一甲颤颤巍巍地坐在靠墙的单人沙发上。 杨婷则落落大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什么事,说吧。” 130、征服欲 “接待办下午要召开团委换届会,想请您大驾光临。”申一甲心里有数,即使他不来请,杨婷下午也会去,只不过这样更礼貌一些。 “好啊,我下午正好要去接待办呢。”杨婷答应得非常干脆。 申一甲本以为她会客气一下,或者推辞一番,然后再答应下来,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一点儿都没有含糊:“到时候杨部长还要给我们讲几句,给我们指点一下。” “不行啊,我去不妥啊。”杨婷突然反悔了,情况的变化完全出乎申一甲的意料。 申一甲有点慌了,这下麻烦了,杨婷本来要去接待办的,如果他来请了,她又不去了,就有可能引起方东明的不满,人家本来要来的,他这一请,人家倒不来了,这不明摆着是他的责任嘛。 “杨部长,您一定要去。”申一甲站起来。 谁知,申一甲越是这么说,杨婷越是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申一甲在推测着杨婷拒绝的原因。如果团市委的宣传部长出现在接待办的团委换届会上,会出现什么局面?猜测。团青首先会置疑,她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不是别人,她既不是书记,也不是副书记,而是一个宣传部长,参加换届会这种活动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申一甲一阵自责,人家杨婷明明下午要去接待办办事,他却偏让她参加什么换届会,看来顺手牵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申一甲很不甘心,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必须多费点口舌,说什么也得把杨婷请去。今天搞不定杨婷,决不离开团市委。 “杨部长,你这是给我一个面子啊,你去了,我的脸上有光啊。”申一甲说。 杨婷不吱声了,她审视着申一甲,遗憾地摇了摇头,嘴里“啧”了一声。申一甲发现,他的话起作用了,公事公办不如个人关系管用。 “杨部长,我刚刚策划了一个宣传活动,准备在换届会上抛出来,有您这个宣传部长参加,可以为我撑腰打气啊。”申一甲盯着杨婷的眼睛。 他的话果真吸引了杨婷,她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坐到了申一甲旁边的沙发上。很显明,她有点动心了。 “杨部长,您要觉得这样去不方便,可以和韩书记打个招呼啊,我觉得他肯定会支持你。”申一甲觉得,杨婷还是担心自己的独自行动会引起领导的不满。 杨婷从身边的小柜里取出两盒咖啡饮料,递给申一甲一瓶。申一甲一看,这不正是他在双金公司送给杨婷的咖啡饮料嘛。 “不好意思了,借花献佛。”杨婷自己手中的咖啡打开。 申一甲觉得有门了,杨婷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他打开咖啡瓶,瓶底朝上,一口气把咖啡喝光了。 “哎呀,慢点喝,真山炮。”杨婷笑着责备道。 申一甲心里有数,虽然杨婷还没有明确表态,但她的举止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思。看来杨婷的心理关已经通过了,她下午去参加接待办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障碍了。 “你介绍一下你们的活动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准备请韩晗书记也去一趟,与接待办的团青见个面。”杨婷不动声色地说。 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杨婷会异想天开,把韩晗这个级别的领导也带上。韩晗是谁啊,蓝河市团市委书记啊,他能参加一个基层单位的团青活动吗?如果韩晗真的能参加,那他申一甲可真是放了卫星啦! 申一甲能想到搞一个宣传活动,其实是早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端出来。他曾经对方东明说过,团市委近期要搞一些宣传活动,因为怕方东明想起这事,跟他翻后账,当天晚上就在办公室里起草了一个宣传活动方案。 现在他当上了接待办的团委书记,怎么也得有所行动吧?什么行动?她准备根据接待办的职能,以望月楼宾馆为依托,策划一个宣传活动,主要内容是倡导文明接待、文明出行,打造蓝河冬季旅游品牌,名字就叫文明蓝河主题宣传活动。 杨婷还没等申一甲说完,就兴奋地回到座位上,拿起了电话。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在给团市委书记韩晗打电话。 杨婷举着电话,半天没有说话,随后沮丧地放下了电话。 申一甲盯着杨婷匀称适中的腰身,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冲动。 “你稍等一下吧,韩书记在办公室接受采访,很快就结束了。”杨婷放下电话,告诉申一甲。她似乎发现了申一甲异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走到墙镜前,梳理着自己的短发,迟迟不肯转过身来。 申一甲的手摸到了兜里的卡夹,想起里面装着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金卡。为什么不送给杨婷一张金卡呢,她理应享受金卡贵宾待遇啊。他掏出卡夹,从里面取出一张金卡,慢慢悠悠地走到杨婷地身后。 杨婷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申一甲,一只手仍然在头上轻轻地梳着。申一甲从镜子里看到,杨婷的表情还是那么板板的,目光却比刚才温和多了。 申一甲想从杨婷的背后把金卡递给她,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她的身后,晃了晃手里的金卡,想吸引着她的目光。杨婷的手突然停止了,疑惑地在镜子里看着他。 “送给你一个小礼物。”申一甲极尽温柔地说。 杨婷放下了手,迅速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那张金卡:“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推拿保健卡。”申一甲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放松放松。” 杨婷好奇地接过那张金卡,反过来正过去看着,坐到刚才坐过的沙发上:“阴阳穴推拿店,阴阳穴推拿店,这个名字太……那什么了。” 申一甲看杨婷的表情,估计她是想说太难听了,却没有说出口。 “阴阳穴就是一个穴位。”申一甲伸出手,隔着茶几抓住杨婷的一只手,她的手在申一甲的手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就听凭她摆布了。申一甲在她手掌的一个位置轻轻按着:“就是这里,当然,这个空位在脚上。” 杨婷猛地抽回那只手,白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我发现你很专业啊,你经常这样给女孩子找空位吗?” 申一甲指了指那张金卡:“这个推拿店是我朋友开的,推拿感觉很好,可以健身防病,你可以去试试,你是一张金卡,可以免费做一个月。” “享受不了。”杨婷说,“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可以把它送朋友可以吗?” 听了杨婷的话,申一甲立刻后悔坏了,要知道这样就不给她这张卡了,不过,她要是真能把韩晗请到接待办去,也算值了。 “可以啊,它归你了,随你怎么处理。”申一甲说,“不过,这张卡至少值两千块钱啊。” “我知道了,怎么感谢你呢?”杨婷说着,拿着金卡,放到自己的包里。 “参加我们团委的换届会。”申一甲说。 “那我可赚了,我其实已经答应你了。”杨婷说。 十分钟以后,杨婷领着申一甲来到了团市委书记韩晗的办公室。韩晗热情洋溢地和申一甲握手,请他落座,让杨婷给他泡茶。 申一甲不敢跟韩晗唠家常话,人家是团市委书记,只能长话短说。如果他不去接待办,再请杨婷去就很顺势了。可他心里还是没底,自己这个刚上任的基层团干部,能请动团市委书记这尊大神,参加他的就职仪式吗? 申一甲只说了几句,韩晗就挥手打断了他。申一甲愣了,如果韩晗对他们的活动不感兴趣,当面给他pass掉,杨婷去不去也是一个问题了。 “我非常支持你们的活动。”韩晗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回去跟方秘书长汇报一下,这个活动由团市委和接待办联合主办,把宣传周改成宣传月,把宣传活动改成启动仪式。” “太好了。”申一甲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头,你简直太棒了!”杨婷也很兴奋。 申一甲进门的时候还是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像怀里揣了个兔子,生怕领导不感兴趣。他万万没想到,结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团市委书记韩晗要把活动接过来,而且还要和接待办一起搞,完全是大喜过望啊。 “就这么定了。”韩晗大手向下一挥,“婷婷,现在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领导尽管吩咐。”杨婷也站起来。 “第一,通知全体干部,下午两点准时在望月楼宾馆门前集合。第二,通知新闻单位,参加下午的活动。第三,落实会议横幅,两个彩虹门,二十名礼仪小姐,下午一点钟提前到位。”韩晗说。 雷厉风行。申一甲这回真的领略了韩晗的办事效率,什么横幅,彩虹门,还有礼仪小姐,他全能解决,眉头都不用皱,根本用不着韩晗操心。 “领导,你说的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申一甲主动请缨。 131、团派双雄 “我主要是不想让接待办破费,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我们经常搞活动,做这些事效率很高,很专业。”谁知韩晗立刻否决了申一甲,“你们还是负责策划一些有吸引力的宣传活动吧,今天就要有所展示,一周内活动就要全部展开。” 杨婷有点着急,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申一甲也没有心情再呆下去,想赶紧回去,把工作落实下去。 “婷婷,别忘了给一甲订个花篮,人家毕竟是新官上任嘛,祝贺一下。”韩晗也站起身来。 “不用不用。”申一甲连忙推脱着。 第一次来到青年组织最大的衙门口,收获不小。申一甲兴冲冲地出了市委大楼,打车回到接待办,直接来到方东明的办公室。 “团市委准备与接待办联合搞一个宣传活动,下午两点,韩晗要亲自出席。”申一甲说。 “一甲,你行啊,搞这么大动静。”方东明说,“没问题,我现在给你尚方宝剑,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什么要求都没有。”申一甲说,“有什么事我再向您汇报。”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用电话调来了望月楼宾馆团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如此这番地叮嘱了一番,两个人稍做停留,就回去落实了。申一甲的心里踏实了很多,这两个人与他存在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应该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他又急匆匆来到了鲁主任的办公室,要想把下午的活动搞好,还必须动用这位前任书记的资源。 “鲁主任。”申一甲笑嘻嘻地进了门,鲁键带答不理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下午团市委要在接待办搞一个活动。”申一甲看着鲁主任的脸色,“团市委书记要过来。” 鲁主任愣了一下,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妈的,太能装了。申一甲真想上去给他一个嘴巴:不能动他,这不符合我的身份。 “我想请您参加下午的会议,到时候,团委准备给您送一个花篮。”申一甲挤出一脸笑容。 “太客气了吧,我也没做什么。”鲁主任终于转过身,站了起来。 “这是必须的。”申一甲说,“我现在想召集团委的老班底开个会,碰一下这个事儿,怎么个献法。” 鲁主任二话没说,就抄起了电话。申一甲一看,鲁主任虽然有时不太知趣,但还算识抬举,人嘛,识抬举就好说。 “你现在马上通知全体团委委员,到申一甲申书记办公室开会。”鲁主任似乎觉得还不解渴,“就说鲁键说的,谁要是不听招呼,那对不起了,就地免职,我可保不了他。” 申一甲笑了,还别说,鲁主任玩起横的,还真够劲儿。他申一甲才到接待办几天啊,这么快就当上了团委书记,现在团委里肯定有人不服他,但如果不服的后果,可能是现在的位置也保不住,看谁还敢不听招呼。 申一甲刚回到屋里,就成双结对地进来三男三女六个小青年。他一看就乐了,这哪是团委啊,这不是露水夫妻店嘛,怪不得鲁主任没兴趣呢,他是孤家寡人,光棍司令一个啊。 “谁是副书记?”申一甲冷冷地问。来的人面没有科长,都是副科长以下的干部。 六个人仍然嘻嘻呵呵地笑着,没人理申一甲。离他最近的一对,都是接待处的,男的外号小泥猴,女的还和申一甲在一个办公室呆过。两个人靠得很近,那付亲密劲儿,看了让人羡慕。 “谁是副书记?”申一甲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人回答。他的火腾上上来了,这些人怎么这么艮啊。 他向前紧走两步,来到小泥猴面前,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又加大力度,“啪”地一声,搧在他的脸上:“问你呢,谁是副书记?” 办公室里顿时静了下来,小泥猴立刻捂住脸,想站起来,却被他身边的女科员拉住了。 “没有副书记。”女科员替小泥猴回答道。 “你瞧瞧,你们像个什么样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这是夫妻店啊,还是草台班子?”申一甲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刚才本想狠狠地打小泥猴一个大嘴巴,但在出手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变得了两个小嘴巴。 这一轻一重两个嘴巴,不像是动粗,倒很像玩笑和提醒,谁也不会因此就说他打人了。这第二巴掌的疼不疼,重不重,只有小泥猴自己知道。 “就你了,你当副书记。”申一甲指着小泥猴。 “我……我……”小泥猴欲言又止。 “我什么我!你要不干可以,今天先把我放倒。”申一甲拍拍胸脯,他这种先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的做法,小泥猴似乎很不适应,望着个大力不亏的申一甲,小泥猴只有点头的份了。 “第一个事。”申一甲指着小泥猴,“你一会儿去给鲁键订个花圈。”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愣了,申一甲竟敢给鲁主任买花圈,这事可大了去了。 “口误,花篮!”申一甲发现自己无意中犯了一个小错误。 屋里的人顿时回过味来,一阵哄堂大笑。 “第二个事。”申一甲说,“我来说一下今天下午的换届会。” 下午两点钟,在望月楼宾馆会议厅召开接待办团委换届会,团市委书记韩晗亲临会议,代表团市委向申一甲赠送了花篮,韩晗又代表新一届团委向前任团委书记鲁键赠送了花篮。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近包括望月楼宾馆员工在内的八十多名年轻人面前足足地风光了一把。 随后,蓝河市团市委与市接待办联合举办的“文明蓝河主题宣传月”活动正式启动。会议由杨婷主持,方东明和韩晗分别讲话,摄像机在台上台下忙个不停。 为了把这个启动仪式搞得更丰富一些,申一甲可谓下了功夫。在望月楼宾馆里,设立了文明蓝河咨询台、比武台、示范岗,参与活动的客人和干部员工,将有机会赢取望月楼宾馆免房券,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卡。 启动仪式之后,方东明让申一甲把韩晗和杨婷请到他的办公室。 方东明的办公桌上放着三个匣式画卷盒,方东明把其中的一个画盒交给杨婷,杨婷满意地接过画盒,轻轻地打开,里面装了一个画轴。 杨婷轻轻把画轴打开,原来是一幅工笔花鸟画,上面画的是一个开屏的孔雀。 “太好了,就是它。”杨婷得意地说。 “真满意?”方东明伸着手指在空中晃着,“不许后悔啊。” “不后悔。”杨婷答道。 方东明原来就说杨婷下午要来接待办,其实杨婷就是来取这幅画。方东明不可能亲自给她送去,如果派人给她送去,这幅画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杨婷亲自来取。 这幅画申一甲见过,就收藏在接待办的库房里,是公务接待赠送客人的礼物,集中收藏在一个柜子里。画既然已经到了方东明的办公室,那就肯定是他亲自从库房取来的。 “韩书记,看看这两幅。”方东明说着,亲手打开一幅。 这幅画是一幅工笔山水,包装装裱都非常精美。 韩晗凝神看了一会儿,连连说:“好画,这个画家很有名气。” 方东明又打开另一幅,同样的装裱,只是内容不同,画中是两匹扬蹄奔腾、活灵活现的骏马。 “这个也好,太逼真了。”韩晗啧啧称赞着。 方东明在地上踱着步,对这两幅画的品位流露出十足的自信。 “真的好吗?”方东明的声音很得意。 “一个字,好!”韩晗抬起头来。 “那你就选一幅吧。”方东明说。 “这……不妥吧?”韩晗低着头。 “没有不妥。”方东明说,“过一阵儿,我准备从北京请一些大画家来,搞一次采风。” “以我个人的眼光,更欣赏这一幅。”韩晗把头转向那幅双骏图。 “有眼光,有眼光。”方东明对申一甲示意:“一甲啊,快帮韩晗书记把画装好。” 申一甲见秘书长让他帮助韩晗把画收起来,明摆着是向他卖了个人情,好像他事先就知情似的。他忙凑上前来,小心谨慎地把双骏图卷好,收进画盒。 方东明问申一甲晚餐安排好了没有,申一甲表示已经准备完毕。 韩晗一听,立刻就站起身来:“我真得走了,早就答应了一个局子。” “你是蓝河市的青年领袖,未来的市级领导啊,韩书记可千万不要客气。”方东明笑道,“无论是冲工作,还是冲个人感情,我都不敢怠慢啊。” “杨部长,你留一下吧。”韩晗对杨婷说,“活动启动第一天,这里也需要你,替我敬秘书长一杯酒。” “好的,领导。”杨婷爽快地应着。 “秘书长,您是团市委的老书记了,我想您就不会挑我的理了。”韩晗双手抓住了方东明的手。 韩晗离开的时候,方东明执意要把他送到大门,可韩晗说什么也不肯让方东明送。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方东明最后妥协了。 132、送礼像做贼 申一甲此前早已打算好了,找机会请韩晗到他的办公室一坐,此是正是机会。 “领导,到我房间喝杯茶吧。”申一甲试探道。 “一甲,我是真有事。”韩晗表情恳切,“好吧,认个门,不搞官僚主义。” 申一甲打开房门,把韩晗和杨婷请进屋里,他知道韩晗不可能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何况他还有事在身,所以不如开门见山,把应该做的事做了。 他从柜子顶上取下那两盒山参,递给韩晗:“领导,这是两盒山参,不成敬意。” “山参?”韩晗说,“申一甲,你觉得我的身体会需要这种东西吗?” “这是我们蓝河最好的山参,你不需要,可以送朋友,送老人啊。”申一甲熟练地说。 韩晗笑了,在申一甲的肩头拍了一下,“你小子,要论会来事,我不如你。”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你是大领导,我是小……小团青。” “申一甲。”韩晗板起了脸,“我可有话在先,我韩晗想好好干事业,违背原则的事,我绝对不做,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一点。” “是是。”申一甲连连称是。 韩晗转身对杨婷笑着,瞅了瞅她手里的两盒画,又瞅了瞅桌上的两盒山参。 “婷婷啊,一甲的好意的呢,我们不好拒绝,这样吧,你晚上带回去,充公。”韩晗说。 申一甲没想到韩晗还有这一手,这是领情呢,还是打脸?当着方东明的面,他为什么没有说充公的事?现在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只要韩晗收下,他就算赢了,充不充公就和他没关系了。 申一甲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事先备好的卡夹,心里在打鼓,韩书记会不会还像刚才一样充公啊。如果还是充公,那他这一天可就赔了。 他把卡夹双手递给韩晗:“这是望月楼宾馆的免房券,还有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金卡。” “嗯,这个可以送朋友,送客人。我收下了,谢谢。”韩晗这回很痛快地接过了卡夹,打开看着,“这个不能给婷婷,一个姑娘家,住什么宾馆?推拿什么?告诉你申一甲,不许你把我们婷婷带到沟里去。” “不会,保证不会。”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申一甲和杨婷一起把韩晗送到宾馆门廊下,看着韩晗的小车驾驶出宾馆大院。杨婷对韩晗消失的方向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像是在发泄刚才的压抑。 “杨部长,什么叫充公啊。”申一甲问。 “拜托,不要总是叫我杨部长好不好,都把我叫老了。”杨婷说。 “那叫什么?”申一甲问。 “杨婷,或者婷婷,都行。”杨婷说。 申一甲心里暗喜,这是一个重要的收获,收获的分量可以和团委书记这个位置成正比。他觉得自己和杨婷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高高在上了。 “充公呢,很好理解啊,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吧?”杨婷说,“如果具体到我们那儿,充公就是只许单位用,不许拿回家。” 原来韩晗是个这么讲原则的人,申一甲发现自己对韩晗的了解太肤浅了。 “我们头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德性的领导,我很佩服他。”杨婷指的当然是韩晗。 申一甲的心里升起一股醋意,他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女性夸奖另一个男性,尽管这个人也是他内心敬重的领导。这种醋意使他产生了一种征服欲,一种展示雄性本领的欲望。 他要领着杨婷在望月楼宾馆里转转,虽然接待办是活动的主要发起者,但活动的主阵地毕竟在望月楼宾馆。杨婷颇有兴致地在咨询台、比武台和示范岗转了一圈,申一甲与她并肩而行,边走边做着解说,望月楼宾馆的团委书记和小泥猴紧紧地跟在后面。 离开设在顶层的酒吧示范岗,杨婷的脚步有些犹豫,除了免费房和推拿店以外,她该看的都看了,这一圈下来又是一个多小时,她明显有些疲惫。 望月楼宾馆团委书记周明亮是客房部副经理,他把头凑到申一甲的耳边:“现在去免费房?” “好啊,去看看。”申一甲事先已经打过招呼,让宾馆留两间免费房,供领导休息。 申一甲和杨婷被请到八楼的一个豪华套房里,这间套房本来是给韩晗准备的,但他根本没有过来,房间就一直没有开。客厅布置很专业,桌子上配备了笔记本电脑、笔和稿纸,茶几上准备了两盘水果,两碟干果,烟酒茶饮一应俱全。 杨婷在客厅中央转了一个圈,又进了卧室,在雪白的大床上按了按。 “这个房间是给什么人住的?”杨婷问。 “你现在就是这个套间的主人了。”申一甲说,“只要你愿意,可以每天都来这里休息、办公,一直到我们的活动结束。” “太小资了吧。”杨婷虽然这么说,还是在大床上坐了下来,“真让人有睡觉的欲望。” “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申一甲说,“这一下午,你的确很辛苦。” 见杨婷没有回答,申一甲转身往外走,周明亮和小泥猴见状,立刻向后转,出了卧室。杨婷突然从后面喊了一声,也跟着申一甲出了卧室。 “我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杨婷回到客厅,在电脑桌前坐下来。 申一甲把水果盘端了过去,周明亮和小泥猴很知趣地退了出去。他拿起一个香蕉,缓慢地剥着蕉衣,这个启动仪式总算过去了,兄弟们还算给他长脸,整个下午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从韩晗的态度,从杨婷的表情,他得出了一个很乐观的结论:他们对这个启动仪式还算满意。 他举着剥好皮的香蕉,递给杨婷,杨婷说了声谢谢,把香蕉接过去。她好像对这个香蕉并没有太大胃口,放在嘴边,轻轻地叼着。 申一甲被杨婷的表情镇住了,太惊艳了,简直可以拍一幅写真。那鲜艳欲滴的唇,迷离倦怠的眼神,纤细白晳的手指,都在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杨婷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正好与申一甲眼睛对在一起。她马上把香蕉从嘴边移开:“没胃口,你也陪一个吧。” “好。”申一甲麻利地取过一个香蕉,快速剥掉了皮,一口咬去了半截。 他的动作这么神速,是想掩饰刚才的失态,一个未婚女子在他的面前吃东西,他的眼光近乎窥视,怎么说都不太礼貌,更何况,她是他请来的客人。 “今天是腰酸腿疼脚抽筋啊。”杨婷吃了一口香蕉。 杨婷的话是真的,她应该从上午就开始忙,从会议通知到布置会场,从通知媒体到召集干部,都是由她负责的,一直没有机会歇一会儿。韩晗走了,又把她留下来坐镇,在宾馆里转一圈就是一个多小时。 申一甲想给她做一下推拿,让她放松一下。没有别的想法,纯粹是觉得她很辛苦。 “杨婷,你吃着香蕉,我给你做一下推拿。”申一甲把另一半香蕉塞进嘴里。 杨婷转过身来,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慢点,当心噎着。” 申一甲扔掉香蕉皮,去卫生间洗了手,杨婷手里的香蕉只吃掉了三分之一。他刚走到杨婷的背后,她就再次转过身来,冲他摇着头,“申一甲同志,请注意身份。” “什么身份?”申一甲的双手悬在空中,笑了,杨婷并没有他推拿的打算。 “明知故问。”杨婷垂下眼帘,又咬了一口香蕉,“那是情侣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我们的身份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申一甲没有遇到过杨婷这样的女子,累了还硬挺着,有人服务还上纲上线。他见惯了推拿店里那些不拘小节,追求刺激,甚至五马长枪的女人。她的声音虽然很温和,但在他听来就是冷冰冰的拒绝,不仅拒绝了他的好意,也拒绝了他似是而非的试探。 他很想向杨婷表白一番,自己对她没有额外的欲望,只是想帮她放松一下。 “我知道了,你觉得我是男人,那我找一个女按摩师来给你做。”申一甲悬空的手终于有机会拿下来,伸到口袋里,摸出手机。 杨婷转到他的面前,拿过她的手机,塞回他的口袋。很显然,她不想让他打这个电话,去找来一个什么女按摩师。 “谢谢你,就这样坐一会儿吧。”杨婷说,“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态度却很坚决。她一贯的落落大方里,忽然增加了几分委婉,让申一甲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申一甲很亢奋,杨婷就像一股新鲜的风,吹到了他的心里。尤其是在他当上团委书记,经过了文明蓝河活动的启动仪式之后,他内心的欲望也在加码。 杨婷温和的拒绝,使他立刻清醒过来。眼前的女子不是风情万种,成熟热烈的孙婧,而是大方端庄,不温不火,尚未婚嫁的淑女般的杨婷。他不得不承认,杨婷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那种类型的女子,用他原来对待女人的方式已经不灵了。 133、看着像个雏 申一甲回了一趟卫生间,给小泥猴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在楼下服务台叫一个女按摩师上来。为了让启动仪式更丰富一些,他让娟子从推拿店派来了两个女按摩师,守在服务台,随时准备为比武台的获胜者提供服务。 他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对着墙镜照了照,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敲门声很快从外面传来,他出了卫生间,打开房间,把女按摩师请进屋里。 “领导累了,你送客人到卧室休息。”他指着杨婷,对女按摩师。 按摩师乖乖地走向杨婷,站在她的面前。申一甲突然不想再呆下去了,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里与杨婷独处,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他索性让一个女生陪她,这样在杨婷的眼里,他可能会周到、洒脱一些。 杨婷见来了一个陌生的姑娘,立刻露出笑靥,似乎是为了缓解刚才与申一甲独对时的尴尬,招呼按摩师坐下。 “杨部长忙了一天,累了,你给揉揉肩,捏捏腿。”申一甲对按摩师说。 按摩师拉住杨婷的胳膊:“走吧,到床上去。” 杨婷半推半就地离开座位,很勉强地跟着按摩师走向卧室,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申一甲:“谢谢一甲,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申一甲虽然脸上赔着笑,心里却很不痛快,杨婷啊杨婷,你每天和年轻人打交道,经常搞这个活动那个活动,什么样的青年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我就不信你没做过按摩。 他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胡乱嚼着,身体斜靠在沙发上,脱了鞋拖,两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今天这一天,他也没怎么闲着,两只脚有些发胀,不如趁机休息一会儿。 “唉哟!”从卧室室传来一声痛苦的叫着,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杨婷的声音。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双脚放进拖鞋里,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卧室。杨婷坐在床上,蜷着身体,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按摩师。 “怎么了?怎么了?”申一甲凑到床边。 “她根本没做过按摩,全身紧绷,紧张得要命,好像我要把她怎么的似的。我稍一用力,她就爬起来了。”按摩师垂着两只胳膊,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无奈地笑笑。 “酸,受不了。”杨婷轻挑细眉,对申一甲说,“我……我不做了,我就说过,不用做。” “哈哈……”申一甲仰起头大笑起来,“哈哈……”笑得他弯下了弯,按摩师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因为怕引起杨婷的不快,立刻背过身去。 “我很好笑吗?”杨婷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立刻收敛了笑容,这样很容易被杨婷误会,以为他在嘲笑她。实在没办法,他刚才没控制住,就是想笑,不是他愿意笑,是杨婷太好笑了。做一个按摩,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看来真是一个雏啊,从来没有做过按摩。 “婷婷,你太可爱了。”申一甲说。 “扑哧。”杨婷花枝乱颤地笑出声来,细长的手掌忙捂住嘴,“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可爱。” 在申一甲的眼里,杨婷虽然年纪不大,处理问题却非常老道、干练,她还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怯,露怯的原因竟然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按摩。 他对杨婷产生了一种好感,从心里滋生出一种纯洁如水的情愫,似乎房间里的空气也比刚才更流畅、更清新了。 “你来吧。”按摩师知难而退,想让申一甲替她。 申一甲不为所动地摇头:“你去取毛毯来,给客人盖上。” 按摩师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从柜里取来毛毯,让杨婷重新躺下。杨婷执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躺了下来。按摩师把毛毯齐肩盖在杨婷的身上,只露出她的脑袋。 “再试试。”申一甲在一旁做着指导。 杨婷听到申一甲的声音,紧紧地闭上眼睛,矜着鼻子,抿着嘴,外人一看知道,她的心里仍然很紧张,很打怵。 “手法轻一点,慢慢加强。”申一甲说。 按摩师点着头,双手放在杨婷的肩上。杨婷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抿着的小嘴松弛下来,慢慢地睁开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申一甲凝视着杨婷的脸,久久不肯移开。他发现,这张脸刚才还是那么生动,很快就变得安静起来,平淡得没有任何表情,让人不忍心去惊动她。 他悄悄离开卧室,回到客厅,又悄悄离开客厅,在门外走廊里踱着方步。 以申一甲的眼光,杨婷还真不错,要人品有人品,要长相有长相,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一个年轻女孩子应该有的她都具备了,唯一遗憾的是,这些和他毫无关系。如果能和杨婷交上朋友嘛,不仅心里充实安逸,在人前人后也非常风光啊。 可她偏偏是杨重的侄女,这就难办了,杨重怎么能看上自己这个乡下出身的小瘪三,要钱没钱,要势没势,人家杨婷凭什么喜欢他啊。 别看杨婷刚才按摩的时候表现像一个初中生,但她的工作能力绝对不在他之下,办起事来滴水不漏,甚至有一点世故老成。他见到杨婷也有几次了,可直到现在也看不出她对他有没有感觉,她对他一直若即若离的,如果不是无意为之,就隐藏得太深了。 他接近杨婷的初衷,是对团市委这个部门感兴趣,现在呢,他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方向,对杨婷的兴趣高于对团市委的兴趣了。 申一甲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先别想那么多了,还得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跳槽到团市委去当个科长,万一杨婷没到手,团市委也没戏,那可就鸡飞蛋打,太不划算了。 刚当上团委书记,申一甲就对自己的处境不满了。瞧瞧人家韩晗,瞧瞧人家杨婷,那才叫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呢,自己一个副科长,在接待办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怎么才能让韩晗和杨婷他们高看自己一眼呢?最好能证明他的能力,申一甲苦思冥想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走到走廊的尽头,申一甲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笑了。对了,春县有一个滑雪场,是蓝河市最大的滑雪场,请团市委机关干部到那里去滑雪! 要想请韩晗和杨婷他们去滑雪,必须要过孙婧这一关。孙婧正好要把同乡会的客人介绍到阴阳穴推拿店,申一甲决定以此为借口,套一套孙婧的态度。 “给我们的客人做推拿的事,准备好了没有?”孙婧问。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接待客人。”申一甲觉得客人不会来这么快,但说无妨。 “那就按原计划,我领着同乡会的客人,后天上午到达蓝河市。”孙婧的话像是公事公办,毫无感情色彩,申一甲觉得换话题有一定的难度。 “那就后天见……”申一甲说。 “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挂了,这边在接待客人呢。”孙婧呢。 申一甲吐了吐舌头,机会来了,如果他再不说滑雪的事,今天恐怕就没机会了,既然是试探,这事就不能单独说:“等一下。” “说。”孙婧只有一个字。 “我想滑雪。”申一甲的口气像耍娇。 “一甲,你今天划船,明天滑雪的,整天都在想什么?你这种工作态度,怎么能干好工作?”孙婧,“我的少爷,你开玩笑也得分时候啊,人家正忙着呢。” 申一甲没辙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他对孙婧开玩笑,说想孙二姨划船,搞得孙婧情绪挺大,这次接着划船的茬,又找她滑雪,这就难怪她会误会了,以为他又在跟她调情,开什么黄色玩笑,看来以后真不能总开玩笑了。 “我是真的想滑雪!”申一甲抬高了声音。 “你小点声,当心让你们领导听着。”孙婧的声音却降了八度。 “我想去情人峰滑雪,没开玩笑。”申一甲又解释了一遍。这次孙婧听明白了,咯咯笑了起来。 “没问题,你随时可以来,我给你安排。”孙婧止住笑。 “不是我自己。”申一甲又吐了吐舌头。 “一甲,你在搞什么名堂?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啊?”孙婧埋怨道。 申一甲不是搞名堂,而是怕孙婧拒绝他。他想先调解一下气氛,再说正事。孙婧忙的时候就这样,在电话里很少开玩笑,说话语速也很快,根本不容她插话。 “这样,你先忙,我再给你打吧。”申一甲还是不好意思张口,因为他的胃口有点大,不敢保证孙婧一定能答应她。 “少爷,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快点。”孙婧说,“你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字?” 看来妥不过去了,孙婧就是个急性子,吊她的胃口,得把她急死。申一甲准备把滑雪的事和盘托出,速求一死,不行再想别办法。 “我这不是刚接的团委书记吗?”申一甲故意放慢语速,解释道,“我想请韩晗去滑个雪,韩晗你知道吧?” 134、两大派系的禁忌 孙婧听到韩晗的名字,声音立刻低了下来:“一甲,韩晗是老政协主席的女婿,我能不知道吗?你请他去滑什么雪?脑袋进水了吧?” 申一甲的脸又长长了,这是怎么了,又是门对门,亲套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韩书记的背景原来也这么深啊。看孙婧这架势,好像他就根本没有资格请韩书记滑雪。 “你要是觉得不适合就算了,我这不是向你请示嘛。”申一甲说。 “你在机关呆的时间太短了,你可不知道,机关这个池子水有多深。”孙婧的口气很夸张,“韩晗可不缺你这个滑雪板!你这么做,要把团县委置于何地啊?” “看来我是有点欠考虑。”申一甲还真没想到团县委这个茬。 “你是不是在韩书记面前吹牛了?”孙婧问,“。” “没有啊。”申一甲傻眼了,多亏他只是一个设想,否则很难瞒过孙婧的法眼。 “一甲啊,你不知道,团市委的干部够优秀吧,团干部占领了蓝河的大部分县市,可是从来没有嘲弄过立春县啊。”孙婧说,“发和书记的消息多灵通啊,他要是知道我安排韩书记来春县滑雪,那我就成了吃里爬外的奸细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问题严重了,一个简单的滑雪问题,在孙婧这里上升到派系问题了。他从孙婧的话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话外之音,韩晗与于发和似乎身处团派和立春帮两种互不相融的势力。 “那这个事先放一放吧。”申一甲说。 “你不会是只请他一个人吧?行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孙婧说,“这个事我不知道到底跟韩晗拍胸脯没有,你容我再考虑一下。” “算了吧,不麻烦您了。”申一甲说。 孙婧那面先挂了电话,申一甲叹了一口气,自己都没太当回事,却把人家孙书记弄得这么紧张,以后真得多长点心眼,说话行事都不能过于莽撞。申一甲失意地转过身来,吓了一跳,杨婷正站在他的背后,面带浅笑看着他。 “我声明啊,我刚过来,我没听见你说什么。”杨婷说。 申一甲的心陡然一紧,杨婷这么说,说明他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什么呢?申一甲回味着,她不可能听到了韩晗的名字,但可能他在找别人办事。他见杨婷表情如此平静,好像她并不知道什么。 申一甲觉得,杨婷一定能听出来,手机里传过来的是一个女声。他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了,给孙婧打电话,竟然注意周围的环境。如果杨婷真的听出对方是个女的,而且看到他一直在举着电话,那有可能会产生误会,至少她会以为他的生活中有女人的存在。 “这么快就做完了?没睡一会儿?”申一甲说。 “你真是站着打电话,不嫌腰疼。”杨婷莞尔一笑,“我让按摩师走了,没劲。” 申一甲确认了自己的怀疑,杨婷的确听到了孙婧的声音,否则杨婷不会这样答复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一股醋意。 “那什么,刚才在和亲属通话,不知道你过来了,慢怠啦。”申一甲说。 杨婷上下审视着他,“你长得应该算及格了,想说你没有女朋友是不是?” 申一甲傻笑着,杨婷很关心他的个人生活,这是什么意思?在试探他吗?至少说明她很在意他。其实他刚才打电话找孙婧滑雪,不也是为了让她开心嘛。 “让你说着了,我真没有女朋友。”申一甲说。 “一边在和亲戚说话,一边说没有女朋友,神神秘秘的,反正你有一句话是假的。”杨婷笑着,像在调侃,像在揭露,也像在质疑。 申一甲忽然不想再解释了,这种事会越描越黑,何况杨婷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没有义务向她解释。 “我得走了。”杨婷说。 杨婷果然不高兴了,她刚才去套房休息时,根本没提一会儿要走的事,况且申一甲已经和望月楼宾馆打好了招呼,杨婷还要代表韩晗向方东明敬酒呢。 申一甲陪杨婷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也没有说服她留下。 “我就不和秘书长打招呼了。”杨婷说,“秘书长公务繁忙,我让人家陪着喝酒,没那么大的面子啊。” “我陪你啊。”申一甲说。 “你啊,还是办你的事吧。”杨婷拿上画盒和山参,执意出门了。 申一甲不敢再拦杨婷了,她的话似乎在敲打他,陪着她杨婷晚餐,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那就送送她吧,不能再勉强她了。 两天以后,孙婧陪同全国立春同乡会的客人入住蓝河市望月楼宾馆。申一甲不敢怠慢,事先让娟子把推拿店的房间做了调整,吕良睡觉的大按摩室加了床,休息室临时改成推拿室,店里一次能接待十五个客人。为了解决推拿师不足的问题,申一甲从医学院请来的一些专业的实习学生。 申一甲吃过午饭就赶回推拿店,从侧门进了自己的睡觉的小屋,一边与娟子、吕良闲聊,一边等客人。这些天,申一甲每天晚上都抽时间给吕良做些辅导,最近几天又手把手地对他进行了速成培训,吕良对他还算顺从,背下了几十个穴位,推拿的基本手法也算将就。如果有哪个女客人要男推拿师服务,就可以把吕良推上去了。 下午一半,考斯特中巴送来了着第一批客人,孙婧在望月楼宾馆坐镇,没有出现在车上,她的秘书宋小妮第一个从车里跳下来,有序地组织客人进入推拿房。 因为客人都是在全国各地的立春籍成功人士,对推拿店和“推拿师”并没有太多的挑剔,接待进行得非常顺利。 申一甲把宋小妮交给娟子,准备逐个房间走一上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给每个客人上手推几下。要做好保健推拿这篇文章,给同乡会的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他露上两手,对孙婧也算有一个交代。 他挑一个关键的穴位给客人推拿,一边推还一边讲解阴阳穴推拿术的独特功效,听上去还挺深奥。 “管用!”“舒服”!“厉害!”申一甲走过的房间,不停地传来赞美之声。虽然他只给每个客人按三五分钟,但效果不亚于做了一次接诊。 整整一个小时,申一甲做了十二个人,所有的按摩师们也都完成了各自的“推拿”,客人们聚集在推拿店的走廊里,议论着阴阳穴推拿术这个新鲜的名词。 “阴阳穴推拿术有没有专利啊?”“能不能给张一名片啊?”“你出诊一次多少钱啊?” 申一甲笑吟吟地站在服务台前,答复着客人们千奇百怪的问题。孙婧的秘书宋小妮劝了好几次,才把客人们带上车,申一甲和娟子热情地与每一位客人握手,欢迎他们多回家乡看看。 “可算结束了,再不结束,客人就闹起来了。”娟子领着申一甲来到她住的那间小卧室。 娟子一开门,屋里有六、七个人一起站起来,涌向门口。这几个人都是平时来做按摩的,午后的时间被同乡会的客人占用,不得不让他们稍等一会儿。 “每个人多做半小时,今天没做上的,以后补上。”娟子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了他们的不满。 申一甲给孙婧打电话,告诉她一切进展顺利,同乡会的客人已经回去了。孙婧对申一甲很满意,声音听上去很悠闲,嘱咐申一甲多吃点辛苦,和娟子一起安排好晚上的活动。 可能是这边安排得不错,孙婧的心情也不错,主动向申一甲提起了滑雪的事。 “一甲,你上次说的,情人峰滑雪去多少人?”孙婧说。 “这事我还没问呢。”申一甲没想到,这才两天的时间,形势就峰回路转了。他本来想等接待完春县同乡会的客人,找个孙婧高兴的时候再探讨这件事,没想到孙婧主动提起来了。 孙婧向申一甲透露,为了这件事,她特意向县委书记于发和做了汇报。于发和的态度非常明确,团干部比较活跃,来一次春县不容易,全程免费接待。 “于书记不会嫌我多事吧?”申一甲问。 “心胸太小,当不了领导。胸怀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孙婧说,“于书记对你非常满意,说你具有政治家的潜质。” 申一甲立刻飘飘然了,于发和表扬别人也不同凡响。 “我打听了一下,团市委在编十九人,我给你二十五个全程免费的指标,够不够?”孙婧说。 “够了够了,足够了!”申一甲很兴奋。 “来之前三天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一下。”孙婧告诉申一甲,如果想玩得尽兴的话,最好在滑雪场住一宿,不愿意住滑雪场,也可以回到县里住。 孙婧想得太周到了,真不愧是接待办出去的干部,还给他宽打了一天。申一甲挂断电话,往走廊里走,用一只推拿手在娟子的后脖子上捏了一把。 “哎呀,轻点!当心让吕良看到。”娟子轻声责备道。 135、缺一张床 娟子这么一提醒,申一甲觉得自己是有点冒失了,现在店里不比从前了,娟子是老板,况且又多了一个吕良,那小子肯定对娟子有点意思,只是那次送假项链被拒之后,他不敢在人前对她做什么了。 “怎么样吕良?”申一甲拍了拍正在喝矿泉水的吕良。刚才吕良还真是给一个女子做了推拿,那些男客人都安排给女按摩师了,女客人自然就落到了吕良的手里。 “还行。”吕良说,“就是有点胖。” “胖点丰满。”申一甲笑笑。 娟子白了申一甲一眼,撇了撇嘴。 “太沉,搬不动。”吕良说。 “谁让你搬了,搓啊,洗衣板没用过?”申一甲夸张地伸出双手。 “行了行了,你们有完没完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娟子推了申一甲一把。 吕良听了,转身走开了,申一甲上下打量着娟子,好像她就是那该搓的洗衣板似的。这段时间,他白天上班,晚上回到推拿店,吃过饭就指导吕良推拿,有时候再做给老客户做做推拿,时间过得很快。 娟子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对待他和吕良,那是没什么说的。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吃晚饭,在一起扯闲篇,在按摩师们看来,他们就像是三个没有性别的好朋友,不分彼此。但申一甲心里清楚,吕良心里喜欢娟子,至于娟子到底什么态度,他看不出来。 他想等忙过了这一阵儿,坐下来和娟子聊聊,她对吕良到底有没有意思。凭申一甲的直觉,他总觉得娟子对吕良没看上眼,却碍于吕良是他的“亲戚”,不好在态度上过于冷淡。 晚上七点钟,申一甲和娟子、吕良才吃完饭,一辆考斯特就停在了推拿店的门前。 孙婧的秘书宋小妮一边引导客人下了车。宋小妮长得不算漂亮,但气质绝对上乘,办事很利落,态度也很平和。 “申主任,晚上的客人有点超了,满满一车,十七个人。”宋小妮提醒申一甲。 中午十二个客人,晚上突然多出了五个人,申一甲心里立刻没底了,他明明跟孙婧说过,人数不要超,超过了店里的接待能力,店里和客人都很麻烦。 申一甲挠着头皮,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客人对你的阴阳穴推拿术很感兴趣,中午做过的晚上还要来,排在明天的也要今天晚上来,我们实在不好驳客人的面子。”宋小妮的表情很无奈。 申一甲听了这话,心里得意起来。看来这不是安排的问题,而是客人们都抢着来。这就不能怪宋秘书了,像控制人数这等事,孙婧顶多是发个令、传个话,不可能在现场清点人数,宋秘书一个机关小女子,怎么能管得住这些社会经验丰富的同乡啊。 “没事,我尽量想办法。”申一甲和宋小妮最后进了店门。 娟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一边给客人安排房间,一边回头寻找申一甲,明显是在向他求援。客人很快就安排完了,到最后还缺两张床,一个推拿师。 “床不够怎么办?”娟子急匆匆地走过来,当着宋小妮的面问申一甲。 申一甲在走廊里前后巡视着,最后把目光落在走廊的尽头,娟子给他间壁出来的那个小屋。 “只能去我的卧室了!”申一甲果断地回答。 娟子双手击掌,立刻表示同意,可是她马上又为难了:“那只有一张床啊,还缺一张床。” 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娟子的房间不能去,那里还要接待来按摩的散客,这个时间有一些常客,虽然事先都打了招呼,但难保谁不会抱有侥幸心理,偏偏愿意来凑这个热闹,况且有的人还没联系上,不知道店里有接待活动。人家本来就愿意等着,总不能站着等吧。 申一甲朝剩下的客人望了一眼,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正面对面地闲聊。这两个人年纪不大,可能是刚才安排房间的时候,没好意思往上冲,就落到了后面。 “把他们俩都安排到我那张床上去。”申一甲悄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剩下一个人吧,那样更麻烦。 “你疯了?”娟子瞪起了眼睛。她根本想像不出,申一甲会有这样的胆子,敢把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安排到同一张床上去。 “哎呀,你不懂,这叫男女搭配,推拿不累。”申一甲对娟子说,又对宋小妮挤了挤眼睛。 “一甲哥,你太坏了。”娟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不叫坏,这叫难忘的回忆!你去和客人商量一下吧,他们俩肯定同意。”申一甲说。他说的是心里话,两个人上一个推拿床还新鲜吗?总比没地方等着强吧。 娟子没有更好的办法,勉强同意了申一甲的建议,但推拿师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就剩吕良一个推拿师了,他也没长四只手啊。”娟子盯着申一甲的眼睛,“小甲哥,不行你就上吧。” 申一甲倒想去,可是他的阴阳穴推拿术谁来做啊?他不上去给每个人鼓捣几下,客人就会发现和中午的推拿不一样,出了乱子,难以收拾啊。 “娟子,你上,我到时候多补几下。”申一甲的态度很坚决。不能放着客人不管啊,如果是自然来客也就罢了,这可是孙婧的客人,一个都不能慢怠。 “我不会啊,这不是胡闹吗?”娟子甩着胳膊,噘起了嘴。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申一甲很不高兴,“你和吕良一边一个,他做女的,你做男的。你必须记住一点,跟着吕良做,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学。” “我靠,我今天就来个看猪跑。”娟子笑了,“赶情吕良就是那只猪,我今天就看着他那两只猪手。” 孙婧的秘书宋小妮就在旁边听着,露出浅浅的微笑,一直没插一句话,这时也在旁边点着头,对申一甲的安排表示赞同。申一甲是当着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她带来的人超了,他只能采用这种应急的办法了。别说宋秘书赞成,这是帮着她把事情摆平,就是她反对也没招了,只能这么办了。 申一甲领着宋小妮来到娟子的小屋:“宋秘书,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有客人来呢,帮助解释一下,就说有一批客人,是专程从北京来的,让他们耐心等一下,我们给每人加半个小时。 “申主任,真是谢谢您了。”宋小妮说。 今天的客人多,申一甲算了一下,就算他给每个人推五分钟,加上前后过度,要将近一个半小时,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这批客人一个半小时也出不去。 申一甲进了一间推拿房,把正在床边忙碌的女推拿师换了下来。 “你就是阴阳穴推拿术的创始人?好年轻啊。”男客人从床上扭过身子,满脸带笑。 “谈不上创始,就是有点研究。”申一甲客套着,把手放在客人的腰际。 “哎呀,像过电一样。”客人夸张地说,“舒服。” “别着急,还有更舒服的。”申一甲的手在客人的脚上抖动起来,客人一阵呻吟,身体轻轻地扭动着。 申一甲又抓过客人的手,对准一个穴位,又是捏,又是揉的,手法灵活有力。他接连推了几个部位,几个穴位,其实是不想泄露自己的看家本领。要是只图快的话,他上手一捏,两分钟完活,但明天一早同乡会就会传开了:阴阳穴在这里,手法是这样。 “阴阳穴推拿术,严格地说,是我的师傅教我的,我结合中医经络理论和养生学做了一些研究,经过我的推拿,你肯定会有如醉如仙的感觉,四肢喷张,五脏亢奋,六腑清净,七窍生烟,忘乎所以,飘飘欲仙。” “有这么神吗?”客人问。 “不信吗?那我就给你试试。”申一甲把手又移到客人的小腿上,靠近脚跟的位置,有力地晃动起自己的两只胳膊。 “信,信信……”客人几乎翘起了半个身子,又无力地趴了下去。 申一甲对推拿师使了个眼神,把客人的双腿交给她,看一眼正在陶醉的客人,悄悄溜了出去。 申一甲的话不假,他曾经在推拿的间隙,对推拿术做过大量的研究,并根据经络理论和顾客的反映,进行过一些探索和尝试。他敢在客人的面前如此夸下海口,固然有忽悠的成分,但客人的感觉肯定错不了,也是他特别自信的原因。 他又来到另一个房间,对一名中年女客人进行了治疗,这位客人自称是某医院的一位副院长,显然对申一甲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更多的只是好奇。 “大姐,你好像患有性冷淡啊。”申一甲通过察言观色得出了结论。 院长立刻默认了:“一把年纪了,哪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多热情。” 申一甲笑了,不愧是院长,知道中医推拿的深奥,院长怎么样?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院长也不能包治百病,他就不信,她什么病说能说得出口,都能找自己医院的大夫治疗。 “今天我就用阴阳穴推拿术,给你缓解一下,一次治愈可不敢说啊。”申一甲伸出手来。 申一甲对待女患者的手法要温柔得多,他对着患者的骨盆两侧的穴位轻轻地揉了几下,见客人仍然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真不愧是搞医的,可能见了刀都不会闭眼睛。 “有感觉吗?”申一甲问。 “没什么感觉。”客人说。 申一甲心里有一点不快,看来今天是遇上不信邪的了,说句有感觉有那么难吗? 136、门插上了 作为一个推拿师,申一甲一直觉得,直接接触女人的敏感器官,或者器观周围,不算一个高明推拿师。优秀的推拿师解除患者的性冷淡,只靠穴位说话,而且需要循序渐进,小火慢炖,才能产生效果,但这不等于他没有权益之策。 他凭着对女性人体穴位的准确掌握,迅速抓住了客人的两只脚,改变了推拿的穴位。 床上的女人“嗯”了一声,申一甲能听出来,客人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快感。 像这样客人有一点身份,又有另一个推拿师在场的情况下,她很难做出放松而自在的反应。 “配合我一下,要发出声音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声音,都可以,发出声音,你会更好受一些。”申一甲开导着女客人。 女客人的身体松弛了许多,鼻孔里发出了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张开了嘴,随着申一甲手指,有节奏呻吟起来。 申一甲很担心客人把他的手法学到手,那样他的阴阳穴推拿术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只好不停地变换着推拿的手法,就连旁边站着的借来的“按摩师”也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下一位客人还在等我。”申一甲终于抬起了手,他非常自信,客人对他的阴阳穴推拿术评价肯定不会差,只是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和她进一步交流了。 申一甲来到自己的小卧室时,被眼前的一幕逗乐了。娟子和吕良站在床的两侧,在各自己的客人身上卖力的揉着、按着,虽然他们的姿势粗糙点,但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娟子一看到申一甲,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直起腰来,退到一边,把客人交给了他。 让申一甲感到新鲜的是,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即使推拿也没耽误他们聊天,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滋有味地聊着小时候在家乡春县的糗事。 这两人应该不是来推拿的,而是搭伴出来找乐的,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事先约好,一起来春县寻根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在他们面前决不能丢手艺,给孙婧掉链子。 是给他们降降温,还是加加油呢?申一甲的心里很矛盾。申一甲想,算了,还是别太损了,让他们感觉安逸舒服,与别人不一样,就算成了。能把他们安排到一张床上,已经给他们创造了回忆的好素材了,还是不要在这里激发这一对中意男女的火热情怀了。 更主要的是申一甲感觉累了,双手发热发酸,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你们起来,我教你们一套阴阳穴推拿术的简单家用疗法。”申一甲神秘地笑着。 两个人很配合,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目光里充满期待。 “你伸出手来。”申一甲对女客人说。 女客人乖乖地伸出了手,申一甲一看,有戏了,这双手还算有点肌肉,他可以不用给他们推了,让他们互相推拿完全没有问题。 申一甲拿过女人的手,在女人的手指上拉、按、捏、抚,给男人做了一遍示范。 “怪了,全身像在爬毛毛虫。”女人阴阳怪气地说。 “那就对了。”申一甲把女人的手交给男人,“按照我刚才做的,每只手做几遍。” “好,好好。”男人欣然接受,拿起女人的手,端详了片刻,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 “对了,就这样做。”申一甲示意娟子和吕良可以走了,“你给她做完,再让她给你做。” 两个人一起对申一甲点头,申一甲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要是推拿店里都是这样的客人,那他可老省心了,把客人弄到一张床上,叫他们互相做做推拿,这样挣钱可容易多了。 申一甲转身走向房门,这一对男女同乡,可能巴不得他马上离开呢,他这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推拿师啊。 申一甲刚走到门口,就被那位男客人叫住了:“大夫,按完手就完了吗?” 申一甲想笑又不敢笑,生怕破坏了好不容易才营造的温馨气氛。心想,你们还想怎么着,真把自己当成夫妻了?还想来点个全身的。 “这个嘛,看时间吧,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来叫你们。”申一甲装模作样地说。 “如果时间不到怎么办?”那个女客人也问了一句。 申一甲感到好笑,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啊,时间已到了,有的客人都出来了,这一对还有点恋恋不舍呢。完了,在一张床上做出感情了。 “时间不到,就用同样的手法,接着推脚。”申一甲说。 申一甲出了门,发现娟子和吕良正在门外笑呢。 “嘘……”申一甲竖起了食指,示意二人赶紧走开,免得打扰客人的好事。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上车,宋秘书到车上清点了人数,又下了车,冲着申一甲去了:“申主任,缺两个客人,麻烦你帮助喊一下。” 申一甲为了避嫌,忙指了指身边的娟子:“她是老板,我只是个帮忙的。” “别说,这里你最像老板,比老板还老板。”宋小妮笑着走向娟子。 娟子面露难色,看着申一甲,喊不喊客人呢,娟子好像也拿不定主意了。 “吕良,你去房间叫一下客人,就说车要开了。”申一甲对站在后面的吕良说。 吕良倒是很麻利,撒腿就往店里跑,很快就回来了,身后仍然没有那两位客人的人影。 “门从里面锁上了。”吕良凑到申一甲的身边,头贴着他的耳朵,悄声说。 申一甲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这同乡会里还有这等性情中人,两个人在一起做一次推拿,就能从外门锁上了门。他默无声息地回到店里,来到自己的那个小卧室,轻轻地推门,门纹丝不动,果真从里面锁上了。 申一甲的第六感觉告诉自己,这事不能声张,声张出去了,对同乡会不好,对孙婧不好,对阴阳穴推拿店也没什么好处。他有节奏地敲了敲门,转身就往回走。从小卧室到大门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他行走的速度特别缓慢,那两位客人还是没有出来。 申一甲跑出门外,来到宋秘书面前:“不好意思,客人进房间比较晚,还不到时间。” “估计还要多长时间?”宋秘书问。 “你们不用等了,我一会儿找人把他们送回去,保证安全送到望月楼宾馆。”申一甲说。 “申主任,佩服,小妮拜托了。”宋秘书看了看车上议论纷的人客人,同意了申一甲的办法,转身上了考斯特中巴。 阴阳穴推拿术在同乡会客人中反响热闹,尽管申一甲再次向宋小妮打了招呼,一定要控制人数,但第二天中午和和晚上两场推拿场场爆满,还有十多个同乡会的客人重做了一次。 孙婧虽然是同乡会客人的主陪领导,但她一直没有在推拿店露面。申一甲很理解她,这种地方,她能露面吗,让人家说,春县县委书记组织客人按摩,好说不好听啊。 申一甲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阴阳穴推拿术在望月楼宾馆传得沸沸扬扬,有好几个人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已经知道他这个接待办的办公室副主任有一套很厉害的功夫:阴阳穴推拿术。 市政府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信息,打电话让申一甲到他的办公室,口气比较冷淡。申一甲猜推测,方东明有可能知道了他给春县客人做推拿的事,接待办这地方人多嘴杂,一个屁都能传遍一层楼,更何况望月楼宾馆里住着五十多个春县同乡会的客人。出现这种局面,申一甲早有心理准备。 “一甲啊,我怎么听说,你在推拿店里给春县的客人做推拿啊?”方东明的表情还算温和。 “望月楼宾馆里来一批客人,是春县同乡会的,推拿店找我帮个忙。”申一甲站在方东明的桌前,“我说没时间吧,他们非让我中午和晚上去。” “噢,没影响工作就好。”方东明说,“我知道你推拿有两下子,看来果然不假啊。” “秘书长过奖了,有机会我给您推一推,保证比街里的那些按摩房、推拿店效果好。”申一甲颇为自信。 “一甲,我一个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还缺推拿的地方吗?”方东明说,“有时候我躲都躲不开啊。” “那是那是。”申一甲连连应承,方东明的话的确不假,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只要喜欢,自然有人安排。 方东明拿出一份材料,递给申一甲。这是一份汇报材料,需要主管市长签字,方东明让他拿着这份材料,找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等杨市长签完字后,然后再送到政府办去。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原来秘书长找他是送材料的事。 申一甲听方东明提起杨重,立刻想到了杨婷,他不是杨婷的叔叔吗?杨市长既然能把杨婷调到团市委,也应该能把他调到政府办啊,那样离当秘书就很近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这两个地方,他只要去了其中的一个地方,像方东明在喝酒时说的,他就等于找到了成长的捷径啊。 137、恭候公主 申一甲一路胡思乱想,杨婷不仅人端庄可爱,而且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叔叔,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杨市长认识他是老几啊,要想让杨市长待见,必须和杨婷关系好。 申一甲来到政府大楼,找到了杨重的秘书穆科长。穆科长看上去很热情,留下了材料,告诉他,等杨市长在材料上签了字,就马上通知他。 申一甲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有走的意思:“穆科长,我能不能直接找杨市长签字啊?或者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穆科长说,“领导开会呢,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那算了,我再来吧。”申一甲只好抬腿走人。 申一甲出了门,觉得心里堵得慌。自己要是能来政府办给领导当秘书该多好啊,和领导关系近便不说,小脸一板多风光啊,见识也不一样啊。不行,还得向杨婷靠拢,如果能博得杨婷的好感,那可是一举两得啊。 申一甲临时决定,不回接待办了,去团市委找杨婷,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试探一下她,有没有可能和她处朋友。这次不能再像上次那么冒失了,他觉得应该给杨婷打个电话,事先约一下,也显得他这个人有修养。 “申书记。”“杨部长。”两个人互称头衔。 “我现在正往你们接待办去呢。”杨婷说。 “这么巧啊,我正要去看你,在路上呢。”申一甲心想,这回坏了,这两天光忙活接待春县同乡会的客人,文明蓝河主题活动交给了小泥猴,不知道今天的活动搞得怎么样。 “杨部长,你不要着急,慢点走,我们在望月楼宾馆门口见。”申一甲想把她的速度压下来,给小泥猴一点时间。 杨婷果然答应下来,约好在望月楼门前会合。 申一甲马上给小泥猴挂了一个电话:“泥猴啊,你,还有望月楼团委明亮书记,三分钟内亲自到岗,马上把咨询台、服务台给我检查一遍,团市委的杨部长马上就到。” 小泥猴连连应着,挂了电话。申一甲又给周明亮挂了一个电话,把说给小泥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特别嘱咐他,给杨婷准备一间可供休息的免费房。 申一甲挂了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往接待办。望月楼宾馆的院里、门口并没有婷的影子,他三步并做两步,进了望月楼宾馆的旋转门,见小泥猴和王书记都在大厅里,一人守着咨询台,一人守着服务台,正眼巴巴地往门口这边瞧呢。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杨婷还没到。他重新返回门外,在门廊下下站定,准备迎接杨婷的到来。 申一甲笔挺地站着,心里发起了牢骚,杨婷架子有点大了,怎么比公主都慢啊。他等了足有半个小时,杨婷才坐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进了望月楼宾馆,还带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部下。原来杨婷接到电话以后,临时改变主意,顺路去劳动局看了看,在那转了一圈以后,才赶到这里。 申一甲与三个人握了手,感到有点扫兴,杨婷带了两个部下,多不方便啊,什么话也说不了,什么事也做不了。杨婷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人嘀咕了几句,两个人乖乖地回到车上。 “怎么,怎么走了?”申一甲不解其意。 “让他们去下一站了,我在这儿多呆一会儿,然后再跟他们会合。”杨婷说。 申一甲明白了,赶情杨婷不是只奔接待办来的,她这是要在市里走一圈啊,接待办只是她要走的一个点而已。他发现杨婷手里多了一个帆布兜,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杨婷进了宾馆大门,直接拐向了接待办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向咨询台和服务台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对申一甲说:“不好意思,我给方秘书长带了两盒茶叶,先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杨婷本来就来得晚,又在方东明的办公室呆了一会儿,使申一甲有足够的时间,把接待办的活动摆布得更加细致。杨婷从方东明的办公室里出来,回到宾馆大厅时,对眼前热烈有序的活动场景非常满意。 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穆阳给申一甲打来电话,让他去取杨市长签过字的材料。 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不妨向杨婷透露一下,看她如何表现。 “杨市长的秘书穆阳。”申一甲漫不经心地说,“有个杨市长签字的材料让我去取。” “阳子啊,你跟他说,让他把材料送来。”杨婷满不在乎地对申一甲说。 “不能送回来,要送到政府办综合科去。”申一甲对杨婷解释着。 “让他直接送去不就得了,这么两步路都不愿意走。”杨婷说着,用自己的手机接通了穆阳的电话。 申一甲摆着手,意思是人家穆阳怎么说也是领导秘书啊,这样做欠妥。 杨婷根本不理他,举着电话说:“阳子,我是杨婷。”然后得意地咯咯笑起来,还扭头看了申一甲一眼。 “我现在就在接待办呢,和他们的团委书记在一起,今天我这小羊遛遛你的腿呗,麻烦你把接待办的那个材料送到综合科去。”杨婷说,“快点啊,没事了。” 就冲杨婷的态度,申一甲就知道杨婷的话在穆阳那里好使。 “你怎么跟穆阳这么熟啊?”申一甲明知故问。 “你不知道为什么?”杨婷反问道。 “不知道。”申一甲摇头。 “那我告诉你,他是我团校的同学。”杨婷说,“叫他送个材料,抬举他了。” 申一甲本以为,杨婷会得意地对他说,穆阳算什么,杨重是我叔。没想到杨婷这么内敛,又扯出个同学关系来,把她和她叔的关系撇清了。 他准备装糊涂,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在杨婷的眼里,如果他知道了副市长杨重和她的关系,再去向她讨好献媚,品味就大打折扣了。 “感谢领导帮助,欢迎领导检查。”申一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婷对检查的兴趣显然没有上次那么浓了,也许是她对这种活动司空见惯,而且上次启动式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一遍,这次很快就走马观花地看完了。 申一甲领着杨婷坐进了七楼的酒吧间,这里只有豪华房间的客人,才可能享受免费和消费服务。服务员端上了几杯咖啡,还有一点干果,杨婷告诉申一甲,她在这里喝一杯咖啡就走了,到基层走一圈,对这次宣传活动进行一次检查摸底。 申一甲不想让杨婷这么轻易地走人,她到接待办来一趟不容易,他和她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如果这送上门的机会再抓不住,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杨婷杯里的咖啡喝了一半,申一甲把头凑到小泥猴耳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小泥猴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酒吧。 申一甲让小泥猴确认一下免费房,准备好水果饮料没有。他准备再创造一次与杨婷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杨婷进了免费房,就说明他还是有希望的,剩下的事情,就需要见机行事了。 “我得走了。”杨婷喝光杯里的咖啡,果然站起身来。 申一甲并没有阻拦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身边的几个人说:“你们都回去吧,我跟杨部长有点事说。” 杨婷然后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他刚才的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走,去免费房休息一下。”申一甲想试探她一下再说。 “如果没什么事,我真得走了。”杨婷说。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向你汇报。”申一甲见杨婷没有留下的意思,只好吊一吊她的胃口了。 这个办法果然灵验,杨婷没有再说什么,莫名其妙地笑笑,跟在申一甲的后面。 申一甲领着杨婷来到一间套间门前,对等在门前的小泥猴说,“候书记,我跟杨部长谈点事,这里没事了。” 小泥猴知趣地打开房门,把杨婷和申一甲让进房间,又从外面关上了门。 “申一甲,你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非得到客房里来。”杨婷问。 “婷婷,我能搞什么鬼把戏。”申一甲说,“就算我真的搞什么鬼把戏,也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啊。” 杨婷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走到沙发前,并没有坐下。申一甲上前几步,双手搬着杨婷的肩膀,把她推到沙发上,随手拿过一盘大樱桃,揭开环保膜,放在杨婷的身边。 申一甲与杨婷发生了两次肢体接触,她竟然对此毫无反应。申一甲心里踏实了许多,杨婷就是杨婷,人家整天与团青打交道,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人没有啊,摸一下肩膀,碰一下手,人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 申一甲在杨婷的身边坐下来,杨婷还是没有反应。这个举动很大胆,因为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身边坐过。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上次来你没有吃饭,这次可不能再走了。”申一甲说。 “吃饭啊。”杨婷说,“我知道,你们望月楼的菜有品位,可是我今天真不还有工作,好几家在等着呢。” 138、君子动手不动口 “杨部长给个机会呗。”申一甲说,“这个活动不能可着你一个人挨累啊。” “申一甲你什么意思,你本身就是一个组织者,这么说话,你觉得和你的身份协调吗?”杨婷用手理了一下头发。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太辛苦了。”申一甲想把自己打扮得更君子一些,意思是想告诉杨婷,他是一个很能体谅别人的君子,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欲望。 “一甲,你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做事也很得体的人。”杨婷拎起一个樱桃,扔进了嘴里,“瞧你做事多么周到,可是我听了你的话,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 “您说,有话尽管说。”申一甲不知自己被杨婷抓住了什么短处。 杨婷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墙镜前,对着镜子的自己反复端详着。她突然转过身来,淡定地看着申一甲,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申一甲,我不漂亮吗?我不性感吗?你总说我累,我看上去真的那么憔悴吗?”杨婷的双手架在胸前,抱住了自己胳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申一甲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使杨婷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呵……”杨婷笑了,“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证明你温柔体贴?” “我……我……”申一甲支吾着,他的小心眼被杨婷轻而易举地识破了。 全都错了,申一甲突然感到,自己对杨婷的判断出了问题,她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一个团干部,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团干部,忘了她还是一个魅力不凡的妙龄女子。 “申一甲,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杨婷问。她显然没有忘记到这里来的动机,如果申一甲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可能会认为申一甲在欺骗她,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婷婷,你听我说,你很漂亮,你很可爱。我很尊敬你,我很在意你的感受,才会想着让你休息一下。”申一甲说,“我不过是请你吃个饭,你不要多想。” “好了好了,快说你的事吧。”杨婷说。 “这真不是一件小事”申一甲先脱掉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杨婷被申一甲的这个动作镇住了,她这么埋怨他,他还敢在她的面前脱下外套,可见他要说的不是一件小事。看着申一甲伸出的双手,她索性解开了大衣的扣子,让他帮着把羊绒大衣脱下来,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申一甲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不妨把邀请团市委全体干部滑雪的事先告诉杨婷,就算卖给她一个好。这件事不算小,杨婷不可能没有兴趣,只要她对这件事感兴趣,就让她去向韩晗汇报,这样自然会博得她的好感。 “是这样。”申一甲说,“我想请团市委的全体干部去情人峰滑雪。” “这事你跟我说没用,你得找团市委书记韩晗。”杨婷的口气明显软了下来。 杨婷根本没把滑雪当回事啊,态度平淡,好像跟她毫无关系似的。申一甲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杨婷今天是怎么了,滑雪这么大的活动都吊不起她的胃口。 “如果你同意的话,能不能向韩晗汇报一下。”申一甲说。 “你太天真了。”杨婷说,“谁不知道滑雪好玩啊,但也得领导同意啊,我们原来都向韩晗书记建议过,当时就被否了。” 申一甲感到问题有点复杂,看来孙婧的话并不是捕风捉影。团市委书记不同意,杨婷肯定也不敢多说什么。 “婷婷,我可能是有一点天真,但我是一番好意啊。”申一甲说。 “我可不敢跟韩晗说,你最好单独向他汇报吧。”杨婷埋下头,吃起了樱桃。 杨婷没有领情的意思,似乎还想回避。她刚才还让申一甲快点说事,现在又对他的话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申一甲觉得,今天的杨婷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可能肯定,杨婷的兴奋点不在这里,就是说他的话不对她的胃口。 “婷婷,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申一甲抓住她的胳膊。 杨婷默默地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衣架的方向走去。这是一种明显的挫折感,像杨婷这样的人,应该很少有这种挫折感。 申一甲冲了过去,从后面扶住了杨婷的肩膀,她的身体晃了晃,很快就站稳了。申一甲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把杨婷拦腰抱起来。 “你疯了,快放开我。”杨婷低声喊着。 申一甲并没有遇到强烈的反抗,杨婷在空中踢腾着两条腿,挣了几下。申一甲抱着杨婷在地上转起了圈,巡视着椅子、沙发,眼睛最后移到了卧室。 “放下我。”杨婷说,“再不放下我,我就喊人了。” 申一甲径直走进卧室,用很温柔的动作把杨婷放在床上,杨婷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惊魂不定地看着申一甲。申一甲抓住杨婷的双肩,轻轻地揉了几下,杨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申一甲扶住她的肩头晃了晃:“婷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部下为领导服务,阴阳穴按摩。” 没等杨婷说话,申一甲就把她放倒的床上,动作有一点野蛮。杨婷的身体失去了重心,还不忘用手推他一把,最后还是乖乖地躺在了床上,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申一甲来到床尾,抓住了杨婷的两只脚。 “哎呀!”杨婷再次从床上坐起来,是一声特别娇柔呻吟。申一甲看得清楚,她不是装的,应该是一种自然的条件反射,身体受不了来自外界的强烈刺激。 他把手高高地抬起来,像举手投降一样,想让杨婷平静下来。 “申一甲,这样太过分了。”杨婷这一次没有下床,“这么做和我们的身份很不相称。” 申一甲忙转到床头,再次扶住她的肩膀,想帮助她重新躺下来。她一只手撑着床,与申一甲僵持着。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进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打消杨婷的顾虑,看她那惊魂不定的样子,他觉得还是应该让她安静下来。他的手指抓住她的颈部,温柔地旋转着。 杨婷的眼睛似是而非地合上,又睁开,身体在床上摇晃了一下,终于做出了妥协,重新倒在了床上。 “轻一点,我怕痒。”杨婷睁着眼睛,看着申一甲的双手。 “婷婷,太轻了没有效果。”申一甲尽管这样说,但下手果真很轻,生怕杨婷反应强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掉,“不要紧张,闭上眼睛,身体不要绷得太紧,放松一点,再放松一点。” 杨婷真的照着申一甲的话去做了,当申一甲的手放到她的双肩上,她还是很敏感地抖动了一下。 申一甲的推拿做得中规中矩,避开了一切可能引起杨婷不适的位置,动作很轻,力量很小。 “婷婷,舒服吗?”申一甲问。 “嗯。”杨婷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申一甲的心里终于有底了,杨婷应该不会再有强烈的反弹了。申一甲以前在店里给客人做推拿的时候,客人往往要和他天南海北地扯上一痛。杨婷显然没有和他聊天的打算,表情纯净而安逸。 申一甲的心情很神圣,给杨婷推拿和别人不一样。给立春县县委副书记孙婧推拿时,他的身内充满了欲望,那种欲望让他难以自持。给北京的女首长桐妹推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卑微,尽量让动作更周到细腻一些。给杨婷推拿则完全不同,既然没有那种不可遏制的欲望,也没有那种谦卑谨慎的心态,他的情绪被一种纯洁而神圣的感情驾驭着,这种情感可以净化他的灵魂。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杨婷身体的变化,她的胸若隐若现,上下起伏,频率不断加快,表情却仍然宁静,与她的身体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他的手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哪个动作引起杨婷的不满。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不甘,他明明感到,杨婷对他的不满,是因为他对她的魅力视而不见,对她过于以礼相待。他想对她温柔一点,却不敢有任何流露,只能这样一分一秒地延长着铺垫的时间。 大概有十多分钟的功夫,杨婷睁开了眼睛,伸出了一只手:“拉我起来。” 申一甲无法拒绝,无法劝阻,只好向她伸出双手。杨婷的身体懒洋洋的,软绵绵的,从床上起来时还有一点摇晃。她用力地晃了晃头,双腿垂到床下,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申一甲忙扶住了她。 她的脸白里透红,手的温度也比刚才热了一些,只是表情还是那么宁静。 “申一甲,你有一双魔鬼般的手,简直像充电器一样。”杨婷站起身来,拉平刚才躺过的床单,那张大床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好像仍然不放心,在床头床尾走了两个来回,直到确认万无一失了,才直起腰来。 申一甲看出了杨婷的心思,她简直太心细了,不想在床上留下有人躺过的痕迹。 “今天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杨婷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叮嘱申一甲。 申一甲觉得好笑,小题大做了吧,哪有什么事啊,杨婷不过是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他帮她放松一下身体而已。 “到情人峰滑雪的事,你能不能跟我细一点说。”杨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139、请注意身份 申一甲又是拿饮料,又是递水果,杨婷摆着手,恢复了固有的那种矜持。申一甲没想到,杨婷做了十多分钟的推拿,竟然又问起滑雪的事。她刚才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冷淡,这么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在只有一个说法能解释通,那就是她刚才的兴奋点在推拿,现在的兴奋点又转移到滑雪,她能主动提起这件事,至少说明她对滑雪并不反感。 他再次在杨婷的身边坐下来:“婷婷,你会滑雪吗?” “你的问题太土了,团市委的干部有几个不会滑雪的?”杨婷说。 “那滑雪的事,就算你张罗的,我配合你。”申一甲说。 “好大的人情啊。”杨婷推了申一甲一把,“我可担待不起”。 “不是为了搞活动嘛,你张罗更顺势。”申一甲虚情假意地客气着。 申一甲已经想过,让杨婷去对韩晗说,会送给她一个人情,这件事的胜算也会更大一些。如果他和杨婷一起去,很容易引起韩晗的遐想,误以为他和杨婷已经串通好了。如果他自己去呢,有点冒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准备先让杨婷去试探一下,如果韩晗没意见,他再出面也不迟。到头来,他送给她的不过是一个空头人情,滑雪这么大的活动,杨婷不可能独揽功劳。 杨婷并没有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们那儿就缺你这样的人。”杨婷显然对申一甲很领情,“去我们那儿吧,如果能给我当副部长,我们将珠联璧合,所向披靡。”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申一甲无非是在说,你说话可要算数啊。在他的内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到团市委宣传部当副部长,就等于去给杨婷当副手,虽然她的能力很强,但他也不差啊,凭什么非得给她当副手啊。 “我只是说说而已。”杨婷说,“你要真想来的话,可以找韩书记啊。” “婷婷,你就帮咱吹个小风呗,看看韩书记同不同意。”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团市委书记?我不过是个小科长,你觉得我的话管用吗?”杨婷觉得申一甲的话有些异想天开了。 申一甲本来对团市委的兴趣很大,可是现在他对杨婷的感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对团市委的兴趣也随之出现了变化。如果他向杨婷示爱,她会接受吗?不论她是否接受,都会对他去团市委的愿望产生很大的影响。 如果杨婷同意了,他再去团市委就失去了意义,因为他不可能和她在一个单位里谈朋友,甚至结婚成家。如果杨婷拒绝了,也比较麻烦,那样她就会成为他去团市委的最大阻力,她甚至会明确反对他调到那里。 可是现在杨婷亲口对他说,他们那儿就缺他这样的人,他搞不清杨婷到底是什么用意。答案只有一个,杨婷并没有把他当成婚恋的对象,而只是一个同行或者普通的朋友。 到底要不要争取去团市委,还要看他和杨婷的关系怎么发展。看着杨婷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架势,申一甲心里有点犯嘀咕,团市委和杨婷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杨婷要走,申一甲怎么留也留不住,最后只好妥协。 杨婷走向衣架,去取自己的羊绒大衣。申一甲忙从后面追过去,提前赶到衣架前,为她拿下了大衣,像绅士一样为她披在肩上,又抓起一只袖子,帮她穿上。她穿完两只袖子,心安理得地走向墙镜,一边系着扣子,一边照着镜子。他从心里尊重杨婷,手上不敢轻举妄动,不想因为自己的冒失破坏她的心情。可他的心里好像有个毛毛虫,总想跟她亲近一下,试试她的反应。 他缓缓地站到杨婷的身后,贴着她的肩膀,与她并肩站到一起。杨婷系完最后一个纽扣,手垂了下去,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申一甲。 “你很漂亮!”申一甲说,他在给杨婷推拿前就已经知道了,她也喜欢奉承,喜欢被人仰视。 “你的身高很标准啊。”杨婷说显然对申一甲的形象很满意。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好像一对准备合影的恋人,都没有离开的想法。 申一甲把一只手搭在杨婷的肩头,她的身体微微晃动一下,还是稳住了,眼睛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 他在幻想再次把杨婷拦腰抱起,可是他这次没有借口了,他可以抱她去床上,总不能抱着她出门吧。那样,杨婷很容易给她扣上一顶帽子:轻浮。 “我们的个头非常搭。”申一甲说自我飘扬着,不忘夸奖杨婷,“你的身材非常好。” 杨婷似乎有所醒悟,冲申一甲点着头,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从肩上拿了下来。 “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了。”申一甲笑道。 “说什么?”杨婷问。 “申一甲,请注意身份。”申一甲自我解嘲道。 杨婷在申一甲的前胸捅了一下,像是在责备,也像在抱怨,然后转身走向门口。申一甲跟在她的身后,双手挡住下身,生怕杨婷发现他的秘密。杨婷缓缓走到门口,优雅地打开房门,一直没有回头。 申一甲本以为,杨婷回去以后,会很快向韩晗汇报,可是她一连几天没有消息。他一次次提醒自己,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可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等来。他有些坐不住了,给杨婷打了个电话。 “不好意思,让我给忘了。”杨婷说。 他听了杨婷的回答,真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杨婷怎么可能给忘了,心太大了,看来杨部长没把他当回事啊。 “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忘,也难怪,咱是部下,人微言轻啊。”申一甲用话敲打杨婷。 “好了,别报屈了。”杨婷说,“你不提醒我一声,到头来还怪我。” 杨婷说韩晗正好在单位,她马上去找他,情人峰滑雪去还是不去,马上就给他回话。 “这还差不多,你现在就去,我等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很不快。杨婷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是她主动提起滑雪的事,还口口声声答应他,回去后就找韩晗,好几天都过去了,她竟然给忘了。 她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如果是真忘了,说明她心里根本没把他当盘菜,如果是假忘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不是要变被动为主动,故意想拿他一把,以显示她的重要性吧? 杨婷很快就打回电话:“头没态度,让你马上过来一下。” “真的?太好了。”申一甲喜出望外。 十五分钟以后,申一甲来到团市委,和杨婷简单见了一面,就敲开了韩晗的办公室。韩晗正在低头批文件,见申一甲进来,看了一下墙上的表。 “一甲,过来坐。”韩晗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谢谢领导接见。”申一甲坐了下来。 “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道啊,情人峰滑雪的事,还是算了吧,我代表团市委谢谢你的好意。”韩晗开门见山。 申一甲兴致冲冲地赶来,没想到韩书记当面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他立刻发现,自己的到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和滑雪场有关系?”韩晗问。 “没有。”申一甲说,“立春县委书记于发和,还有副书记孙婧,都曾经是接待办的领导,我是接待办的团委书记,想给团市委做点贡献。” “你是说发和书记,孙婧副书记都知道这件事?”韩晗说。 “发和书记亲自点头。”申一甲只好把帽子戴到于发和的头上了,“他责成副书记孙婧亲自来办这件事,说什么也要让我把团市委领导请上山去。” “有这事?”韩晗将信将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离开了座位,“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申一甲看着韩晗在屋里踱着步,也站了起来。韩晗低着头,在办公室里走了两个来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找出了电话本,按下了免提。 “发和书记,我是团市委韩晗。”韩晗说。 “韩书记,我不会听错吧。”于发和说,“你可是从来都不尿我这个立春县的姑父啊。” 申一甲惊得差点下巴掉下来,韩晗这是要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啊。多亏孙婧已经跟于发和打过招呼了,要不就会落下一个欺骗领导的罪名,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滑雪的事,感谢发和书记的盛情,我要是再不有个态度,就太不识抬举了。”韩晗说。 “你说的这个事啊。”于发和说,“我已经让孙婧孙书记去办了,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你韩晗能到我这一亩三分地,那就是给我于发和面子。” “发和书记,恕小弟直言。”韩晗说,“团市委和立春县过去好像有些过节,这和我韩晗可没关系,当然和您发和书记也没有关系。”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有过节也没有关系。”于发和说,“解了就好嘛,韩晗,我佩服你的魅力,只要你愿意来,就说明我们是朋友。” 140、双人间 一周以后,团市委干部搭乘接待办的中巴车,驶往位于春县的情人峰滑雪场。来滑雪场之前,申一甲已经盘算好了,他要在情人峰滑雪场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向杨婷发起进攻,争取抱得美人归。可是到了滑雪场度假村之后,他才发现,在这里与杨婷单独接触有很大的难度。天气很冷不说,前呼后拥二十多人,他很少有与杨婷单独相处的机会。 上午只有一个雪上飞碟项目,说白了就是雪地滑轮胎。他让杨婷先上山,她被牵引到山顶,还没等他上去呢,就顺着雪道滑下去了,等他滑下去的时候,杨婷已经领着几个人快到餐厅了。他赶到餐厅的时候,杨婷的那桌已经坐满了,小泥猴正在那里开瓶呢。杨婷远远地看到他,还冲他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差点没把他气疯。 申一甲是这次活动的牵线者,注定要和团市委的领导坐到一起了。韩晗最后从外面进来,让申一甲坐在身边,他的心里才算找到了一点平衡。 午餐非常丰盛,鸡鸭鱼肉山野菜,还有从俄罗斯进口的海鲜,申一甲频频举杯,嘴里说着拜年嗑,吉祥话,听着领导的表扬和奖励,总觉得餐桌上缺点儿味道。 “一甲,辛苦了,敬你一杯。”韩晗举起杯来。 “一甲,活动组织得很成功。”一位副书记端起杯来。 “一甲,我们团委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另一位副书记说。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呢?申一甲记得杨婷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他看看韩晗的表情,韩晗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并没有往心里去。 申一甲想。这不行,我得探探韩晗的底线,到底能不能去团市委。 “各位领导这么高抬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申一甲说。 韩晗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甲,你就别谦虚了,你这才当团书记几天啊,你到任以后组织的活动,相当于一些团委两年的活动量,你只要是块好钢,不愁打不成利器。” 申一甲心里凉了,韩书记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封门嘛。 “领导,团市委是大衙门,我想都不敢想啊。”申一甲以退为进,想逼韩晗说真话。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你要来,我欢迎。”韩晗随口应道。 韩晗的声音不大,申一甲听来却如雷贯耳,人家韩晗是一把手,金口玉言,说话肯定是好使的。他无以为谢,只能敬韩晗一杯了。不料,韩晗的手搭在他的腕子上,做了一下向下压的动作。 “不过现在没有位置,顶多是副科长,你能干吗?”韩晗的声音很低。 “就冲领导这句话,我干一杯。”申一甲也不管韩晗端不端杯,只用杯子碰了他的杯子,就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好样的,爽快。”韩晗说,“我喝一大口,晚上还有局。” 申一甲的这杯酒其实真是一个态度,一个副科长的位置,他能去吗?到那里从头干起,还不如在接待办呢,至少在接待办与大家混熟了,方秘书长对他又不错。他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但不想在脸上露出来,好孬韩晗有个态度了,不论怎么说都是在抬举他啊。 团市委的干部就是活跃,在桌上正襟危坐没超过十分钟,三张桌就乱了,你来我往互相敬起酒来,申一甲坐在领导这桌,自然成了敬酒的重灾区。申一甲陪着韩晗被敬了两杯酒,就再也坐不住了,干脆撒丫子跑吧,他借口出去打个电话想溜,被韩晗一把拉住了。 “一甲,和我一起去敬杯酒。”韩晗说。 看来还是领导聪明,闪人的借口更堂皇一些。申一甲自然乐得跟着韩晗去敬酒,既可以躲躲酒,还可以和这些团干部熟悉一下,难保哪天和谁成为朋友,人熟为宝啊,难说这里面就没有未来的高官,交友未达时嘛。 申一甲扫了一眼邻桌的杨婷,她已经脱下了外套,穿着一件羊绒青色小开衫,正在几个男同事的环绕中说着什么。看那架势,过去敬杯酒倒是可以,要想在酒桌上和她聊上几句,想都不要想了,根本没有机会。况且他也不敢凑到杨婷的身边去,那样目标太大了,会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 午餐进入尾声,申一甲就被度假村的雪经理叫了出去,原来雪经理姓薛,在滑雪场这种地方,人们更喜欢叫他雪经理。雪经理把厚厚的一摞房卡交给申一甲:“一共十五间房,十个标间,四个单间,一个套房,我先领你去看看房间。” 申一甲一看房间就傻了,楼上是女宾房,楼下是男宾房,如果按照这种安排,他晚上根本没有机会与杨婷接近。 “雪经理,能不能把我们全都安排在一层。”申一甲明知道这个要求难度很大,仍然想侥幸试试。 “申主任,一层没有那么多房间啊,有些客人早就住进来了,还有的客人有预订。”雪经理说。 “那就把这二楼剩下的房间都给我们吧,人多热闹。”申一甲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两个楼层的性别打乱,接触杨婷的机会还能多一些。 申一甲回到餐厅,把套间的房卡交给韩晗,又把单间的房卡交给两位副书记,把剩下的房卡都交给了团市委办公室主任。这样,表面上房间就算分完了,实际上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双人间的房卡,就在自己单间的隔壁,只要他把张房卡交给杨婷,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 午餐之后,申一甲在度假村宾馆的二楼、三楼转了一圈,表面上是看看房间情况,实际是想看看杨婷被安排在哪个房间。他刚下到二楼,就看见杨婷抱着胳膊,在楼梯口转悠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生气。杨婷看到申一甲下来,很快就把头扭过去,没有和他打招呼。 “怎么了,婷婷?”申一甲跑过去。 杨婷上下打量着申一甲,“哼”了一声,笑了。她这一笑,把申一甲给笑毛了,她的笑容里有一种明显的不屑。 “婷婷,到底怎么了,你说啊?”申一甲有点紧张,要是这次滑雪惹得杨婷不高兴,那他是图什么啊,好心办坏事啊。 杨婷笑着往前面一指:“就你干的好事,我的斜对门就是洗手间。” 申一甲哈哈大笑起来,他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挨着厕所嘛,他就是为她房间的事来的。 “我发现你在幸灾乐祸啊。”杨婷又抱起胳膊,脸上保持着笑容。 申一甲觉得杨婷还算有修养,表达不满,却不出恶声,一付温柔贤淑之态。他见走廊里没人,把早已准备好的房卡掏出来,在她的面前晃着。 “我特意给你留了房间。”申一甲说。 “骗人。”杨婷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申一甲拉起杨婷的胳膊,来到了给她预留的房间,迅速打开房门,把她推了进去。杨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往外走。他忙拉住她,她连坐也不坐,就要出去,申一甲不知道她是不满意啊,还是有什么想法。 “我去叫人啊,这不是双人间嘛。”杨婷说。 “这是我留给你一个人的。”申一甲解释道,“我就住在隔壁,你敲敲墙我就能听到。” 杨婷撇了撇嘴:“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一个人住,那个房间挨着洗水间,太不吉利了。” 申一甲听了杨婷的解释,知道她对房间还算满意,心里踏实了许多。她看着杨婷把带来的东西安顿好,出了房间,吆五喝六地招呼大家去滑雪场。 申一甲和杨婷坐上了同一辆雪摩托,赶往滑雪场,到了山下,又坐上了同一辆缆车,来到了中级滑雪道。 杨婷下了缆车,回身问申一甲:“中级雪道,你行吗?” “我没滑过雪,你能不能教教我?”申一甲想和杨婷多呆一会儿。 杨婷立刻花容失色,连连对他摆手,让他到初级雪道去。那个雪道有专业的滑雪教练,一个没滑过雪的人,来了就上中级跑道,简直就和玩命,太危险了。 申一甲很失望,本指望下午有机会和杨婷在一起,看来又没戏了。 杨婷看出了申一甲的沮丧,态度却不容商量,执意让他去初级雪道。中级雪道的坡度比初级雪道大很多,雪道长很多,各种技术指标都不一样,一个初学者到那里比较安全。 申一甲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弃了中级雪道,谁让自己没滑过雪呢,杨婷说得对,如果逞强硬上,出了事可就太不划算了。 傍晚时分,申一甲刚回到度假村驻地,就接到了孙婧的电话。 “一甲,今天还顺利吗?”孙婧问。 “非常顺利。”申一甲说。 “你猜我在哪儿?”孙婧问。 孙婧的问话,让申一甲觉得蹊跷,她能在哪儿,春县呗,难道她还能来滑雪场不成。不过孙婧既然这样问,她在哪儿就不好说了。 “你不会来滑雪场了吧?”申一甲问。 “让你猜着了。”孙婧说,“我就在度假村雪经理的办公室里,今天晚上就住在滑雪场度假村了。” 141、才女惜英雄 孙婧是来陪同春县的客人来的,晚上还要在滑雪场住一宿,明天一早赶回去。申一甲举着电话,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扫兴。他本来想晚上向杨婷表白,现在孙婧突然杀了过来,晚上的计划又要被打乱了。 “房间都安排完了?”孙婧问。 “安排完了,非常顺利。”申一甲说。 “你住几楼?”孙婧问。 “二楼。”申一甲说。 “有什么问题,及时和雪经理联系吧,你有什么要求,就跟他说,度假村会全力满足你。”孙婧说。 “你参加我们的晚餐吗?”申一甲问。 “你们的活动正常进行吧,我就不掺和了,晚餐时代表发和书记敬杯酒。”孙婧说。 “孙书记,谢谢你。”申一甲直呼孙婧的职务,意思不便在电话里多说。 申一甲心里犯起了嘀咕,孙婧既然问他住在几楼,就说明她对他住在哪个房间感兴趣。如果她晚上不走,就会住在度假村里,他们应该有机会见面。他们在房间见了面,不可能像君子那样,只是礼仪性地说说话,难免又要亲热一番。唉,事情有点麻烦。吃完晚餐再说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和孙婧的关系,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晚餐安排在度假村附近的农家院,中间是餐桌,四周是火炕,一个房间能坐二、三十人。 韩晗一进屋就把申一甲叫到身边,告诉他明天市里开会,班子成员今天晚上赶回去,今天晚上吃了饭,全体团干部就回去了。 “太遗憾了。”申一甲不敢多问,来的时候韩晗没有说当天就回去啊。 “这帮疯小子疯丫头,该玩的都玩了,没什么遗憾了。”韩晗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韩晗把杨婷和办公室主任叫到身边,嘱咐他们不要声张,悄悄做好回程准备,晚上路滑夜黑,一定要把队伍平平安安地带回去。 杨婷在申一甲身边坐下来:“申书记,学会滑雪了吗?” “学会了,时间也到了。”申一甲说,“到了中级雪道,那边已经关门了。” 杨婷咯咯笑着:“很聪明嘛,一下午就学会滑雪了。” 申一甲中午想和杨婷坐在一起,却没有机会。到了晚上,他怕孙婧来敬酒,想和杨婷坐得远一点,她却偏偏坐在他的身边,真是想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温暖的热炕头,纯粮的小烧酒,地道的农家菜,这些每天生活在城里的青年才俊们,对质朴的环境、可口的饭菜感到十分新鲜,一个个胃口也特别好。申一甲能和杨婷比肩而坐,虽然心有忐忑,但总算弥补了白天的遗憾。 酒席刚开,门开了,孙婧在由雪经理和服务员陪着,来到农家院餐厅。申一甲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孙婧来了。 韩晗见到孙婧,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孙婧的面前,两个人紧紧握手。 孙婧还没有站稳,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从外面排着队进来六个服务员,手里都端着用大碗盛的敬菜。 “韩书记,发和书记本来要亲自来的,但有一个项目要见省领导,临行前特意嘱咐我,替他给团市委的各位领导敬三杯酒。”孙婧说。 “发和书记太客气了,蓝河最美女领导来敬酒,真有点不舍得喝啊。”韩晗笑道。 孙婧在韩晗的身边落座,拿出手机,拨通手机号:“发和书记,我带着您的指示,来拜会团市委韩晗书记,现在他就在我身边,您可以同他通话了。” 孙婧随手按下了免提键,把手机交给了韩晗。 “尊敬的韩晗书记,团市委的各位领导,我于发和这厢有礼啦。”手机里传出于发和粗犷的声音,“我昨天上午到达省城,来向省政府领导汇报立春县开发区升级的情况,本来今天上午是准备回去了,可是太不巧啦。主管省长没有时间,今天下午快下班了,我才得到领导的接见。所以啊,我首先要给韩晗书记和团市委的领导们道个歉。” 韩晗的脸色渐渐明朗:“发和书记,千万不要客气,立春县的接待非常盛情,非常周到,我代表团市委全体干部,向您和立春县委表示衷心感谢!” 韩晗向空中扬了扬手,“哗哗”的掌声立刻在立刻淹没了韩晗的声音。 “韩书记,我怎么听着你们这是在搞现场直播啊?”于发和哈哈笑着,“好啊,直播好,团市委的青年才俊就是蓝河明天的希望,我于发和代表立春县委县政府,代表立春县三十万人民,欢迎你们到立春县做客!” 掌声再次响起,韩晗频频点头,把手机举在胸前:“发和书记,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您,但我心里比见到你还高兴。这次出门之前,我带领全体干部,学习了立春县在改革开放和社会发展方面的成就和经验,今天又踏上这片土地,在隆冬季节,亲眼目睹了立春县园区建设、交通运输、旅游商贸热火朝天,蓬勃发展的景象,我代表团市委向立春县委市政府感谢衷心感谢,向立春县人民表示由衷的敬意。” 申一甲在一边张着嘴听着,心里暗自自豪,看来这次活动的意义,远不是一场滑雪活动所能概括的。 “为了表示对共青团工作的支持,我们立春县将为团市委提供一套包括电子办公、会议影音现代化设备,孙婧副书记还为团市委的每位干部准备了一份春县地方特产,祝愿意团市委各位领导和全体干部,在春县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留下无比美好的回忆!” 韩晗和于发和的通话时间不长,但农家院里的气氛地陡然升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欢乐的笑容。 “我提议,为了韩晗书记和发和书记发自肺腑、热情洋溢的讲话,干杯。”孙婧端起了杯子。 “没想到。”韩晗放下杯子,感慨着,“第一个没想到,是发和书记人没到,声音到了,而且是这么坦诚相见。第二个没想到,是我们就给春县带来了一个大麻烦,立春县却送给我们这么美好的祝福和礼物。第三个没想到,就是立春的美女书记特意从县里赶到滑雪场,让我们这些团干部一睹女神的风范。” 屋里响起一片笑声,孙婧的脸腾地红了。 “韩书记,发和书记的电话,代表了我们班子成员的心声,我的任务呢,就是代表发和书记,陪各位尽情畅饮,我原本中午就打算过来,但又担心影响下午的活动,这不,我把晚上的接待全推后了,就是为了一睹您这位青年领袖的风采啊。”孙婧得意地看了看申一甲。 “惭愧。”韩晗回身指了提申一甲:“今天的活动,一甲首功啊,我知道,他曾经是孙书记的部下。” “他一直在跟踪这件事,职责所在,辛苦点是应该的。”孙婧说。 孙婧的话无疑在暗示韩晗,申一甲一直和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她的话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提起两个人联系的细节。 韩晗伸出手掌:“孙书记,一般来说猜美女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比我小这些。” 孙婧捂着嘴笑了,韩晗说得差不多,她比他还要小四岁。 “韩书记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给您当助手。”孙婧说。 韩晗一摆手,一副很泄气的样子:“坐在孙书记的身边啊,我的压力很大,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能把我给挤兑走啊,可不是当助手那么简单。” “韩书记过奖了,我已经知足了,这个年纪就到了县里,我还图什么啊,只有好好工作了。”孙婧笑着,“我的机会,就留给一申他们这些后生吧。” “没问题,只要你孙书记有话,申一甲没问题,他随时可以来。”韩晗说。 坐在斜对面的申一甲此时才听出孙婧的话音,原来她是给他铺路来了。不管她的话是不是玩笑,都应该给韩晗留下深刻的印象。 杨婷用胳膊捅了申一甲一下:“孙书记这么器重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申一甲只好借坡下驴了,他正好想找话题敬孙婧一杯酒呢。 “孙书记,今天我就不说什么了,老部下谢谢你。”申一甲端杯站了起来。 “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杨婷小声嘀咕道。 孙婧的目光从申一甲转向杨婷,韩晗已经向她介绍过杨婷,可是刚才人多嘴杂,她没有记住。 “她是杨……杨……”孙婧在大脑里搜索着她的名字。 申一甲没敢出声,他知道如果自己出声,就等于默认了他对杨婷很熟悉。 “她叫杨婷,宣传部长。”韩晗介绍道。 “杨部长很漂亮,敬你一杯。”孙婧举起了杯子。 杨婷连忙端起杯子,双手伸了出去,目光里充满的善意。 孙婧在有意冲淡自己与申一甲的关系:“来,大家一起来,干一杯。” 酒过三巡,孙婧端起搪瓷缸子,又由韩晗陪着,向在座的青年干部们敬酒,所到之处,都能掀起一个小高潮。 142、夜深人不静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本来白天没有机会和杨婷接触,到了晚上有机会了,韩晗又要带着全体干部回去。不过,他的扫兴很快就被一种妙不可言的情绪所取代,因为孙婧晚上可能要留在情人峰滑雪场,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她在一起了。 “太好了。”杨婷突然在旁边喊了一声,连连向对面的韩晗点头,便起身凑了过去。 “我们班子就先走一步了,你们要配合申主任组织好今天晚上和明天的活动,一定要确保全体干部平安回到蓝河。”韩晗对杨婷和团市委办公室主任说。 孙婧敬完了酒,和韩晗一起回到座位上,韩晗悄声和孙婧说着什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争执着什么。申一甲立刻猜到,韩晗已经改变了主意,打算让团干部们再住一宿,班子成员可能马上就要走了。 果然,孙婧和韩晗不再争执,韩晗很快端起了酒杯,和同桌一起喝了收杯酒。 韩晗执意要连夜赶回蓝河,明天和班子成员一起参加市里的一个活动,孙婧一番劝阻不果,最后只好放行。韩晗与孙婧并肩在前,几位副职跟在后面,全体团干部紧随其后,一直来到农家院的大门外。 “都是自家人,不用再送了。”韩晗与孙婧握手告别。 “一甲,你继续陪客人,我送团市委的领导到收费站。”孙婧说。 上车前,韩晗握着申一甲的手,另一只手捅到他的前胸上:“一甲,这个活动不算小了,安排得滴水不漏。” “谢谢领导表扬。”申一甲看了看孙婧。 “这小子是个人才。”韩晗对身边的几个副职说。 韩晗和几位副职搭上滑雪场接送客人的专用中巴车,由孙婧的小车引路,离开了情人峰滑雪场。 送走了韩晗,申一甲的心里有点乱。孙婧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既然她住在度假村,他就应该去看看她,又怕被杨婷发现。 晚上安排的活动是去度假村歌厅唱歌,ktv歌厅门前霓虹灯闪烁,歌厅虽然不大,却很有气氛,周边还有酒吧、影剧厅,小吃店,小商店在营业。 申一甲进了歌厅,见有人已经放开嗓子唱上了,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在大厅里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杨婷。杨婷去哪儿了呢?杨婷是宣传部长,歌厅里当然少不了她。他向办公室主任交代了几句,出了歌厅,回到度假村宾馆。 宾馆里很静,间或能偶尔听到一两声叫牌声。申一甲上了二楼,悄悄来到杨婷的房门前,竖起耳朵想听了听。杨婷果然在里面,叽叽喳喳正在说着什么,很难听到说话的内容。 杨婷在和谁说话呢?申一甲觉得纳闷,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杨婷的声音很高。 申一甲推门进去,见杨婷正在拿着手机。 “不聊了,来客人了。”杨婷对着手机说。 “杨部长不去组织活动,在这里煲上电话粥了。”申一甲说。 “组织活动?你快饶了我吧!”杨婷的表情十分痛苦,“这些小哥小妹,喝点酒啊,谁都敢唱两句,我受不了那刺激啊。” “你是宣传部长,缺席不好吧?”申一甲说,他真担心杨婷就此躺下,一觉到天明。 “你要能把陈部长、张主任、小胡子、小曲霞这些者名歌唱家调回来,我就去,否则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着玩扑克、打麻将。”杨婷说。 申一甲知道了,杨婷并没有休息的意思。玩扑克,打麻将,倒是不错的主意,可这样的话,他和杨婷就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听杨婷这意思,她好像会唱歌,而且唱得不错。 申一甲为难了,他可以张罗人,组织活动,可他没有权力让谁唱歌,不让谁唱歌啊。他准备把杨婷哄出去,如果他们房间呆上一会儿,时间不用长,超不过半小时,办公室主任肯定会找上来。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守在一个房间里,难免让人猜想。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不是铃声,是短信的声音。 申一甲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孙婧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方便吗? 孙婧的短信来的可真是时候,申一甲有心里埋怨着,随手删掉短信,把手机揣回兜里。 杨婷瞄了申一甲一眼,脱掉鞋子上了床:“女朋友的短信吧?” “垃圾短信。”申一甲漫不经心地说。 申一甲不想离开杨婷,却又必须给孙婧回个电话,否则孙婧随时可能把电话打进来。 申一甲拉住杨婷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拽到床边。 “申一甲,你能不能温柔点啊。”杨婷笑着穿上了拖鞋。 “我们一起去歌厅看看,把活动组织一下,你愿意回来,再回来也不迟啊。”申一甲想把杨婷送到歌厅,到了那里,他就有机会和孙婧联系了。 “组织什么啊,你不知道,个个都是麦霸。”杨婷取出手包,在梳妆台化起妆来。 申一甲看着杨婷的背影,心里很着急,孙婧肯定在等着他回话,他不论有什么事情,都应该给她回个话。这是对她的一种礼节,也是对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尊重。 “我去趟洗手间,然后咱们一起走。”申一甲终于想出了办法,去洗手间,杨婷总不会跟他去吧。他想回自己的房间,给孙婧打个电话。 “你上哪个洗手间啊?”杨婷跟了过来,看着申一甲,“你身边不就是洗手间吗?” “我……去我的房间。”申一甲不等杨婷回话,就出了门。 申一甲打开房门,“咣当”一声从里面锁上了,边往里走,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孙婧的电话。 “在哪儿呢?”申一甲进了洗手间,为了安全起见,又打开水笼头。 电话里声音嗓杂,孙婧应该正和什么人在一起。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过了一会儿,才悠哉游哉地说:“今天好容易放松一下,我在茶馆喝茶呢。你在干什么?不是让哪个团干部给缠上了吧?” “在洗手间呢,马上要去歌厅,这些团干部太疯了,要唱个通宵。”申一甲说。 “那你就跟他们疯吧,什么时候疯够了,给我打个电话。”孙婧说。 孙婧的意思非常明白,今天晚上她想和他那个,只要他腾出时间来,随时可以找她。申一甲的心里有一丝得意,孙婧就是孙婧,好容易出来一次,还惦记着他。 “我……我现在说不准时间啊。”申一甲搪塞着,他还没有机会向杨婷挑明,不知道和杨婷的关系怎么发展,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有机会向她表白。 “半夜以前都可以。”孙婧说,“最好不要超过十二点,明天早晨,我早餐后还要赶回去。” “就这么定了,有人来了,晚上见。”申一甲说。 申一甲估计自己打电话的时间一两分钟,这也就是一次小解的时间,应该不会引起杨婷的怀疑,也不会让她等到着急。他出了门才发现,杨婷已经出来了,而且就站在门前等他。 他出了度假村宾馆,就改变主意,不想去歌厅了。刚才去歌厅,是为了劝杨婷出来,现在她既然已经出来了,去歌厅就浪费时间了。如果他跟杨婷坐在一起,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弄不好会引出闲言碎语。 “前面那排小酒吧真漂亮。”申一甲故意诱导杨婷。 “是漂亮。”杨婷循着申一甲手指的方向看着。 “一会儿去看看。”申一甲既然没说和谁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去,想探探杨婷的态度。 “很有味道,照相一定很漂亮。”杨婷说。 杨婷的话提醒了申一甲,为什么不把相机拿出来,给杨婷照几张相呢,她一定高兴。他试着往酒吧的方向走了几步,杨婷竟然没有反对,跟着他往前走。申一甲心里窃喜,有门,杨婷跟着他走了。 杨婷还没有走到酒吧门口,就拉住了申一甲,不让他再往前走了,申一甲只好停下来。 “回去吧。”杨婷说。 “进去坐坐?”申一甲一咬牙,试探变成了邀请。 杨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似乎不相信申一甲的话,“你和我?我可不敢,你以为这是你们望月楼宾馆呢,想进就进。” “不就是进去坐一下嘛,你看,里面不有很多人吗?”申一甲用手指着。 杨婷愣了,看看酒吧的小门,又看看申一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害羞地低下了头。申一甲抓住她的手,往酒吧里拉,这一拉不要紧,杨婷的身体歪在申一甲的身上。 “你坏,你不怀好意。”杨婷娇声娇气地在申一甲的肩头拍了一巴掌。 没等申一甲缓过神来,杨婷就转身往回走了,申一甲赶紧跟了上去:“一会儿我去取相机,到这儿来给你照几张照片。” 杨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低着头往前走,直到申一甲的肩膀凑了过来,两个人并肩前行。 “婷婷,别生气。”申一甲悄声说。 “我没有生气。”杨婷说。 143、让我装一会儿淑女 从酒吧到歌厅的路上,杨婷再没有说一句话。申一甲明显感到,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变得更温柔,更害羞了。他心里一阵暗喜,一个男人请一个女孩子单独去酒吧,她再傻也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看来有戏,酒吧虽然没去成,但杨婷对他没有一点反感,有的好像只是害羞。 到了歌厅,杨婷又恢复了她大方、端庄的本色,直接去了点歌台,不动声色地点了几支歌曲。她对同事们的歌技了如指掌,想选几个唱功好的上去,控制一下歌厅里的气氛。 “你唱歌怎么样?”杨婷在角落里找到申一甲。 “马马虎虎。”申一甲说。 “一会儿我请你唱一个。”杨婷说。 “你们来,你们来。”申一甲不想在团市委的活动中显山露水。 杨婷回到点歌台,玩起点歌键来。歌厅里的年轻干部们互不相让,纷纷登台献艺,折腾了足有半小时的功夫,也没轮到申一甲。 杨婷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远处的申一甲招手。这一招手不要紧,唿啦过去三四个人,都去抢杨婷手里麦克。杨婷没办法,只好举起麦克:“下面,我请接待办团委一甲书记和我唱一首《萍聚》。” 音乐响起,杨婷向申一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旋律很优美,歌词很达观,杨婷的歌声甜美悦耳,流露着淡淡的忧伤,立刻把在场的人全镇住了,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申一甲心里却有一点迷惑。杨婷为什么选这首歌曲呢?不会是想向他暗示什么吧?她和他没有缘分?申一甲转念一想,也许她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在唱一首歌曲而已,是他想得太多了。 申一甲无奈地接着唱起来,舞池里成双成对,彩灯在他的脸上划过: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申一甲和杨婷的合唱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唱归唱,嚎归嚎,这些年轻干部听歌审美水准并不低。申一甲向杨婷树起了大拇指,对她的唱功表示佩服。 “一甲,没想到啊,你唱得这么好。”杨婷对申一甲的歌声也有些意外。 唱完一首歌,申一甲的心里并不踏实,到现在为止,杨婷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这让申一甲越发觉得,有必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了。他本想找个地方,和杨婷一起坐下来,可是杨婷拿着麦克,根本没有下来。 “谁也不许和我抢啊。”杨婷对着准备夺麦的同事说。 几个走到她面前的同事,看出她还想接着唱,都乖乖地收回了手。 “我们拿出点歌手的水准行不行?不要让申一甲同志太受折磨好不好?”杨婷得意地说,“我现在就给大家打个样,谁把调唱跑,我就请谁回去打麻将。” “好!”周围高高低低地应和着。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杨婷又唱了起来。 申一甲和办公室主任坐在一起,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杨婷。仅仅一天的接触,他就对杨婷产生了新的认识,她不仅端庄大方,成熟不失真诚和阳光。整整一天了,他不是没有机会和杨婷在一起,而是杨婷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眼看着一个小时过去了,杨婷一直没有回去的意思,始终被人请着跳舞,一曲接着一曲。有几次,杨婷试图拒绝自己的同事,想休息一会儿,但架不住别人生拉硬扯,每次都笑吟吟地离开座位,步入舞池。 杨婷从舞池回来,坐在申一甲的身边,“申书记,不请我跳个舞吗?” 申一甲连忙点头,表示同意。他不是不想请她跳舞,他是一个外人,力单势孤,不想触犯众怒。杨婷想和他跳舞,至少表明她没有忽略他,至于她是不是还像上次在望月楼宾馆那样,想展现自己的魅力,他就不得而知了。 音乐刚刚响起,杨婷就站起身来,拍着申一甲的肩膀。 两个人来到舞池里,和旁边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杨婷仰头看着申一甲的脸:“你好像有一点不开心。” “没有啊。”申一甲否认。 “连请我跳舞的心情都没有,这不是不开心是什么?”杨婷说。 “我……我……人太多,我不敢。”申一甲说了实话。 “跳完这支舞,我就回去了。”杨婷说,“你回去吗?” “你回去,我就回去。”申一甲对杨婷说。 杨婷对申一甲的回答非常满意,跟着音乐的节拍轻轻哼了起来。申一甲能感觉到,杨婷听到他的话,心里好像很轻松。 “你不要和我一起走,别人会多想的。”舞曲结束后,杨婷嘱咐着申一甲。 杨婷和办公室主任嘀咕了几句,踏着乐曲的节奏,悄悄地溜出了门。申一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离开孙婧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 到底去不去找孙婧呢?申一甲心里很矛盾。他当然可以回到宾馆的房间,给孙婧打个电话,提前赴约,然后神秘地消失在这些团干部的视线里。但他总是有点不甘心,向杨婷表白,是他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眼看着一天就要都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进展。 不行,必须去找杨婷,告诉她,他喜欢她。申一甲想到这里,伸了个懒腰,对正要上场跳舞的办公室主任说:“我回去了,一定要把各位领导安全带回宾馆。” 对方一边点头,一边往舞池里走,“辛苦一天了,你休息吧。” “祝你玩得开心。”申一甲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先去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直接拐向门口。 天上挂着一轮朗月,不远处的商铺还在营业,地上的雪很厚,一直延伸到黑沉沉的远方。从歌厅到宾馆的路不远,申一甲估计,杨婷应该已经回到宾馆了。 “你怎么这么慢啊。”从申一甲的右边传来杨婷的声音。 他惊喜地转过身,眼前一亮,杨婷正站在一个大雪人的后面,冲他招手呢。他出来的时候,只顾朝前走,根本没往两边看。 “婷婷!”申一甲喊着她的名字。嗯,杨婷终于找到感觉了,这正是他最希望她的样子。 申一甲迎着杨婷的方向,往回走了几步,谁知一个雪团从杨婷的手里飞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申一甲的前胸。 “呵……太过瘾了。”杨婷兴奋地笑着。 申一甲从路边的雪堆上抓起一把雪,准备适当地还击一下,杨婷对此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宾馆的方向跑,路上结着冰雪,他很担心她摔倒。 申一甲没跑几步就不跑了,把杨婷追到宾馆里,并没有什么意思,不是看她的同事打麻将,就是凑几个人打牌,那样他今天就彻底没机会了。 杨婷没见申一甲追上来,也放慢了脚步,转回身等他:“送我回去,我想睡觉。” 申一甲刚刚亢奋的心情,被杨婷迎面泼来冷水,一瞬间迅速降温。 “杨婷,我不是说你没情趣啊,你这人本来是很有情趣的。”申一甲说,“这么美好的夜晚,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你怎么能着急回去睡觉呢?” 杨婷伸出舌头,冲申一甲做了一个鬼脸。 “这深山老林的,几十里地没有人烟,你说怎样才能有诗意啊?”杨婷问。 “我们一起在度假村一条街上逛逛,也算不白来一次情人峰。”申一甲说。 “逛就逛,有帅哥陪着,我怕什么。”杨婷说。 申一甲凑到杨婷的身边,用肩膀碰了她一下,把胳膊弯起来,留出了一个让她挎着的空隙。杨婷看着他的胳膊,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申一甲,你这是没把我当干部啊。”杨婷笑道。 “我是没把你当外人。”申一甲解释着,“瞧你们这些领导,整整板着脸,连笑一声都要讲究分寸,累不累啊。” “申一甲,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挎你啊?你别激我啊。”杨婷显然有些不服气。 “我不激你,我求你行不?”申一甲说,“大晚上的,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走路离男人有八丈远,你觉得有面子,独立是不?” “谁说我不敢挎,挎就挎,有什么了不起。”杨婷说着,有力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还是挽着男人有安全感。” “挎着我的感觉怎么样,怎么想的,没有一点杂念吗,不会是在背团章吧?”申一甲问。 “申一甲,求你了,别损我行不行,让我好好装一会儿淑女。”杨婷挽着申一甲的胳膊,缓缓往前走着。 申一甲用胳膊夹住杨婷的胳膊,心跳在不断加速,今天晚上杨婷这是怎么了,怎么真敢挽住他的胳膊,她难道也喜欢他吗?这一切来得是不是太快了,太意外了?他默无声息地偏离了原来的道路,悄悄地向着一条没有路灯的道路变轨。 144、午夜幽会 “一甲,你冷吗?”杨婷问。 “不冷,一点都不冷。”申一甲说。 在走到路口的时候,杨婷停下了脚步,她显然已经发现了申一甲的动机,他是要走向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 “一甲,我相信你,你不会把我带到山上喂狼的。”杨婷的声音很温柔,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申一甲见杨婷不想继续往前走,只好顺着来路往回走。 “一甲,你看我像淑女吗?”杨婷问。 “像啊,你就是淑女。”申一甲说。 “我不是淑女,装淑女很累。”杨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对着他的脸,仿佛想看清他的表情。 “哎呀!”杨婷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在靠近申一甲的那一刹那,她猛地弹开了。 申一甲本来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培养一下杨婷的情绪,然后再开口,向她表白。不过自己的身体很不争气,他没办法,只能先找一个暗处,稳定一下情绪再说。没想到杨婷非常敏感,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反常。 “你以为这样是尊重我吗?”杨婷说。 “啊,不是,我想……撒尿。”申一甲说。 “我们赶紧回去吧,别憋坏了申书记。”杨婷站在一米远的地方,冲他招手。 “这样,你回避一下,我去去就来。”申一甲终于找到了台阶。 “申一甲,你这是成心让淑女难堪啊。”杨婷笑着,转回身去。 通往宾馆的路上,杨婷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故意与申一甲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路灯很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如果有什么亲近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个人来到度假村宾馆门前,申一甲有些失落。他看着不远处的酒吧,想起晚上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杨婷曾经想在那里照相,要想再和杨婷多呆一会儿,只能找这个理由了。 “情人谷的夜景真漂亮!”申一甲对走在前面的杨婷说,“真应该去照几张相,要不太对不起杨部长了。” 申一甲的话果然产生的作用,杨婷转回身来,循着申一甲的手指,向远处张望着。 “婷婷,你在门口暖和一下,我把单位的相机拿来,我们出去照几张相。”申一甲没等杨婷回答,就紧走几步,进了宾馆大门。 几分钟的功夫,申一甲就从宾馆里跑出来,胸前挎着接待办的进口相机。 杨婷因为刚才的那个插曲,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看见申一甲胸前的相机,终于露出了笑容。 两个人来到度假村宾馆门前的街上,悠闲地望着街景。申一甲拿着高档相机,对着街边的店铺拍了几张照片,就把镜头对准杨婷。 杨婷摆造型很有一套,只要申一甲冲她举起相机,她就停下脚步,温柔作态,摆起各种姿势。前面的是几家邻街的酒吧,申一甲暗暗盘算着,就在这里多照几张照片,然后请杨婷去酒吧坐上一会儿。只要杨婷答应进酒吧,就说明她不仅没有对他设防,而且肯定对他有点意思。 在一家装潢华丽的酒吧门前,申一甲再次举起了相机。酒吧门前的光线太亮,杨婷的脸有点暗,他让她再往后退几步,杨婷乖乖地向退着。 他把杨婷的上半身放进取景器,正要按动快门,却发现杨婷的身后有人影晃动。他只好举着相机,等人影过去,可杨婷身后的人影没有过去,反而又增加了两个。 “快点啊,这不是浪费表情嘛。”杨婷说。 申一甲从取景器里看到,杨婷身后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女人,站在酒吧门前,正与身边的几个人闲聊着。 孙婧! 申一甲举相机的手有点颤抖,怎么办?躲已经来不及了,孙婧已经看到了他,急忙躲到镜头外面。他抓住孙婧躲开的一瞬间,按下了快门。 申一甲把相机从脖子上拿下来,目光正好与孙婧撞在一起。孙婧竟然毫无反应,继续与身边的几个中年男人聊着什么。 申一甲万万没有想到,孙婧会在这个酒吧里。他敢肯定孙婧一定看到了他,她没有理会他,可能是因为他与杨婷在一起。 “孙书记!”申一甲放下杨婷,走向孙婧。 “申主任!”孙婧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 孙婧就像在街上遇到一个熟人,露出平静的笑脸,并没有任何不快。申一甲的心里却在打鼓,这么晚了,他和杨婷在街上闲逛,他没法对孙婧解释。 “给团市委杨部长照几张相,照完就回去了。”申一甲把话说得很平淡。 “我陪客人出来坐一会儿,你们玩。”孙婧说。 孙婧冲申一甲笑了笑,又向跟上来的杨婷摆摆手,陪着客人走开了。 申一甲想起了一个镜头:秋天的时候,他给北京的首长家属桐妹当保健师,在宾馆房间里给桐妹做推拿的时候,正好被押送礼品的孙婧撞见了。在停车场,孙婧不由分说,莫名其妙地打了他一个巴掌,然后开着自己的小车扬长而去。事后他一再解释,孙婧才相信他没有什么不轨行为。 这次虽然没有在房间里给女人按摩,但给杨婷照相也不算小事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一起出来,在景区里夜游。 杨婷捅了一下申一甲的胳膊:“孙书记很有魅力是吧?” “嗯。”申一甲随口应着,马上就后悔了,“人家是领导,咱不敢妄加评价。” “比我漂亮是吗?”杨婷又问。 申一甲终于缓过神来,看来杨婷看到他与孙婧打招呼,有点吃醋了。 “杨部长,注意身份。”申一甲学着杨婷的口气。 “是啊,我们身份不一样,人家是县官,我是什么,小科长啊。”杨婷叹了口气,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回走。 申一甲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一时慌乱,忘了请杨婷去酒吧了。他要往酒吧的方向走,杨婷要往度假村的方向走,两个人站在原地僵持起来。 “我们去酒吧坐一会儿吧。”申一甲说。 “不去了,有点困了。”杨婷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影响。 “就一会儿。”申一甲有点不甘心。 “一会儿也不去。”杨婷说。 申一甲无奈地笑笑,完了,今天晚上算是彻底失败了,杨婷不给面子。 杨婷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相机:“我再给你照几张,我们就回去了。” 申一甲预感,杨婷给他照几张夜景照片,已经是今天晚上最好的结局了。本来杨婷心情挺好的,有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抓着他的胳膊往前走,直到给她照相才分开,可孙婧出现以后,她立刻就没了心情。 申一甲心里有数,刚才杨婷想跟他探讨她和孙婧谁更漂亮,他应该送一个顺水人情,说杨婷更漂亮,那样她估计就会高兴了。可他说不出口,不是杨婷不漂亮,而是他不想在背后诋毁孙婧。孙婧不仅是他的亲人,而且是精神上的依靠,孙婧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取代。 “你怎么不笑啊?”杨婷举着相机问。 我能笑得出来吗?申一甲在心里说。杨婷明知故问,似乎知道他不高兴。行啊,就笑一笑吧。 “你笑得很勉强啊。”杨婷说着,按下了快门。 两个人很快回到度假村宾馆,来到杨婷的房门前,杨婷麻利地打开房间,却没有马上进去。申一甲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你先进去,我害怕。”杨婷说。 申一甲进了房间,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才招手让杨婷进去。他心里有些不安,杨婷可能真的害怕,那就再陪她一会儿。 杨婷如释重负地进了房间,左瞧瞧,右看看,直到确认房间里没有人,才脱掉鞋子和外套,扑在床上。申一甲站在房间正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今天和杨婷的节目基本结束了,他必须早点给孙婧打电话,问问她到底在哪里。 杨婷见申一甲没有什么反应,便从床上爬起来,取出自己的洗漱品,去洗手间刷牙了。 “一甲,你等我一下。”杨婷在洗手间说,“等我收拾完你再走。” 申一甲只好打开电视,在椅子上坐下,心猿意马地看起电视来。他本来以为,把杨婷送到房间,今天的活动就算结束了,没想到杨婷洗脸、刷牙还让他陪着。 杨婷洗漱的速度很慢,足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才从洗漱间出来。 申一甲看一眼杨婷,从椅子上站起来。杨婷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内衣,露出雪白的脖颈,头发又湿又亮,显然是刚才洗过的。她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抱着羊绒开衫,赤裸的双脚上穿着一次性的浴鞋,明明是一个出浴的美人啊。 申一甲连连后退,看着杨婷把衣裤挂在他旁边的衣架上。 “一甲,你走吧,我要睡觉了。”杨婷的声音娇滴滴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申一甲侧着身从她的身边经过,闻到了一股清香的浴液味道:“晚安,杨部长。” “晚安,申书记。”杨婷婷婷立玉在他的身后说。 申一甲心里很失落,今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145、派帮和 申一甲对这个房间有点恋恋不舍,温柔大方的杨婷就在他的身后,他怎么变得这么不解风情了呢。他走到门前,回来身来,在杨婷的身上狠狠地盯了一眼,摆了摆手。 申一甲的手触到门扶手的刹那,背后传来燕语莺声:“一甲,我害怕……” 杨婷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那种落落大方,双手蜷在胸前,抱着两个肩膀,很像一只敏感胆怯的小白兔。申一甲站在门口不置可否,这可太让他为难了,他总不能留下来陪她吧,她有着很强的防范意思,他只要流露出任何留下来陪她的意思,恐怕就会被她当成图谋不轨。 “婷婷,不要怕,有我呢,我就在隔壁,有事就敲墙。”申一甲只能安慰她。 杨婷点点头,抱着双肩的手放了下来,无助地垂了下去,“你走吧,我没事了。” 申一甲出了门,轻轻把门从外面带好,确认房门已经锁好,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等杨婷洗漱的时候,他已经拿定主意,出来以后,就给孙婧打电话。可他真的回到房间,却有些犹豫了。 杨婷时远时近,若即若离,使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发现自己有一点读不懂杨婷了,是她本来就敏感善变,还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 她到底是纯真的,还是性感的?是庄重的,还是妖冶的?是大方的,还是放肆的?是温柔的,还是挑逗的?他已经迷失了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申一甲的心里多少有一点委屈,这种委屈让他对孙婧的开朗和明快滋生出一种怀恋。他收好相机,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呵,我回来了。”申一甲带着一种阿谀的微笑。 “没事了?”孙婧在看电视,声音懒洋洋的。 “十一点,提前一个小时。”申一甲说。 “过来吗?”孙婧直截了当地问。 “当然过去,我要是不过去,打电话干什么。”申一甲说。 “那过来吧,不要敲门,二楼208房间。”孙婧说。 “二楼208房间”。申一甲挂断手机,嘴里嘟囔着,西侧是杨婷的206房间,他住的是207房间,申一甲忽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208房间不就在他的房间另一侧吗? 度假村的雪经理并没有给他208房间的钥匙,理由是那个房间有客人,原来这个客人就是孙婧啊,雪经理为什么知道他和孙婧很熟悉,却没有告诉他呢? 申一甲觉得自己可能冤枉雪经理了,孙婧住进这个房间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临时住进来的,是雪经理给她预留了这个房间,或者是孙婧来到之后,要求住进这个房间。 申一甲的打了一寒战,孙婧只要在房间里稍加留意,通过走步声和房门声,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就会发现他刚才一直在杨婷的房间里。看来,今天晚上不好过啊,他免不了又要接受一番盘问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头润湿、擦干,又洗了脸、刷了牙,悄悄溜出房间,毫无声息地带好门。走廊里只亮着壁灯,阴森森的,他来到孙婧的房间门前,前瞅瞅,后看看,确认没有人在走廊里,用胳膊肘轻轻捅开了房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房间里只开着壁灯,电视的声音低缓地传来,房间里一样昏暗。 “把门锁好。”孙婧的声音很轻,让申一甲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孙婧裹着一条红被,半倚半坐在床头,手里拿着电视的遥控器,随意地翻着频道。她并不看他,双手举向空中,伸了一个懒腰。 “嘿,洗了洗,耽误了一会儿。”申一甲笑着。 孙婧“叭”地打开床头灯,笑吟吟地看着他:“一甲,过来坐。” 申一甲的心里七上八下,真怕孙婧不由分说,给他一个嘴巴。他胆战心惊地在床边坐下来,与孙婧保持了一段距离。 “把姑娘送回去了?”孙婧问。 “不是送,是一起回来的。”申一甲更正孙婧。 “一甲什么时候学会咬文嚼字了。”孙婧说,“我真没想到你这时候还会过来,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小妖精勾走了呢。” 申一甲对孙婧的语气并不意外,情况比他的想像好多了。她一没有质问他,二没有指责他,只是用小话敲打他,她明明看到他和杨婷在一起,却在房间里等着他做爱,给他两句,那是她的权力。 申一甲凑到孙婧的近前,猛地揭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哈哈笑了起来,孙婧忙抢过被子重新盖在身上,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平淡,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尖酸了:“想上来吗?” “想。”申一甲要脱掉身上的绒衣。 孙婧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向衣架,取了外套披在身上,重新钻进被里。申一甲眼看着眼前的性感尤物,而不敢有任何非分的举动。他在想,今天估计要坏事,孙婧摆出一副要和他谈判的架势,看来她不问出个青红皂白,是不会让他上床了。 “一甲,我们得好好谈谈。”孙婧说。 “谈……谈什么?”申一甲说。 “谈谈你的个人问题。”孙婧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干涉你的个人恋爱。就是说,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姑娘恋爱、结婚,这是你的权力。” 圈套。申一甲的直觉就是这样认为,孙婧想套出他的实话,就不得先后退一步。如果他进入这个圈套,她就会收紧口子,抓他一个口实。决不能上她的当,否则这个晚上会很不愉快,她甚至可能会把他轰出去。 “你的话,我记住了。”申一甲说。 “所以,不论是什么杨婷、李婷,只要她是一个未婚的女孩子,你都可以和她正常交往,退一步说,就算你和人家是打个情、骂个俏,我也不会管。”孙婧说,“你也不算小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了,而且小有成绩,到时候了,你应该有个女人了。” 申一甲伸手在孙婧的脸上捏了一下,孙婧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得有些表示吧。她又不让他亲热,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孙婧受到申一甲的鼓励,莞尔一笑,把他的手拿开:“一甲,如果你看好了谁,又不好说话,我可以给你牵线,帮你做工作,这些都没问题。” 申一甲笑了,笑得很不自然。这叫什么事啊,就算他真的看上了哪个姑娘,也不可能让孙婧帮忙啊。他已经想好了,准备在孙婧和他说话的功夫,对她实施蚕食政策,慢慢地攻克她的防线。 他装作为她披好衣服,伸手在她的衣领间游移,很快又收回手来。 “以前没有时间,这次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讨好韩晗?”孙婧问。 “我讨好他不对吗?我是基层团委书记,我组织活动是为了单位的年轻人啊。”申一甲说。 “我给你提个醒。”孙婧说,“韩晗这次到立春县,打破了四届团市委书记不进立春县的惯例。” 申一甲眨吧着眼睛,不知道孙婧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团市委书记不进立春县?这是为什么啊?” “你看啊,蓝市下辖的五个县(市),有两个县的书记是原来的团干部,还有两个县的书记是领导秘书出身,只有立春县是本地人接掌政权,立春县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来过团干部。”孙婧说,“你再看啊,在这些县里,几乎每个县委班子里都有从立春县转任的干部,这说明了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我明白了,你们立春县厉害。”申一甲说。 “立春县的经济虽然算不上全市老大,但从出领导出干部来说,在全市的势力。”孙婧伸出了一个手指:“棍儿。” 孙婧向申一甲透露,这次立春县委班子调整,县委书记的人选是蓝河市团市委书记韩晗和蓝河市政府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这个位子之所以空了一个多月,就是两股势力在暗中角力。最后,虽然于发和胜出,可是他付出的代价是,政府接待办主任被团派干将方东明占领了。 申一甲听到孙婧的介绍,脸色十分尴尬,他做了一件什么事呢,安排团市委干部到春县滑雪,表面上看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活动,实际上是两个竞争对手捐弃前嫌,上演了一出派帮和啊。 “所以啊,你小子这次厉害了。”孙婧说,“这种能力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你要是在春县啊,发和书记一定会给你再加一个豆。” 孙婧晚上给韩晗敬酒的时候,曾经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过,申一甲是一个有为青年,难得的人才,韩晗就是再无心,也应该听懂孙婧的话外之音了。 申一甲问:“你的客人呢?” “早就进入梦乡了。”孙婧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我本来可以不来的,主要是为了配合你。” “那……那你就再配合我一次。”申一甲的手又伸进了被里。 146、床塌拷问心灵 孙婧把身体往里挪了挪,用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大:“那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申一甲没想到孙婧还有问题。 “你和那个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喜欢她?”孙婧问,“你们在谈恋爱吗?” 对于孙婧的疑问,申一甲并不意外。如果她看到他与杨婷在一起,又没有任何反应,倒有点奇怪了。 申一甲不想回答孙婧,因为回答她就要说谎。他坐在床边,手在被里摸索着,不料孙婧嘴一撇,把腿收到一边,严严实实地把被压住,摆出了一种拒绝的姿态。看架势,如果申一甲没有一个交待的话,他想和她同床恐怕就要大费周折了。 申一甲的身体往前挪了挪,孙婧伸出一个手指,顶住了他的前胸,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 “你多想了。”申一甲说,“团市委班子都回蓝河了,把这边的活动交给了杨婷,我不过是配合她一下。” “申一甲,你挺有本事啊,配合完了就到街上去了。”孙婧说,“还在酒吧门前照相弄景的,是想和她泡吧?” 被子从孙婧的身上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肩头,紧绷的颈部,亮出了很深的事业线。孙婧浑然不觉,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 “没有。”申一甲的目光有些游离,“这不从歌厅出来嘛,随便照个相。” “你们不是在恋爱?不会这么简单吧?”孙婧问。 “什么也没有。”申一甲说,“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对你说。” “一甲,你知道杨婷是谁的亲属吗?”孙婧平静地看着申一甲。 “她是谁的亲属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申一甲虽然说,心里却有一点慌了。看来孙婧知道杨婷是副市长杨重的亲属,否则她决不会用这种口吻问他。 “杨婷是副市长杨重的亲侄女,和你同岁,至今未婚,也没有男朋友。”孙婧眼睛紧紧盯着申一甲。 申一甲的表情有点不淡定了,孙婧门儿清啊,看来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 “怪不得,说实话,她真有点装,整天板着一张团徽脸,我真有点受不了。”申一甲并没有说谎,杨婷有时候就给他这种感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想泡她。如果她换掉那张团徽脸,对他更真诚一些就好了。 “我想给你们牵个线怎么样?”孙婧不再绕弯了。 她认为像申一甲这种农家子弟,在蓝河没有任何背景,要是能和杨婷这样的官二代结亲,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申一甲的身体条件好,工作也稳定了,放下家庭背景,单论个人条件,他和杨婷还是很般配的。 申一甲连连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和杨婷在一起,而是不愿意让孙婧从中牵线。那样他就会有一种被摆布、被安排的感觉。先不管杨婷同不同意,怎么样他都脸上无光。同意了吧,他和杨婷的关系就掌握在孙婧的手中,没同意吧,自己在孙婧面前抬不起头来。 申一甲的沉默,使孙婧产生了误会,以为他难为情,不好意思。 “一甲,你要同意,我明天早晨就找杨婷,套套她的话。”孙婧说。 “千万不要谈,求你了。”申一甲一口回绝。 “那你就自己去找她说。”孙婧说,“我可以从侧面说说情。”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今天晚上怎么对他和杨婷这么感兴趣。莫非她把他当成了一付狗皮膏药,想甩出去? “一甲,认识你以后,我一直有一种负罪感。”孙婧说,“我觉得你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份礼物,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给我带来了快乐,陪我走过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可是这份礼物我只能欣赏,不能占有,我是时候把你还给上苍了。” “我要是反对呢?”申一甲问。 “你要是反对,我不勉强你。”孙婧把被裹得更紧了,“你是男未婚,我是女已嫁,虽然是你情我愿,我总觉得自己堕落了,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离开了工作,离开了办公室,我简直空虚得要命。来到春县我才明白,我发现自己不适合结婚,只适合当一架工作机器。” “你是不是心理周期反应啊,可能最近是太累了,不要想那么多了。”申一甲贴着孙婧的脸。 “一甲,其实你不懂,女人有时并不需要男人的爱抚。”孙婧说,“我能和你走到现在,不是因为你是一个男人,而是因为你很年轻,却很成熟,我在心里把你当成了一个可靠的朋友。所以我自信,无论你是否离开我,我们的友谊都不会中断。” “你今天太理性了。”申一甲说,“理性的女性是很难对付的。” “一甲,你如果今天没有来得及向杨婷表白,明天就向她求爱吧。”孙婧说,“成功了,我祝福你,失败了,我收留你。但今天晚上,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申一甲的眼眶有一些潮湿,看来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孙婧太了解他的内心了,尽管他到现在仍然不愿意承认。 “如果你已经爱上了她,请不要沾污自己的身体。”孙婧说,“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教训。” 申一甲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孙婧并不幸福! 如果她很幸福,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她不会去那个盲人推拿店,他和她的相识也就无从谈起了。那样,可能就没有他的今天,他仍然在那个推拿店里迎来送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你再坐一会儿,就回去吧。”孙婧说,“我们明天都有工作。” 如果你已经爱上了她,请不要沾污自己的身体。申一甲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让他震惊的警告,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个悖论摆在申一甲的面前,如果他喜欢杨婷,就要离开孙婧,如果他愿意和孙婧在一起,就不能和杨婷在一起。这是一个良心的抉择,这个晚上,他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我不走了。”申一甲深思片刻,脱掉了身上的羊毛衫。 “你确定不喜欢杨婷吗?”孙婧问。 申一甲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不能说不喜欢杨婷,但他至少不喜欢今天的杨婷,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今天的杨婷是不是真实的,他不喜欢一个不真实的杨婷。 “你真的确定吗?”孙婧追问道。 “我确定。”申一甲说。 “你去冲个澡吧。”孙婧终于妥协了。 申一甲得到了孙婧的允诺,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衣裳。 “小伙子,不要太骄傲。”孙婧笑道,“一会儿我会让你低头的。” 申一甲急匆匆进了洗漱间,打开喷头,畅快淋漓地洗了起来。他不能洗得太快,太快了,孙婧就认为他不绅士,又不能洗得太慢了,太慢了,她会认为他太磨蹭。 他对着墙上的镜子,看着自己饱满的胸大肌,肌肉上隆起的血管,又想起了杨婷。他本来是想在山上搞定杨婷,没成想到头来跑到了孙婧的床上,真是南辕北辙啊。 孙婧刚才说得非常明白,他要是真的和杨婷好上了,她恐怕就不会这样对待他了。他摸不清杨婷的心思,看杨婷对他时远时近的样子,他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晚上如果没有孙婧的出现,说不定就成了。如果有一天,他和杨婷真的成了朋友,自己就不能这样出入孙婧的房间了。申一甲自我安慰着,似乎找到了一点心理平衡。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环境安逸舒适,感觉新奇刺激。申一甲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与孙婧的娇艳的红唇胜利会师,一个是未婚的男人,一个是独居的女人,在一个寒冷的深夜,如同干柴遇到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孙婧发出了一声长长呻吟,覆盖了申一甲的身体。 死去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孙婧移动着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申一甲的耳轮。他睁开双眼,屋里一片漆黑。 “我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孙婧把身子歪过来,枕在申一甲的肩膀上。 “嗯?”申一甲不知道孙婧又想起了什么。 “那个阴阳穴推拿店,你和娟子说一下,再注册一个新公司吧,最好叫保健品经销公司什么的。”孙婧说,“现在那个店经营业务很受限。” 申一甲没明白孙婧的意思,推拿店就是推拿店啊,除非另外注册一个公司。 孙婧打开床灯,从床头桌拿过包来,取出一张购物卡来,递给申一甲。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山参公司的合同已经写完了,就剩下签约了,这是他们给你的一点意思,让我有时间交给你。”孙婧的意图非常清楚,她是想让申一甲高抬贵手,促成山参合同。那样,山参公司就成了接待办的常年供货单位了。 申一甲接过了购物卡:“我不会犯错误吧?” “人家有经验,不够受贿额度。”孙婧说,“你不要再扔了啊!你要是不犯点小错误,你在接待办可能就呆不下去了。” 147、遇热就冷,遇冷就热 昏昏沉沉中,申一甲听到有人敲门。他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门,见杨婷穿着整齐,站在门口:“起床啦。” 申一甲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哈欠。他真不想起来,早晨天还没亮就被孙婧叫起来,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他回到房间,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申一甲没理杨婷,一步三晃地往回走,重新钻进被窝,倒头便睡,杨婷从后面跟进屋来,揪住了他的耳朵。 “起来。”杨婷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别闹,困死我了。”申一甲眼睛都没睁。 “你起不起来?早餐时间到了,还指望你张罗吃饭呢,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杨婷松开了申一甲的耳朵。 “姑奶奶,我求你了,我不吃了,你去吧。”申一甲说。 杨婷伸手在申一甲的脑门上摸了摸,莫明名其妙地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转身出去了。杨婷这一走,申一甲忽然清醒了,这还了得,杨婷来找他,他头不抬,眼不睁,没搭理人家。 申一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拍着脑门,不妙,这不把杨大部长得罪了嘛。他连忙穿好衣服鞋袜,来敲杨婷的门。里面没有回音,八成是杨婷已经去吃饭了。那就算了,回去接着睡。 他昨天晚上折腾得筋疲力尽,像被抽了筋一样。其实也难怪,除了阴阳穴推拿店,他和孙婧从来没在这么舒适的地方呆过,孙婧像着了魔一样,一次又一次燃烧着,险些把他烧成灰。 申一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中午吃过饭就要回去了,还有一上午的时间,这次活动不能虎头蛇尾啊,他如果不出面,会不会让人家多想啊。他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来,一番洗漱,下楼吃饭。 上午的活动是一些冰上娱乐项目,只要拿着度假村的招待券,就可以自行娱乐。 申一甲一直和杨婷在一起,杨婷见人们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活动项目,忽然对申一甲说:“我们一起去玩马拉爬犁吧。” “好啊!”申一甲正在寻思自己干什么呢。心里一阵感慨,杨婷真是太有意思了,遇热就冷,遇冷就热,昨天活动时,他想找她一起玩儿,可她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今天呢,他没有精神理她,她却主动向他靠拢了。 现在有些女人就是贱。申一甲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气恼。 “你说什么?”杨婷似乎察觉了什么。 “啊,没什么,我是说啊,现在山上的路啊,就是险。”申一甲说。 马爬犁是特意为两个人设计的,多一个人也上不来。车夫一声吆喝,枣红马亮起四蹄,沿着平缓的山路前行。申一甲和杨婷并肩坐在上面,尽情体味着雪上飞的快感。 “申一甲,昨天晚上听到我敲墙了吗?”杨婷问。 申一甲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杨婷敲了什么墙?会不会是房间的墙啊,昨天他离开杨婷的房间时,曾经对她说过,如果害怕就让她敲墙。 “你不会那么快就睡着了吧?”杨婷疑惑地看着他。 “睡着了,真睡着了,昨天太累了。”申一甲搪塞着。 他昨天回到屋间,简单洗漱之后,就去了孙婧的房间,别说杨婷敲墙,就是她把墙凿出个洞来,他也不会知道啊。 “你啊,太没情趣了。”杨婷依然笑着,“出门的时候还跟人家说呢,害怕就敲墙啊,结果你回屋就睡了。” “杨大部长,恕罪,实在对不起。”申一甲说,“不是我不想听你敲墙,是我真听不见了。”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杨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地在申一甲的身上靠了一下,“放你一马。” 杨婷这一靠不要紧,申一甲心里发痒,又想起了她的一些好,想向她表白的欲念又蠢蠢欲动。他一路盘算着,如何向杨婷开口,却一直没有鼓足勇气。不是不敢说,而是在马爬犁上向她表露心迹有点不太严肃,至少气氛不对头。 眼看着离终点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申一甲终于拿定了主意。 “婷婷。”申一甲侧过脸看着杨婷。 “申书记,我想……我想……”杨婷的脸憋得通红。 “你想干什么?你就说。”申一甲看着杨婷难为情的样子,心里一阵欣喜。 他突发奇想,难道杨婷也看上他了,也想对他表白?这可是说不准的事啊。他拍着杨婷的后背,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想催她快点说话。 “我不好意思说。”杨婷低下了头,露出痛苦难耐的样子。 “没事,想说就说。”申一甲心里那个得意啊,看来真让他猜中了,杨婷也看上他了,正愁没法开口呢。 杨婷看着前面路边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匾,抖动着双腿,自言自语着:“我必须得说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别着急,慢慢说。”申一甲在诱导杨婷。 “我……我要小便,实在憋不住了。”杨婷说,“早晨在餐厅里果汁喝多了。” 我靠,申一甲在心里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啊,早没尿,晚没尿,偏偏赶到他想说事的时候来尿。杨婷指了指前面的大广告牌子,想让马爬犁赶紧停下来,她好到那个广告牌后面去小便。 申一甲没有回答杨婷,对前面的马夫喊了起来:“师傅,停下,赶紧停下!” 马夫就像没听见似的,头都没回,甩起鞭子,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马爬犁的速度更快了,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马爬犁穿过了广告牌。 申一甲这回可真急了,他对着马夫咆哮着:“停下,你给我停下!” 马夫仍然没有停下马爬犁,回身瞅了一眼:“喊什么,喊什么,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你赶紧停下,我们要小便!”申一甲气势汹汹地指着马夫。 “再坚持一下吧,我还要赶紧拉下一拨游客呢。”马夫仍然不肯停下。 申一甲猛地站起身,要往下面跳,吓得杨婷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申一甲想用力挣开她,她的手抓得更紧了,索性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眼看着离终点越来越近了,到了那里再找洗手间,那杨婷恐怕就坚持不住了。申一甲猛然想起雪经理,时间不等人啊,他必须搬出雪经理,吓唬马夫一下了。 “你听着,我们可是雪经理的客人,如果你不停下,今天有你好瞧的!”申一甲威胁道。他的话还真好使,马夫勒住缰绳,很快把爬犁停了下来。 杨婷为难地看着路边,只有枯萎的树干在雪中瑟瑟站立,根本没有遮掩的地方,更不要说藏身了。 申一甲朝路边呶嘴,示意杨婷自己去解决问题。杨婷弯着腰,表情异常痛苦地下了爬犁。申一甲背过身去,有点憋不住笑,杨婷啊杨婷,这荒郊野外的,硬是让人家马爬犁停下来,这不是折腾人嘛。 申一甲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杨婷就蹲在路边不远处。 “不许看!”杨婷大喊着。 申一甲嘻皮笑脸地转回身来,杨婷也不是神啊,她原来也得吃饭喝水、拉屎撒尿啊,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得在人前人后脱掉裤子,解决现实问题啊。这一看不要紧,杨婷在他心中的神秘感顿时消失了。 一次情人峰滑雪之行,申一甲虽然没能向杨婷表白爱慕之心,却和她拉近了距离,杨婷下车的时候,特意跟他打了招呼,俨然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在回来的路上,申一甲重新做了规划,准备在春节前后这这段时间,向杨婷挑明自己的爱意,对于杨婷的态度,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了。 申一甲让小泥猴压阵,负责把所有的客人送到家,自己在银行门前下了车,来到新特购物广场,用孙婧给她的购物卡,买了两箱鸡蛋,叫了一辆出租往回赶。用了购物卡,申一甲忽然想起,孙婧借给他十万元,现在还一分没还呢。 前一阵,孙婧给推拿店介绍了同乡会的客人,一次就付了三万元,刨去成本,至少可以赚到两万,孙婧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拿一万应该没有问题。孙婧在推拿店投了三万,现在店里效益不错,要分红的话,至少也能分个几千块钱,这么一算,他要还给孙婧的钱,可不是十万了,至少要十一万五,这债还越欠越多了。 申一甲回到推拿店:“娟子,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一甲哥,回来了。”娟子似乎很高兴。 “有点饿了,光顾着张罗别人吃饭了,中午没吃饱。”申一甲说。 “我给你做了小鸡炖蘑菇。”娟子特意把“你”字说得很重。 申一甲笑了,要论温暖人心,娟子是一点也不逊色啊。 “娟子,叫你受累了。”申一甲摸着娟子的头顶。 “我命贱,我愿意。”娟子露出一抹微笑。 “你等着,等我以后发达了,我得好好感谢你。”申一甲说。 “我不要什么发达,也不要什么感谢。”娟子说,“你好好的,每天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 148、淑女思春 申一甲抱起衣服要出门,被娟子一把拦住:“你要干什么?” “今天我洗衣服,你歇着。”申一甲说。 “还是我来吧,你洗不干净,我不放心。”娟子说。 推拿师英子敲门进来,见两个人聊得正欢,为难地站在门里。娟子见推拿师来找,肯定有事,便走过去挽住英子的胳膊:“怎么了?英子。” “来了一个顾客,要换房间。”英子说。 店里除了吕良睡觉的大推拿房,其它房间都是一样的,里面的布局也差别不大,备品都是统一购置的,所以一听有客人要换房间,娟子就觉得情况不对:“那就换,男的女的?” “女的,年纪不大,个很高,我给她看了三个房间,她还是不满意。”英子说。 “我去看看。”娟子拉着英子出去了。 像换房间这种琐事,申一甲早就不管了,他当老板的时候,也是由娟子处理。凡是客人提出什么要求,她一般都能顺利解决,让客人满意。 一会儿的功夫,娟子回来了,眼睛盯着申一甲,一副很郁闷的表情。申一甲猜测,娟子这回可能遇到茬子了。 “一甲哥,你把贵宾卡都送给什么人了?”娟子的眼睛里带着埋怨。 “没送什么人啊,怎么了?”申一甲感到奇怪,娟子怎么突然问起贵宾卡的事来了。 “外面来了一个高个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贵宾,要享受贵宾待遇。”娟子说。 “谁啊?”申一甲问。 “不认识,以前没见过。”娟子仍然盯着申一甲的眼睛,“八成是你送的贵宾卡,你去处理吧。” 申一甲本不想出面,他已经不是老板了,他很好奇,能是谁呢?他送的贵宾卡,还是个女的,杨婷?不可能,她不会自己来这里。宋小妮?也不可能,她不会做这个,而且她现在在春县呢,不可能出现在蓝河。 “申一甲,你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野女人,随便把贵宾卡送给人家了吧?”娟子的目光充满怀疑。 “那我就去一趟吧,看看到底是哪路豪杰。”申一甲穿好绒衣,出了门。 娟子把申一甲领到一间推拿房门口,就向里面使了一个眼色,退到了他的身后。申一甲推门进去,看到屋里坐着的女子就笑了。 “这不是售车小姐嘛。”申一甲立刻想起来了,他给过双金公司的销售经理于纯虹一张推拿店的贵宾卡。 立春县县委书记于发和上任那天,孙婧的山地基吉普爆胎了,孙婧怀疑是前男友钟铭捣的鬼,却一直联系不上他,只好让申一甲到钟铭的双金公司打听他的下落。在钟铭的公司里,申一甲没找到钟铭,就送给于纯虹一张推拿店的贵宾卡,于纯虹在销售大厅里没要,出门送申一甲时,主动要回了那张贵宾卡。 “申书记。”于纯虹见是申一甲,慌张地站起来。虽然申一甲送给她贵宾卡,但她并没想到申一甲也会出现的推拿店里。 “她叫于纯虹,是汽车店的销售经理,经常参加团市委的礼仪活动。”申一甲忙叫过身后的娟子,对于纯虹说,“她是店老板,小名叫娟子,大名叫文娟。” 娟子上前几步,热情地拉着于纯虹的手:“你好,欢迎光临。”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老板,刚才失礼了。”于纯虹说。 “别客气,您是贵宾,我们做得不周到,请您原谅。”娟子说。 “于经理,上次在汽车店见到你,时间不算短了,怎么才来啊?”申一甲问。 “别提了,我们老板的父亲去世了,这几天公司基本停业了,都在帮老板料理父亲的后事。”于纯虹说。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的贵宾卡没白送,人家于纯虹这是送消息上门了。既然钟铭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就不用在医院护理病人,应该在公司里现身了,孙婧就可以找到钟铭了。 售车小姐专程登门,给申一甲带来了他最需要的线索,他觉得真得关照一下了。 “老板。”申一甲对娟子说,“这是我的朋友,麻烦关照一下。”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娟子说着,向于纯虹招手。 申一甲挡住了娟子,“于经理的推拿,我亲自来做。” “好啊。”娟子对于纯虹说,“一甲哥可是我们推拿店的特聘专家,阴阳穴推拿术的创始人。” “是吗?”于纯虹惊叫道,“哎呀,我真不知道,申书记还有这个特长。” 娟子把于纯虹领到那间最大的推拿房,把吕良请了出去,又亲手为于纯虹换了全新的备品,临出门前,向申一甲点了点头,对于纯虹说:“于经理,我们店最好的房间,最好的推拿师,最好的设备,可全都给你用了。” “太谢谢了。”于纯虹十分满意。 申一甲给于纯虹推的是给春县同乡会客人做过的阴阳穴推拿术,他相信她一定会感觉不错。于纯虹显然做过推拿,对申一甲的配合非常到位。她属于那种缺少痒痒肉的顾客,不论申一甲怎么推,手法轻还是重,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表情平静,泰然处之,俨然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申一甲的手在她的脚上游移,心里想的却是钟铭,他想趁着给于纯虹做推拿的机会,从她的身上得到钟铭更多的信息。 于纯虹并没有忘记申一甲上次去汽车店的目的,她告诉他,老板去省城给父母合葬去了,估计一周之内肯定能回来。 给父母合葬?申一甲的大脑里划了一个问号,那就是说钟铭的母亲葬在省城了:“你们老板那个手机早就打不通了,新手机号是多少?” “对不起,申书记,我们老板不许员工透露他的手机号。”于纯虹和上次一样,立刻就封门了。 于纯虹这么说,属于正当防卫,申一甲很理解。钟铭不让她透露手机号,肯定有不让透露的道理,他就不好再勉强了。不过他想马上把钟铭的消息告诉孙婧,好让她及时采取应对措施。 于纯虹翻身的功夫,申一甲出了推拿房,想给孙婧打个电话。娟子的房间门开着,他探头往里瞅了一眼,这一瞅不要紧,他发现娟子正坐在床上抹眼泪呢。 “娟子,怎么了?谁惹你了?”申一甲站在门边。 娟子听到申一甲的话,忙背过身去,揉着眼睛,“没怎么,刚才眼睛进去东西了。” “来,我给你看看。”申一甲凑了过去。 娟子在申一甲伸出的手上拍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没事了。” 申一甲看着娟子的那张淡定的脸,心里没底了,娟子到底是迷了眼睛,还是遇到了伤心事啊。他明明看到她在抹眼泪,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申一甲在娟子身边坐下来。 娟子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现在是推拿店的顶梁柱,她要是心情不好,或者没有心情,整个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娟子,好好的,有什么事跟我说,千万不要闷在心里。”申一甲说。 娟子欲言又止,对申一甲挥挥手,把脸转到了里面。申一甲离开娟子的房间,匆匆进了自己的小卧室,这样打电话就没有听到了。他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虽然给一般的客人休息几分钟很正常,但今天的客人是于纯虹啊,把她晾在推拿房里,有点不太礼貌。她毕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做推拿,不能这么怠慢她。 申一甲马上往回走,给孙婧的电话,等于纯虹走了再说吧。 于纯虹已经从推拿床上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来来,把身体往外一点,把脚往上一点。”申一甲说。 于纯虹乖乖地照他说的做了,恰到好处地摆正的姿势。 申一甲给于纯虹做着推拿,心里却惦记着娟子。她好好的哭什么呢?吕良欺负她了?不会啊,吕良刚才根本没有靠前啊,会不会是因为于纯虹来了呢,她产生了什么想法?看来只有这种可能最大。 申一甲想了一会儿,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莫非娟子看到他把贵宾卡送给了于纯虹,心里很不情愿?也不是,娟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送给别人贵宾卡也是一种促销方式,贵宾做过规定的次数之后,就得自己买单了。何况她还可以带着别的朋友,或者介绍别的朋友到这里推拿,那样贵宾卡的效果就出来了。 申一甲给于纯虹整整做了一个小时,又加了十分钟的肌肉放松,于纯虹灵巧地坐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用说,她对这次推拿会非常满意。 “没想到,你的推拿做得这么好。”于纯虹说。 “小意思,以后有时间就来吧,我只要在这里,就亲自给你做。”申一甲说。 “好啊,你要是不怕麻烦的话。”于纯虹说。 “我怎么感觉,推拿效果不是很明显。”申一甲的言外之意是,于纯虹的反应过于冷淡。 “申书记,你还要多明显啊。”于纯虹羞涩地笑着,穿好外套。 149、自证纯洁 申一甲做推拿很少送客人,这次却破例把于纯虹送到门外,看着他叫了一辆出租离开,然后从侧门回到自己的小卧室。 “告诉你一个准确的消息。”申一甲给孙婧打通了电话。 “什么消息,这么神秘?”孙婧问。 “钟铭的父亲死了,他不用每天守在医院里了。”申一甲说。 “钟铭的父亲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孙婧的声音很急促。 “绝对可靠,我是从他的销售经理那儿知道的。”申一甲说。 孙婧听说钟铭的父亲死了,声音竟然这么反常,让申一甲吃了一惊。虽然孙婧没有说,但他从她的口气里能感觉到,她应该对钟铭的父亲并不陌生。否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不会流露出这么大的兴趣。 申一甲以为,孙婧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可能会让他去钟铭的双金公司,想办法见到这个人,没想到孙婧的态度完全相反。 “一甲,双金公司的事,你先放一放吧,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再找你。”孙婧说。 “为什么不找钟铭了,爆胎的事就这样算了吗?”申一甲问。 “你不要问了。”孙婧说,“我想给钟铭一段时间,等他的心情平复了,再找他也不迟。” 申一甲一腔热情给孙婧打电话,本想会让她高兴,不想却碰了一鼻子灰。他放下电话,心里非常扫兴,像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很难找到孙婧,这个姑奶奶,这回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 娟子推门进来,脸上看不出一点笑容。申一甲送于纯虹的时候,考虑到她可能心情不好,故意没招呼她,她既然知道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应该已经知道于纯虹走了。 “客人走了?”娟子问。 申一甲点头,他觉得娟子好像有话要说,便指指床,让她坐下。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送送人家。”娟子说。 申一甲有所感觉,尽管娟子对于纯虹表面上很热情,但心里似乎并不待见这位售车小姐,估计就是因为于纯虹的到来,惹得娟子不开心了。他站起来,扶住娟子的肩膀,推她坐到床上,娟子这回乖乖地顺从了。 “我送她到门口就回来了,她毕竟是第一次来嘛。”申一甲解释道。 “一甲哥,你说于纯虹漂亮吗?”娟子问。 “能说得过去吧。”申一甲淡淡地说。其实于纯虹主要特点是个高,虽然谈不上多么出众,但很会拿情,气质也不错。 “一甲哥,那你说我漂亮吗?”娟子问。 “漂亮啊,我们娟子很漂亮。”申一甲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他在情人峰已经有了杨婷的教训了。唉,女人怎么都愿意这么问啊,其实娟子的底子不错,五官端正,一副贤妻良母相,他就是和她太熟了,说不清她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娟子当上老板以后,更喜欢装着打扮了,为她加分不少。 “一甲哥,你说我可爱吗?”娟子问。 “当然可爱。”申一甲想,娟子今天怎么了,这么大方,问问题也这么直白。 娟子捂着脸往门口瞧了瞧,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申一甲知道自己的话过于随意了,他不应该夸奖娟子,尤其不应该用一些敏感的词汇,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说话,很容易让人家误解。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娟子偏偏弄这些漂亮、可爱这些词,让他填选项,他只能填是了。 “一甲哥,那你喜欢我吗?”也许是申一甲的话给娟子壮了胆,她的话更直接了。 “当然喜欢。”申一甲只能将错就错了,娟子的高明之处在于,让他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娟子继续问着。 “娟子,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申一甲不得不打住了,他知道再这么回答下去,他就走进了娟子的圈套,再想改口可就难了。 娟子的攻势如此咄咄逼人,申一甲则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没有想到,一贯干练利落的娟子,从来不谈及情感问题的娟子,今天的话如此直白。 申一甲不敢得罪娟子,所以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娟子会怎样,就算有时候意识到了男女有别,也没有想到会和她成为那种男女朋友。他一直把娟子当成师妹,就算有时候说一点越轨的话,有一些越轨的动作,也是抱着一种开玩笑的心态。 他甚至怀疑,这一段时间,娟子每天和吕良在一起,两个人会不会弄出感情来。现在形势完全明朗了,娟子心里装着他呢,她和吕良之间好像没戏,这回可真的有点麻烦了! “一甲哥,我是说,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做生意。”娟子马上把话收了回去。 申一甲感慨着,好机灵的娟子!她今天这样问他,一定是事先就有准备。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他会怎样回答她,所以在问她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娟子,这个店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申一甲说,“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再干这个不太合适,你只要需要我,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给你当好助手。” 娟子笑嘻嘻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申一甲最担心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娟子没有难为他,反而很轻松地把话题叉开了。 申一甲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娟子第一次当面对他把话挑明,他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知道,娟子的心里在想着他。不能说娟子没有魅力,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她恋爱结婚,成为一家人。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吕良,吕良应该对娟子有意思啊,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呢? “娟子,我怎么觉得,吕良很喜欢你啊?”申一甲问。 娟子冲着申一甲连连摇头:“吕良是你兄弟,你们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我要是喜欢他,应该先告诉你啊。” “那就不用了,这个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用不着我知道。”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不会以为我和吕良好上了吧?”娟子如梦方醒。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如果她和吕良的关系含糊不清,申一甲作为一个兄长和亲属,是根本不可能介入其中的。 娟子的心里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推开房门喊着吕良的名字,申一甲想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吕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只健身哑铃。 申一甲猜出娟子要做什么,她无非是要在他的面前,证明自己和吕良是清白的。这种做法虽然能够奏效,但也是很危险的,把握不好火候,很可能伤到吕良的自尊。 “那个围脖带着合适吗?”娟子问吕良。 “娟子,合适。”吕良说。 “在店里说话要有规矩,要叫我老板。”娟子说。 “知道了,老板。”吕良说。 “这些天你表现不错,我和你一甲哥都非常满意。”娟子把自己和申一甲划到了一个阵营。 吕良笑了,拿着手里的哑铃,练着臂大肌。练哑铃是申一甲告诉吕良的,这是推拿的基本功,能增加臂力,锻炼体能,吕良还算听话,每天晚上都能练上一会儿。 “我听一甲说,你学推拿很用心,这就很好。”娟子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手艺也学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接客了。” “接客?”吕良一愣。 “怎么着,接待客人,简称接客!”娟子捅了吕良一指头,笑了,“人不大,想法还挺多的。” “老板,太难听了。”吕良说。 “凡是女客人,有要求的,你要接,没有要求的,你也要接,以后女客人都归你了。”娟子扭头看着申一甲,“你说呢,一甲。” 申一甲点头称是,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既然娟子没有把话挑明,她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无非是想在他的面前摆个姿态嘛。以吕良现在的手艺,唬一般的客人,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娟子见申一甲没有提出不同意见,两只胳膊架在胸前,拿出了一副老板派头,在吕良面前踱了几步:“吕良啊,本事都是自己的,你学好了推拿,在店里锻炼两年,以后自立门户开个小店,不是挺好吗?你这个年纪,在乡下都娶媳妇了,你得赶紧长点本事,尽快稳定下来,好在城里找个姑娘,娶妻生子过日子啊。” 娟子的话是说给申一甲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不仅和吕良没有什么暧昧关系,而且对他的未来也做好了打算。 申一甲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娟子很会说话,既撇清了自己,又对吕良表示了关心,话里话外滴水不漏,无可挑剔。他看得出来,娟子并没有与吕良深谈的打算,只是想在他面前做个姿态,如果她现在把吕良打发出去,他就得对她有个更明确的态度。 申一甲提醒自己,不行,不能再给娟子机会了。如果娟子一会儿对他把话挑明,他不能接受,又不好拒绝,到头来两个人都不好受,以后在一起还怎么处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吧,现在就去吕良的房间,教他推拿去,只要他和吕良在一起,娟子就没有机会向他摊牌。 “吕良啊,娟子说得对,以你现在的手艺,上台服务没什么大问题。”申一甲终于开口了,“不过,有几个穴位你的掌握差点火候,去房间吧,我给你纠正一下。” 申一甲看也不看娟子,揽着吕良的肩膀往外走。 150、最后一次 申一甲挡住了娟子的一次温柔进攻,两个人的关系维持在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程度。娟子也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再没有在他的面前表露什么。 申一甲对娟子没有感觉,主要是因为他的心里装着杨婷,不论是身份、职业,还是背景,娟子都处于下风,难以吊起他的胃口。 情人峰滑雪场没能拿下杨婷,让申一甲一直耿耿于怀。那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虽然他经过了精心的策划,但人算不如天算,杨婷后来还是闪人了。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申一甲一直找不到向杨婷表白的机会,打电话,去办公室,还有约出去吃饭,这些方式都有些鲁莽,凭杨婷的身份,凭他和杨婷的关系,不仅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春节一天天临近,正是接待办最忙的时候。方秘书长很少呆在单位,有些跑腿学舌的事,就交给申一甲办了。 早晨九点钟,方秘书长把申一甲叫到办公室,一次交给他五封信。 “快过年了,你帮我跑一跑吧。”方秘书长说。 申一甲双手接过信封和名单,连连点头。方秘书长有时就是这样,让他办事,却不告诉他办什么事,经常是送个信封,送个纸条什么的,有时候也送个卡啊、券啊什么的,信封多数是封口的。有时候,信封即使没有封,他也从来不看里面的东西,只管送到。送东西的时候也有,往往是重要一些的人物,东西一般直接联系秘书,送到领导的车上,就算完成任务。直接见领导的事,方秘书长往往会亲自出马,带他的时候不多。 “秘书长,这些领导不会挑您的理吧?”申一甲看着名单说。 “我已经打完招呼了,都是过去的老领导、老同事,这段时间我脱不开身,他们都不会挑我的理。”方秘书长说。 申一甲离开方东明的办公室,叫上司机,下了楼。 第一个信封就是给政府办主任封官生的,他准备先去政府办,然后再去别的领导那里。 申一甲当上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以后,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市政府,去得最多的部门就是政府办。一个月之内,他送材料,送东西,替领导开会,到底去过多少次市政府,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政府办这个地方,离申一甲的秘书梦很近,甚至就在咫尺之间。市政府办主任封官生为人很随和,四十出头的年纪。申一甲不知见过他多少次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多说什么。 申一甲满足与封官生混个脸熟,并不急于和他走近。如果能他和杨婷好上,去团市委和当秘书这两条路,他怎么也能走通一条。别看杨婷在团市委,可她的叔叔是副市长啊,又是政府办的主管领导,如果他想到市政府当秘书,只要杨重点头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申一甲来到政府办,没想到封官生的房门紧锁着。方秘书长刚才还说跟他们联系过呢,估计不会走远。他的政府大楼里转了一圈,五个信封送出去四个,就差封官生的没有送到。他准备再杀回去看看,如果封主任还不在,那就只能给他打电话了。 申一甲直奔封官生的办公室,发现门仍然紧闭着,不禁有一些失望。他忽然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便下意识地敲了敲门,门一推就开了。 封主任有客人,是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封主任的桌前,背对着门口。 封主任侧头看了看:“进来吧。” “我是接待办的申一甲。”他自报家门。 封主任对面的女人笑着转回头,站起身来:“小申主任,幸会啊。” “杨部长。”申一甲也笑了,刚才背对他的女子原来是杨婷。 封官生见申一甲和杨婷认识,便招呼申一甲坐下。 “先客让后客,官生主任,那我走了。”杨婷说。 杨婷要走,申一甲急了,好容易见到她,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他忙站起来,拦住杨婷的去路:“杨部长还有事吗?” “事倒没什么事。”杨婷说,“就是来看看封主任。” “我们一起走。”申一甲低声说着,急步走到封主任桌前,掏出信封,放在了一摞材料上面,大声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给封主任送个材料。” 申一甲虽然只有一句话,却立刻博得了封官生的好感,他和颜悦色地打量着申一甲,又向杨婷招了招手,转身从柜里掏出两个包装精美的水杯来。 杨婷走到封官生的近前,看着两个水杯,默默地笑着。 封官生一手拿着一个杯子,先递给杨婷,又递给申一甲:“后生可畏啊,送你们一人一个杯子。” 杨婷故作惊讶道:“呀,太漂亮了。” “谢谢领导。”申一甲深深地点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能得到这么个杯子,是借了杨婷的光。 “可别小看这个杯子。”封官生说,“这可是国际大品牌,绿色无污染,优质紫沙,富含矿物质。” “受之有愧!”申一甲有点不好意思了。 “哪里话,我知道,你叫申一甲,方秘书长的办公室主任,接待办的保健师。”封官生试图解除申一甲的尴尬。 “哇,申主任,你的知名度很高啊,封主任都认识你。”杨婷的表情有些夸张。 “实在不好意思,没脸再呆下去了。”申一甲借机告辞。 申一甲出了门就盘算起来,从四楼到一楼的这段时间,顶多两分钟,这两分钟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眼看快要十一点了,他如果能说服杨婷和他一起到外面吃饭,就有机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迹。 干脆,开门见山吧。申一甲想,再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婷婷。”申一甲极尽温柔地叫了一声。 杨婷转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他,随后“噗”地笑了:“申书记,这可是市政府,不是在你们的望月楼宾馆,你叫得这么肉麻,当有人听见。”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申一甲并没有接杨婷的话茬。 “什么事?不会是又想搞什么活动吧?”杨婷说。 “出去再说。”申一甲想了想,在这里对杨婷示爱,太不严肃了。 “嗯。”杨婷不以为然的扭过头去,“我猜猜,你是在卖乖吧?” “不行,到外面也不能说,得找个地方说。”申一甲觉得还是不妥。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秘?”杨婷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来到一楼后门。杨婷特意在大门口停顿了一下,眼睛望着门外,她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申一甲再不说什么事,她就要走了。 申一甲果断地掏出手机,给四季香饭店的厨师长小彭打了一个电话,“我是申一甲。” 他曾经领着孙婧到到四季香饭店吃过饭,那时候孙婧口口声声不单独和男人吃饭,后来还是顺从了他的安排。 “彭师傅,你那儿中午有没有房间?”申一甲走到一边。 鼓师傅见是申一甲的电话,表现得很热情:“有,申大夫要来,没有也得想办法。” “我要一个小间,马上就到。”申一甲挂断手机,回到杨婷身边,“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杨婷问。 “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一件事。”申一甲拉着杨婷出了后门,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回身的时候,才发现两台小车在后面跟着呢:“你们都回去吧,我和杨部长办点事。” “你太野蛮了。”杨婷嘀咕了几句,跟着申一甲出了政府后院。 申一甲在路上叫了一台出租车,把杨婷安排到后排,自己正想跟着她坐进去,忽然改变了主意。与杨婷在一起,还真得悠着点,离她太近了,她又要玩深沉了。他想到这里,“嘭”地从外车关上了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四季香。”申一甲对司机说了一句,心里怦怦直跳,生怕杨婷听了“四季香“”这三个字,立刻下车走人。 杨婷突然不说话了,车里没有一点声息。申一甲估计,杨婷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如果她反应过来了,车就到四季香了。 “我饿了。”申一甲说。 “你不会是要请我吃饭吧?”杨婷说,“你一点也不诚心,真想请别人吃饭,应该提前约好啊,我从来不给人家凑数。” “真的?那好说,从明天开始,每天的午餐你就别去食堂了,我一直请到你过春节。”申一甲说。 “申一甲,我有必要搞那么大声势吗?”杨婷看着穿梭的车辆。 出租车停在了四季香门前,申一甲下了车,拉着杨婷的袖口就要往里闯。杨婷胳膊往下一甩,站住了。申一甲告诫自己不要慌,只要他乱了方寸,或者动作过于强硬,那杨婷肯定会转身走人了。 “婷婷,我已经定好了单间,我们总不能在大道上说事吧?”申一甲的声音很平静。 “申一甲!”杨婷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我是你的上级机关领导,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正因为我尊重你,我才领你到这里。”申一甲说,“我真是有事儿要对你说……” “你的野蛮劲儿,真让人受不了。”杨婷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好好。你说了算。”申一甲心想,最后一次,鬼才相信呢。 151、示爱 四季香饭店的迎宾员问了申一甲的名字,就直接把他和杨婷带到了一个小单间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道小炒,两碟小菜。申一甲帮杨婷脱去外套,把她挤到座位上,挨着她坐了下来。厨师长小彭笑呵呵进来,和申一甲寒暄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申一甲拿过红酒瓶,正要打开,杨婷一把抓住瓶子。 “我不喝酒。”杨婷说。 “少喝一点。”申一甲笑着。 “一滴都不喝。”杨婷说,“说吧,什么事?我特别想知道,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事。” “你不喝,我也不喝了。”申一甲把瓶子放到一边,真是见了鬼了,杨婷今天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你别误会啊,我下午有会,中午不能喝酒。”杨婷说。 杨婷进了饭店以后,似乎就在抗议申一甲的野蛮,态度一直比较冷淡。但她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很僵,在申一甲倒水的功夫,主动为申一甲取出了筷子。 “婷婷,做我的女朋友吧。”申一甲等不及了。 奇怪!杨婷把自己的杯子倒上茶水,竟然对申一甲的话毫无反应。 申一甲经历了情人峰滑雪场的两天一夜,实在不想转弯抹角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他看着杨婷低垂的眼睛,希望从中看到一线希望。 “你的话,太突然了。”杨婷并没有端起杯子,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杨婷的表现出奇的冷静和大方,申一甲不禁暗暗佩服她的定力。 “申一甲,你了解我吗?”杨婷问,“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喜欢我的理由呢?”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话语却非常犀利,就把申一甲问得不知所措。 “喜欢不需要理由。”申一甲找到了诡辩的理由。 “我已经隐约地察觉到了,你好像喜欢我。”杨婷说,“但我没想到你这么直白,好像在大道上遇到一个你看中的姑娘,你也会对他表白。” 申一甲怕的就是杨婷的这种冷静和理智,顷刻间,他的主动权就被杨婷剥夺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申一甲第一次见到杨婷时,的确被她吸引了,但要说喜欢还是很勉强。 “你觉得你太草率了。”杨婷摆弄着面前的杯子。 申一甲自问,我真的草率吗?他把一盘蜜汁小排拉到杨婷的面前,又往她的小碟里夹了两块。杨婷似乎意识到了申一甲的尴尬,也为他夹了一点菜,端起了杯子。 “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杨婷说。 申一甲端起杯来:“婷婷,我不难为你,不论你怎么说,我都能接受。” 杨婷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了桌面的那瓶红酒上。申一甲看着杨婷的捉摸不定的脸,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甲,既然你很想知道我的态度,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杨婷说,“我其实挺欣赏你的。” 申一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杨婷这么轻松地答应了他? “我如果想生一个baby,肯定会选择你。”杨婷说,“你的身体条件很好,简直就是一架优质的播种机。” 杨婷的话,让申一甲听着很不舒服。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放肆,好像她是一个豪门贵族,而他只是一个可以提供良种的种马。他对杨婷的印象,因为她的这句话,完全被颠覆了。杨婷到底要说什么?到底要向他表达什么?申一甲的心里一片茫然。 “我说了不算啊。”杨婷说,“我的恋爱婚姻,由家里人做主,如果家里人答应了,我可以考虑接受你;如果家里人不同意,那我们只能成为一般意义上的朋友了。”杨婷的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好像说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已经是申一甲想像中最好的结局了,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也许多想了,杨婷不过在拿他开一个玩笑。他立刻想到了副市长杨重。杨婷说的家里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她的父母,还是杨重?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种无奈,也有那种一贯的高傲。 “你一定出生在一定很有家教的家庭。”申一甲打算试探她一下,这样也显得他更认真一些。 “那当然。”杨婷得意地向申一甲说起了自己的家人。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大学的管理人员,还有一个哥哥在外地工作。她的话里虽然带着优越感,却并没有提到正在当副市长的叔叔杨重。 申一甲决定装傻,一旦杨婷意识到他知道她与杨重的亲属关系,他就有攀龙附凤的嫌疑,他的示爱就大打折扣了。 杨婷对申一甲的家庭背景也很感兴趣,当得知他的父母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时,连连摇头,表示怀疑。 “我看你身上没有一点儿农民的影子,说你是纨绔子弟也会有人相信。”杨婷说,“一个农民的儿子,这么快当上了接待办的副主任,你全靠自己吗?” 申一甲点了点头,他在这么短的时间,从一个体制外的推拿师,当上了接待办的办公室副主任,虽然离不开孙婧和于发和的帮助,但说到底还是他抓住了机会。 “今天的午餐,我买单了。”杨婷从身边取过手包。 “不用,是朋友招待的。”申一甲说。 “我这个人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杨婷取过纸巾擦了擦嘴,“吃了别人的嘴短。” 申一甲还没有填饱肚子,杨婷就草草结束了。他心里有数,看来今天要在杨婷的面前翻船了。她今天吃得不多,不知道是她没有心情,还是菜不合胃口。他把一个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大口往嘴里送菜,虽然这菜不花钱,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啊,让人家厨师长看到了,该多伤心啊。 “一甲,要是下午不开会的话,我真能和你喝一杯。”杨婷取出镜子,开始化妆了,“我本来很想喝一点啊,可是脸红啊,怕被别人看出来。” “那就下一次。”申一甲说。 “下一次?”杨婷一愣,“不错的主意,可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下一次。” “肯定会有。”申一甲夹起一个煎饼盒子,一口咬掉一半。 “你千万别这么自信。”杨婷说,“这次是你把我劫持了,要不我才不会进来呢。” 申一甲忽然打起饱嗝来,一个接着一个,不论他喝水还是吃菜,饱嗝就是不肯停下来。杨婷举着镜子,呵呵笑了起来,申一甲越是着急,她是笑,最后抬起一只胳膊,在他的背后捶了起来。 申一甲喝了两杯水,饱嗝终于被压下去了。这嗝打的,跟他的情绪有很大关系,杨婷一会儿要借种,一会儿要买单,搞得他心里堵得慌。向她示爱,她却要跟家里人商量,这么严肃的一件事,硬是搞夹生了。 申一甲提醒自己,不要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杨婷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有一件事,我判断错了。”杨婷冷不丁来了一句。 “什么事?”申一甲问。 “我原来以为,你想调到我们那儿呢。”杨婷说,“现在看来,你是想调到我家里去。” 申一甲很沮丧,杨婷为什么这么说呢?太过分了,简直像把他剥光了一样,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看来她已经察觉出他接近韩晗的动机,现在又在推测他向她示爱的动机,她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或者说,她的结论可能恰好相反,那就是他对团市委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否则他就不会向她求爱了。 申一甲从衣架上取过杨婷的外套,杨婷心安理得地伸出了胳膊。她有了这个动作,申一甲的心理略感安慰,至少杨婷从心理上并没有完全拒绝他。 杨婷伸另一只胳膊的时候,申一甲腾出一只手,把杨婷拉向自己的怀中,她没有站稳,身体歪倒在他的胸前。 申一甲搬过她的头,准确地衔住了杨婷的唇,她只“嗯”了一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已经做好了杨婷反抗的准备,但他发现自己的准备有点多余了,杨婷的双手伸到他的身后,紧紧地勾住了他的两只胳膊,并没有任何挣扎。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把她的整个身体抱了起来,向前紧走几步,把她顶到了墙上。杨婷的眼睛睁得很大,始终在盯着他的眼睛,手依然揽着他的双肩,任她疯狂地吸吮着。 申一甲放开了她的唇,把嘴凑到她的耳际,又挪到她的洁白的脖颈上。杨婷呻吟了一声,伴着重重的呼吸,猛地推开了他。 “坏蛋。”杨婷瞪起了眼睛。 “对不起。”申一甲笑了,为自己的得逞而得意。 “一股韭菜味。”杨婷噘起了嘴。 “哈哈……”申一甲自嘲地笑着,他终于知道刚才杨婷为什么不肯吃韭菜盒子了。 杨婷转过身去,系着外套的扣子,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回到椅子上,在脸上认真地照了起来,直到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放心地收回镜子。 “申一甲,你犯规了。”杨婷说,“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申一甲并不信杨婷的话,她不过是为自己的妥协寻找借口,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152、大脚穿小鞋 申一甲本来没有强吻杨婷的想法,但就在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对杨婷的那种纯洁的情感变得浑浊不清了。杨婷穿外套的瞬间,正好没有反抗的能力,更助长了他的侥幸心理。 “婷婷,我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吧。”申一甲知道她现在不会给他答案,但不等于没有答案。如果她能认真考虑他的感受,未必会回绝他。他承认他和她有差距,不论是工作上,还是家庭上,她都有一些优势,但不等于她永远都有优势。 “我会考虑的。”杨婷说,“不过,你不要再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对待我了。” “我答应你。”申一甲说,“我说话算数。” 申一甲去后厨房与厨师打了招呼,与杨婷一前一后出了四季香饭店。申一甲要送杨婷回去,杨婷拒绝了,给他留下一个悬念,坐着一辆出租车走了。 申一甲一连几天没有找杨婷,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他是想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安静地思考,做出认真的选择。他等了一个礼拜,也没有什么消息,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再约一次杨婷。 杨婷接了电话,语气很亲切,但强调最近单位的事多,年前恐怕没有时间了。申一甲的心降到了冰点,杨婷怎么一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她答应过他,会给他一个答复,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可能他是真的太忙了。 申一甲苦思冥想了一整天,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接待办和团市委联合组织的文明蓝河主题活动虽然结束了,可是一直没有向韩晗汇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能不能用这个借口把杨婷调出来呢? 申一甲往韩晗的办公室挂了一个电话:“领导,我是接待办申一甲。” “一甲,年末了,开始忙了吧?”韩晗很随和,对他这个基层干部并没有官腔。 “我有个事儿,想向领导汇报一下。”申一甲说。 “说。”韩晗毫不犹豫。 “文明蓝河活动效果不错,我们想搞一个总结表彰,不知道领导有没有时间。”申一甲说,“同时也想给领导拜个年儿,吃顿饭。” 申一甲的本意,是想请杨婷过来,但又不好绕过团市委书记韩晗,韩晗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他就是借着活动的名义吃个饭,如果没有方东明的邀请,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百分之百不能参加。 韩晗听后呵呵笑了几声:“实在抽不出时间,你的情我领了。” “如果领导没时间,哪位领导都行,我们都准备好了。”申一甲说一语双关,韩晗不出面,部下出面总可以吧。 “让杨婷代表我吧,不过不许捎礼物。”韩晗说。 “谢谢领导关怀,我们一定好好汇报。”申一甲忙不迭地感谢。 “回头我跟杨婷打个招呼,你直接找她就行了。”韩晗说。 申一甲放下电话,兴奋的原地打转。杨婷啊杨婷,你不是推吗?这回你可推不掉了,有韩晗这块挡箭牌,你就是找方秘书长都没用了。 申一甲准备给韩晗一个向杨婷传达的时间,等下午再给杨婷打电话,没成想杨婷很快就把电话打进来了。 “申一甲,行啊,转弯抹角给我穿小鞋。”杨婷的声音有点尖刻。 “不敢,都是领导的意思,我不过是听吆喝儿。”申一甲说。 “你这么沉不住气啊,我也没说不见你啊。”杨婷笑了。 “的确是上指下派,婷婷不要多想。”申一甲说。事已至此,他只能死不认账了。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杨婷哼了一声,“我就这个事慢了半拍,还是因为你。” 申一甲纳闷,因为我什么啊,我怎么了我。杨婷的意思,无非是因为他的缘故,一直没有对这次宣传活动进行总结。也难怪,这次活动的总结表彰绕不开接待办,因为接待办是发起单位和启动单位。 “这两天我抽时间过去,我让你看看到时候怎么收拾你。”杨婷说。 “杨部长饶命啊。”申一甲只好低头服软了。 “嘟,嘟,嘟……”杨婷已经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暗喜,杨婷总算答应来接待办了,虽然有一点波折,但结果还算不错。他立刻让小泥猴把接待办和望月楼宾馆的几个团委委员找来,开了一个小会,把迎接杨婷的分工安排下去,大家立即分头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全部准备就绪。 申一甲拍板,撤下了比武台,留下了服务台,增加了展示廊、宣传室。由他主汇报,望月楼宾馆介绍经验,还有一个小小的表彰仪式,请杨婷颁奖。 申一甲自信,除非杨婷不来,只要她来了,肯定满意。餐是必须安排的,她上午来怎么办,下午来怎么办,反正不论什么时间来,都有预案。酒吧也做了安排,万一杨婷有兴致到那里坐一会呢。免费房还和上次一样,准备套间,只要她来了,他肯定有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反正她想躲是躲不过去了。 申一甲见一切准备就绪,没什么漏洞了,就给杨婷打电话。 “杨部长,我们都准备好了,向您请示一下,什么时候大驾光临?”申一甲的态度有些低三下四。 “今天不行了,明天吧。”杨婷顿了顿,“早晨七点。” “太……太早了吧。”申一甲不好反对,杨婷定的时间比上班时间还早一个半小时。 “那没办法,本部长愿意早起。”杨婷缓和了口气,“我上午有事,只能赶早了。” 申一甲没辙了,来不来杨婷说了不算,可什么时候来,还得听她的啊。要是她早晨七点到,他五点钟就得到位,六点钟就得准备完毕。 第二天,申一甲不到六点就赶到了单位,在望月楼宾馆楼上楼下走了一圈,还不错,应该到位的都到位了,就等着杨婷的到来了。 七点到了,杨婷还没有到,申一甲心里有一点紧张,拿不准杨婷这是要演哪一出。他领着一群年轻人,在宾馆门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到杨婷的影子。他决定给杨婷挂一个电话,说不定她忘了今天的事,或者有别的事缠身。 杨婷半天才接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喂,讲话。” “杨部长出发了什么?”申一甲没敢问她为什么没到。 “九点半吧,上午有个会,我忘了告诉你了。”杨婷说。 “没事没事,我等你。”申一甲放下电话就有一种预感,杨婷不是特意要捉弄他吧,那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受着的份了。 九点钟,杨婷打回了电话:“上午去不成了,改到下午两点吧?” “不管几点,杨部长只要来就成。”申一甲说,“可不要让我们白等啊,团员青年几十号人呢。” 杨婷上嘴皮一碰下嘴唇,申一甲就白等了一大早,他倒没脾气,让大家马上解散,各回各屋。他多了个心眼,嘱咐小泥猴,下午不在门前迎接了,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待命。 不到两点,杨婷又打来电话,把时间推到四点,说到了接待办,和大家见个面就走。 申一甲倒有些心安理得了,四点哪是听汇报的点啊,这是吃饭的点。四点就四点,省了那些麻烦事了。不论怎么说,杨婷也是上级领导啊,得罪不起。 下午快四点了,杨婷才打来电话:“一甲,实在不好意思,太晚了,今天就不去了。” 申一甲彻底崩溃了,他整整心神不宁地等了一天,她杨婷说不来就不来了。更让人失望的是,她明知道要回答他那个问题,却一直回避,对他来说,这个问题要比汇报会更重要。 申一甲很不甘心,不行,怎么也得想办法让她来。 “婷婷,我已经跟韩晗书记说好了,让你把他的东西带回去。”这是申一甲已经想好的对策,在杨婷不来的时候使用,看来他只能搬出韩晗这张王牌了。 “那我这就过去吧,你等着。”杨婷立刻改变了态度。 申一甲的话果然奏效了,只是他不知道,杨婷说让他等着,是找他算账,还是找他拿东西。 杨婷真的来了,她还是坐韩晗的那台桑塔纳来的,小车稳稳地停在门廊里。杨婷慢腾腾地摇开车窗,对迎过来的申一甲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申一甲上前拉动车门扶手,让接杨婷下车,可是车门怎么都拉不开。 杨婷咯咯地笑了:“申主任啊,汇报材料呢?把材料给我吧,还有给领导带的东西,我就不下车了。”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杨婷还有这一手,忙作可怜状:“杨部长,我们整整准备了两天,等了你一天啊,你怎么也得下车,接见大家一下吧?”申一甲觉得眼前的场面太让他难堪了,这要是杨婷调头走了,他这两天可就白忙活了。 “如果你现在能做一件事的话,我就留下。”杨婷淡定地说,看都不看他一眼。 “什么事?什么事都行。”申一甲说。 “你现在就给韩晗打电话吧,韩书记要同意我留下,我就留下。”杨婷说。 申一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今天这一天,杨婷一直都在捉弄他。原因就是他搬出团市委书记韩晗来压她,她今天的一系列举动全是为了还击他。 153、不能喝出去吐去 申一甲不能给韩晗打这个电话,既然杨婷已经来了,就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溜掉。 “杨部长,这个电话我可不敢打。”申一甲笑容可掬地说,“我们等你一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还是下车慰问一下兄弟们吧。” “行了,开玩笑的。”杨婷推开车门下了车,对司机说,“谢谢司级干部,我不回单位了。” 申一甲回身向小泥猴示意,赶紧把送给韩晗的礼物拿过来。小泥猴带着两个人快速跑进宾馆,从服务台拎出两个纸箱,装进小车的后备箱。 “秘书长在不在?”杨婷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进了宾馆大厅。 “秘书长不在,去省城了。”申一甲说。 “那就可以省略一个程序了。”杨婷说。 申一甲请杨婷来接待办的目的,就是想揭晓心中的答案,期待她能接受他的示爱。现在她真的来了,他又很担心她摆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有机会与杨婷单独在一起,她就没有理由拒绝那个答案。 他陪着杨婷来到会议室,请她在领导席就坐,然后领着几个人坐到她的对面。杨婷看着面前的一摞材料,笑了,显然是对汇报的准备工作很满意。她低下头来,逐个材料翻了一遍,抬起头来。 “申书记,今天实在抱歉,年底了比较忙,让大家久等了,按照韩晗书记的指示,我又不能不来,那咱们简单一点儿吧。”杨婷举起手中的一份材料,“这些材料不用都念了,你就给我介绍一下情况吧。” 申一甲打开汇报材料:“那我就向杨部长汇报一下。” “等等。”杨婷打断了申一甲,笑着说,“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接待办团委干部性别比例很科学啊。” 申一甲一听笑了,他向两边看了看,左边两对,右边两对,就他是光杆司机,孤家寡人一个。 “算上杨部长,整好五对。”申一甲说。会议室里“哄”地一声,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杨婷忍不住笑了:“申书记,瞧瞧你带的这支队伍,我还奇怪呢,怎么这么有战斗力呢。” 申一甲作无辜状,“杨部长,这就不能怪我了,这是上届的班底,不过是我这个光杆司令换了而已。” “我太同情你了,言归正传吧。”杨婷板起了脸。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半了,如果按照原来的汇报程序走,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如果再听杨婷讲话,估计得近两个小时。申一甲悄悄地对小泥猴耳语了几句,让他跟宾馆餐厅打个招呼,把晚餐定在六点钟。他没敢征求杨婷的意见,要是杨婷在人前一口回绝他,局面就很难改变了。 申一甲侃侃而谈,汇报了将近一个小时。其间,他多次停下来,请杨婷吃水果,实际的汇报时间也就半个多小时。 申一甲提出到宾馆里实地看一看,增加一点感性认识。接待办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望月楼宾馆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杨婷在众人簇拥下往大厅走,忽然回转身来,“大家都散了吧,由申书记陪着就可以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请杨部长吃点工作餐。”申一甲说。 “不用不用。”杨婷摆手道,“我晚上还有事。” 申一甲推测,杨婷可能不喜欢这种人群环绕的感觉,那就不妨依了她,先到现场走一圈再说。他留下小泥猴和宾馆团委书记周明亮,把其他人解散了。 申一甲心里直犯嘀咕,杨婷晚上好像不应该有事,如果真有事的话,她未必能在四点钟赶过来,即使赶过来了,也会在五点钟离开。现在都已经五点半多了,她还有心情到现场看看,说明她晚上并没有别的安排。 从一楼到七楼,服务台、宣传室、展示廊一圈走下来,最后来到免费房,已经快六点了。周明亮拉了拉申一甲的袖口,意思是该吃饭了。申一甲对他做了个鬼脸,让餐厅抓紧走菜,他准备先斩后奏,和杨婷到免费房坐坐,就直接把她带到餐厅吃饭。 申一甲和杨婷以前来过这间套房,是宾馆腾出的免房券房间,房间里的布置还和以前一样。他帮杨婷脱去外套,挂在衣架上,想陪她坐一会儿。 杨婷在沙发上坐下来,安逸地斜靠着,表情轻松多了。 “杨部长,还有最后一个点。”申一甲很快就站了起来。 “这是去哪儿?”杨婷很不情愿意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申一甲说。 “我晚上有个同学聚会,尽快吧。”杨婷说。 杨婷想到衣架上取自己的外套,申一甲伸手拦住了她。餐厅不远,宾馆里温和正好,根本用不着穿外套。杨婷又去取自己的手包,申一甲却拿起她的手包,挂在衣架上。 杨婷犹疑地看着申一甲,申一甲掏出房卡:“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他准备让杨婷吃过饭后再来拿自己的东西,那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这间套房里,杨婷曾经答应他,给他一个答案,他就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把包放这里吧,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吧?”申一甲问。 “包还是算了吧,外套可以。”杨婷的目光在申一甲的脸上停留片刻,没再坚持。 申一甲让小泥猴在前面带路,他陪着杨婷跟在后面,很快来到餐厅。 “杨部长赏光,在我们餐厅吃点工作餐吧。”申一甲心有忐忑。 杨婷停下脚步,指了指申一甲:“小聪明。”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也应该吃了饭再走啊。”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婷掏出手机,辞了那边的同学聚会。 在领着杨婷走出免费房的那一刻,申一甲的心里很畅快,折腾了一天,他现在终于如愿了。今天晚上,杨婷应该能给他一个说法了。 周明亮按照申一甲的吩咐,已经领着望月楼团委的两个女干部等在那里了,加上小泥猴,正好三男三女。 申一甲清楚,请杨婷吃饭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作陪,接待办和望月楼至少要再各出一名代表,周明亮和小泥猴是当然的人选,杨婷是酒桌上唯一的女性,目标很容易集中在她的身上。再找两个女干部就不一样了,酒桌上的目标就分散了,他和杨婷的机会就多了。 两瓶蓝河大曲,两瓶原酿干红,杨婷没有推让,款款举杯,笑语连连。 怎样才能把周明亮和小泥猴支走呢?申一甲觉得还得从两个女干部下手,只要她们多喝一点,最好是喝得失态一些,那他就有话说了。 “和杨部长喝酒的机会不多,你们两个女干部今天要好好表现一下。”申一甲把一个白酒瓶子递了过去。 “咱们一起来吧!”杨婷端起杯来,一扬脖把剩下的半杯白酒干了。 申一甲心里一抖,看来要论酒量,他们这几个人都不是杨婷的对手。 两个女干部立刻就给镇住了,望着杯里的酒,犹豫起来。她们这一犹豫,望月楼团委书记周明亮不高兴了:“你们俩能不能喝,不能喝出去吐去!” 周明亮的话音刚落,杨婷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两个女干部被她笑得发毛,两个大半杯白酒立刻就见底了。 “周书记啊,你家在团市委有亲戚啊!”杨婷笑着说。 “没有,没有。”周明亮连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给杨婷倒酒。 申一甲纳闷地看着杨婷,周明亮不过监督了两杯酒,杨婷怎么就知道人家在团市委有亲戚呢。 “对组织不诚实。”杨婷说,“你说了一句我们老团市委书记的名言。” 眼看着两个女干部都干杯了,周明亮和小泥猴坐不住了,他们手里的杯才只下去一指。申一甲一看,又找到让女干部喝酒的话题了,他移动着手指,指着两个男人。 “你们俩也别总给杨部长敬酒,让两个女同胞挑理。”申一甲笑了,这叫要想领导喝好,先把内部干倒。 两个人听了,立刻有了态度,周明亮又打开一瓶白酒,为两个女干部斟满。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两个女干部就支撑不住了,周明亮叫来一名女服务员,把两个女干部搀出了单间。 “候科长,你就当一回护花使者吧。”申一甲对小泥猴说。 “这样,咱俩一人送一个。”周明亮对小泥猴说。 原来屋里六个人,已经剩下了申一甲和杨婷,申一甲心里立刻轻松多了,应该和杨婷言归正传了。他的头脑很清晰,别看杨婷一整天都在难为他,那不过是想拿他出出气罢了,她能留到现在,足以说明他在她的心里还有位置。 “婷婷,想好了吗?”申一甲想,杨婷应该知道他问的什么。 “想好了,但我现在不想说。”杨婷说举起杯来,和申一甲碰了一下杯,“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多了。” 申一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杨婷要回绝他!否则他不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在这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不想再问他了,他不想看到她摇头,说出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字眼。 “今天喝多了,回房间喝点茶,醒醒酒吧。”他把桌上的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默默地穿过走廊,上了电梯,回到那间套房。 “咣当。”申一甲把门关上了。 154、女人就是快 申一甲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副市长杨重把他和杨婷请到了办公室里。 杨重非常客气地给他让座,他和杨婷双双坐在杨重的面前,俨然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杨重给他们倒茶,拿出新鲜的水果,热情地款待他们。 杨婷用一种骄横的口气对杨重说:“叔叔,把申一甲调到你手下吧,让他给你当秘书。” “欢迎啊,秘书的位置已经给一甲留好了,他明天就可以这里上班了。”杨重说。 “谢谢叔叔。”申一甲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向杨重鞠了一躬。 “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杨重说,“一甲,跟着我干,没有你的亏儿吃!” 杨婷挽着申一甲的胳膊,走出杨重的办公室。 哇,外面是装修典雅的婚典现场,一个穿燕尾服的司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高声喊着:“今天,申一甲先生、杨婷小姐在这豪华气派的市政府办公大楼喜结百年之好,愿他们情投意合同心树,邻睦家和并蒂花。海阔天空双比翼,月圆花好两知心。在事业上红莲双结相映美,矫燕同飞试比高,好鸟相栖时时好,红花并艳日日红。我宣布申一甲先生、杨婷小姐新婚大典现在开始!奏乐!鸣放礼炮!” 申一甲与杨婷穿着洁白的结婚礼服,相携相挽,步履款款,走廊两侧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申一甲夹着杨婷的胳膊,夹得紧紧的,生怕她会在人群中走失。杨婷挽着他的胳膊,就这样走啊走,长长的走廊怎么也走不完了,他的胳膊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累得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发现他正紧紧地夹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窗外,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雪白的床上。 现实和梦境截然相反。申一甲面对的现实是,杨婷先拒绝了他,然后又接纳了他,拒绝的是婚恋,接受的是做爱。 申一甲并不怨杨婷,她把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地交给他,怎么说对他都是真实的。经过这样一个晚上,申一甲才真的相信,杨婷并不打算和他在一起,否则,她断然不会这么快就卸下自己的伪装。杨婷不管他接受不接受,她甚至已经猜到,他根本不会,也没有能力拒绝她。 申一甲对杨婷口中的“家里人”副市长杨重,产生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憎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杨婷把他们的事告诉了杨重,杨重毫不含糊地把他否决了。 杨重的态度,直接导致杨婷的退缩,去团市委成了一个悬案,去政府办也杨重的反对而泡汤,他与杨婷认识一场,到头来还是鸡飞蛋打! 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申一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在他眼里冰清玉洁的杨婷,竟然如此妖冶的与他上床。不,是杨婷轻松地占有了他,玩弄了他,然后又潇洒地离开了他。 他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很想到市政府的大楼里,敲开杨重的办公室,微笑着坐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杨市长,希望你不要得意太早,我们走着瞧!” 眼看就要过春节了,申一甲的情绪很颓丧,不仅是因为杨婷的离去,还有他如意算盘的落空,当领导秘书看不到一点儿希望,进团市委也因为杨婷的存在而大打折扣。 申一甲原来都想好了,如果杨婷答应他,他今天春节就领着她回乡下,去看看父母双亲,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父母了。现实无情地打碎了他的梦想,打消了他回家的念头。 上午十点钟,小泥猴敲开了申一甲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申主任,杨婷的事,你知道了吗?”小泥猴问。 “什么事啊,就我知道了嘛?”申一甲一头雾水。 “你看这里,这里。”小泥猴把报纸在他的面前摊开。 “什么事,你就说吧。”申一甲把报纸往旁边一推,小泥猴能有什么正事,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花边新闻。 “杨婷当上团市委副书记了!”小泥猴见申一甲对他的卖乖并不买账,只好如实地告诉他。 杨婷当副书记了?申一甲看着小泥猴不可置疑的脸,把目光移到报纸上,很快在报纸一角找到了领导干部任职公示,下面第一个名字就是杨婷。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不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啊。”小泥猴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申一甲露出不屑的表情,“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小泥猴见申一甲的情绪不对头,便尴尬地往回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神秘兮兮,欲言又止。申一甲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这小子今天有点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申主任,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小泥猴说。 “说。”申一甲点头。 小泥猴立刻折了回来,把头凑近申一甲的耳边:“我发现杨婷对你有意思。” 申一甲在小泥猴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别扯了你,我还发现她对你有意思呢。” 申一甲觉得好笑,小泥猴的感觉是挺准的,但他的情报也太慢了。这边都已经上了床,成为过去完成时了,他那儿还当成绝密呢。 “别瞎猜了,这话要传出去,小心杨婷找你算账。”申一甲对小泥猴一挥手,把他赶走了。 申一甲抓过报纸,一连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杨婷是真的升了,她这回可成了他彻头彻尾的领导了。放下报纸,他的心里平衡了一些,杨婷拒绝他不是没有道理啊,人家都是副处长干部了,他才是个副科长,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两个人的身份也不般配啊。 这真是见鬼了,他认识了孙婧,孙婧现在当上了县委副书记;他认识了杨婷,杨婷现在当上了团市委副书记,现在这女人当官怎么这么快啊,他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她们啊。 按理说,他见到了报纸上的公示,应该给杨婷打电话祝贺一下。但此时他根本都没有这个念头,杨婷对他的态度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要是再死乞白赖地向她示好,有意思吗?何况她现在已经官升一级,他现在再勾搭她,意图就太明显了,就是他没有什么企图,别人也会这么认为。 大年初三,孙婧和姚云龙在梦幻娱乐城请申一甲和吕良吃饭,娟子因为不放心推拿店,没有过来,姚云龙虽然来了,但喝了一杯酒就去应酬别的客人了。申一甲心想,孙婧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还敢和姚云龙一起请他吃饭,一点都不怕露馅儿。 接待办将在正月十五举办“月圆蓝河”全国书画名家采风活动,邀请国内书画界名人来蓝河度假,这个活动由市政府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发起,市长宫树仁亲自签批同意。 孙婧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在席间问申一甲:“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目前还没有。”申一甲无精打采地说。 “那你帮我一个忙吧。”孙婧说。 “没问题,尽管说。”申一甲说。 “书画家到蓝河的时候,你想办法给我留一幅画。”孙婧说。 申一甲满口答应下来,给她留一幅画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不论采取什么办法,都能弄一幅画,只是不知道孙婧能否满意。 吕良去洗手间的功夫,孙婧在申一甲的手上轻轻一握。 “怎么了一甲?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孙婧察觉到了申一甲的反常。 “没什么事。”申一甲抬高了声音。 “那就抬起头来。”孙婧说。 “哪个头?”申一甲问。 孙婧笑了起来,“我是让你打起精神来,过了年你又长了一岁,幸福生活在等着你呢。” 现在推拿店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娟子又注册了一个新公司,叫阴阳穴生态健康经贸公司,原有的股份构成不变,还是娟子50%,孙婧和申一甲各占25%,阴阳穴推拿店成了这个经贸公司的下属机构,吕良成了阴阳穴推拿店的副经理。 申一甲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孙婧:“这是两万元。” 孙婧的表情很惊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介绍同乡会的客人报酬一万,还有推拿店年末分红。”申一甲说。 “我才入股,分红怎么能拿这么多。”孙婧要把银行卡塞给申一甲。 申一甲从身后取过她的包,把银行卡装了进去。 孙婧明天一早要回县里,晚餐早早地结束了。三个人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才八点多钟。在娱乐城门口,团市委书记韩晗刚好下车,匆匆往里走,正在撞见孙婧从里面出来。 孙婧热情地伸出手来,与韩晗握在一起,两个人一阵寒暄。 “一甲,你等一下。”韩晗松开了孙婧的手,目光转向申一甲,“我有事跟你说。” 韩晗招呼申一甲,孙婧很知趣,回头冲申一甲笑笑,走下了台阶。韩晗扶着申一甲的后背,往门边挪了几步,亲昵的态度让申一甲有点儿受宠若惊。 “一甲啊,我们那儿倒出了位置。”韩晗说,“你要是有想法的话,过了春节,我们找机会谈一谈。” “谢谢领导。”申一甲觉得像做梦一样。 “提前给我打电话。”韩晗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转身走了。 155、自我炒作法 申一甲站在那里,看着韩晗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韩晗说的那个位置,肯定是杨婷当团市委副书记以后腾出来的,如果他答应韩晗,就有可能接替杨婷的团市委宣传部长。尽管韩晗的话只是点到为止,但只要他努力争取,调到韩晗的手下看来有可能了。 孙婧正在车里等申一甲,没等他坐稳,就对她暧昧一瞥:“有好事了吧。” “团市委好像空出了位置。”申一甲只好如实相告。 “我猜到了。”孙婧说,“要不他不会当着我的面喊你。” 团市委全体干部去情人谷滑雪,是申一甲联系,春县安排的,韩晗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因此他看好申一甲,不仅是向他个人投来了橄榄枝,还有对春县的一种求合示好。 “你自己考虑吧,我就不掺和了。”孙婧启动了小车。 孙婧把车停在了推拿店门口,申一甲和吕良一前一后下了车,与孙婧挥手告别。孙婧忽然打开车窗,招呼申一甲过去。 “一甲,我忘了一个事。”孙婧说。 “不会是房事吧?”申一甲凑了过来,难掩心中的兴奋。 “那你就别想了,过节了,好好保养身体。”孙婧问对吕良喊道:“吕良,你先回去吧,工作上的事,我跟一甲说几句话。” 吕良刚进门,孙婧就责备起申一甲来,“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注意呢,不要以为吕良是个孩子,他才比你小两岁。” “小的知道了。”申一甲说。 “别贫了。”孙婧道,“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钟铭的消息的?” 申一甲笑了,原来是孙婧怀疑他和于纯虹有染,他应该对她说清楚,没必要让她疑神疑鬼的。他重新钻进车里,坐在孙婧的身旁。 “一甲,我警告你啊,这可是在推拿店的门口。”孙婧笑道,“千万不要乱来。” “不敢,不敢。”申一甲连连应承着,把认识于纯虹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孙婧边听边点头,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始终没有插话。直到申一甲说完了,孙婧看着前方,情不自禁地摇头。申一甲心想,这回麻烦了,孙婧不相信他。 “我相信你。”孙婧说,“你在双金公司有没有遇到一个叫赵玉珏的年轻女子?” “赵玉珏是谁?”申一甲感到意外。 “那没事了。”孙婧说。 孙婧交给申一甲一个任务,让他过了春节,没事的时候,去双金公司看看,争取见到钟铭本人,或者拿到他的联系方式。望着远去的车影,申一甲心里有些费解,孙婧今天怎么了?怎么会问起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女子,赵玉冰这个名字,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春节上班后,接待办上上下下忙碌起来,正月十五的书画家采风活动中,有几位画家是吃皇粮的文艺团体领导,使这次接待活动更加名正言顺。 到底去不去给韩晗当部下呢?申一甲非常犹豫。 平心而论,韩晗书记是一番好意,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但如果他真的过去,就要和杨婷成为同事,甚至成为她的分管部下,这叫申一甲有些受不了。 申一甲决定,先把消息散布出去,看看反映再说。等书画家采风活动之后,再做决定也不晚。他有心无心的把韩晗要调他去团市委的事,透露给了几个手下的兄弟。他的目的是让副秘书长方东明掌握这个情况,好从侧面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这一试还真好使,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方东明的耳朵里。 午餐之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方东明叫住了申一甲。 “一甲啊。”方东明说,“这段时间干得不错。” “领导过奖了,我还差很多。”申一甲说。 “我正在盘算啊,把办公室的人员调整一下。”方东明说,“你要做好挑重担的准备。” “我行吗?”申一甲问。有了韩晗的铺垫,他与方东明说话底气足多了。 “谁说不行?”方东明问,“谁说不行,我就让谁不行。” 申一甲知道方东明说的是办公室鲁主任,他早就有意思要动鲁主任了。听方秘书长的口气,好像向鲁主任了解过他,鲁主任没说什么好话。 “我听领导的。”申一甲说,“领导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领导不让我干的我坚决不干。” “一甲,我们都要听组织的。”方东明更正他。 这真是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啊,方秘书长的表态,让申一甲心情大好。方东明没有提起韩晗,申一甲也特意回避了这个敏感的名字,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方东明能这么快表态,也是不愿意申一甲先提起调转的事,以免陷入被动。主动权现在握在他的手里,只要韩晗知道方东明准备提拔他当办公室主任,对他也应该提高价码,十拿九稳会给他一个科长的待遇。 申一甲从食堂回来,就给韩晗打了一个电话,名义上是向韩晗拜年问好,实际是想再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一甲,吃饭没有?”韩晗好像正在吃饭。 “领导,我吃过了。”申一甲说,“本来想过去给您拜个年,这不单位正在筹备正月十五的全国书画家采风,唉,没去成。” “我们初三不是见过了嘛。”韩晗开门见山,直接要申一甲的态度,“我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领导,这段时间办里搞活动,我估计很难脱身,等搞完活动,我就立刻过去看您。”申一甲打电话前就已经想好了托词。 “好,我知道了,你这么做我很赞同。”韩晗说。 “谢谢领导理解。”申一甲说。 “一甲啊。”韩晗说,“那就等活动结束再说。我想先给你个副科长,让你到宣传部挑头,适应一段时间后,再扶正。” “谢谢领导。”申一甲心想,韩晗现在还不知道方东明的态度,如果他知道方东明要重用他,肯定会抬高价码,两边科长的位置就可以由他选择了。 怎么把消息透露给韩晗呢?总不能亲口告诉他吧?申一甲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把方东明的态度向周明亮透露一下,周明亮是望月楼团委书记,在团市委有亲属,人也比较熟,只要把消息透露到团市委,不愁韩晗不知道。 他把周明亮叫到办公室,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周明亮看出申一甲情绪不对,却不敢多问,板正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 周明亮这回不能再不说话了,申一甲明显是有话要说:“申主任,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尽管吩咐。” “别提了。”申一甲摆摆手,“我现在真是左右为难啊。” “是不是你要去团市委的事,秘书长不放你啊?”周明亮问。 “不是,你可别那么说。”申一甲说,“你说,假如秘书长让我当办公室主任,我还好意思走吗?太不识抬举了吧?你说我要不去吧,又对不起人家韩书记,去吧,又对不起这边的方秘书长,我现在是两头难做人啊。” “申主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周明亮说,“你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我的份啊。” “好了,不说了。”申一甲一挥手,“说正事吧。” 申一甲所说的正事,无非就是书画家们入住望月楼宾馆以后,在宾馆设立咨询台和服务岗,他一股脑把这些差事全都交给了周明亮,让他配合小泥猴具体负责。 采风活动开幕的前一天,接待活动正式启动,杨婷给申一甲打来了电话。 自从上一次杨婷从宾馆套间离开,被杨重接走之后,申一甲再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她和联系过。听到杨婷当了副书记以后,申一甲曾经想给她打个电话,祝贺一下,但因为杨婷有话在先,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看着杨婷的手机号,内心很纠结,杨婷怎么想起给他打电话了,他到底接还是不接呢,接了电话说什么呢。 不想接也得接啊,人家现在是团市委副书记了,是他名正言顺的领导了,接了再说吧。 “你好,杨书记。”申一甲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显得平静礼貌一些。 “一甲,韩晗书记让我跟你通个气。”杨婷说。 原来是工作上的事,杨婷的话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只是称呼让申一甲觉得还算温馨。 “杨书记,有事尽管吩咐。”申一甲说。 “韩书记说,采风活动结束以后,请你过来一趟,他争取一次到位,让你到担任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说。 申一甲不相信这种话能从杨婷的嘴里说出来,她已经明显向他表示过,不希望他到团市委工作,现在由她亲自传达韩晗的指示,与她本人的态度截然相反。看来周明亮把方东明让他当办公室主任的消息传过去了,他的自我炒作成功了。 申一甲的第一反应是想听听杨婷的态度。 “韩书记还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由他负责协调。”杨婷说。 “那杨书记的态度呢?”申一甲想知道杨婷的想法有没有变化。 “你的事,我不管,你自己决定吧。”杨婷未置可否。 156、空手套白狼 申一甲知道杨婷的意思了,她还是反对他去团市委,不过因为她在传达韩晗的指示,不好直接反对罢了。这不出问题了嘛,韩晗让他去,杨婷反对他去,他们没有沟通,或者是沟通过了,杨婷这个新晋团市委副书记不好明确反对团市委书记韩晗。 “这样吧,杨书记,这边的活动一结束,我就去见韩书记,到时候再说吧。”申一甲尽量把自己的态度弄得模糊一点,这件事只能推着来了,他决不能先把自己的态度露出来。 “那我挂了,祝你早日高升。”还没等申一甲应声,杨婷就挂了电话。 这人要是不顺,喝凉水都塞牙,人要是顺了,谁都挡不住。申一甲猜到韩晗会改变主意,让他接替杨婷腾出来的位置,但他没有想到,韩晗会让杨婷把这件事告诉他。 在全国书画家采风活动启动仪式上,蓝河市市长宫树仁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启动仪式结束后,市长宫树仁陪同书画家们在市里转了大半天,下午分乘五台中巴,奔赴情人谷景区。 申一甲留在望月楼宾馆,配合市文化局和文联负责书画名家参展作品的布展。当书画家们从景区返回市里时,书画展览的布展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在望月楼宾馆的顶楼大礼堂里,近二百幅书画作品环绕四周墙壁,构成了迂回曲折、蔚为壮观的艺术长廊。 申一甲领着几个人又忙了半宿,在预留的位置上,把书画家们在情人谷采风时创作的作品悬挂起来。书画艺术展是这次采风活动的重头戏,是一次政府搭台、书画家登台的商业性会展,市长宫树仁兴致勃勃地赶到大礼堂,为艺术展剪了彩。 活动进行到这时,申一甲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看着眼前热烈风雅的场面,他的心里一点都不轻松。他一心想为孙婧弄一幅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书画展上出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参加采风活动的书画家们都没有观看展出,而是站在不同的位置守着自己的作品,与参观的来宾交流互动。 申一甲走在参观人流的外围,注意力却集中在市长宫树仁身上。 宫市长在几个领导的陪同下走在最前面,不时地与书画家们聊上几句,前行的速度比较平缓。宫市长停住了脚步,在一幅画前停留了很长时间,与一位头发花白的画家热聊起来,足有十来分钟以后才继续前行。 宫树仁市长这一圈走下来,将近一个半小时,在中途一共停留多次,当他来到出口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申一甲跟着方东明把宫市长送到电梯口,见两个人窃窃私语,在电梯口嘀咕了一会儿,宫树仁领着秘书进了电梯。 午餐时间,方秘书长从宾馆餐厅的单间里出来,递给申一甲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八个数字,是八幅书画的序号,申一甲拿着纸条愣了。他早就知道,组委会征求书画家们的意见,所有的作品不论卖不卖都会加上价格签,标明价格,书画交易基本以价格签上的价格为参考价。 “一会儿吃完饭,你去把这八幅字画的价格签撤下来。”方秘书长低声说。 申一甲会意了,领导这是要把这八幅画买下来。因为只有发生交易的作品才会撤掉价格签,表示这幅作品已经交易成功。为了不影响展会的视觉效果,没有特殊情况,展品在闭馆前即使交易成功,也不会撤下来。 申一甲匆匆吃过饭,回到了展厅。 展厅门口有四个武警轮流值守,里面还有宾馆的保安在执勤,因为是午休时间,参观者显然没有上午多。 申一甲按照方秘书长交给他的纸条,一幅一幅撤着价格签。他发现了一个奥秘,这八幅画都是宫市长看过的,而且在画前做过长时间的停留。方秘书长让他把这些画的价格签撤下来,就一点不奇怪了。 他按照参展号,走到最后一幅画前,巧了,这幅画也正是他看中的,当时他还想呢,孙婧一定会喜欢这幅画。这是一幅工笔的《孔雀牡丹图》,上面是几朵盛开的牡丹、一只半开屏的孔雀,申一甲虽然不太懂书画,但从参观的人流和参观者的目光就能看出,这幅画很受人追捧。 只是这幅画的标价有点贵,六十万,要想把这幅画送给孙婧,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实力。不管这些了,先把作品的价格签撤下来再说。 申一甲把八幅画的价格签都撤下来,又做了一个统计,八幅作品总价值五百六十万。其中《古城水韵》、《孔雀牡丹图》等五幅画,都是一个叫徐大坤的著名画家的作品,他的五幅画总标价是四百二十万。 他拿着撤下来的价格签来到方东明办公室,方东明拿着一个计算器,正在算着什么。 “一甲,你来得正好。”方东明热情地招呼申一甲过去。 “价格签都撤完了。”申一甲说。 方东明接过价格签,看了看:“徐大坤这五幅画给了八折,价格砍到了三百三十万。另外那三幅,砍到了一百万,预算只有四百万,整整超了三十万。” 申一甲直挺挺地站在方东明的对面,看着他发呆。怪不得领导让他撤价格签,原来这边价都砍完了。 “一甲,你年轻,敢说话,代表我再找找徐大坤,就说我们的预算不够,能不能再优惠一点。”方东明说。 “好,我这就去,如果他不答应怎么办?”申一甲问。 “那……那就得撤一幅了。”方东明说,“领导说了,那幅《孔雀牡丹图》不错,但不适合办公场所,更适合女性收藏,不行就把那幅画撤了。” 不能撤。这是申一甲的第一反应,如果这幅画不要了,就会落到别人手里,孙婧就没有机会了。 “我去试试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去展厅转了一圈,没看到徐大坤,就去了服务台,打听到了他的房间。 徐大坤这个画家很有特点,留着一脸络腮胡子,任职北京某画院副院长,还是两所名牌大学的兼职教授,看样子有六十多岁了。申一甲找到徐大坤房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走廊来回溜着,想着一会儿怎么跟他砍价。 申一甲敲开门,发现徐大坤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套间的写字台前作画。 “我是接待办办公室主任小申,负责作品展的布展。”申一甲先是做了自我介绍。 “小伙子,我认识你,辛苦了。”徐大坤握出有力的大手。 “徐大师,我非常喜欢您的画,在这次画展里,您的作品绝对是一流的。”申一甲先给徐大坤扣上一高帽。 徐大坤含蓄地笑笑,回到了桌案前,看来对这种恭维已经司空见惯了。 “大师,我是代表领导来的,接待办这次购画的预算不到四百万,现在超了五、六十万。”申一甲想唤起画家的同情心。 谁知徐大坤并没有理会申一甲,埋头画起画来。申一甲心里有数了,再砍价的难度很大了。 “我觉得那幅《孔雀牡丹图》画得最好,可是有人说这幅画更适合个人收藏,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好忍痛割爱了。”申一甲准备先刺激画家一下。 申一甲的话果真奏效了,徐大坤抬起头来:“小伙子,不是钱的问题,我的画已经按市场价打了折,价格低了,同行会说三道四啊。” “如果不算这幅《孔雀牡丹图》,应该去掉大数五十万,我们要付二百八十万。”申一甲说。 “小伙子,不能这么算啊。”徐大坤说,“退回这幅画总价要按八五折计算,你们至少应该付给我三百零六万才对。”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申一甲咬住二百八十万,徐大坤咬住三百万,都没有退让的意思。申一甲见徐大坤又不出声了,猜出他也在犹豫。时机到了,应该适当地试探他一下了。 “其实我很喜欢那幅《孔雀牡丹图》,这幅画落到别人手里真的很可惜。”申一甲说。 “三百万,我把那幅画送给你了!”徐大坤说。 申一甲等了半天,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画家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按理说他应该收手了。但他不能露出任何满足和得意之色,只能继续报屈。 “您老再给我让五万吧,我也好对上面有个交待。”申一甲说,“我给你弄两根老山参,也不让你吃亏。” “那好,成交。”徐大坤爽快地答应了,“我不让你白玩嘴皮子,协议照写,收据照开,你少付我五万就结了。” 申一甲向徐大坤建议,现在就签一个出售合同,他好回去走手续。徐大坤掏出三张已经印好的合同书,刷刷点点,填好合同,交给了申一甲。 申一甲拿着合同暗自思量,合同上写的虽然清楚,但那幅《孔雀牡丹图》却只字未提,如果画家反悔,或者那幅画在展出时被别人看中,那麻烦就来了。 “那幅《孔雀牡丹图》,大师是不是应该签一个赠送协议啊。”申一甲小心翼翼地说。 “我既然说了送给你,决不会反悔。”徐大坤笑了,“为了让你放心,我就给你立一个字据。” 157、一个动作决定前途 徐大坤从身边取过一张便签,写了一张赠送合同,连同他的名片一起交给申一甲:“那幅画我现在就交给你了,画展结束后,你就自行保管吧。” 申一甲刚要出门,徐大坤又叫住了申一甲:“申主任,请留步。” 申一甲心想坏了,徐大坤是不是变卦了。他镇定地转过身来,见徐大坤从案头取过一幅刚做完的画。 “我再送你一幅写意山水。”徐大坤说,“我看出来了,买画这事你说了算,以后你们需要什么画,尽管找我好了。” 申一甲兴奋地来到方东明的办公室,敲门就进去了。方东明正站在桌前,看一幅写意花鸟画,应该是哪个画家送给他的,申一甲不便走过去,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徐大坤说与您谈好了,不肯让步。我代表您把那幅《孔雀牡丹图》退了,他坚持按八五折收三百零六万,我好一顿磨叽,最后以二百九十五万成交,协议上写三百万。”申一甲说着,掏出了协议书,递给方东明,“再逼他让步可能性不大了,领导看这样行不行?” “好小子,去盖章吧。”方东明笑了。 书画展的第四天下午,临近闭馆时分,展厅里的人很少,画家、书法家们呆了个把小时就走了大半,只剩下知名度不高的画家还守着自己的作品。 申一甲在展厅一角坐着,忽然见门口进来一个人。他非常好奇,这不是宫市长嘛!身边没有一个陪同。 申一甲匆匆来到宫树仁面前:“市长好。” “嗯,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宫树仁说着,不等申一甲答话,就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申一甲心想,这下坏了,接待办的领导都回办公室了,没有一个领导在展厅里。宫市长见没有人陪他,肯定会不高兴啊! 他马上拨通了方东明的手机:“秘书长,宫市长来了,就在展厅里。” 方东明“啊”了一声:“肖主任在不在?” “不在。”申一甲答道。 “陈主任呢?”方东明又问。 “也不在。”申一甲说。 “我靠,怎么搞的。”方东明骂了一句,“你先陪着宫市长,我这就过去。” 申一甲知道方东明不高兴了,接待办陈主任负责展厅参布展,肖主任负责客人接待服务,可他们两个副主任现在都不在。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至少有办里的干部们盯着呢,但麻烦就出在宫树仁市长突然造访,却没看到一个班子成员,怎么说都有点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申一甲健步如飞,来到宫树仁市长身边。 宫树仁看了他一眼:“方东明呢?” “秘书长刚出去,估计去洗手间了。”申一甲只能为方东明打圆场了。 宫树仁笑了:“你小子,敢替方东明打掩护。”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秘书长刚才确实在这儿。” 宫树仁晃晃悠悠往前走,在一幅已经撤掉价格签的画前停了下来。申一甲定睛一看,这幅画正是名画家徐大坤的作品,已经被方东明收入囊中了。 “这幅画已经成交了。”申一甲说。 “和谁成交了?”宫市长问。 “接待办。”申一甲说。 “接待办买了几幅?”宫市长问。 “七幅,价格签都撤下来了,其中有四幅是徐大坤的作品。”申一甲只能如实回答。他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了,方东明让不让他说啊,他就一股脑儿全对市长说了。 “一共花了多少钱?”宫树仁又问。 “一共花了四百万,徐大坤的四幅画,花了整好三百万。”申一甲说。 “噢?”宫树仁转回身来,看着申一甲,“你这小子行啊,知道得很详细嘛。” “是啊,蒙领导信任,我帮助砍价来着。”申一甲得意地说。 这时,方东明领着两个副主任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来到宫树仁的身边,还没有站稳,就开始自我批评:“不知道市长驾到,向领导赔罪。” “方东明!”宫树仁瞪了他一眼,“你是秘书长啊,连跑带颠的,哪有个领导干部的样子。” 方东明见宫树仁并没有怪罪他,立刻满脸堆笑,不住地点头称是。 “东明啊!”宫市长说,“买了几幅画啊?” 方东明朝两个副主任扫了一眼,两个人识趣地走开了。 申一甲正要跟陈主任离开,却被宫市长叫住了:“申主任,你先别走。” “买了七幅,正好四百万。”方东明看了申一甲一眼,猜到宫树仁已经问过了他。 宫树仁对方东明的回答非常满意:“走,再领我看看,都是哪七幅画。” 宫树仁有着过人的记忆力,他沿着画展的规定路线重新走了一圈,在近二百幅画中,很快找到了已经被接待办买单的七幅画作,方东明和申一甲则像影子一样陪在他的身边。 宫树仁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哟,我得走了。”宫树仁看了看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走。 宫树仁出了展厅大门,真奔电梯间,偏巧电梯间前站了一群人。宫树仁未作犹豫,转回身对方东明说:“走步梯。” 步梯和电梯的距离并不远,宫树仁路很熟,独自走在前面,方东明和申一甲则紧随其后。 宫树仁进入步梯,步伐丝毫没有放慢,方东明从后面追上去,狭窄的楼梯道刚好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而行。宫树仁边走边跟方东明说着什么,在空寂的楼道里,脚步声在回响。 宫树仁与方东明很快下了两层楼梯,来到了六楼的楼梯口。两个人说着话,却没有注意脚下还有一级台阶,宫树仁一脚踩空,身子失去重心,向前歪去,双臂猛地在空中抖了一下。 “小心!”申一甲在后面喊了一声,伸出手抓住宫树仁的胳膊。 宫树仁的臀部还是撞在了楼梯的扶栏上,他一只手扶在腰间,站在楼梯口,不肯往前走了。 方东明转到宫树仁的前面,惊慌地问:“怎么样?市长?” “多亏了申主任,要不今天就交代了。”宫树仁仍然站在那里。 申一甲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对这突然发生了一幕也措手不及。幸亏他及时抓住了宫树仁的一只胳膊,这位一市之长才没有摔倒楼梯口。 申一甲试图扶着宫树仁走几步,宫树仁却对他摇了摇头。 “一甲,赶紧去找大夫。”方东明推了申一甲一下。 “不要找大夫。”宫树仁说,“我这腰是老毛病,刚才又撞了一下。” “一甲,赶紧开一个房间,让市长休息一下。”方东明又说。 这一次宫树仁没有反对,咬着嘴唇,轻轻地往前挪步了两步,又停下了。申一甲心里清楚,从宫市长的症状看,肯定是扭腰了,但到底伤得重不重,他心里也没有底。 申一甲马上给宾馆办公室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在六楼开一个套间,供宫市长休息。他打完电话,发现宫树仁正双手叉腰缓缓地往前走,忙回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申一甲对扭腰这种事见得多了,患者重到一个星期下不了床,轻到什么事都不耽误,他都见过。他见宫树仁还能走几步,心里略感宽慰,但此时的救护手段非常重要。 “市长,您要是相信我,我就帮您处理一下。”申一甲抓住宫树仁的一只手。 宫树仁非常配合,对申一甲微微点头。宫树仁原来就认识申一甲,去年接待首长夫人桐妹时,申一甲是贴身保健师,在桐妹临行前的酒会上,宫树仁还当着桐妹的面,向申一甲敬过酒,对他在保健推拿上的造诣做出了肯定。 申一甲决定用背运法把宫树仁背到房间去。他转到宫树仁的背后,两个人背靠背站好,他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托住宫树仁的臀部,让方东明把宫市长扶到他的背上,他轻轻弯腰,把宫树仁背在身上。 “全身放松,双脚腾空。”申一甲对背上的宫树仁说着,跟着跑过来的服务员进了走廊。服务员看到申一甲怪异的姿势,忙慌张地打开了一个套房,申一甲在方东明的帮助下,把宫树仁轻轻放在了床上。 申一甲转身进了洗漱间,迅速取过一条毛巾,用冷水浸湿,重新回到卧室。他推测,宫市长应该是刚才不小心闪了一下腰,如果处理及时的话,应该恢复很快。 他揿开宫树仁的外套、羊绒衫和内衣,确定位置后,把湿凉的毛巾敷在了他的腰上。这种冷敷可使血管收缩,减少肿胀、疼痛和痉挛,对这种刚扭伤的患者特别有效。 “感觉不错。”宫市长说,“需要多长时间?” “这要看腰部有没有旧伤。”申一甲说。 “那没戏了,我的腰是老毛病。”宫树仁遗憾地叹了口气。 宫树仁让方东明给副市长杨重打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方东明把手机贴在了宫树仁的耳边。 “杨市长,一会儿的宴会我不过去了,你替我给客人敬杯酒吧。”宫树仁说,“这边出了点小意外,腰扭了一下,千万不要声张。” 158、市长秘书甩脸子 两次冷敷之后,申一甲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给宫树仁做起推拿来。他用双手掌在脊柱两侧自上而下边揉边压,再从臀部向下按到大腿,不断地反复着。 “好多了。”宫树仁说。 “市长放心。”申一甲得意地说,“保证见效。” “你现在在接待办做什么?”宫树仁问。 申一甲看了方东明一眼:“方秘书长非常关心我的成长,正准备让我当办公室主任。” 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匆匆推门进来,与方东明紧紧地握手。 “雪松啊,宫市长的腰扭了一下,今天晚上的酒会去不成了。”方东明解释着。 白雪松在楼下车里,打了电话仍然不见市长出来,就到顶楼的展厅去找。他从步梯下楼时,被服务员看到,领到了房间里。 申一甲看了白雪松一眼,埋下头继续给宫市长做推拿,白秘书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这个年纪当秘书,年纪不算小了。方东明把白雪松拉到一边,低声嘀咕着什么,见申一甲直起腰来,便三两步凑到床前,对方东明说:“秘书长,我建议送市长去医院。” 方东明也跟了过来,为难地看了看宫树仁。他刚才已经向市长建议过,最好去医院看看,但宫树仁不愿意去,只好由申一甲处理。现在市长秘书要求去医院,他不好阻拦,只能看市长的态度。 “雪松啊,送我回家,歇一宿就好了。”宫市长发话了。 “市长,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拍个片子再回去。”白雪松道。 “没那么严重,一点小毛病。”宫树仁说,“接待办的申主任已经为我处理了,我感觉问题不大。” “医院设备全,检查一下也好。”申一甲随声附和。 “什么叫也好啊?”白雪松侧过脸来,白了申一甲一眼,一脸不屑地转回头去。 方东明见气氛不对,忙把申一甲推到一边,笑呵呵地扶着白雪松的肩膀:“申一甲是我们的保健师,他的话只是一个建议,今天到底去不去医院,还得听领导的。” 白雪松紧绷的脸立刻松弛下来:“我跟一甲开玩笑呢!” 白雪松不认识申一甲,申一甲也不熟悉白雪松,就因为副秘书长方东明的一句话,白雪松就称申一甲为一甲,前后反差之大,让申一甲很不舒服。 申一甲一抬头,发现宫树仁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尝试着从床边站起来:“嗯,好多了。” 三个人连忙凑到宫树仁的身边,拉手的拉手,扶肩的扶肩,护腰的护腰,生怕宫树仁出现什么闪失。 宫树仁终于站起来了,缓缓在床前挪动着脚步,速度逐渐加快。 “市长,你就听雪松的劝,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方东明挽着宫树仁的胳膊说。 “哪儿也不去了,我说回家就回家。”宫树仁的态度异常坚定,连白雪松也没敢再说什么。 宫树仁轻轻地摆手,示意不用别人搀扶,试探着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后,又返回来,如此反复了两次,终于拉开了套房的门把手,站到了门外。 接待办的几位副主任,宾馆的经理、副经理闻讯后都赶到六楼,站在门外的走廊里。 “都回去吧,没事了。”宫树仁在方东明和白雪松的贴身护送下,缓慢地走向电梯,申一甲则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电梯到达一楼,申一甲第一个从电梯里出来,一路小跑从步梯回到办公室,在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盒膏药,拔腿就往一楼跑。申一甲来到一楼时,宫树仁在方东明的护送下,已经走到宾馆门口,申一甲紧跑几步,跟了上去。 “我来。”申一甲打开小车前门,想让宫市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那不是市长的位置。”白雪松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还是让市长坐前面吧,前面更稳一些。”申一甲说。 “雪松啊,今天我当秘书,你当领导。”宫树仁马上采纳了申一甲的意见。 申一甲护住宫树仁的腰,白雪松抓着宫树仁的手,两个人一起把宫市长塞进了车里。方东明似乎还不放心,把着车门检查了一番,直到确认宫树仁坐得比较舒适,才让白雪松上了车。 “市长,我和一申一起送您回去吧。”方东明说。 “是啊,上楼需要特别注意。”申一甲插了一句。 白雪松“嘿嘿”笑了:“一甲啊,外行了吧,市长住平房。” 宫树仁也笑了,申一甲猜不出市长是笑他,还是笑白雪松。他忙从口袋里取出那盒膏药,递给宫树仁。 “这是什么?”宫树仁问。 “市长,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效果很好。”申一甲告诉宫树仁,过了这一宿,到了明天早晨,就可以把这膏药贴在腰上了。 “这膏药可不能乱贴啊。”白雪松说。 “这膏药是一个老中医家传的方子,像扭腰崴脚这种伤,十二小时以后就可以贴上了,效果很好。”申一甲回答。 “雪松啊,把膏药拿着,有备无患。”宫树仁说。 奥迪车驶出望月楼宾馆,方东明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他的身后聚集了一群人,有接待办的,有望月楼宾馆的,还有一些参观画展的顾客,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方东明突然转回身来,咆哮道:“散了吧!” 方东明这一嗓子不要紧,这群人“哗”地向两边散去,有的进门,有的下台阶,一眨眼的功夫,门廊里就只剩下方东明和申一甲了。 “一甲啊,宫市长知道你在后面扶了他一下吗?”方东明忽然缓和了口气。 “不知道。”申一甲怯怯地说。 “你真的不知道?”方秘书长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秘书长,我不知道市长知不知道。”申一甲说。 “你小子,多亏你那一把。”方东明说,“那么关键时候搭一把,这就叫素质,思路、反应、动作,哪个慢了都不行啊。” “秘书长,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申一甲说。 “一甲啊,你那一把,救的可不单是宫市长啊。”方东明拍了拍他的后背。 书画展的第五天,也是活动的最后一天,展厅里已经有几十幅书法条幅和画作被撤下了价格签。上午十点钟,孙婧忽然出现在展厅门里,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申一甲不知道孙婧要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孙婧站在参展作品的前面,对着记者手里的麦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申一甲向负责会务的同事一问才知道,原来春县准备设立一个画家采风创作基地,刚才已经在在接待办的会议室里签完了合同。这是书画家采风活动的一项重要成果,蓝河市的记者要对孙婧进行一个采访,并且把背景选在了展厅里。 申一甲站到离孙婧不远的地方,只要孙婧往这边看,就能看到他。申一甲发现孙婧向这边扫了几眼,继续与记者对答。 孙婧的目光再次飘过来,申一甲情不自禁地做了个鬼脸。孙婧停顿了一下,很快把目光移向别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见孙婧不再看他,只好知趣地退到一边。 采访结束后,孙婧匆匆走向申一甲,用宣传单卷成的纸筒,对着他的头就打了一下。 “缺德,捣什么乱,让我差点笑场。”孙婧说。 申一甲连连告饶,向后退了两步。接待办的同事都认识孙婧,对孙婧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去看看展品。”孙婧走向墙边的展品。 也许是最后一天的缘故,展厅里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孙婧她没用申一甲陪,他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一起看画展,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孙婧看得很仔细,半个多小时才转了小半圈。申一甲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一直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专注地看着展品,半天没有挪动。 申一甲忽然想起,孙婧站的地方正是那幅《孔雀牡丹图》的位置,便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想看看孙婧对那幅画的态度。 孙婧站在《孔雀牡丹图》的对面,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申一甲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凑了过去。孙婧看到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扭了一下头,又转了回去。 “这幅画多少钱?知道吗?”孙婧的身边并没有别人。 “六十万。”申一甲答道,“打八折,将近五十万吧。” “得,买不起。”孙婧终于离开那幅画,继续往前走。 “很喜欢这幅画吗?”申一甲问。 “那还用说,我就喜欢这种题材,这种风格。”孙婧说。 “那我想想办法。”申一甲故作深沉。 “切,你能有什么办法?卖身啊?”孙婧的表情忽然变得温和起来,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露出了笑容。 申一甲循着孙婧的目光望去,见方东明正在朝他们走过来,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他一时弄不情方秘书长是找他,还是找孙婧,只好愣愣地站着。 159、市长有请 方东明先跟孙婧握了手,然后转向申一甲:“一甲,你马上去一趟政府办,找白雪松。” “领导,什么事?是不是……”申一甲有所预感,似乎与宫市长的身体有关。 “市长有请。”方东明放低了声音,“你马上去吧。” 申一甲还想问点什么,却见方东明已经把身体转向孙婧,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他回到办里,调了台小车,迅速赶往市政府,到了市政府大院才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他来到四楼常务秘书室,白雪松果真在那里等他。 “小申,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回来。”白雪松递给申一甲几张餐券。 申一甲接过餐券,心里很不舒服,这才一天时间,他就由申主任降为小申了,白秘书真会看人下菜碟啊。他去食堂吃了饭,很快回到秘书室,秘书室的门开着,白雪松却不在屋里。他在屋里等了足有一刻钟,白雪松回来了。 “小申,你跟我来。”白雪松神秘地对他招了招手。 申一甲跟着白雪松出了秘书室,来到了里面的房间。申一甲的心跳在加速,呼息也有些急促,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 市长正在办公桌前看文件,见申一甲进来,举起了一只手:“一甲,吃饭了没有?” “报告市长,我吃过了。”申一甲说。 白雪松噗地笑了,没说什么。宫树仁撩了白雪松一眼,也没说什么。 “一甲啊,你先请坐,容我把这几份材料签完。”宫树仁说,“雪松啊,给申主任泡杯茶”。 申一甲没想到宫树仁这么平易近人,对他这个小小的副科长也客客气气的,一点也没有市长架子,心里的紧张感立刻消失了,忙去帮白雪松泡茶。 “一甲,我来我来,你是客人。”白雪松的声音温柔多了。 白雪松给申一甲泡完茶,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报架前整理起报纸来。 宫树仁抬起头,把文件放到一边,手中依然拿着笔:“一甲啊,我的腰是老毛病了。那时候还年轻,我在乡镇蹲点,帮助农民扛粮食,落下个腰肌劳损的毛病。只要工作超负荷,这老腰肯定找上门来。” “腰肌劳损关键在养。”申一甲说,“如果推拿适当的话,也会起到保健作用。” “昨天不小心把腰撞了一下,估计是把老毛病拐带出来了,今天虽然不疼了,但我这腰好像不是自己的,又麻又胀。”宫树仁说。 听了宫树仁的话,申一甲明白了自己被召来的原因:“市长,我一会儿给您看一下,如果您相信我的话,还像昨天一样,我给您做一下推拿。” “好,再等我三分钟,容我看完最后一个材料。”宫树仁又低下了头。 宫树仁看完文件,来到里间的休息室,由申一甲和白雪松搀扶着躺在了床上。申一甲掀开宫树仁的上衣,发现他的腰部有轻微的水肿,昨天他送给宫树仁的膏药并没有用上。像这种情况,不宜做大幅运动,只能用小幅度的推拿手法。 申一甲用的是推拿中的推、压、捏、按、点,两手对搓发热之后,重叠放于腰椎两侧,由上而下反复推搓,直到腰部产生发热。接着,又把两手大拇指分别置于于腰部浮肿外的上下两端,挤压、旋转、揉按…… 白雪松见宫树仁没有什么不适,悄悄地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宫树仁轻咳了一声,“一甲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申一甲没敢说话,让他来推拿呗,这么简单的答案,肯定不是宫市长想问的。 “你昨天扶了我一把,我不埋没你的功劳。”宫树仁说,“那个时候,我基本绝望了。这要真摔下去,那可就有人弹冠相庆啦。” 申一甲的心头一热,宫市长的眼睛太毒了:“不会的领导,我看到所有人都很揪心,我当时真吓坏了。” 昨天宫市长走楼梯的情景,申一甲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走在宫树仁和方东明的后面,就算他抓住宫树仁胳膊,宫市长也很难察觉,可是他竟然一口咬定,是他从后面抓住了他,其实也难怪,就他一个人在后面,白雪松当时没有上楼。 申一甲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给宫树仁做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推拿。他的双手从腰部转移到头顶时,宫树仁的头只是转了一下,并没有阻止他,他很顺利地为宫树仁做了一遍全身推拿。 申一甲掏出随身带来的膏药,为宫树仁贴在腰上。他见宫市长的身体一动不动,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便不想打扰他,准备让他静卧一会儿。可是他刚坐到椅子上,宫树仁的身体就动了一下,很麻利地翻身下床。 “舒服不如倒着啊。”宫树仁的表情很安逸,“可是不行啊,想见我的人肯定又排上了队,只能忙里偷闲了。” 申一甲忙站起来,跟着宫树仁出了卧室,向他嘱咐了五个注意事项,诸如减少运动,饮食调理,卧床休息之类,宫树仁边听边点头,还用笔记了下来。 “谢谢你。”宫树仁向申一甲伸出手来,他知道,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申一甲离开市长办公室,来到秘书室,屋里除了市长秘书白雪松以外,还坐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政府办主任封官生。 申一甲颇为恭敬地向封官生笑了笑,不料封官生站了起来,拍拍他的后背,领着他出了常务秘书室,来到政府办主任室。 “申主任,宫市长的腰伤怎么样?”封官生进了屋,就拉他坐在沙发上。 “现在看问题不大,但应该减少运动量,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做一些物理治疗。”申一甲说,“外用药也有作用。” “领导不愿意去医院,说耽误时间,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封官生问。 “如果市长实在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但外出活动最好不安排,或者少安排。”申一甲说。 “像宫市长这种情况,完全康复需要多长时间?”封官生说。 “一周吧,甚至用不了一周。”申一甲说,“市长好像有旧伤,如果旧伤复发,可就不好说了。” 封官生与申一甲聊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他把申一甲送到走廊,显得特别随和。 申一甲回到接待办,发现方东明的办公室上了锁,就直接去了顶楼的书画展厅,刚一进门,就看到方东明正在与几位画家凑在一起聊天。方东明见到他,忙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比较肃静的地方。 “宫市长怎么样?”方东明问。 “比昨天好。”申一甲把去市长办公室的经过,给宫树仁推拿的过程对方东明说了一遍。 方东明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你明天中午再去一趟,任务和今天一样。” 申一甲满口答应下来,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这可是给市长宫树仁做保健啊。方东明嘱咐申一甲,单位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抓紧回去做做功课,想办法让宫市长的腰伤尽快康复。 可申一甲惦记着那幅已经到手的《孔雀牡丹图》,书画展到傍晚就结束了,买家会摘下已经购买的作品,书画家们会收拾起没有卖出去的作品。如果他不去取那幅画,那幅画就会被晾在那里,结果不堪设想。 申一甲没有马上离开展厅,而是装模作样地走向身边的同事,漫不经心地扯起了闲篇儿。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在展厅里不能久留,方东明见他还没有回去,一会儿肯定会催他,那样就被动了。 怎么办呢?申一甲忽然想起,他还欠徐大坤两根山参呢。本来应该趁午休的功夫给徐大坤送去,但他中午在给宫市长推拿,这件事无意中给耽误了。 他立刻意识到,刚才和方东明在一起聊天的画家里就有徐大坤!这位留着长头发,打扮另类的画家,没有当着方东明的面向他要山参,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可他现在没法向徐大坤靠近啊,何况方东明也和他在一起。 申一甲在展厅门口转悠了一会儿,见方东明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决定给徐大坤打个电话试试。他回到办公室,翻出他的名片,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声音很嘈杂,徐大坤显然不知道是申一甲给他打电话:“哪位?” “我说一件事,您千万不要说话!”申一甲想先封住徐大坤的嘴,防止他在现场露馅。 “噢……噢,你说。”徐大坤似乎有所警觉。 “我是办公室的申主任。”申一甲终于放开了胆子,“就是答应送你两根老山参的申一甲,半小时以后,我把货送到你的房间去。” “明白。”徐大坤说。 申一甲见徐大坤知道了他是谁,不禁笑出了声:“我要出门办点事,那幅《孔雀牡丹图》你帮我收起来吧,到时候我们交换礼物。” “好,就这么定了。”徐大坤爽快地答应了他。 160、没有谁能随便成功 半个小时以后,申一甲穿上那件午睡用的军大衣,神秘兮兮地敲开了徐大坤的房间,在军大衣的保护下,用两盒山参换回了那幅《孔雀牡丹图》。申一甲反锁房门,研究起宫树仁的腰伤来,用一个下午的时间为市长宫树仁制定了一套康复方案。 申一甲再次踏进市政府办公大楼,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一刻,这个时间比前一天整整晚了四十五分钟。 他这个时间来,是为了避免去机关食堂吃饭的尴尬。只要宫市长吃过了饭,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市长办公室,马上开始工作。他走到四楼的时候,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正好打来电话。 “到了到了。”申一甲对着手机说。 “今天迟到了。”白雪松只说了一句,随后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走到常务秘书室门口,白雪松像会掐会算一样,准时迎了出来,直接领他进了市长办公室。 宫树仁和昨天一样,仍然在办公桌前看材料,甚至见面用语都没有变化:“一甲,吃饭了没有?” “我没敢早来,怕影响市长批材料。”申一甲猜到宫树仁会这么问他。 “时间观念很强嘛,我正好把材料看完了。”宫树仁站起来身来,领着申一甲直接进了卧室,“雪松啊,你休息一下吧,一点半别忘了叫我。” 一点半正是机关下午上班时间,宫树仁有意无意地给申一甲规定了推拿时间:一个小时。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间还算宽裕,多出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怎么办?申一甲自问,推拿的话,就宫市长目前的情况,一个小时足够了。热敷,今天应该可以热敷了。他先扶宫树仁躺好,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热宝,迅速接通电源,然后掀开宫树仁的衣服,取下昨天贴的膏药。 “这是什么膏药?有效果。”宫树仁说。 “这……这是一个中医世家自制的膏药。”申一甲的话有些犹豫。膏药是自制的没错,但这是师兄阿丁自制的,临走时没有全部带走,还给他留下了一些。 “噢?”宫树仁在床上扭过头来,看着申一甲手里用过的膏药,目光里充满的疑问。 申一甲倒是很自信,这膏药的配方他是清楚的,不过比药店里的成份更多一些,要不他也不敢用在宫树仁的身上。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宫树仁是市长,他还真舍不得用这种膏药。 “领导放心,这膏药绝对货真价实。”申一甲说。 “小伙子,我相信你。”宫树仁把头转了回去。 “领导,我现在要给您热敷,您在有一点心理准备,不过您放心,不会烫的。”申一甲适时地取过热宝,不等宫树仁回答,就隔着毛巾贴在他的腰上,宫树仁腰部的肌肉轻轻一抖,毫无声息地接受了。 宫树仁趴在床上说,“一甲啊,我这腰昨天比前天好,今天比昨天好,想不到你一个接待办的干部,对治疗腰伤也有一套。” 申一甲得到市长的肯定,感到很欣慰:“领导过奖了,我学的专业就是中医推拿,而且以前当过的推拿师。” “上午啊,有人给在中医院里给我找了一个女推拿师。”宫树仁说。 申一甲听宫市长说有女推拿师来过这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领导干部,到了我这个位置,做起事来不能不注意影响啊。”宫树仁似乎很感慨,“所以,我让那个女推拿师回去了。” 医生其实是没有性别的。申一甲想这么说,但他没有出口。 “你说我这蓝河市市长,把一个女推拿师弄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成何体统?”宫树仁说,“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这就是大做文章的材料啊。” “领导放心,我保证会让您的腰尽快好起来。”申一甲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劲儿,“这件事,我也会对外保密,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说。” 宫树仁笑了:“没那么严重,机关干部给我看看腰伤,人之常情嘛。” 申一甲发现宫树仁的防备心很重,他为什么要向他提起上午来的女推拿师呢?申一甲分析,市长的意思不外乎两个,一层意思是向他显示自己是一个行事端正、不近女色的领导,另一层意思似乎在侧面肯定他,对他这两天的表现表示满意。 十分钟后,申一甲准时取下了宫树仁背上的热宝,为他换上了一贴新的膏药。从外观上看,市长的腰部已经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更让申一甲欣慰的是,宫树仁在床上很自如地翻转了一下身子,又恢复了原位,似乎在向他展示,自己的腰好多了。 他暗自决定,今天先给市长推拿一下腰部,然后再适当做一做全身的推拿。 宫树仁是什么人物?蓝河市市长啊,在这幢政府办公大楼里,他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在他的面前,自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让他满意。 他采取了和昨天截然不同的推拿手法,先是五指并拢,在宫树仁后腰两侧立起双掌,上下赶动,一直到发热为止,然后双手握拳,放在腰部上下两端轻轻滚动,反复多次进行。然后双手立于宫树仁的腰伤部位,五指抖动,从腰椎两侧,用腹内抓拿皮肤,一起到腰下方……他这套揉,滚,抓,抖的动作,手法很轻,宫市长肯定会很舒适。 在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把手移到了宫树仁的肩颈部,开始了全身保健推拿。 “好,好!”宫树仁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说话了。 得到了市长的鼓励,申一甲更卖力气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使出看家本领,为市长做好护理和推拿,这样领导满意,他也就问心无愧了。 申一甲想起方东明说的那句话:现在走仕途,有两条路人才辈出啊,一条路是当团干部,一条路是当秘书。 他已经答应团市委书记韩晗,等书画家采风活动结束以后,就去团市委见他。杨婷空出的那个位置,他不论去与不去,都必须马上给韩晗一个交代了。现在采风活动已经结束,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见韩晗,否则的话,不单是一种失礼,甚至有些无理了。 他准备一会儿给宫市长做完推拿,就到团市委走一趟,去看看韩晗,至于到底能不能当上团市委宣传部长,到时候就知道了。 宫树仁的身体没有一点反应,好像睡着了一样。 申一甲想,就他现在这种手法,宫市长毫无反应也挺难的,大概是人家各种推拿按摩见多了,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对他的推拿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是一点半。唉,白秘书真是太准时了,一分钟都不差。 宫树仁的身体动了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外间的门只响了几声,并不见白雪松进来,申一甲明白了,这是提醒宫市长呢,时间到了。 宫树仁神情恍惚地看着申一甲:“简直是脱胎换骨啊。” 申一甲的心里一阵惊喜,宫市长果真对他的推拿很满意。 “要不是下午还有工作,我真想让你再给我多按一会儿啊。”宫树仁坐在床边,并没有急着出去。 “领导,您要是觉得我的推拿还可以,我每天中午都来。”申一甲的声音极尽温柔。 他这么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主要是想对宫市长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为领导服务,让领导满意,他牺牲一下个人时间,当然算不了什么。 “明天就是大礼拜了,你也休息一下。”宫树仁摆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甲,我记得你说过,方东明要你当办公室主任,这是真的?” 申一甲条件反射般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佩服宫树仁的记忆力,宫市长扭腰那天,曾在宾馆的房间问过他,在接待办做什么,当时正好白秘书进来,他们的对话被叉开了,他没想到宫市长还记得当时的对话。 他看着宫树仁温和亲切的目光,自信满满,团市委书记韩晗还要他呢,宫市长肯定不知道。现在机会难得,他不妨把自己的事跟宫市长说说,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领导,我最近一直挺为难的。”申一甲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宫树仁。 “年纪轻轻的,为难什么?说。”宫树仁的态度很爽快。 “接待办这边方秘书长要让我当办公室主任,团市委那边韩书记要我去当宣传部长。”申一甲的表情颇为恳切,“我现在正左右为难呢。” “好事啊,这有什么为难的。”宫树仁站起身来往外走。 申一甲跟在宫树仁的后面,看着他在办公桌前坐下,心想,不妙啊,宫市长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啊,是不是他不该把这事对市长说,市长能说什么呢,怎么说都不合适。 宫树仁挥手让申一甲坐下,沉吟片刻,按了一下桌角的按钮:“依我看,这两个位置你都别去了,到我这儿来吧!” 161、前男友的女友 申一甲的屁股刚坐到沙发上,听到宫树仁的话,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不想来?”宫树仁看着他。 “不是不是,太突然了。”申一甲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波澜不惊。 “你不反对就好。”宫树仁说,“我看你去秘书室比较合适,先在政府办找个科室适应一下。” 申一甲终于知道什么叫天上掉馅饼了,去秘书室不就是当秘书嘛,这是他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事啊。他强压着心中的兴奋,故作镇定地站好,规规矩矩地向宫树仁鞠了一个躬:“谢谢领导。” 白雪松敲门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向宫树仁,宫树仁伸出一只手,不让他再往前走了:“雪松啊,你去把封主任找来。” 白雪松清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宫树仁向申一甲挥挥手:“一甲,你坐,不要拘束。” “哎。”申一甲回身端端正正地坐到沙发上,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转眼间的功夫,封官生就敲门进来,申一甲又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领导好。” 封官生冲申一甲点点头,来到宫树仁的桌前。 宫树仁指了指申一甲:“封主任,我送给你一个兵。” 封主任立刻明白了宫树仁的意思,平静的脸立刻绽开笑容,忙走到申一甲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有力地握着、摇着。 “接待办、团市委都准备重用他,我想这小伙子应该错不了。”宫树仁说,“先给他个科长,合适的话,安排到秘书室去。” “好,我这就办。”封官生拍拍申一甲的肩膀,就要拉他走。 “等等。”宫树仁叫住了封官生,“你也太心急了嘛。” 封官生呵呵笑着:“落实领导指示,就要雷厉风行嘛,这就是执行力啊。” “你一会儿跟方东明打个招呼,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宫树仁说,“那小子挺尿性,把他的工作做通了,你再下手也不迟。” “是,是,我这就去做。”封官生说着,再次握住申一甲的手,“欢迎你到政府办来。” 封官生出去时,宫树仁向申一甲招手,让他留了下来。 “一甲啊,抽烟吗?”宫树仁问。 “不会。”申一甲回答。 “喝酒吗?”宫树仁又问。 “不喝。”申一甲又答。 宫树仁笑了:“烟不抽,酒不喝,那我送你点什么呢。” “市长,我什么都不要。”申一甲抬起双手,不停地摆着。 宫树仁打开身后的柜子,在里面搜寻着,先是拿出了两盒茶叶,然后又取出了一部没有打开包装的手机。申一甲明知道宫树仁在给他找礼品,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拿着手机和茶叶礼盒走过来。 “这可是现在最好的手机了,这帮小子知道我用不上,还总给我送,给你吧。”宫树仁把手机盒塞到申一甲的手里,“这是铁观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里还有,都是当年的新茶,生态的,你随时可以过来取。” “谢谢市长,谢谢市长。”申一甲突然有点感动,宫市长太有人情味了,对他这个机关小干部也这么体贴入微。 申一甲拎着精致的塑料礼品袋,离开了市长办公室,没敢和白雪松打招呼,很快找到出口,一溜烟地下了楼。他本来想直接去团市委,给韩晗一个答复,现在他不能去了。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没法去了,因为他不知道到了那里该说些什么。 他叫上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接待办,刚进办公室,文书就过来找他:“申主任,秘书长在等你呢,请你回来马上过去。” 他顾不得细想,拿着刚才宫市长送给他的茶叶,径直来到方东明办公室。在敲门的一刹那,申一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秘书长会不会反对他去政府办呢?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孙婧打来的。他不假思索,直接关掉了手机。 孙婧觉得非常奇怪,明明刚才接通了申一甲的手机,却很快就掉线了。她再拨的时候,手机里却始终传出一个单调古板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画展结束了,申一甲到现在也没给她打个电话,她要的画弄到没有,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现在春节过去了,十五也过去了,钟铭该现身了吧。孙婧给申一甲打电话,就是要问问申一甲,他去双金公司没有,钟铭在双金公司现身没有。她要是见到钟铭,非问出个青红皂白不可,她的那辆大吉普爆胎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钟铭捣的鬼。 孙婧从蓝河回到春县,就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蓝河市大地会计师事务所的赵玉珏找到了孙婧在春县的办公室,孙婧对赵玉珏的印象太深了,他以前曾经见到赵玉珏和钟铭在一起,始终怀疑她就是钟铭的恋人。 她在工会的时候,有一次给企业工会委员讲课,赵玉珏就去了,还在会后问了她一个非常可笑的问题。她努力搜寻着记忆,对了,好像是恋人之间如何分手之类的问题。 她曾经叫黑子查一查赵玉珏到底和什么人来往,黑子忙活了一个月,给出的答案让孙婧大失所望。据黑子说,这个叫赵玉珏的年轻女子有一个男朋友,两个人经常来往,但深居简出,很少去公共场所,经常是躲在一个咖啡厅里,会在固定的时间回家。至于赵玉珏还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来往,黑子没有发现。 赵玉珏的再次出现,使孙婧彻底推翻了黑子的结论。 那天早晨,孙婧刚到办公室,秘书宋小妮开门的功夫,赵玉珏从一间办公室探出身子。孙婧想,这个小女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从蓝河来找她,简直太突兀了。 “孙书记!”赵玉珏喊了一声,转眼间就来到孙婧的面前。 孙婧平静地看着赵玉珏:“我见过你,但我记不清在什么地方了,找我有事吗?” “你在工会讲课的时候,我听过您的课。”赵玉珏眼睛里有一些血丝,好像没休息好。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是一名财会人员。”孙婧假装回忆着,“我们在会后聊过。” “你的记忆力太好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一件小事。”赵玉珏勉强地笑着。 “我不仅记得你,还记得你问过我,如果一个女人想和一个男人彻底了断,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孙婧推开门,把赵玉珏请进了房间,“找我什么事?” “我来向您请教一个很私人的问题。”赵玉珏说。 “私人问题?”孙婧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交友不慎,认识了一个不该认识的人,这件事使我很痛苦。”赵玉珏眨着眼睛,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孙婧心里有些反感:你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已经不是市总工会的副主席了,也不是全市女工委的主任了,况且你又不是春县人,我哪有精力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你的问题,的确属于个人隐私,这个问题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我真的无法回答你。”孙婧说。 “我是早晨坐长途汽车从蓝河赶过来的。”赵玉珏说,“就是为了像上次听你讲课一样,想得到您的开导和启发”。 孙婧坐在办公桌前,随手打了两个电话,想用一种淡漠的表情让赵玉珏望而却步,可是赵玉珏静静地坐在她的面前,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你说怎么办?要不我们再约个时间?”孙婧准备找个借口脱身。 “孙书记,我有点撑不住了,我想问您,您当年是怎么甩掉钟铭的?”赵玉珏说。 “我当年是怎么甩掉……”孙婧只学了一半,“你说什么?” 赵玉珏不提钟铭还好,她一提钟铭,孙婧的感觉就像被人撕下了衣服,露出了不应该露出的部位。赵玉珏怎么知道她和钟铭的关系?而且态度这么坚决,这么肯定。 孙婧的脸刷地撂下来,腾地站起身:“钟铭?谁是钟铭?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甩过任何人,感情上的事,怎么能用甩这个字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怎样才能逃离他的魔爪。”赵玉珏说。 孙婧终于确认,赵玉珏果真和钟铭在一起。她不知道黑子这小子是怎么查的,怎么就没查出钟铭呢。赵玉珏能当面承认她与钟铭的关系,说明他们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呢。 在赵玉珏的嘴里,钟铭似乎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恶棍,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钟铭有那么坏吗? “这么严重,你可以去司法机关啊。”孙婧冷冷地说。 “孙书记,我很佩服您,您能顺利地离开他。我希望您能帮我一把,帮助我摆脱这个魔鬼的纠缠。”赵玉珏说。 “为什么要甩他,他配不上你吗?”孙婧缓和口气说。 孙婧倒觉得,眼前的赵玉珏未必配得上钟铭,她有什么啊,不就是个头高一点,眼睛媚一点嘛,一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没看出她哪儿比钟铭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赵玉珏说。 162、一句话树敌 孙婧见赵玉珏面露难色,气就不打一处来,你难回答,我就好回答吗:“赵玉珏,恕我直言,你在感情上很不成熟,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认识钟铭。” “我因为太绝望了,才想到你,想不到你原来这么不真实。”赵玉珏说。 孙婧没想到赵玉珏敢当面说她不真实,现在已经没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了。她笑出声来,在主人家的办公室里,指责主人不真实,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我有什么不真实的?我是堂堂县委副书记,国家干部,至少我没有见不得人的问题向别人讨教。”孙婧说,“你呢,一个小会计,生活在社会底层,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就指责我不真实,我既然这么不真实,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对不起。”赵玉珏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我向您道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你这个人太多愁善感了,这样的话,处理感情问题要吃亏的。”孙婧很怕赵玉珏哭出声来,“我们女人不缺感情,但不能让感情泛滥。为了生存和发展,有时不妨有一点铁石心肠,在欲望的天平上,感情有时是无足轻重的,过于注重感情,那是妇人之仁,不会有什么发展,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赵玉珏像被霜打了一样,麻木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孙婧拿起一张纸巾,离开办公桌,递给赵玉珏:“我不能陪你聊了,我马上要去开会了。” 赵玉珏站起身来,眼泪又流了出来。孙婧装作要出门的样子,跟着赵玉珏往门外走,一直把她送到楼梯口。 赵玉珏来访这件事,孙婧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不知道钟铭哪里触犯了赵玉珏,也不知道赵玉珏为什么要死要活的离开他。 孙婧绝对不会想到,就是因为这次见面,她的高傲和冷漠深深地刺伤了赵玉珏的心,使这个小会计改行从政,成为孙婧仕途上的一个寸草不过的死敌,险些置她于死地,这是后话。 孙婧在办公室接待了几拨干部,快到下班的时候,接到了申一甲打来的电话。 “一甲,你死哪儿去啦!”孙婧本来以为申一甲很快就会打进电话来,没想到整整一个下午没动静,这都快下班了,才想起给她打电话,切,太不尊重领导了。 “号外,特大号外!”申一甲得意地喊了一嗓子。 “好啊,你给我转移话题。”孙婧说,“你能有什么号外,不会是连升三级吧?” “保密。”申一甲的声音里透着得意。 孙婧很想知道申一甲到底想对她说什么,他这么兴奋,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否则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可是她又不想露出很着急、没城府的样子。 “到底什么号外,赶紧告诉我,小姨我一高兴,现在就回蓝河。”孙婧想刺激申一甲一下。 “你真能回来吗?”申一甲问。 “那要看你要说什么。”孙婧很沉着,她就不信申一甲不上钩。 “那你回来吧,你回来以后,我再告诉你。”申一甲说。 孙婧咬着嘴唇,自言自语着,又让这小子套进去了。申一甲今天不像在开玩笑啊,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有什么急事,他应该马上告诉她才对啊,看他这架势,恨不得她今天晚上就回去。她难道就是想见到她?应该没有那么简单,那他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呢? “一甲,那我晚上可真回去了。”孙婧说,“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快回来吧,我真有事要跟你说。”申一甲说。 孙婧的秘书宋小妮敲门进来,见她正在打电话,又要退出去。她忙冲宋小妮招手,对申一甲说:“我这边有事,要处理一下,你等我电话吧。” 孙婧挂掉申一甲的电话,是看出宋小妮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急事找她。和申一甲的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打,但工作的事不能耽误。 宋小妮返回身来,对孙婧说:“刚才于书记的秘书给您打电话,说您的手机占线,就让我来跟您汇报一下,于书记请您过去,正在楼上等着呢。” 孙婧抬脚就往外走,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下班了,于发和这个时间找她,一定有什么要紧事。她进了县委书记于发和的办公室,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真有重要的事情,要不他不会这么严肃。 于发和说:“孙书记啊,我找你来,有一件棘手的事跟你商量。” “发和书记,有事您就尽管吩咐。”孙婧说。 于发和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孙婧的心里已经有底了,于书记遇到的事情,肯定需要她出面。 “县联合中学校长肖化文是个老校长了,可是自从学校的专职书记退休以后,学校总是鼓包冒泡。”于发和说。 联合中学是春县最有名的高级中学,这所学校的体制很特殊,是县辖的一所副处级建制高中,省级示范高中,在蓝河全市范围也是为数不多的名校。这所学校与其它高中的一个明显区别,就是辖下还有一个初中部。 联合中学原党总支李书记到了年龄,已经退休回家,校长肖化文临时兼任学校党总支书记,但由于近期联中的举报信较多,校外补课成风,师生矛盾紧张,于发和打算给肖化文摘钩,不再负责党务工作,让孙婧兼任联中的党总支书记,等学校的局面好转以后,再物色新的书记人选。 “我找你来呢,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于发和说,“肖局长是搞业务出身,应对联中的复杂局面缺少足够的经验,让你兼任联中的党总支书记,主要目的就是理顺学生和家长情绪,帮助联合中学打开新局面。” 孙婧的第一反应,是她被降格使用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县委领导啊,联中只有一个属于校长的副处级编制,让她到联中去当总支书记,岂不降到正科级去了,名不正言不顺啊。 “发和书记,中学教育我不太懂啊。”孙婧说,“能不能……” 于发和没等孙婧说完,就挥手打断了她,“不懂不要紧,交给你这个担子,也是暂时的,最多一年,如果你摆布得好,可能用不了一年。” “那县委这边……”孙婧很关心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是市委任命的干部,这边你还管你的常务,主管和协管的工作不变。”于发和说,“县里会考虑给你一些职务补贴,联中会给你配一个办公室,你可以去坐班,也可以不坐班。说白了,就是给你加一付担子,你年轻,又是一个女同志,处理学校和家长的矛盾,你比较合适。” 这哪里是商量啊,这分明是命令嘛。孙婧心里有数,于发和的态度很坚决,想拒绝已经不太可能了,况且人家已经答应给她补贴了,想得也很周到,那就答应下来再说吧。 “发和书记,那我就试试吧,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干好。”孙婧笑了。 于发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孙书记啊,你可别小瞧联中啊,盘根错节,矛盾交织啊。你我都是刚从市里来的,这个担子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啊。” 孙婧似乎明白了于发和的良苦用心,他对联中的问题很头疼,身边又缺少可以信赖的人,无奈之中想到了她。联中是春县的一个焦点,也是群众关注的热点,联中的形象如何,直接关系到县委县政府的形象,从这个角度来说,于发和让她这个县委副书记介入联合中学的管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于发和从桌角拿过两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推到孙婧面前。 “这里面都是联中的告状信,你抽时间看一下吧,现在联中老师还在放假,我建议你不妨从查处在职教师假期补课入手,为联中下一剂猛药,煞煞联中的歪风邪气。” “我一会儿回去就看。”孙婧站起来,准备告辞。 于发和看了看桌上的台历,摇了摇头:“孙婧啊,咱们俩谁记错了?今天是周末吧?” “啊?周末?我真的给忘了。”孙婧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真是星期五。 孙婧离开县委书记办公室,一个劲儿地摇头,怪不得刚才申一甲和她叫号,让她回蓝河呢,原来是周末了。他就是不让她回去,她也得回去啊,现在工作理顺了,只要县里没有什么大事,她有时间就回蓝河过周末。 孙婧准备从蓝河回来之后,就介入联中的工作,好好下点功夫,弄出个青红皂白来。她回到办公室,把两个文件袋放在桌上,给申一甲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接待办等她,她这就赶回蓝河。 她放下电话,拿过那两个文件袋,轻轻捏了捏,里面装得满满的。这些告状信里,都是些什么内容呢?她不敢打开文件袋,以她的性格,只要打开了文件袋,肯定就不想回蓝河了。 申一甲没有在望月楼宾馆门前等孙婧,而是出了宾馆的大门,又向东走了几十米,站在了孙婧返回市里的必经之路上。 163、邀功请赏 申一甲拿着一个报纸包裹的纸筒上了车,孙婧立刻联想到刚刚结束的书画展。 “一甲,你拿的什么东西?”孙婧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申一甲得意地说,“去四季香。” “不去。”孙婧放慢了车速,却没有停下来。她有点犹豫不定,现在上哪儿吃饭都不安全,都有被熟人看到的可能。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在城郊结合部,饭店不大,但有几个单间,在她的印象中,那里的顾客不多。 十多分钟以后,孙婧驾车来到了出城口附近的一家餐厅,这家餐厅很特别,名字叫山珍素菜馆,主打菜肴是各种蘑菇。这个菜馆菜味清淡,气氛优雅,孙婧来过几次,还是徐曼请她来的。孙婧在当工会主席那段时间,给了徐曼一些广告生意,每次生意之后,两个人就要来这里坐一会儿。 孙婧把车停在菜馆附近,让申一甲进去看看有没有房间,如果有房间的话,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房间号,她再进去。申一甲没等孙婧说完,就拿着那个纸筒下了车,直奔菜馆而去。 “进来吧,猴头厅。”申一甲说。 孙婧这才熄火下车,进了菜馆。心想,这哪叫吃饭呐,简直是搞地下工作。 孙婧一进房间,就见申一甲双手把一幅画打开,在她的面前垂了下来。 “《孔雀牡丹图》!”孙婧惊叫道。 申一甲板着脸,晃着脑袋,要把画卷起来。 孙婧忙对身后的服务员说,“等一会儿我叫你。” “一甲,你敢把这幅画拿出来,这是犯错误你知道吗?”孙婧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想在他眼睛里找到答案。 “犯错误的事,我能干吗?我还年轻啊。”申一甲把画贴着墙,想让孙婧看个够。孙婧一边看一边点头,没错,就是她在展厅里看到的那幅《孔雀牡丹图》,这幅画不知为什么会到了申一甲的手里。 “孙书记,这不是你交给我的任务吗?”申一甲说,“我要是一幅画都弄不到,怎么向你交差啊?” “一甲,我问你,这幅画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违犯了纪律,你一定要把它送回去。”孙婧说。 申一甲笑着点头,把画卷了起来。他没有想孙婧没有惊喜,反而显然非常忧虑,好像这幅画是偷来的、抢来的。 “这幅画是画家徐大坤送我的。”申一甲不想再吊孙婧的胃口了,盯着孙婧的眼睛,把拿到这幅画的始末说了一遍。 孙婧的脸开始还是板板的,一点笑容没有,当申一甲说到他穿着军大衣从徐大坤的房间里取回这幅画时,抿着的嘴唇终于松弛下来。 “我明白了,虽然你耍了一个小聪明,但这幅画的确是徐大坤送给你的。”孙婧说,“这我就放心了。” 申一甲把包好的画递给孙婧:“现在它就归你了,算我完成任务了吧?” “这幅画有点贵重。我本意是弄一幅写意花鸟什么的,就很满意了。”孙婧说,“你先留着吧。” “我留它没用。”申一甲说,“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很喜欢这幅画。” 孙婧接过画,目光在申一甲的身上游移:“真的送给我了?不后悔?” “那有什么后悔的。”申一甲说,“你对我做过后悔的事吗?” 孙婧把画轴放在餐桌上,抱住了申一甲的头,把软绵绵的舌头送进了他的嘴里,一圈圈地转着。申一甲见孙婧如此投怀送抱,突然来了兴致,托着她的身体一顿风卷残云,吻得孙婧娇喘吁吁。 孙婧点了一个菌锅,加了几盘小蘑菇,一瓶红酒,两个人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她坐在了申一甲的侧面,这样可以防止他对她突然动手,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申一甲送给孙婧这幅画,给她带来的很大的压力。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感谢他,只能在餐桌上尽量对他温柔一些。她很喜欢申一甲在没有得逞之前的样子,热情似火,蠢蠢欲动,抓耳挠腮,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倒是他在得逞之后那种坏和得意,让她有些无可奈何,愤愤不平。 申一甲突然一拍大腿,吓了孙婧一跳。 “怎么了你?神神叨叨的。”她觉得今天的申一甲特别亢奋。 “我忘了一件大事。”申一甲说。 “一幅名家工笔画,这事你还嫌不大?”孙婧觉得申一甲有点夸张,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他还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她看着申一甲那认真劲儿,觉得有点不对头,他好像真的有事。 “对我来说,真是一年大事。”申一甲刚才的兴奋点一直在那张画上,看到孙婧非常满意,他总算交差了。 中午,申一甲从市长办公室回到接待办,拎着宫市长送给他的那两个茶叶礼盒,直接来到方东明的办公室。在敲门的那一刻,他有些担心,方秘书长的态度,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方东明让他当接待办办公室主任,韩晗让他当团市委宣传部长,现在宫市长又让他去政府办当秘书,他的自我炒作大功告成,就差这最后一关了,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申一甲推开办公室,方东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今天的方东明和往常的态度不太一样,至少没有原来那么热情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叶礼盒放在方东明身边的柜子上:“这是宫市长送我的茶叶,我平时也不喝茶,就给领导拿来了。” 方东明在茶叶礼盒上扫了一眼,又垂下眼帘:“申一甲,我来到接待办以后,对你怎么样啊?” 申一甲清楚了,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已经把宫市长的话告诉方东明了,否则方东明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 “秘书长,您对我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申一甲说,“自从您来到接待办以后,对我特别关怀,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像哥哥,有时候像老师,有时候像朋友,您就是我的贵人。” 申一甲这么做,就是想让方东明高兴,现在的领导口口声声说喜欢能干事、会干事的干部,但骨子里都喜欢能来事、会来事的干部。 “小子,就你会说。”方东明撇嘴笑笑,示意申一甲坐下。 申一甲不敢坐,他此时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引起秘书长的猜忌,不如站着说话保险。 “那你说说,市长要调你到政府办是怎么回事?接待办的池子小了,养不活你了,是吧?”方东明问,“我对你是真欣赏啊,还准备把办公室交给你呢。” 申一甲庆幸自己没有坐下去,要不听了方东明的话,还得重新站起来。 “秘书长,您可千万别误会。”申一甲说,“我就是给宫市长做了几天推拿,宫市长就要把我调到政府办去。我跟您说实话,你能让我当接待办的办公室主任,我就很知足了,您说我要不领情,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说的是实话吗?”方东明站起来,办公桌前踱了起来。 “领导,我就是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在蓝河这个地方举目无亲,像提拔调动这些事,我连想都不敢想。”申一甲装得可怜巴巴的。 “你要去政府办,我不同意。”方东明的口气很坚定。 申一甲立刻傻眼了,方东明不同意他去政府办,弄了半天一切都是白搭功啊。市长可都说话了,说他方东明尿性。 “除非让你去当秘书。”一眨眼的功夫,方东明又补充了一句。 申一甲有点搞不懂了,政府办封主任是怎么跟方秘书长说的?是调他去政府办吗?这当然没错,但那不过是个过度,市长是调他去秘书室啊。可从方东明的口气里,他怎么觉得味道有点不对呢。 现在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封官生只对方东明提起要调他去政府办,另一种可能是封官生如实对方东明说了,秘书长却装作不知情,在他面前买好。对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对政府办主任封官生那里搞了小动作。 “宫市长就是要我去秘书室,说先到政府办过度一下。”申一甲说。 “这个歪嘴的疯和尚。”方东明,“他这是不想让你伺候领导,想让你伺候他啊。” 方东明最后向申一甲明确了态度,支持申一甲去政府当秘书,不管给哪个领导当秘书。申一甲对方东明千恩万谢,留恋有加,方东明的脸上终于又见了笑模样。 孙婧目光一直盯着申一甲,不停地点头。 “一甲,看来你没说错,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孙婧本来还想问问申一甲,团市委有没有什么消息,这回倒好,人家又放卫星了,要去市政府常务秘书室当秘书。 申一甲端起杯子,表示自己的大事说完了。 “一甲,你不可限量啊,我得赶紧给拍你的马屁,等哪天你当上了市长,到时候现拍可来不及了。”孙婧笑着,“来吧,申市长,祝贺你 164、车震惊魂 “我就是一个小人物,我知道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申一甲说。 “你忽悠完方东明,又来忽悠我了。”孙婧面色绯红。一甲这小子爬得够快的,要说去接待办是她帮了他,但他后来从工勤编转行政编,从白丁到副科长,又从接待办到政府办,那可都是他自己折腾的。她当初根本就没料到,他的变化会这么快。 孙婧本来想晚上在这里跟申一甲扯扯闲篇、散散心。此时,看着她热情朗润的面庞,目光有些迷离。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对他悄悄耳语着:“你好有魅力。” “我想吃掉你。”申一甲端起杯子,把半杯红酒倒进肚里,顺势揽过了她的腰,她娇嗔的叫了一声,他就堵住了她的唇,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先吃饭,然后我让你吃个够。”孙婧挣脱了他。 申一甲把锅里的小蘑菇统统捞了出来,分放在两个空出的盘子里,倒上蘸料,端给孙婧一盘。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像赶场一样吃了起来。 “你别着急,我等你。”孙婧擦了擦嘴,开始化起妆来。 “去哪儿?”申一甲问。 “随便去哪儿。”孙婧温柔地说。 两个人出了门,申一甲直接坐到了司机位,孙婧坐到了他的旁边。 申一甲启动了山地吉普,沿着宽敞的大道前行。孙婧坐在车上,又想起了钟铭。迎接于发和到春县上任那天,她乘坐的山地吉普突然爆胎,她虽然怀疑是前男友钟铭从中做了手脚,却苦于没有有力的证据,现在钟铭父亲去世有一个月了,钟铭也应该现身了。她想问一问申一甲,钟铭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又觉得影响气氛,不好开口。 申一甲开着吉普车,驶上了一条似曾相识的路,孙婧想起来了,申一甲这不是要去工业区的那个荒废的工厂嘛。 “推拿店不能去,宾馆不能去,只能去那个旧厂房了。”申一甲看出了孙婧的心思,在一旁解释着,随手熄来了车灯。 “太野了你。”孙婧说。 工厂的大门敞开着,厂区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若明若暗的天光,映衬出厂房的轮廓。申一甲放慢了车速,向工厂大门驶去。 “不进去,不进去,里面太黑了。”孙婧有些不安。 申一甲很听话,把车停在大门旁边,围墙的阴影下,随手开大了空调。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虽然离大路不远,但这里却荒凉而空旷,路灯散发着暗淡的光,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才能带来一点城市的气息。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片刻,便紧紧拥在一起,忘情地亲吻着。 孙婧把手伸到座位旁边,缓缓按动旋钮,坐椅立刻变成了躺椅。申一甲把司机的座椅调成躺椅,转过头来,扑在了她的身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孙婧呻吟起来。 一场战斗刚拉开帷幕,申一甲就鸣金收兵了,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我还要。”孙婧在黑暗中的声音平静而大方。如今的申一甲可不是一年前的小按摩师了,他已经是市政府的科长,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前途一片光明。 孙婧扭曲的身体黑暗中摸索着方向,细汗从她额角沁了出来,她仍然在执著地摸索着,不肯放弃努力。 一根火柴再次被点燃…… 申一甲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双手突然停止了运动,孙婧却依然故我。 突然,车外闪了一下,微弱的光线从车身后面照射进来。 孙婧惊叫一声,翻身从申一甲的身上歪到一边,下意识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申一甲腾地从座位上坐起来:“不要怕,有我呢。” “开车,快走。”孙婧低声喊着。 申一甲回头望着发出光源的地方,见车外有人举着一个打火机,正在向驾驶室走来,忙用身体护住孙婧。 孙婧忙用自己的外套蒙上头,连声喊着:“开车,快走!” 申一甲拍了拍孙婧的后背:“我下去看看,你开车往回走,在前面等我。” “别下去!”孙婧又喊了一声。 申一甲没有理会孙婧,打开车门下了车,随手把门车从外面带上。 孙婧本以为申一甲会麻利地启动汽车,一走了之,完全没想到他会跳下车去。就这样把申一甲放在这里不管吗?她不知道车外是什么人,几个人,万一一甲吃亏怎么办。 孙婧决定先不开车,在车里等等他。她慌乱地穿好衣服,迅速把两个坐椅,坐到了方向盘前。 “照什么照?”孙婧听见申一甲在车外大喊着,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两只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起来。 申一甲看到车外只有一个人,立刻壮起了胆子。 对方是一个穿羽绒服的男子,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兜起手掌点燃了一颗香烟,关掉了打火机。 “对不起。”男子向车里张望着,“风太大,我到这儿点个火,不知道车里有人。” 借着火机的光线,申一甲看清了,这是一张毫无特征的男人的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这种形象大街上随处可见,如果他转过身去,申一甲就可能记不清他什么样子了。 申一甲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住:“干什么的?” “我……我出来闲逛,路过这里。”男子扒开申一甲的手,向后退着。 “点火也不看看地方。”申一甲已经想好了,如果对方敢还嘴,就教训他一下。谁知对方连连向后退着,然后转回身去,撒腿就跑。 申一甲真想追上去,给他一顿扁踹,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是一名普通干部了,做事不能鲁莽,何况车里还坐着孙婧呢。 申一甲打开车门,见孙婧用外套把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便哈哈大笑起来。孙婧听到申一甲的笑声,知道没什么事了,从头上取下外套。 “扫帚星。”申一甲坐进了车里,“没什么事,附近的居民,就是想在这儿点颗烟。” “天啊,他可真会找地方,吓死了。”孙婧说。 “让孙书记受委屈了。”申一甲搂着孙婧的脖子,仍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抖动。 突然发生的一幕,使孙婧受到了惊吓,她没有把车开到明亮的地方,是对申一甲不放心,如果申一甲和车外的人对峙起来,她就要打匪警电话了。 “那幅画呢?”申一甲猛地抬起来。 孙婧像是被电了一下,伸手打开了照明灯。申一甲回身朝车后坐上方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幅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孙婧攥起拳头,用力地捶在申一甲的肩上,他明知道画就在车后座上,还要一惊一乍的,就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尽快摆脱刚才的不快。 “房子。”孙婧穿上了外套,不准备呆在这里了。 “你说什么?”申一甲启动了汽车,沿着来路往回走。 “我们要是有一个房子就好了,就不用在车上疯了。”孙婧说。不在车里疯,去哪儿疯呢,申一甲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她这个县委领导,名下虽然有一套房子,但都租给了长租的房户。再说那套房子姚云龙是知道的,即使没有租出去,她也不可能领申一甲过去。 孙婧的自言自语,把申一甲心中的那种得意与张狂全部熄灭了。他知道这只是孙婧一种出于安全的考虑,本能的反应,却在无意间伤到了他的自尊。 申一甲打开了放音机,一只低缓的曲子在车里流动着,窗外的街景色彩斑斓。是啊,要是有一个房子就好了,哪怕什么也不做呢,那样的生活才会有真正的温暖。 “爆胎的事,有结果吗?”申一甲问。 孙婧莫名其妙地看着申一甲,这小子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就曾想问问他,钟铭有消息吗,没想到他和她想到一块了。 “一甲,书画家也送走了,你该去一趟双金公司吧。”孙婧说,“如果见到那个姓钟的,最好要来他的联系方式,我得好好问问他。” 现在年也过去了,钟铭的父亲去世也有一段时间了,钟铭应该不那么忙了。与其说,孙婧关心爆胎的原因,不如说她更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钟铭在背后捣鬼。她很想弄个水落石出,也想知道现在的钟铭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那个叫赵玉珏的小女子这么厌恶他。 “这个钟铭……”申一甲欲言又止。他总觉得孙婧与钟铭的关系不一般,否则她早就派人去双金公司去交涉了,断然不会顾及钟铭的父亲住院啦,去世啦,迟迟不见下手。 “你要说什么?”孙婧问。 “这个钟铭这回应该没事了,你放心,我肯定把他找到。”申一甲觉得自己还是装傻为妙。 孙婧让姚云龙交了一次公粮,给保姆放了一天假,领着甜甜逛了一趟街,第二天晚上就返回了春县。孙婧着急回来,是因为回家之前,县委书记于发和让她兼任县联中的党总支书记,并且让她从查处寒假教师补课办班入手,解决联中面临的一些问题。 联中的水有这么深吗?孙婧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165、突击查补课 孙婧用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把于发和交给她的联中的举报材料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她发现装满的材料袋里,大部分是来自学生家长的举报和意见,内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还有一些是联中的总结材料,说的大多是学校的办学业绩。这两种材料非常矛盾,各执一词,不知道于发和是怎么弄到手的。 第二天一早,孙婧给联中校长肖化文通了电话,肖校长已经知道孙婧到联中兼职,两个人虽然是临时搭班子,但因为孙婧是县委副书记,联中又属于市县双重管理,对孙婧自然十分尊重。 “肖校长,给我两个兵,我今天准备查一查寒假补课办班问题。”孙婧说,“我不会参与教学管理上的事,主要是帮你打扫外围。” “孙书记,我这就办,这就办。”肖校长放下电话。 孙婧又给县教育局长打电话,让教育局也出两个人,一起跟着她去查老师补课办班。 上午九点钟,孙婧带着县委办、县教育、县联中的六七个人从县委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 孙婧根据一些匿名者的举报,抄录了十个教师补课地点。这些匿名者不知道是家长还是老师,没有人留下真实姓名,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补课办班的抵触。 孙婧搞这样一次突出检查,还是有十分把握的,根据举报材料反映,这些补课办班的地点,大多数在小饭桌、民办学校,有的还隐藏在居民区,甚至老师家里。她选择的这十个地方,只是随手抄下来的,全部落网不太现实,打个五折,抓到一半,她还是有信心的。 她先来到了位于县中心广场旁边的民办学校栋梁艺校,直接上了四楼。 “留两个人守住楼梯口,其他人挨个教室检查。”孙婧悄声说。 几个人呼啦散去,分别向走廊两侧推进。孙婧站在原地没动,心想挨屋检查这种事,她就没有必要参与了,除非这层楼里没有补课的教师,否则休想从她的眼皮底下溜掉。 她拎着手包,在地上来回踱着方步,看着左右两侧走廊。 几分钟的功夫,有一路人马就回来向孙婧报告:“孙书记,这一侧只有几个民办教师在办特长班,没有发现补课办班的在职老师。” 另一路人马也很快回来了,结果和刚才差不多,倒是有两个英语班,但教师都不是在校老师,有一侧还有三个教室是空的。 据孙婧掌握,这里至少有联中的三名教师在办班,其中有一个还是高中教师。 “栋梁艺校的校长室在几层?”孙婧准备去艺校办公室看看,在那里也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在三楼。”教育局的一个干部说。 孙婧走在最前面,领着大家来到三楼。校长室没人,副校长室没人,教务处没人。孙婧连敲了几扇门,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见鬼了,不能这么巧吧,一个人也没有。”孙婧说。 县教育局督导室杜主任连连摇头,让手下给栋梁艺校的校长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哪里。孙婧很快得到的答复,栋梁艺校校长正在省城学习考察呢,最快也要三天以后回来。 “这里总得有个值班领导或老师吧?”孙婧觉得可疑,这么大一所学校,都出去考察,家里不留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站在圈外的一个陌生面孔挤到了前面:“我是值班领导。” 孙婧面露愠色:“你是值班领导,刚才为什么不说?” 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你们……你们也没说找我嘛。” 杜督导的态度比较严厉:“这是县委的孙书记,不要乱说。” “孙书记?那请进屋坐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女子推开旁边的一扇门。 孙婧进了屋,没有心思坐下,直接对女子说明来意。 “我们这儿可没有在职教师,这儿的老师基本是没有公职的大学毕业生,还有几个退休的老教师。”女子说。 “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如果我们发现有在职教师在这里办班补课,你们栋梁艺校可脱不了干系的。”杜督导说。 “您放心,我用人格担保。”女子说。 “四楼为什么会有三个教室是空的?”孙婧很敏感,“平时也不用吗?” “您说最里面的三个教室吧?”女子说,“怎么会空着,今天是实习课,学生去外面采风了。” “到哪儿采风啊?”孙婧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女子说,“那是老师的自由。” 孙婧觉得这个女子不可能不知道学生到什么地方采风,除非她不是艺校的管理人员。但她不好追问,那样就过于直白了。 “好,那我们走了。”孙婧转身出了屋。 女子把孙婧送到门外,站在门槛上娇滴滴地说了声:“白白。” 这一声白白,酸得孙婧牙疼。孙婧头也不回,独自走在最前面,心里很扫兴。她的消息来源应该是准确的,带来的七八个人也不算少,可怎么就扑了个空呢? 进了楼梯口,杜督导从后面追上来,神秘地凑到孙婧的耳边:“这个小女子,是艺校校长的小情人儿。” 孙婧淡淡地一笑,没说什么,管人家情人不情人呢,她又不是妇联的。 杜督导见孙婧对桃色新闻毫无兴趣,就和旁边的几个人眉飞色舞地议论起来。这个女子原来是联中的一名英语教师,不知道怎么就跟艺校的校长认识了,听说两个人认识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她后来在联中辞职,调到艺校,校长不在的时候,艺校全由她说了算。 又是联中。孙婧心想,一个公办校的英语教师,能和民办学校的校长勾搭在一起,那可是需要机会的。这能说明什么呢?联中老师肯定存在校外兼职的问题。 检查组一行人出了门,孙婧坐进中巴里,对司机说:“新星外语学校。” 新星外语学校离中心广场不远,也算是春县比较有影响的一所民办学校了。举报信里反映,联中初高中有三名英语教师在这里办班补课,还有几名主科老师在这里应聘。 在学校大门口,检查组被收发员拦在了外面,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进去,就连杜督导上前解释也没用。后来,收发员给校长室打了一个电话,外语学校的花校长听说县里的孙书记来了,带着班子成员一起迎出门来。 “欢迎孙书记大驾光临。”花校长满脸带笑,把孙婧迎进楼里。 孙婧面带微笑往前走,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么大阵势来检查,如果什么也没查着怎么办?看来还真不能过于生硬,至少在态度上要比栋梁艺校温和一些。这样即使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会有个台阶,不至于双方都太尴尬。 “上面有话,例行检查。”孙婧说,“这里办学很正规,我们也就是随便看看,校长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欢迎,我们请都请不来呢。”花校长说。 孙婧被请进会客室,花校长忙叫工作人员给客人倒茶。 “不用客气了,我们坐坐就走。”孙婧对杜督导和联中政教处长说,“你们去看一看吧,我跟校长说会话。” 其他人全都站起来,排成一列纵队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孙婧一个人,花校长端茶倒水上水果,一阵手忙脚乱。他端着杯子,不是放到她旁边的茶几上,而是递到了孙婧的面前,亲手交给她。 孙婧见花校长如此盛情,也不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伸出纤细的手来,取那杯子。花校长的动作非常大胆,先是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温柔一握,另一只手把杯子稳稳地放在她的手指间。孙婧怕杯子歪了,忙用另一只手握住杯子,被花校长白白握了一次。 孙婧倒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况且对方的动作很快,她不好有什么不满的表现。 “花校长,你坐。”孙婧笑吟吟地说。 花校长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听说做英语教育已经好多年了,在春县也是响当当的教育界人士。孙婧有一种感觉,别看花校长对她很客气,但这客气里有一种骄矜之气,举手投足中,透着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只不过在她这个县委副书记面前,无法过多流露罢了。 “孙书记是美女书记啊,既年轻又漂亮,春县人谁不知道。”花校长说,“孙书记大驾光临不容易,一定不要急着走,给我一个面子,中午我请您吃饭。” 孙婧不说留与不留,只是微微一笑,换了话题:“花校长和联中熟悉吗?” “熟啊。”花校长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开会就遇上了,怎么能不熟悉。” 孙婧本以为花校长会说不熟,那样问题就大了,至少有遮掩的嫌疑。现在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倒使孙婧对他多了一分好感,他至少在她面前还算真实。 “花校长真是爽快人。”孙婧说。 “领导过奖了。”花校长说。 “咱们这里有没有联中的教师在兼职啊?”孙婧问。 166、暗渡陈仓 孙婧这么问自有道理,现在检查组的人都在外面检查,学校里只要有兼职的教师,就有可能被查出来。趁检查正在进行,她不妨套一套花校长的话,让他主动交待,也算给他一个面子。他说没有也中,但那得有足够的底气。 “绝对没有。”花校长一口咬定,态度之坚决,让孙婧觉得意外。 “花校长这么自信啊。”孙婧自我解嘲地笑了,她心里清楚,花校长敢这么说,说明新星外语学校也白来了,这一趟恐怕根本查不到联中的老师。 “孙书记虽然是联中的书记,但更是春县的书记啊,我得对您说实话啊。”花校长说。 孙婧心里感觉反常,花校长怎么知道她是联中的书记呢? 这个角色她才干了三天,还没有对外界公布,知道消息的除了县委书记于发和,联中校长,再就是检查组刚刚凑到一起的几个人了。 孙婧觉得很不舒服,不用说,这是走漏风声了,她有点高看检查组的这些人了,在突击检查前并没有特别强调检查纪律,只是笼统地提了一下要求。 花校长虽然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却并没有解释。花校长的这种定力,使孙婧不得不承认,他是大有来头的。 这次检查的时间长一些,估计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检查组的人都回来了。孙婧看着他们若有所失的样子,已经猜出了结果。 孙婧起身告辞,花校长连忙留客,说什么也要让孙婧中午吃过饭再走。 孙婧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今天就不打扰了。” 花校长非常客气,又亲自带领副手,把孙婧送到校门口,中巴车出了校门,他仍然在频频挥手。 这次突出检查还要不要继续了呢?孙婧坐在车里,有些骑虎难下。接着检查吧,恐怕很难有什么发现,到此为止吧,又有点虎头蛇尾,这该如何是好? “去联中。”孙婧对司机说。 她很不甘心就这样落败,想到联中附近碰碰运气。据那些举报材料反映,联中附近区域,是老师办班补课泛滥的地方,只要她查得认真细致一点,不愁找不到线索。 孙婧心情压抑,车里的气氛却很活跃,身后的人七嘴八舌、天南海北地扯着闲篇,她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是一群教育系统的检查队伍,一无所获的结果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谈兴,好像教师补课办学压根跟他们没有关系。 眼看离联中还有一条街了,孙婧叫司机停下车来,第一个跳了下去。 放眼望去,联中对面文具店、书店、复印社、小饭店、饮品店比肩而立,虽然在寒假期间,整条街并不冷清。 孙婧穿过街市,进入联中对过的小巷,再往前走就是独立核算的联中附小了。这里坐落着二十多家小饭桌、小饭店,据她掌握的情况,这里就是联中老师补课办班的一个根据地。 “兵分两路,从两头拉网,到中间汇合。”孙婧笑道。她就不信,在这条街上会一无所获。这么多的门市,就是抓倒霉的也能抓到几个。 很快就有人过来向她汇报,小饭桌基本都没有营业,剩下几家营业的,没有一家是小饭桌和小饭店。 孙婧不得不承认,这次突出检查彻底失败了。这条小路与联中对面的主街截然相反,比想像中要冷清多了。 她忽然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背着书包从外面走了过来。 孙婧心中暗喜欢:“这不是补课的学生吗?” 孙婧把杜督导叫到身边,悄悄指着那个男生:“跟上他!” 杜督导自然明白孙婧的意思,装作闲人,站在到一边,等男生路过身边之后,从后面跟了上去。 孙婧怕惊动那个男生,领着剩下的检查人员上了车,透过车窗玻璃,观察着那个男生的去向。 男生一直朝前走,样子急匆匆的,杜督导也在后面加快了脚步。眼看男生快要走出小巷了,孙婧有些着急,这个孩子并没有进哪个门啊,莫非他不是来补课的学生? 孙婧一眨眼的功夫,男生拐向路边,上了几级台阶,来到一家小饭桌门前。他信手推着小饭桌的门,却没有推开。孙婧清楚地记得,她刚才去过那家小店,门是锁着的,里面空无一人。 男孩开始用手砸门,不时地往里面看着,杜监督导从后面跟上去,也上了台阶,站在男生的背后。 这是怎么回事?孙婧正在疑惑,只见那个男生回过头来,与杜督导撞在一起。 杜督导与男生说着什么,不停地往这边看一眼,男生而时仰头,时而低头。孙婧看得出,男生很不愿意与杜督导说话,却无法绕开他。 孙婧很想知道那个男生到底是不是来补课的,让司机立刻把车开过去。 这时,杜督导似乎看到了这边的车,拍了一下男生的肩膀,转身下了台阶,朝这边走来。 “一个路过的学生,想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杜督导对下车的孙婧说。 “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孙婧冷冷地看着杜督导。 “这小子不愿意搭理我,现在的孩子防犯意识都很强,可能是怕我是人贩子。”杜督导说。 孙婧不相信杜督导的话,她亲眼看到他刚才和那个孩子低语了几句,只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准备亲自过去试一试,看看到底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你在上车等着,我过去看看,我是女人,他不会太防备。”孙婧不容杜督导说什么,向男生走了过去。 男生刚才看到杜督导上了这台车,自然留意了刚下车的孙婧。他见孙婧是个漂亮女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孙婧调整好表情,面带微笑走了过去:“小朋友你好啊。” “客人好。”男生说。他的称呼让孙婧觉得不可思议,她什么时候成了客人了。 “你是来补课吗?”孙婧问。 男孩子向中巴车看了一眼:“我不是补课的,我想吃饭。” 孙婧猜到男生会这么说:“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饭店的?” “我就在联中上学啊,当然知道这里有饭店。”男生说。 “嗯,我看你也像一个中学生,是初中吧?”孙婧问。 “初二,客人再见。”男生显然不想跟她多说了,转身就要走开。 孙婧见男生要走,便装作学生家长,和他一起往回走。 “小朋友,我家孩子想补课,你知道哪儿有补课班吗?”孙婧问。 “你骗人。”男生张嘴即来,“我们同学的家长比你大多了。” 孙婧笑了起来,现在的孩子真聪明,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中学生的家长。 “噢,我说错了,是亲属家的孩子。”孙婧解释道,“我想替孩子在这里找一个补习班。” “不知道。”男生说。 “你是不是来补课的啊?”孙婧问。 “我是来吃饭的。”男生说。 孙婧不想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的结果,她已经能想像得到。杜督导从身后跟了上来,男生见到他,撒腿跑开了。孙婧望着男生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孙书记,现在是寒假,这里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杜督导指着路边的店铺说。 孙婧漫不经心地点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刚才杜督导和那个男生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见,看那男生的样子,似乎很怕杜督导。男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她“客人好”,这应该是学生对学校的客人才有的称呼,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男生刚才应该把杜督导当成了客人。 如果男生知道杜督导的身份,那叫她客人就顺理成章了。这么说,杜督导已经向男生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或者男生原来就认识杜督导,这样解释就合情合理了。 孙婧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不该纠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检查补课办班,突击检查的消息早就泄露出去了,车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消息的散布者。 孙婧再次登上中巴车的时候,脸色完全变了。 她站在中间的位置,一手扶着车座后靠,和颜悦色地说:“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了,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大家同样报以微笑。 “今天的检查呢,是我担任联中书记之后的第一次检查,通过这次检查,我感到联中的老师都比较自觉,能够主动抵制课外补课办班,给学生们一个自由宽松的假期。”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这正是孙婧需要的效果,让车上的人放松警惕,认为她对这次检查很满意,效果比她预想的更好。 “教职工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假期的突击检查呢,就不再搞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攒够精力,投入新学期的工作。”孙婧说。 感受着车里忽然活跃的气氛,孙婧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她想制造一个假相:突出检查已经结束了,假期不再搞了,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她回去考虑考虑再说。 孙婧解散了检查组,回到办公室,叫来了秘书宋小妮。 “小妮啊,这个礼拜你就别跟着我了,帮我办件事。”孙婧说。 167、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婧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自己不能再出面了,这次突击检查肯定走漏了风声,补课老师自然会避一避风头。不过假期补课时间是有限的,少补课就等于少收费,只要参与补课的老师确认没有危险了,肯定会重新开课。 “书记您说,让我做什么?”宋小妮问。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孙婧说,“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就按照今天的路线,突出检查联中教师补课办班现象。” 宋小妮虽然答应下来,但言语中闪烁其词。 “有什么困难没有?”孙婧问。 宋小妮随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担心自己没有名分,无权核实老师的身份,再就是怕拿不到证据,补课老师不配合、不认账。孙婧听着,不住地点头,宋小妮的担心不无道理,但现在没有更可靠的人手了,这件事只能交给她去办。 “你要把手机派上用场,可以偷偷录音、拍照。”孙婧说,“只要确认是联中老师,取得了影像、声音就成。” “那就好办多了。”宋小妮说。 “你再去商场选一个大一点的手包,能够装下小型摄像机的。”孙婧说,“我的微型摄像机供你使用,需要时可以带上。” “那我可成狗仔了!”宋小妮笑道。 “放手去干吧,我给你当后盾。”孙婧说,“不过千万要学会保护自己。” 联中春季开学时间参差不齐,中高考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孙婧抽时间去了一趟联中,由县委组织部长陪同,与联中党政班子成员见了面。 会议刚结束,校长办主任就来敲门,说有十多个学生家长吵着要见新来的孙书记。 校长肖化文表情凝重,双手一摊:“孙书记,你们聊,我去见见这些学生家长。” 孙婧起身拦住他:“既然学生家长要见我,那我就见一见吧,你的事儿多,还是我来吧。” 孙婧出了会议室,见一群中年女子聚集在走廊尽头,见孙婧出来,呼啦围了上来。孙婧心里感慨,到底是学生家长啊,她们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孙婧回到办公室,请家长们坐下。眼前并没有出现想像中乱哄哄的场面,家长们默无声息地坐下,没抢到座位的家长,乖乖地站在一旁。 “姐妹们,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孙婧说。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家长应声,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肯先说。孙婧觉得有意思,这些家长怎么这么乖啊,简直比学生还乖。 “我们要求单独谈。”一个家长说。 学校给孙婧安排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孙婧没办法,只好进了里间,准备单独接待每一位家长。她还没有坐下,就有一个家长跟了进来,把门紧紧地关上。 “你是哪班学生的家长?学生叫什么名字?”孙婧问。 谁知,这个家长与刚才判若两人,一口回绝了她:“你就叫我1号吧,我不想报名字。我的孩子念初一,在一班。我要求撤换教语文的万老师。” “说说你的理由。”孙婧掏出笔记本。 “这个万老师在校外补课,谁去补课在学校就收谁的作业。”家长说,“从去年下学期开始,她弄了一本中考试题,a4的大本子,她用小16开的纸复印,每天四道中考古文题,你说这初一的学生刚开始学之乎者也,就让他们做中考卷子,这是什么居心啊,不就是逼孩子们补课吗?”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孙婧见1号家长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得不提醒她。 1号家长缓和了口气:“万老师印的中考复习题,字本来就小,再缩印到16开纸上,小字跟芝麻粒一样大,复印社是学校办的,还这么黑心,根本舍不得用碳粉,这个情况我反映了半个学期,到现在还是那样,没有一点变化。” “我记下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孙婧问。 “孩子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号称全县名师,六十多个学生,却不许学生每周轮换座位。我闺女开学时坐在第一排,就因为教师节没表示,当天就被调到了最后一排。我送点钱,人家才给调回来,过了两个月,给调到第四排的最边上,这回我没表示,老师又把孩子调到了最后一排,这明摆着是嫌钱少啊。我再拿点钱吧,人家又给调到前面来,半年下来,我闺女被调了七八次坐了。” “真有这事?不是您夸张吧?”孙婧问。 “我要夸张这么大的个。”1号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着,“班任说了,这是按学习成绩排座位,谁学习好就有好座位,我一问我家闺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是按谁的家长有用,谁的家长出钱来排座位。我们强烈要求,初一?一班每周轮换座位。” “你说的事,我回头调查一下,如果属实,我们会立即纠正。”孙婧说。 1号家长还不想走,仍然在重复着刚才的话。 孙婧想到外间还有许多家长,如果照这个速度聊下去,恐怕到晚上也聊不完。她站起身来,把手机号抄给对方,让她有事可以打她的手机。 1号家长刚出门,就挤进来两个家长,两个人互不相让,都说自己一会儿有事,都想先跟孙婧谈话。 “你们要是没有什么忌讳,就一起来吧。”孙婧说。 孙婧这次没有问两个家长的姓名,而是直接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自然数2号和3号。 “你们要反映什么问题?一个一个说,可以互相补充。”孙婧说。 “孙书记,联中一次发两套春季校服,是什么意思?”2号问。 “我刚来学校,有些情况不掌握。”孙婧说,“只要你反映的问题属实、合理,我们都会尽快处理。” “处理什么啊,去年秋天我就来过,当时学校发了一套秋季校服,那面子那个薄啊,比大闺女处女膜都薄。”2号说。 孙婧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了起来,这个家长一看就不太讲究,什么话都敢说。 “你笑什么?我一点也不夸张啊,我都试了,透亮的,你信不信?”2号说。 “你接着说。”孙婧点头。 “更可气的是,你猜冬季校服是什么里子的?”2号家长说,“中间是黑心棉,里外裹着两层塑料布。” “塑料布?这位家长,你说话可一定要负责任。”孙婧暗吃一惊,如果这个家长的话属实,那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糊弄孩子。黑心棉也就罢了,还裹什么塑料布啊,穿到身上该有多难受。 “我当然负责任!”2号家长说,“现在儿子一开学就领了两套校服,学校真是挣钱挣疯了。我看县教育局的告示说,规范学校收费,高中校服秋夏季两套,不得超过200元,而联中收了280元。这还不算,这春季校服为啥发两套?一套还不够吗?请学校给我一个答复。” “你的问题已经说明白了,还有吗?”孙婧发现家长提出的问题,必须进行调查清楚,无法马上答复。她需要做的是耐心劝导这些家长,防止矛盾加剧。 “我想说的多了,就怕你没时间听。”2号家长说,“现在孩子念高一,一个月复印个卷子就得一百多,我说的可是一个月,你说干什么花这么多钱啊?简直是吃卷子啊。现在的物价,买十本练习册,打完折也用不了100块钱啊,要是孩子到了高二高三,得多少钱啊?” “你反映的问题,我们再调查一下。”孙婧说。 “我现在就要答复,我不能再等了,我们见个校领导这么难,再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2号家长说。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孙婧问。 “这个嘛,我不能说。”2号家长说。 “你看,你又不想告诉我你是谁,那我们怎么答复你啊?”孙婧说。 2号家长磨蹭的半天,终于把自己的电话号告诉孙婧:“就算你印卷子多点,我们家长也认了,那也得印得清楚点吧?我们的孩子天天在家玩猜字迷啊,没有一张卷子是清楚的,复印社就缺那点碳粉钱啊?联中不能挣昧心钱啊。” “您呢也消消气,回家等消息吧。”孙婧和风细雨地劝着。 联中副书记老庞敲门进来,在屋里转了圈,孙婧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了。 她明白老庞的意思,午饭时间到了,他是来找她吃饭的。不用说,午饭没法吃了,她推门看了看,外间的家长还是那么多,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呢。 孙婧对庞书记:“庞书记,您统计一下,一共有多少位家长,然后去快餐店买盒饭回来,今天我请各位家长吃盒饭。” “不用。”“谢谢孙书记。”“我们说完就走了。” 家长们纷纷站起来,屋里的气氛倏地回暖了。 “我工资不算高,但也不算低,几份盒饭还请得起。”孙婧说,“各位家长都是为联中和师生的发展而来,我愿意和你们交个朋友。” 3号家长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刚才一直没有插话,见孙婧对着她笑,知道这回轮到她说话了。 “我是初一的学生家长。”女人说。 孙婧心里嘀咕,怎么又是初中生家长啊。她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女人会有这么小的孩子,面前的家长看上去很憔悴,至少也有五十岁了。 168、点头哈腰的一代 “孙书记,你说我孩子的近视可怎么办?半个学期就长了二百度。”3号家长说,“孩子的班任是个数学老师,每天至少两张数学大卷,四张数学练习册,我都不知道老师在哪儿淘来的题,又偏又难,还有不少是奥数题。我给孩子算了一下,按规定时间完成这些数学卷子,最快也要到晚上十点,就这一科,一晚上的时候就没了,别的科还学不学了?” “孩子的数学成绩怎么样啊?”孙婧问。 “数学成绩入学的时候是前十名,现在掉到三十多名。”3号说。 “那就是事倍功半了。”孙婧说。 “是啊,你说学科老师要争第一、争第二的,那也不能牺牲别的学科啊,那叫什么本事。”3号说,“我跟老师反映这个问题,你猜老师说什么?县联中的作业算少的,市里的学校作业更多。嫌作业多,是速度慢,作业快了,自然就不嫌多了,我就不明白了,一天将近三张数学大卷到底算不算多。” “这的确是个问题。”孙婧说,“典型的题海战术,笨老师教笨学生的办法。” “你听我说啊,后来老师还跟我急了,说如果觉得数学难学,学生可以不学,觉得作业多,她可以不留。”3号家长说,“谁不让你教了?谁不让你留作业了?一个老师这么极端,装什么大尾巴狼!地球离了她不转了?” “这位家长,说话要注意措辞啊。见到你们这些家长啊,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消消气。”孙婧无奈地摇头,“老师的性格、素质也是千差万别的,我们也没法强求一律。” “开学第一次月考,老师那题出得难啊,批卷子那个严啊。班任召开的第一次家长会,就给我们这些家长来了个下马威。”3号家长说,“你猜她说什么?你们的孩子基础特别不好,小学都白上了,必须查缺补漏,礼拜天不能闲着,如果这样下去,别说高考,中考就都得回家去。她那意思傻子都听出来了,上她那儿补课去。” “在哪儿补课?”孙婧警觉地问。 “还有哪儿,栋梁艺校,新星外语学校,地方多着呢,都是联中的老师,不同的老师,不同的科,现在都补着呢。”3号说,“现在高中还好一点,高中学生懂事了,老师们想熊学生,也得收敛点,苦就苦了这些初中孩子了。” 孙婧把纸笔递给3号家长,让她把孩子补课的老师和地点写下来。 谁知3号连连摇头:“我不能写啊,我们这些家长贱,谁也没有绑了孩子去,我们要是把老师出卖了,谁来教孩子啊。” “不管是不是自愿的,在职老师都不允许补课办班。”孙婧说。 “现在的联中初中部啊,不像过去了,音乐课不开,美术课不开,实践课不开,体育课不上。”3号说,“我现在都弄不明白了,联中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中国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 “还有没有问题了,有问题尽管说。”孙婧说。 3号家长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没了,先说这些吧。” “你的腰怎么了?”孙婧问。 “我的腰是老毛病了,你这么一问,我又想起了一个事。”3号说,“老师在班级里对我的孩子说,你瞧别的家长,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就你妈,见了我像根棍子似的,往那一杵。你说我不往那一杵,我还给她三鞠躬啊?” “你不用怕,我是县委副书记,我会给家长撑腰。”孙婧说。 孙婧看着家长开开合合的嘴,心里很不痛快。这些家长反映的问题,虽然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些家长直指联中的教育理念和教师师德,已经不单是办学水平、教师素质的问题了。如果不是家长坐在对面,她真想破口大骂,现在的老师,还有没有一点师德了。 “饭来了!”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孙婧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本来可以邀请家长们去食堂就餐,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而且她到任第一天就把家长领到食堂,肖校长难免会有想法。 孙婧当着家长的面付了款,把盒饭和菜发到每个家长的手里。 “我今天是第一天到任,就接待了各位家长,我代表学校党总支非常感谢大家对联中的关心和帮助。”孙婧说,“联中是春县的窗口单位,也是全县人民最关注的一个地方。今天能听到各位家长的建议性意见,是联中全体师生的荣幸,更是我个人的荣幸。对于大家提出的建议和意见,我们将进行汇总,逐条研究解决,请各位家长放心,联中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家长们对孙婧的表态十分满意,起起落落地鼓起掌来。 “现在请各位家长用餐,十分钟后,我在办公室继续接待各位。”孙婧端着盒饭进了里屋。 家长的反映吊起了孙婧的胃口,使她在一个短暂的上午就迅速进入了角色。她的感觉是联中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家长和学校的矛盾难以马上化解,她心里虽然很不快,却不想在家长面前表露出来。 她刚打开盒饭,就接到宋小妮的电话。 “领导,我现在就在栋梁艺校。”宋小妮说。 “栋梁艺校?”孙婧立刻猜出宋小妮在干什么了,自己前几天曾交给小妮一项任务,让她对教师补课办班进行暗访,她这个时间打进电话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我在这里发现了联中的老师。”宋小妮声音不大。 “拿到证据了吗?”孙婧不安地问。她现在最关心证据,没有证据,没有哪个老师会主动承认自己补课办班这种事。 宋小妮没有直接回答孙婧,而是把现场的情况对孙婧描述了一番。 原来,宋小妮中午吃过饭就去了栋梁艺校,想假装给弟弟找老师,在学校里打听有没有办班补习的老师。结果她还没等开口呢,就发现有中学生背着书包,仨仨俩俩地上了四楼。 四楼最里面的三个教室,门都开着,里面坐着不少中学生,一看就是补课的学生。宋小妮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里一共有三个班,下午一点上课,老师是两女一男,都是联中老师,已经是寒假的第三个补课班了。 孙婧听了宋小妮描述,眉毛一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小妮这妮子还真有效率,这么快就抓住狐狸尾巴了。看来前几天的突击检查确实是走漏风声了,这才几天啊,真有不怕事的,这么快就复课了。 联中现在初三和高三年级开学了,初一初二,高一高二还没有开学,多数老师要在一周以后才正式上班。开学前的最后几天,肯定会有抱着侥幸心理的老师。 “拿到证据。”孙婧说,“记住,拿到证据。” “我知道了。”宋小妮说。 放下电话,问题又来了。孙婧觉得很可笑,那天和她一起去检查的时候,有县教育局督导室的正副主任,有联中政教处主任,高中部、初中部专职干部,都跟着她,煞有介事的,原来是演戏呢。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知道栋梁艺校这种地方在办班补课,那就是失职,知道了而不去查处,那就是渎职。问题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到了关键时刻,可能还有人向补课老师们通风报信,甚至串通一气。 孙婧草草吃过饭,继续接待学生家长。 家长们吃了一顿盒饭,接受了孙婧释放的善意,心态好多了。 孙婧加快了接访速度,让家长直接切入主题,有什么事,说什么事,有什么要求,提什么要求,控制情绪,就事论事,为排在后面的家长节约一点时间。 整整两小时的时间,孙婧又接待了十二位家长,家长的编号排到了15号。 家长们的问题五花八门,多数是针对老师的,少数是针对学校的,还有一些特殊的问题。 家长说,老师上课做练习,补课讲新课。 家长说,老师嫌赚钱少,不肯一对一补课。 家长说,学校明知老师补课而不制止。 家长说,老师只留作业,不批作业。 家长说,老师只收卷子,不发卷子。 家长说,老师暗示学生要礼物。 家长说,老师动手打骂、侮辱学生。 家长说,老师原价贩卖练习册、课外书。 家长说,老师只关心优等生,不管后进生。 家长说,学校复印社加大了学生作业量。 家长说,学校上学早、放学晚。 家长说,学校学费下降,杂费翻番,摊派保险。 家长说,学校原价兜售教育局编制的试卷。 家长说,学校以义务讲座为借口帮助商家做广告。 家长说,男老师骚扰女学生,女老师勾搭男学生。 家长说,老师半个假期补课赚钱,半个假期出国消费。 家长说,校长是老师的后台,教育局是校长的后台。 家长说,中国的素质教育,老师是最大的阻力。 家长说……家长说得太多了,孙婧的记事本上记了二十多页,最后一个家长才悻悻地离开。 孙婧看着自己的记录,心里直堵得慌。 169、查补课查出奸情 怎么处理这些家长的诉求呢?孙婧放下电话,有点为难了。她本来想今天和联中的班子成员见个面,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家长找上门来,又提出了这么多尖锐的问题。 她找来老庞,把自己的记事本交给他,让他负责整理一份家长接待材料,把学生家长的诉求逐条分类列项。她准备先跟肖化文沟通一下,然后在党务会上与总支委员商量一下,再拿出具体意见。 宋小妮怎么没音儿了?栋梁艺校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个妮子不会是溜号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妮子,怎么样了?”孙婧问。 “还没完呢,所以我没给您打电话。”宋小妮说,“我已经拿到了那两个女老师的证据,但那个男老师很狡猾。” “怎么狡猾?”孙婧问。 “只要我一掏手机,他就会盯着我。”宋小妮说,“摄像机也派不上用场。” 宋小妮告诉孙婧,联中的这三个老师已经补完一节课,第二节课又换了一批学生,好像不是一个年级的,课已经上了一半了。她准备这节课下课以后,偷偷给那个男老师拍两张照片,那样证据就全了。 “拍完照片之后,找一家店,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印出来。”孙婧说。 下午三点多钟,宋小妮又打来电话。 “那个男老师的身份我问清了,是联中教高一英语的褚老师,刚才这个褚老师下了课,学生都走光了,他还是没出来。”宋小妮说,“我就坐在走廊斜对面的椅子上,准备在他出来的时候,偷拍一张照片,可是刚才又进去了一个女的,一直没有出来,我去推门,门从里面锁了。” “进去一个女的?”孙婧也觉得事情有些意外,“多大年纪?” “个很高,打扮另类,看不出年纪,说不清是姑娘还是媳妇。”宋小妮说。 刚才下课的时候,宋小妮冲着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因为角度不对,只拍到了出门的学生,却怎么也拍不到门后的那个男老师。她翻看了一下照片,只有一张拍到了褚老师,而且只拍到了一个肩膀,根本就没有拍到脑袋。 “妮子,让你搞偷拍,真难为你了!”孙婧问,“那个男老师多大?” “年纪也就是三十出头。”宋小妮说。 “那个女的不像是学生家长……那是什么人呢?”孙婧猜测着。 “八成是那种关系。”宋小妮口气很诡秘。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你最好给我搞到照片,否则你没有证据,不是白搭功夫嘛。”孙婧说。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反正他们早晚得出来。”宋小妮说。 孙婧放下电话,觉得有点不对头。小妮本来是去暗访老师补课办班的,现在怎么有点变味了呢。褚老师和进到教室里的女子肯定不是正常的关系,对这点她有十足的把握。 太滑稽了,宋小妮的暗访不成了捉奸吗?那样小妮可就干了不该干的事。 不行,她得帮小妮一把,小妮在那里名不正言不顺,那个什么褚老师要是一时犯浑,小妮可能要吃亏的。 孙婧匆匆来到政教处,乔主任忙起身迎过来,满脸堆笑。 “乔主任,有个事,得麻烦你跑一趟。”孙婧莞尔一笑。 “领导尽管吩咐!”乔主任很爽快。 “栋梁艺校有咱们的老师在补课,被县委办的女同事堵在屋里。”孙婧说。 “有这事?”乔主任的脸色刷地变了。 “你去一趟吧,看看怎么回事。”孙婧说。 “是,我马上去。”乔主任说。 孙婧离开政教处往回走,远远地看到肖校长在敲他办公室的门。还真别说,两个人真是一拍即合,她正要去看看他呢。 肖校长跟着孙婧进了屋,说了一堆客套话,什么办公室行不行啊,还有什么需要啊,问得孙婧心里暖烘烘的。她心里非常清楚,肖校长并不是来问寒问暖的,来看看她只是一个借口,肯定是有话要说。 “孙书记太辛苦了,来了就投入工作。”肖校长说。 “肖校长,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孙婧想和肖校长谈谈今天接访的事。 “孙书记,这些家长我都接待过。”肖校长说,“联中现在党务工作问题成堆,现状堪忧啊。” 宋小妮偏偏在这时又打进电话。 “领导,那间教室还没开门。”宋小妮口气很焦虑。 这个褚老师到底要干什么啊?孙婧觉得事情有点麻烦。 “政教处的乔主任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再等一等吧,到底怎么办,你们商量一下。”孙婧不好回避肖校长,只能在他的面前摊牌了。 孙婧不想让肖校长久等,随即挂断了电话,人家肖校长也是副处长啊,不过是岗位不同而已。尽管她是县委副书记,应该算是联中的上级领导,但她兼着联中总支书记,必须全力支持校长工作。 孙婧从肖校长的脸上看不出这种搭档关系,他一直对她温驯而恭敬,显然是很看重她县委副书记的身份。肖校长说联中问题成堆,孙婧还是比较赞成的,两个人对学校的判断基本吻合。他既然知道那些家长们跟她说了些什么,就不用她再重复了,直接讨论下一步对策就可以了。 “肖校长,今天的接访记录我正在让人整理,等整理出来以后,我们再碰一下怎么样?”孙婧的声音很温柔。 “好,好!”肖校长非常赞成。 “肖校长,请坐。”孙婧非常客气。 孙婧看着肖校长坐下来,才隔着茶几坐下。她这么做,是要表明对肖校长的尊重。她准备和肖校长联络联络感情,她自知不懂教育,联中这一块还要指望肖校长出菜呢。 “论职务,您是上级领导,还请孙书记多指导、我批评。”肖校长说。 “这是哪里话,我们就是战友,哥们。”孙婧说,“我的任务就是来辅助你,你干得好,我脸上才有光啊。” “不敢不敢。”肖校长对孙婧的低姿态非常领情,两个人互相吹捧、谦让了一会儿,气氛非常和谐。 孙婧觉得,眼前首先要解决的是老师办班补课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老师的心就收不回来,教育教学质量就上不去。她把宋小妮发现联中老师办班补课的事说了,让孙婧没想到的是,肖校长听了,反应非常平淡。 “补课这个事,我也非常头疼。”肖校长说,“孙书记,我不瞒你说,在职教师补课这个问题,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话怎么讲?”孙婧知道,肖化文原来当过县文教育局局长,不可能不知道在职老师补课是国家明令禁止的。 “就拿联中来说吧,这里是副处级建制,文教局呢,是个科级单位。”肖校长说,“文教局对联中在职老师补课现象,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肖校长讲,他当县文教局局长的时候,与联中没有隶属关系,顶多只是业务指导。文教育局的干部下去检查,只要发现联中补课办班的在职教师,就会立即通知联中处把老师领走,当时是狂风暴雨,过后是不了了之。 孙婧听肖校长讲完,心里却不是滋味。肖校长这是先把自己摘出去了,联中老师补课办班问题,赶情责任在文教局,联中却没有什么责任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联中校长,难道一直靠文教局查补课办班吗?那就解释不通了。 “肖校长,我能理解你抓教学、抓业务的苦衷。”孙婧说,“但你现在是联中校长,学校的法定代表人啊。” 肖校长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孙婧也弄不清他什么摇头。 宋小妮又打进电话来,和孙婧说话的却是政教处的乔主任。 “怎么回事?”孙婧打起了官腔。 “孙书记,事情不妙,还是让宋秘书跟你说吧。”乔主任说。 哎呀,这个乔主任不是多余嘛,明明是小妮打来电话,他偏要抢过去,抢过去之后又让宋小妮说话,岂有此理! “你说吧!”“你说。”“你说吧,一样。” 孙婧清楚地听见,两个人在电话里推让起来,最后还是宋小妮接过了电话。 “领导,情况不好。”宋小妮说。 “怎么个不好法?”孙婧倒没觉得有多么复杂,不就是一个补课老师嘛,谈恋爱会情人咱不管,只管补课办事,能有什么不妙的。 “教室里的灯灭了。”宋小妮说。 宋小妮等来了乔主任,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她从那间教室门上面的麻纹玻璃发现,屋里的灯灭了,教室里一片昏暗。宋小妮一直没有离开那间教室的门口,料定褚老师并没有出去,便上前去敲门。 这一敲门不要紧,里面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既然没有开门,也没有应声。乔主任过去接着敲门,也敲不开。宋小妮知道里面有一男一女,怕有什么意外,就急忙给孙婧打电话求助。 “你们不要再敲门了。”孙婧说,“我现在就过去。” 170、高中校花 “肖校长,我的秘书发现了联中补课教师,我去看一看。”为了慎重起见,孙婧没有说在哪里,也没有说发现了谁。 “好,坚决查处,我毫无保留地支持你。”肖校长说。 孙婧给自己的司机兰成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到联中来接她。肖校长想让自己的司机拉孙婧出门,被她谢绝了,司机还是自己的顺手,来到春县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她从来不用别的司机。 孙婧匆匆赶到栋梁艺校,上了四楼,见宋小妮和乔主任并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正在嘀咕着什么。他们应该还在与教室里的褚老师僵持着,没有什么进展。 “情况怎么样?里面还是没人答应吗?”孙婧问。 “领导,不行我们就撤吧。”宋小妮站起来,“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个教室里有人呗。” 孙婧责怪道:“小妮啊,不是我说你,我们撤了倒可以,顶多今天不查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里面出事怎么办?” 孙婧察看了那间教室的左邻右舍,直到确认教室没有别的出口,才回到那间教室门前,轻轻敲门,把头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 按理说像这种事她不应该出面,交给政教处和宋小妮处理就足够了,但她实在不放心,怕出现什么闪失。她不知道则已,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参与进来。 “下课多长时间了?”孙婧问。 “快一个半小时了。”宋小妮说。 “就是说褚老师与那个女子已经在里面呆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孙婧向走廊两侧巡视着,这个时间走廊里人不多,宋小妮和乔主任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不过再等下去就不一定了,肯定还有来补课的学生,那时候走廊里家长就会多起来,这件事的影响就会扩散出去。 孙婧安排给宋小妮一个新差事,守在门口敲门,声音不用大,隔三分钟敲一次,也不用说话,免得打扰别人。 孙婧又把乔主任叫到身旁,想了解一下这个褚老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褚老师叫褚建立,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英语系毕业,他毕业的时候,正赶上教育体制改革,“双向选择”取代“统包统分”,他选择的单位没有选他,女朋友也吹了,他一赌气回到春县,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到联中当了英语老师。 “褚建立的手机是多少?”孙婧问。 “我没有他的手机号。”乔主任说。 “乔主任,你去找栋梁艺校的管理人员,向他们要褚建立的手机号。”孙婧说。 “对,栋梁艺校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乔主任说。 “艺校真的没有这间教室的钥匙吗?再确认一下。”孙婧问。 孙婧推测,褚建立不出来,是抱有一种很大的侥幸心理,以为没有人看到他在屋里,他只要锁上门,外人如果敲门,见没人来开门,自然就走开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她这个新上任的联中书记在查他。 孙婧想,随时间的拉长,褚建立的心态可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但现在看,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在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把门打开,原因就是里面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他把门打开了,他们之间的事就被曝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打一个电话,只要他接手机,事情就好办了。 乔主任一会儿就从三楼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褚建立的手机号码:“艺校没有钥匙,只有褚建立的手机号。” “乔主任,你悄悄趴在门板上,注意里面的动静,我要给褚老师打电话了。”孙婧小声说,“如果你听到手机铃声,立刻给我一个手势。” 乔主任把整个身子都贴在门板上,脑袋靠上了去。 孙婧照着小纸条,按下了褚建立的手机号码,果断地按下了通话键,马上放到了耳边。这一刻,她也有点紧张,万一褚建立不接手机,或者手机已经关机,她就得采取紧急措施了。 乔主任马上对孙婧伸出一只手,高高地扬着。 孙婧也听见了,教室里传出悦耳的乐曲声,那是一首老掉牙的乐曲:一场游戏一场梦。 褚老师的电话虽然打过去了,但一直没有接通,教室里传出的乐曲声,也很快消失了。 这时,栋梁艺校的一个男教工背着手出现在走廊里,一步一晃地凑了过来。孙婧上次来检查时见过这个人,好像是办公室里一个打杂的角色。 孙婧确认褚建立在教室里,心里踏实了许多,把门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她故意抬高声音,让艺校的教工听到:“乔主任,你去找艺校沟通一下,就说褚老师把自己反锁在教室里,门的不开了,如果艺校没有钥匙,就只能找修锁工来解锁了。” 孙婧又转向宋小妮:“小妮,你现在坐我的车,马上取找一个修锁的师傅过来,越快越好。” 乔主任和宋小妮对视了一下,两个人急匆匆往楼梯口走去。 站在一边的栋梁艺校教工从后面叫住了乔主任:“钥匙找到了!” 孙婧“哼”了一声,小教工倒是年轻啊,这么不经事,马上就交钥匙了。 乔主任折回身来,从教工手里拿到钥匙,很为难地看着孙婧。 孙婧把脸一撂:“还站着干什么,把门打开!” 乔主任慢慢腾腾地打开门,却没有进去,马上闪到一边,给孙婧让出一条道。 孙婧猛地把门打开,眼前的一幕让她觉得好笑。褚建立规规矩矩地站在讲台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则坐在第一排,这两个人也太沉得住气了。 孙婧来到那个女孩子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回身对跟进来了宋小妮说:“小妮啊小妮,你是什么眼神啊,这不是个学生嘛。” 宋小妮伸了伸舌头,躲在孙婧的身后,看着那个女孩儿。 那女孩子看到乔主任,从座位上慢腾腾地站起来。 “哟,这不是联中的校花吗?”乔主任在女孩儿的面前转了一圈,对讲台上的褚建立喊道,“你给我下来。” 褚建立把手里的粉笔扔在桌子上,淡定地来到乔主任的面前。乔主任挥起拳头,照着褚建立就是一拳,打了他一个趔趄。 褚建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笑了:“乔主任,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乔主任说,“我倒要问问谁让你来的?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补课?” “我错了还不行吗?”褚建立说。 孙婧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觉得特别滑稽。 乔主任转身问孙婧:“孙书记,褚建立私自办班补课,被我们抓了现形,领导说吧,这事怎么处理?” 孙婧不动声色地把脸扭向门口:“乔主任,小妮,你们先出去。” “这是我们联中新来的孙书记,你一定要端正态度。”乔主任对褚建立说了一句,识趣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转身来,“孙书记,这小子得让他好好长点记性。” 孙婧掏出手机,在手里摆弄着。她看得清楚,刚才乔主任在演戏,明显是要掩盖什么,有意制造褚建立正在给学生补课的假相。褚建立将近两个小时不开门,孤男寡女在里面,事情根本不会那么简单。 “褚建立!我现在要求你,面对黑板站着,好好反省半小时,一会儿我会找你谈话。”孙婧说。 褚建立很不情愿意地走向讲台,面对黑板站好,不安地回头看了女孩儿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哪班的?”孙婧问。 “周娜娜,高一五班。”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婧问。 “补课。”周娜娜说。 “你撒谎!”孙婧条件反射一样。 孙婧根本不相信周娜娜是来补课的,她没有带书包,却带了一个女士包,还是一款名包。再看她的打扮,全身是社会女青年的潮装,浓妆艳抹的,要不是看到周娜娜稚气的眼神,还有那如同玩具的项链,孙婧差一点把她当成了社会女青年。 “她是来补课的。”褚建立回头插了一句。 “褚建立,你把嘴闭上。”孙婧说,“我可以告诉你,你今天的态度很重要,如果你再抵赖,我就把你交出去,交给司法部门!” “我……我没说什么啊。”褚建立转回身去。 周娜娜一听孙婧提到司法部门,立刻坐不住了,想站起身来,孙婧忙用手按住她。 “说吧,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只要你说了,我可以为你保密。”孙婧说,“我说话算数。” 周娜娜低下头,不说话了。孙婧给了周娜娜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她还是一声不吭。周娜娜的不安已经足以证明,她和褚建立的关系很不正常,但她如果就是不开口、不承认,孙婧还真没有办法。 这怎么办呢,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你再不说话,我真把你交出去了。”孙婧举起了手机。 “你别……”周娜娜开口了,孙婧的这一招果然奏效了。 “那你说吧,你放心,我是一个女人,我还是你的老师,我会保护你。”孙婧说。 171、小城师生恋 周娜娜又沉默了,她的内心在承受着煎熬与挣扎,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她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了。孙婧很怀疑,一个高一的学生,对面她的软磨硬泡,到底能挺多长时间。 孙婧装模作样的按动了手机按键,腾地站起来:“公安局吗?我想……” 周娜娜起身扑向孙婧,要抢她的手机:“你不要打,我说……” “娜娜!”褚建立再次转回身来,惊叫着。 孙婧果断地按下了录音键,周娜娜的证言非常重要,只要她肯定说实话,哪怕是只是一个字,褚建立今天就死定了。 “你是不是来会褚建立的?”孙婧问。 “是。”周娜娜点头。 “好,你的表现不错,这样我就可以帮助你了。”孙婧说。 “建立哥,对不起你了。”周娜娜一脸哭相,对讲台前的褚建立说。 褚建立转身跳下讲台,冲着孙婧过来了。孙婧感觉情况妙,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褚建立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刻犯浑吧。 “孙书记,别让娜娜说了,我来说吧。”褚建立说。 “好,你说,我希望你说实话,争取从轻处理。”孙婧把手机背到了身后。 “我向你承认,我是和周娜娜好上了,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褚建立直视着孙婧,目光很镇定。 “你们经常在这间教室幽会,而且发生了关系,对吧?”孙婧问。 “对。”褚建立说。 周娜娜痛苦地捂住脸颊,趴在桌子上嘤嘤哭泣起来。 孙婧把手机放进随身的包里,拍着周娜娜的肩膀,果然被她猜中了,在这个补课的教室里,这个高一女生和自己的英语老师偷偷摸摸地发生关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孙婧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掏出纸巾为周娜娜揩去泪水,然后打开教室,把等在门外的乔主任和宋小妮叫了进来。 “乔主任,你把娜娜送回家,交给他的父母。”孙婧对乔主任说。 乔主任一脸疑惑,不住地点头。 “褚建立,跟我们一起回联中。”孙婧对褚建立说。 “好。”宋小妮说着,看了褚建立一眼,莫名其妙地笑笑。 在回联中的路上,孙婧让司机去快餐店买了几份盒饭,回到联中的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 既然褚建立已经承认了,那就让他吃饭吧。孙婧取了一份盒饭,推到褚建立的面前,然后进了里间,和宋小妮一起埋头吃了起来。 她中午就没有吃饱,估计晚上和褚建立还会有一番长谈,只能先吃完饭再说了。看褚建立的态度,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叫上了宋小妮,估计乔主任送完周娜娜也会赶回来,那样就更保险了。 褚建立吃完饭,进了里间办公室,来到孙婧的对面。 “坐。”孙婧说,“站客难答对。” 褚建立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坐下来,并不像一个犯过错误的人。 “说说吧,你和周娜娜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靠在椅子上,架起了胳膊。 “没什么事,今天给学生补课,下课以后,周娜娜就来了。”褚建立轻描淡写地说。 “褚建立,你要是搪塞我,那今天咱们就不要谈了,我就直接把你交到学校,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和你谈。”孙婧说。 “那我说。”褚建立盯着孙婧的眼睛。 褚建立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周娜娜则他的学生,两个人认识还不到半年。 周娜娜从联中初中直接考入高中普班,她的学习成绩虽然不算顶尖,在高中生里还算比较优秀。褚建立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发育成熟、性格外向的学生,她英语成绩不错,他还让她当上了班级的英语课代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个人的接触比较多。 按照褚建立的说法,周娜娜长得有点像他大学时的女朋友。她对待他也不像其他学生,言语比较放得开,性格无拘无束。两个人深入接触还是褚建立开班补课以后,周娜娜放学后来到他的办公室,说自己想补课,但是没有钱。 “给你免费,你到时间就去吧。”这是褚建立对周娜娜的答复。 “那我怎么感谢你啊?”周娜娜问。 褚建立看着周娜娜大胆而热烈的眼神,只说了一句“不用谢”,就让周娜娜走了。 礼拜天,周娜娜果真来补课了。褚建立一天补四节英语课,上午两节,补高一英语;下午两节,补中考英语,周娜娜补的是上午的第二节课。 下课时已经中午十一点钟了,周娜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主动留下来,帮助他打扫卫生,收拾教室。 褚建立看着发育完全成熟的周娜娜,又想起了上大学时的前女友,不禁产生了想和她亲近的欲望。 “周娜娜,差不多就行了。”褚建立说。 “没事,我不累。”周娜娜说,弯下腰去干了起来。 褚建立发现,周娜娜弯腰扫地的时候,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了很深的乳沟,隐隐可见两只松懈的乳罩。他趁走廊里没有人,悄悄把教室门从里面锁上,坐在一张课桌上,看着周娜娜,一直到她把教室整理得井井有条。 “周娜娜,过来,歇一会儿。”褚建立说。 周娜娜很听话,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以后你不用打扫卫生了。”褚建立说,“你一个小女生,干这个太辛苦了。”褚建立说。 “老师,你都给我免费了,我这是在感谢你啊,以后教室的卫生我包了。”周娜娜说。 这个时候,褚建立已经动了私念,准备利用周娜娜的开朗和大方,和她亲近亲近。他怕自己太鲁莽,把周娜吓跑,就想找一个借口。 “周娜娜,你不是要感谢我吗?”褚建立说。 “是啊。”周娜娜说,“怎么感谢?” “老师得了一种病,全身疼,一到中午就发作。”褚建立装作很痛苦的样子。 “老师,那怎么办啊?”周娜娜站起来,神态很焦急。 “你能不能帮老师捏一捏,捏一捏会好一点。”褚建立试探着,想看看周娜娜的反应。 褚建立没想到,周娜娜二话没说,就到他的近前,双手在他的胳膊上捏了起来,样子很专注。 一只细长白净的手在褚建立的肩上胳膊上游走,虽然没有什么力量,褚建立却觉得异常舒服,异常兴奋。面对眼前如花似玉的周娜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欲望,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然后又移到她的脸上。 周娜娜对他的爱抚毫无反应,仍然认真地给他捏着胳膊。他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蹲下去,给他捏一捏大腿。 “周娜娜,好多了。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学生,你给老师按摩,老师很高兴。”褚建立说。 周娜娜受到褚建立的鼓励,捏得更卖力了。他循循善诱地引导她的双手,向他最敏感的地方靠近。周娜娜就像没有性别意识似的,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他指到哪儿,她就打到哪儿,双手毫无顾忌地在他的腿上游移着。 “再往上一点。”褚建立说。 “再往左一点。”褚建立说。 “再往左一点。”褚建立说。 褚建立拖着她的双肩,把周娜娜拉起来,温柔而自然地把她抱在怀里。周娜娜像个依人的小鸟,朗朗地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褚建立到这时才知道,周娜娜不仅尊重他,而且有一点喜欢他,要不她就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按摩,又这么忘情投入他的怀抱。巨大的惊喜控制了他的大脑,用舌尖轻轻伸进周娜娜微启的唇,顶开了她紧闭的牙关。周娜娜鲜活有力的双手柔软地缠住他的脖子,全身在他的怀里立刻软瘫软下来。 从那一天起,褚建立和周娜娜的关系就发生了质变,两个人由普通的师生关系发展成忘乎所以的地下师生恋。 褚建立有妻子,还有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平静而美满的家庭,并没有影响他与周娜娜在学校里眉目传情,在补课班里与周娜娜如影随从。 周娜娜的顺从和配合,使褚建立变得更加大胆。礼拜天中午,补课结束以后,周娜娜对他说自己没吃早饭,有点饿了。 “你妈呢?”褚建立问。 “我妈昨天晚上出去吃饭了,早晨没起来。”周娜娜说。 “你爸呢?”褚建立问。 “我爸不要我们了,去南方了。”周娜娜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走,我领你去吃好吃的。”褚建立说,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褚建立领着周娜娜来到附近的一家大酒店,来到雅间里,准备慰藉一下她那颗受伤的心。今天好几个学生新交了补课费,他的口袋里钱鼓鼓的,可以领她去全市最好的饭店,吃最好的饭菜。 周娜娜对房间里富丽堂皇的装饰赞不绝口,半天也不肯坐到座位上。 “娜娜,想吃什么,随便点。”褚建立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菜谱。 172、强梁时代已经过去 “我要吃肯德鸡汉堡!”周娜娜说。 服务员笑了,褚建立也觉得脸上发热。周娜娜为什么要汉堡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在她的眼里汉堡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对不起,本店没有肯德鸡汉堡。”服务员说。 “哼,连汉堡都没有,这叫什么大酒店啊。”周娜娜愤愤不平地说。 褚建立把菜谱递给周娜娜,让她从里面点菜。周娜娜拿过菜谱,翻了一页,随手盒上,还给了褚建立。 “我想吃肉!”周娜娜说,“你来点菜吧。” 褚建立本来想破费一次,好好让周娜娜改善一下生活,结果到头来,周娜娜只要了锅包肉,鱼香肉丝,褚建立又加了两道海鲜,这对周娜娜来说,已经是最好吃的午餐了。 周娜娜吃饭很快,二十分钟就说自己吃饱了。 看着周娜娜油汪汪的小嘴,褚建立准备再试探一下周娜娜。他双手捂着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做痛苦状。 “又疼了?”周娜娜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脸上。 “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褚建立说。 周娜娜抱着他的头,又是揉又是捏的,褚建立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把周娜娜抱到自己的腿上,忘情地亲吻起来。周娜娜动作娴熟,像一只小动物,不停地挣开他,往他怀里拱着。 一阵缠绵之后,褚建立若有所思地告诉周娜娜,他最近去医院看病了。 “怎么样?”周娜关切地问,用手轻抚着他的脸。 “不怎么样。”褚建立说,“大夫说了,我这个病是不治之症,一般的办法都没有效果。” “那可怎么办啊,这样多痛苦啊。”周娜娜说。 “大夫说,倒是有一个办法。”褚建立说。 “什么办法,你快说。”周娜娜说。 褚建立准备吊一下周娜娜的胃口,站起身来,面对窗户,往外看着。周娜娜从后抱住了他,头贴在他的后背上,褚建立的沉默显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褚建立沉吟片刻,回过身来,双手揽着周娜娜的腰。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周娜娜说。 “大夫说,像我这种病,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治。”褚建立平静地说,“他让我找一个女学生,把我的**放进她的**里。” “羞死了,你骗人。”周娜娜的脸腾地红了,头又拱进他的怀里。 周娜娜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忽然变得沉默了,很快喝掉了自己杯里的甜兮兮的饮料,张罗着要离开大酒店。褚建立担心路上遇到熟人,便和周娜娜道别,看着她闪身走开以后,自顾自地走了。 褚建立回到栋梁艺校的补课教室,有些心灰意冷。刚才看周娜娜的神态,显然是被他的话吓着了,要不她不会那么快张罗离开酒店,又默默地从他的身边走开。 周娜娜已经是一个高中学生,身体发育已经完全成熟,她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看来他编出来的这个办法没有奏效,周娜娜根本就没有相信。他厌厌倦倦地把两张桌子合在一起,在上面躺了下来,望着雪白的天棚发呆。 周娜娜长得太水嫩、太可爱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吸引她,他真想啊。可是如果蛮干风险太大,周娜娜的家里人可能找上门来,说不定还会被传到社会上去。 褚建立正躺在桌子上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这时候正是午休时间,是谁在敲门呢?他连忙起身,把门打开,见周娜娜站在门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在他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迎着他走进了教室。 “娜娜,你怎么又回来了?”褚建立问。 周娜娜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张盒在一起的桌子,好奇地走过去。 “我给你治病来了。”周娜娜说。 她不等褚建立答话,就起身一跃,跳到了他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部。 “把我抱到桌子上去。”周娜娜娇滴滴地说。 褚建立轻轻抱起周娜娜,把她放在桌子上,她身子一扭,把双腿搭在桌子上,板板正正地躺了下去。 他面对横陈在面前的美女校花,有点惊慌失措。周娜娜忽然探起半个身子,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往下拽着。 “老师,你来啊。”周娜娜毫无羞涩之意。 “不要叫我老师,叫我建立哥吧。”褚建立觉得“老师”这两个字特别刺耳。 “你闭上眼睛。”褚建立的手放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为她合拢双眼。 褚建立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当然知道如何调动一个高中女生的情欲。他伸着坚挺的舌头,没用多长时间,周娜娜就抽泣起来。 从此以后,周娜娜每个周末的中午都在栋梁艺校度过,与褚建立一起吃过饭后再回家,有时候,她还会在下午下课后来找他。她成熟苗条、敏感脆弱的身体,让褚建立着迷,褚建立的成熟强劲、骄横野蛮的身体,让周娜娜陶醉。 两个人厮守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一起疯狂了几个月的时间,周娜娜由一个不谙风情的女学生变成了一个性欲十足的风韵女郎。 “褚建立,你跟我说一说,在补课班里,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开门?”孙婧问。 褚建立懊丧地摇摇头,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门打开。其实他是完全大意了,没想到外面会有人盯着他。周娜娜进了教室,宋小妮很快就在外面敲门,褚建立当时想,估计是哪个学生落下了什么东西,只要他不开门,外面的人不会久等,很快就会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褚建立以为刚才敲门的人早走了,应该是艺校的人或者是哪个人手贱,他自然不愿意理会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门外的宋小妮已经向孙婧汇报两次了。 他见门外没有动静了,便随手关掉了屋里的照明,觉得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敲门了,可是隔了一段时间,仍然有人敲门。褚建立这时才发现,敲门的人应该还是刚才的人。既然刚才都没有开门,现在就更不能开门了。 “后来你为什么又把门打开了?为什么不坚持到底,等到我们把门撬开呢?”孙婧问。 “我不知道是领导来了。”褚建立说,“是我太大意了。” “不,是你太张狂了。”孙婧说,“你已经忘记了你的身份。” 褚建立沉默了,孙婧是联中的书记,他现在又是这种处境,他不敢顶撞她,更不敢激怒她。孙婧的心态并不比褚建立轻松,今天她本来是要抓几个补课的现形,现在可倒好,抓住了一个玩弄女生的现形,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最简单的办法是通报给联中班子,自己先不表态,但那样的话,褚建立就完蛋了。 周娜娜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现在的学生上学早,就算她上学不早的话,现在也不满十八周岁,褚建立会罪加一等,要进监狱的。 她想再和他聊一会儿,掌握他这个人的本质,再做决定怎么办。现在知道褚建立睡高中女生的人只有她自己,局面还在可控范围内。政教处乔主任虽然也去了栋梁艺校,但他和小妮都被她请出了门外。就算宋小妮知道了真相,不会把事情张扬出去。 孙婧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褚建立:“通过你锁门这件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人,现在后悔了吧?” 褚建立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后悔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 “褚建立,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孙婧说,“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咱们退一万步说,你管不住自己了,找个社会女青年,或者找一个成年人,为什么偏偏瞄上自己的学生呢?” “我没有瞄上她,我们是两情相悦。”褚建立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真的吗?”孙婧故作惊讶状,“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呢。” 孙婧终于为褚建立找到了一点平衡,强梁时代已经过去,张扬个性、追求自主的意识在泥沙俱下的潮流里起伏沉浮。不管这个褚建立是不是属于**女生,但人家女生自愿却是事实,有钱难买我愿意啊,这是一个法律问题,更是一个道德问题,她还真不能轻易下结论。 她见褚建立不停地摆弄着双手,喉结不停地动着,便接了一杯水端过去。褚建立果真渴了,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唇,似乎还想喝。孙婧从他的手里拿过杯子,又去接了一杯递给他,他又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把杯子扔进纸篓里。 “褚建立啊褚建立,你倒是舒服了,你犯罪了知道不?”孙婧埋怨道。 褚建立一时没缓过神来,大概对犯罪这个字眼太生疏了。孙婧暗忖,这个褚建立怎么变得这么迟钝,这么麻木,对犯罪这样的词汇也没有任何反应。 褚建立忽然向是紧走几步,“扑咚”地一声在孙婧的面前跪了下去。 173、一句诗不如一盒饼干 “孙书记,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褚建立在孙婧的面前央求着,两只手无助地抓着她的裤角。 “褚建立,你给我起来!”孙婧的口气非常严厉。 褚建立仍然跪在那里:“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如果出了事,他们就完了。我还有父亲双亲,他们还需要我去孝敬。孙书记,您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吧!” 孙婧对褚建立的举动并不感冒,索性站起来,躲到了一边。看着他跪在那里、不断求饶,孙婧无奈地摇头,事已至此,他才想起家中父母,老婆孩子,早干什么去了。 她叹了口气,“建立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苍天,下跪高堂,就因为这点破事,你就跪我,让我很看不起你,马上起来!” 褚建立听孙婧这么说,知道自己的祈求没有奏效,便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孙婧向对面的沙发努了努嘴,让他坐过去。褚建立乖乖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褚建立这么一跪,孙婧心里虽然不买账,心里的火却消了不少。 “褚建立,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孙婧说,“你想没想过,对一个高中生下手,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孙书记,我错了,我不该和周娜娜产生感情,不该和她发生关系,更不应该和她一直保持这种关系,都怪我,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孙婧发现,褚建立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他和周娜娜乱来,和仇恨有什么关系? “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学教授泡我的女友,对我的刺激很深。”褚建立说,“我承认,自己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原谅他们。” “这就是你说的仇恨?”孙婧问。 褚建立表情冷漠地点头,仿佛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孙婧淡淡一笑,褚建立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她在上中专时就曾迷恋过自己的老师,还差一点发生师生恋呢,只是因为那个老师是穷鬼爱风流,只会用好言好语哄骗她,在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投入,她很快就从心里摆脱了他。 “你的大学女友现在在干什么?”孙婧预感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知道。”褚建立冷笑着,“他们也没有什么结果。” 褚建立当年是春县联中高考状元,虽然他的成绩在全市没有进前十名,但在春县这个小县城里已经足够风光了。结果他以高于录分数线5分的成绩,如愿进入著名的北京某大学英语系。 褚建立刚入学就瞄上了班里的一个中等身材,容貌气质俱佳的女同学汤杨,但因为他生长在小县城,对追女同学这一套缺乏实战经验,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处于单相思的角色。 这期间,一个长相、个头、成绩都不如他的师兄曾经追过汤杨,他只有过过眼瘾的份,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她。后来,师兄毕业后再没有出现过,汤杨又恢复了以往的单身状态。 褚建立确认和那位师兄和汤杨分手了,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的大学生活发生了有趣的变化,每天早中晚,三点一线,都以汤杨为中心。中午,他去汤杨爱去的食堂吃饭;晚上,他去图书馆,去教室,都要看看汤杨在不在。在教室里自习的时候,也要等到汤杨离开了才回去休息。与汤杨见一面,与汤杨打个招呼,甚至与汤杨说句话,都能让她兴奋一天。 褚建立想当面对汤杨表白,担心她拒绝,约她出去,担心她不给面子,找同学帮忙,担心传出去,给她写信,担心过于直白,他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就是不敢向汤杨挑明。 何不给汤杨来点暧昧呢?这样既能自我保护,又能表达心机,还可以趁机考验一下汤杨的智商,即使汤杨没有答应,他也不至于太尴尬。 褚建立找来一张坚挺漂亮的英文四格纸,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bowedhisheadfiddlelotusfruit,lotusfruitlikewaterpurity. 什么意思呢?就是低头拨弄莲花的果实,莲花的果实像水一样纯洁。 这是古诗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直译,出自南朝乐府民歌中的名篇《西洲曲》,在现代散文家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里曾经引用。 只要有一点古文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句用了“双关”的修辞手法,“莲”即“怜”,“怜子”就“爱你”。“清”就是“情”,“情”如水,就是我对你的爱情就像水一样纯洁。 这句诗的意译就是:低头轻轻说爱你,爱你的心像水一样纯洁。 褚建立写完这句诗,就把条纸规规矩矩地折好,放进口袋里。这种求爱方式颇为含蓄,一个局外人看到这张纸条,很难一下子联想到这是一张示爱的情书,但收到这张纸条的人,就难免思前想后了。 褚建立相信,汤杨拿到这个纸条,肯定会琢磨上面的意思。什么意思呢?只要她还有一点智商,就应该想起那句古乐府里的名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在上晚自习的时候,褚建立在汤杨的后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只要汤杨一回身就能看到他。 整整一个晚上,他一直在关注着汤杨的动静。晚上十点钟,她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回寝室睡觉了。 他见周围没有注意自己,就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从后面捅了汤杨一下。汤杨回过身来,笑了笑。 “给你。”褚建立说。 “这是什么?”汤杨接过纸条,就要打开。 “回去看吧。”褚建立低声说。 汤杨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晕,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晚上,褚建立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汤杨看了纸条会怎么样,他做了很多假设,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第二天一早,褚建立早早去了食堂,磨磨蹭蹭地吃饭,希望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餐厅遇见汤杨。可是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汤杨仍然没有出现。他最后得出结论,也许是自己来晚了,说不定汤杨早就去了教室。 褚建立匆匆来到教室,进了门就用旁光朝汤阳的座位上扫了一眼,发现汤杨的位置空着。 汤杨没来上课完全出乎褚建立的意料,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来不迟到,不逃课。他不知道汤杨出现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来上课。褚建立陷入各种猜想之中,无端地为汤杨担心起来。 第一堂大课下课,第二堂大课都开始了,突然想起了敲门声,汤杨来了,脸色有一点憔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昨天晚上没睡好。 这么守时的人竟然也迟到了,褚建立推测,肯定是那个纸条惹的祸,汤杨昨天晚上也失眠了。然而,汤杨接下来的表现让褚建立很失望。汤杨就像根本没收过他的纸条,既没有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把纸条还给他,和往常一样上课,去食堂,上晚自习。 褚建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不清楚汤杨是没有读懂那张纸条呢,还是用这种不答不理的方式委婉地拒绝了他? 默无声息地熬过了一个礼拜,褚建立终于确认,他自以为是的小伎俩并没有触动汤杨。她不是在装傻,就是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褚建立并没有死心,决定换个办法试试。 他发现汤杨有个爱吃零食的习惯,晚餐以后,去了一趟校内的超市,买了一些女生爱吃的小食品,拎回了教室。他没想到男生女生们看到他桌上的东西,都凑过来和他搭话,不经他的允许,就把手伸进了装小食品的塑料兜里,没过十分钟,兜里就剩下一盒巧克力饼干了。 他不失时机地把巧克力饼干塞进书桌堂:“强盗啊?你们也得给我留点吧?” 正在这时,汤杨出现了,手里还夹着几本书。她见不少同学嘴里都在嚼着小食品,便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 “谁家长来了?”汤杨问。学生家长来学校探望子女的时候,常会带一些小食品来,尤其是一些女同学。 “褚建立!”有同学说。 汤杨好奇地看过来,眼神怪怪的。褚建立认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了,就把剩下的一盒巧克力饼干,送给她了。 “就这一盒了,是我特意给你留的。”褚建立小声说。 “太好了,我就喜欢这口。”汤杨麻利地把饼干接了过去。 “你要真喜欢,我明天还给你买。”褚建立说。 汤杨水汪汪的眼睛在他的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不易察觉的羞涩,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个晚自习,就因为一盒巧克力饼干,汤杨完全变了。在自习课上一向很少回头的她,竟然好几次回过头来,朝他坐着的地方扫一眼,其间还主动过来搭话,问他几个句子的标准口语发音。 一盒饼干就能达到这种效果,让褚建立喜出望外,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出这种办法,非要跟她卖弄什么古诗呢。一首诗的功效,不如一盒巧克力饼干,这就是褚建立面对的现实。斯文扫地啊,他心里感慨着。 174、I love you “褚建立,你还不睡觉啊?”汤杨的声音。 褚建立从幻觉回到了现实,他这时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还有半小时就要熄灯了。刚才教室里还有五、六个同学,转眼的功夫,已经只剩下他和汤杨了。 “你要走吗?你走我也走。”褚建立说。 “可能是你的巧克力饼干在作怪,今天一点也不困,特精神。”汤杨收拾好桌面,站了起来。 褚建立发现汤杨手里捧一本中文版的《英美文学趣话》,书脊上印着一枚书印,好像是“静之藏书”几个字。 “你原来在看文学书啊。”褚建立没话找话。 “我喜欢文学啊,因为就业去向不好,家里不让我报中文专业。”汤杨说。 《英美文学》是英语系专业必修课,英美文学教授胡静之是英语系里尽人皆知的名教授,不少女生都喜欢听他的课。 在褚建立看来,胡静之的那张脸在系里的教授讲师中算是比较白的,可能是毕业后直接留校的缘故,他年纪比别的老师更小,讲课时喜欢逗女同学笑。每天讲完正课,他会和女同学聚在一起闲聊,直到把女生们逗到笑而露齿为止。他对女生好,也从来不难为男生,男生们对他那色迷迷的样子也就包容了。 汤杨见他盯着她手里的书不放,便把书背到身后:“我们一起走吧。” 这个晚上,汤杨和他一起离开教室,走在秋风瑟瑟的校园里。褚建立心里非常温暖,他已经大三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同学主动约他一起离开教室。 从那天晚上开始,褚建立经常给汤杨买一点小食品,只要她来上晚自习,他都会把送她回宿舍楼。因为把零花钱都花到了汤杨的身上,到了月末,褚建立发现自己的口袋瘪了,竟然拿不出饭卡钱。他每天只吃两顿饭,每顿饭只买便宜的菜,吃饭的时候,也离开汤杨远远的,生怕被她看到。 家里寄来的钱有数,褚建立没有理由向家里多要钱,就想到了一个救急的办法,给大学附近的中学生当家教,用休息时间去补英语。一位豪爽的家长预支了他一个月的补课费,当天回到学校,他就请汤杨去了学校附近的饭店。 褚建立敢请汤杨,就猜到她不会拒绝,因为他送她回宿舍楼已经一个多月了,两个人已经混得很熟了。他把点菜单推给她,让她点菜,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点了两荤两素,三菜一汤。 “iloveyou,bemygirlfriend。”褚建立迫不及待地向汤杨求爱。 在小饭店这个地方求爱,多少有点俗,但他估计汤杨不会反感,也就只能这么着了。何况,他还买了一盒酒心巧克力呢,只要她答应,哪怕是点点头,他就会把那盒心形巧克力从挎包里拿出来。 “你怎么这么心急啊,非得说出来啊。”汤杨回答。 “我不说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啊?”褚建立说。 “你们这些男生啊,太没情趣了,不是递条子,就是写情书,要不就是看电影。”汤杨说,“老套。” 褚建立当时就被汤杨闹愣了,原来她不是那么物质的女孩,她也喜欢浪漫啊。说时迟,那时快,他取过包来,把那大盒心形巧克力掏了出来,送到汤杨的面前。 “哇,这么漂亮!”汤杨惊叹着,张开了樱桃小嘴。 褚建立喜不自胜,欣慰地看着她,伸手要把包装盒打开。 “别动别动,我得拿回宿舍去,让室友们看看。”汤杨忙推开他的手,“这是褚建立送我的巧克力!” 褚建立那个心花怒放啊,这还用说什么吗?汤杨已经答应他的求爱了。她要把巧克力拿回寝室显摆,就明摆着是公开了他们秘密啊。 买单时,褚建立当着汤杨的面,掏出刚到手的补课费,递给收银员,心里那个痛快啊。出门后,汤杨没走几步就挽住了褚建立的胳膊。 第二天,有许多同学对褚建立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立刻猜到,自己与汤杨的关系已经暴露了,不用说,是汤杨在宿舍里在室友们炫耀时暴露的。 褚建立第一次和汤杨接吻时,是在女生宿舍楼门口,他因为手脚太笨拙,不知道哪个动作弄疼了汤杨,她气哼哼地推开他。褚建立嘿嘿傻笑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kiss过女生,动作像笨狗吃桃子,根本没有经验可言。 没用几天,褚建立就被汤杨给调教好了,学会了轻柔的接吻。汤杨有时还是不满意,经常吻着吻着就抬起头提醒褚建立:“不能轻点啊,想吃人啊?” 褚建立的接吻刚刚及格,汤杨又开始埋怨他缺乏幽默感,不会体贴人,动作过于刻板。他每月赚来的补课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饭伙钱,都花在汤杨的身上,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她高兴。 褚建立对汤杨的感情是真心的,她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在他看来,这些毛病是一些女同学的通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要容纳对方的缺点。 到了大四,大学生们心情浮动,有的同学备考补考,有的同学在找工作,有的同学在忙着收获爱情。褚建立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巩固与汤杨的关系,最好毕业的时候开花结果。 两个人经常耳鬓厮磨,褚建立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的冲动,免得汤杨说他图谋不轨。恋爱一年多,他们顶多是亲一亲,摸一摸,一直没有太越轨的动作。 这个时候,胡静之教授调到他们班当导员,而且和汤杨打得火热。每个周末,褚建立补课的时间,汤杨都和胡静之在一起,有时候汤杨晚上不去上自习,也是和胡静之在外面吃饭。 有个要好的男同学悄悄告诉褚建立,他经常看到汤杨和胡静之在一起,提醒他多长个心眼儿。褚建立这下毛了,偷偷找到汤杨同寝的室友,向她打听汤杨和胡静之的关系。 这个女生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但架不住褚建立几次纠缠,最后在课间去洗手间的路上,终于对他交了底。 “班里同学谁不知道啊,就你蒙在鼓里。”女同学告诉他,胡教授原来和谁谁好过,后来又和谁谁谁去校外的吃饭,现在他正和汤杨打得火热,同学们都私下里叫他泡妞系胡叫兽。 第二堂课正是胡静之的英美文学课,胡静之讲完正课,又开始和女声闲聊起来。 胡静之先是侃起了英国作家劳伦斯,说劳伦斯受到母亲的溺爱,有严重的恋母情结,他的代表作品《爱恋中的女人》《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多么精彩、大胆云云,他说着说着,又提起了俄裔美籍作家纳博科夫用英语写作的小说《洛丽塔》。 “我告诉你们,这是一位孤独的大学教授与美丽少女的爱情故事,小说是这样开头的。”胡静之津津有味地用英语念着,“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 同学们看着胡静之陶醉的表情,一阵哄笑。 “这本书当年投稿某家出版社,我告诉你们,出版社会对它的评价是,虽然包含优美章节,但是过于令人作呕,审稿的编辑甚至大呼:我请求将其埋葬一千年。”胡静之说,“结果怎么样?这本书现在已经成了世界级名著,在国内也已经解禁了!” 胡静之讲课经常这样,口气有些夸张,话语有点煽情,腰挺得板板的,一个习惯地的动作就是甩一下油光的头发,最喜欢用的一句台词就是“我告诉你们”。 “我告诉你们,我手里有这部小说的英文版。哪位同学想看的话,下课以后可以找我。”胡静之说,“今天不行,现在这本书在别人手里。” 褚建立平时并不觉得胡静之教授有多么可恶,可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女朋友汤杨与这位教授关系不正常,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张脸是那么恶心,甚至连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轻浮、变态。 “同学们啊,大学教授不容易啊。我们告诉你们,我们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我们是蜡烛,照亮了别人,燃烧了自己。”胡静之忽然诉起苦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有钱人的这里装的是什么啊,脂肪臭啊同学们,我们这里装的是什么?知识啊我告诉你们。” “所以啊,我们的同学啊,在找异性朋友时,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应该广交朋友。”胡静之振振有词地说,“我告诉你们,这样碰到合适的帅哥和妹纸的几率就大多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洛丽塔,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呢?因为他有experience(经验)、gentle(温柔)sessfulcareer(成功的事业)还有sexualtechnique(性技巧)……”胡静之的夹杂着一些敏感的英文单词,如同牙龈上塞着的肉屑。 “我们的女同学,选择一个正确的男朋友,是恋爱最重要的一步,俗话说得好,朽木不可雕也。你把感情放在一无所长的穷鬼身上,投入感情再多,也只能落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归宿。” 褚建立冲着胡静之举起手来,胡静之甩了一下头发,用手指着他:“褚建立同学,你有神马事?” 175、猪到底是怎么死的 褚建立站起来:“教授,听说你泡妞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们?” 褚建立这么问胡静之,动机很明确,他想试探一下,胡教授到底知不知道他和汤杨的关系,同时也想暗示同学们,他已经知道汤杨和胡静之偷偷在一起的事了。 教室里的同学又是一阵大笑,汤杨也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 “褚建立,我问你一个问题。”胡静之收起了笑脸,“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笨死的。”褚建立冷冷地回答。 “聪明,绝顶聪明。”胡静之说,“我们的同学知道猪是笨死的,大学没有白上。但我要问你一句,你知道猪是怎么笨死的吗?” “不知道,吹死的吧。”褚建立说。 “那是牛。”胡静之说。 “那就是拍死的。”褚建立说。 “那是马。“胡静之说。 “吓死的?”褚建立说。 “那是老鼠。”胡静之说。 褚建立笑了,他也没想到胡静之对会答如流,说得还颇有道理。 “建立同学你请坐。”胡静之冲他摆摆手,“猪是不识人心险恶,被人养肥之后杀死的。” “噢……”教室里发出一阵恍然大悟回声,没有一个人反对胡静之的观点。 “褚建立同学刚才让我教他泡妞,还说我泡妞很厉害。”胡静之说,“褚建立,我告诉你,你已经是大四了,很快就要毕业了,现在这个时候再来谈什么泡妞的问题,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胡静之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很重感情的,可以说是一个感情至上主义者。泡妞呢,我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经验可言,没事扯几句,是为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好专心听我讲课,如此而已。你要是非让我弄几条经验,其实我刚才讲《洛丽塔》的时候已经说了,你没注意听课。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洛丽塔,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呢?因为他有experience(经验)、gentle(温柔)sessfulcareer(成功的事业)还有sexualtechnique(性技巧)。” 胡静之非常狡猾,可以在课堂上胡言乱语,又很难被人抓住话柄。 “小伙子。”胡静之说,“我告诉你,怎么找一个优秀的女孩?我们的校园里就有这种现象嘛,费劲心机找到一个女孩子,却不幸沦落成女朋友的银行卡、刷卡机、备用胎、出气筒,被女朋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倒霉点的,不仅要当备胎,还要给人家的孩子当爹,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男儿当自强啊,你们现在还没到把女孩子迷倒的年纪,所以不要着急。等你毕业以后,经过若干年的奋斗,有了社会地位,当上了大老板,有了名车豪宅,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名流,至少像我这样,成为大学教授,女孩子会来泡你嘛,是不是?” 褚建立点点头,胡静之有一点偏激,甚至有卖弄身份的嫌疑,但他的话还算坦白。 “褚建立同学,我再送你几句话吧,同时也希望同学们与我共勉。”胡静之看了看手表。 不少同学还真的很真话,乖乖地拿起了笔,准备记录了。 “youhavetherighttorefuse,butyoucannotdeprivemeofthepoweroflovetoyou(你有拒绝的权力,但你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力)。ageisnottheproblem,heightisnotagap,theweightisnotpressure,genderhasnothingtodo(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差距,重量不是压力,性别没有关系)。iloveyounotbecauseofwhoyouare,butbecauseofwhoiamwheniamwithyou(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nomanorwomanisworthyourtears,andtheonewhois,won‘tmakeyoucry(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让你这么做的人不会让你哭泣)。theworstwaytomisssomeoneistobesittingrightbesidethemknowingyoucan‘thavethem(失去某个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totheworldyoumaybeoneperson,buttoonepersonyoumaybetheworld(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don‘twasteyourtimeonaman/woman,whoisn‘twillingtowastetheirtimeonyou(不要为那些不愿在你身上花费时间的人而浪费你的时间)。don‘ttrysohard,thebestthingewhenyouleastexpectthemto(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maybegodwantsustomeetafewwrongpeoplebeforemeetingtherightone(在遇到梦中人之前,上天也许会安排我们先遇到别的人)。don‘tcrybecauseitisover,smilebecauseithappened(不要因为结束而哭泣,微笑吧,为你的曾经拥有)。”胡静之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剩下的时间,同学们自习吧。” 还没到下课时间,胡静之又和往常一样,和女生们扯闲篇去了。 褚建立向胡静之教授的挑战,换来了一大堆忠告。虽然有些忠告近乎无赖哲学,但他能很明显地感到,胡静之教授虽然拿他开涮,但并没有什么恶意。 褚建立并没有就此认输,果断放弃了周末的补课,专门追踪汤杨的行踪。当天中午,在校外的一家酒店,他把胡静之和汤杨堵在了雅间里。 “你怎么来了?”汤杨手足无措,对褚建立的出现没有任何准备。 “来来,建立,你来得正好。”胡静之倒是对褚建立异乎寻常地热情。 胡静之并没有褚建立想像中的那种惊慌、难堪,甚至没有一句解释和辩白,他这一客气,倒让褚建立的处境很尴尬,胡静之毕竟是他的老师啊,教授和学生坐在一起吃顿饭,好像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 “胡教授,我就想问问你,你和汤杨到底是什么关系?”褚建立说。 “建立啊,请坐请坐。”胡静之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话慢慢说,汤杨,给建立倒酒。” 本来十分忙乱的汤杨,突然间变得镇定起来,拿起啤酒瓶为褚建立倒酒。 胡静之并不劝酒,端起杯子,独自饮了一杯。他这种淡定让褚建立有些狐疑,难道他与汤杨真的只是在外面喝喝酒这么简单吗? “你要问我是汤杨的关系,很简单。”胡静之说,“我现在就回答你,汤杨是我的学生,我是她的老师,这你是知道的,但我们还有一种关系你不知道。”胡静之神秘地笑着。 “教授!”汤杨惊叫道,眼里有一点慌恐。 “什么关系?”褚建立以为胡静之终于准备交待了,立刻竖起了耳朵。 “我们亦师亦友啊。”胡静之说,“汤杨是我忘年之交的朋友。” 狡辩,典型的狡辩。褚建立没有办法,老师和学生交朋友很正常。 “亦师亦友就要天天喝酒吗?”褚建立追问道。 胡静之无奈地笑笑,摇摇头,用手指点着他,习惯性地甩着自己的头发。 “好了,褚建立,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和汤杨是什么关系?”胡静之问。 “汤杨是我的女朋友。”褚建立理直气壮。 “哟,是吗?汤杨啊汤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找到褚建立这样的优秀青年,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胡静之夸张地转过身去,看着汤杨,然后转回身来,拍着褚建立的肩膀,“我不知道你是汤杨的男朋友,她没有对我说过。我只知道他有男朋友的,但不知道就是你。嘿嘿。” 胡静之对褚建立的态度很热情,很大度,不像一个教授,倒像一个宽厚仁慈的长者。褚建立甚至产生了错觉,难道他真的错怪了胡教授? “既然这样,我有义务跟你解释一下。”胡静之说。 按照胡静之的说法,汤杨有时候会找到他的办公室里,讨教一些英文原著的翻译和理解问题。他平时没时间,礼拜天的时间也给了家人和孩子,但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就只好用吃饭的时间来跟汤杨聊一聊,两个人一般用英语对话交流,他不仅免收学费,还要付酒水钱。 最后,胡静之还强调了一句,他不只对汤杨这样,对所有的学生都是这样的。 褚建立发现,胡静之完全能够自圆其说,甚至是滴水不漏。到头来是他无理地闯入单间,无理地质问自己的老师,无理地调查女友和胡教授的关系。是不是同学们把胡静之想得太坏了,或者是他平时放浪不羁的做派,让同学们对他产生了误解? “汤杨啊,今天的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胡静之端起了杯子,“以后呢,这种补课呢,就由褚建立同学帮你完成吧,我呢,礼拜天可以在家里好好睡个午觉啦。” “这……这……”褚建立一看形势不妙,他的擅自闯入,可能会得罪汤杨,她回去以后恐怕会找他算账的。 “对不起,教授,我错了,我误会您了,要不是有人打小报告,我今天也不会找到这来。”褚建立马上给胡静之赔礼道歉。 别说胡静之和汤杨没有什么事,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事,褚建立也不敢轻易和胡静之闹掰,那样他和汤杨的毕业论文就成了问题,搞不好都拿不到学士证书。 汤杨狠狠地白了褚建立一眼,对胡静之一个劲儿地道歉。褚建立心想,坏了,汤杨真的不高兴了。 176、就怕流氓有文化 褚建立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不料汤杨站起身来,温文尔雅地向胡静之告别,不冷不热地对褚建立说:“今天你买单吧。” “建立同学破费啦。”胡静之也夹着包往外走。 褚建傻眼了,人家请自己的女友吃饭,他来买单,他要是有钱也行啊,偏偏还差二百多。胡静之见褚建立尴尬地跟上来,从包里取出几张大票,递给服务员:“不用找了。” “你的心胸太狭小了,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师都容不下,以后在社会上怎么立足。”褚建立找到汤杨的时候,她这样对他说。 汤杨整整一个礼拜没有搭理褚建立,他上了一股火,嗓子哑了,嘴上鼓起了水泡,连做家教的心情都没有了。褚建立在校外饭店定了一个单间,想好好安慰汤杨一下,没想到汤杨竟然答应了。汤杨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度大转变,态度亲切多了,看上去眉高眼低,齿白唇红,风韵迷人,比起几个月以前,身体成熟了许多,只是眉眼之间潜藏着几分忧郁。 在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经过体育场草坪。 “建立,你喜欢我吗?”汤杨亲昵地问。 “喜欢。”褚建立果断地说。 “建立,你爱我吗?”汤杨问。 “我爱你。”褚建立信誓旦旦地说。 “那你对天发誓。”汤杨推开了褚建立。 “我对天发誓言,我爱你,爱你一辈子,如果我背叛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褚建立捧着汤杨的脸,说着狠话。 “建立,来吧。”汤杨脱去了风衣,铺在长椅上…… 孙婧听褚建立讲到这里,连忙打断了他,他的这个女朋友这是有情况了。 她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褚建立对汤杨也算是付出了真情,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她推测,褚建立的女朋友肯定是怀上了大学教授胡静之的孩子,她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刻,主动和褚建立发生关系,肯定是她和胡静之之间出现了问题。 “我太傻了,我到这时还蒙在鼓里。”褚建立说,“但汤杨的肚子泄露了秘密。” 在褚建立和汤杨发生关系第二天,汤杨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来找他,表情神秘地把褚建立叫到一边:“汤杨可能有情况,如果你真的对汤杨做了什么,我希望你做好善后。” 褚建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请汤杨吃饭的时候,她想要呕吐的样子,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汤杨可能怀孕了。 褚建立找不到汤杨了。汤杨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她的影子。当天下午,褚建立终于得到准确消息,汤杨已经和导员请了假,还向同寝的一个女同学借了一千元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做流产。这是褚建立的第一感觉,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导员,《英美文学》课教授胡静之。这一刻,褚建立的心在流血…… 孙婧听到这里,眉毛一挑,拍着桌子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着。 孙婧已经通过褚建立的倾述,知道了那个胡静之的为人,什么教授,简直是禽兽,拿着国家的俸禄,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要说责任心,简直一点良心都没有。 褚建立忐忑不安地看着孙婧,似乎在乞求她的同情和怜悯。 孙婧不可思议地摇头。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与一个错误的人,进行了一场错误的恋爱。褚建立早就应该知道,在汤杨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备胎而已。在他与胡静之教授的情场较量中,他注定会以惨败收场。那个叫汤杨的女生也太傻了,就这种智商的女人,褚建立竟然也会爱上她,看来以貌取人真是害死人啊。 学校对胡静之和褚建立各打五十大板,分别给予以记过处分。褚建立不服,又写信寄到校长邮箱,校长办后来答复他,胡静之确实与女学生有关系过密、举止失当的行为,但对于他玩弄女学生汤杨的感情,并导致该生怀孕一事,因查无证据,无法继续予以追究。 褚建立毕业后,因为鉴定有处分记录,无法在北京就业,最后只好回到了春县,应聘到联中当上了英语老师。 “行啊褚建立,你的教授搞他的学生、你的女朋友,你这个老师就搞你的学生。”孙婧看出了褚建立的动机,他这么投入地讲他过去的事,是想说他受过刺激,他心里不平衡。 “我错了。”褚建立说,“既然让孙书记发现了,我甘愿受罚。” “褚建立,你想过没有,你的教授抢了你的女友,人家顶多是师德问题,你和一个不满十八岁的中学生发生关系,属于**未成年少女,这可是法律问题啊。”孙婧说。 褚建立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我愿意争取从轻处理。” “说得轻巧,你说吧,怎么从轻处理?”孙婧说。 “周娜娜是真心喜欢我,我大不了娶了她。”褚建立说。 “你觉得现实吗?”孙婧说,“不过我倒挺佩服你的,你是怎么让一个高一学生着迷的呢?” 孙婧了解到,周娜娜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长年在南方打工,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家庭条件很不好。褚建立呢,毕业回到春县以后,找了一个当地的银行职员,虽然也是大学生,但属于地方大学的代培生,两个人生了一个闺女,刚上小学。褚建立敢对周娜娜这个高中女生下手,至少说明他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 孙婧有些为难了,她抢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褚建立这种情况,如果把他交出去,就有可能判刑入狱,可是不交又怎么办呢?周娜娜的家人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拿着烫手,想甩又甩不掉,好在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只有她和宋小妮知道,乔主任虽然也在场,但并不知道教室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他怀疑褚建立和周娜娜有事,也没有证据。就算乔主任知道褚建立有问题,也未必期望他的事暴露出来,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政教处就负有一定的责任。 “你们这帮小知识分子,真是太可恶了。”孙婧说,“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呢?被你的老师同化了?老牛啃嫩草?快活快活嘴?” “我错了。”褚建立说,“我向您保证,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褚建立,我恐怕保不了你了。”孙婧说,“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明天周娜娜母亲找上来怎么办?如果明天突然有人要把你带走的话,我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我知道您会有办法,您是县委副书记,到联中来只是您的兼职。”褚建立说。 孙婧笑了,笑得很舒心,这种被人求、被人怕的感觉真好。如果褚建立不是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她真愿意放他一马,他毕竟是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才生,虽然有点高商低能吧,对于联中来说,怎么说都是一个人才,但是她无法预测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如果让肖校长知道了,这件事可就盖不住了。她当然可以帮助他,但这要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进行,否则就得不偿失了。再说,她到现在也看不出,褚建立有什么可以被帮助的希望。 孙婧让褚建立先回去,写一份情况说明尽快交给她。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她准备周娜娜家里的情况,好好想想再说。 孙婧从联中回到自己住的招待所,洗漱完毕,盘坐在沙发上,想看一会儿晚上的县里的新闻节目就睡觉。 她从新闻里看到,县教育局今天开展了寒假期间中小学补课办班大检查,主管副县长带队,在全县进行了拉网式排查,看上去场面还真不小。 孙婧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褚建立和周娜娜,胡静之和汤杨这两对畸形的师生不伦之类,让她想起来就脸红心跳。自己白天不可一世地责问周娜娜,晚上正襟危坐地听褚建立交代,该说的话都说到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工作应该算尽了心吧,可她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她想起了自己和申一甲,他们的关系又算什么呢? 尽管申一甲不是周娜娜、汤杨,她也不是胡静之和褚建立,但她总觉得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申一甲那热烈而充满激情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对褚建立有一种恻隐之心了,她与申一甲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孙婧早早来到学校,准备拿到褚建立的情况说明以后,就去找肖校长。 一个高中老师和自己的学生发生关系,这不是一件小事,不管褚建立有什么理由,都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孙婧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起,也不见褚建立的影子。她给政教处的乔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褚建立正在班级上课呢。 孙婧心中不快,褚建立摊上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情上课,政教处竟然没有给他停课。难道褚建立的心里就没有一点不安和自责吗?不论怎么说,他这个班主任都当不下去了,他的老师身份能不能保住,现在都很难说。 177、当官不打送礼的 孙婧想立刻把褚建立从教室里提出来,要不就让他让完这节课再说吧,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孙婧正在想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皮制公文包,谦卑地站在她的面前。 “花校长!”孙婧认出了来人,“这不是新星外语学校的花校长吗?” “正是正是。”花校长说,“孙书记,我太冒昧了。” 孙婧与花校长只见过一面,还是前几天去新星外语学校的检查补课办班的时候。花校长的来访很突然,因为她和他以前没有任何交集,基本上属于那种一面之缘。 花校长在孙婧的对面坐下:“我今天来打扰孙书记,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请您手下留情。” 孙婧笑了:“花校长这是说得哪里话,不用这么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我是为褚建立的事来的。”花校长说。 孙婧这回找到因果关系了,怪不得褚建立一早晨没来见他呢,原来是有人要给他说情。 她叹了口气,如果是别的事,她都可以考虑,唯独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想靠求个情就摆平,恐怕不太现实。花校长好歹也是春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能亲自为褚建立出面,说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花校长,你和褚建立怎么认识的?”孙婧问。 “不瞒您说,我们是亲戚,建立是我小舅子,我可就这一个小舅子。”花校长说。 “褚建立是你小舅子?”花校长的话让孙婧大感意外。 孙婧忽然觉得不对,既然褚建立是花校长的小舅子,为什么不在新星外语学校补课,偏要到艺校去呢,这从情理上说不通啊。 花校长看出了孙婧的疑惑,向她解释起来。 原来花校长碍于老婆的面子,曾让褚建立在栋梁艺校办过班,但时间一长,花校长感觉自己很不方便,干什么事都得顾忌这个小舅子,正好褚建立也不太愿意在他这里补课,似乎也是感觉不太方便。后来市里检查办班补课,褚建立就找个借口搬出去了,为此他的老婆还埋怨过他。 “谁成想啊,他搬出去就出了这个事。”花校长说。 孙婧一时搞不明白了,到底是花校长嫌褚建立碍事,还是褚建立嫌花校长碍事,反正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方便。 “花校长,褚建立的问题很严重啊,足够判刑的条件了。”孙婧摇摇头,“我恐怕没有能力保他。” “孙书记。”花校长拱起双手,“您是贵人,一定要手下留情。” “那你说吧,到底怎么留情?”孙婧想探一探花校长的底。 “建立昨天晚上到我家就哭了。”花校长说,“这小子吧,就是个书呆子,他也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人啊,那个周娜娜主动的。” 孙婧点头,花校长不愧是花校长,一张嘴要抓住了事情的要害。这件事的关键人物还真是周娜娜,只要周娜娜说褚建立欺骗她,褚建立就死定了,神仙都救不了他。如果周娜娜说自己和褚建立根本没那事儿,这事还真有点麻烦了。 “那还有周娜娜的父母呢。”孙婧说,“这件事学校肯定不能瞒着她的家里人。” “周娜娜的家里孙书记放心。”花校长说,“我负责去做工作。” “花校长这么有把握。”孙婧心里盘算,这个花校长能量大,如果他能做通周娜娜家里的工作,褚建立就有可能免于法律制裁,但这个难度太大了。花校长虽然向她夸下海口,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设,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已经和周娜娜聊过了,我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但她确实比别的高中生早熟。”孙婧说。 花校长似乎猜到了孙婧的顾虑,转身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娜娜,进来吧。” 门开了,周娜娜怯生生地进了屋,站在门口。孙婧没想到周娜娜会在门外,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们的上课时间,她不在教室里,肯定是得到了褚建立的允许。 “娜娜,你过来。”花校长说。 周娜娜尴尬地笑笑,站到了花校长的身边。 “娜娜,你对孙书记一定要说真话。”花校长叮嘱周娜娜,“你和褚建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喜欢他吗?” “喜欢。”周娜娜低下了头。 “你看。”花校长转向孙婧,“这孩子,我问过她几次,她都是这么说。” 孙婧明白了,花校长已经与周娜娜做好扣了,他们两个人是来给她对台词的。 “我再问你,你和褚建立,是他强迫你吗?”花校长说到“强迫”两个字时,扭头瞅了孙婧一眼,孙婧有立刻把目光移开。 “我自愿的,褚建立没有强迫我。”周娜娜的脸不红不白。 花校长似乎对周娜娜的回答非常满意,平静地看着她,露出一丝笑意。 “周娜娜,你一定要说实话。”孙婧说,“如果说假话,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周娜娜说,“我就是喜欢褚建立,他对我特别好,比任何老师都好。” 花校长此行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不仅要给褚建立求情,而且要让周娜娜证明,她并没有被欺骗,被玩弄。孙婧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很担心这是一场戏,万一哪一天周娜娜变卦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孙书记,你瞧这周娜娜,发育得多好。”花校长在周娜娜的胳膊上捏了一下,“哪像高中生啊,天生一个美人坯子。” 周娜娜向一边躲了两步,显然是要躲开花校长的手。 孙婧的眼睛在花校长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褚建立这个姐夫可真奇怪,对周娜娜一点也不见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校长:“花校长是从哪毕业的?” “我是中专毕业。”花校长说。 孙婧“噢”了一声。以花校长的年纪,他上学的时候应该是在改革开放初期,能有中专文化已经不错了,至少于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那是第一学历,我的第二学历是硕士学位,有证书的。”花校长似乎怕孙婧小看他。 “花校长是春县名流,知识分子,文化人。”孙婧说。 “不敢当。”花校长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孙书记的臣民啊。” 周娜娜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似乎有点胆怯。孙婧准备当着花校长的面,向周娜娜说明利害,免得她为自己的话后悔。 “娜娜,你还有课,我就简单跟你说两句,然后你就回去上课。”孙婧说。 周娜娜看看花校长,又看看孙婧,大眼睛忽闪着。孙婧产生了恻隐之心,这周娜娜长得人高马大的,看上去比高三的孩子都成熟。她才高一就过上性生活了,离开法定的适婚年龄还有好几年呢,这几年她可怎么过啊。 “娜娜,你的家里知道你和褚建立的事吗?”孙婧问。 “不知道。”周娜娜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瞒下去吗?”孙婧问,“你考虑一下吧,看看怎么和家里说。如果你不说,学校就要派人到你的家里,对你的父母说。” “我不要。”周娜娜苦着脸,竟然一点不难看,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花校长干咳一声,打断了孙婧的话:“孙书记,时代变了,要是在农村,像娜娜这么大的闺女,早就结婚生孩子了。这个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娜娜的家长,等过两年再说。” 孙婧立刻意识到,花校长的现在话与刚才的话合不上牙。刚才他还说能搞定周娜娜的家长呢,现在又不让她把事情告诉父母,看来花校长的话并不可信。 “咯咯……”孙婧的笑声很像铃声,“花校长,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嘻嘻。”花校长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矛盾之处,自嘲地笑着。 “周娜娜,你回班级吧,我刚才说过的话,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你自己跟家里说,还是学校派人去,由你自己决定。”孙婧对周娜娜说,“让褚建立下课以后到我这里来一趟。” 周娜娜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媚笑,忙不迭转身开溜。 花校长也没有多呆的意思,把腿上的包打开,拿出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方形盒子,推到孙婧的面前。 “孙书记,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花校长慢腾腾地站起来。 孙婧看了一眼面前的盒子,感到非常突兀,她伸手往外推那个盒子,不料花校长的手按在盒子上,她没推动。 “花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这样,这件事我就不管了。”孙婧说。花校长虽然不胖,但要论力气,她显然不是对手。 花校长又伸出另一只手,压在孙婧的手上。这是一只温柔而有力的大手,孙婧被握在其中,怎么也抽不回来。 “孙书记一定要给我一个面子。”花校长说。 这种方形的礼品盒里,无非就是一些化妆品,孙婧不想跟花校长闹僵,也不想对他服软,这个花校长的胆子可够大的,这时候要是有人进来,他的手再往回收都来不及。 俗话说,当官不打送礼的,她不能因为这么一盒化妆品,就对花校长理论啊。 178、退赃遇上无赖 “花校长,把手松开。”孙婧停止了挣扎,板起了脸。 花校长反手抓住她的手,从盒子上拿开,把她从桌前拉到自己身边,拽着她往外走。这双手非常有力,孙婧挣了挣,没有挣脱,只能顺着他往前走。 花校长握着孙婧的手,一直走到门口才松开。孙婧再回去取那个小盒子,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孙婧很不感冒,别看花校长也算个教育工作者,可看他这种做派,哪里像一个硕士啊,倒很像一个土匪。 “拜托啦,孙书记。”花校长拱拱手,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孙婧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个礼品盒,真想打开门扔出去。 她的化妆品很多,都是从蓝河带来的。别人送她的化妆品,除非她的感觉特别好,一般都转手送人了。春县虽然不算小,但也不算大,还没有她看上眼的化妆品,花校长送来的这个小盒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椅子上坐下,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这是个化装品的包装盒不假,但里面的东西好像比一般的化妆品重。她好奇地取出盒子,想看看花校长到底给她送了什么化妆品。 她把紧裹的报纸打开,又拆下胶带,取下盒盖,不禁挑起了眉毛,嘟起了小嘴。 盒子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化妆品,而是五捆百元钞票,被一个皮套绑在一起。孙婧下意识地把盖子盖上,这个花校长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孙婧坚定地摇着头,这笔钱不能收。她并没有帮助褚建立的打算,就算她真的想帮助他,也没有理由收下这笔钱。像这种平事的票子,就像交易的筹码,她只要收下它,就被人家控制了。 五万元不是一个不小数目,孙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笔礼金,如果不太挑剔的话,这笔钱在春县能买一栋楼房了。 孙婧想马上把钱退给花校长,却想不出什么退钱的好办法。让花校长来取,他显然不会来,她直接送到新星外语学校,显然有点兴师动众,交到学校呢,她又担心影响不好,先放在办公室呢,又怕不安全。孙婧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孙婧突然想起,她曾让周娜娜告诉褚建立,让他过来一下。她估计褚建立不敢不来,不如把钱直接交给他算了,冤有头债有主,这笔钱就算是花校长出的,也是因为褚建立这个由头,何况这笔钱还未必是花校长拿的,也许是褚建立的,或者是他的姐姐交给花校长的。 褚建立很快就来到了孙婧的办公室,表情很温驯地递给她递一份手写的材料。 “你坐吧。”孙婧平静地说。 褚建立在她面前的椅子上乖乖地坐下来,并不敢直视她。 孙婧打开那份材料,匆匆看了一遍。这份材料还算老实,当天的过程也比较清楚,但并没提到他和周娜娜已经发生了关系,悔过之心虽然很强烈,但有明显的自我辩解的意味,无非就是他和周娜娜属于你情我愿。 孙婧估计,褚建立可能是怕留下什么证据,故意在材料里留了一手。那天在栋梁艺校的教室里,褚建立已经亲口承认了他与周娜娜的关系,他当时不知道,她已经做了录音。 她本来是想拿到这份材料,交给兼着纪检组长的副书记去处理,但她现在又有一些犹豫了。她不知道褚建立除了花校长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背景,更不知道周娜娜的家里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褚建立,周娜娜第一节课没有上,你知道吧?”孙婧问。 “知道,她请假了。”褚建立说,“感冒了,去趟医院,已经回来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孙婧觉得很滑稽,周娜娜刚才还在她的办公室里,褚建立竟然说她请假去医院了,这不是瞪着眼睛撒谎嘛。 “褚建立,我不管她是请假了,还是去医院了。”孙婧说,“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就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不像我,我怕丢了饭碗。要是只给我一个处分,我就谢天谢地了。”褚建立说。 孙婧看出来了,这应该就是褚建立的底线,怕失去老师身份。 “褚建立,你不要想得过于天真。”孙婧说,“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褚建立有些沉不住气了,目光里露出一丝慌恐,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嘴唇。 “你回去吧。”孙婧说,“最近两天,你抓紧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褚建立不安地问。 “去争取周娜娜家人的原谅。”孙婧说。 孙婧已经想好了,要想把这件事压下来,难度非常之大。突破口就在周娜娜的家人,她父母的意见基本能决定褚建立的命运,如果她的父母咬住褚建立不放,那褚建立就只有自认倒霉了,谁也帮不上他。 褚建立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我试试吧。” “你赶紧回去吧,课你先上着。”孙婧起身道,“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你马上就会被停课反省,甚至还会被传唤到公安机关。” “我知道了,孙书记,我相信你,你是一个很面善的人,不仅长得美,心里更美。”褚建立说。 “褚建立,都什么时候了?”孙婧说,“看到你,我心里美不起来,我替你难堪。” 孙婧取出那盒化妆品盒子,递给褚建立。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褚建立面露疑惑。 “什么意思?”孙婧把脸一撂,“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我真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褚建立说。 孙婧“噗嗤”笑了,她笑褚建立演戏真像,简直比演员还像。他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太搞怪,太有趣了,怪不得周娜娜这个小女生会喜欢上他,他会表演啊。 她走上前,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这种拍打尺度很难拿捏,既不是摸,又不是打,所以只能叫拍打:“褚建立,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褚建立捂住脸,像条件反射,又像是在回味。他的这个动作太夸张了,孙婧想起了某个电影镜头里,蹩脚的男生被爱他的女子偷偷亲过后的模样。 “孙书记,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人。”褚建立说。 “褚建立,你还敢跟我来这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孙婧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刚才就被褚建立的姐夫摸着手不肯定撒开,现在褚建立又来向她讨好献媚,两个人怎么像商量好了似的。 褚建立低下头,回到了正题:“我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 看着褚建立无辜的脸,孙婧有点迷惑了,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姐夫给她送来了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呢。 “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孙婧低声说,“这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五捆现金,是你的姐夫花校长刚才送来的,你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褚建立表情格外平静。 “那就好,你把它替我还回去。”孙婧把盒子搭在褚建立的身上。 孙婧话音刚落,褚建立就摆手带摇头,推开盒子,转身往外走。 “这个忙我帮不了。”褚建立边走边说,“我走了,孙书记。” 孙婧不敢追出门去,既然褚建立不肯认账,她真得亲自把它还给花校长,孙婧找出花校长的名片,拨通了他的手机。 “花校长,我是孙婧啊。” “哎哟,孙大书记亲自给我打电话,荣幸荣幸!”花校长说。 “花校长,你的一番好意我领了,褚建立的事,我也会尽力帮忙,不过这个盒子我不能收。”孙婧的眼睛盯着门口,生怕门外有什么动静,或者什么人不敲门就闯进来。 “什么盒子?不好意思,我刚才是到你那儿去了一趟,但很惭愧,没有见到什么盒子啊。”花校长说。 花校长的回答又让孙婧吃了一惊,这不是活见鬼嘛,花校长不承认刚刚给她送过钱。她把电话换了手,声音低了下来。 “花校长,这样不好。”孙婧说,“你刚才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公文包,公文包里装着一个报纸包裹的盒子,那是个化妆品盒,你不会这么健忘。”她想,花校长不会是拿错了盒子,把自己的小金库搬来送给她了吧。 “孙书记一定是搞错了。”花校长说,“我拿了公文包不假,但那包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孙书记说的什么盒子,我根本没有。” “花校长!”孙婧非常无奈。 “呵……”花校长的笑声从电话里传过来,“孙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对自己的言行是负责任的,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会说没有。” “花校长,你真是太……太让我长见识了。”孙婧说。 “领导息怒。”花校长大笑起来,“您过奖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嘟……嘟……嘟……”电话果真被花校长挂了。 179、女生母亲找来了 在孙婧的记忆中,还没有人敢这么干脆地挂掉她的电话,但这个新星外语学校的花校长却敢。他不仅敢挂她的电话,还是敢给她送一笔款子,更敢转身就不认帐。 花校长和褚建立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根本不承认向她行贿这回事。这两个人都受过高等教育,都是被人尊重的教育工作者,在她面前拍下五万块钱,就像拍死一个苍蝇一样轻松,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孙婧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儿,又坐了下来,两只细长的大腿搭在办公桌上。孙婧很快就冷静下来,花校长和褚建立的做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在当前这种形势下,也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主要是担心她深究这件事,所以才想出这种无赖的办法来对付她,意思无非是想告诉他,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这样就会使她产生一种安全感,让她误以为收下这笔钱也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只要花校长不承认,就没有谁能证明她收了钱。 关键是她不想收这笔钱,这笔钱把她吓着了,那厚厚的五摞票子,她就凭自己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一年多。褚建立一个普通教师,参加工作时间可能和她差不多,工资可能还没有她高,他是哪来的钱呢。 她在琢磨怎么处理这笔棘手的现金。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退回去,但花校长和褚建立都不认账,如果她执意退回去可能会闹出笑话。 交出去也不妥,她刚到学校,就交出这么一笔钱,学校里的人就会认为她是在出风头。现在这风气,有时候自证清白也得罪人。 存到银行里也不行,这就等于她已经收下了这笔钱,而且在程序上合法占有,以后她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孙婧清楚,这笔钱放在办公室肯定不是办法,办公室的人有房间的钥匙,只要有人打开她的抽屉,就会发现这笔现金。 如果这笔钱,是三千五千的,孙婧就不会这么劳神了,关键是这笔数目太大。万一这是一个陷阱,她就洗不清了,她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信任这两个人。再者说,她嫌这种钱不干净,拿着放着都不舒服。 政教处乔主任敲门进来,蹑手蹑脚的,远远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有事吗?乔主任。”孙婧心里很不痛快,这乔主任怎么了,好像有什么话说,却不敢张口。 “没……没什么事。”乔主任说。 “你是为褚建立的事来的吧?”孙婧说,“这件事我已经介入了,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结论。” 乔主任紧走几步,来到孙婧桌前,双手扶着桌子边缘,把孙婧吓了一跳。这联中老师的素质怎么了,有事说事呗,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嘛。 “孙书记,要不褚建立就交给我吧,犯不着我们的美女书记亲自出面。”乔主任说。 孙婧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又来了,现在的男人,张嘴闭嘴就是美女啊美女的,俗不俗啊。如果一个男人夸一个普通女人,人家可能还会得意一会儿,可她不需要这些啊,美女?标准太低了。 “这件事你们政教处可能管不了。”孙婧说,“我准备让纪检介入。” 乔主任的脸色不定,嘴唇有点抖动,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很不自然。 “孙书记,在褚建立补课的问题上,我也有错误,我们政教处监督检查不力,我特地来向孙书记检讨。”乔主任说,“政教处决定,立刻开展教师补课办班大检查,对全校老师进行一次排查,您看这样行不行?” 孙婧明白乔主任的意思,他怕几个老师在栋梁艺校长补课的事盖不住,政教处会跟着借光。 “等一等再说吧。”孙婧撩了乔主任一眼,“乔主任啊,我这里有一些文件,还有个人的首饰,放在抽屉里我不放心。” 她抽屉里取出两千元钱,递给乔主任,让他去中心商城去买一个密码柜回来。乔主任连连点头,说什么也不肯定收下她的钱,转身就往外走。 “回来回来。”孙婧叫住了乔主任,“在联中填个票子很麻烦,我回县委处理。” 孙婧已经想好了,在办公室里增加一个密码柜,把那五万块钱锁起来,找机会再还给褚建立。褚建立既然肯出这个价钱,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在学校的角度,保护一个老师也是应该的,她不仅不能收下这笔钱,而且要真心帮他一把。 现在来看,局面还在可控范围内,只要不把褚建立送到司法机关,结果就算不错了,到时候再把钱还给他,他也乐得接受。 孙婧回到县委,吃过中午回到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参加下午的县委常委会。 一点钟,孙婧正在里间休息,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她很反感别人中午时间打进电话来,因为这时候一般都是午休时间,她能脱去外套,穿得比较随便一点,姿势也不用在办公桌前那么规范。 电话是政教处乔主任打来的,告诉她密码柜已经买来了。她给他的两千元钱压到了她的台历下面,买柜子的收据肖校长已经签了字,他直接去财务处报销了。 这个乔主任,虽然有些油滑,但办事还算靠谱。 孙婧“嗯”了几声,说:“乔主任辛苦了,谢谢。” “领导,您先别挂。”乔主任说,“有个学生家长非要见到您不可。” 孙婧猜测,又是来告状的家长,也不知道是她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现在肯定不行了,再过半小时就要开会了,就是她飞过去,再飞回来,也来不及啊。 “我一点半参加常委会,脱不开身。”孙婧说,“乔主任,你替我接待一下吧,看看学生家长有什么诉求,是否合理,能不能解决,能解决的马上解决,一时解决不了的,做好解释工作。” “我知道了。”乔主任说,“我马上就办。” 孙婧又看了看表,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过点了。她懒散地躺了几分钟,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补了补妆,穿好了外套。 乔主任又把电话打进来:“孙书记,这个学生家长根本不悠我,就想见你啊,连校长都不见。” “谁的家长,叫什么名字?”孙婧觉得这个家长可能见过她,否则不会指名道姓就想见她一个人。 “家长是个女的,我也没见过,她什么都不肯说,就要见您。”乔主任说,“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 孙婧觉得难办,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不可能缺席县委常委会,去处理联中的事情。况且她在联中只是兼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小妮在提醒她开会时间到了。 孙婧看看表,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让乔主任把电话交给那个学生家长,她想直接对那个找她的家长说两句。 “喂,孙书记吗?”手机里传来尖锐的女声。 “你好,我是孙婧。” “孙书记啊,我有事找你面谈。”学生家长说。 “实在抱歉,我马上要开会了,只能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孙婧说。 “三分钟怎么行!”学生家长似乎在对乔主会说,“乔主任,你回避一下,我和孙书记有事要说。” 孙婧能感觉到,电话里的女人很难缠,估计乔主任已经和她交涉一会儿了。她举着手机往外走,随手把门关好,站到了走廊里。这样边走边聊,还能省出一点时间。 “孙书记,我跟你说,我是周娜娜的家长,你必须给我回来,要不咱们没完。” “娜娜妈妈!”孙婧说,“我正要找你呢。” 孙婧已经料到,早晚会和周娜娜的父母打交道,但没有想到周娜娜母亲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一个高一女生和她的班任老师发生了关系,这种事哪个做父母的不会火冒三丈啊,所以周娜娜妈妈口气强硬一点,她并不意外。 孙婧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如果她不赶回去,周娜娜母亲可能会把女儿的事抖出来,那样对联中和褚建立都是致命的,她这个刚到任的党总支书记也脱不了干系。 她决定向县委书记于发和请假,不论于发和什么态度,她都不能参加这次常委会了。 “我现在就往回赶,不过我在乡镇呢,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孙婧想先把周娜娜母亲稳住。 “孙书记,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今天要去县里上访,我要让联中吃不了兜着走。”周娜娜的妈妈说。 “我一定回去,我这就往回走。”孙婧的话语气诚恳,周娜娜母亲口气有所缓和,答应在学校里等她回来。 “娜娜妈妈,你把电话交给乔主任,我会让她好好接待你。”孙婧说。 “你们乔主任牛逼得很,刚才差点没把我当盲流轰出去。”周娜娜母亲说。 电话很快转到了乔主任的手里,他完全没有周娜娜母亲说的那种牛逼劲儿,声音很温柔:“我是小乔,家长肯定误会我了。” 180、青春损失费 孙婧听到乔主任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堂堂一个联中政教处主任,跟一个学生家长逞什么威风。她让他接待好这位学生家长,最好安排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她会尽快赶回去。 “没……没有房间啊!”乔主任说。 “这样好不好,就让她在你的办公室。”孙婧说,“反正我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好!”乔主任说。 周娜娜的家长稳住了,这边请假还是一个问题。孙婧不假思索,直奔县委书记于发和的办公室。 孙婧敲开门,见组织部长和于发和正在说着什么,没有时间客套,只能直奔主题了。 孙婧来到于发和面前,对组织部长笑了笑,组织部长见孙婧呼吸急促,笑了离开了。 “发和书记,我向您请个假。”孙婧说。 于发和拿过杯子喝了口茶,没有说话。事情明摆着,这是要开县委常委会,于发和不好给假,也不好不给假,他想听听孙婧的理由。 “我本来是回来开会的,可是联中那边有一个上访的家长,指名道姓要见我,不见的话,恐怕要出麻烦。”孙婧说。 “呵呵。”于发和站起身来,“孙婧啊,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好啊。” “不去不知道,联中的工作千头万绪,我真怕辜负您的信任。”孙婧说。 “成,既然孙书记亲自过来打招呼,我怎么也得给点方便啊,会议的内容,过后让机要向你汇报吧。”于发和边说边往外走,“不过,有一点我提醒你,不要陷于具体事务,要调动联中班子的积极性。” “发和书记放心,这次如果不是家长指名要见我,我不会搞一个家长的接访。”孙婧陪着于发和往外走。 于发和忽然停住了脚步,折回身来,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纸兜。 “我于发和向你这个美女书记行点小贿。”于发笑嘻嘻地把纸兜递给孙婧。 “发和书记,你要折煞我了。”孙婧忙接过纸兜,估计里面装的都是化妆品。 “你不嫌弃,我就知足了。”于发和说,“这是人家让我带给老婆、孩子的,家里不缺这些东西,我就私自做主,送给你了。” 孙婧咯咯笑起来,“嫂子不会来找我算账吧?” “她敢,我休了她。”于发和说。 “发和书记,话可别说得这么绝对啊。”孙婧说,“我可听说,您在家里可是末把手啊。” 于发和用手指点着孙婧:“孙书记敢讲真话,好同志。” 孙婧和于发和一路有说有笑,穿过了走廊,前面就是会议室了,于发和忽然停下脚步,“孙书记,我怎么听说,申一甲去了政府办啊?” 孙婧点头,“这段时间没看到他,我也是才听说的。” 孙婧这几天没和申一甲联系过,她到了联中就开始忙,只知道申一甲要去政府办,却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怎么样。她估计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否则他早就来电话了。 “这小子真能折腾,不会是我们孙书记发威了吧?”于发和说。 “发和书记,你看我现在哪有功夫管他啊。”孙婧说,“人家春风得意了,也不愿意搭理我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于发和说,“好好培养一下,以后定有用武之地。” “发和书记,没有你的帮助,哪有他申一甲的今天啊!”孙婧道,“您再回蓝河,我找他请老领导喝酒。” “酒我不喝,申一甲那边离市长近,没事多给春县说点吉祥话,我可求之不得啊!”于发和说。 “那是,这事交给我了。”孙婧把手放在心窝的位置。 孙婧匆匆赶回联中,刚回到办公室里,乔主任就敲门进来,把密码柜的钥匙交给了她。她疑惑地看着乔主任,她莫非长了千里眼不成,这么准确地掌握她的行踪。 “孙书记,这个柜子不知您满意不满意。”乔主任指着墙边的保险柜。 孙婧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里外外看了看,点头表示满意。 “孙书记,您看是把学生家长请到会议室,还是……”乔主任说。 “请到我这儿来,这里方便。”孙婧脱去外套。 周娜娜母亲应该不是一个善茬子,孙婧预感将面临一场恶战。 在等人的功夫,她把思路整理了一下,决定还是以安抚、和解为主,只要打消周娜娜母亲的火气,静下心来面对现实,才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门开了,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乔主任。不用说,眼前的这位就是周娜娜母亲了,孙婧忙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与周娜娜母亲握手。 周娜娜母亲,头都不抬一下,直接就坐在了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周娜娜母亲好年轻啊。”孙婧说。 “快别说没用的了。”周娜娜母亲并不买账。 孙婧示意乔主任可以出去了,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没有必要多一双耳朵。 周娜娜母亲歪着脑袋看着乔主任出了门,竖起耳朵听了听。她至少应该四十多岁了,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穿着打扮还算入时,只是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样子有些落伍,而且有些褪色了。 周娜娜母亲拍得沙发扶手“嘭嘭”直响:“孙书记,我闺女招谁惹谁了,就被褚建立那小子给上了,今天我跟他没完!” “您先消消气。”孙婧说。 “你说说,你要是孩子的妈妈,你能消气吗?”周娜娜母亲腾地站起来,奔着孙婧就来了。 孙婧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用力向下挥着:“你放心,我们一定严肃处理褚建立,让您满意。” “处理他顶个屁用!”周娜娜母亲说,“我们家娜娜可是一个黄花闺女,好好的就让他褚建立给糟蹋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为娜娜讨个说法。” “想要什么说法,你尽管说。”孙婧说。 “我说,我说你能答应吗,你说了算吗?”周娜娜母亲指着孙婧的鼻子。 “只要你的要求合乎情理,学校都可以答应你。”孙婧说。 “我要一百万!我现在就要一百万,我要我闺女的青春损失费。”周娜娜母亲把胳膊一甩,挽起了袖子。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孙婧立刻失去了交流的兴趣。褚建立摊上这么一个主,只能认倒霉了。 “娜娜妈妈,你觉得你的要求现实吗?”孙婧问。 事态的发展与孙婧的想象南辕北辙,她以为周娜娜母亲见到她就会直奔主题,要求严惩褚建立。虽然她的要求高得有点离谱,但只要稍加思索,就会发现一线生机,那就是她对褚建立的怨恨似乎没有那么强烈。 “那我就去公安局报案去。”周娜娜母亲说,“我要大闹县委县政府,让全县老百姓都知道,咱们联中的老师整天在干什么。” 孙婧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的肥皂泡,立刻被周娜娜母亲打碎了。原来她不是没想到报案,只是还没有去而已,她要是真的有了这个念头,那褚建立的命里就注定有此一劫了。孙婧想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打消周娜娜母亲不切实际的幻想。 “娜娜妈妈,你听我说。”孙婧说,“这件事可没有你想像得这么简单。” “有什么复杂的?”周娜娜母亲说,“今天联中要是不给我一个公道,那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孙婧准备向面前的女人说明利害,至于结果怎么样,那就要看褚建立的造化了。 “周娜娜可是一个高中生,我跟娜娜聊过,她自愿和褚建立发生关系,褚建立并没有强迫她。”孙婧说,“这一点就说明,咱们做家长的也是有责任的,至少是在孩子的管理上存在漏洞。” “那说明不了什么,我闺女就算是自愿的,她还不满十八岁,褚建立就是强奸。”周娜娜母亲说。 孙婧把笑容摆得很温柔,周娜娜母亲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没有做而已。她这么快找上门来,应该抱着某种目的,难道她就是为了钱而来的? “我们学校呢,会根据你的要求通知公安机关,让他们介入这件事。不过我有言有先,如果公安局把褚建立带走,那立刻就会轰动全校,这事情传出去,你闺女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孙婧说,“你让闺女怎么在联中呆下去?同学们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你愿意看到娜娜背着一个这样的包袱,每天被别人指指点点吗?你肯定不愿意。” 周娜娜母亲这回没有接话,瞪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孙婧接着说:“如果我们把褚建立交出去,他承担了法律责任,在经济上就不愿意承担责任了,我们中国有句口头禅:你是认打呢,还是认罚?这样你是解恨了,褚建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你还能得到什么吗?娜娜能得到什么吗?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娜娜的事我谁都没有告诉。”周娜娜母亲口气缓和下来。 “褚建立这小子太不像话,这次学校即使不把他扭送公安机关,也不会便宜他,他必须承担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孙婧愤愤不平地说。 181、补偿费压价闪了腰 孙婧其实想吓唬周娜娜母亲一下,想借此探一探她的底线。她的话果真产生了作用,周娜娜母亲不安地欠了欠身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不太便宜他了吗?”周娜娜母亲说,“我家娜娜可跟他丢不起那人。” 孙婧心里有底了,周娜娜母亲因为顾忌女儿的脸面,还不太敢把褚建立往死了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有可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她觉得自己可以抓住这个软肋,赶紧出牌了。 “娜娜的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孙婧说。 “哪两个选择?”周娜娜母亲问。 “一个选择是严格控制知情者的范围,把娜娜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不要在学校里声张了,因为娜娜毕竟还要上学。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让褚建立给你一些补偿。”孙婧说。 “那不太便宜这小子了吗?”周娜娜母亲说。 “第二个选择呢,可能要麻烦一些。”孙婧故意卖一个乖。 “你说,你说。”娜娜母亲似乎很感兴趣。 “把褚建立和娜娜的事交出去,在学校班子会上讨论,然后请司法部门介入,学校可能也无法掌控,到头来呢,对褚建立的处理会非常严肃,或者判刑,或者辞退,但无法保护娜娜的名誉。”孙婧双手一摊,“这种处理结果,可能是比较解恨,但你在经济上也将一无所获。” “那我就选第一个办法。”周娜娜母亲说,“我闺女还要在联中上学,以后还要嫁人呢。” 周娜娜母亲有了明确态度,孙婧觉得事情好办多了。孙婧坐到周娜娜母亲的身边,挽起了她的胳膊,亲昵地笑着。 “这事最好不要拿到台面上,以私下处理最好。”孙婧说,“如果你放褚建立一马,他应该会感恩戴得,在赔偿做一些让步。” “孙书记,你别怪我不讲理啊。”周娜娜母亲说,“如果这件事达不到我满意,我可翻脸不认人。” “不会的。”孙婧说,“娜娜妈妈,你就放心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 孙婧让周娜娜母亲先回去,等待处理结果。她的意思无非是说,让周娜娜母亲回去等着,到时候自然会告诉她怎么赔偿。周娜娜母亲的声音没有刚才高了,开始絮絮叨叨地向孙婧说起拉扯娜娜的辛苦。 周娜娜母亲临走时,孙婧问了一句:“娜娜妈妈,你有没有一个底数,想要褚建立赔多少?” “怎么也不能低于一万吧!”周娜娜母亲张嘴即来。 “一万?”孙婧扭了一下身子,听到自己的小腰响了一声。 她咧了咧嘴,怎么也想不到,周娜娜母亲在这里闹腾了半天,最后的开价只有一万。孙婧还以为他怎么也得讹褚建立十万八万的,他能不能拿得出这笔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多了?”周娜娜母亲问。 “你说不多就不多。”孙婧连忙为自己打着圆场,“应该让褚建立长点记性。” “娜娜跟我说,褚建立给她补了半年课,一分钱没收。”周娜娜母亲说,“我要不是念他这一点,我可不能便宜了他。” 送走周娜娜母亲,孙婧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对周娜娜母亲的印象,开始是同情加厌恶,现在只剩下同情了。这个人表面上刁蛮,骨子还算有点人情味,尤其是在娜娜这件事上,她没有死缠乱打,而是见好就收,说明她本身也不愿意把事情搞大,那样对她的女儿更是得不偿失。 孙婧来到肖校长办公室,肖校长满面春风,热情地迎到门口。 “孙书记,你看你看,有事打个招呼,我过去就得了。”肖校长说,“怎么能劳孙书记大驾呢。” 孙婧受到肖校长的礼遇,心中自然十分愉快。她把宋小妮在栋梁艺校偷拍的教师补课照片递给了肖校长。肖校长看了看孙婧,拿起手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不像话。”肖校长低着头,“这不是我们联中的老师在补课吗?这是哪儿来的照片?” “照片的来源可靠。”孙婧不想向肖校长交底。 “这个女的,好像不是联中的老师啊,是学生还是社会青年啊?”肖校长指着照片上的周娜娜问。 “这是褚建立的学生周娜娜。”孙婧说。 “我知道,褚建立是新星外语学校花校长的小舅子。”肖校长连忙给孙婧让座。 孙婧安逸地坐下来,接过肖校长递过来的茶水。褚建立与周娜娜的事肯定要处理,至于怎么处理,她犹豫再三,想来想去,还是准备把事情压一压,抓住补课问题,给褚建立一个惩罚。另外两名老师也休想轻松过关,和褚建立一起处理。如果褚建立能得到周娜娜母亲的原谅,这事就这样了,如果周娜娜母亲反悔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孙书记,您看这事怎么办?”肖校长问。 “还是肖校长定吧。”孙婧说。 “您是书记,您定!”肖校长说。 两个人推让了一会儿,孙婧态度很诚恳,便不再推脱。他拿起电话,叫来了政教处乔主任,把褚建立和周娜娜的照片交给了他:“你去向这三名补课办班的老师把情况核实一下,下午拿出一个处理意见。” 乔主任根本没想到,孙婧会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目光在孙婧和肖化文的脸上来回移动着。肖校长见乔主任站着不动,对孙婧说,“孙书记,这几个老师怎么处理,我们得先听听您的指示。” “先让政教处拿个意见吧,然后我们再开会研究一下。”孙婧早已经看出来了,肖校长对查处补课办班的态度很消极,乔主任就不仅仅是消极的问题了,把这三名老师交到他们手里,不把问题搞没就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褚建立与周娜娜的关系暴露了,孙婧可能会马上主持召开总支会,通报刚刚查获的教师补课办班情况。但现在不行了,她担心褚建立的问题搂不住,只能按照正常的程序往前推,尽量把事态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 两天以后,政教处的处理意见出来了,建议褚建立等三名老师就违规补课问题,在全市教工大会上进行检讨。免去褚建立班主任职务,从高中部调到初中部,其它两名老师免去班主任职务,调到初一当科任老师。三名教师三年内不得担任班主任职务。 为了稳妥起见,孙婧和肖校长商量,在开会研究确定之前,分别与受处分的老师进行一次谈话。 褚建立战战兢兢地敲开孙婧的办公室,态度恭恭敬敬,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忧。 “褚建立,政教处已经拿出了对你的处理意见,调到初中去当科任,主要错误是违规补课。”孙婧说,“这只是一个权益之计,如果周娜娜的家里不肯放过你,学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褚建立叉着双手,不停地摆弄着,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你的事不算完。”孙婧说着,从保密柜里取出了那个装着五万元的化妆品盒子,放到办公桌上。 褚建立似乎对孙婧的话并不意外,视线随着她的身体而移动。 孙婧已经和周娜娜母亲达成了一致,那就是褚建立要给周娜娜不少于一万元的赔偿。这笔赔偿不算少,但相比褚建立的姐夫送给她的现金,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孙婧的想法是,把这笔钱交给褚建立,让她直接给周娜娜当赔偿款。 褚建立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从裤袋里掏出一打现金,放在孙婧的桌子上:“这是一万元,麻烦孙书记交给娜娜的妈妈。”褚建立说。 褚建立潇洒的动作把孙婧给镇住了,他的掏钱的动作相当随意,拿出一万元现金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不用说,褚建立已经知道她与周娜娜母亲的谈话内容了,应该是周娜娜走漏了消息。 “褚建立,你是不是觉得有两个小钱儿,就平安无事啦?”孙婧的心里很不痛快。 “娜娜她妈不就是想要钱嘛。”褚建立说,“要钱就好说,怕她不要钱。” 褚建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说从他的嘴里出来,孙婧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一点变味:“褚建立,你觉得你的事已经没事了是不是?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你不能有一点侥幸心理。” 褚建立忽然眼圈一红,抽泣了两声,低头抹起泪来。孙婧取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在这种时候,褚建立一定是真情流露。 “孙书记,谢谢你,我知道错了。”褚建立说,“这次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可能就完了。” 孙婧松了一口气,褚建立还算长眼睛,知道她在尽力保护他,他知道就好,她的心思算没白费。 “孙书记,你说吧,怎么能减轻我的罪恶。”褚建立大胆地看着她的眼睛。 “努力工作,将功补过,千万不要再干蠢事了。”孙婧拿起褚建立刚刚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万元现金,和化妆盒里五万元放在一起,装进了一个塑料兜里,来到褚建立的面前,“这些钱,我需要的时候,会找你的。” 182、县长大旗做虎皮 褚建立做了一个推脱的动作,孙婧对着他的手猛地拍了一下,细眉高挑,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睛瞪了起来。她把塑料兜塞进褚建立的怀里,推着他往门外走。 褚建立突然回过头来:“孙书记,我向你反映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孙婧停下脚步。 “联中初中部所有的班主任都在补课,学校到底管不管?”褚建立说,“如果我到了初中部当科任,不去补课的话,那就会被这些老师当成奸细。” “你能肯定吗?”孙婧说。 “当然肯定。初中不比高中,高中的学生自我意识很强,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你让他做他也不会做,初中生就不一样了,盲从性非常大。”褚建立说,“初中老师就是抓住了学生的这个弱点,用各种办法逼迫学生补课。” “那你在高一补课,怎么解释?”孙婧问。 “那是学生求我补课啊,我有一百多个学生,补课的只有二十多个学生,有的同学我是不收补课费的。”褚建立振振有词。 “哼,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褚建立会有这种境界。”孙婧说,“我看你是五十步笑百步。” “孙书记,你刚来,不了解学校的情况。联中的水很深,慢慢你就知道了。”褚建立无奈地笑笑,开门出去了。 孙婧心里很不感冒,一个县级中学,水能深到哪儿去,褚建立虚张声势罢了。她转念一想,褚建立不应该欺骗她啊,他骗她得不到任何好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不是捕风捉影。她这么用心地帮他,他应该不会欺骗她。 孙婧自问,如果联中初中部的班主任都在办班补课,学校领导能不知道吗?为什么联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即使褚建立说的问题真的存在,她现在也无从下手,只能看看情况再说了。 她回到办公桌前,给周娜娜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让周娜娜的母亲抽时间来一趟。 孙婧暗自盘算着,只要周娜娜母亲接了一万块钱,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把褚建立从高一调整到初三,他与周娜娜很难见上一面,互相接触的条件就不复存在,除非褚建立贼心不改,死猪不怕开水烫,否则他们的这段畸恋应该结束了。 孙婧正想着,初一一班班主任闻老师敲门进来。 闻老师是这次被处理的三名教师之一,另一个被处理的是初二六班的班任吴老师,她们都是在学校的名师,吴老师还是全市教学能手。 “孙书记,我叫闻明,想必你已经认识我了。”闻老师进了屋,脸上并没有摊上事的沮丧和不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婧眼睛,用一句不恰当成语,叫做泰然自若。 “请坐吧,闻老师。”孙婧倒觉得浑身不自在,联中老师心理素质真好,这不就是临危而不乱,处变而不惊嘛。 “孙书记,我准备跟你谈谈。”闻老师坐到孙婧的对面。 “有话尽管说。”孙婧说。 “我没有进行有偿的办班补课啊。”闻老师说,“学校处理我,让人难以信服。” “闻老师,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孙婧说。宋小妮拍下的照片里,闻老师的图像最清晰,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挤挤**的,黑黑压压一片小脑袋,她竟然说没有办班补课,真是太天才了。 “我是学校的名师,我为学生补课都是义务的,我从来没有收过学生一分钱!”闻老师说,“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学生和家长,谁我收了谁的钱,那我这个班任可以辞职。” “闻老师,我相信你可能会给个别学生减免费用,但要说你没收过补课费,你自己问问自己,你的解释站得住脚吗?”孙婧问。 “那有什么站不住脚的,我这里有学生的签名。”闻老师说着,从兜里掏出两纸白纸,递给孙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没等孙婧接过那张纸,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初二的吴老师。 吴老师见到闻老师,淡淡地笑了笑,径直走到孙婧的身边,俯下身子,对孙婧耳语着:“娄县长让我来找你。” “你也坐吧。”孙婧站起身,把两个老师引到沙发上。 孙婧的心里在打鼓,一个拿了学生们签名的证明,另一个打着县长娄世贵的旗号,看来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啊。 孙婧一反常态,泡了两杯茶,和颜悦色地递到两个老师的手里。 “两位老师,你们都是联中的名师,我能在这里跟你们单独聊聊,也算是缘份吧。”孙婧说,“学校这次对补课老师的处理,是要上会研究的,事先也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我首先要跟你们说的,就是希望你们不要背上包袱。现在决定还没有正式公布,你们有什么诉求,现在提还都不晚。” 孙婧正说着,门又开了。 “哎哟,孙书记,有客人啊,我进来不打扰吧。”周娜娜母亲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头也不抬,就挤在了两个老师的身边。 这是孙婧完全不愿意看到了局面,三个当事人坐在一起,哪个人也不好对付,她们这是要给她演一出三国演义啊。 三个女人坐在她的面前,颇有些示威的意思。 孙婧指了指周娜娜母亲:“你去里间等我一下吧,我这里有些事要处理。” 孙婧最担心两个老师知道周娜娜的母亲是谁,那样就会平添很多变数,弄不好周娜娜的事还会走漏消息。孙婧可不敢把周娜娜母亲赶出去,她现在是关键人物,现在哄都哄不过来,怎么能轻易得罪。 周娜娜母亲倒是很知趣,当即站起身来,去了里屋,“咣”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孙婧不想和两个老师理论,只好采用缓兵之计,准备先给她们每人吃一颗定心丸,至于接下来怎么办理,看看情况再说。 孙婧把头转向闻老师:“闻老师,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回头学校会把情况核实一下,你放心吧,学校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老师,也不会放过一个违规违纪的老师。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闻老师立刻就听出了门道,孙婧这是要送客了。她似乎心有不甘,正要说什么,却被孙婧举手制止了。 屋里出奇地静默,孙婧故意冷场给闻老师,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闻老师见孙婧没让吴老师走,心里好像有些不平衡,扭头瞟了吴老师一眼,“哼”了一声:“吴老师,你是贵客,你留下和孙书记聊吧。” 吴老师也不示弱:“闻老师,你可是全市的名师啊,说你行你就行,今年我还选你。” “别介,我是那个软柿子,别人捏还捏不过来呢。”闻老师说。 “女人不能硬啊,就要软,你要硬了,谁还喜欢你。”吴老师说。 “缺德鬼!”闻老师说,“别看你上面有人,有人也不能坏了你家老王的规矩不是。” 孙婧听她们扯了几句闲篇,把闻老师送出了门。面前只剩下吴老师一个人了,里间的门关得紧紧的,估计周娜娜母亲不至于扒门偷听,她尽可以试探一下吴老师的来头。 “吴老师,娄县长是你什么人啊?”孙婧问。 “亲戚!”吴老师并不想说出她和娄世贵县长的具体关系。 孙婧看吴老师的年纪,估计有五十上下吧,和娄县长年纪相当。娄县长年纪也不小了,但县政府大楼里女干部有的是,他应该不会舍近求远,与这么个联中老师有什么暧昧。再说了,一个联中老师,就算是她再能耐,也很难够到一县之长,况且吴老师已经过了打情骂俏、勾三搭四的年龄,所以她和娄县长不该有什么男女关系。 “吴老师,你和娄县长的老伴要有点连相,都很端庄。”孙婧准备再试探一下。 “是吗?”吴老师一脸茫然,“你说连相,那就连相啦。” 孙婧断定,吴老师不认识娄世贵的老婆,至少和娄世贵的老婆不熟悉。单凭这一条,她就能猜出吴老师与娄世贵不是什么近亲,甚至可能连远亲都不是。 “你在栋梁艺校补课的事,学校听到不少反映。”孙婧说,“学校这么处理也没有办法,这事已经闹到蓝河市去了,市教育局都过问了,不处理学生家长不干啊,对社会舆论也没法交待。” “娄县长也不好使吗?”吴老师问。 “我和娄县长都在一个班子里,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孙婧说,“你放心,只要有可能,我会向学校建议,多考虑你的贡献,毕竟是一位老教师了,但现在好像不是谁出面的问题,县委书记有令,一定要狠刹联中存在的各种歪风邪气,谁搅进来谁要倒霉啊,这形势你还看不出来吗?” 孙婧的话不软不硬,既给足了娄县长面子,也搬出了于发和这块挡箭牌,既考虑到学校的处境,还考虑了自己的退路,即使娄县长听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冒。 183、狗屁名师 “孙书记啊,您是县委领导,来联中可能就是镀镀金,增加点资历什么的,你可得设身处地的为我们老师考虑一下,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啊。”吴老师。 “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的难处。”孙婧说。在她的眼里,吴老师嘴皮子很溜,小嘴吧吧的,既有表情,又有动作,不愧是老师出身。 “孙书记,你是不知道,我给学生们补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学生要求补啊,而且热情特别高,一天电话不停地打,都生怕自己补不上。”吴老师说,“你说,我要是星期天在家呆着,只管自己的孩子,那对得起我的学生吗?” 孙婧笑了笑,吴老师还有理了。 “现在的学生,不补行吗?就他们小学那点可怜的基础,到初中根本吃不开。”吴老师说,“现在这形势,竞争越来越激烈,一个学生学习上不去,那就是失败的人生啊。就算他的父母再有权,就算他的父母再有钱,孩子学习成绩上不去,考不上好大学,将来没有出息,不也是失败的人生吗?” 孙婧看得出,吴老师想跟她阐述学习的重要性,按照她的逻辑,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是在鼓吹一种大学万能论。好像上了好大学,人的一生就可能写鉴定了。 “孙书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吴老师诡秘地笑了,“你想说,这不符合素质教育的要求。就中国这国情,就中国这人口,你不觉得素质教育太遥远吗?我跟你说孙书记,我们老师也想搞素质教育,但是没办法,中国就这个形势,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孙婧站了起来,不想再听吴老师说下去了,她的观点显示过于偏激,但目的很明确,为自己辩白,为补课寻找论据。 她要是直接就把吴老师赶出去吧,显然太不给娄县长面子了,可太给娄县长面子也不是办法,吴老师开始在这里给她上课了。 “当学生哪有学习累坏的?我只听说人打麻将累坏的,玩游戏拖垮的,哪有学习累坏的啊,是不是?”吴老师说,“当老师有什么好,我就告诉我的孩子,下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当老师了。” 孙婧准备就此打住:“我劝你,补课办班的事就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一下身体,抓住每天的上课时间,给学生上好每一堂课,课外的时间还给孩子们。” “我们不愿意补课啊。”吴老师说,“可我挡不住啊,今天这个县领导介绍一个,明天那个校领导介绍一个,都是来我这儿补课的,你说我能不收吗?人家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收就是不给人家面子,我一个教书的,哪有那么大的定力。” 里间的门开了,娜娜妈妈站在门口,远远地指着吴老师说:“吴莲杰,你太不要脸了。” 孙婧没想到周娜娜母亲会认识吴老师,这么说,刚才她进门的时候,是在故意伪装。 “这是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吴老师指着娜娜的妈妈。 孙婧生怕周娜娜母亲和吴老师对骂起来,连忙把她往屋里推,这一推不要紧,周娜娜母亲甩开孙婧,冲到了吴老师的面前。 “狗屁名师!”周娜娜母亲站在吴老师的对面。 孙婧见情况不妙,两个人像斗鸡一样面对面站着,随时可能掐起来。 吴老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不是孙书记?我可是在家长堆里混出来的,什么阵势都见过。” “你少拿你那些狗屁逻辑唬人,老娘根本不信。”周娜娜母亲说,“什么学生要求补啊,热情特别高啊,一天电话不停地打,生怕自己补不上。你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说的是你吗?你都快赶上孔圣人了。” “你歇菜好吧,我是什么人,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吴老师说。 孙婧看得清楚,吴老师的话虽然不妥,可并没有动粗的意思。她赶紧拉住周娜娜母亲的胳膊,往里间推。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为了钱吗?”娜娜妈妈回身坐下了,不满地对孙婧说,“我不等了,有话和你说。” 吴老师不好惹,娜娜妈妈惹不起,孙婧准备让吴老师回去。她虽然不赞成吴老师的说法,但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说这番话肯定有思想根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屁股决定脑袋,吴老师当然要替自己说话,为自己辩解,且不管她的话有没有道理。 “回去等消息吧。”孙婧把吴老师送到门口。 “我相信领导,相信组织,一定会对我的行为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吴老师说。 “吴老师,你今天给我上了一课。”孙婧心想,说来说去,吴老师倒好像成了功臣,“我还真得关注一下我的闺女了,万一人生失败,后悔就晚了。” 孙婧准备静下心来,与娜娜妈妈进行一场谈判。 她很担心娜娜妈妈原来说好的一万元,会发生意想不到了变化,那样不仅褚建立难以接受,她的处境也十分尴尬。 吴老师走了,娜娜妈妈似乎还不解气,冲了门口的方向呸了一口:“我恨死她了。” 孙婧没想到,娜娜妈妈会对吴老师这么大的火气。因为有褚建立的事,孙婧不敢惹她,只能面带微笑,劝她消消气。 “我家娜娜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在她的班里呆过半个学期,差点没让她给折腾死。”娜娜说,“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找人给娜娜调了班。” “吴老师祸害学生的鬼主意可多了,娜娜在吴老师的班呆了半个学期,调了九次座位。”娜娜妈妈好像忘了孙婧找她来的动机,跷起了二郎腿,像炒豆一样说了起来。 吴老师教数学,曾是娜娜初一时的班任,娜娜妈妈对吴老师的不满,从9月10号教师节那天开始。教师节的前一天,娜娜回到家里告诉妈妈,明天是教师节,要给老师买礼物。 娜娜妈妈说:“那就给老师买几只鲜花吧。” 娜娜说:“人家老师都说了,不让学生送鲜花,她收鲜花都收腻了。” “那送什么?”娜娜妈妈问。 “老师说什么都不用送。”娜娜说。 娜娜妈妈去超市买了一盒巧克力,放到了娜娜的桌子上。她寻思巧克力比鲜花好,至少能吃啊,鲜花只是个摆设,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娜娜妈妈送娜娜上学,都快到学校了,看见街上卖鲜花的小摊,才发现那盒巧克力忘带了。 娜娜妈妈看着学生簇拥的鲜花店,想给娜娜买几只鲜花,免得被老师嫌弃。 娜娜说什么也不要,说老师已经说过了,不要送鲜花,那样老师会不高兴的。 娜娜妈妈想,不买就不买吧,反正老师已经说过,不让学生送礼物,也算是听老师的话吧,一个学生,学习好了,就是给老师最大的礼物。 在联中门口,娜娜妈妈目送娜娜走进学校,她看着手捧各色礼物的学生们,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责怪自己太大意了,竟然忘记给女儿的老师带礼物。 傍晚,娜娜妈妈回到家时,发现娜娜的脸色很难看,小嘴噘得老高。 “怎么了娜娜,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娜娜妈妈问。 “都怪你。”娜娜瞪起了眼睛,“不给人家带礼物。” “妈妈不是忘了吗?再说你也没想起来不是。”娜娜妈妈说。 “老师给我调坐了。”娜娜说。 娜娜刚入学的时候,是学生自选座位,谁坐到了哪儿,就先坐在那儿。娜娜因为去得早,抢到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娜娜坐了还不到十天。 “调到哪儿去了?”娜娜妈妈问。 “调到了倒数第二排,紧边上。”娜娜说,“我有点看不清。” 娜娜有二百多度的近视,在后两排看黑板有问题。娜娜妈妈心里很不痛快,这老师说调坐就调坐,也不看看娜娜的眼睛,就给调到最后面,凭什么啊。 “是不是今天没给老师带礼物的原因?”娜娜妈妈问。 娜娜不吱声了,闷着头写起作业来。 “娜娜,你给我站起来。”娜娜妈妈火人了,“你给我说清楚,老师今天为什么给你调座位,是不是没带礼物的原因?” “不是。”娜娜怯生生地说,“老师说了,是按成绩排座位。” “放她妈屁!你的成绩虽然不是拔尖的,可也不是最后面的啊。”娜娜妈妈说,“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今天没送礼物的同学都调座位了?” “往后调的都是没带礼物的,但也有没调的。”娜娜说。 不管怎么说吴莲杰都是娜娜的老师,孩子在人家手里,到头来还得求人家。娜娜妈妈第二天下午去了学校,找到了吴莲杰,央求她把娜娜的座位往前调一调。 “近视就配镜子啊。”吴老师说,“你的孩子近视,别的孩子也近视。你的孩子调了,别的孩子怎么办?” 吴老师的一句话,噎得娜娜妈妈没接上话来。 184、学生调坐有玄机 “求求你了,给娜娜调一调吧,她的眼镜配不到度数,头晕。”娜娜妈好央求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吴老师转身进了教室。 没几天,吴老师真的给娜娜调了座位,不过只往前调了一排,仍然是最靠边的位置。 娜娜妈妈从别的家长那里了解到,许多班级每周按组轮换座位,只有吴莲杰的班固定座位,一直没有轮换。娜娜回到家里经常和她说,谁谁又调到第一排了,谁谁谁又调到中间去了。吴老师几乎每周都调换座位,就是没有娜娜的份。娜娜妈妈没有更好的办法,看来只能送钱了。 娜娜回来又跟她说,这次月考以后,老师要根据月考名字重新排座位,要学生和家长一定要有一个思想准备。 准备啥啊?准备钱呗。娜娜妈妈决定给吴老师送五百块钱去,对吴老师说点小话,让她给娜娜调个好一点的座位。 娜娜妈妈在放学后来到了娜娜的班级,吴老师正在看着学生值日。 吴老师见到娜娜妈妈,似乎猜到了她的来意:“你又是来调座位的是不是?” “是。”娜娜妈妈点头,连忙掏出兜里的五百元钱,塞给她。 吴老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走廊里有摄像头,你千万不要靠近我。” 娜娜妈妈一听就明白了,吴老师这是怕她在摄像头下送钱,被学校抓到证据,只好站在门外等着,一直等到值日生离开教室。在吴老师关灯的功夫,她进了教室,把钱塞给吴老师。 吴老师夸张地推了几下,娜娜妈妈转身出了教室。 这一次送钱起到了作用,吴莲杰在两天后给娜娜调到了第三排中间稍偏的位置。 娜娜妈妈以为这次女儿的位置算是固定下来了,她虽然不是非常满意,但毕竟比原来的座位好多了。但没到两个月,娜娜再次被调回倒数第二排的边上。 这一次,娜娜的妈妈没有动作,想看看情况再说。可她没想到,吴老师见娜娜妈妈没反映,一周以后,把娜娜调到了最后一排。 娜娜妈妈发现,吴老师调座位一般都不是一次到位,而是试探性的。如果家长没有反映,她就会继续往后调,一直到家长有反应为止。 娜娜妈妈没办法,只好准备第二次送钱。 就在这时候,吴老师让娜娜给娜娜妈妈打电话,让她马上到学校来。 娜娜妈妈下午着急忙赶到学校,吴老师却推说自己在给学生讲课,让娜娜妈妈在走廊里等了两节课。 眼看快放学了,吴老师出了教室,告诉娜娜妈妈,娜娜在课堂上与同学说话,让家长当面对孩子进行教育,一周就叫了她两次,五、六个小时都扔在了走廊里。 娜娜妈妈总觉得吴老师似乎对她有一股火,却不知道到底是哪股火。直到星期天,她才猛地想起来,娜娜的补课费还没有交呢。 不是娜娜妈妈不想交补课费,而是吴老师不要。她曾经到补课班问过吴老师,学费多少钱,怎么交法,但吴老师却一再摇头,说再说再说。别的老师都是明码实价,一个月一收,只有吴老师显得那么神秘莫测。 娜娜妈妈把吴老师的话当真了,寻思可能吴老师以后会统一收费吧,反正也不会少她的钱,那就等等再说吧。 娜娜妈妈回到家里,向几个学生家长打听,孩子的补课费交了没有。这一问才知道,人家的家长早都交了,是偷偷塞给吴老师的,价格呢,一堂课比别的补课老师还贵十块钱。 孙婧听到这里,马上想起了另一个被抓的补课老师闻名。 闻名不就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收过学生的补课费吗?原来奥秘在这里。每个学生的补课费都是由家长偷偷给她的,这样就拿不到她补课收费的证据,所以闻老师才敢在她面前公开叫嚣,她补课是不收费的。 孙婧觉得好笑,课都补了,还在补课费上半推半就的,让人看着,她补课好像不是为了钱的,那不是把家长都当傻子了嘛。 “我第二天就把补课费送到了补课班。”娜娜妈妈说,“这回好了,不再折腾我了。” “这说明老师们补课还是有顾虑的,还是怕被学校抓到。”孙婧说,“后来娜娜的座位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娜娜妈妈说,“拿钱啊,我又给她送了五百,吴莲杰给娜娜调到了第一排的边上。” “为什么没调到中间啊?” “吴莲杰说了,娜娜好动,坐在中间影响别的同学。”娜娜妈妈说,“妈的,她总是有理,人家嘴大啊。” 孙婧坐在娜娜妈妈的身边,两个人挨得很近。她这么耐心地听娜娜妈妈诉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拉近一下两个人的距离,好在一会谈儿补偿的时候,回旋余地更大一些。 “娜娜妈妈,你反应的情况非常重要。”孙婧说,“我的孩子小,还没上小学,我虽然上过大学,但那时候好像风气比现在好,你说的事是我没想到的。” “这已经是第几次调坐了?”娜娜妈妈问孙婧。 “第……好像是第六次吧?”孙婧说。 “还有三次呢,你不知道,因为留作业的事,我和吴老师干起来了。”娜娜妈妈说。 娜娜妈妈因为作业也能和老师吵起来,孙婧觉得新鲜。谁家没有学生,谁家的学生不写作业啊。她上中学的时候,老师留的作业不多,每天两个小时足够了,有愿意多写作业的同学可以自己找题做。 “娜娜妈妈,你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写个作业,有那么严重吗?”孙婧说。 “你是不知道,谁要是想少做点作业,要跟吴莲杰说小话,她允许了才行。”娜娜妈妈说,“要不她就会抓住学生作业的事没完没了。” 娜娜妈妈说,她有个同事,女儿和娜娜同班,也是嫌作业太多写不完,但同事的妹妹在联中当老师,那也得卖给吴莲杰一个面子,她才答应这个学生可以少写作业。后来这个学生照样在排在全学年前百名,被录取到了联中高中部点班,没交择校费。 “那你是怎么和吴莲杰吵起来的。”孙婧没用那个“干”字,觉得那样太粗俗了。 “吴莲杰是怎么当上名师的?她的成绩是牺牲别的学科换来的,是把学生当苦逼熬出来的。”娜娜妈妈说,“她就会搞题海战术,哪有一点名师的做派。” 按照娜娜妈妈的说法,吴莲杰每天留的数学作业,一般都在八页以上。就算平均每页做二十分钟,也得将近三个小时。每页做十五分钟这样学霸的速度,也要做两个半小时。 联中初中放学晚,娜娜每天晚上六点到家,就算从六点半开始做作业,单是数学作业就要做到九点半,给其它科的时间就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一名初一的学生,语文作业马马虎虎,英语匆匆忙忙,小科就更没有时间了。 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娜娜放学回家晚,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往学校赶,数学作业只写了一半。 这天早晨,吴莲杰似乎料会有一批同学写不完作业,早晨七点钟就赶到学校,站在门口检查每个学生的数学作业,作业不合格的一律下楼清雪。 这一检查不要紧,全班近六十名同学,有五十多名没有完成作业。 吴莲杰下午特意停了一堂自习课,专门让学生通知家长到校说明理由。 “吴莲杰这不是管孩子,这是坏啊。”娜娜妈妈说,“那天已经积了一尺多深的大雪,而且白天一直在下雪,她就让五十多名同学的家长到学校来。” 县里仅有的两路公交车停运了,娜娜妈妈在雪地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联中,可能是由于天气的缘故,赶到学校的家长并不多。 娜娜妈妈来到娜娜的教室,吴莲杰让娜娜拿着两本数学练习册出来:“于娜娜没完成数学作业,你们做家长是怎么管教的?” “这不昨天下大雪了嘛,娜娜回去得晚,怕今天早晨迟到,晚上睡得早,作业就没写完。”娜娜妈妈赔着不是。 “于娜娜根本不在状态,坐在前面的同学都要给我出成绩的。”吴莲杰说。 “我的女儿在家学习不学习,我来管,在学校学习不学习,吴老师来管,这样好不好?”娜娜妈妈说。 吴莲杰听了这话,立刻就变脸了:“于娜娜以后不用写作业了,我也不留作业了,你随便吧。” “谁说不写作业了?谁说不让你留作业了?”吴莲杰的话惹恼了娜娜妈妈,“你一个人民老师,动不动就我不教了,我不管了,我不干了,跟我一个家长耍什么威风?你是不是以为立春县离开你就玩不转了?” “好,我不耍威风,地球离开我照样转。于娜娜没完成作业,我明天就要给她调到后面去。”吴莲杰说着,转身进了教室,“咣当”一声把关上了。 185、苦了这些初中生 娜娜妈妈领着娜娜回到家里,告诉娜娜,如果吴莲杰给她调坐,就让她找校长去,说自己看不清黑板,娜娜乖乖地答应了。 谁知第二天又出岔了。娜娜在家里玩妈妈的手机,还装进了书包,带到了学校。 娜娜说,在课间的时候,自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被吴莲杰看到了;吴莲杰则说娜娜在课堂上摆弄手机,不听课,反正娜娜带去的手机被吴莲杰收了。这回倒好,吴莲杰没有给娜娜调座位,还让娜娜妈妈付出了和调座位同样的代价。 娜娜妈妈教了娜娜许多办法,让娜娜管吴莲杰要回手机,娜娜一一试过了,都没有奏效。娜娜妈妈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马了。 “娜娜知道错了,吴莲杰把手机还给我吧,这是我工作用的。”娜娜妈妈对吴莲杰说。 “不行。”吴莲杰说,“按照学校规定,学生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到学校,即使不没收的话,也要等到初三毕业才能还给学生。你找谁都没用,这事儿班主任就说了算。” 娜娜妈妈这回傻眼了,她立刻尝到了家长给老师提意见的后果。 一部手机两千多,如果被吴莲杰一直扣在学校,她的损失就大了。 她只好掏出了准备好的五百元钱,塞给吴莲杰,吴莲杰像身瘟神一样躲开了她:“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不是为了你这点小费,我收了你的钱,你转身就给我告到学校去,我傻啊。” “吴莲杰你放心,只要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肯定不找你的麻烦。”娜娜妈妈说,“我说话算数。” 娜娜妈妈软磨硬泡,与吴莲杰一直靠到晚上六点多钟,才终于收下了那五百元钱,把手机还给了她。 娜娜妈妈心里窝火,半个学期还没过去,她给娜娜已经拿了一千五百块钱了,这可是她整整两个月的工资啊。 没过几天,娜娜又因为没完成作业,被吴莲杰往后调了三排,安排在边上。娜娜妈妈知道,吴莲杰因为她的顶撞,火还没消呢,调娜娜的座位自然在她的想像之中。 娜娜妈妈对孙婧说:“别看吴莲杰留的作业多,她是只批考试卷子,其它卷子一律不批。学生作业顶多就是课堂上对一对,她根本就不知道谁的作业怎么样。我后来才发现,娜娜的数学作业经常是一错就是一大片,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老师不批作业,我不知道是进步,还是倒退。”孙婧说,“这个问题真得研究。” “吴莲杰高兴起来,有时候叫学生批作业。”娜娜妈妈说,“还说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对了,师生协作……共同探究。” 孙婧听了娜娜妈妈的一番话,明知道吴莲杰肯定存在问题,却不好当着娜娜妈妈表态。娜娜妈妈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能三番五次地找到吴莲杰,肯定也是令人头痛的一个家长。看来只抓老师补课问题不行,还得综合进行整治,把学校风气扭转过来。 她有点着急,这么听娜娜妈妈说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可娜娜妈妈没有停下的意思,还想接着说下去,她又不好直接制止她。 “最后一次调座,我又去找吴莲杰了,我说我不要第一排了,我要给娜娜调到中间去。”娜娜妈妈说。 吴莲杰说:“调中间不可能,调到第三排边上已经是照顾你了。” “不调中间也可以,你们的班级得按组轮换座位。”娜娜妈妈说,“我闺女也不是三等公民,凭什么总坐边上啊。” “现在的座位是按成绩排的。”吴莲杰说。 “别逗了吴莲杰。”娜娜妈妈说,“第二排中间,副县长的儿子,是按成绩排的吗?他旁边政协主席的侄女,是按成绩排的吗?第三排,款爷儿的儿子,是按成绩排的吗?人事局长的千金,是按成绩排的吗?你别以为我们家长什么都不知道。” “那没办法,上边有话,有能耐你也当官啊。”吴莲杰说,“你赚大钱啊。” “行,就算你官老爷劳苦功高,公子千金可以坐个好座位,我们平头老百姓就该溜边啊?”娜娜妈妈说,“你们班级必须轮换座位,一周轮一次。”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吴莲杰说,“两边的同学,都是上课爱溜号的同学,我是有意把他们分开的,像你说的那样每周一轮,课堂纪律保证不了,你负得了这个责吗?” “你这是教育歧视!你这是无理狡辩!”娜娜妈妈说,“你说全班一半同学无法保证课堂纪律,这不是无能是什么?你以为你能自圆其说吗?” “我是班主任,有能耐你来当班主任啊,我让给你。”吴莲杰说。 “我这就找你们校长去!”娜娜妈妈说。 “你爱找谁找谁,你最好找县长,找市长,你看他们听不听你的。”吴莲杰说。 娜娜妈妈叹了口气,对孙婧说:“我就这样和吴莲杰彻底闹掰了。” 孙婧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装作去倒水。她内心很矛盾,既想结束这次眼前的谈话,又想知道娜娜妈妈在学校讨到说法没有。 娜娜妈妈好像说累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又重新坐下。 “学校当时是什么态度?”孙婧很想知道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学校?”娜娜妈妈说,“校长一句话,让我彻底傻眼了。” 孙婧第一次听到学生家长说到校长肖化文,肖化文是在职校长,给他提意见,可得需要一点勇气。她倒很关心这位肖校长是怎么处理吴老师和娜娜妈妈的冲突。 “校长是什么态度?”孙婧问。 “人家肖校长说,吴莲杰有吴莲杰的教学方法,如果不是明显违背政策,学校不好干涉。”娜娜妈妈说。 结果娜娜妈妈当时就不干了,说什么也要校长给娜娜调班,肖校长架不住娜娜妈妈死缠乱打,最后还是给娜娜调了班级。后来,吴莲杰又因为别的事,被家长告到学校,吴莲杰也被调整了年级。 孙婧问起娜娜现在的情况,娜娜妈妈的情绪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冲动了。 “唉,苦了这些初中生,高中虽然也有不少问题,但老师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学生。”娜娜妈妈说,“因为孩子一天天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褚建立呢?”孙婧把终于把话题拉回到褚建立身上,褚建立不就是高中老师吗?能说他不敢欺负学生吗?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今天如果不提褚建立,就没法提赔偿这个茬,娜娜妈妈可能是一时兴起,想起了过去的事,还没顾上这些。 “褚建立吧,哪儿都好,就是太花了。”娜娜妈妈说,“你说我们女孩子的家长能放心吗?” “褚建立已经表态了,只是你放过他,她愿意给娜娜一些补偿。”孙婧说。 “别提了,我闺女现在天天跟我说褚建立的好话。”娜娜妈妈说。 孙婧叹了口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看来这个周娜娜有点执迷不悟啊,自己摊上这么大的事,还对她妈妈替褚建立说好话。看来在周娜娜的心中,褚建立仍然是一个不错的老师,至少在她看来是值得留恋的。 “闺女大了,我就怕她在男女问题上出事,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娜娜妈妈说。 娜娜妈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其实对娜娜的管教还是很严的,从来不允许她与男生单独来往。她能肯定,周娜娜在学校没有一个要好的男同学,她能跟自己的班主任走得这么近,而且到了发生关系的程度,她做梦都没有想到。 原来周娜娜上小学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去了南方,家里一直是母女俩相依为命。后来,娜娜的父亲在外面有了新欢,对娜娜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家里虽然没有男人,娜娜的性格却很像一个男孩子,立世很早,愿意和男孩子玩,喜欢和成熟的男人打交道。 孙婧一听就明白了,娜娜缺少父爱,具有恋父情结,这就难怪他会喜欢上自己的班主任了。 “娜娜妈妈,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孙婧很担心娜娜妈妈提高褚建立的赔偿额度。 “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娜娜妈妈往前探了探身子,“是娜娜的事吧?褚建立愿意补偿我们娜娜吗?” 孙婧点点头,原来娜娜妈妈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们已经聊了半天了,她原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那你快说说,褚建立是什么态度?”娜娜妈妈问。 孙婧为难地摇了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给娜娜妈妈造成一种假相,褚建立能答应赔偿已经很不容易了。 “褚建立要是赖帐,那咱就走着瞧。”娜娜妈妈直起身子,对孙婧的态度有一点失望。 “娜娜妈妈,褚建立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孙婧说,“他对这个错误的认识也比较深刻,他也表示愿意给娜娜一点补偿。但是话说回来,褚建立其实也很难,他也是拖家带口的,孩子刚上幼儿园,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186、小钱消大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娜娜妈妈说,“他可能是拿不出多少钱来,是吧?” 孙婧又点点头:“我已经把你的要求告诉了他,他虽然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一万块,他也算尽力了,希望你不要嫌少。” “算他有良心。”娜娜妈妈从座位上站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孙婧马上给政教处乔主任打了一个电话,“乔主任,你马上找到褚建立,让他接电话。” “好,他就在教研室,一分钟。”乔主任说。 眼前的一幕是孙婧没有想到的,她本来寻思娜娜妈妈肯定会嫌钱少,最乐观的结果,她也会墨迹一会儿,然后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勉强答应下来。 褚建立很快就接了电话:“孙书记,我褚建立。” “褚建立,你听着,你不是答应对周娜娜进行赔偿吗?而且我想你也准备好了。”孙婧口气很冷,“我要求你,在一个小时之内,把现金送到我的办公室,亲手交给周娜娜的母亲。” “不用一个小时,我现在就去。”褚建立说着挂了电话。 孙婧放下电话:“娜娜妈妈,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母亲。”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褚建立推门进来,双手抄在羽绒服兜里。孙婧见状,正要说什么,褚建立敞开羽绒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两捆现金,深深地给娜娜母亲鞠了一躬。 “阿姨,这两万块钱你拿着吧。”褚建立说。孙婧和娜娜妈妈都愣了。 “褚建立,这是你自愿的吗?”孙婧问。 “孙书记,我愿意把假期的补课费全都退给学校,多拿的这一万块钱,是我补课赚的,我知道阿姨生活很不容易,就给娜娜补充一下营养吧。” 孙婧拿过褚建立手里的钱,塞到娜娜妈妈手里,“褚建立既然这么说,你就收下吧。” 娜娜妈妈把钱拿到手里,轻轻掂了掂,回身放进随身带来的包里。孙婧见状,心中顿感安慰,褚建立的事看来有平息的可能。 “你回去吧。”孙婧对褚建立说,然后拉着娜娜妈妈一起坐下来。 “要不是我闺女一再给褚建立求情,我饶不了这小子。”娜娜妈妈说。 孙婧不知道周娜娜向母亲说了什么,反正是奏效了。如果周娜娜没有主意,妈妈说什么是什么,这件事就很难处理了。 “娜娜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你们做家长的还是多多关心吧。”孙婧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一个女孩子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以后走正路,照样有出息、有幸福。 “这件事我还真挺感谢你的。”娜娜妈妈说,“如果不是你发现的及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因为娜娜的事,学校也对褚建立进行了处理。”孙婧说,“不让他再教娜娜了,给他派到初中部去当科任,你放心吧,褚建立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娜娜接触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娜娜妈妈说,“要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不敢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事。” 孙婧正在暗自欣慰,却接到了申一甲的电话。 “孙书记,别来无恙啊。”申一甲的声音很轻松。 “我正在开会呢,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孙婧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娜娜妈妈。 “不好意思,打扰了。”申一甲马上就挂了电话。 娜娜妈妈起身告辞,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孙婧见娜娜妈妈这么知足,心里很高兴,自然乐得送她到走廊,又送到楼梯口。 孙婧回到办公室,给申一甲回了一个电话。刚才申一甲的声音虽然淡定,但她已经听出来了,他有事找她。 申一甲很快接通了电话:“孙大书记不忙了?” 单听申一甲的口气,孙婧就知道他周围肯定没人,要不他说话不会这么虚张声势。 “一甲,怎么学会打官腔了?”孙婧调侃道。 “别逗了,我哪敢跟孙书记打官腔,心里轻松而已。”申一甲说,“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终于见到了钟铭。” “钟铭?在哪儿见到的?”孙婧问。 “在他的双金公司。”申一甲说,“去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堵着他。” 孙婧一听到钟铭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要不是念及钟铭的父亲住院了,早就让县委办上门兴师问罪了,看在她曾和钟铭有过那么一段的分上,看在钟铭患有精神疾病的父亲的分上,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你跟他怎么说的?”孙婧问。 “我怕打草惊蛇,没说你要找他算账,就说你找他有事商量。”申一甲说。 “他怎么说?”孙婧问。 “他说这几天找你。”申一甲说。 “这几天?到底是哪天啊?”孙婧说。 “应该是这周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去了两趟双金公司,没有找到钟铭,却跟销售经理于纯虹混得越来越熟。他告诉于纯虹,等钟铭来公司的时候,务必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于纯虹还真挺乖,看到钟铭来到公司就给申一甲报了信。申一甲为此很得意,看来发展于纯虹这个内线,让他的双腿少了许多劳累之苦。 他赶到双金公司,几句话向钟铭说明来意,就想要他的手机号码。钟铭连连摇头,说自己不用手机,太麻烦。申一甲又向他要座机号码,钟铭还是摇头,座机已经停了。 申一甲知道钟铭不可能没有联系方式,只是不想给他。好在钟铭说这个礼拜就会与孙婧面谈,不用他再操心了。 孙婧听说钟铭要主动找她,心情顿时大好,钟铭肯见她就好办,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两个人只要见了面,就没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 她正想跟申一甲聊几句,不料门突然被推开了,娜娜妈妈急匆匆地进了屋,没说话就坐在了孙婧的对面。孙婧知道麻烦来了,娜娜妈妈肯定反悔了。 “不好意思,孙书记。”娜娜妈妈端端正正地坐着。 “娜娜妈妈,你怎么回来了?”孙婧忙挂断了电话。 娜娜妈妈伸出一只手,向旁边一甩:“快别提了,我出了门就觉得不对劲儿,褚建立才给两万块,太少了吧。” 果真让孙婧猜着了,娜娜妈妈出了门,被风一吹,顿开茅塞,就觉得褚建立给娜娜的补偿太少了。孙婧无奈地笑了笑,如果娜娜妈妈这样纠缠下去,那褚建立可就要倒霉了。孙婧准备刁难她一下,即使加钱也不能让她痛快,免得她欲望膨胀,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事难办了。”孙婧说,“学校已经和褚建立沟通完了,他又主动加了一万,再加钱恐怕很难了。” “那我不管,褚建立想出两万块钱就把我们娘俩摆平了,门儿都没有!”娜娜妈妈垂下双眼,看也不看孙婧。 孙婧没想到娜娜妈妈这么快就变脸了,这都是钱在作怪啊。孙婧想给自己留点余地,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免得不好收场。 “这事很麻烦,学校要开会研究,还要和褚建立本人商量。”孙婧说,“他能不能拿不出钱,现在还是个求知数。” “褚建立要是不想再出钱了,我就告他。”娜娜妈妈说,“你跟他说吧,让他掂量掂量,看看到底哪头轻哪头沉。” “那我就试试吧,这事你可不能急。”孙婧轻皱眉头,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如果事没成,你也不要生气,如果如你所愿,你也不要高兴,” “那可不行!”娜娜妈妈说,“如果他褚建立不肯出血,有他好瞧的,我就不怕乱子大。” 孙婧对娜娜妈妈的话很不以为然,她的闺女还在读高中,她不为别人想想,难道就不为闺女想想吗?这事要是传出去,将对她的女儿造成什么影响?看这架势,如果再僵持一会儿,她可能就发耍泼了。 孙婧让她多考虑一下娜娜的感受,既然娜娜没有把事闹大的意思,她这个当妈的就应该把事办得更周全一些,免得伤害了自己的闺女。 “孙书记,我相信你一次,不过钱的事不能打折扣,他褚建立最少再拿一万。”娜娜妈妈临走时说。 为了接待钟铭,她连续两天呆在县委的办公室里,主要是这边办公环境比联中好一些,而且能显出她与众不同的身份。没有见到钟铭影子,她的心情烦躁起来,钟铭明明说这几天要来见她,怎么一直不见踪影呢?不知道他是有事耽误了,还是临时变卦了。 孙婧准备把联中的事放一放,看看情况再说。 她已经与肖校长碰了头,肖校长一见她就大倒苦水,说要处理的三个老师,已经有两个老师找人向他打了招呼,不处理吧说不过去,处理吧也说不过去。 “褚建立的处理就这样了,另外两个老师的处理,能不能再斟酌一下。”孙婧说,“或者先放一放。” “那就先口头警告一下吧。”肖校长说,“我们不能为了两个老师,得罪领导和朋友啊。” 187、赴约前男友 星期五上午,钟铭给孙婧打来电话。钟铭的手机号码就存在孙婧的手机上,她原来试过几次,有时候是关机,有时候是停机,怎么打都联系不上他。她曾经想把这个号码删掉,看来没删就对了,钟铭并没有换号,更不像她说的不用手机了。 “孙书记,久违了!”钟铭说。 “钟铭,你终于现身了!”孙婧惊叹道,“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你?” “这不来了嘛!”钟铭说。 孙婧吓了一跳,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并没有任何迹象啊,难道钟铭就在门外呢?或者马上就要到了?她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走廊里空无一人。 “不要闹了,你到底在哪里?”孙婧重新把门关好。 “我在春县县城中心的春梦宾馆,刚到。”钟铭说。 孙婧想,几天不见,钟铭派头见长啊。金梦宾馆是全县最好的商务宾馆,标准的四星级,要论舒服和气派,除了春县政府接待宾馆以外,可能就要属这里了。 孙婧本来想在电话里问问钟铭,她的山地吉普为什么开回来就爆胎了,他到底做没做手脚。不过既然钟铭已经来了,就不如见面谈了,她要当面看着他的眼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鬼。 “你什么时候过来?”孙婧问。 “孙书记,还是你过来吧。”钟铭说。 “那可不行。”孙婧近乎条件反射地说,“不方便,而且我也没有时间。” “嘿嘿……”钟铭笑了。 孙婧不想去宾馆见钟铭,她现在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一个在县里独居的领导干部,去见一个单身的男人,确实有点不妥,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会出闲话的。 况且,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和钟铭在外面独处了,单独去见她,她会感到浑身不自在。钟铭现在的作派怪怪的,甚至有一点神秘,有一点陌生,她已经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要总是高高在上的,那样我心里才能平衡嘛。”钟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钟铭不冷不热的话直指孙婧的矜持。孙婧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在钟铭的面前端着了吗?没有啊。为什么钟铭这么说她?听钟铭的口气,似乎在埋怨她。 “钟铭,我不是在跟你摆架子,我有什么摆的。”孙婧说,“我是觉得到宾馆里看你不方便,还是你过来吧,在办公室里什么都可以谈。” “孙书记快给我一点自尊吧,我在县领导那里浑身不自在。”钟铭说,“实在受不了那种环境。” 孙婧有点心动了,要不就去一趟?说心里话,在宾馆的房间或者酒吧间里,的确比办公室更舒适、惬意。 “那我就迁就你一下吧。”孙婧说,“我可能会晚点过去。” “好,到时候我在宾馆门口等你。”钟铭说。 孙婧不想让钟铭在门口接她,那样目标太大了,万一有人认出她,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出入酒店,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来。 “不用了,我时间不确定,你告诉我房间号吧,我直接去找你。”孙婧说。 钟铭立即把房间告诉了孙婧,甚至把楼层和位置都告诉了她。 孙婧放下电话,无缘由心跳加速起来。难道爆胎真的和钟铭无关?如果山地吉普爆胎是钟铭捣的鬼,他还敢来见她吗?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约她去宾馆吗?那样他躲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亲自送上门来,看样子晚上还要请她在那里就餐。 想想也是,钟铭没有道理坏她,不论怎么说他们都是曾经的恋人啊。他能再次找上门来,说明他心里并没有记恨她。 因为是周五的下午,县委大楼里很安静,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孙婧重新洗了脸,取出梳子和化妆品,对着镜子悄悄梳妆打扮起来。 见钟铭穿着打扮不能马虎,钟铭的嘴损,万一哪一眼没看好,说不定就会含沙射影地挖苦人。水汪汪的眼眸,红嘟嘟的嘴唇,白晃晃的脖颈,点染、勾勒、涂抹,抚摸,孙婧像一个精练的工匠,不忘记任何一个敏感的部位。 孙婧与镜子里的人对视着,脸上露出一抹妩媚的微笑。经过几年仕途的劳碌奔波,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与刚结婚时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最满意的是自己的颌下的双峰,似乎比原来更丰满了,即使穿上外套,仍然特别有型。 一阵悠然的捯饬之后,孙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来到了外间办公桌前。一切准备停当了,她准备休息一会儿,就赶往金梦宾馆。 宋小妮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小包裹,都是她每周回家时需要带的东西。孙婧让她直接放到汽车后备箱里,今天就不带在身边了。 “小妮,你告诉司机,十五分钟以后,在门口等我。”孙婧说。 “是。”小妮虽然随口应下来,却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孙婧并没有告诉她到底要干什么。 “今天是周末,你也放松一下,早点回去吧。”孙婧说。既然她要单独见钟铭,就没有必要带小妮去了。 下午三点半钟,孙婧到达金梦宾馆。 孙婧对司机兰成说:“你回去吧,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需要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钟铭真的很听话,并没有在门口等他,宾馆的大堂里也没有他的影子。孙婧觉得钟铭的确变了,这要是当时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早就出来等她了。这样最好,自己已经是一个有夫之妇了,而且是春县屈指可数的领导干部,她不能不注意影响。 孙婧乘电梯直接来到五楼,找到了512房间,见房门紧关着。 她犹豫了一下,里面怎么没有一点动静,钟铭不会是走了吧?她想到这里,试探着敲了几下门。 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削男子打开了门。孙婧愣了,怎么不是钟铭? “请进吧,老板正等你呢。”年轻男子说。 “客气。”孙婧心里很不快,钟铭并没有说他带了人来。 男子向屋里指了指,对孙婧做了个鬼脸。孙婧探头向屋里瞅了一眼,见房间里有人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穿着袜子的脚。 怪不得没见钟铭出来,原来躲在屋里睡懒觉呢。 孙婧步履款款了进了房间,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站住了。躺在床上的人脸上蒙着一张报纸,孙婧吃惊地发现,这人身材并没有钟铭高,是个中等身材。 难道自己进错房间了?孙婧感到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转身就往外走。可是已经晚了,跟在她后面的年轻男子“咚”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掀开报纸,坐了起来。 孙婧一看,哪里是钟铭,是一个长相有些凶巴巴的中年男子,留着寸头。 “小娘们模样不错!”“寸头”说。 完了。孙婧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会这样?她没有走错房间啊,为什么房间里不是钟铭,而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 “大哥!”孙婧身后的年轻人转到前面,对“寸头”做着鬼脸。 “寸头”摆了摆手,在孙婧的对面来回转悠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孙婧再次转身想冲出去,被那个年轻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让开!”孙婧急了。 “呀!”两个陌生男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 “给她的颜色看看!”“寸头”说。 年轻人抓住孙婧的胳膊,用力一抡,孙婧的身体就失去了重心,轻飘飘地扑倒在床上。孙婧趴在床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强硬了。她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如果她态度强硬,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想着,孙婧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她的这一招果真奏效了,两个人都没有对她动手。 “我是来会朋友的,可能是走错了房间。”孙婧说。 “会朋友?谁是你朋友?”“寸头”凑到孙婧的身边,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 孙婧这次没有反抗,而冲他笑了笑。 “小娘们儿,笑得挺甜啊。”“寸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说吧,你是干什么的?” 孙婧的心里略感轻松,面前的两个人显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只要想办法逃出这间屋子,就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我……我是商店的售货员。”孙婧知道自己拒绝回答的后果,随口编了一个身份。 “嗯,这种态度嘛,还差不多。”“寸头”说,“我看你不像找朋友的,我看你像只鸡。大白天的,你打扮得这么讨人喜欢,来找谁啊?不会是来找我吧?” 孙婧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装束,今天的装束是考究了点,但也不至于过分啊,怎么会被人误人为一只鸡呢。 “你还不是一般的鸡。”“寸头”用手指点着孙婧,“一只牛逼哄哄的独来独往的鸡。” “大哥,你搞错了。”孙婧说,“我真是来找人的,我的朋友就在隔壁。” 188、误入地痞窝 “哈哈……”“寸头”大笑起来,“这妞儿,真他妈的太幽默了。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是不是?我告诉你吧,这两边的房间,我两天前就包下来了。你说你的朋友住隔壁?说了半天,你的朋友是我啊。” 孙婧相信“寸头”的话是真的,如果这几间房间真的被他包了,就说明钟铭根本就没有住进来。钟铭可能说了错房间号?这种可能性很小,一个住进宾馆的人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房间号都搞错呢。 钟铭和这些人是一伙的?也不像,钟铭还不至于野蛮粗俗到这种地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混在一起。不过也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已经很多年不接触钟铭了,他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她也没有把握。 钟铭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明知道这里住着这样几个不着调的人,特意把房间号告诉了她,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里住着这么两个人呢?他难道有千里眼吗? 孙婧最期待发生这样的画面:钟铭突然推门进来,笑嘻嘻地走向她,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满含歉意地对她说:“孙书记,不好意思,你走错了楼层。” 孙婧非常后悔刚才进宾馆大门的时候,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那样也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了。她想掏出手机给钟铭打一个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因为那样有一个危险,就是眼前的两个人很可能把她的手机没收,那样,她就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机会了。 “大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孙婧想了半天,还是想从眼前的男人下手,想办法取得他们的同情,设法逃出去。 “想问我是干什么的?”“寸头”掏出一盒中华烟,点了一颗烟,“老子是贩卖人口的,你信吗?” “我不信,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孙婧说,“让我走吧。” “不可能,老子正愁没人解闷呢。”“寸头”说,“一会儿陪老子喝二两。” “我真得走了,要不家里人该找我了。”孙婧有所暗示地说。 “你不就是一暗娼吗?”“寸头”根本不理她的茬,“陪谁不是陪啊,老子有钱!” 孙婧见“寸头”不为所动,便想有分寸地吓唬他一下,但最好不要激怒他。她来到镜前,整理了头发和衣服,在“寸头”的注视下转过身来。 “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骚扰我,再这样下去,你可就犯法了!”孙婧说。 “寸头”凑到孙婧的面前,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又在她的胸上弹了两下。 “小模样真招人稀罕啊!”“寸头”感叹着,“我还真没碰到像你这么不讲理的,我就奇了怪了,到底谁骚扰谁啊。明明是你在我睡觉的时候闯进了我的房间,怎么成了我骚扰你了,咱们今天得说道说道。” “寸头”的话让孙婧哭笑不得,他说得没错啊,的确是她闯进了他的房间,说他骚扰了她,确实有点不妥。 “寸头”的脑袋顶在孙婧的脑门上,手揽过孙婧的腰,不停地摸索着。孙婧扭动着身子,却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寸头”对另一个年轻人说,“老疙瘩,你回避一下。” 那个被称为老疙瘩的人尴尬地笑笑,转身走向房门。 “别让他走。”孙婧几乎绝望了,如果老疙瘩出去,她可能就要遭殃了。 “寸头”似乎有所醒悟,忙叫住了老疙瘩:“你回来吧,这小娘们要跟咱俩一起玩。” 孙婧瞪大的眼睛,恐惧地看着转回身来的老疙瘩。 “大哥,还是你……你来吧。”老疙瘩说,“我不好这口。” “什么好不好的,玩一次就好了。”“寸头”说,“那你就别出去了,帮我守着门,别让外人打扰我。” 孙婧在“寸头”的怀里挣扎着,好容易才挣脱他。还好,“寸头”并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只是他的两只手不太老实。在这种时候,守住衣服就是胜利,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寸头”拦腰抱起孙婧,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孙婧脚上还穿着高跟鞋,慌乱地躲到了床头靠墙的位置。 “寸头”并没有脱衣服,而是走向桌子上的一个帆布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打现金来,慢悠悠走到孙婧的身边,把现金扔在床上。孙婧立刻明白了“寸头”的意思,他这是真把她当暗娼了。 “我不是暗娼,我真是不是暗娼!”孙婧不停地解释着。 “老子平常是只赌不嫖。”“寸头”说,“不过呢,今天看到你,老子改主意了!” “让我日一下。”“寸头”说笑嘻嘻地说。 孙婧慌张地摇头,不敢想像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乖,就一下。”“寸头”说。 “不要,我不要。”孙婧说,“你也有母亲,你也有老婆孩子,我希望你尊重女人。” “小妞,别客气了。”“寸头”说,“你试试就知道,老子很厉害的,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孙婧见老疙瘩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便产生了一种侥幸心理,忙抬起手来:“小兄弟!救我!” “寸头”回头看了一眼老疙瘩,扫兴地直起身来,叹了口气。 “得,原来嫌我老,喜欢年轻的。”“寸头”说着翻身坐在床边,颤抖着双手又点燃一支烟,喷出了浓浓的烟雾。 “大哥,谢谢你。”孙婧不失失机地向“寸头”讨好。 孙婧哆哆嗦嗦地看着“寸头”,这个家伙好奇怪,想上他又有一点胆怯,抽着中华烟,手指缝里却是黑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大白天就在星级宾馆的耗着。她现在处境非常危险,只要这个“寸头”上了邪念,她今天肯定躲不过这一劫了,必须趁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抓紧把他降住。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亮出自己的身份。但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对方仍然不肯收手,那就等于把她的身份暴露了,事情万一传出去,她很可能会成为社会的笑柄。 “我认识县公安局的孙局长。”孙婧说,“我希望你慎重行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 “说你是一只**,你还委屈,你们这些鸡最喜欢拿人家孙局长当挡箭牌。”“寸头”又笑了,“你不会是嫌钱少吧?” 老疙瘩凑到“寸头”身边,声音放得很低:“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看她不像一只鸡啊。” “为什么这么说?”“寸头”问道。 老疙瘩在床边走了一个来回,站到“寸头”的旁边,夸张地晃了晃脑袋。 “你想想看,她要真是一只鸡,会吓成这样吗?”老疙瘩说,“再说了,哪只鸡见了票子,不是先往兜里揣啊。你再看她,就好像跟钱有仇似的。” “寸头”不感冒地摇头:“你说的那是野鸡,这只鸡要高雅得多。我怀疑她,不是来会情人儿的,就是要找什么人的,你瞧她这身打扮,浑身上下都是国际名牌啊,她说自己是商店卖货的,我真信,不过那是她的主业。她还有一个业余爱好,就是卖。” 老疙瘩频频点头,不时地瞟孙婧一眼。孙婧再次整理衣襟,把双腿顺到床下。 她不知道是不是提起公安局局长起到了作用,反正“寸头”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你给我呆那儿!”“寸头”又冲孙婧来了,“你今天要是敢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孙婧听着两个人的话,哭的心都有了。这他妈的是哪儿跟哪儿啊,平白无故地遇上这么两个家伙,早知道会这样,她打死也不会来啊。这事要是被县委的人知道了,她真是丢不起那个人啊。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寸头”跳上床上,在孙婧的身边躺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她背影,似乎还不死心。 孙婧不敢起身,怕激怒“寸头”,只能用求援的目光看着老疙瘩。老疙瘩在地上来回晃荡着,不时地瞄她一眼。 “寸头”突然坐了起来,从背后抱住孙婧,两只手在她的身上用力的揉搓着。孙婧抓住他的双手,用力地掰着,掰了半天也没有掰开。 “大哥,你把手松开,咱们有话好好说……”孙婧见硬掰不行,只好换一个办法。 “寸头”没等孙婧说完,就抱着她向后一仰,两个人摞在了一起。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孙婧抓住他的双手。 “有意思啊,太他妈有意思了!”“寸头”得意地说。 看来提公安局长也不好使啊,孙婧准备再换一个路子试试。 “大哥,你快松开手,我看你是条汉子,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孙婧说。 “寸头”这次松开手,下了床,手搭在孙婧的肩膀上:“交朋友?怎么个交法?” “交朋友还能有什么交法。”孙婧说,“普通朋友可以互相帮忙,要好的朋友可以性命相交啊。” “我不要性命相交,我要**!”“寸头”得意地捏了孙婧一把,他虽然没买孙婧的账,但显然没有刚才的凶劲儿了。 189、绕指柔情对凶险 孙婧觉得老疙瘩不像“寸头”这么野蛮,必须靠他分散“寸头”的注意力,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僵局,争取安全地走出这个房间。 她拨开“寸头”的手,站起身来,对老疙瘩说:“小兄弟,你来评评理,大哥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老疙瘩并没有回答孙婧的话,走到“寸头”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寸头”不满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孙婧从老疙瘩的动作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并不是“寸头”的随从或手下,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这种态度让孙婧看到了一线希望。 “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老疙瘩说,“你搂也搂了,摸也摸了,该占的便宜也都占了,放她走吧。” “发她走?没那么便宜吧。”“寸头”说,“她骚扰了我,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想晚上大干一场呢,让这个娘们把我的觉给搅黄了。” 晚上大干一场?孙婧听得真切。他们能干什么呢?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两个男人大白天窝在宾馆里能干什么呢?无非是这些烂事而已。偷盗?不像,他们似乎并不缺钱。抢劫?也不像,他们也没有搜她的包。**,有点像,但也不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看到女人。 孙婧弄不清两个人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并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鸡鸣狗盗之徒,至少在社会上有点身份,单从他们堂而皇之地住进这样的高档宾馆,就能说明问题。 都这么长时间了,如果钟铭仍然在宾馆里的话,早该给他打电话了。他既然没有给她打电话,又没来找她,说明他根本不在这个宾馆里。孙婧强压着心中的愤怒,钟铭到底是演的那一出啊,为什么把她骗到这么一个荒唐的地方? “老疙瘩,我看你长得挺帅气的。”孙婧准备挑拨面前这两个人的关系,“你今天多大了?”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孙婧。“寸头”面带诡异的微笑,瞪了老疙瘩一眼,伸手给了他一拳。 “我说老疙瘩,我说你怎么老是替这个小娘们说话呢。”“寸头”说,“原来她看上你了。” “大哥,我可没那意思,既然大哥看上了,我怎么好再插一杠子呢。”老疙瘩说。 “你这话我愿意听。”“寸头”说。 孙婧的话果真产生了效果,老疙瘩拉过桌前的椅子让她坐下,回身坐在了桌子上,“寸头”则盘腿坐在了床边。 “这样吧。”“寸头”说:“想我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干那强人所难的事呢?强扭的瓜不甜啊。你伺候伺候我,给我来个日式按摩,让老爷舒服舒服,我一高兴,兴许就放了你。” 孙婧轻轻“哼”了一声,笑话,给他做按摩,德性。长这么大,她只让别人给做按摩,还没给别人做过按摩呢。 “怎么着?”“寸头”问。 “我不会。”孙婧摇头道。 “不会?那就亲我一下,要舌吻,这个总会吧?”“寸头”说。 “回家让你老婆亲吧。”孙婧道。 孙婧本想给他几句,想想算了,这时候最好别激怒他,让他轻则臭骂一顿,重则拳脚相加,不能吃这个亏。 “你们女人会什么啊,就会往床上一躺,等着老爷们日吧?”“寸头”说,“那你就在这儿耗着,反正大爷我有的是时间。” 这时,孙婧的手机响了。老疙瘩看上去有一点紧张,“寸头”仍然像没事似的,看着孙婧从包里取出手机。 孙婧见是申一甲打来的电话,不禁一阵苦笑,一甲的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让她怎么接呢。 “寸头”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孙婧的身边,看着她的手机,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瞎说,小心我收拾你!” 孙婧笑着点头:“你放心吧,同事的电话,我不会出卖朋友的。” 孙婧不敢冒着风险把自己的处境告诉申一甲,那样说不定会惹怒“寸头”,逼他采取什么不当手段。 “申科长,有事吗?我在朋友这里。”孙婧接通了电话。 “呵呵,没事没事,就是想问一下钟铭过去没有?”申一甲说。 “啊,没过来,到现在也没看到他人影。”孙婧说。 “这就怪了。”申一甲说。“他应该过去了。” “这个事有机会再说吧,我现在正忙着。”孙婧猜申一甲肯定是以为她会回家,想晚上见他。 她合上手机,放回包里,冲“寸头”摊了摊手,意思是,我没有乱说吧? “寸头”挠了挠头发,来到窗前,向外面张望着。孙婧向门口扫了一眼,只要“寸头”不回头,她就可以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轻轻一开门,就可以溜出去了。她估计老疙瘩即使看到她也不会阻拦他,只要她溜到走廊里,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可以顺着走廊往外跑,边跑边向人求救。 这么做有点太危险了,如果被“寸头”抓住,她可能就要皮肉受苦。 孙婧决定赌一把,拎着手包,以一个正常人的速度平静地走向门口,老疙瘩笑了笑,果然没有阻拦她。 “嗨!嗨嗨!”“寸头”马上发现了她,从后面追了过来,将她拦腰抱住。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孙婧转过身,推开“寸头”。 “不行,你撩得我心里直发痒。”“寸头”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大哥,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就不相信,没了女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孙婧的态度咄咄逼人,“寸头”干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跟我玩嘴皮子是不是?行,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也别想让我这么容易就放了你。”“寸头”这次甘拜下风了。 老疙瘩围着孙婧转了一圈,冲“寸头”耳语了几句,“寸头”一边听一边点头:“行,你给老大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老疙瘩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去了洗手间。 孙婧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在等一个叫老大的人。 这个老大能是什么人呢?他们的头?那可就麻烦了,就算是这个“寸头”放过了她,那个所谓的老大也不会放过他啊。看来她必须抓紧时间了,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他们这些人肯定要在这里吃晚饭的。 “老大是谁啊?”孙婧笑吟吟地问“寸头”。 “寸头”表情神秘:“不应该问的就不要问。” 孙婧已经料到“寸头”会这样回答她,但她很不甘心。她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钟铭,难道这个老大会是钟铭吗?绝对不可能,那没有那么老。 老疙瘩从洗手间出来,毫不避讳地系着裤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唉,等吧,老大说了,晚上有局子,吃完饭直接过来。” 孙婧有点明白了,原来这里是一个**,几个人约好晚上过来打牌,如此而已。 听说那个叫老大的人要吃完晚饭才能来,孙婧的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不过所谓的老大不来也好,这两个人总得吃晚饭吧,她就不信他们会守着她不吃饭。不论是到餐厅吃饭,还是在房间里吃饭,只要他们吃饭,她就有机会溜走。 “老疙瘩,一会儿你去餐厅吃吧,吃完给我捎点回来。”“寸头”说。 “太不足够朋友了吧。”孙婧说,“把我扣在这儿不说,连饭也不管。” “好好,管饭管饭!”“寸头”拦腰把孙婧抱起来,“你不是要吃饭吗?我先把你喂饱了再说。” 孙婧双腿在空中踢腾着:“老疙瘩,救救我。” “寸头”低头在孙婧的脸上亲着,她躲避不及,只好把脸扭向一边。“寸头”见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了,便把她扔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孙婧一个翻身坐起来:“你别过来,你要过来,你就撞墙!” 老疙瘩闻言,把“寸头”推到一边,笑嘻嘻地招呼孙婧下床。孙婧爬下床就要往外走,却被老疙瘩拦住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老疙瘩问孙婧。 “对,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要是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可以考虑放了你。”“寸头”说。 孙婧不想说,也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她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已经解释不清了,如果她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唉!万一他们仇官呢?她不敢想像会是什么后果。 孙婧走了几步,靠在桌子上,准备先套一套他们的身份,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再决定是否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 “好啊,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孙婧说。 “这小娘们,心眼真多。”“寸头”笑了,“老疙瘩,告诉她,你是干什么的?” “不说。”老疙瘩晃了一下脑袋,“要说还是你说吧。” “寸头”用手指划着老疙瘩,看样子对他非常不满,却没有什么办法。 “我告诉你是干什么的,你可得给我站稳喽!”“寸头”双手叉腰。 190、大哥驾到 “老子就是人贩子,各种南来北往的盲流我都要。老子就是阎王爷,掌管着十八层地狱,凡是上辈子做过恶的,这辈子都会被我发配到阴曹地府去打工,赚钱糊口,干活赎罪。你猜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婧侧耳静听着,这个人不可能是贩卖人口的,那可是重罪,他不会那么口无遮拦,破车滥揽债,他更不可能是什么阎王爷了,把人发配到阴间去打工,她难道是做死人生意的?不像,那就是挖煤的!对,挖煤的! “你是不是开煤矿的?”孙婧不动声色地问。 “噢?”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看着孙婧。 “我说的对不对?”孙婧一阵欣喜,如果这小子真是挖煤的,她就可以亮出自己的身份了,春县周边乡镇还真有不少大小煤窑。 “你猜错了。”“寸头”平静地说。 “你是猜错了。”老疙瘩说,“根本不靠谱。” 孙婧的心再次降到了冰点,那这小子刚才就是信口胡诌了,她又不是相面大师,上哪儿能猜到他是干什么的。这么说吧,他们反正不是政府公职人员,也不是正经八经的农民,那范围就大了。 “不过我得告诉你,你他妈的确聪明。”“寸头”说,“你要说我是收尸的,那就比较准确了。” “既然你们不想说实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孙婧说,“大哥,天不早了,你放我走吧。” “想得美!”“寸头”说着,的桌子上取了一瓶矿泉水,“咚咚”地喝了起来。 孙婧的身体在悄悄地向门口的方向挪动,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抓紧时间跑出去。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寸头”拍了拍肚子:“老疙瘩,肚子闹意见了,你快去吧,捎几个菜上来,整一瓶白酒,让小娘们陪我喝两盅。” 老疙瘩随口应着,去衣架上取外套。孙婧凑到老疙瘩身边,摇着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带她出去。她心里清楚,只要老疙瘩一出门,“寸头”就会对他下手,凭她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了这只已经发情的恶狼。 老疙瘩边往外走边推开孙婧,向着“寸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估计是碍于“寸头”在场,不愿意带她出去。 “你等我一下。”孙婧转身来到“寸头”身边,“大哥,我想跟老疙瘩一起去餐厅。” “哟,我靠,你俩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寸头”对孙婧的要求感到意外。 “大哥,不要这么说。”孙婧又摇起了“寸头”胳膊,“老疙瘩不是咱弟嘛!你说是不是啊?” “老疙瘩,你给我看着办,这娘们可是我先看上的。”“寸头”不理不睬地说。 “大哥,她想去就让她去吧,有我在,她跑不了。”老疙瘩说。 “你糊弄傻子呢?”“寸头”回了老疙瘩一句。 老疙瘩无可奈何地向孙婧摊开手,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了。孙婧已经决定了,趁老疙瘩出门的功夫,说什么也要冲出去,只要不被“寸头”抓住,她就赢了。 这时,“寸头”的手机响了,他从外套里掏出手机,“呀”了一声,立刻把手机放到耳边。孙婧见机会到了,这正是她逃走的好时候,如果再不跑可就真遭殃了。 谁知“寸头”举着手机先走向门口,边走边说:“512房间,一直在512房间。” 孙婧逃跑的路线被“寸头”切断了,她见“寸头”挥手招呼老疙瘩:“老大来了。” “老大不是吃完饭来吗?”老疙瘩问。 “说羊肉火太大,想换换口味。”“寸头”说着,心神不定地看着孙婧,“这娘们怎么办?” “放她走啊。”老疙瘩说。 “来不及了,老大已经到五楼了。”“寸头”瞪起了眼睛。 孙婧见两个人的慌张劲儿,心里觉得可笑。他们刚才那种不可一世的派头哪去了,来一个老大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门外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 “把她送给老大。”“寸头”淫邪地笑起来,“小娘们,给我稳住喽,别嘚瑟,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我看这主意不错。”老疙瘩说,“老大就喜欢这种风骚漂亮的娘们。” 孙婧不知道要进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货色,这次可真的乱了方寸,现在要跑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待来人进来以后再寻找机会。 “寸头”把跟上来的孙婧往里推了一把,回身打开了门,领着老疙瘩迎出了门。 “大哥!大哥!”两个人站在门口,冲着走廊一侧谄媚地笑着。 孙婧不想给来人一种错觉,好像她是在心甘情愿地迎接老大,忙退到了桌子旁边。 “娄县长!”孙婧眉毛一挑,张开了红润性感的嘴唇。来人竟然是县长娄世贵,他就是这两个混蛋说的老大吗? “孙书记?”娄世贵一进门就愣住了,忙回头看了看“寸头”。 “肖校长!”孙婧见娄世贵后面跟着联中的肖校长,她下午还跟他通过电话。 “孙书记也来了?”肖校长尴尬地笑笑,立刻躲到了娄世贵的身后。 孙婧看到娄世贵,心里一阵狂喜,且不管娄世贵是来干什么的,反正她已经得救了。 娄世贵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向孙婧伸出手来:“想不到,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孙书记!” “寸头”和老疙瘩眼睛都直了,“寸头”忙挤到娄世贵的身边:“大哥,这这……我我……” “老七啊,你怎么认识孙书记的?没听你说过啊。”娄世贵口气平淡。 “我……”“寸头”对着孙婧拱起双手,一阵挤眉弄眼,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娄世贵了。 孙婧走向上去,“啪”、“啪”在“寸头”的脸上来了两个嘴巴。这是孙婧的看家功夫,她一旦遇到自己看不上的人,往往会抡起手来,在对方的脸上拍两下,既像摸,又像打,但更像开玩笑。谁要是挨了她这两巴掌,是想急又急不得,想笑又笑不出来,但孙婧这两下,打得明显重了一点。 娄世贵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坏笑,眯起眼看了看“寸头:“老七你个小犊子,怎么得罪我们孙书记了?” “他没得罪我,是我得罪他了,他说我私闯民宅,骚扰了他。”孙婧抱起了双臂。 “你小子净他妈扯淡!”娄世贵抡起手掌,对着“寸头”的后脖子就是一下子,“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赌,连我们县委的孙书记都不认识。” “唉呀,罪过,罪过。”“寸头”拍着脑门,一脸懊悔的样子,立刻来了个九十度大礼。 “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对人家孙书记非礼了?”娄世贵抬脚踢在“寸头”的屁股上,声音很严厉,“你这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肖校长凑到“寸头”身边:“孙书记是县委副书记,还是联中的一把手,你儿子还在人家的手里呢。” “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我是来看朋友的,不小心走错了楼层。”孙婧没有理会肖校长,拉住娄世贵的胳膊往屋里走。 娄世贵满脸狐疑,扭头看看“寸头”和老疙瘩:“你们两个都过来。” “寸头”和老疙瘩乖乖地跟在最后面,眼睛紧紧盯着娄世贵。 “大哥,孙书记,下楼吃饭吧。”“寸头”试探道。 “吃个鸟饭!”娄世贵冷眼相对,“你们别跟我一口一个大哥的!我烦知道不?让人家孙书记听到了,成何体统?” “县长大人!县长大人!”“寸头”和老疙瘩毕恭毕敬地叫着。 娄世贵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模样,缓和口气对孙婧说:“这个留板寸的,是咱们十里沟煤矿的李矿长,是个土财主。这个小白脸嘛,是春县汽修公司的冯经理,大小算个老板。” 两个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向孙婧低下了头:“孙书记!孙书记!” “原来都是春县的企业家啊。”孙婧不冷不热地说。 “孙书记啊,他们可都比咱们有钱啊。”娄世贵说,“这不,我今天特意过来,让他们给我改善改善生活,不知道我们的美女书记肯不肯赏脸啊?” 孙婧心里清楚,娄世贵没有说实话。他一个堂堂的县官,还用改善生活吗?那估计就要到村里头吃贴饼子、喝白菜汤了。这不是四个人嘛,正好可以支一桌麻将,设一个赌局。 孙婧对娄世贵的出现并没有吃惊,让她意外的是肖校长也掺和进来了,说明这个人与娄世贵关系不一般。不过因为娄世贵在场,她没有功夫搭理他罢了。 “唉呀,世贵县长,今天真不巧了,我约了朋友。”孙婧推脱着。 “那就叫上朋友一起去啊,金梦宾馆餐厅还是不错的,让土财主买单。”娄世贵笑道。 “不了,世贵县长,家里有事,我马上就得赶回去了。”孙婧根本不想和两个土得掉渣的土财主一起吃饭,更何况这只是娄世贵临时起意,不过是跟她客套客套罢了。 “那太不凑巧啦!”娄世贵也没有强留的意思。 孙婧得意地看着李矿长:“世贵县长,今天多亏遇上了你,要不这两个小财主说不定把我当什么人处理啦。” “哈哈……”娄世贵大笑起来,“他们不敢,他们可没这个胆儿!” 191、被人耍的滋味 孙婧扭头对肖校长说:“肖校长,你就陪好世贵县长吧,我得先走一步了。” “没问题,没问题。”肖校长连声说。 娄世贵并没有放孙婧走,而是对她招了招手,凑到她的近前,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孙婧猜测,娄世贵可能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又不好过于张扬。 “孙书记!”娄县长压低声音说,“吴老师补课的事,还请孙书记手下留情啊。” 孙婧猛地想起,联中那个违规补课办班的吴老师,曾经拿着娄世贵写的条子找过她,她碍于这个条子,才把吴老师的事搁置下来。 “这么小的事,还用世贵县长操心吗?肖校长就办了。”孙婧说。 “肖校长虽然是一校之长,可哪有你这县委副书记兼联中书记来头大啊,在你这个太岁头上动土,那得借他一个胆子。”娄世贵笑着。 “县太爷都发话了,我们会考虑的。”孙婧爽快地说,向娄世贵告别。 屋里的人把孙婧送到门口,孙婧摆了摆手,独自走向电梯间的方向,娄世贵在后面喊了一声:“看什么?还不赶紧替我送送孙书记!” 孙婧掏出手机,准备给钟铭打一个电话,她怀疑钟铭如果不是欺骗了她,就可能出了什么事。 李矿长从后面跟了上来,边走边嘟囔着:“孙书记,孙书记,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孙书记大人不计小人过。” 孙婧斜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她真想踹他几脚解解恨,刚才让他沾了那么大的便宜,她那么央求他,他都不放她走,现在却像一只狗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不想上我了?”孙婧气哼哼地问。 “唉呀呀,我这张臭嘴,不敢,再也不敢了!”李矿长又起拱起手来,露出一脸苦笑。 “你说我要当着娄县长的面,给你的脑袋来个坑,你说你冤不冤?”孙婧问。 “不冤,不冤,你宰了我都不冤。”李矿长说。 孙婧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作,也不好发作。这个李矿长虽然一直想占她便宜,好在没有霸王强上弓,都是嘴上汇气,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要是他真敢把她怎么样,她肯定饶不了这小子。 “就你那点钱儿,我还真没看上。”孙婧说。 “是……是……孙书记饶了我这一把,我给您做牛做马。”李矿长说。 “瞧瞧你那指甲缝!再瞧瞧你那头皮屑!”孙婧捂起了嘴,“再闻闻你这身汗臭!你要真想泡妞,怎么也得把自己好好倒饬倒饬吧?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都能荡平天下美女啊,做梦去吧你!你那臭钱上有一股你的口臭味,知道不?” “孙书记,您就骂我吧,您就是把我骂死,我也认!”李矿长低下了头。 “好了,你回去吧,我没事了。”孙婧独自进了电梯间,把李矿长挡在了外面。 在一楼大厅,孙婧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给钟铭打了一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清脆的声音。 孙婧终于缓过味来了,钟铭约她来宾馆,应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钟铭根本没有来过春县!或者说,他即使真的来过春县,也早已经走了。 那个所谓的冯经理,不是春县的一个搞汽修的小经理吗?问题就应该出在他的身上。估计是钟铭从什么渠道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也知道他们是一些什么货色,所以才谎称他在那个房间里等她,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用他们来羞辱她。 “钟铭!王八蛋!”孙婧恶狠狠地骂道。 孙婧整理着与钟铭再次重逢后的场面,要账,修车,爆胎,直到今天的神秘电话。她忽然发现,这就像一幕幕已经设计好的圈套,孙婧明明应该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阴谋,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走,一直走到今天,她几乎把自己的安全当成了儿戏。 是钟铭对她当年的背叛耿耿于怀吗?那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幽会啊,她当年已经准备嫁给他了。尽管可能是那次幽会导致钟铭与她的分手,但那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她至今也没有向钟铭承认过,那个与别人幽会的女人就是她啊。 不行,今天必须找到钟铭!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否则她永远也咽不下这口气。 孙婧给司机兰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来接她。 十分钟后,兰成开着那辆山地吉普出现在金梦宾馆的门前。 “兰成,蓝河有一个双金汽车贸易公司,你知道吗?”孙婧问。 “知道,春县的几台高档车都是从那个公司买的。”兰成说。 “你现在就拉我去这个双金公司,上次爆胎的事,我要找到他们的经理。”孙婧钻进车里。 兰成看了看天色,有一点迟疑:“领导,别怪我多嘴,这个时间,汽修公司应该已经没人了。” “那也去看看,我就不信,那里没有一个活人。”孙婧说。 “好咧,那就过去看看。”兰成随口应着。 晚上八点钟,兰成驾车驶入蓝河,来到了双金汽车贸易公司附近,把车停在一片昏暗的空地上。这个地方离入城口不远,但离市中心还有至少十五分的车程。 孙婧从车里向外张望着,并没有发现双金公司。 兰成看出了孙婧的疑惑,向她解释道:“路边就是双金汽贸公司,可能是关门了,平常这里还挺亮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孙婧这回看明白了,眼前是有一幢建筑,好像有两层楼那么高,一看就是由旧厂房改建的。因为没有灯光,整个建筑阴森森的,远远看去让人觉得恐怖。 “带我去看看。”孙婧壮了壮胆,下了车,跟着司机往前走。 兰成领着孙婧来到一扇大卷帘门前,在门上敲了几下,卷帘门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原来这门口还有几辆车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车也没有了。”兰成说。 孙婧又掏出手机,给钟铭打电话,钟铭的手机仍然关机。她抬起头来,隐隐看到房檐上高高悬挂着红色的牌匾:双金汽车贸易有限责任公司。 看来兰成说对了,双金公司已经关门了。孙婧心里十分扫兴,让钟铭这小子便宜了,否则她今天晚上非当面痛骂他一顿不可。 “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孙婧对兰成说,她想一个人在街上走一走,静一静。 “那怎么行,我的工作就是送领导平安到家。”兰成执意要送孙婧回家。 孙婧在家门前下了车,还没有上楼呢,就听到一声彩铃,手机里有短信。 短信是申一甲发来的:孙书记回市里了吗? 孙婧没有上楼,随手给申一甲回了一个电话。她本想问申一甲,钟铭到底怎么跟他说的,为什么人到了春县,却没有准时露面,而且让她进入这么恶毒的圈套,让她乖乖地往里钻。今天要不是娄世贵出现在金梦宾馆,那她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今天下午抓心挠肝的,总觉得不对劲儿。”申一甲说,“想再给你打个电话,又怕打扰你。” “快别提了,整整一下午,净他妈扯淡呢。”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心里很舒服,一甲就是会说话,人家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专往人心坎里说。 “谁惹孙书记生气了?”申一甲听出孙婧的口气有些不对。 “今天双金公司的钟铭去了春县,却没有露面,让他耍了!”孙婧一想起下午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申一甲笑了:“别生气,当心气坏了额小姨。” “一甲,我正想问你呢,当时钟铭怎么跟你说的?”孙婧明白,多年以后的再次现身的钟铭,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执拗自信、愤世嫉俗的钟铭了,他尽管仍然面带笑容,笑容里却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杀机,她虽然对他有所防备,但还是不经意地走进了他的圈套。 “他说得可动听了,说这几天就去看你,看他那样子,好像跟你的关系很铁啊。”申一甲说,“态度诚恳,没发现他有什么别的动机。” 孙婧听出来了,申一甲很想知道她与钟铭的关系,只是没好意思出口。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她和钟铭的关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他说些这些事,只能给自己平添烦恼,说不定还会引起申一甲的猜想。 “我知道了,钟铭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孙婧说,“我明天亲自去找他,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 “我现在就能打听到他的下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回话。”申一甲说着,马上挂断的电话。 申一甲神通这么广大吗?能打听到钟铭的下落?孙婧虽然有点不相信,但还是决定等他一会儿。 申一甲很快打回了电话:“不好意思,我问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我说呢,你怎么就那么神。”孙婧说,“那算了。” “我认识的双金公司的那个销售经理,本以为她会知道钟铭的情况,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两天,她被钟铭解聘了,一点儿钟铭的消息也没有。” 192、前男友公司突然失火 “哪个销售经理?”孙婧明知故问。 “你没见过这个人,原来是双金公司的,为了找钟铭,我才和这个人勾搭上的。”申一甲说。 “我感觉钟铭这个人有问题,一天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孙婧准备明天去一趟双金公司,亲自去找一找钟铭,他即使不在的话,也能知道她去了,说不定会主动找她。 “使不得,使不得,区区小事,不用您出马,我一个人就搞定了。”申一甲向孙婧承诺,明天上午就去双金公司找钟铭,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和钟铭见一面,向他问个清楚。 孙婧见申一甲态度这么恳切,只好答应了他,她相信他处理问题比较有办法。见了钟铭说什么,怎么说,都不用她教。 孙婧到家的时候,姚云龙还没有回来,她和甜甜玩了一会儿,就让保姆翠翠陪孩子睡觉去了。她又困又累,也没有等姚云龙,冲了个澡就睡了。 姚云龙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并不知道,只记得一只冰凉的大手伸进了被里。她在昏昏沉沉中被惊醒了,见是自己的老公,便迷迷糊糊地翻过身去。 “孙书记,让我搞一下。”姚云龙嬉皮笑脸地爬到她的身上。 一股酒气袭来,孙婧忙捂住鼻子,无奈地把头扭到一边。 “姚经理,你也太不讲究了。”孙婧说,“知道我回来还喝酒。” 姚云龙也不答话,像一个熟悉的工匠,自顾自地忙碌着。 孙婧很快就有了感觉,双手慵懒地搭在姚云龙的背上,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命中目标。她腾出一只手,发现软塌塌一堆,毫无生机可言。姚云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他只要想,往往很快就能命中。 “今天这是怎么了?”孙婧立刻警觉起来。 “这几天酒喝得多了点,小弟弟不太听话。”姚云龙自我解嘲道。 “得了吧,以前可这不样,喝点小酒,那才疯狂呢。”孙婧道,“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放羊了?” “孙书记,你温柔点好不好。”姚云龙继续努力着。 孙婧一想,算了,别打击他了,他本来就有障碍,她要是再给他两句,他就更耷拉头了。想到这里,她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 “唉呀!”姚云龙叫了一声,很快就无力地歪倒在她的身上。 孙婧扫兴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姚云龙的肩膀,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捏着他的下巴,晃动着他的脑袋,他还是没有反应。 “别闹别闹,困了。”姚云龙含混不清地说。 “谁跟你闹了。”孙婧说,“怎么回事,和哪个小娘们风流去了?” “嗯……”姚云龙的身子动了一下。 “嗯?你给我起来。”孙婧把姚云龙身上的毛毯掀了起来,照着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孙书记,快睡吧,我纯着呢,为你守身如玉呢。”姚云龙拽过毯子,蒙住了头。 孙婧也不知道姚云龙是真困了,还是假困了,反正她躺在那里再没有动弹一下。见姚云龙真不理她了,不想再自讨没趣了,便重新躺下来。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孙婧闭着眼睛,在记忆中搜寻着,申一甲又出现了。这是他在推拿店为她做推拿的镜头,申一甲的身体泛着晶亮的光,隆起的肌肉清晰可见,恰到好处地展示着优美遒劲的线条。孙婧忽然有一点后悔,晚上回来以后,为什么不和申一甲见一面呢?自己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离开双金汽贸公司,就不管不顾地回家了。申一甲就是年轻,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孙婧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亢奋,血脉贲张,红唇微启,忙用毛毯捂住了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孙婧上午睡了一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姚云龙已经走了,保姆也领着甜甜去市里学琴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谁都不需要她了,能够证明她存在的,是餐桌上一份已经冷却的早餐。 孙婧重新热了早餐,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申一甲打进电话:“我现在就在双金公司呢。” 孙婧放下奶杯,心想一甲办事真是太麻利了,这么早就去了双金公司,只是不知道他见到钟铭没有。 “辛苦了一甲,怎么样,见到人没有?”孙婧问。 “这边出事了!”申一甲的语调有点急促。 “出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孙婧说。 “双金公司着火了!”申一甲说,“整个公司就剩了一个空架子!” “怎么会这样?”孙婧感觉太意外了,太恐怖了,“人怎么样?” “没有人员伤亡。”申一甲说。 孙婧叹了口气,太可怕了,看来钟铭并没有受伤。他没受伤有什么用,一个汽车贸易公司起火,那些汽车肯定难以幸免啊! 申一甲随后传过来的信息,让孙婧欣慰了许多。 双金公司凌晨一点钟发生火灾,幸亏消防人员及时赶到,才没有殃及旁边的居民区。公司里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所幸没有一辆汽车,被烧毁的只是一些桌椅和杂物。 “钟铭在现场没有?”孙婧估计钟铭应该就在现场。 “没有,一直没看到他。”申一甲说,口气有点怪异。 孙婧想,公司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钟铭都没在现场,这可有点奇怪了。如果钟铭在火灾现场的话,孙婧准备过去看看,不是她落井下石,而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见到他。孙婧有一点泄气,既然钟铭没在现场,她就没有必要过去了。 申一甲说:“我在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现在就给你发过去。” “好,你发过来吧,我看看。”孙婧随手挂断了手机,等着申一甲发照片来。她很想看看双金公司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她看不看这些照片都没有什么意义,一片废墟而已,钟铭又不在,能有什么看头。 一条短信发过来了。孙婧迫不及待地打开照片,是双金公司内部过火的场景。这应该是车库,里面空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从空中掉下来的铁皮瓦等杂七杂八东西,奇形怪状地铺在地面上。 没多长时间,申一甲就发过来十多张照片,都是申一甲在火灾现场拍摄的。 孙婧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是从双金公司各个角度拍摄的,现场惨不忍睹,一片狼藉。申一甲能够随便拍摄,消防人员应该已经做完了现场取证。 在照片上,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引起了孙婧的注意,这个人很像她的婆婆吕凤凤。在申一甲发过来的张照片里,有一半的照片里有她的身影。 一个过火的空房子,一个女人在这里看什么呢? 孙婧把一张照片放大,不禁吓了一跳,照片上的人真是她的婆婆吕凤凤! 吕凤凤的打扮很低调,手里拎着一个帆布手包,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风衣,脖子上系了一条淡墨绿色花丝巾,把半个脸都围了起来。这个人就是姚尔寿的夫人、姚云龙的母亲、她的婆婆吕凤凤。 孙婧觉得纳闷,她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一个汽车贸易公司着火了,婆婆怎么会在这里?太不可思议了。她是一个文化单位的工会主席,就算她不是姚尔寿夫人,怎么也算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从照片上看,吕凤凤似乎对现场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的身边一直没有人,显然是一个人来的。 孙婧呆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起来,婆婆去干什么了?难道她有车在这里维修?不对啊,她根本不会亲自把车送去修理,更不会亲自过来取车。 孙婧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自我安慰着,这个人可能根本不是吕凤凤,只是一个和吕凤凤长得很像的一个人,也许就是一个路人,长得像她的婆婆而已。 申一甲又把电话打了进来:“看到照片了吗?” “看到了,你不用再发了。”孙婧故作平静地说,“为什么起火,查明原因了吗?” “小偷纵火,听说人已经抓到了。”申一甲轻描淡写地对孙婧说了起来。 原来,昨天半夜,有个小偷喝了半斤小烧酒,从窗户潜入双金公司盗窃,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这个小偷已经在这里踩好了点,本来想在这里大干一场,却不料双金公司里的汽车一辆也没有了,所有的房门都大敞四开,屋里的桌柜都是空的。 黑灯瞎火的,小偷又被门槛拌了一跤,气急败坏地砸碎了销售厅里的一块大玻璃。他在车库里发现了半桶汽油,心里还不解气,就把那半桶桶汽油倒在了地上,点了一把火,逃之夭夭了。 小偷怎么也没想到,他被双金公司旁边的一个摄像头录了下来,早晨就被警察堵在被窝里了。 孙婧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偷偷的是一个空如一物的双金公司,钟铭应该已经搬家了。怪不得她昨天晚上去双金公司的时候,司机兰成跟他说,双金公司的门前原来停放的一排汽车,可当时那里一辆车都没有。 193、厅长公公转任外省 钟铭能搬到哪儿去呢?孙婧的心里一片茫然。 她必须见到钟铭,爆胎的事还不算完,昨天又被他戏弄了一把,她必须让他当面解释清楚。 申一甲见孙婧对他的话兴趣不大,很快就结束了刚才的话题:“你在哪儿呢?” “我还能在哪儿,家里呗。”孙婧准备给钟钟打一个电话,看看他开机没有。 “我过去做客啊?”申一甲显然在拿她寻开心。 “一甲,你不是叶公好龙吧?你真敢来吗?”孙婧说,“你要是敢来的话,我就不穿衣服了,就在床上等你。” “哈哈……”申一甲笑了,“玩笑,不敢。” “那不结了。”孙婧说,“你休息休息吧,养精蓄锐,以利再战。” “我不累。”申一甲调皮地说。 “得了吧,那天在车上,让我好害怕。”孙婧挖苦道,“一想起来腿就抽筋。” “你等着,我租个大房子,再弄张双人床,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申一甲说。 “咯咯……”孙婧大笑起来,“免了吧,别破费了,攒钱留着娶媳妇吧。” 孙婧很关心申一甲的现状,问他在政府办这边怎么样。申一甲支支吾吾,连说了几句还行,似乎并不想多谈。 “一甲,好好工作,快点进步,我们找机会再见。”孙婧挂断手机,直接按下了钟铭的手机号,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找到钟铭了。 她屏住呼吸,真希望能听到钟铭的声音,和他新账老账一起算。 “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孙婧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程序化的声音。 钟铭的手机又停机了?她心里非常失落,完了,钟铭的线索完全断了,再也没有地方去找他了。钟铭到底怎么了,他会搬到哪儿呢?那么大一个公司,要消失也得有一点痕迹啊,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这么悄悄地消失了。 孙婧想起多年以前,钟铭也是这样悄悄消失的。没有人影,没有声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好在当时姚云龙正在疯狂地追求她,他的那次消失恰好使她下决心退掉婚约,投入了姚云龙的怀抱。 周日中午,孙婧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县里去。 姚云龙匆匆赶回家:“婧婧,今天别回县里了。” “为什么?”孙婧觉得姚云龙很反常。 “老爷子要调走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姚云龙似乎很兴奋。 孙婧没有马上问姚云龙,因为那样太没城府了,太不深沉了。但她知道,公公姚尔寿肯定是升了。正厅级干部,再往上升,应该是副省级,或者其它有分量的职务。她在心里暗暗赞叹,不得了,公公姚尔寿马上就要跻身省部级领导干部行列了,自己就是累死也追不了。 “你只说调调的,调哪儿啊,人大?政协?”孙婧嘴上仍然很硬气。 “全国交流。”姚云龙神秘地说。 孙婧心里一陡,全国交流?天啊,这是要出省啊! “交流到哪儿去啊?”她到底沉不住气了。 “辽阳省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姚云龙说。 这是一个什么角色呢?孙婧又开始思量起来,省政府副秘书长,还是个常务,那说道可就多了。以公公姚尔寿的年纪,在厅级干部里算是比较老的了,但到了省部级干部里,就是个年轻干部了。 “那我明天早晨回去吧,我定个饭店,今天晚上请咱爸吃个饭。”孙婧说。 “不妥不妥。”姚云龙拦住了孙婧,“老爷子说了,什么饭店也不去,回家吃。” “回家吃就回家吃,我去买点东西,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孙婧说,“再说了,咱爸这是要离开蓝河,我们总得送点什么礼物吧?” “你觉得老爷子能要吗?他什么也不缺啊。”姚云龙说。 孙婧一听姚云龙这么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姚云龙买礼物,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不送她东西就不错了。她哪次回婆家,不是连吃带拿啊,大到几千上万的东西,小到几百上千的东西。她即使是空着手回来,那也是因为姚尔寿没在家,或者没回来。 “咱爸的血脂有点高,要不我就买点深海鱼油吧。”孙婧说。 “你愿意买就买吧,不要买多,那东西有保质期。”姚云龙说。 下午四点钟,姚云龙从商店接上孙婧和甜甜,带上大包小裹的物品,回到了婆家。婆婆吕凤凤开了门,把孙婧一家三口迎进屋里。 姚云龙一进门,吕凤凤就数落开了:“大龙啊,你还记得这个家啊。” “瞧您说的,我家我怎么不记得。您是我妈啊,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妈啊。”姚云龙说着,凑到吕凤凤身边,故作殷勤地为她捶着背。 孙婧心里不是滋味,婆婆这哪是在说姚云龙啊,分明在拿话敲打她嘛。 “妈,我给您买了一条丝巾,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孙婧把丝巾掏出来,拆开包装。 “喜欢,是你买的我都喜欢。”吕凤凤笑着说,却并没有看她。 孙婧忽然瞥见,衣架上挂上一件青灰色的大衣,还有一条黑绿色的丝巾。这不是在钟铭的双金公司门前,那个中年女人的穿戴吗?这么说,那个出现在双金公司火灾现场的女人,真的是吕凤凤!! 孙婧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呢?她悄悄取出手机,装模作样地进了洗手间,从里面把门带好,又翻出申一甲发给她的那些照片,一张张翻看着。 没错,吕凤凤的风衣和丝巾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就连她的头型都没有变,看来双金公司火灾现场出现的女人就是她的婆婆吕凤凤。 孙婧进厨房转了一圈,见保姆正在忙着做饭,便帮着保姆洗起菜来。 吕凤凤的儿媳妇不好当,人家是厅长夫人,又是长辈。孙婧每次回到婆家,都要进厨房帮着做饭,吃过饭后,还要帮助保姆收拾房间,生怕吕凤凤说她懒。做饭也好,收拾屋子也好,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又累不着,更主要的是,这种时候吕凤凤往往也不会闲着,经常会过来和她拉几句家常。 “婧婧,你歇着吧,来一次不容易。”吕凤凤话里有话。 “妈,累不着我。”孙婧甜兮兮地说,“我不常回来,更得表现表现啦!” 孙婧准备套一套吕凤凤,看看她到双金公司干什么了。可是她又不好直接问,只能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工作忙不忙啊?”吕凤凤问。 “嗯,瞎忙。”孙婧说,“春县路太远,平常也回不来,只能每周回来一次,有时候事多,一周也回不来一次。” 孙婧知道吕凤凤每天上下班也有专车接送,是不是她的车出了问题,也送到双金公司维修去了呢? “好在县里给我配了一台山地吉普,要不可就太麻烦了。”孙婧说。 吕凤凤误会了孙婧的意思,以为她在炫耀:“山地吉普我们用不着,那种车虽然好,但更适合下乡用,我们的车是现代,最新款的。” “是吗?那三年不用自己修呢。”孙婧问。 “我们的车我从来不管。”吕凤凤说,“我只管坐车。” 孙婧明白了,吕凤凤虽然每天用车,但像修车这种事,应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那就是说,她昨天出现在双金公司,并不是为了车去的。 晚餐的菜品很快就准备好了,只要求姚尔寿一到家就立即走菜。姚云龙给一二三打了几次电话,一二三都说快了快了,就是不见他回来。这场家宴本来是一二三张罗的,可到头来主角却迟迟不回来,眼看着过了晚饭时间,甜甜嚷嚷饿了,姚云龙只好到厨房里给她找吃的。 晚上七点钟,一二三打回了电话,说暂时还回不去,让家里人不要等了。 孙婧的意思是再等等,毕竟公公明天就走了,他就是再晚也得回来吧,最好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开饭。可是甜甜不干了,说什么也要回家。最后还是吕凤凤发话了,不等了,马上走菜,老姚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场没有主角的晚餐,一直推迟到晚上十点钟,一二三还是没有回来。 姚云龙又给一二三打了一个电话,一二三回话说,正在与同事吃饭,手里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代,估计半夜之前是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孙婧带着甜甜,跟着姚云龙,早早地去了公公家里。 一二三早已经收拾利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呢,见孙婧进来,忙关上了电视。 “婧婧啊,请假啦?”一二三笑呵呵地问。 “爸。”孙婧亲切地叫了一声,“这么大的事,我不该请个假吗?别说请一天假了,我还想送您到地方呢。” “不用不用。”一二三摆摆手,“你们来了,我就很高兴。昨天本来想全家聚一下,可老同志、老朋友说什么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这不,一直闹腾半后半夜。” 194、色迷迷的眼睛 孙婧把昨天拿过来的深海鱼油和卵磷脂从柜子里取出来,交到一二三的手里,这是美国原装进口的保健品,精包装。 “太多了,吃不了。”一二三说着,拿起一瓶,翻来覆去地看着。 “您就带着吧,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对保护血管很有好处。”孙婧见姚尔寿有些犹豫,忙把装药的两个大盒子递给田秘书,田秘书接过盒子转身出去了。 一二三情绪不错,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让孙婧坐下,随后又指了指姚云龙,让他也坐下。孙婧看出来了,公公这是对她和姚云龙有话要说啊。 “婧婧啊,大龙这孩子,你就多担待啦。”一二三说。 “爸,这么说您就见外了。”孙婧说:“您不是一直说,把我当闺女看待嘛。” “我这次去辽阳省任职,再回来就很难啦。”姚尔寿说,“你们两个人呢,一定要互敬互爱,互谦互让,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平时多想对方的优点和长处,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爸,你放心吧!”姚云龙接话道。 “我不放心。”一二三说,“你能做到吗?” “爸,大龙只要想做就能做到。”孙婧替姚云龙打着圆场。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告诉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小子。”一二三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两个精致的包装盒,“这是两块手表,就是人们所说的情侣表吧,希望你们戴上它,常记起我的话,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更少了,你们要珍惜幸福的生活,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意气用事。婧婧啊!我这糟老头子,就把大龙交给你啦。” “爸,瞧您说的,那么严肃。”姚云龙伸手要把表接过去。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大龙。”孙婧说。 一二三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手够快的你,让婧婧拿着,你转身再给我弄丢了。” 孙婧缓缓地伸出手,从一二三的手里接过那两个精美的表盒。她单看盒子就知道,这是两块劳力士手表,比她现在戴的欧米茄表更有品味。 “这太贵重了。”孙婧羞涩地嘀咕着。 “放心吧,大龙是生意人,你戴这样的表应该没什么问题。”一二三点头微笑。 孙婧从姚云龙那里得到消息,公公这次调动属于重用,据说还是省政府秘书长的换届人选。这个消息在孙婧的意料之中,她当了几年的儿媳妇,觉得公公确实带那两步走。 唯一令她不快的是,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早就有风吹草动了,她竟然被蒙在鼓里。一个人官运亨通,注意点儿影响,无可厚非,她只是没料到,姚云龙对这事守口如瓶,坐在火山口上,也能稳如泰山,叫她着实高看一眼。 这段时间孙婧与姚云龙闹得很僵,主要原因当然还是家里的小保姆翠翠。但闹归闹,僵归僵,孙婧并没有把这件事捅到她的婆婆吕凤凤,主要还是从心里有一点畏惧她。婆婆可不是一个善茬子,能把不是说成理,别看她数落姚云龙张嘴即来,要是别人对姚云龙品头论足、说长道短,那可就要寻思寻思了。 孙婧本想把姚云龙的风流事告诉公公姚尔寿,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人家是厅级干部,工作那么忙,哪有心思管儿子的这点破事。就算她真的告诉他了,在她面前哭两声,那又有什么用啊,姚云龙毕竟是他的儿子,他还有胳膊肘向外拐啊。 孙婧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嫁给姚云龙这样的干部子弟,别看在人前风光了,在人后也会有不少议论,别看在物质上享受了,在精神上就得承受各种压力,有时候就得牙碎了往肚子里咽,有事没事就得吃点哑吧亏儿。 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姚尔寿的势力虽然不是最大的,但她要是和姚云龙离了婚,恐怕都没人敢娶她,她就只能这样领着闺女守活寡了。 虽然只是早晨七点钟,可为一二三送行的人,像戏台上赶场,接二连三地来,陆陆续续地走。一二三开始还有沙发上坐着,后来索性站了起来,不停与地与来送行的人握手、攀谈,样子特别亲切。 一二三对来客说着相同的一句话:“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不要为我送行,你们这是不想让我安静地离开啊。” 开发区副主任黄明辉引起了孙婧的注意,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黄明辉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一直在悄悄地注意她,从他进屋以后,只要看到她,目光就会在她的身上扫上两眼。 此人相貌还算周正,只是头发有些花白,估计有五十多岁了。开发区的领导们陆续赶到,黄明辉就充当起指挥调度的角色,作派比较张扬,全然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孙婧看得出来,这个人在开发区里的地位应该仅次于她的公公。 “大龙啊。”一二三向姚云龙指了指黄明辉,“你黄叔叔现在是开发区的新主任,你什么事掰不开镊子了,你就去向他请教。” “不敢当,不敢当。”黄明辉连连摆手,“大龙也是蓝河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啊。” “这个是我儿媳孙婧,是春县当副书记。”一二三又指了指孙婧,给黄明辉介绍道。 “黄伯伯您好。”孙婧向黄明辉伸出手去。 “叫伯伯不敢当,叫我老黄吧。”黄明辉对孙婧笑容可掬。 “婧婧啊,黄主任原来也当过县官啊。”姚尔寿说,“他的经历可以证明,在县里工作还是很锻炼人的。” “孙书记,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县官,不得了,不得了。”黄明辉说,“看来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姚主任家里真是人才济济啊。” 孙婧发现,黄明辉这双眼睛还挺大的,他与她说话的时候,这双眼睛大胆地注视着她,显得特别自信和淡定。 一个小时以后,黄明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了起来:“姚主任,还有事没有?大家都在单位,等着为你送行呢。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出发?” “这样麻烦大家,我于心不忍啊。田处长,那咱们就跟着新主任走吧。”一二三转过头去,冲着田秘书说,孙婧注意到,公公今天管田秘书叫田处长,就像为一只满脸皱褶的沙皮狗做了拉皮。 一二三在人们的簇拥下来到楼下,单元门口还聚集着几十个人,场面颇为壮观。 临上车前,一二三转过身来,低声对站在前排的吕凤凤说:“老吕啊,你的调动还没着落,这回就不用陪我啦,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有保姆在呢,你放心去吧。”吕凤凤说。 一二三在那台雪佛莱上拍了拍,在这座城市里,这台车是蝎子屎--独一份。按规定他不能坐这么好的车,但车是清账清来的,报告打上去不久,就批下来,车归他使用了。 “这台坐骑,跟了我五年,今天是最后一次跟我了,真有点舍不得啊。”一二三说着,转身向送行的人拱手致谢谢,很利落地钻进车里。 孙婧目送一二三的雪佛莱渐渐远去,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险些掉下来。 这天上午,吕凤凤没有上班,孙婧也打消了回县里的想法,让两个保姆陪着甜甜儿童乐园,自己留下来帮助吕凤凤收拾屋子。 大概是人去楼空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孙婧的地位提高了,吕凤凤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说起话来也柔软多了。 客厅显眼的位置,挂着一个条幅:长太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艰。 从孙婧来到姚家的那天起,这个条幅就一直这么挂着,屋里的摆设变动了多次,唯有这个条幅一直没有动。孙婧帮吕凤凤收拾房间时,几次想把这个条幅撤下来,都被吕凤凤阻止了。原来,这幅字是国内一个文化名人的真迹,是一位师长送给一二三的,他一直奉若至宝。当年,一二三从部队转业回来,住在商场的宿舍里,屋里就挂着这个条幅,让吕凤凤着实感动了一阵子。 吕凤凤看着这幅字,不知哪来的情绪,对孙婧说起了一二三:“现在有一种官场哲学,第一年只干不说,第二年边说边干,第三年只说不干,有谁能像老姚这样,一干就是五年。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好、性子急,可能会得罪一些人。当领导就是要敢于得罪人,不敢得罪人的干部,不是好干部。”吕凤凤神秘地说,“但话说回来,老姚也是只敢得罪部下,不敢得罪领导啊。” “你和我爸是自由恋爱吧?”孙婧对吕凤凤说:“你们的婚姻,一定很现代。” “那当然,我们是自由恋爱的。”吕凤凤说:“那个年代,男男女女没结婚不敢拉手,哪有现在这么浪漫。老姚那时就敢骗我,他转业时已经二十七周岁了,托地方的战友把户口改小了四岁,对我说是春天的马,怕我嫌他年纪大啊。 195、寻人启事泄露天机 孙婧按照吕凤凤的话推算了一下姚尔寿的年龄,不禁吓了一跳,如果按照真实年龄计算,公公都五十八了,可是按照改后的年龄算,却只有五十四岁。 孙婧想起公公那张随和的笑脸,不禁笑出声来。 吕凤凤放下手中的活,也大笑起来:“这个老姚啊,一次喝完酒回家,对我说漏了,当年他差一点做了师长的女婿呢。” 原来,一二三的命运,是因为一件小事而改变的。他十八岁从小镇里入伍,被派到部队食堂喂猪。团首长来营地检查结束,在走向军车时,一二三跑出队列,为团长打开了车门。这个部队里的猪馆,因为一个细小的动作,很快就被调进团部,当上了团长的勤务员,后来被送到军校学习,毕业回来成了副连职干部。 这年大年三十,团长把他领到家里过年,还把女儿叫来陪他。一二三不敢和姑娘久坐,就去客厅倒了杯水,端着杯子来到卧室,对着躺在床上看书的团长敬了个礼:“报告首长!喝水时机是否成熟,请指示!” “你小子,净扯淡。”团长放下书,面露愠色,看着他的尴尬相坐起身来:“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块儿唠唠,去吧。” 一二三和首长的女儿谈了三年恋爱,从副连职升到副团职,却一直不提结婚的事。在万般无奈时,他整天抽烟、酗酒、不刷牙、不洗澡,破罐子破摔,首长的女儿果然哭着和他分手了。老首长换防回来,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已经成为团政委的他,无颜面对老首长,当年就转业回到地方。 按照吕凤凤的说法,一二三转业到地方以后,与她自由恋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在孙婧看来,她省略了太多的过程,她既然不想细说,她也不好追问。 婆婆的家里有两多,一个是柜多,一个是锁多。除了大书柜不上锁、常用的衣柜不上锁,其它的柜子、抽屉都有暗锁看家。家里有一大串钥匙,孙婧只看到吕凤凤拿过,却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拿出来的。 吕凤凤当面孙婧的面,把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礼物放进各种柜子和抽屉里。 孙婧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拎着一块旧桌布,把客厅擦了一遍。她擦完了客厅,又来到了卧室,想帮她再擦一擦,没想到这一擦,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用擦了,昨天保姆都擦过了。”吕凤凤对着她的背影说。 “这两天人多,灰大,再擦一把吧。”孙婧说。 她在擦写字台的时候,看到有几张报纸掉进了梳妆台靠墙的缝隙里了,就伸手够了出来。她打开报纸一看,原来是以前的《蓝河晚报》。她把报纸放在写字台上,接着擦写字台。 写字的笔架上镶着一个巴掌大的镜子,她擦过之后,留下了明显痕迹。她随手撕了一块报纸,擦起那块镜子来。 在报纸的第三版,一个很明显的地方登着一条寻人启示,引起了孙婧的注意。 寻人启事:33年前的夏天,我在南山顶的凉亭里,抱回一个出生百天的男婴,男婴装在一只长条竹筐里,身上带一对金手镯,一条小棉被,右耳后面有一个黑痣。当年的婴儿已长大成人,自食其力,请孩子的母亲,或者知道孩子生母下落者,与钟先生联系。 寻人启事的最后有一个手机号码。 孙婧觉得这个手机号码有点眼熟,这是谁的号呢?钟先生?钟铭?这个手机号是钟铭的? 孙婧在那个手机号码上紧紧盯了几眼,就去客厅取手机,吕凤凤正好拎着一个礼品盒进来,与她擦肩而过。 孙婧取来手机,翻出钟铭的号码,吃惊地看到,报纸上的手机号码的确是钟铭的。她慌张地回到卧室,发现写字台上的那半张报纸不见了。 “妈,刚才桌子上放的那张报纸呢?”孙婧问。 “什么报纸?”吕凤凤正前对着门口,站在衣柜前。 孙婧用手比划着:“一张废报纸,我刚才擦镜子剩的。” 吕凤凤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到写字台前,捡起孙婧刚才用过的那小半张报纸,轻轻展开翻看着。 “你说的是不是这张报纸啊?”吕凤凤问。 “对,就这张,另一半呢,我要用它擦擦柜子上的玻璃。”孙婧说。 “我再给你找几张吧。”吕凤凤说,“那半张报纸叫我收起来了,我想用一下上面卖药的广告。” “啊,那不用了,不用了。”孙婧说。 吕凤凤从床边拿过几本刊物,递给孙婧,意思是这些书都可以用来擦玻璃。 孙婧笑呵呵地接过来,心里却在打鼓:一张旧报纸,转身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就算婆婆想用它,也不至于把那张报纸藏起来啊。她有一点后悔,后悔没有看看那张报纸的日期,吕凤凤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再要显示不合适了。 孙婧从刊物上扯了几张纸,擦起衣柜的镜子,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吕凤凤真的需要那张报纸上的广告吗?也许是。她只记得那是一则寻人启事,好像是一个中老年人寻找遗失孩子的母亲,其它的细节就不记得了。她想起手机里的照片,吕凤凤出现在钟铭的双金公司的那些场景,在她的大脑里划了一个很大的问号。 中午,孙婧在楼下饭店订了一个房间,领着吕凤凤和甜甜吃过饭,推说要早点回县里,匆匆离开了。 她很想马上找到那张报纸《蓝河晚报》,去报社显然不合适,那里虽然有她的朋友,但一个县委副书记到报社去找一张报纸,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回县里也不行,这种晚报老百姓喜闻乐见,机关的订阅量并不大,虽然让部下找一张报纸不是什么难事,但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孙婧想起了申一甲,政府办应该有这份报纸,接待办也应该有,看来只好麻烦申一甲代劳了。申一甲当得知孙婧要找一份报纸,呵呵笑起来。 “一甲,我可没和你开玩笑,我想尽快看到这张报纸。”孙婧说。 “不就一张报纸吗?”申一甲说,“如果你非常着急,我就给你送到春县去。” “你不用送春县,我在市里呢,你找到报纸我再走。”孙婧说。 “你看出来了,报纸比我重要。”申一甲说。 申一甲闹意见不是没有根据,孙婧从春县回来,都没有和他见面,为了一张报纸,却要等着他,连春县都不回去了。 “申科长,辛苦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孙婧安抚道。 “吃饭就不用了,请我睡觉吧。”申一甲笑道。 孙婧一时有些为难了,她的车没来,推拿店又不能去,总不能站在大马路上干等吧。那就不妨先答应下来再说,和申一甲睡不睡觉不是主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她想拿到那张报纸。 “说吧,哪一天的,什么报纸?”申一甲问。 “《蓝河晚报》。”孙婧说,“至于哪一天的嘛,我没记清,应该是春节前后吧。” “哎呀,跨度不小啊。”申一甲说。 孙婧心里干着急,却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怎么才能向申一甲说清她想要的那张报纸呢?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申一甲,她想要那则寻人启事,以申一甲的聪明劲儿,立刻就会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她忽然想起,报纸的第一版有一则春节蔬菜供应的新闻,立刻意识到那份报纸应该是春节前发行的,只要从春节往前查,就应该能够查到。 “我现在就去查,你等我回话吧。”申一甲挂断了电话。 孙婧握着手机,有一点后悔,应该问一问一甲,多长时间能找到那张报纸,她总不能像傻老婆等汉子那样干等吧。那就往市政府的方向去吧,如果一甲找到报纸,她还能快一点拿到。 孙婧对吕凤凤说回县里了,路过商场的时候,她头都没抬就过去了。一个县委副书记,星期一不上班,在大街里闲逛,她觉得内心很愧疚。 孙婧进了市政府附近的一家美容院,准备做一次皮肤护理。 她刚进美容院就听到了手机铃声,是那部工作手机的声音,手机上显示的是春县联合中学校长肖化文的电话号码。 孙婧心里顿生反感,上个星期五下午,她亲眼看到肖化文和县长娄世贵一起去宾馆打牌,他的电话立刻让她想起了在金梦宾馆的那些尴尬事。这才半天没去联中,电话就追到蓝河来了,她只是联中的兼职书记,不可能天天在联中坐班吧。 春县的小矿长、小经理那个德性,娄县长和肖校长还跟他们称兄道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孙婧“哼”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孙书记,不好了,有学生跳楼了!”肖校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跳楼了?”孙婧拿着手机就往外走,“你慢点说,到底是谁跳楼了?” “一个高中女生,刚才从学校的三楼跳下去了。”肖校长说。 196、高中女生香消玉殒 孙婧心里产生了一个不祥的念头,会不会是褚建立的学生周娜娜啊,如果是周娜娜跳楼,这事可就大了,她的心里一阵自责。 “肖校长!你说话不要这么含糊,请你清楚地告诉我,到底是谁跳楼了?”孙婧发火了。 “高二女生,名字叫谢婷婷。”肖校长说。 “谢婷婷?你一定要确认,到底是周娜娜,还是谢婷婷。”孙婧几乎喊了起来。她怀疑是不是肖校长搞错了,难道跳楼的人真的叫谢婷婷吗? “孙书记,我拿向上的人头担保,肯定叫谢婷婷,高二二班郝老师的学生。”肖校长也喊了起来。 “人在哪里?现在怎么样?”孙婧焦急地问。 “已经送到县中心医院,正在抢救。”肖校长说,“大夫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抢救过来的希望非常渺茫。” “肖校长!要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学生抢救过来!”孙婧的眼刷刷地流了下来,边跑边说,“我在蓝河办事,现在马上往回赶。” 孙婧放下电话,立刻给姚云龙打了一个电话。 姚云龙漫不经心地接通电话,似乎感到很好奇。 “什么事啊,大晌午的,人家正在睡觉呢。”姚云龙说。 “大龙,马上起来。”孙婧说,“给我派辆车,我要立刻赶回春县,联中有个学生跳楼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学校。” 姚云龙慢条斯理地说:“你省省行不,一个学生跳楼,你县委副书记凑什么热闹?这种事最好不要去。” “姚云龙!少废话!马上给我派辆车。”孙婧说,“在娱乐城门口等我。” “好好。”姚云龙说,“孙书记发威了,我照办就是了。” 孙婧这才想起,她还没把到联中兼职的事告诉大龙,那就难怪他这么淡定了。她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赶到了梦幻娱乐城,司机正站在奥迪车旁东张西望呢。 “马上出发。”孙婧钻进车里,“多长时间能到春县?” “一个半小时吧。”司机说。 “不行,太慢了,一个小时。”孙婧说。 司机没有说话,立即加大了油门,拐上了机动车道:“老板娘,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在高速路上超速,肯定是要挨罚的,回头您得跟姚总打个招呼。” 孙婧连连应着,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怎么这么巧?偏偏赶上自己不在春县的时候出事,这不是让她难堪吗?她又与肖校长通了话,肖校长的情绪比刚才稳定多了,估计是心理压力得到的释放,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学生怎么样了?”孙婧问。 “还在抢救,还在抢救。”肖校长说,“不过人已经不行了,即使抢救过来也……” “向县里报告没有?”孙婧问。 “还没有,这不等着孙书记回来再报嘛。”肖校长说。 “马上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领导们也许有更好的抢救办法。”孙婧说。 “好好,我这就报。”肖校长说。 孙婧挂断电话,忽然觉得不妥,马上又接通肖校长。 “肖校长,这样,你报告世贵县长,我报告发和书记。”孙婧说,“我们分头报告。” “好好,这样更妥当,更妥当。”肖校长说。 孙婧茫然地望着窗外,心里有点犹豫,她到联中这才几天啊,就出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跟发和书记交待呢?发和书记会不会向他发火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马上向于发和汇报,晚一分钟,就有晚一分钟的责任,只要发和书记知道了,她的心里才能踏实。 孙婧马上拨通了于发和办公室,没人接。她又拨通了他的手机号,还是没人接。她想了想,只好把电话打给仍然兼任县委办主任的县委秘书长石长富。 “发和书记呢?”孙婧问。 “书记在会议室接待客人。”石长富说。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向发和书记汇报,你能不能把手机给他?”孙婧说。 “没问题。”石长富说。 孙婧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如果司机保持现在的速度,半个小时以后应该能够赶到春县。如果她和于发和通上话,他和客人告别,马上往医院赶,估计也要半小时。就是说,只要于发和赶往医院,她和于发和赶到医院的时间应该不会差太多。 “孙书记,什么事,这么急?”于发和的声音。孙婧从话筒里还能听到说话声,估计于发和应该还在会客。 “发和书记,有一件急事向您汇报。”孙婧说,“联中一名高二的女学生谢婷婷,刚才跳楼了,现在已经送到了医院。” “你等一下。”于发和对客人说,“我接个电话,大家吃点水果,休息一下。” 孙婧猜测于发和应该出了会客室,来到了走廊里,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当着客人的面和她通话。 “你能确认是学生自己跳楼吗?”于发和问。 “学生自己跳楼能够确认,但具体原因还需要调查。”孙婧说。 “我知道了,医院方面你就直接打招呼吧,要尽全力抢救学生。”于发和说,“我正在接待一个招商团的客人,半小时左右吧,我会赶到医院。” “谢谢发和书记。”孙婧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谢谢于发和,因为于发和是堂堂县委书记,本可以不去医院,他既然答应去医院,完全是对她的一种支持。 孙婧与于发和通完话,心里轻松了不少。于发和没有问她在哪里,其实他也不可能问,一个县委副书记当然有资格安排自己的工作日程,何况她昨天已经向秘书长石长富和秘书宋小妮打过招呼了,她上午为公公送行,没有违犯任何纪律。一个女学生选择这个时候跳楼,显然是不会和她商量的,她也不会预知这个女生会在这个时候跳楼,否则,她就是跑到楼下去接,也要接住这个女生。 孙婧的心里有一丝暗暗的侥幸,跳楼的人不是周娜娜,否则褚建立就完了,她也会受到牵连。她本来是想办一件好事,但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在周娜娜的身上,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唉,善良与否,真不是评定工作的标准。 一个小时以后,小车准时到达春县县城,但从入城口到县中心医院最快也要五分钟,何况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车速明显放慢了。 申一甲打进了电话,口气颇为得意:“报纸找到了。” “我已经回县里了,县里发生了一个意外情况。”孙婧怕申一甲误会他,只好对他说实话了。 “你要是着急,我就想办法给你送到县里。”申一甲说。 “先放你那儿吧。”孙婧当着姚云龙公司的司机,口气比较郑重,“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孙婧接电话的时间,小车已经来到了县中心医院,孙婧向司机道别,匆匆进了医院门诊部大楼。她刚要上二楼,就看见肖校长领着政教处乔主任从楼上下来。 “孙书记,你来得正好。”肖校长说,“娄县长马上到,我要去楼下迎接他。” 孙婧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赶到了书记、县长的前面了。她急匆匆来到急救室门前,见一群人已经等在那里,有老师,也有家属和学生。 她向走廊里的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说:“你们院长呢,快把院长找来!” “院长在急救室呢。”大夫说着,推开一条门缝,对里面喊了一声。 县中心医院的李院长穿着白大褂出来了,看到孙婧便忙伸出手,表现特别严肃,门口的人呼拉一下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 孙婧看到院长的表情就知道了,里面的女学生有点悬了。尽管如此,她的心里仍然抱有一丝侥幸,抓着院长的手没有松开。 “李院长,一定要想办法救活这个学生。”孙婧说。 李院长摘下口罩:“孙书记,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的孩子也是联中的学生,我们肯定会尽全力的。” “学生的情况怎么样?”孙婧问。 李院长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妙,病人脑干出血,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走廊里立刻传出哭声和央求声,孙婧被学生们挤到了外围。她眼看着一个花季少女生命垂危而束手无策,内心焦躁而无奈,看来必须做下一步打算了。 孙婧正要说话,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护士惊慌地跑出来:“院长,院长,主任请你进去,患者心跳停止了!” 院长转身进了急救室,走廊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背影上。人群中,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倒向一边,引起了学生们的一片惊呼。 孙婧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女人应该是谢婷婷的母亲,忙冲过去,和学生们一起抱住她。 娄世贵先赶到了,于发和随后也赶到了,他们看到走廊里的场面,就知道急救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声在走廊里响起,所有的人都循着哭声看去,高二二班班主任郝老师双手捂着嘴,涕泪纵横,走廊里顿时混乱不堪。 197、少女已经无法辩白 孙婧朝郝老师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郝老师有意思啊,早不哭,晚不哭,偏偏等到县里的两个主官到了,才放开嗓子大哭,火候掌握得不错嘛。 孙婧陪着于发和和娄世贵进了急救室。于发和来到谢婷婷的床前,静静地看着那张惨白的脸,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哽咽道:“多年轻、多漂亮的孩子。” 几名大夫和护士站在床头,低头看着地面。 “孩子是在哪里跳楼的?”于发和问。 “今天中午正好是教室开窗,班级组织擦玻璃,还没等擦呢,她就跳下去了。”政教处主任说。 “病人送来多长时间了?”于发和问。 “大约七十分钟。”院长看了看墙上的表。 于发和凑向前去,抓住谢婷婷的一只手握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出了病房。走廊里突然静了下来,人们眼巴巴地看着于发和的脸。 于发和在走廊里巡视了一圈:“孩子的家长呢?” “送去抢救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走,去看看。”于发和和院长并肩往前走。 在一间病房里,几个医护正围着谢婷婷的妈妈站着,他们见院长领着于发和进来,便自觉让出一条路。 谢妈妈戴着输氧罩,似乎已经醒了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谢爸爸坐在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于发和安慰了谢爸爸一番,谢爸爸连连摇头:“娜娜这孩子太要强了,今天早晨还好好的,想不到到了学校就……” “出现这样是事,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于发和不停地拍着谢爸爸的胳膊,嘱咐肖校长,留下两个教工,专门负责护理谢婷婷的母亲,直到她安全出院为止。 在走廊里,于发和对跟在身边的肖校长说:“报案了没有,必须尽快启动事件调查。” “报了,报了。”肖校长忙不迭地应着。 于发和又转身孙婧:“孙书记,善后事宜就由你来负责吧,查明原因,有责必究,如果是孩子个人的原因,也必须避免发生类似事件。” “领导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明原因,搞好善后。”孙婧的嗓音有些沙哑。 孙婧和肖校长在联中办公楼门前迎来了两辆警车,县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带队增援,对谢婷婷自杀事件进行调查取证。 “我们学校的班子成员就不参加你们的调查了。”孙婧握着副局长的手说,“免得影响你们工作。” “孙书记请放心,我们一定搞好勘查取证,给死者一个负责任的交待。” 孙婧回到办公室,心神恍惚地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发呆。不行,必须马上召开班子会,抓紧安排这次事件的后续处理工作。 她来到肖校长办公室,想和他碰一下头。肖校长正在和政教处乔主任嘀咕着什么,见孙婧进来,忙站起身迎了过来,乔主任点点头往外走。 “乔主任,你等一下。”孙婧说。 “等一下,孙书记有指示。”肖校长附和道。 “肖校长,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很难过。马上开个班子会吧,在会上议一议,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我们校方都是有责任的。”孙婧说。 “好,乔主任,你马上去通知班子成员,十分钟以后,在会议室开会。”肖校长说。 “我看参会的范围可以扩大一点,谢婷婷的所有老师和教育教学管理人员,都应该参加。”孙婧补充道。 “好,就按孙书记的意见办。”肖校长说。 孙婧已经有所耳闻,谢婷婷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在实验班里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这样一个女生,为什么要去跳楼呢?跳楼之前就没有任何征兆吗? 肖校长似乎看出了孙婧心迹,若有所思地说起了谢婷婷。 肖校长在事发前并不认识谢婷婷,他也是在出事后听到一些议论。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是为情自杀,不知被哪个男人抛弃了。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和同学吵架了,想不开才去跳楼。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的父母望女成凤思想严重,给她施加了太大的压力。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平时性格内向,不爱与老师同学交流,性格问题是她自杀的主要原因。 还有老师怀疑,谢婷婷怀孕了,没脸见父母和同学才自杀的。 “肖校长,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孙婧克制着内心的不满。 “老师和学生啊。”肖校长说,“唉,学校教育固然存在问题,但现在的家庭教育问题也真是太多了。” 孙婧对肖校长的话有所保留,现在警察刚刚进入学校取证,从哪里出来这么多奇谈怪论,就给谢婷婷的死亡定性了。她想谢婷婷的死不能被这些传言所左右,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等警方的说法。 “肖校长,你掌握的情况比我全。”孙婧说,“咱们最好先不要给谢婷婷的死亡提前下结论好不好?” “我只是跟随便说说。”肖校长说。 孙婧想起那个与褚建立发生关系的高一学生周娜娜,周娜娜怎么样了?她的心理有没有问题,现在的心态怎么样?这些也是一个问题。她准备开完会后,找周娜娜母亲了解一下,想办法给她做一下再做一下心理疏导工作。 校领导和老师很快到齐了,仨仨俩俩窃窃私语着,会议由肖校长主持,孙婧讲话。 孙婧开门见山,说了几件事。一是学校成立调查组,立即着手工作,在配合协助警方调查的同时,从学校内部查明事件原因,弄清事件责任,尽快拿出向市教委和县委、县政府的汇报材料和处理意见。二是组织全校教师检查反思自己的工作,对于一切有违师德、增加学生压力的做法,进行一次排查,有必要聘请一些家长和学生参与进来。三是聘请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对全校师生进行一次心理疏导,防止任何不良情绪在学校蔓延。 孙婧的讲话很短,肖校长频频点头,不时地看她一眼。 孙婧讲完之后,肖校长也打开了话匣子:“下面,我就落实孙书记的讲话,讲几点意见。” 孙婧看到台下的老师们左右议论起来,样子比刚才放松多了。政教处乔主任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响了,他取出手机看了看,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我的第一点意见,是有关老师和管理人员停职检查。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不是学生自身的责任,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作为一所具有近五十年历史的县域名校,校方必须敢于担当,如果我们的老师存在责任,学校一定会按照有关规定严肃处理。”肖校长看了孙婧一眼,似乎在向她征寻意见。 孙婧的脸上毫无表情,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点意见,就是如何维护好现在的教育教学秩序,不能因为一个同学出事了,就影响全校一千多名学生的学习,如何慰藉已经去世的同学呢,我想我们必须用我们的教育成果,用学生们优秀的成绩说话。我们联中有同学倒下了、掉队了,但并不等于我们全体学生就会放弃这场青春赛场上的较量。” 这时,台下竟然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掌声,肖校长忙用力地摆了摆手。 “第三点意见。”肖校长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第三点意见,我想讲一下这次事件的对外宣传问题。在座各位都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对外界保持沉默。一切以我们检查组的结论为准,一切以公安部门的检查结果为准。我向孙书记建议,对这次事件实行发言人制度,除了我们的书记、校长和发言人以外,任何人无权向社会透漏谢婷婷自杀的信息,任何人无权就这次事件指手划脚,品头论足。” 会议室的门开了,政教处乔主任匆匆进来,来到孙婧和肖校长之间。 肖校长扭头看了一眼,停止了讲话。 乔主任俯下身来,悄声说:“书记、校长,来了几个记者,要见肖校长。” 肖校长把脸一绷:“不见。” 乔主任并没有离开:“校长,有几个记者已经进了学校,正在校长室门口等着呢。” “谁放进来的?谁把记者放进来的?”肖校长站了起来。 “他们人多,又是照相,又是摄像的,保安拦不住了。”乔主任说。 孙婧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一点滑稽,肖校长刚说完对外保持沉默,记者就找上门来了。刚才肖校长的一番话,表面听来似乎是对她的讲话的落实,但她听出了弦外之音。肖校长无非在说,学校在这次事件中没有什么责任,老师们该干什么还要继续干什么,对于对外界的影响嘛,他想通过沉默来换取尊严,用时间来等待遗忘。 孙婧虽然不同意肖校长的说法,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反对他。 “肖校长。”孙婧说,“我去见记者吧。” 孙婧回到办公室,在外间等待采访的记者。乔主任很快领着六、七个人进来,其中有两个女子。 198、熟女斗狗仔 为首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我们不见书记,我们见校长。” 孙婧抿着嘴唇,真想转身一走了之,身为一个记者,怎么这么没有修养。这个年轻记者见到孙婧,定神打量着她,目光里有疑惑,也有暧昧。 他忽然诡异地笑了,忽然改变了主意:“没想到啊,联中的书记,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孙婧“哼”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啊,没见过年轻漂亮的?” “见过漂亮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来人没等孙婧让座,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是联中的党总支书记,几位名记都在哪家媒体供职啊?”孙婧心想,现在的记者假冒伪劣不少,一定要睁开眼睛,别让这几个人给忽悠了,“你们出示一下记者证好不好?” 屋里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有人搭话。 “这哪是学校啊,这不是公安局吗?”为首的记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皮小本,递给孙婧,“我是《南南周报》报驻东北记者站记者。 《南南周报》?那可是响当当的大报啊,这个人来头不小。孙婧接过名片仔细看着,上面印着:《南南周报》驻东北记者站首席记者、编辑程义。 孙婧听这个首席记者程义的口音,像是本地人啊,从个头和长像看,也不像南方人:“你好像是蓝河人吧?” “那都是老黄历了。”程义说,“三年前,我就是从《蓝河日报》调走的。” 孙婧接着看了几个记者证,有一个中央晚报的记者,两个省级有线电视台的记者,还有娱乐小报的记者和综合刊物的记者,这队人马构成复杂,不知道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孙婧决定不透露自己县委副书记的身份,否则可能被他们缠上。从现在开始,一举手、一投足都要注意分寸,免得被他们抓住把柄。她感到两台摄像机已经对着她开拍了,有人举起了相机,也有人打开了录音笔。 “你们都想采访些什么?”孙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淡定地坐好。 “听说联中有一个高中女生自杀了,我们要了解一下事件真相,挖掘一下有价值的新闻。”程义盯着孙婧。 “一个中生学发生了意外,这是学校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孙婧心里清楚,防备这些人,必须像防贼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发现可以曝光的东西。 “不用说这些,你就给我们说说事件发生的起因吧。”程义说。 孙婧苦笑一下,别说,他的问得还真刁,记者天生就是要发问的,不会问问题怎么能叫记者呢,就像她的女儿甜甜,什么样可笑的问题都可能从嘴里蹦出来,但她必须有十足的耐心。 她突发奇想,用对付女儿甜甜的办法也许可行,不妨试一试。 “程首席啊。”孙婧拉长的声音,“生活中发生的一切现象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你们来到联中,是为了采访对吧?我来见你们也是有原因的,我要接受你们的采访对吧?” “是这样。”程义装模作样地点头。 “关键是我们期待什么样的结果。”孙婧说,“你们希望得到有价值的新闻,我呢,则是履行我一个总支书记的责任,我会毫无保留地配合你们,对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女学生自杀的原因是什么?”程义问,有人随声附和着。 “这个问题有待查证。”孙婧说,“我这么说,希望你们能理解,因为我毕竟不是这位自杀的女同学,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无从得知,但学校已经得到了警力支持,我想这件事很快就会查得一清二楚。” 程义笑了:“孙书记说了半天,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不能这么说啊,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们了。”孙婧说。 “这个女生的老师当时在做什么。”又有人发问了。 “这个老师当时肯定在学校,联中的出勤制度很严格,对老师迟到、早退、脱岗都有一套规章制度,不论谁违背了都要受到处罚,在这方面,联中的做法是很成型的,但老师在校内的工作和活动是自由的,我们每个老师都很忙,忙到顾不上吃午饭,顾不上管理和教育自己的孩子,他们的时间只属于自己的学生。”孙婧和记者们玩起了太极。 “当时这个女生的老师具体在做什么?”又有记者问。 “老师具体在做什么,这个我说了不算,就连这个老师自己说的也不一定可信,需要通过警方的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学校在这方面是负责任的,不会把任何不实之词强加给老师,也不会让任何人逃脱自己的责任。”孙婧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没有耐心了,如果照这样问下去,她就是说一宿也说不完啊。 “孙书记总是说警方、警方,学校在这件事上有没有责任?从你的脸上为什么看不到沮丧。”程义也不耐烦了。 “各位记者,我不是演员,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对这件事我很心痛,已经私下哭过几次了。”孙婧说,“你们是客人,我对客人总不能苦着脸,好像你们欠我钱似的吧?你要说学校有没有责任,我可告诉你,当然有,联中没有履行好教育孩子战胜挫折困难、直面人生逆境的责任,在这方面,不仅联中有责任,社会有责任,包括你们媒体的记者也有责任,我说的不错吧?” 程义似乎预感到自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孙婧心里清楚,第一回合,她已经赢了,记者不会从她的嘴里拿到任何可以曝光的东西。 有两个记者凑到程义的身边,悄悄与他耳语着,程义不住地点头。 “我们准备把这件事当作一条消息发布出去,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程义说。 孙婧在屋里看了一圈,发现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气氛有点不对。这明显是一种威胁,他们的意思是把谢婷婷自杀事件捅到媒体上去,让联中在社会上曝光。他们并没有拿到有用的素材啊,也没有什么对学校不利的证据,看来这几个人的动机肯定有问题。 “坦白地说吧,我想问问各位记者,对这次采访,你们有什么要求没有?”孙婧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都聚集到程义身上。 孙婧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喘息的机会,不妨让他们先沟通一下,自己必须去搬救兵了,她不想伺候这些动机不纯的所谓记者了。 孙婧假装取东西,去了一趟里间,掏出了手机放进裤袋。她出来后随手把里间门锁好,借口去洗手间,让记者们稍等一下。 她怕女记者跟上来,没有直接去洗手间,而上了楼梯,来到楼上的洗手间,给县委宣传部长王晓光打了一个电话。 “王部长,联中发生了一起学生自杀事件。”孙婧平静地说。 “孙书记,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宣传部王部长说。 “现在警方已经介入事件的调查,估计不可能马上出结果。”孙婧说,“可是联中来了几个记者,成分比较复杂,我想请宣传部帮助接待一下。”孙婧说。 “领导的指示,我马上落实……”王部长说。 “学校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答复的内容,一切都要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孙婧说,“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客人送走。” “孙书记,我明白了。”王部长说。” “为首的叫程义,自称是《南南周报》的首席记者,比较难缠。”孙婧说。 “没问题,孙书记都发话了,我马上派人把他们接走。再说这也是我们宣传部分内的工作。”王部长说。 “那好,我就在联中的书记办公室等你们来人。”孙婧说。 “我马上过去。”王部长说。 孙婧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匆匆回到办公室。 她一进屋就来了个先发制人:“各位记者名声在外啊。” 屋里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孙婧的身上,她不经意地看了一圈,程义的表情颇为得意。 “县委宣传部知道你们这些无冕之王突然造访,正在往联中赶呢。”孙婧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 几个人不再发问了,程义一直盯着孙婧,似乎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孙书记不是春县人吧?”程义问。 “我当然是春县人,春县就是我的家啊。”孙婧打着官腔。 “呵,我看着孙书记面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程义说。 程义这种套瓷的办法,孙婧见得多了,她根本不会往心上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能和她套近乎,至少说明他已经不想再问她敏感的问题了。 “可能是在梦里吧?”孙婧清脆地笑了起来,她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 门开了,县委宣传部王部长走了起来。 “各路才俊,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我王某有失远迎啊。”王晓光的表情有些夸张。 199、女生自杀原因成迷 “你是哪位啊?”程义冷冷地问。 “这位是我们立春县县委常委,宣传部王部长。”孙婧介绍着:“这位是《南南周报》的首席记者程首席。” 王部长神情落寞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程义那只有些苍白的手。孙婧频频点头,在这种场合,王晓光的分寸把握得不错。 “我是特地来请你们的,欢迎你们到县委宣传部去做客。”王部长说。 “我们就不去了吧,晚上还有活动。”程义笑了。 “我们已经为各位名记准备了晚餐,各位一定要赏光啊。”王部长拉着程义的胳膊往外走。 孙婧看出了程义的心思,他不是不想跟着王晓光走,而是不想马上跟着他走,还想看看她的态度。到了这种时候,她不能让他滋生任何侥幸心理,她细长的胳膊在空中晃动着:“我们食堂可没有王部长接待的标准高啊,我倒是很想留各位到食堂尝一尝学生餐。” “不用了,我们跟着王部长走,联中的事,我们回头再来。”程义见孙婧没有留客的意思,果然不再坚持,冲周围的记者一挥手,几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程义走在最前面,王部长陪伴在他的旁边,其他记者跟在后面,孙婧则和两个女记者并肩走在一起。政教处的乔主任听到动静,也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孙婧送记者们出了办公楼大门,来到程义的面前。 “我这回记住你了,孙书记。”程义在众目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来,抓住了孙婧的手,用力地摇着。 孙婧本以为握一下就完了,可是程义握着他的手摇了十多下,还是没有放开。她不好硬拉,又不好发火,只能抿着嘴笑。她不明白,程义为什么说记住她了,记住她和没记住她又有什么区别。这个程义应该比她小,却总想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孙婧一溜号,程义的手在她的手上加大了力度,有一个细微的摩擦动作。 “咯咯……”孙婧控制不住笑了起来,心想,流氓!想占老娘的便宜,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程记者既然是蓝河人,欢迎你常回来,看看家乡的巨大变化,为家乡的发展多唱赞歌。” 程义为了避免尴尬,忙举起手来,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招手。程义刚要上车,就被王部长一把拉住:“程首席,坐我的车。” 程义犹豫了一下,上了王部长的北京吉普,孙婧乘机拉了王部长一把。 王部长知道孙婧有话要说,随身往旁边退了几步:“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看这些人是想搂草打兔子。”孙婧说,“你就辛苦了,陪他们吃顿饭,就打发他们走吧。” “好。”王部长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过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孙书记就交给我吧。” “如果他们不肯走,明天就不要给他们见面的机会。”孙婧说。 “我明白。”王部长说。 其他的记者都上了一辆米色面包车,孙婧对着车上的记者招了招手。她忽然发现眼前的面包车有点眼熟,再一看车牌,这不是蓝河的车号嘛,不对,这是姚云龙他们娱乐城的车,开车的司机就是梦幻娱乐城的司机老包。 司机老包这时也看到了孙婧,打开车门探出头来,孙婧连忙摇头制止了他,老包见状又坐了回去。孙婧很不愿意让这些记者知道,她和这台面包车的司机认识,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台车是她老公姚云龙公司的车。她不了解这些记者和娱乐城的关系,不好随便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 孙婧心里纳闷,程义为什么会坐娱乐城的车?这么说,程义认识娱乐城的人了?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送走这些记者,孙婧马上给姚云龙挂了一个电话。 “你们的面包车呢?”孙婧问。 “怎么,刚用完的我们的小车,又要用面包?我说孙书记,坐我们娱乐城的车不花钱是吧?”姚云龙冷嘲热讽着。 “别嘚瑟了,我问你面包车呢。”孙婧说。 “我借出去了,你想用面包还真没有。”姚云龙说。 “借给谁了?”孙婧有些得意,让姚云龙借出去了,那就是说他认识程义这帮人了。 姚云龙见孙婧气势逼人,便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这个嘛,反正不是借给小姑娘了。” “大龙,我有正事,快告诉我,你把车借给谁了?”孙婧说。 姚云龙仍然慢条斯理:“唉哟,我老婆都当县官了,说话还那么嗲。那你得先告诉我,下午借我的车干什么去了?一个学生跳楼跟你这个县委副书记有关系吗?” 孙婧只好把她兼职县联合中学书记的事告诉了姚云龙。 “我以为你到县里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去当孩子头了?”姚云龙对此很是买账,“家里这一个孩子你都管不了呢,到那里管中学生,不是活受罪嘛。” “得得得。”孙婧烦了,“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挂了。” 姚云龙笑了:“那台面包车借给了一个外地回来的记者。” “那个记者叫程义对吗?”孙婧问。 “对,就是他。”姚云龙说。 原来程义领着几个同行,要去情人谷游玩,在报社借了一台轿车,可轿车坐不下,他就跑到娱乐城,向姚云龙借了台面包车。 程义离开蓝河前,为梦幻娱乐城开业造势写过新闻稿,娱乐城开业后不久,他就离开了蓝河,两个人已经几年没见面了,平时也没有什么联系。这台面包车是娱乐城经理层的工作车,程义已经说好,这台车就用一天一宿,明天下午就交车。 孙婧知道了,程义本来是要去情人谷的,半路上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联中的事,就拐个弯过来了,她没看错这个人,果真是搂草打兔子,想顺道弄个花边新闻,整俩钱儿花。 这些记者有姚云龙兜底,应该给她个面子,但现在还真不能向他们交底,先看看他的要开什么价码再说。 孙婧还没有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肖校长的电话。 “孙书记,县公安局副局长没找到你,就找到我这里了。他们想见见你,不知道孙书记现在有时间没有?”肖校长说。 “我刚把记者送走,这里离你办公室近,我过去吧。”孙婧说。 她想尽快知道公安局现场取证的结果,转身去了肖校长的办公室。 肖校长见到孙婧,才知道采访谢婷婷跳楼的记者真的走了,连忙冲孙婧树起了大拇指,看样子也松了一口气。 县公安局副局长肖平和两个警察一起站起来迎接孙婧。 孙婧忙不迭地问:“结果怎么样?谢婷婷到底是不是自杀,诱因是什么?” “谢婷婷的确是自杀。”公安局副局长肖平说,“让我们的治安大队具体汇报一下吧。” “好好……”孙婧说。 治安大队队长拿出一个蓝皮夹子,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 “谢婷婷是伸手爬上窗台跳下去的,从现场的情况看,三层楼高的距离,她的头部和胳膊伤得很重,全身多处骨折,脑干出血,内脏……。” 孙婧闭上了眼睛:“这些不要说了,说排查情况……” 警察立刻说起了初步调查取证的结果:“对于谢婷婷的死亡原因,说法不一。老师说谢婷婷平时性格内向,虽然学生成绩很好,但不愿意与同学交流,事发前没有任何征兆。” “学生们怎么说?”孙婧问。 “学生的说法和老师有一些差异。”队长说,“谢婷婷前一天没有完成作业,老师中午就让学生们补作业。谢婷婷平时完成作业很好,但不知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完成。补完作业以后,不,应该是抄完作业以后,老师让学生开窗户,擦玻璃,窗户刚打开,谢婷婷就上了窗台。没人知道她要跳下去,当时大家都以为她要擦玻璃。” “谢婷婷的学习到底怎么样,她的班级是实验班,我听说,她是班级里前十名的学生?”孙婧问。 “这个没错,谢婷婷学习很好。”队长说,“但老师留的作业很多,因为班任是数学老师,有的同学作了数学,没做英语,有的同学做了数学,没做语文,学生们每天早晨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抄作业。” “你的意思是说,谢婷婷也抄了作业?”孙婧问。 “是这样,谢婷婷当天中午抄了班长的语文作业。”队长说。 “班长是男生女生?”孙婧问。 “男生,人长得又高又帅。”治安队长说,“我们与他谈话时,他一时在哭。” 孙婧一愣,又高又帅的班长在哭?难道谢婷婷的死真的跟感情有关? 肖校长从旁边的沙发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 “你看你看,借班长的作业,班长一直在哭,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肖校长说。 “发现谢婷婷留下什么东西没有,比如遗书。”孙婧问。 公安局副局长肖平和治安队长几乎同时摇着头,表情一片茫然。 200、女生遗书神秘出现 孙婧觉得很遗憾,要是谢婷婷能留下遗书就好了,她的死因就不会这样让人猜来猜去了。 “我们其实也希望她能留下什么东西,那样就开展调查会更顺利一些。”治安队长说,“可是我们翻遍谢婷婷的衣服、书包、书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班长的哭泣,打乱了孙婧的思绪,她发现治安队长只提到了班长,却没有提到谢婷婷的班任。 “班主任郝老师平常对谢婷婷怎么样?学生们有没有反映?”孙婧说。 队长看了肖校长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一瞬即逝的眼神被孙婧发现了。治安队长为什么要看肖校长一眼?难道肖校长的脸上有文章?孙婧看了看肖校长,见他表情严肃,仿佛正在等着下文。 “学生们不会一点说法都没有吧?”孙婧直视着治安队长。 公安局副局长肖平在治安队长身上拍了一下:“你快说,有什么说什么。” 队长仰起头,看着天棚,若有所思的样子,很快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郝老师倒是说了很多,但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不过有学生说,郝老师当天中中午对谢婷婷说了几句话,但谢婷婷没有吱声。” 肖校长这时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孙婧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正紧盯着队长,但队长并没有看他。 “肖校长,你的嗓子怎么了?”孙婧有点怀疑,肖校长是不是不想让队长说话。 “没什么,下午这嗓子就一直发痒。”肖校长说着,起身去取水。 队长看着肖校长晃动的身影,果真不怕说话了。 “郝老师对谢婷婷说了什么?”孙婧有些不快,但她搞不清队长是不是故意中了断汇报,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婷婷在补作业的时候,郝老师说,你谢婷婷也有今天,你不是要强嘛,要强的学生能抄作业吗?”队长说着,又看了肖校长一眼,“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别的老师有什么线索没有?”孙婧问。 “别的老师那里没找到任何线索。”队长说,“出了这种事,躲还来不及呢,没有人愿意上来说三道四。” 孙婧不再发问,听凭队长自己说下去。她心里觉得有一点遗憾,警方的介入并没有得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似乎谢婷婷的死因并没有什么可以探讨的。但直觉告诉她,谢婷婷的死不会这么简单,一个女学生即使真的想不开了,也不至于在教室这个地方,在同学的眼皮底下选择轻生。 她选择这种死法,肯定是想向人们表达什么,然而现在调查陷入了僵局,至少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你们的初步的结论是什么?”孙婧问。 “我们初步判断,谢婷婷的死主要是性格原因,她可能是患有忧郁症。”队长说。 “我不想干涉你们分析,但你们考虑过没有,这个结论能不能立得住,你认为家长能同意吗?家长不同意怎么办?”孙婧问。 “这个……”队长说,“我们还没有考虑过。” 孙婧虽然说话比较尖刻,但态度还算温柔。她嘱咐公安局的几个人,对得到的情况搞好分析,尽快把取证报告拿出来。 送走公安局的几位干警,孙婧准备去食堂吃点饭,晚饭后去医院看看谢婷婷的母亲,还要和校领导开个碰头会,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宣传部部长王晓光来打来电话,孙婧立即接通。这些小报记者的到来,目前是最大的麻烦,无论学校对谢婷婷之死负有什么责任,都没有必要让这些记者介入进来。如果没有他们,谢婷婷的死最多是一个事件,但他们要是掺和进来,谢婷婷的死可能成为一条新闻,而且很有可能被炒作成一桩丑闻,一把小米里的几粒沙子就变成了石头。 “王部长辛苦了。”孙婧的声音很温柔。 “谢谢领导表扬。”王部长说,“那些记者让我打发走了。” “这么快?”孙婧有点喜出望外,“王部长厉害啊,跟我说说,你到底用了什么迷魂大法?” “呵呵,哪有什么迷魂大法啊。”王晓光口吻很轻松,“他们一张嘴,我就知道有几颗板牙。” 孙婧本来就想给王部长打个电话,问一下那边的接待情况,但一直没倒出时间来。这几个记者的目的地是情人谷,想游山玩水乐呵乐呵。她想口头支付王部长一点儿辛苦费,没想到还是王部长动作快,已经把事儿摆平了,真不愧是新闻专业出身。 王晓光在电话里跟孙婧说了起来。 他没有把这些人领到宣传部,而是直接去了县委接待宾馆,想在那里安排他们吃顿饭。因为孙婧事先吩咐过,招待这些记者标准不用太高,王部长给他们安排了一桌农家菜,酒也是春县自酿的小烧。 不过王晓光这张嘴会忽悠,还没等记者们坐定,他就神秘兮兮地说:“我为大家准备了农家套餐,这个套餐是前几年一位国家领导人来春县时,专门订制的,后来只要有贵宾来到春县,我们都会上这道套餐。” 当时,几个记者的眼睛就长长了,都想看看这国家领导人吃的配套餐是什么样子。 “大家喝的酒,也是专门为套餐配套的纯粮小烧酒,内部专供,一没有商标,二没有酒精,虽然度数高了点,但绝对不上头。”王部长说。 孙婧心里清楚,接待宾馆里的小烧,哪是什么纯粮酒啊,纯粮酒那点产量,能给他们喝吗? 王部长特意嘱咐宾馆经理,不管菜怎么样,餐具一定要好,上最好的,餐具不管能不能用上,一律配备齐全,让这帮名记眼花瞭乱,无从下手。 至于菜嘛,上农家菜之前,上几味清汤,不管想什么办法,汤的颜色一定要白,不管放多少味素鸡精,味道一定要鲜美。 “咯咯……”孙婧笑得前仰后合,“王部长,你太坏了,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啊。” “我一看啊,这些家伙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啊,根本不是正规大报的记者,还真让我给忽悠住了。”王部长说,“一个个正襟危坐,像参加国宴似的。” 程义程首席还是让王部长遇上了麻烦,他嫌酒太冲,喝了两口就喝不动了,口口声声威胁说,明天一早还要去联中找孙婧。 王部长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把部下刚刚送去的两万元现金交给了程义,程义看样子嫌少,他又偷偷塞给他三千。 这些人有滋有味地喝完了汤,纷纷对着小烧酒品评起来。这酒好是好,就是度数太高,国家领导人太厉害了,喝这么高度数的酒,就像喝水一样。晚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就上主食了。 程义和记者们要上主食,王部长就借机出来,给孙婧打电话,想问她还有什么事没有,这些记者吃过饭就去情人谷景区了。程义已经向他承诺,不再来联中了,明天下午从景区直接回市里,再坐晚上的火车去省城。 “王部长,你动作太快了。”孙婧说,“两万块钱糟蹋了。” “我也是不想跟他们啰嗦了,花钱买个平安吧。”王部长说,“这不是您在联中兼职嘛,我就冲您孙书记,也得把这事摆平啊。” “回头我让学校给部里补偿一下。”孙婧说。 “不用不用,不就两顿饭钱嘛。”王部长说,“部里有这笔预算。” “那我可真得谢谢你了,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孙婧说。 学校餐厅里有校领导吃饭的单间,孙婧进去才发现,学校的班子成员都在这里。菜已经上齐了,肖校长仍然正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起吃饭。 孙婧挨着肖校长坐下,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的情绪马上就传染给屋里的人,大家都闷着头吃饭,没有人说话。 “肖校长,班子碰头会不妨在这里开吧。”孙婧看着肖校长。 “好,正好人齐了。”肖校长说。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会却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会议的焦点还是谢婷婷自杀的性质,多数校领导对这个轻生的女孩子满是责备,怪她给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孙婧心里有数,如果对谢婷婷的死没有定性的话,就无法采取新的措施,对谢婷婷的家人,还有一些老师都无法交待。明天,市教委的人就要到了,如果联中没有一个倾向性的意见,显然说不过去。 “对于停课的老师,肖校长负责安排好代课老师吧。”孙婧说,“一会儿咱们去医院看看谢婷婷的母亲,听一听她家里的意见。” 孙婧回到办公楼前,让肖校长等她一下,她要去楼上办公室里把包取下来,这样她就不用回学校了。她每次到联中来,很少带上宋小妮,有些跑腿的事她自己就做了。 孙婧打开办公室门,发现地上有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孙婧弯腰拾起信封,发现是一封信,封皮没有字迹。 她从信封里抽出几张横格的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一看就是学生写的,正上方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我的遗书。 201、谢婷婷的遗书 孙婧拿着这封遗书,手在发抖,怎么搞的,谢婷婷的遗书怎么会跑到她的办公室里来?这是谁送来的?为什么不能当面交给她? 孙婧马上翻到信纸的最后一页,她没猜错,遗书的结尾处的确是谢婷婷的署名。她拿着这封遗书,进了办公室的里间,急不可耐地看了下去。 “我曾向往的高中生活想不到要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我带着憧憬来到这所梦寐以求的高中,迎接我的是却残酷的现实……” “郝老师,我再也不用整天看着你那张要账的脸了,你真的对不起你的姓氏,虚伪、势力、恶毒、残酷,嫌贫爱富,外强中干。为什么我的高中班主任会是你,你让我对这所学校产生了阴影……” “你口口声声按学习成绩排坐次,可你的外甥女始终是第三排最中间的座位。我在班里的成绩一直是前十,你为什么就没有给我排过好坐位,除了边座就是后面,有钱的学生请吃喝、送钱,就会被调到好座位上。你看不起穷学生,更看不起农村的学生,经常对穷孩子与农村孩子进行讽刺与打击。我不就是想要钱吗?就不给你,我宁可把钱送给街头的乞丐,我也不会给你……” “你给我们留根本做不完的数学作业,别的科我们还学不学了?这样你就可以随便惩罚任何学生的错误了,谁给你的权力,动不动就把学生赶出课堂?你不配当老师,你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掌控我们,让我们求你,让家长来求你,你知道家长都在背后怎么骂你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你性子急,心直口快,别逗了,郝桂丽,你别装了,你不过是打着心直口快的幌子卖弄耿直,为自己的粗暴、野蛮、凶狠遮羞罢了,这样你所有的不端都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 “谁知道你们这些联中的领导是怎么开上现代、本田的?看看这所学校成什么样子了,它似乎只有两种功能:一是县政府的形象工程;二是强势阶层子女的御用学校……” “郝桂丽,别看你不敢像校长、政教处长他们那样明目张胆地买车,其实你比他们更阴险,你用补课和勒索赚来的钱,买了三台轿车,在市里好几处房子,你的老公在情人谷景区租车,买车钱都是你投的。你采取各种办法逼我们补课,只看补课学生的卷子,十分钟讲完一节课的知识点,剩下的时间让我们做练习,你不就是为了逼我们去补课吗?我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样……” “乔主任,你更不是东西,你在政教处看黄色录相的事,我们都知道,你看就看吧,这毕竟不关我们的事,可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你敢在走廊里打男生的嘴巴子,还口口声声说,我这是教育你,我这是为你好,你他妈黔驴技穷了吧?你批评了某副县长的儿子,却把人家叫到走廊上去陪礼道歉,你咋就恁恶心,恁有骨气……” “肖校长,我作为一校之长,应该是一个老资格的知识分子了,学校发生的一切,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忙什么,我彻底绝望了。还有那个新来的孙书记,听说你刚到任就查了几个补课的老师?可是你敢处理她们吗?还装模样作样地找了一些家长征求意见,家长的意见呢,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家长的意见都叫你吃了……” “班主任、科任、学年组长、政教处、学校领导和主管部门,你们编织了一张细密的利益网,谁都不愿意失去既得利益,唯恐素质教育让他们失去美味的蛋糕,我们这些学生,就是这张大网上的飞虫,早晚都会被粘在上面,只有那些冲过去的人,才是真正勇敢幸福的人……” 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从上初中开始,我就觉得现在的伦理已经完全被颠倒了,不是我孝顺你们,而是你们在孝顺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忙碌,为我操劳,为我服务,为我活着,以后不用了,你们为自己活吧!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下辈子一定好好报答……” 肖校长打进了电话,孙婧接通之后,随口说了一句:“我有点事,你稍等我一下。” “孙书记的声音不对啊,是不是感冒了?身体不舒服?”肖校长的口气很关切。 孙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随手抹一把眼角的泪水:“不是,我是心里不舒服!” 肖校长没说什么,很快挂了电话。 孙婧很快就看完了谢婷婷的遗书,却迟迟不肯把遗书合上,她反复地看着结尾的几句话: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美好的梦,大学毕业以后开个咖啡店,不出风头,生活简单,但是许多声音说:不!你要好好读书!读大学!硕士!博士!最后出国!彻头彻尾的欺骗!彻头彻尾的绑架!!我满怀希望地进入重点高中,结果我的希望、我的梦被无情地撕碎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金钱,喜欢权力,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掠夺和勒索?我希望自己离开以后,把我的骨灰撒入县城的河沟里。死去固然需要要有勇气,但活着更加艰难!我要用自己的死,来唤起人们对教育体制以及师德的反思……” “这样下去完全没有意义,离我的梦越来越远,可能这样死了很不负责任,这就是你们倾注心血造就的学生。明天的化学考试不想考了,作业也不想做了,明天抄班长的吧。生命是我的,没有人能为我决定,我进天堂,你们下地狱!我先走一步了,我累了……” 孙婧的泪水嘀嗒嘀嗒落在纸上,她赶紧把遗书挪开,找来纸巾把泪痕擦干。 谢婷婷在信中历数了十多个校领导和教职工的名字,其中就有她的名字,还发泄了对学校和老师的许多不满,这些事应该都是真的。她拿着这封遗书,久久呆立。 她在里间听到敲门声,忙用纸巾在脸上擦了几下,拿着谢婷婷的遗书站了起来。 乔主任笑嘻嘻地推开了里间门:“肖校长让我来看看你,问你用不用去医院。” “我没事。”孙婧见肖校长没来,便准备给肖校长打个电话,让他上来议一下谢婷婷的遗书,这么大的事,她总不能一个人处理。 她把那封遗书放到桌子上,给肖校长打电话:“肖校长,请你上来一下吧,有新情况。” “我已经上来了,快到你办公室门口了。”肖校长说话时已经进门了。 “事情是这样,我的办公室门口里发现了谢婷婷的遗书。”孙婧说。 “啊?遗书?不是说没有遗书吗?里面说了些什么?”肖校长的声音颤抖起来。 孙婧再回身时,发现乔主任正拿着谢婷婷的遗书,左右摆动着脑袋。这封遗书不该让他看到,因为他也是谢婷婷提到的当事人之一,不过也不对,自己也是当事人,也看到了这封遗书。 孙婧正在犹豫,是不是把遗书从乔主任的手里要回来,肖校长就过去了。 “遗书呢?”肖校长的声音很迫切。 孙婧扭头向乔主任努了努嘴:“刚才打电话,让乔主任拿去了。” 肖校长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伸手就从乔主任的手里夺过遗书,满脸狐疑地看着孙婧:“你已经看过了?” 乔主任被夺走遗书,似乎仍不甘心,站在肖校长的身后,还想看后面的内容。 “这个小婊子!”乔主任咬牙切齿地说。 孙婧和肖校长同时把目光对准乔主任,显然,谢婷婷在遗书中提到了乔主任,这让他异常愤怒。 “你说谁是婊子?”孙婧愣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乔主任会这样对待一封遗书。 “我没说你,我说的是谢婷婷!”乔主任解释着。 孙婧真的生气了:“乔主任,如果谢婷婷是一个婊子,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孙书记,你你别生气,别……生气。”乔主任笑着,突然有点结巴。 在孙婧听来,乔主任的话特别刺耳,虽然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她,而是写遗书的谢婷婷,但那也不行,她怎么觉得那么恶心。 “乔主任,我现在代表联中党总支宣布,即刻停止你政教处处长的职务。”孙婧厉声说。 “什么?”乔主任的脸上笑容还没有消失。 “肖校长,我不是不尊重你,是这个乔主任太过份了。”孙婧向肖校长解释着。 肖校长眼睛仍然盯着遗书,专注地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乔主任很快反应过来,他不是向孙婧求情,求她原谅自己的失口,而是举手指着孙婧的鼻子:“你……你……你目无校长!” “你什么?明天开会我会给你解释。”孙婧回身坐到座位上。 这一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视死如归的胆量,有什么了不起,联中能搞到这个份上,她这个书记当不当还有什么意思,大不了这个县委副书记也不干了,回接待办干她的接待处长去。 “你凭什么给我停职?”乔主任终于理顺了这口气,“联中是你家开的?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停职?我……我上县委告你去!” 孙婧叉着腰:“你现在就去,你要不去,你就是王八蛋!龟孙子!” 202、遗书上的男性指纹 肖校长见孙婧发火了,把遗书合上,放进口袋里,推了乔主任一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啊,你能不能让我省一省!” “这……这……”乔主任见肖校长冲他来了,知道要坏事,马上变了脸,嘻嘻地笑着。 “你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孙婧指着乔主任说。 “孙书记,你消消火,大人不计小人过。”肖校长安慰孙婧道。 “一个政教处长,连一点起码的政治觉悟都没有,管一个刚刚死去的女学生叫小婊子,不就是因为遗书里写了你那点破事吗?”孙婧说,“我要不是联中的书记,今天非搧你不可!” 肖校长见孙婧正在气头上,把乔主任推到门口:“你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亏你还当过政治老师,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有话明天再说。” 孙婧看着乔主任转身溜了出去,随手掏出手机给给宋小妮打了一个电话,让她马上通知县公安局长,让他给她打电话过来。 肖校长搓着双手,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得孙书记啊,县委领导就是有力度。” 孙婧的心里非常不爽,县公安局怎么搞的,人没少来,连谢婷婷的遗书都没发现,这不是明显失职嘛。遗书到了她的手里,问题立刻变得复杂了,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被人硬塞在她的手里,她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她必须马上把遗书交给县公安局,让他们查清遗书的来龙去脉,马上核实内容的真伪。 县公安局长回了电话,说自己马上带着人往联中赶,让孙婧稍等一下。 孙婧回到座位上,忽然发现遗书没了。肖校长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封遗书,递了上去。孙婧拿过遗书,放在面前,埋下头去。 “孙书记,还去医院看谢婷婷的母亲吗?”肖校长问。 “去,肖校长,你先带一笔现金去医院。”孙婧说。 “这……带多少合适啊?”肖校长说。 “怎么也得三万五万吧?”孙婧在肖校长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好,我马上让财务科准备。”肖校长立即给财务科长挂了电话。 孙婧现在最担心谢婷婷的母亲闹起来,谢婷婷的父亲看上去也很郁闷,现在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谢婷婷留有遗书,如果他们看到这封遗书,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手里的这封遗书应该尽早交到谢婷婷的家人手里。这遗书一旦交出去,就预示着学校把主动权交了出去。 现在还不能把这封遗书交给谢婷婷的父母,必须先交给公安局,再由公安局酌情处理。 在谢婷婷的父母看到遗书之前,学校还有机会修补与谢婷婷家人的关系,尽管修补的时间非常短暂,但也总比没有时间要好。她让肖校长带着现金去医院探望谢婷婷的母亲,也是这个原因。 “肖校长,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医院了,我们必须分兵两路,你去医院,我在家里等公安局长。”孙婧说。 “孙书记定,孙书记定。”肖校长说。 “我想和公安局的人好好谈一谈,尽快查出这封遗书的来源。”孙婧说,“送遗书的人很危险,有可能把消息散布到社会上去。我现在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人送来了这封遗书,为什么没有直接交给公安局的调查人员。” 孙婧特别想去医院看一看谢婷婷的母亲,但她根本脱不开身。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谢婷婷的家人,而是这个送遗书的人,他能把这封遗书偷偷送给她,就有可能也把遗书送给别人。她感觉这个人似乎很信任她,却又找不到信任她的理由。送遗书的人很可能有遗书的复印件,如果复印件被散布出去,联中的麻烦可就大了。 肖校长出去了,公安局金局长进来了,身后跟着副局长,治安支队队长,还有两个负责勘查取证的干警。 “有人给我送来了谢婷婷的遗书。”孙婧请公安局长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其他人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金局长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怒视着身后的副局长肖平:“肖局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没有发现遗书?” 肖平和后面的人立刻站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问你们怎么回事?!”金局长咆哮道。 “金局长,你别发火。”孙婧面露微笑,“这不怪他们,我们不是也没发现吗?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我送来的。” 孙婧走到门前,把刚才发现遗书的位置告诉了金局长。 “上手段!”金局长一甩头。 治安队长立刻戴上手套,来到孙婧的桌前,取过那份遗书:“领导,这份遗书有几个人拿过了?” “加上我,三个人。”孙婧说。她有一点后悔,不该让肖校长和乔主任过手这封遗书,这样会给公安局的检测增加难度。 队长把遗书放进干警递过来的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孙书记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公安局长说。 “正常的勘查我就不说了,我现在最想知道,这封遗书是谁送来的,答案越快越好,学校好采取应对措施。”孙婧说。 金局长马上进行了部署,派两个警察马上在联中做指纹留样,再回去找技术部门鉴定遗书上留下的指纹。如果正常的话,这封遗书上应该留有五个的指纹,排除看到遗书的三个人,另外两个指纹,一个应该是谢婷婷留下的,另一个就是送遗书的人留下的。 两个警察取了孙婧的指纹,就要去找肖校长和乔主任。 孙婧伸手拦住了他们:“这封遗书交给你们,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如果丢了,可能会出现十份,一百份,一千份,甚至更多的遗书,出现在春县的各个角落。” 队长疑惑地看着孙婧:“孙书记为什么这么说?” 金局长瞪了队长一眼:“怎么净问些外行话!这是一种典型的犯罪前试探,如果对方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就有可能铤而走险。当然啦,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送遗书的人就会犯罪。” 队长摸着脑袋,脸憋得通红。 “金局长说了我要说的话,这正是我们要防患的问题。”孙婧说,“谁给我送来了这份遗书?这个人肯定复制了它,如果看到我没有反应,很可能会把遗书散发出去。” 看着两个警察匆匆离开,金局长对孙婧说,“剩下的人,今天晚上就住在联中,抓紧排查送遗书的人。”金局长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天也住在这里。” 金局长的这个表态,让孙婧多少有些欣慰,她立刻点头:“金局长辛苦了。” 晚上八点钟,孙婧确认肖校长已经把三万元现金交给了谢婷婷的母亲,并顺利离开医院,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先是找来了后勤副校长,让他为驻校的警察解决好吃饭问题,然后又找来学校纪检组长,让他负责协调有关教职工配合警察调查取证。 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孙婧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很想出去透透气。 她出了办公室,来到一楼,在办公楼前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打电话调来了司机兰成。 “兰成啊,拉我出去转转。”孙婧在校门口坐进了山地吉普。 兰成不知道孙婧的用意,故意把车开得很慢,吉普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驾着。 孙婧忽然想起了周娜娜,这个和谢婷婷年龄相仿的高一女生,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谢婷婷的死,让孙婧担心起周娜娜来。虽然她出于保护周娜娜的目的,在学校公开处理褚建立的时候,没有提到他和周娜娜的关系,但这并不等于万事大吉了。褚建立现在已经离开了高中班主任的位置,被调到了初中部,人为地切断了两个人的关系,但他们会就此善罢甘休吗?周娜娜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障碍? 不行,得去看看周娜娜,她的心态怎么样,只要见面一聊就知道了。 她立刻给副校长打电话,让高一五班周娜娜的新班任给她来一个电话。 周娜娜的新班任很快把电话打了过来:“孙书记,我是周娜娜的班任贺佳宜,您找我有事吗?” “贺老师,你班周娜娜最近状态怎么样?”孙婧直截了当地问。 “周娜娜?”贺老师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挺好的啊,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怎么了?” “没怎么样,我把她家里的电话号给我。”孙婧道。 贺老师很快找到了周娜娜的电话号:“应该是这个,但我没打过。” “好了,没事了。”孙婧说。 孙婧刚要往周娜娜的家里打电话,却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电话是公安局金局长打来的。 “领导,我们找到那个指纹了!”金局长的声音很兴奋。 “这么快,快说说。”孙婧说。 “我们取到了三个男性指纹,两个女性指纹,就是说,除了联中三位校领导的指纹外,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的指纹。”金局长说。 203、周娜娜吃香蕉 “你的意思是说,那封遗书是一个男生送来的?”孙婧感到吃惊。她本来以为,谢婷婷把遗书交给了哪个女同学,可她的推断显然错了。 “对。从指纹的分析看,这个人应该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金局长说,“这下好了,我们的排查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何以见得,这个男的不满十八岁?”孙婧心里在打鼓,难道真的像有些老师所说,谢婷婷有男朋友? 金局长认真地向孙婧解释起来。 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手印轮廓小,皱纹少,纹线密度大,一厘米之内多于25条,花纹形状具有一定的特点,尤其是汗液分泌量大,汗孔开放呈完整的圆孔型。至于性别的判断就更容易了,男性的手印比较粗壮,关节凸出,指头长圆,各外部位都比女性大而宽。 “好,你让驻校的警察回去吧,明天到谢婷婷的班里取指纹就可以了。明天的教职工都上班了,核实遗书也更方便一些。”孙婧心里宽慰了许多。 司机兰成见孙婧情绪不错,也打开了话匣子。 “领导,您是想散心啊,还是想办事?”兰成问。 “你要不问我差一点忘了,我刚才正想往外打电话呢,被这个电话给搅了。”孙婧说。 眼看着快八点半了,这个时间给周娜娜家里打电话晚了点。晚就晚吧,反正一个高中生不可能这么快就睡觉,估计周娜娜应该正在写作业呢。 孙婧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按原计划给周娜娜的家里打电话,至于到底去不去她家里,看看情况再说。 “谁啊。”孙婧一听就知道是周娜娜母亲的声音。 “娜娜妈妈,我是联中的孙婧啊。”孙婧说。 “孙婧?”周娜娜的母亲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孙书记。”孙婧补充道。 “噢,孙书记,你好啊,有事吗?”娜娜妈妈问。 “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啊,我去你家串个门。”孙婧说。 “孙书记啊,不用来了吧?家里穷,怕你笑话。”娜娜妈妈说。 闭门羹!这可怎么办?孙婧有点不甘心。 “是这样,我已经这几天没见到娜娜,有点想她了,我就坐一会儿,不会影响她学习。”孙婧说着,却发现周娜娜母亲似乎捂住了话筒,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周娜娜母亲又说话了:“娜娜说了,她非常欢迎你。” “太好了!”孙婧问清了地址,对兰成说,“快,马上回学校。” “回学校?”兰成有点糊涂了,孙婧在电话里明明说要去一个学生家啊。 “我回去取点东西,而且我去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孙婧解释道。 孙婧回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把自己存在那里的两千元现金放进包里。在去周娜娜家的路上,孙婧又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些女孩子爱吃的水果。 周娜娜的家就住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居民区里,虽然是两室一厅的楼房,家里的陈设却非常简陋。 孙婧进门之前就想好了,对娜娜这母女不能搞一刀切,尤其是娜娜,必须单聊,否则她就白来了。 孙婧进了门,在方厅里落坐,和母女俩随便聊了几句。她看得出来,自己的意外造访让母女俩很不适应。她想让周娜娜回避一下,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周娜娜还挺听话,乖乖地进了里屋。 孙婧从包里掏出那五千元现金,交到了周娜娜母亲的手里,周娜娜母亲已经猜出里面是钞票,咧着嘴笑了。 “那什么,孙书记,可得谢谢你。”周娜娜母亲说,“娜娜的事,让你操心了。” “娜娜妈妈,你这是哪里话。”孙婧已经想好,今天来就要哄母女俩高兴,“只要能让你和娜娜开开心心,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褚建立老婆没有工作,学校批款又比较困难,这两千块钱是我个人的一点意思。娜娜妈妈,你一定不要客气啊。” 孙婧这么说,是想封住周娜娜母亲的嘴。褚建立给周娜娜母亲两万块了,两万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如果娜娜妈妈知道这笔钱是她出的,可能就不好意思再张嘴了。 “谢谢,我太谢谢了。”周娜娜母亲说,“娜娜在学校没摊上好班任,却摊上了个好领导啊。” “娜娜妈妈,我觉得和你特别投脾气,以后我就叫你大姐行不行?”孙婧想与娜娜妈妈拉近关系,以姐妹相处,那样也许会抵消她对联中的敌意。 “孙书记啊,我可高攀不上啊。”周娜娜母亲说。 “大姐,就是这么定了。”孙婧说。 孙婧见周娜娜的母亲的情绪比较稳定,对她也一直没有提起褚建立,估计她不会再给联中找什么麻烦。现在的关键倒是周娜娜,她是怎么想的?她的心态怎么样?她与褚建立的关系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孙婧急于知道答案。 “大姐,我跟娜娜聊一会行不行啊?”孙婧问。 “行啊,怎么不行,娜娜是你的学生。”周娜娜母亲很配合。 周娜娜大概是怕被孙婧批评,正在装模作样地写作业,见孙婧进来,忙起身相迎。周娜娜的大个子让孙婧颇为欣赏,她站到周娜娜的近前比了一下,发现周娜娜的个头马上就要追上她了。周娜娜很主动,身子紧紧地贴了过来,孙婧能感受到她热烈的气息。 孙婧在周娜娜面对面站着,不禁有点走神。周娜娜穿着一件套头的休闲服,露出了奶白色的脖子,发育丰满的身体撞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特别舒服。 一个高一的女生,这身体发育的恰到好处,简直就像一只长颈鹿。 孙婧在周娜娜的脸上拧了一下:“娜娜,你行啊,好像快赶上我高了。” “我可没有你高。”周娜娜说着,伸手在孙婧的头顶上比划着,“我真羡慕你,你怎么长得呢,又成熟又漂亮,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孙婧看周娜娜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估计她还不知道谢婷婷自杀的事,但纸里包不住火,她明天肯定会知道的,自己必须先给她打一针预防针,免得她受到什么刺激。 “我听说咱们联中出事了?”周娜娜盯着孙婧的眼睛。 孙婧的心一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看来谢婷婷自杀的事周娜娜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必须转移周娜娜的注意力,不让她去关心这件事。 “娜娜,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别的事不管好不好?”孙婧说,“该管的,学校自然会管的。” “我就是随便问问。”周娜娜立刻低下了头。 “我想娜娜是个很成熟的孩子,不会赞同这种不聪明的做法。”孙婧说。 “这个学姐真傻,有什么想不开的啊,好死还不如懒活着呢,是吧?”周娜娜抬头瞄了孙婧一眼。 “我至少不反对你的说法。”这种时候,孙婧想鼓劲她一下。 周娜娜母亲送来了一些洗过的香蕉和苹果,又转身出去了。孙婧一看就知道,这些水果并不是她刚才拎来的,估计是她刚刚去外面买回来的。 “娜娜,先别写作业了,休息一会儿,吃个香蕉。”孙婧递给娜娜一根香蕉。 “我不想吃。”娜娜说。 “为什么?女孩子多吃点水果水灵。”孙婧扒开香蕉做着示范,“知道我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吗?吃水果吃的。” 周娜娜难为情地难过一个苹果,在手里掂着,很好奇地看着孙婧吃香蕉。 “看什么,死丫头。”孙婧觉得周娜娜眼神有点奇怪。 “我都不敢在同学们面前吃香蕉。”周娜娜说。 “吃香蕉犯法啊?”孙婧瞪起了眼睛。 周娜娜咯咯地笑了起来,孙婧越发地毛了,这丫头到底在笑什么呢,真让人不可思议。 “同学们都说我吃香蕉的时候,太……太性感了。”周娜娜笑得前仰后合。 孙婧在周娜娜的身上拍了一巴掌:“死丫头,我说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孙婧心里有些无奈,高中生,都是大姑娘了,身体发育已经成熟了,性意识已经觉醒了,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一个女学生被同学称为性感,似乎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吧,但必须加以正确引导。 “性感不好吗?你也吃一个香蕉,别总看我。”孙婧把香蕉塞进周娜娜的手里。 周娜娜还真不客气,扒开一个香蕉,就叼在的嘴上。她这一叼不要紧,孙婧竟被她的样子镇住了。 周娜娜眯着细长的眼睛,眉头向上挑着,粉嘟嘟的嘴唇特别单薄,把香蕉包得严严实实,上嘴唇的还微微地向上翘着,活脱脱一副卖弄风骚的小样。 孙婧正看得入神,却见周娜娜生生用嘴唇吸吮了一下,一截香蕉就落到了她的口中,然后抿着小嘴一拱一拱的,煞是好看。真别说,周娜娜的吃相挺讲究,一直没露过牙齿。 孙婧收回目光:“娜娜,你吃香蕉怎么不用牙齿啊?” 204、想男人怎么办 “为什么要用牙齿啊,把牙齿弄脏了,不是还得去漱口嘛。”周娜娜慢条斯里地说。 孙婧觉得周娜娜简直太奇葩了,吃个香蕉怕把牙齿弄脏了。自己上学的时候就够矫情了,刷完牙后绝对不会再吃东西,现在看周娜娜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娜娜,你吃香蕉的姿势是太性感了。”孙婧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那我不吃了。”娜娜“吧唧”一声把香蕉甩到水果盘里,冲孙婧做了一个鬼脸。 “你吃苹果吧。”孙婧把娜娜刚才放下的苹果递给她。 “麻烦,还得削皮。”娜娜嘟着嘴说。 孙婧掂了掂那个苹果,要不今天就伺候一下这个小祖宗?她取过水果刀,灵巧地削起水果皮来。 周娜娜见孙婧在削果皮,忙坐过来,接住垂下来的果皮,一副乖巧的样子。 “书记,那个谢婷婷为什么要跳楼啊?”周娜娜问。 孙婧见周娜娜又提起了谢婷婷,不禁为她担心起来。她对谢婷婷的死怎么这么在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硬拦着不是个办法,不妨就让她随便说,随便问吧。 “谢婷婷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想不开,你说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啊。父母伤心,同学揪心,老师闹心,学校也跟着操心,还没有体会到人生的乐趣和幸福呢,人就没了。” “那你说说,什么叫人生的乐趣啊?”周娜娜问。 “乐趣多了。”孙婧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娜娜。 周娜娜这才知道孙婧是在为她削苹果,忙抓住她的手,往孙婧的嘴里送。 孙婧使足了力气,也没有别过她,被她硬是把苹果顶到了唇齿上。 “你说男女之间,也叫乐趣吗?”周娜娜口无遮拉地问。 “算。不过你年纪还小,不要去想这些。”孙婧咬了一口苹果。周娜娜真是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硬是把她给带到沟里了,她总不能说不算吧。 周娜娜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坐到不远处桌前的椅子上,低下了头。 “娜娜最近学习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孙婧立刻转换了话题,想跟她谈点正经的。 “小儿科了,考个大学没问题。”周娜娜说,“书记,你再把褚建立调回来行吗?” 孙婧苦笑着,摇了摇头,周娜娜这是有点得寸进尺了,把褚建立调回来,那她这些天不是白忙活了。她不想对周娜娜进行一番说教,本来是怕她心里烦,但看这情形,她似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周娜娜似乎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对孙婧的举动也并不意外。 “褚建立不理我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周娜娜说,“她以为我稀罕他的臭钱,真是把我看扁了。” 孙婧从心里为周娜娜惋惜,娜娜的家庭条件虽然一般,但她本身的身体条件还真不错。就她现在这个底板,以后考上了大学,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有可能。 “娜娜,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凡事要三思,不要一时冲动。”孙婧想规劝她几句。 周娜娜甩掉拖鞋,跳到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墙盘腿坐下,与孙婧只有一人左右的距离。 “我总是想男人,怎么办?”声音从孙婧的背后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总想男人?我没听错吧?”孙婧转过身来。 周娜娜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羞惭之色。 孙婧的心里很不堪,这倒真是个问题,周娜娜面对的问题很现实。 孙婧是个过来人,心里非常清楚周娜娜要说什么。一个女人要是与男人有了关系,要想再刹车就存在很大的难度。尤其是周娜娜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期,身体发育这么成熟,精力这么旺盛,让她什么都不想,真有点难为她了。 孙婧看看周娜娜丰满的身材,没有埋怨她,而是无奈地笑了笑。 “娜娜,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孙婧说,“只要你把身心全部投入到学习上,就不再想男人了。” “这些大道理我不想听。”周娜娜腾地站起来,跪坐在窗前,向外望着。 周娜娜突然伸手打开了窗户,一股清凉之气扑来而来,那是一种新型的塑钢窗,只有一层窗子,她把头探到窗外,不停地张望着。孙婧以为她不过是想透透气,望望夜景,可是周娜娜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两条腿很随意地骑在了窗台上。 孙婧开始为周娜娜担心,她这是要干什么?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显然不可能,那她就是故意的了。孙婧不想跟她废话,翻身上床,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娜娜,你不是问我想男人怎么办嘛。”孙婧说,“过来,我跟你说说。” 孙婧并不是想告诉她想男人怎么办,而是想趁机拉她下来。这种时候,她只能想方设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先把她哄下来再说。 周娜娜顺手关了窗户口,在床上坐了下来。 想男人怎么办?孙婧问自己。她自然有答案,但不能说给周娜娜。 “想男人怎么办?”周娜娜规规矩矩地坐好。 “办法有很多啊,比如转移注意力,还比如到户外做些运动。”孙婧说。 周娜娜一听孙婧这么说,重新站起来,又回到了窗边。 “你别着急。”孙婧说,“我告诉你一个最现实的办法。” 周娜娜扑到孙婧身边,眼睛晶莹水润:“什么办法?不能忽悠我。” “你知道**吗?”孙婧咬了咬嘴唇悄声说,为了让周娜娜安静下来,她只能这么说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掌,冲周娜娜晃了晃。为了哄一个女学生开心,自己是不是有点下贱了,中国的学生性启蒙教育啊,真是太空洞了。 周娜娜虽然安静了下来,但对孙婧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有用吗?” 孙婧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确认周娜娜母亲的确没有在门外偷听,便重新回到床沿上。 “你在课堂上学过生理吧,老师应该讲过,我的想法和教材上有些出入。”孙婧说,“这应该是最安全、最能保护自己的一种办法了。” “你太神了,你竟然鼓励我做那个,你不是好书记。”周娜娜笑了。 “书记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啊。健康的话,你一周不要超过一次,最好是半个月一次,当然,如果你有坚强的毅力,最好还是不做。”孙婧说。 她能有什么办法,周娜娜这么明目张胆的问她,想男人怎么办?想男人又能怎么办?那就找男人呗,可周娜娜这种情况显然不合适,她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成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除非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否则,很容易误入歧途。 她能感觉到,周娜娜在与褚建立的交往中得到了乐趣。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褚建立诱骗了她,不如说是他们两厢情愿,互相需要。现在这种关系戛然而止,周娜娜在感情上肯定受不了这种寂寞,在生理上也会倍受折磨。 要是在边远的村屯,像周娜娜这个年纪,早就嫁为人妇,抱着孩子满街走了。在县城里也有不少女子初中毕业就嫁人了,但周娜娜偏偏选择了一条继续求学的路,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周娜娜贪婪地看着孙婧的身体,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她把眼睛挪开,马上转移了话题:“娜娜,你能原谅褚建立,没有采取什么过激行为,我很为你高兴。”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根本也没有得罪过我。”周娜娜说,“根本不像我妈说的那么严重。” “这个褚建立吧,也挺可怜的,上大学的时候,处了一个女朋友,被他的教授霸占了。后来回到春县找了工作成了家,估计家庭也不是太幸福。”孙婧说,“褚建立已经向我保证,好好工作,戴罪立功,要不我饶不了他。不管怎么说,褚建立还是一个教学骨干,还要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你们如果继续保持来往,他的这份工作就没了,而且可能还要进监狱。” “他已经不理我了。”周娜娜解释道。 “可是我对你的状态不太放心。”孙婧说,“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中学时光,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找一个自己可心的男朋友,那时候,只要你们真心喜欢,就可以结婚啊,愿意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幸福生活正在等着你呢。” 周娜娜瞅了一眼门口,凑到孙婧的耳边:“我想**!” “这样的事你都跟我说,说明你真把我当成朋友了。”孙婧摸着周娜娜的脸,“娜娜,我很惦记你,希望我们以后经常来往,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我知道你干什么来了。”周娜娜拿起孙婧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从那个谢婷婷想到了我这个周娜娜。你怕我思想不端,误入歧途,寻死觅活是吧?” “你不会,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孙婧说任她摆弄着自己的手。 “你放心吧,我没事。”周娜娜说,“只是我妈,一天到晚钱啊钱的,烦死了。” 孙婧发现周娜娜的眼神有些不对,抓着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她想抽回来,却发现周娜娜的力量很大,她索性不再和周娜娜暗暗较劲。 “我真的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吗?”周娜娜的目光里露出的一丝暧昧。 205、漂亮女生里学习最好 “娜娜。”孙婧的手触摸到她充满弹性的身体,“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碰的。” 孙婧朝娜娜的领口里面看了看,见她戴着很普通的胸罩,估计也就几十元钱。她从心里埋怨起褚建立来,褚建立啊褚建立,你和周娜娜好一场,她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胸罩。但她不想在娜娜面前再提褚建立,那样只能引起娜娜的伤感。 娜娜见孙婧目光淡定,尴尬地松开手。 “娜娜,等有机会我送你两个好胸罩。”孙婧说。 “真的?太好了。”娜娜从床上跳下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孙婧真想问问娜娜,难道褚建立就没送过她这些东西吗?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其实,其实我也有胸罩。”娜娜说,“褚建立给我钱,让我去买的,但我只买了两个便宜的,剩下的钱,都买化妆品了。” “化妆品我也可以送你。”孙婧说。 娜娜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我凭什么要你的东西啊,拿人家的手短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们是好朋友。”孙婧说。 娜娜的情绪变得明朗起来,伸出胳膊,晃晃脑袋,做了一个鬼脸。 孙婧把自己办公室的位置告诉了娜娜,让她下个星期放学以后去找她。去找她之前,要看看她办公室的灯亮不亮,如果不亮,就她不在,那就改天再去。 她又跟娜娜闲聊了一会儿,问问学习的情况,问问同学的状态,直到确认娜娜的心态不会有什么问题,才离开娜娜的家。母女俩把孙婧送到楼下,娜娜母亲似乎有话要说,让娜娜先回去写作业。 “孙书记又拿来两千块钱,真是太谢谢你啦。”周娜娜母亲说。 “我的工资也有限,你别嫌少就行啦。”孙婧说,“褚老师给你拿了两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我资助你不是目的,主要是想和娜娜交个朋友,关心一下她以后的成长,你一个人拉扯娜娜也不容易。” 周娜娜母亲陪着笑脸,拉了一下孙婧的胳膊:“那个……我还想跟你说个事。” “娜娜的事吗,那你尽管说。”孙婧停下脚步。 “嘿……拿两万便宜这小子了,我们家娜娜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以后找婆家都得降低标准了。”周娜娜母亲说着低下头,做痛苦状。 孙婧没想心中无奈,这叫什么呢,一把一搂?得寸进尺?她的不满不敢表现在脸上,现在娜娜妈妈可得罪不起啊。 “再向褚建立要钱,希望不大了。”孙婧说。 “如果褚建立能再拿一万,这件事我保证不再追究了。”周娜娜母亲说。 孙婧对周娜娜母亲失去了信任,她的话没准,一个典型的既得利益者,有了好处,先到手再说。 “娜娜妈妈,你知道,学校让他拿这两万做了多少工作吗?褚建立他才工作几年啊,又要扯家带口的,他能有多少钱?”孙婧说。 “孙书记,你可不知道,人家的收入可比你高多了。”娜娜说,“咱先不说工资,那一个月的补课费也够你挣一年的了。” 周娜娜母亲的话倒提醒了孙婧,褚建立的姐夫能把五万块钱拍到她的桌子上,连大气都不喘一下,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娜娜妈妈,我可以为你试一试,但如果褚建立不答应,那这事就算结了!”孙婧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先把这事拖一下。 “他能答应,哪头轻哪头沉他还不知道啊。”周娜娜母亲说,“我没告他褚建立,就算便宜他了。” 既然周娜娜母亲不满意,那她只能再让一步了,孙婧装做很无奈的样子,开门上了车。 第二天一早,孙婧没有去县委,而是直接赶到了联中。 现在谢婷婷的死还没有一个眉目,她想在弄清事实之后,再去向县委书记于发和汇报。 遗书的内容还没有经过核实,给她送遗书的人还没有找到,看现在的局面,比她想象得更加复杂。 她到了办公室,就与县公安局局长金局长通了电话,要求加快遗书的核实速度,尽快找到给她送遗书的人。金局长承诺,上午课结束之后,他亲自带队到高二二班调查取证,那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敲门进来,孙婧一看就知道是联中的学生。 “你是哪班的?找我吗?”孙婧问。 来人点点头:“我是高二二班的班长王元。” 高二二班班长王元?这不就是向谢婷婷借作业的那个班长吗?孙婧忙起身迎了过去。 “快请进,快请进。”孙婧让王元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到他的身边。 她审视着王元的这张脸,清秀硬朗,轮廓鲜明,大大方方。他来干什么了?孙婧立刻想起了谢婷婷的那封遗书。昨天晚上,公安局已经给她来过电话,把遗书上的指纹检验结果告诉了她,可以肯定给她送遗书的人,是一个不超过十八岁的男子,今天早晨王元就来了。她暗想,王元如果找她没有特别的原因,就应该是那个送遗书的人。 “王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婷婷的遗书就是你送来的。”孙婧平静地说。 “没错,是我送来的。”王元也很平静。 “好,你很聪明。你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暴露,所有不如主动来找我。”孙婧说。 “昨天我还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今天我又改变主意了。”王元说,“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查到我。” “你把自己隐藏起来,动机是什么?”孙婧问。 “我不想引起学校和老师们的反感,觉得我多事,因为我毕竟是班长嘛。”王元说。 “可你毕竟把遗书送来了。”孙婧说。 “谢婷婷这么信任我,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如果不做,就辜负了她。”王元说。 “好,你做得好。你的方式虽然比较隐蔽,好在没有影响什么,要不你可就要犯错误了。”孙婧说。 据王元说,当天中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谢婷婷借了他的语文作业,吃饭回来之后,发现谢婷婷没有吃饭,正在抄语文作业。她抄完作业之后,把练习册回给他,他直接就放到了书包里。 晚上放学之后,他写作业的时候,把那本练习册拿了出来,这才发现里面夹着谢婷婷的遗书。 “公安局的同志给你们学生都留下了联系方式,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向他们反映,却把这封遗书交给了我。”孙婧问。 “我怕他们把遗书弄丢了,或者……”王元的话说了一半。 “或者什么?”孙婧追问道。 “我的意思是,当时公安局来学校调查人里,有两个学生家长,我信不过他们。”王元说。 孙婧能感觉到,眼前的王元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孩子,他是在用脑袋做事。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孙婧问。 “父亲做生意,母亲帮工。”王元说。 “做什么生意?你一到联中就是班长吗?”孙婧问。 “我的父亲叫王守财。”王元说,“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当班长。” “王守财?”孙婧问,“是做春县做外贸生意的王守财吗?” 王元默默地点头。孙婧终于对上号了,原来王元就是春县首富王守财的儿子。 孙婧到联中兼职没几天就听说,春县首富王守财的儿子在高中读书,老师们很热衷于谈论谁的家长有钱,谁的家长有权,孙婧当时并不感冒,所以对此并没有上心。 “王元,那封信你看了吗?”孙婧问。 “看了。”王元说。 “那你觉得谢婷婷在信中反映的情况真实吗?”孙婧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谢婷婷遗书的内容。 王元的眼睛眨了眨,看着孙婧,没有说话。王元的沉默,让孙婧觉得奇怪,一个很达观开朗的男生,怎么突然哑口无言了? 难道王元和谢婷婷真的有隐情?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不是正常的同学关系?那样的话,谢婷婷那封遗书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你和谢婷婷的关系怎么样?你对她有没有好感?”孙婧马上改变了突破口,她这么问也是出于无奈。 “谢婷婷是漂亮女生里学习最优秀的,也是学习优秀的女生里长得最漂亮的。”王元说,“不知道为什么,从上高中到现在,她一直不愿意理我。” 王元的回答,让孙婧感到意外,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这个帅气班长的伤感和无奈。 “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我接近。”王元说。 “为什么?”孙婧问。 “谢婷婷从心里蔑视权贵,不论是有钱的人,还是有权的人,她在心里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王元说。 王元的回答,已经从侧面证实,他和谢婷婷是清白纯洁的。可他为什么不回答那封遗书的内容是否真实呢?王元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苦衷,他到底顾忌什么呢? “谢婷婷能把遗书交给我,说明她对我还算是公正的。”王元在孙婧面前嘴一撇,眼睛掉了下来,“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我觉得自己不配做这个班长,所以我已经写好了辞职报告,我准备辞职,承担自己的责任。” 孙婧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一个高中生的话,让她觉得羞愧难当。 206、谢婷婷被怀孕 “王元,你别太自责了。我不会允许你辞职,谢婷婷要走,不是你的责任。”孙婧明显感到,王元还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中学生,虽然她对谢婷婷这个漂亮女生的情感有一点朦胧和暧昧,但从他昨天晚上到现在的举动看,他的内心无疑是透明的,如果他不说,她在他的身上根本找不到那种富家子弟的影子。 “我得回去上课了,我刚才是请假出来的。”王元站起身来。 “你等等。”孙婧说,“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您说。”王元非常镇定。 “你是不是还有这封遗书的复印件?”孙婧问。 “这……”王元点点头。 孙婧果真猜中了,王元并不信任她。他保留了遗书的复印件,显然是有目的的,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防备这封遗书在她这里丢失,那样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你能把遗书复印下来,说明你动了脑筋。”孙婧说,“不过我对你有一些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您说。”王元平静地看着孙婧。 “这封遗书你最好不要再看了。”孙婧说,“我担心你受到影响。” “这个不会,你放心。”王元说。 “这封遗书的复印件你不要交给任何人。”孙婧说,“这一点你必须做到。” “没问题。”王元说。 “还有一件事,可能会耽误你的个人时间。”孙婧说,“你最好利用课间的时间,把收到谢婷婷遗书的经过写一个材料,中午饭之前交给我。如果公安局向你取证,你还要向公安局做一个说明。” 王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孙婧明朗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了底。 孙婧把王元送到门口,看着他消失在门缝里,突然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联中现在有太多的事需要她出面处理。 她要向市教委领导汇报。 她要去看望谢婷婷的家人。 她要约见公安干警,听取调查进展情况。 她要主持党总支会议,研究如何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她要回答谢婷婷在遗书中对她的指责,着手解决谢婷婷提出的问题。 自从发现谢婷婷遗书的那一刻起,谢婷婷自杀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从一起个性案件变成了一起责任事故,学校在这起事故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这个兼职的党总支书记也难辞其咎。 从哪里下手呢?孙婧闷头想了一会儿,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最关键的是稳住谢婷婷的家人,只要谢婷婷的父母消停了,一切都好说。如果谢婷婷的父母安抚不住,别的工作即使做得再周全、再细致,也无法控制局面。 那就从谢婷婷的家人着手,对这对不幸的中年夫妻以诚相待,如果情况允许,她准备把谢婷婷留有的遗书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件事不能拖,越快越能得到他们的理解,越拖越会引起他们的误会。 孙婧给肖校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处理好学校的事情,独自带司机去了县医院。 她不带随行者的目的,是为了掌控局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样也便于和谢婷婷的家人交心。 她到了医院才发现,公安局的几名干警比她到得更早,几个人穿着便装,正围着谢婷婷母亲的床头说着什么。 “我们来核实一些情况。”治安队长对孙婧的到来有点意外,结结巴巴地向她解释起来。 “这是谁的意思?”孙婧冷冷地问。 “啊,这是……这是我自己的意思。”队长说。 “你出来一下。”孙婧当着谢婷婷的父母,不便说什么,只好把队长请到了走廊里。 治安队长自知情况不妙,出了门就说,“我们就是简单了解一下悦,这就走,这就走。” 孙婧强压着心里的愤怒,如果说没有还没有发现谢婷婷的遗书,公安局的人来医院找谢婷婷的母亲聊一聊还有心可原,但现在谢婷婷的遗书明明已经找到了,这几个干警不是顺着遗书的线索去取证,却来找谢婷婷的家人,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你们现在的目标是学校,而不是这里。”孙婧说。 昨天的勘查取证漏掉了整个事件核心证据——谢婷婷的遗书,公安局已经很没有面子了,虽然遗书找到了,但遗书的内容还没有核实,剩下的工作量仍然很大,这几个干警竟然有时间到医院来找谢婷婷的家人,如果不是脑袋进了水,就是有人在背后唆使,要把谢婷婷的死因推到她的父母身上。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治安队长对身后的干警挥了一下手。 “你等一下。”孙婧叫住队长,“你们对谢婷婷的父母都说了些什么?” “没……没说什么……就是拉拉家常,问问谢婷婷平时在家里都干些什么,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支队长说。 “他们怎么说?”孙婧问。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支队长说。 “行了,你们赶紧走吧,从现在开始,公安干警过来,必须事先经学校允许。”孙婧觉得还不足够劲,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再找谢婷婷的父母。” “是,我们一定照办。”治安队长带着几个警察走了。 科主任听说孙婧来了,急匆匆地赶来,陪孙婧回到病房。 她向科主任寻问了谢婷婷母亲的病情,病人的主要问题还是血压偏高,需要再观察几天。 孙婧听说,谢婷婷的父亲谢军开了一个食杂店,这几天肯定也没法营业了。她对谢妈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谢妈妈表情麻木,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谢军在一旁应着。看来谢妈妈还沉浸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再刺激她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丧葬习俗,明天应该是谢婷婷出殡的日子,但看谢妈妈的样子,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恰恰是孙婧最担心的事情,虽然肖校长昨天已经送来了三万块钱,但谢婷婷不出殡,这件事就不算完。 “虽然娜娜是自己走的,但学校也负有责任。”孙婧说,“你们家长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学校能做到的,都会尽全力。” 谢军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孙书记,我知道你是新来的,而且是个书记,我们要对校长说话。” “肖校长昨天来了啊,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他说。”孙婧说。 “肖校长?肖校长的态度没有你这么明朗。”谢军说,“他让我们明天给娜娜出殡,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我是新来的不假,但学校出了事,我心里也很难过。”孙婧说,“虽然学校现在是校长负责制,但我这个书记也不能失职。” 孙婧觉得很欣慰,谢军这个人看来心里还是很有数的,知道盐从哪咸,醋从哪儿酸。这么说,昨天肖校长来,与谢军的接触不会很愉快。可是听肖校长说,谢婷婷的家人已经收下了那三万块钱,这就是说,事情还有缓解的余地。 孙婧正想着,谢军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往孙婧的怀里一推:“这三万块钱,我们不要,我们不需要慰问!” “慰问?”孙婧慌忙站起来。 “是啊,肖校长说了,这是给我们的慰问金。”谢军说,“谢婷婷为什么走了,原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我们要真相,不要慰问。” 孙婧说,“谢婷婷是在学校走的,不论怎么说学校都有责任。这件事查清原因以后,我们还会专门向家长报告。” 谢军抓着那个装钱的文件袋,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我代表学校向你们谢罪。”孙婧深深地鞠了一躬。 “娜娜这孩子太要强了。”谢军抹了一把泪水说,“现在她死了,还有人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到底怎么回事?”孙婧觉得谢军话里有话。 “有人说,娜娜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没脸活了才走的!”谢军非常气愤。 “这是谁说的?”孙婧责问道。 “谁说的我不知道,反正医院里的护士都知道!”谢军说,“我准备让医院给娜娜做解剖,还娜娜一个清白!” 麻烦真的来了。谢军要给女儿做尸体解剖,这种想法显然太极端了,是谁传出这种无聊的谣言?孙婧瞪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科主任,让他马上把护士长找来。 一会功夫,护士长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孙婧很不耐烦地说:“护士长,你现在马上给我查一查,到底是谁说谢婷婷怀了孕。” “这件事不用查,我知道是谁说的。”护士长说。 “谁?”孙婧问。 “昨天送谢婷婷的时候,学校来了很多人,我亲耳听到他们中有人议论,说谢婷婷可能是怀孕了,没脸见人了。”护士长说,“我们护士不了解情况,可能是私下议论这件事,被谢婷婷的家长听到了。” “你能不能认出那些人?”孙婧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负责。 “对不起,我当时很忙。”护士长显然不想搅到这种口水官司里,“根本没有功夫理会这些,所以也没注意到底是谁说的。” 207、巧查毒舌妇 孙婧很想让护士长指证,到底是谁往一个女中学生的身上泼脏水,说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她同时也很担心,万一她说出了谁谁谁,哪怕是说出这个人的特征,会不会刺激正躺在床上的病人。孙婧不想再问下去,拍了拍护士长的胳膊,让她回去了。 她估计联中的好事者编造谢婷婷怀孕的绯闻,目的无非是想把谢婷婷的死因归结为她个人的作风。 现在谢婷婷已经不能开口了,有的人正是利用她无法辩白这一点,往她的身上吐口水。这种流言无疑于在她父母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使他们还没有从女儿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又要为女儿的清白做证。 孙婧轻声劝慰着谢婷婷的父母:“谢大哥,谢婷婷的死因学校会正式递交调查结果,而且形式会很正规,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无权代表学校,包括我在内。”孙婧又转向谢婷婷的母亲,“除非他持有联中的正式文件。” “可是我闺女的名声已经被败坏了。”谢军说。 “您放心,学校会着手调查这件,对散布谣言的人进行严肃处理,名声败坏了,就给予恢复。”孙婧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在病房里给公安局金局长打了电话,要求加快调查取证,尽快形成报告。 孙婧明知道公安局不会立刻拿出取证报告,但为了让谢婷婷的父母安心,也只能做一个姿态了。 “我闺女留下什么东西没有?”谢军问,“比如遗书什么的?” 孙婧对谢军的问话没有一点准备,她不想现在就告诉谢婷婷的父母,他们的女儿留下了遗书,那样肯定会对他们产生二次刺激,而且他们看到遗书以后,会立刻知道女儿的死因。 “公安局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孙婧说,“所以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没法答复你们。” “你们不会连孩子留没留遗书都不知道吧?”谢军显然不相信孙婧的话。 孙婧的心里有一点紧张,孩子家长问得不是没有道理,这样隐瞒下去,也许会加剧学生家长与联中的矛盾。她作为第一个看到遗书的当事人,又是联中的党总支书记,如果故意回避这个问题,显然是要犯错误的。 “我听说拿走了谢婷婷的一些东西。”孙婧说,“不过有没有遗书我目前还不知道。” 门开了,班长王元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些水果。 孙婧愣住了,王元的出现不是一个好兆头,看来他是来向谢婷婷的父母报信的。 “孙书记。”王元面无表情地着着孙婧,似乎在责备她,为什么要欺骗谢婷婷的父母。 “王元,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了?”孙婧的目光很严厉。 王元没再理会孙婧,而是把水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孙婧的心里在打鼓,王元会不会把遗书的事告诉谢婷婷的父母啊,王元虽然当面向她承诺过,但他毕竟年轻,面对谢婷婷的父母难免心里会有波动。 她想把王元叫出去,再叮嘱他一下,又立即打消了这种想法。王元是一个学生,一个学校领导把他叫出去,很容易让谢婷婷的父母误会,以为他们要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孙婧觉得,王元不至于当面揭穿她,但她如果一会儿离开的话,就不好说了。她不可能要求一个学生和自己同时离开,而且王元刚到,也不可能马上离开。 就在瞬间的功夫,孙婧忽然改变了主意,她不想在一个学生面前继续隐瞒下去了,决定把谢婷婷留有遗书的事告诉谢婷婷的父母。 这样可能会使局面变得更加复杂,甚至使学校的工作处于被动局面,但这对家长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关于遗书的事,我打电话问一下吧。”孙婧说着,独自走出了病房。 孙婧觉得,自己在病房外面,王元不敢贸然行动,把遗书的事说出来。如果她装作从电话里了解到遗书的情况,对谢婷婷的家长应该说得过去。 她走廊里停留片刻,再次返回病房,发现王元正在给谢婷婷的母亲削苹果。她心里一阵感慨,心思这么细密的孩子,真有点难为他了。 “谢婷婷的确留下一封信。”孙婧看了看王元,“不过这封信还在公安局,我们谁也拿不到。” 谢婷婷的母亲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孙婧忙过去制止她。 “我要看……我要看……”谢婷婷的母亲伸出了一只手,无助地有空中抓着。 谢军没有马上追问孙婧,而是凑到床前,抓着妻子的手,扶她慢慢躺下。 “我说娜娜就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嘛。”谢军嘱咐着妻子,“不要急,你肯定会看到娜娜的信。” 好险啊,孙婧暗想,万一谢婷婷的母亲病情有什么波动,她就不好交待了。 “大姐,你放心养病吧。”孙婧说,“我也有闺女,我特别理解您的痛苦,您一定好好善待自己,我想这也是娜娜的最大心愿。” 等到谢婷婷的母亲情绪有所平复之后,孙婧准备离开了。谢军坚持要送孙婧到楼梯口,她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好拦他。 “谢婷婷有信,你们应该早告诉我。”谢军说。 “这件事公安局已经介入了,我们不好干涉。”孙婧轻声说,“希望大哥能理解。” “我要求学校马上把遗书交给我。”谢军说。 “我相信你的闺女是个好孩子,学校会还她清白的。”孙婧说,“那封信你再等等好不好,我会抓紧交涉,尽快把那封信给你们送来。” “尽快是多长时间?”谢军问。 “我向你保证,三天之内。”孙婧说。 “那就三天,不能再等了。”谢军说,“看不到那封信,我的闺女不会火化。” “我不想干涉你的想法,但大哥要知道,要让娜娜灵魂得到慰藉,最好的办法就是入土为安。”孙婧说。她也想让谢军尽快把女儿火化,只有把谢婷婷火化了,这件事才可能得到稳妥处理。但看现在的势头,难度太大了,因为要让谢婷婷及时火化,学校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孙婧回到学校,马上叫来副书记兼纪检组长老庞。 她想来想去,要查实谁在造谢婷婷怀孕的谣,靠公安局介入不行,只能由老笼出面了。 老庞敲开孙婧的办公室,表情有些严肃。 孙婧笑了:“怎么这么严肃啊?” “孙书记,您找我,肯定是有情况吧?”老庞说。 “现在的情况还少吗?”孙婧表情轻松,“这次谢婷婷事件,我们联中的教职工遇事往前抢,而不是往后退,我听说许多教职工都去了医院。”孙婧装作颇为感动的样子。 “是,我也听说,这两天去了不少人。”老庞说。 “庞书记,我现在忙不开,你帮我做一件事,问一下谁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尤其是谁去看谢婷婷的父母了,把名单给我,我想掌握这方面的情面。”孙婧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对这些前往冲的、表现好的,学校会给予表彰奖励。” “如果是这样,肯定会有人主动报名。”老庞弄清了孙婧找他的目的,很快就出去调查了。 过了个把小时,老庞又回到孙婧的办公室,递给她一个名单。孙婧拿过名单看了看,前前后后去过医院的有十多个人。 “就这些人?有没有漏下的?”孙婧拿着名单问。 “我怕出错,认真核实了一遍,就这些人去了医院,没有别人了。”老庞说。 孙婧知道,她的试探奏效了,老庞能这么快拿到名单,就很能说明问题。 她准备将错就错,继续使用欲抑先扬的办法,让老庞找出那个诽谤谢婷婷怀孕的人。 “老庞,你跟这些人逐个聊一聊,弄清他们谁知道谢婷婷怀孕了。”孙婧说。 “谢婷婷真的怀孕了?”老庞一脸惊诧,身子往前探了探。 “凡是知道谢婷婷怀孕的,洞察力敏锐,学校有重奖。”孙婧说。 “真的?”老庞问。 “就是因为有人发现谢婷婷怀孕了,并且把消息散布出去了,才给联中免去了不少的麻烦,否则的话,谢婷婷的家长早就找上门来了。”孙婧说。 老庞若有所思,不置可否。孙婧怕他起疑心,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唉,谢婷婷这孩子,人漂亮,学习又好,着什么急啊。”孙婧摇头叹息道,“大学毕了业,找个好工作,那帅哥才子还不随便挑啊。” “谢婷婷怀孕这事最先是谁发现的,我心里有谱了。”老庞说,“这么说吧,八九不离十。” “谁啊?”孙婧忽闪着大眼睛。 “空口无凭,我还是查一查再说吧。”老庞随即向孙婧告辞。 “一定要封锁消息,注意保密。”孙婧在后面嘱咐了一句。 傍晚时分,老庞兴冲冲地来到孙婧的办公室。孙婧一看就知道,老庞找到给谢婷婷造谣的人了。 “我查出来了,最先知道谢婷婷怀孕的,是她的班主任郝桂丽。”老庞说。 “又是郝桂丽!”孙婧的脸立刻撂了下来。 208、公安局有内鬼 “这个毒舌妇!”孙婧脱口而出。 老庞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孙婧见老庞对她的责骂并不见怪,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她的动机。她既然已经找到了造谣者,就不想再瞒着老庞了。 “郝桂丽真是对不起她的姓啊,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学生也是这么恶毒。找到了这个造谣生事者,我们就可以对谢婷婷的家长有个交待了。”孙婧说,“老庞啊,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差一点被孙书记给忽悠了。”老庞笑道。 “这件事,你就负责到底吧。”孙婧让老庞负责,召集去过医院的教职工开个会,澄清谢婷婷怀孕的谣言,所有有关谢婷婷的议论、猜测和中伤,到些为止,如果谁再敢信口雌黄,发现一个收拾一个,决不留情。 “郝桂丽怎么办?”老庞问。 “不是已经停职反醒了吗?”孙婧说。 “她还要求回班上课呢。”老庞说,“她一直说自己没有责任,是谢婷婷有病。” “郝桂丽的行为,谢婷婷在遗书已经说得很清楚,现在剩下的就是一个如何核实的问题了,给谢婷婷造谣,使她的问题完全改变了性质。”孙婧说,“至于她的处理结果,可能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孙婧一连两天没有去联中,县里有许多工作需要她处理,她不可能像专职书记那样,每天都守在联中的办公室里。 关于对郝桂丽的处理,她已经与肖校长进行了沟通,两个人的意见比较一致。如果谢婷婷的家长对此事没有强烈反弹,她还有可能保住老师的身份,如果谢婷婷在得到遗书内容后,导致冲突加剧,造成恶劣影响,联中将报县委和市教委,给予郝桂丽开除公职的处理,触犯法律的话,移交司法机关。 孙婧给县公安局金局长打了一个电话,问谢婷婷跳楼的报告出来没有。孙婧没好意思直接发号施令,但心里的确非常不满,一个跳楼自杀事件,又不是刑事案件,早该出结果了。 金局长连声表态,会尽快拿出报告。孙婧心里着急,却不好深说,公安局长可不是随便弹弄的人物,既然人家有话了,就再宽限一点时间吧。 孙婧刚放下电话,联中副书记老庞就打来电话。 “孙书记,你快回来吧,学校出事了。”老庞的口气非常急促。 “老庞,你慢点说,出什么事了?”孙婧说。 “他们……他们把学校大门围住了!”老庞说。 孙婧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无聊记者,想到联中挖新闻来了,心想这老庞,怎么连几个记者都对付不了,关门不见不就得了,听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 “不用理他们,他们不是来找新闻的,是来找花边新闻的。”孙婧说,“我们哪有那么多钱答对他们。” “不行啊,他们口口声声要见郝桂丽,让她说清楚。”老庞说。 “郝桂丽没有发言权,不能让他们见,不是有发言人吗?让发言人上。”孙婧说。 “唉呀,孙书记,不是记者啊。”老庞说。 “不是记者,那能是谁啊,谢婷婷的家长啊?”孙婧问。 “带头的是谢婷婷的父亲,后面跟了三、四十个人,全都装着孝服,后面还跟着一个哭丧队,又是吹又是唱的!说是来学校给谢婷婷吊孝的。” “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说。 原来,早晨八点半钟,联中校门外突然聚集了三十多个男男女女,举着几个白底黑字的横幅,封锁了校门口,不停地有人向空中抛撒纸钱。一把唢呐吹着凄凉的乐子,几个半百的女人扯起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哭泣起来。 学校的几个领导,包括肖校长从来没见过这阵势,立刻把学校的保安都派到了门口,防止门外的人群失控冲进校园。 谁知,学校的举动激怒了门外的人群,校门口一阵骚乱,有人向学校里扔石头,有人向学校里撒纸钱,有人冲着门里破口大骂。本来十分宁静的校园门口围上了一层层旁观者,眼看着人越来越多! 肖校长的意思本想挺一下再说,但看门前的人群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便让老庞向孙婧求援。 这种情况的出现完全出乎孙婧的预料。 谢婷婷的家长要闹,至少也要等谢婷婷的报告出来以后,他们现在就围住学校,有点不合情理啊。她已经和谢军说好了,三天之内会把谢婷婷的遗书交给他,可是现在是第三天的上午啊,还有整整一白天的时间呢,谢军不应该这样出尔反尔啊。 “千万不要开校门,我马上回学校去。”孙婧嘱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孙婧的车从侧门进了校园,停在了联中办公楼门前。 校园里到处飘荡着白色的纸钱,随风四处起舞,看上去特别刺眼。好在学校已经采取了措施,把学生们控制在教室里,操场里没有一个学生。 她下了车,没有进办公楼,而是直奔正门而来。她知道,大门外白花花的人群,使她面临一场格外严峻的挑战。 门外的吹打声因为孙婧的到来更加密集起来,她进了收发室,见五六个保安都守在里面,通往外面的门紧紧地锁着,门玻璃已经破碎。 “把门打开!”孙婧高声喊道。 保安们听了孙婧的话,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人动手开门。 这是可以预见的局面,万一门外的人冲进来,局面将难以收拾。 “把门打开!”孙婧重复道,“请谢婷婷的父亲谢军进来。” 有几个保安蹑手蹑脚地来到通往校外的门前,隔着破碎的玻璃窗对外面喊着:“谢军,请谢军进来!” 孙婧坐在门卫值班室的床上,虽然这张床看上去并不干净,但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她不可能站在这里接待谢军。 一会儿,几个人凑到门前,外面传来一阵砸门声。 收发室里的保安一起冲到门口,死死护住那扇小门。 谢军被保安们放了进来,门外传来一阵叫骂声。谢军手里握着一把纸钱,随手一撒,纸钱在收发室里飞得到处都是。 这时,肖校长,老庞,还有三位副校长陆续从里里门进了收发室,在孙婧的面前站成一排。 “谢大哥,我请你赶紧把人撤回去,这里是学校,不是殡仪馆!”孙婧开门见山。 “郝桂丽,还我闺女!联中,还我闺女!”谢军冲着孙婧疯狂地叫喊着,“你们到现在还瞒着我,你们还讲不讲王法了,还讲不讲人性了?” 孙婧的感觉不妙,谢军好像知道了什么,变得特别不冷静,怪不得这群人这么气势汹汹! “谢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一定给你公道。”孙婧请谢军坐下说话,可他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闺女!我要郝桂丽还我闺女!”谢军仍然在喊。 “谢大哥,这里是学校,有几千个孩子在上课,你一定要注意影响!”孙婧劝慰道。 “我闺女的信呢?我闺女的信呢?”谢军冲着孙婧嚷嚷着。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三天之内交给你,现在第三天刚到啊。”孙婧说。 “别唬我了,你已经看到我闺女的信了。”谢军说,“联中啊联中,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闺女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这么跟她过不去?” 孙婧怀疑是谢婷婷的班长王元把遗书交给了谢军,不过她转念不想,应该不会,王元已经答应她,不会把信交给别人。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公安局出了问题? “谢大哥,我现在就与公安局联系,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怎么样,如果公安局拿出了谢婷婷的报告,你就马上撤人。”孙婧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当务之急应该是马上拿到公安局的报告。 “别扯了,郝桂丽的老公在公安局当警察,你们把我闺女的事交给公安局去处理,这不是要瞒天过海吗?”谢军不屑甩了甩手。 孙婧并不知道郝桂丽的老公是警察,因为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转回身来,巡视了一圈,班子成员都在,她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郝桂丽的这层关系。 只有肖校长知道这个遗书的存在,其它的班子成员至少在逻辑上还不知道,这就难怪她不知道郝桂丽的老公在公安局了。 肖校长抿着嘴,一声不吭,两个副校长在点头,无声地证实了谢军的话。 孙婧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谢婷婷跳楼的调查取证这么慢,而且一直波折不断,原来郝桂丽的老公在县公安局工作。 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孙婧清楚,如果自己知道郝桂丽还有这层关系,可能会采取另一种打法,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误会已经形成了。 “谢大哥,既然郝桂丽的老公在公安局,你是从哪里拿到娜娜的信?”孙婧很想知道谢军手里的遗书是怎么到手的,这对她处理眼前的局面非常重要。 “就凭她郝桂丽作恶,就不许我谢军伸冤吗?这封信是我从公安局拿到的,怎么拿到的没有必要告诉你们。”谢军说,“我们要联中必须严惩郝桂丽,否则没完!” 209、老师打人啦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严肃处理郝桂丽。”孙婧说。 “那不行,空口无凭!什么时候处理了郝桂丽,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出殡。”谢军冲到门口大喊着,“怎么停下了?继续唱!” 门外的哭叫声又抬高了调门,只是屋里的人无法看到那荒谬滑稽的一幕。 孙婧趁谢军去门口的功夫,对肖校长使了一个眼色,肖校长马上凑了过来。 “肖校长,不能继续下去了,县公安局内部出了问题,你赶紧给金局长打个电话,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立刻来人收拾残局。”孙婧悄声说。 肖校长点头走人,孙婧则继续劝慰着谢军。 “谢大哥,你赶紧回去吧。谢婷婷的离开,联中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这样僵持在门口,只能影响学生复习和上课,给学校的工作增加难度。”孙婧说。 “我不走,我要见郝桂丽。”谢军说,“我要亲手撕碎这娘们!” “你这么做是要犯法的。”孙婧说。 “我喝出去了!”谢军说挽起了袖子。 谢军已经铁心要见郝桂丽,语言和动作都给人一种搂不住的感觉。 “已经有人向公安局报告了,一会儿警察马上就过来清场了。”孙婧说,“谢大哥,请你一定不要冲动,不要把一个正义之举,变成一种违法活动。” “如果说这就算违法,那我就认了。”谢军说,“我根本不相信县公安局,我要到告到法院去,让郝桂丽还我女儿,让联中还我女儿!” “如果你真愿意走法律途径,我支持你,我代表联中支持你。”孙婧说。 她劝谢军立刻出去,嘱咐外面的人,警察就要来了,千万不要和警察对着干,那叫袭警,至少要拘留的。谢军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出去了,外面的哭喊声更高了。 突然,警笛声在远处响起。 孙婧的心绷紧了,为外面的人担心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能容忍一群拿着纸钱、奏着哀乐的人在联中的门前聚集。不管在校门外聚集的人有什么理由,他们的行为都影响了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 她透过收发室的窗户向外面张望,见四辆警车正在飞速驶来,停在联中大门两侧,从车上跳下三、四十个警察,双两侧包抄,将聚集的校门前的人群围了起来。 “你们往后退!”警察高声吆喝着。 谢军冲到人群的最前面,伸开双臂护住人群,立刻有两名警察冲过去,把谢军架起来。谢军挣扎了两下,神情激动地与警察说着什么,为首的治安队长一摆手,警察就押着谢军走向警车。 见谢军被抓,又冲上来两个人,要与警察争辩,又上来几个警察,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孙婧扭过了头,不忍心再看下去,马上接通县公安局金局长的电话。 “金局长,我要求到联中的公安干警文明执法,决不允许伤害在联中门前聚集的群众。”孙婧说。 “那是,孙书记放心,我马上用对讲机嘱咐他们。”金局长似乎是为了向孙婧表白,在电话里喊着:“治安大队,治安大队,一定要注意文明执法,一定要注意文明执法!” 孙婧听到这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再次向窗外望去,见几个警察正架着那两个人走向警车,动作的幅度比刚才小多了。 这时又冲上来几名群众,想要突破警察的防线,被校门口这边的警察挡住了去路。 治安队长用双手搭成喇叭,对聚集的人群喊话,劝告他们在十分钟之内迅速撤离,否则警察将按照扰乱社会治安行为采取行动。聚集在校门口的人群与警察僵持起来,陆续有人被送进了警车,站在外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这时,孙婧突然发现人群的外围有骚乱的迹象。她很快就看到,又来了两辆更大的警车,从车上又下来了一群公安干警,将聚集在校门口的人群包围得密不透风。 “全体都有了,听我口令。”治安队长对人群喊道,“向后转,齐步走!” 在几十名警察的面前,在聚集在联中校门口的哭丧队终于瓦解了,顺着警察留出的出口缓缓向远处走去。 孙婧心里清楚,这场聚集事件表面上看是平息了,但潜藏的矛盾并没有得到真正解决,联中如果不迅速拿出处理意见,对谢婷婷的家长有一个交待,这件事很难过去。 她对跟在身后的老庞说:“庞书记,你马上通知全体班子成员,半小时以后召开支委会,研究处理谢婷婷事件。” 老庞随口应着,跟着孙婧走向办公室方向。 “你再通知公安局,让他们派人参加。”孙婧说。 “好,我这就办,这就办。”老庞说。 初中部的分管校长从办公楼里匆匆跑了过来。 孙婧停下脚步,看着他一路由远及近,脑门上挂着一层细汗,一个副校长在校园里面跑跑颠颠的,成何体统。 “孙书记,初中部的大门被一群人堵住了!”副校长说。 “多少人?”孙婧感到不妙,这边警察刚走,那边又被堵上,这得多少警察啊,千万不要让谢婷婷跳楼,酿成一个影响恶劣的群体性事件啊。 “十多个人。”副校长说,“但这些人情绪很激动,大门的铁栅栏都被砸坏了。” “走,去看看!”孙婧从台阶上下来,直奔初中部大门。 “你能不能确定,是不是谢婷婷的亲属?”孙婧问。 “不是不是,这些人和谢婷婷没有关系。”副校长说。 “那他们是些什么人?”孙婧问。 “唉,别提了,初三班任打了学生一巴掌,家长不干了。”副校长说。 孙婧心里很烦燥,谢婷婷跳楼的事还没结呢,这边又发生老师打人,联中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消停。 “谁打学生?”孙婧说,“不管是谁,什么原因,马上停职。” 副校长面露难色,“王老师管学生也是好心。” “好心?好心就别用这种野蛮的办法,一旦用了这种办法,就说明你已经黔驴技穷了。”孙婧说,“老师打学生,学校不知道就算,一旦家长和学生有反应,涉事老师一律停职。” “老师打人啦!” “老师打人啦!” “老师打人啦……” 孙婧还没走到初中部大门,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一阵叫喊声,伴随着铁器的敲击声。 她拐过楼头,发现十多个壮汉,一律趴在大门的铁栅栏上,扯着嗓子对着校园里面高喊着,两个保安躲在收发室里侧,正在无奈着向外张望着。 孙婧突然现身,叫喊声忽然停下来,出现了瞬间的寂静。 这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叫喊声中,出现的竟然是一位娉婷动人的少妇。 “老师打人啦!”不知谁又冒出一句,怪腔怪调的,门外的人一阵大笑。 孙婧也笑了,在这种时候,不笑又能怎么样呢,她总不能冷着脸对待眼前的这些人吧。 她紧走了几步,来到铁栅栏前:“各位家长不要吵,有事说事。” 站在最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说:“你回去吧,找你们校长来。” 孙婧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不把豆包当干粮啊,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教职工呢。 “我是联中的党总支书记,有事可以和我说同,你们出两个代表吧。”孙婧说。看来又是一场让人头疼的口水官司。保安听了孙婧的话,忙去收发室开门。 孙婧正要进收发室,突然看到校门的正前方,驾驶来一辆白色轿车,直奔大门开过来,稳稳地在人群后面停下。 这又是谁啊?孙婧向轿车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她发现轿车上下来的人很像申一甲。 不会吧?申一甲怎么会来这里。 她打起眼罩,定睛眺望,真是申一甲!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司机正在转动方向盘,把小车转向门边。 申一甲并没有看到孙婧,低着头掏出手机,孙婧的手机响了。 “孙书记,打扰了。”申一甲的声音。 “一申,你怎么来了?”孙婧退到一边,对着手机说。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申一甲说。 “我看到你了,我就在门里呢。”孙婧长舒了一口气。 “给你送报纸来了。”申一甲说。 孙婧猛地想起来了,她曾让申一甲帮她找一张《蓝河晚报》的报纸,上次她急着从市里回来处理谢婷婷跳楼的事,没拿到那张报纸。 她是在婆婆吕凤凤的房间里看到的那张报纸,报纸上有一则寻母启示,留下的联系方式是她的前男友钟铭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吕凤凤会偷偷保存这张报纸,想拿来研究研究。 “你真是给我送报纸的?”孙婧不相信申一甲会这么远来给她送一张报纸。 “是啊,我估计你特别需要这张报纸,怕耽误你用,就送来了。”申一甲说。 “鬼才会信啊,你这么远来找我,没有事才怪呢。”孙婧说。 “顺便还有一件小事。”申一甲的口吻很平静。 “小事?什么事?”孙婧问。 “郝桂丽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申一甲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孙婧问。 “来给她求情,那是我家亲戚。”申一甲说。 210、给女巫说情 申一甲给郝桂丽说情,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见到申一甲时的兴奋,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婧让保安放申一甲进来,自己则躲到了保安室外的拐弯处。郝桂丽竟然是申一甲的亲戚,她怎么从来没听申一甲说过。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申一甲亲近了,申一甲还是那么结实健壮,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雄性气息。 “郝桂丽是你家亲戚?你怎么不早说啊?”孙婧领着申一甲拐过房头,避开了校门外的那些上访家长的视线。她已经和肖校长打过招呼了,对郝桂丽的处理意见,一会儿就要开班子会,专门研究。 “现在说也不晚吧?”申一甲问。 “郝桂丽是你家什么亲戚?”孙婧心想,既然郝桂丽是申一甲的亲属,事情就有点难办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怎么也得给这小子一个面子啊。不说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他现在可是市长的钦点红人啊。 “这个亲戚我也不熟,是我母亲从乡下打电话告诉我的。”申一甲解释,郝桂丽是他母亲的堂兄妹,关系还不算远。 郝桂丽听说堂姐的儿子在蓝河市政府工作,就打电话给堂姐,让她的儿子帮忙说说情。申一甲接到母亲电话后,本来想给孙婧打电话,后来一想还是见面说为好,就在单位借了一台车,跑到春县来了。 孙婧面临一道难题,现在不处理郝桂丽显然不可能了,甚至处理轻了谢婷婷的家长都不会答应。面对笑嘻嘻的申一甲,她已经没有心情接待门口的这群上访家长,便让副校长代表她,向刚放进来的学生家长了解情况,然后立即向她汇报。 “中午在这儿吃饭吧。”孙婧说。申一甲来的机会不多,她不想让申一甲觉得她太冷淡。 “这……这方便吗?”申一甲说,“我本来想看看你就回去。” “我就是再不方便,也得陪你吃顿饭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孙婧说的是真话,她才认识一甲多长时间啊,他这么快就调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在市长的身边工作,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真不行,县政府中午已经有安排了。”申一甲说。 “你总得在我这里吃顿饭吧?那晚上吧。”孙婧说。 孙婧想把申一甲留下来,在春县住一宿。她到春县当副书记以后,她还没有在春县像样地接待过申一甲,要是在以前也就算了,可他现在的身份变了,即使她不接待,县政府也会接待。更何况,她很想和申一甲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倒不是想干什么,这段时间她的心理压力陡增,有这样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她心里会踏实很多。 “我本来准备下午回去的。”申一甲说,“见到了你,我心里就踏实了。”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说踏实是指什么,是见到她踏实了,还是觉得她能帮他摆平郝桂丽的事,心里踏实了,这小子怎么变了,有点机关衙门作派呢。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看来你都不想见我啊。”孙婧开始卖乖了,申一甲见到她就想走,而且不想在春县留下过夜,怎么看都是一付公事公办的面孔。 申一甲被孙婧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不好就这么就走了,况且郝桂丽的事到底怎么样,孙婧只说不好办,却没说到底办不办,怎么办。 申一甲向四周看了看,见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就用胳膊在孙婧的身上撞了一下,脸扭向一侧。申一甲的动作很隐蔽,也很准确,孙婧想笑不敢笑,欲怒不敢怒。 “这里可是学校,小心我让保安把你逮起来。”她没有任何肢体动作,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淡淡地一笑,流露出一种亲昵的神色。 “郝桂丽的事,到底严重不严重?”申一甲问。 “别提了。”孙婧轻叹一口气,“郝桂丽很难躲过这一难,学校正准备上报县委开除公职。” “这么严重?”申一甲显然有些吃惊。 “你要有点思想准备,郝桂丽的问题,可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孙婧说:“一会儿学校就要开会研究这件事。” “帮帮忙,孙书记。”申一甲苦着脸,“要不我不好向家里交代啊!” 申一甲显然想要孙婧一个态度,可孙婧却偏偏一直不吐口。他听说孙婧一会儿还要开会,便决定在春县留下来,下午或晚上再和孙婧见一面,还能探听点消息。申一甲和孙婧聊了几句,就从原路出了离开学校,孙婧则进了收发室,接待那里的上访家长代表。 申一甲对孙婧撒了一个谎。 郝桂丽根本不是他的亲属,而是于纯红的亲属。 于纯虹原来是钟铭的双金汽车贸易公司的销售经理,被无缘无故地辞退后,她参加了望月楼宾馆客房部管理人员招聘,当上了客房部楼层主管。 申一甲的关系还在接待办,人早已经到政府办上班了。这段时间他的心里一直比较郁闷,现实与他的想像根本不一样,甚至让他大失所望。 申一甲从接待办调到政府办,应该算是他两年实现了机关生涯的三级跳。第一跳,从推拿店调进接待办当上了保健师,档案由人才市场拿到了接待办。第二跳,由工勤编转为行政编,当上了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第三跳,从接待办办公室调到市政府办公室之前,由副科长实职提升为正科级实职。 这个正科级,其实并不是政府办给的,而是市委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秘书亲口答应的。 这也是申一甲多了一个心眼。 方东明答应申一甲去政府办以后,申一甲总觉得心里没底,虽然接待办和团市委都答应给他提半格,可是毕竟都是空头支票啊,要把这件事落到纸上,最好在去政府办之前提到正科级。过了一天,他就去了方东明的办公室。 “秘书长,我临走前还有一个心愿,您就帮我一把呗。”申一甲说。 方东明笑了:“一甲啊,你还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帮助啊?你马上就是市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了,你跟宫市长张张嘴,那比我方东明好使啊。” 申一甲说:“秘书长,你既然都给我提了副科长,您就帮人帮到底,让我带着正科级走呗。” 方东明伸手点着申一甲:“你这小子,真是个官迷啊。” 申一甲说:“秘书长,我父母不在身边,您这么厚待我,就相当于我的再生父母,要是我心里有想法,不跟您说,跟谁说啊。” “你说的这个事吧,说简单就简单,说难就难啊。”方东明说。 申一甲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副科级才多长时间啊,现在又想让方东明给他带上正科级走,并不符合干部任用规定。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带着正科级走,到了政府办就得从副科长干起,起点完全不一样了。政府办那个地方,关系网那么密,什么年头才能熬到正科啊。 方东明既没有答应申一甲,也没有拒绝他,说话带有一种模棱两可的味道,申一甲的心又悬起来了。 “秘书长,那你就施展点法术,来个简单的呗。”申一甲说。 “你小子,你是不是以为现在的科长,都是从大道上捡来的?”方东明说。 “我要是捡的话,那也得您舍得扔啊。”申一甲随即收敛了笑容,“那我不去政府办了,还是跟着您当办公室主任吧,不仅能当上科长,而且心情舒畅。” “你可别反悔。”方东明连连摆手,“我都答应疯子了,你反悔就是我反悔,我可不能言而无信,被市长抓住小辫子。” “我知道,秘书长不会不管我。”申一甲说,“不行您就让我当几天办公室主任呗,以后回忆起来,也有吹的。” 自从方东明答应申一甲去政府办以后,申一甲在他面前的心态就不一样了。以前,他见到秘书长,是心思缜密,谨小慎微,不苟言笑。现在则不同了,他在方东明的面前很放得开,说话也不再那样思前想后了。 “你这可是跑官要官啊。”方东明说,“这事我一个人定不了,你等我下午召集班子开个会吧,给你个正科,就按特殊人才上报。” 申一甲之所以敢来找方东明,是因为他来之前已经算计好了,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方东明会成全他。这是因为,在秘书长的眼里,他已经是接待办办公室的人选,到了政府办,怎么也不应该低于这个职务,既然他到政府办也能提个科长,方东明为什么不能送他个顺水人情呢。 申一甲第二天就接到通知,他已经被任命为接待办办公室主任。他大概是接待办任职时间最短的办公室主任了,因为他只在接待办主任的位置上呆了一个星期,就到政府办上班了。 申一甲心得志满地到政府办报到,才发现事情和设想的完全不同。 他到政府办报到这天,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有事出门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赶回来。把申一甲从会议室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他马上去政府办督查室报到,职务是正科级督查室副主任。闹了半天,他这个正科实职到了政府办,变成了正科级副科实职。虽然也是正科级,但完全变了味。 211、政府一秘挡驾 宫市长的腰已经好了,不用再做推拿了,申一甲见不到他了。方东明出门了,正好趁着春暖花开,去南方考察去了。 申一甲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被谁抛弃了呢? 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这个抛弃他的人。 这政府办水也太深了,市长宫树仁曾经亲自对申一甲说过,让封主任给他找个科室适应一下,那怎么也应该当科长啊,市长的话怎么落实起来就走了板呢。 督查室主任管英是个女同志,四十岁了,是政府办为数不多的副处级员。她把申一甲送到督查室的大办公室,向几个同事介绍了一番,很快就转身回自己的主任室去了。面对屋里的几张陌生而亲切的面孔,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他一问才知道,督查室的干部全都是正科级,而且已经有一个副主任了,他这个督查室副主任已经属于超职数了。 申一甲隐隐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摆布着他的命运。这个人是谁呢? 督查室主任管英肯定不是,因为他和她以前不认识,办公室主任封官生,是他的上司,就不好说了,虽然封主任表扬过他一次,但那时他还在接待办呢。再往上还有谁呢?市政府秘书长在省里学习,听说要调走了,肯定没心情掺和他的事。再往上就是主管副市长杨重了,他和杨市长也没接触过啊,按理说他没有道理注意自己。 申一甲突然想起市长的秘书白雪松。他虽然地位不如副市长和政府办主任,但他毕竟是市长宫树仁的贴身秘书,在政府办里应该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怎么才能去常务秘书室呢,申一甲觉得,还得去找宫市长。市长每天很忙,可能都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他怎么也得跟市长见个面,说一句感谢话啊。如果真想去常务秘书室,还得去找宫市长,毕竟当初宫市长已经有话了。 要去宫市长的办公室,必须先经过常务秘书室这一关。常务秘书室的门从早到晚开着,谁从走廊进去了,谁从走廊出来了,在常务秘书室里一目了然。 申一甲偏不信这个邪,他想穿过常务秘书室,直接找宫市长去。他在接待办的楼梯上帮过宫市长啊,而且后来还给宫市长做过推拿,宫市长就是再忙,也不会把他赶出去。 下午四点多钟,办公楼里的灯都亮了。申一甲在走廊里看了看,宫市长办公室的灯也亮着,市长肯定在办公室里。这个时间走廊里很静,领导应该不会太忙了,他准备穿过常务秘书室,直接去找宫市长。 他在口袋里揣了几贴膏药,离开了督查室,像一只猫一样,飞快地穿行在走廊里。前面就是楼梯口了,只要穿过楼梯口,再穿过前面的常务秘书室,用不了几步,就是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 要不要跟秘书室里的白雪松打个招呼呢?他马上得出结论,不管他,直接去找宫市长。申一甲目视前方,甩开双臂,迈开方步,尽量不让脚下发出声音,瞬间就穿过了常务秘书室。申一甲心里一阵兴奋,看来白雪松没有发现他,要不早就把他叫住了。 申一甲不让脚下发出一点儿声响,宫市长的办公室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宫市长了,他抑制不住满脸的喜悦。 一只手从背后紧紧地抓住了申一甲的衣领,向回用力拉一把,申一甲毫无防备,险些摔倒在地上。申一甲扭过头来,白雪松正皱眉头看着他。 “你过来。”白雪松的声音很低,在申一甲的后背上猛地推了一把,押着他往回走。 “我想看看宫市长。”申一甲边走边说。 眼前快到常务秘书室门前了,白雪松从申一甲的后面转到他的前面,站到了秘书室的门口,挡住了申一甲。 “宫市长是你随便看的?”白雪松说,“你想看就看,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啦?” 申一甲看得出来,政府一秘生气了。 “我就是想给宫市长拿点药。”申一甲解释道。 “去去去,哪凉快儿上哪儿呆着去。”白雪松推了申一甲一把,“人家一市之长,还用你送点药,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叫保安上来。” 申一甲尴尬地笑笑,白雪松得罪不起,既然政府大秘不让他见市长,那就识点时务,赶紧回去吧。 他连连点头:“大哥,您别生气,我回去行吧。” “谁是你大哥。”白雪松推了申一甲一把,“赶紧滚蛋。” 申一甲笑着转过身去,脸立刻撂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往回走。这个白雪松也太能装逼了,不让去市长的办公室,好好说话不行啊。如果不是看他是市长的秘书,他真想赏给白大秘一拳头,让他尝尝推拿手的厉害。 申一甲回到督查室,一会儿就想通了。虽然白雪松刚才粗鲁了点,无礼了点,其实也可以理解,人家毕竟是市长的秘书嘛,他要是不拦着点,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那市长办公室不成了菜市场了。这么一想,刚才受到一番羞辱,在申一甲的心里就不算一回事了。 一入市府深似海,市长从此是路人?申一甲还是不死心,如果不是宫市长亲自招见,他想见面看来很难了。他很不甘心,怎么也得让宫市长知道,他已经到了督查室,而且还是个副主任。他甚至怀疑,宫市长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到政府办上班了。 申一甲决定换一个思路,宫市长的办公室不让去,他就在办公室外面等。反正宫市长每天都要上班,每天都要上楼,不去办公室里照样能见到他。 在办公室里,申一甲和另一个副主任吉明并排而坐,两个人只隔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吉明这个人,看上去还算友好,在办公室里也喜欢说话,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 申一甲准备套套他的话,看什么时候能在走廊里遇到市长。 “吉主任,我看你每天来得挺早啊。”申一甲说。 “不早不行啊,早晨送孩子,送完孩子,没地方去,只能上班了。”吉明说。 “真辛苦啊。”申一甲说,“我看市长也没你来得早。” “老弟咒我呢。”吉明说,“市长咱能比吗?咱们就是小老百姓,人家操持着整整一个城市,我们呢柴米油盐,老婆孩子,人家的脑子里可都是全市的大事儿。” “我说怎么看不到宫市长呢,原来来这么早。”申一甲说,“这就难怪见不着了。” “你愿意遇到市长啊。”吉明说,“我可不行,见了面不知道说啥,啥也不说吧,显得不礼貌。” “别提了,我也是,我早晨就怕见到市长,摸不着领导上班的规律,心里总是没底。”申一甲说。 “宫市长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比我还早二十分钟呢。”吉明说。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宫树仁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比吉明还早。那样的话,只要他早来一个小时,就很容易见到宫市长。 “我每天早晨晨练,来得也早,这样我就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申一甲说。 早晨,申一甲起了床,一痛洗漱,娟子还没来呢,他就出了门,在街头小店吃了早餐,早早来到了单位。 申一甲想好了见到宫市长的办法,准备在市长进楼的时间,在拎着暖瓶,装作打水的样子,在走廊里走上几个来回,不愁遇不到宫市长。 他来到办公室,拎着一个暖瓶,来到走廊。大饮水机就在楼梯旁边,打水的地方,正好能看到从梯梯口上来的人,他只要往饮水机旁边一站,就怕宫市长不来,只要他来了,肯定会见到。 这一早晨,申一甲拎着空暖瓶在走廊里走了十几个来回。一会儿,这个办公室出来一个女清扫员,吓了他一跳;一会儿,那个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女清扫员,又吓了他一跳,市政府领导那侧的办公室敞开的门一扇扇关上了,走廊里又恢复了宁静。两个留下来的清扫员拎着拖布从楼下上来,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挥手拖布,拖起地来。 申一甲眼看着两个清扫员都把走廊地面拖完了,也没从看到宫市长和白雪松的影子。 他隐隐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顺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去,见室里的副主任吉明晃晃悠悠地上了楼,他赶忙来到饮水机前,接了满满的一暖瓶开水,直起身时,正好和吉明打了个照面。 “唉哟,申科长今天来这么早。”吉明说。 “我这个人生活没什么规律,猫一天狗一天的。”申一甲知道吉明看到他很意外。连吉明这比宫市长晚二十分钟的都到了,申一甲知道今天早晨白来了。 申一甲并不甘心,今天没见着,明天继续,什么时候见到宫市长什么时候算。 又是一个早晨,申一甲比前一天来得还要早,不到七点就到了督查室的办公室,照旧拎起暖瓶,在走廊里晃了起来。他上楼的时候发现,政府大楼每一层的楼梯口旁边都有一个大饮水机。自己何不走走楼梯,拎着暖瓶到一楼,然后再一直走到六楼,这样就不会被清扫员看到了。 212、政府一秘再挡驾 申一甲发现,这种办法还真不错,既可以等着市长上楼,还可以上下楼梯锻炼身体,真是一举两得啊。 “我们那层水没开。”申一甲在楼梯上遇到了上楼的干部,就咧嘴笑笑。 申一甲已经楼上楼下走了两个来回了,他又下了二楼,来到一楼台阶,正在往下走的时候,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白雪松从雨搭里下了车,紧走几步,打开了后车门,市长宫树仁从车里走了下来。 申一甲顿时有点慌了,市长往里走,他往外走,市长往上走,他往下走,这不成了擦肩而过了吗?顶多也就是向宫市长问个好啊。他急中生智,就地来了个向后转,前腿变后腿,后腿变前腿,转眼间下楼打水变成了上楼送水了。 他放慢脚步,听着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上了二楼平台,若无其事地转回身来。市长宫树仁离他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了,白雪松拎着一个黑色皮包,跟在后面。 “领导好!”申一甲大声对宫市长说,恐怕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嘿,这小伙子,声音听着就带劲儿。”宫市长看到了申一甲。 申一甲停下脚步,等着宫树仁走到自己的身边,忙凑上去,继续往楼上走。 “领导的腰怎么样了?”申一甲问。 “还惦记我的腰呢?”宫市长说,“你小子挺有办法,你看,这不好好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心里总惦记是个事。” 宫树仁摆了摆手:“听说你去了督查室,怎么样啊?” “我到了三天了。”申一甲说,“感觉挺好,这事真得谢谢领导。” 申一甲虽然心里对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很不满意,但也不想当面对市长说真话,那不成了不识抬举了嘛。 “督查室这个地方啊,就是政府领导的两条腿,有时间一定要下去,多走动走动。”宫市长边走边说,“下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反馈回来。” “那是那是。”申一甲说着,在拐弯处让了一步,让宫市长先走。 宫树仁也没客气,抬脚上了台阶,眼看着四楼还有不到二十级台阶。申一甲正要从后面跟上宫树仁,没想到白雪松从后面跟上来,几步走到了宫市长身边,空着的右手轻轻地把申一甲往一边推了一下,动作很小,力量却很大。 这一推不要紧,申一甲与宫树仁的距离立刻拉开了,险些撞到墙上,他走到三楼半的时候,宫树仁已经站到了四层的地面上。 宫树仁扭头看了一眼申一甲,又看了看身边的白雪松。 “领导再见。”申一甲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知道今天再也靠不到宫市长身边了。 “好好干。”宫市长说着,甩开大步,拐进了走廊。 申一甲敢怒而不敢言,丧气地垂下了头。这个白秘书简直太可恶了,走道走得好好的,偏偏推他一把,像是他挡了道似的。领导秘书不就是跟在领导身后拎包嘛,和领导并肩走那还叫秘书吗? 申一甲已经明显地意识到,市长秘书白雪松对他有一种敌意,这种敌意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想了一上午也没想明白。按理说,白雪松是市长的事务秘书,已经是副处级了,他这个督查室科级副主任,对白秘书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他来到政府办的这几天,白雪松已经有两次对他使用肢体动作了,虽然动作的幅度都不是很大,但明显很不友好。 申一甲到这时候才明白,宫市长已经知道他到了督查室。怎么样才能抓住机会,和宫市长说一会儿话呢。只要他和宫市长说上话,他就会知道领导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想与宫市长第二次在楼梯里遇上,因为他早晨已经看到宫市长了,如果他再次出现在楼梯上,白雪松会觉得他以打水为借口,就为与宫市长套近乎。 申一甲这几天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总会看到宫市长的办公室亮着灯,白雪松的常务秘书室开着门,他不用看就知道,宫市长经常晚走。至于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他到点就下班了,根本无从知道。 申一甲把早晨早来,变成了晚上晚走。 他从推拿店里带来了一些书籍,无非是一些中医书啦,小说啦什么的,还在书店买了几本督查指南、办公室秘籍之类,准备下班后的时间在单位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存在一种侥幸心理,说不定哪一天,会在出门时与宫市长走个对面,然后跟着宫市长一起下楼,走到大门口,那样,不论想跟领导说什么,时间都应该够用了。 申一甲到这时才发现,赶情每天晚走的并不止他一个人,光这一层楼里,就有七八个办公室亮着灯。他仔细看了看,大多是处级以上领导的办公室,还有常务秘书室、政府办的办公室,还有政府研究室的办公室,有时候督查室主任管英的办公室也亮着灯。申一甲立刻就觉得不孤单了,有这么多领导和干部陪着他晚走,他一点也不寂寞了。 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每当他听到门外有说话声的时候,就以为是宫市长出来了。可是他关了灯出来的时候,往往宫市长的办公室灯已经灭了,常务秘书室的门前也是漆黑一片,这时候出来的,往往是一些有头有脸的领导干部。 申一甲明白了,宫市长走了,这些领导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下了楼,来到楼外,就能看到政府大楼一些办公室的照明灯,就像被哪个枪手当成了靶子一样,一会儿灭一盏,一会儿灭一盏,用不了多长时间,政府大楼就漆黑一片了。 这天晚上八点多了,申一甲还在办公室看书。 门被猛地推开了,白雪松探头瞅了一眼,笑嘻嘻地进来了。 “还没回去呢?”白雪松的笑容颇有深意。 “白秘好,回去也没事,不如在单位看会儿书。”申一甲说。 白雪松来到申一甲的近前,抢过他手里的书,翻了几页,不屑地扔到桌子上。申一甲忙把书收起来,奇怪白雪松怎么有心情到他的办公室来。 “你跑趟腿,给我买点药来。”白雪松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递给申一甲。 “什么药?”申一甲把白雪松的手推了回去。 “三盒胃舒。”白雪松说,“领导这两天应酬多了点,老胃病又犯了。” “那就吃胃肠宁啊。”申一甲说,“比胃舒好使。” “少废话,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白雪松不耐烦地把钱塞进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连接应着,匆匆穿上外套,就往外走。白雪松跟着申一甲出了门,头也不抬地回了常务秘书室。 申一甲感觉宫市长可能是患了慢性肠胃炎,这种病只能喝白酒,不能喝啤酒,如果喝了啤酒,肠胃炎准没跑。白雪松这是大懒支小懒,自己不愿意下楼,就抓了他的劳工。 申一甲对中药还算有一点研究,如果治疗肠胃炎,胃肠宁显然比胃舒好使,但白雪松这么自信,偏让他买胃舒,好像很在行似的。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那就按白秘的指示办吧。 申一甲出了政府大楼,走了两家药店,都没有胃舒,只有胃肠宁。这真是天意啊,老天故意让他与白雪松过不去啊。 申一甲站在柜台前犹豫着,突然看到了柜台里的胃舒药盒。 “这不是有胃舒吗?”申一甲问。 “那是空盒子,样品。”售货员是个男的,年纪很大了,更像一个更夫。 “我就要这个空盒子,还有吗?”申一甲兴奋地说。 “空盒子不能给你,我们要做样品的。”售货员说。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买一盒胃肠宁,你送我一个胃舒的空药盒。”申一甲说,“算了,你就把这个胃舒的空盒子两块钱卖给我吧。” “不卖。”售货员说,“不挣那昧心钱。” “那有什么昧心的,你又没卖假药。”申一甲说,“这样,五块。” “行行,白给你。”售货员说,“你要个空盒子做什么?” “你不知道,有人死心眼子,非要吃这种药,我只能狸猫换太子了。”申一甲说。 “不会是宫市长吧?”售货员说,“他的秘书就常来买这种药。” “不是不是。”申一甲一惊,“我这种小市民,上哪儿认识大市长去。” 售货员收了款、付了药,又从柜台里找出两个胃舒的空药盒,递给了申一甲。 “你给个说法,治疗胃肠炎,这两种药,到底哪个好使。”申一甲问。 “当然是胃肠宁。”售货员说,“别看胃舒一盒贵三块钱,效果就是不如胃肠宁。不过,年纪大一点的,认这种药,毕竟是老药了。” 申一甲的判断在售货员那里得到了印证,使他更加理直气壮了。他当着售货员的面,把胃肠宁药盒打开,把里面的药装进了胃舒的药盒里。又小心翼翼地封好。 “这小伙子,真孝顺,一定是给父母买的。”售货员说,“现在对付我们这些顽固的中老年人啊,就得用这个办法。” 213、与市府大秘过招 申一甲装好了药,一路急奔,回到政府大楼,来到了常务秘书室。 “药买来了。”申一甲把装药的塑料兜递给了白雪松。 “对,就是这种药。”白雪松从兜里取出一盒,看了看,神秘地笑了笑,“赶紧回家吧,明天市里开会,市长今天要修改讲话稿,估计得熬到半夜。” “那我回去了,大秘悠着点,别累坏了。”申一甲说。 “我不累,我不累谁累啊,你来?”白雪松从后面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理直气壮地把药给白雪松送去,回到办公室又有一点后悔了。他不是怕宫市长发现药被装错了盒,而是担心如果市长问起来,白雪松有可能做蜡,要是宫市长就习惯吃那个胃舒,而不认胃肠宁,事情还是有一点麻烦。 第二天白天一天无事,常务会议室的门虽然经常开着,白雪松并没有出来找申一甲算账,这让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晚上七点钟,申一甲收拾好办公桌,正准备回推拿店,白雪松推门进来。申一甲一愣神,这下完了,白雪松肯定是找他算账来了。 白雪松双手抄兜,在申一甲的办公桌前站了站,回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申一甲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昨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小申啊,你今天还得给我跑趟腿。”白雪松说。 “白秘尽管吩咐,要我做什么?”申一甲说。 “宫市长一天没怎么吃饭。”白雪松说,“你去一趟解放路的老馄饨铺,买一碗大碗的大馅馄饨回来。” “市长吃馄饨行吗?”申一甲的意思,是宫市长昨天还吃胃药呢,今天就是肉馅馄饨,怕对肠胃产生刺激,昨天的药就白吃了。 “你以为市长天天吃山珍海味啊?”白雪松说:“你再去一趟东四条路的名家饺子馆,来两盘鲜虾韭菜馅的饺子,别忘了开收据。” 申一甲穿上外套,接过白雪松递过来的百元现金,转身就往外走。 白雪松又嘱咐了一句:“大馅馄饨一定要老馄饨铺的。” 申一甲听明白了,宫市长要吃老馄饨铺的大馅馄饨,白秘要吃名家饺子馆的鲜虾韭菜馅的饺子,白秘书不想跑腿,又来抓他当差了。 申一甲在政府大楼门前叫了一辆出租车,先来到名家饺子馆。这家饺子馆在蓝河小有名气,喜欢吃饺子的市民都愿意到这里来,点两盘饺子,要两个小菜,来一瓶啤酒,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小酌。 “鲜虾韭菜的没了。”女服务员说,“有韭菜鸡蛋的。” 申一甲一听,头立刻大了,白雪松虽然是市长秘书,看上去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天晚上要是给他买回两盘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他还不给扔了啊。 “还有什么馅的?”申一甲问。 “还有白菜木耳,猪肉香菇,猪肉芹菜。”服务员说话速度飞快。 申一甲连忙摆手打断了她:“海鲜的都没有了?” “虾米西葫芦。”服务员,“就这个还沾点海味。” 申一甲一听,真没辙了:“这样,我要韭菜鸡蛋里的韭菜,虾米西葫芦里的虾米,来两盘虾米韭菜馅的。” “没有这个馅。”服务员看了申一甲一眼。 “我就要这个馅,你们灵活一点嘛。”申一甲说。 服务员向后厨房看了一眼,大声喊着:“虾米韭菜两盘。” 厨房没有回音。 申一甲点了点头:“就这个了。” 为了节省时间,申一甲让后厨房包着饺子,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解放路的老馄饨铺。白雪松吃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宫市长的饮食不能怠慢。 “来一碗大馅馄饨,打包。”申一甲说。 “大馅馄饨了卖没了,只有素馅馄饨。”服务员说。 “我就要一碗,你卖给我一碗就行。”申一甲伸出一食指。 “我们店的馄饨馅走定量,一大盆馅,卖完算,多了怕剩,就不新鲜了。”服务员说,“来碗素馅的吧,大小一样,就是没肉。” 申一甲一听懵了,人要不走字,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两天晚上是怎么了,他好容易有机会帮着白雪松跑跑腿,买什么没什么。 “素馅馄饨都是什么馅的?”申一甲问。 “要什么有什么。”服务员说。 “好大的口气。”申一甲撇着嘴。 “我推荐你鸡汁香菇馅,还有三鲜馅的。”服务员说,这两个是销量最好的。 “三鲜的不要,你给我来一碗鸡汁香菇的。”申一甲说。 “这就对了,天天吃大馅馄饨,你不嫌油腻啊。”服务员说,“来碗素馅刷刷肠子。” 其实申一甲要香菇馅的馄饨,也是这个意思,像宫市长这种情况,肠胃有毛病,不能再吃荤的了,那种三鲜馅就更不能动了。 申一甲把馄饨打包,又去名家饺子馆取上了已经出锅的饺子,回到了市政府大楼。 “这个包是饺子,这个包是馄饨。”申一甲说。 “你怎么这么慢,领导都等不及了。”白雪松放下饺子,拎着馄饨就往外走。 申一甲本来想跟白雪松解释一下,鲜虾饺子没有了,大馅馄饨也卖没了。看白雪松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再对他说什么。 “你还不快走。”白雪松走到门口,回头瞥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乖乖地出了门,白雪松轻轻地把门带上了,直奔宫市长的办公室而去。他看着白雪松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蹑手蹑脚地回到办公室,锁上了房门。 他平时不锁房门,这次是怕白雪松找他来算账。今天不像昨天,昨天宫市长吃了什么药,白雪松有可能不知道,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他的桌子上摆着虾米韭菜馅的饺子呢,如果白秘发现自己吃的饺子不是鲜虾馅的,肯定饶不了他。 一个小时以后,门外果真响起了敲门声。 申一甲立刻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只知道锁门,却忘了关灯呢。刚才回去就好了,白雪松就找不到他了。 他心惊胆战地打开门,见白雪松瞪着眼睛站在门口。 “白秘,快请进。”申一甲拉了白雪松一把,让等他进来再向他解释。 白雪松一甩胳膊,把申一甲推到一边,背着手进了门。 “咣当。”门被白雪松用脚关上了。 申一甲颤颤巍巍地往后退着,真怕白雪松上来收拾他,他倒是不是搬不倒白秘,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动白秘一个手指头。 “白秘,快请坐,快请坐。”申一甲指着自己的座位。 “坐个屁啊。”白雪松指着申一甲,“你没吃过鲜虾水饺啊?” “没,没吃过啊。”申一甲说,“我确实没有吃过鲜虾水饺,不知道鲜虾水饺什么味道。小时候在乡下,最好吃的水饺是牛肉水饺,只有村里杀了牛,或者过年的时候,家里才能包上一顿牛肉馅水饺,所以我到现在仍然认为,牛肉水馅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编,接着编。”白雪松对申一甲的回答也深感意外。 “白秘,我真没吃过鲜虾馅的水饺。”申一甲脑袋一转,“给白秘买的鲜虾馅饺子,我可一个没动,服务员都告诉我了,一盘二十个,两盘四十个,不信你可以查查。” 白雪松挠了拭头皮,咬了咬嘴唇,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可真够山炮的。” “确实确实,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申一甲开始信口开河了,“我上大学以前,根本不知道虾是什么东西,长得什么样。” 申一甲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白秘书肯定埋怨他买了虾米韭菜馅的饺子,这是跟他算账来了,他必须把自己打扮得苦逼一点。我就是把虾米当鲜虾了,你又能把我怎么着,不知者不为怪嘛。 “我那儿还剩了一盘,一会儿你端来吃吧。”白雪松“嘿”地笑了。 “我吃不了鲜虾,皮肤过敏。”申一甲立刻找到了恰当的托词。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把那盘虾米韭菜馅的饺子当鲜虾饺子吃了,白雪松会耻笑他一辈子。 “你拿他妈拿虾皮韭菜来糊弄我,这次便宜你了。”白雪松伸出拳头,对着申一甲的前胸就是一拳,“下次你要再给我擅自做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秘放心,我真的不知道,那饺子是虾皮韭菜的。”申一甲说,“我真不知道。” 白雪松没有对申一甲大发雷霆,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天他虽然让申一甲替他跑腿,到头来宫市长不仅没有埋怨他,好像还对他非常满意。 昨天晚上白雪松把装在胃舒药盒里的胃肠宁,递给了市长宫树仁,然后就去兑了一杯温水,又把杯子递到宫树仁的手里。 “雪松啊。”宫树仁说。 “市长,我在。”白雪松忙应着。 “这药是你买的吗?”宫树仁问。 “啊……不是,我让申一甲去买的。”白雪松可不敢对宫市长撒谎,领导的眼里什么时候揉过沙子啊,“昨天我帮您找材料,怕耽误你用,就让申一甲跑了一趟腿,呵,反正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事。” 214、小贿市府一秘 宫树仁把两粒胶囊放进嘴里,送了几口水,“你跟着我受累了。” “领导,您千万别这么说,为您服务好,是我的职责所在。”白雪松谦卑地说。 白雪松给宫树仁送完馄饨,回去吃鲜虾馅的饺子,只咬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对。他用筷子挑了挑,哪是鲜虾馅的饺子啊,这不是素三鲜吗,韭菜鸡蛋加虾皮,还有一些绿巴叽的像是西葫芦。他真想端着饺子找申一甲算账去,可又怕宫市长吃完了馄饨,耽误了收拾桌子。 他让申一甲给他买鲜虾馅的饺子,不仅是因为喜欢吃这股鲜味,还因为这种馅里只有大葱,没有韭菜。他最不想吃的就是韭菜馅,每天早起晚睡,走到哪吃到哪,胃肠失调,吃韭菜馅有时候就会闹肚子。 白雪松顿时没了食欲,不吃吧,还真饿了,吃吧,没胃口。没办法,只能对付几口了,饺子吃了一半,剩了一半。 他估计领导已经吃完了,便去为宫树仁收拾茶几。他进了市长办公室,见大号的发泡馄饨碗已经空了。 “雪松啊。”宫树仁说。 “哎。”白雪松忙来到茶几前。 “昨天晚上的药不错,有效果了。”宫树仁说,“今天的馄饨也是申一甲买的吧?” “是,申一甲在办公室看书呢,我让他出去走一走,别总坐着。”白雪松说,“我这不担心领导这有什么事嘛,不敢离开。” “馄饨不错,吃了很舒服。”宫市长站了起来,“雪松啊,这回你还真找对人了。” “那是那是。”白雪松说。 “雪松啊,你告诉申一甲,让他在督查室好好干,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那是那是。”白雪松莫名其妙地应着。 白雪松并没有向申一甲转达宫市长的话,看到申一甲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又听说他没有吃过鲜虾馅的饺子,心里的火顿很快就消了。 白雪松一走,申一甲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妥过了白雪松这一关,基本就万事大吉了,宫市长是何等人物,药名换了,馄饨馅换了会不知道?不跟白雪松计较罢了。反正要是白雪松问起来,他也有话说,他可都是为了领导好啊。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在走廊里看到了白雪松,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他冲申一甲招了招手,申一甲连忙一路小跑来到他的近前。 “你这韭菜虾皮馅的饺子可害死我了,昨天晚上去了四次厕所。”白雪松说。 “让白秘受苦了,我真不是有意的,你打我两下吧。”申一甲说。 “快滚犊子吧你。”白雪松无力地给了申一甲一脚。 宫树仁的行动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候一直在办公室呆在深夜,有时候晚上根本不在办公室。即使宫市长晚上在办公室的时候,白雪松也不让申一甲买这买那了,申一甲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宫树仁。 常务秘书室的门白天经常开着。 有了替白雪松买东西的经历,申一甲觉得自己和白雪松应该不算陌生了,他准备去常务秘书室看看白雪松,找一找当政府一秘的感觉。 申一甲看见常务副市长杨重从常务秘书室出去,去了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估计屋里应该没有领导了。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前,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板,屋里四张桌子,空着两个。 白雪松抬起了头,看到申一甲又低下了。申一甲清楚,这可能是白秘允许他进去了。 杨重的秘书穆阳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对白雪松说:“白秘,我走了,杨市长今天下基层调研,我去打个前站。” 白雪松笑了笑;“穆科长不用跟我说,杨市长知道就行。” “你坐。”穆科长看了看申一甲,转身出去了。 白雪松低下头去:“小申,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白秘。”申一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盒黄莲素,来到了白雪松的近前。 “我有什么好看的,脸上又没长花。”白雪松抬起头来,“你不是又来给我送韭菜馅饺子吧?” “给白秘送两瓶药。”申一甲一手拿着一小瓶黄连素,递给白雪松。 “我靠,你就给我送这药,十块钱能买两瓶。”白雪松撇了撇嘴,“你拿回去孝敬父母吧。” 申一甲被白雪松噎得直咽口水,不由得退了两步。白秘怎么这么说话呢,他这是不知道黄连素的功效啊。 “黄连素可是一味历史久远的名药,李时珍的《本草纲木》就有记载。”申一甲说,“你别看这种药不值几个钱,但治疗像你这种不是很重的肠炎腹泻,没有什么药比它更合适了。”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白雪松半信半疑地接过一瓶黄连素,拿到眼前看着,“看来我小瞧它了。” “那是。”申一甲得意地说,“关键是它的副作用小,当然,你不能天天吃,那就便秘了。黄连素自古以来就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对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都有作用,对心脏病效果也不错。” “我知道了,求你别说了。”白雪松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另一瓶药,“这两瓶药我收下还不成吗?” “你吃吧,肯定好使。”申一甲意犹未尽地说,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想把它摆得更正一些。 “别动。”白雪松突然冒出了一句,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那份材料,放到了一边的文件架上。 “我没想动,我就是想帮你摆好。”申一甲说。他没想到白雪松这么警惕,连帮他摆把材料都不行。 白雪松一直没有让申一甲坐下,他也不敢坐。官大半级压死人啊,何况人家是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似乎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申一甲准备再套套他的话。 “白秘,你的资格这么老,早该到哪儿当领导了。”申一甲说,“就是不到外县吧,至少也该提个副主任什么的,您不能老这么跟着领导吧。” 白雪松向门口瞟了一眼,申一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门没关,白秘想说话却不好说。他忙紧走几步,过去把门关上了。 “你小子挺有眼光啊,你才来几天,怎么知道我资格老啊?”白雪松显然对申一甲的话很感兴趣。 “那还用说吗?”申一甲说,“你就看政府办这些干部,谁在您面前不都得低着头走路啊。你就说我们督查室的管主任吧,年龄虽然比你大,但处级的时间没您长啊。” “你可别出去说啊,得罪人。”白雪松立即打断了他。 “我也就是跟你说,我跟谁说去啊,哥哥,我就认识你啊。”申一甲说。 “小申,你帮我把窗台的花浇点水。”白雪松伸了一个赖腰,“我们秘书室的这些人啊,都太忙了,我的花都快要旱死了。” 申一甲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白雪松看来并没把他当外人啊。他拿起窗台上的喷壶,对着窗台上的几盆花小心翼翼地浇起水来。 “少浇点啊,别给我浇死了。”白雪松说。 申一甲给花浇着水,不时回头看一眼白雪松。他本来想套白秘点真话,没想到白秘早有防犯,什么也没说。不过申一甲还是有一种感觉,他的话好像击中了白雪松的软肋。给市长当秘书固然风光,可是白秘书显然想到更风光的地方去。 “小申啊,听说你推拿挺厉害。”白雪松说,“浇完没有,浇完帮我捏两下脖子。” “浇完了,浇完了。”申一甲忙放下喷壶,凑到白雪松的身边。他忽然觉得不妥,忙到水盆里洗了手,来到白雪松的后面。 这时,座机响了,白雪松立刻拿起了话筒。 “你好,哪位?”白雪松问,“噢,吴局长,宫市长在办公室呢,在开碰头会,估计最快还得半小时。” 申一甲的手悬在空中,知道现在还不是推拿的时候。 “今天恐怕不行了。”白雪松说,“今天的时间都安排满了。” 白雪松冲申一甲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推拿了,申一甲伸手就在他的肩颈部推了起来。白雪松忽然握住话筒,回过头来,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申一甲立刻意识到,自己只顾听他说话,下手重了一点。 “不用不用不用。”白雪松连声说着。 申一甲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奇怪刚才白秘还对他使眼色,让他开始呢,怎么一转身就不用了呢。 “不用麻烦了,吴局长。”白雪松又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目光里带着责备。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赶情自己误会了,白秘在对着电话里的吴局长说话呢。他把手重新搭在白雪松的肩上,轻轻地做起推拿来。 “这样,吴局长,今天下班前半小时,你来一趟吧,我争取让你和领导见一面。”白雪松说,“我只是说争取啊,到时候见不到领导,你可别怪我。” 申一甲虽然没有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仅凭白雪松的话,就基本听明白了。那个吴局长想见宫市长,白雪松没给他安排时间。一转眼的功夫,他又答应吴局长下班前来见宫市长,吴局长肯定又对白秘说了什么,只不过他这次没说“不用”而已。 215、高个不能当秘书 白雪松放下电话,直起身子,很享受地往后靠了靠。 “白秘说话的声音太像领导了。”申一甲在白雪松的身后伸了一下舌头。 “是吗?”白雪松煞有介事地问。 “您说话天生就是领导的口吻。”申一甲只敢在白雪松的背后这么说,在他的对面怕自己笑出来。其实他也不算忽悠白秘,人家本来就是领导嘛,副处级就算领导干部了。 白雪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了一下头,却并没有看到申一甲。 “申主任。”白雪松的声音庄重多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白秘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叫他小申呢,这会儿又给他升格为主任了,他还真不好意思答应,怕白雪松的叫法不怀好意。 “我怎么听说,你想到秘书室啊?”白雪松问。 “是吗?”申一甲学着白雪松的腔调,现在只能装不知道了,如果他想到秘书室,而白雪松这个大秘都不知道,那他可就要掏买路钱了。 “你真不知道?你不知道最好。”白雪松又补了一句,“我跟你说,没戏,有领导发话了,你个太高,不适合当秘书。” 申一甲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白雪松说错了。有领导发话了,你的个太高,不适合当秘书,这难道是真的吗? 白雪松立刻意识到自己走嘴了,“不是领导,是有议论。” 申一甲听出白秘在掩饰,不过这恰恰证明,确实有领导说过,他的身高不适合当秘书。第一感觉告诉他,说他的领导肯定不是市长宫树仁,但估计宫树仁已经听到了这句话。 申一甲很想问一句,到底是哪个领导,谁在议论,但那样就太不绅士了,他不仅得不到答案,可能还会被白雪松损一顿。 “其实当秘书有什么好?”白雪松说,“就像我这样,整天绑在领导的裤腰上,活得太没有自己了。” “白秘谦虚了。”申一甲说,“领导秘密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白雪松转了转脖子,站了起来。申一甲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双手无力地悬在空中。 “申主任,今天就到这里吧。”白雪松收拾着桌面,“领导那边时间快到了。” 白雪松不说,申一甲还真没注意,白雪松的个头确实不高啊,看样子都不到一米七。瞧人家这身体怎么长的,天生就是一个当秘书的材料,这就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市长的贴身秘书了。 “瞅什么,快走吧。”白雪松随手拿起一份材料,在申一甲的身上拍了一下。 申一甲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失败感,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干什么呢,这不是鸭子孵小鸡--白忙活嘛。他伸出双手,挡在白雪松面前,连连向后退着。看白雪松没有跟上来,他猛地转身,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常务秘书室。 白雪松刚才的话很随意,声音也不高,但对于申一甲来说,无异于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说这话的人是谁,还是有一些道理的。给领导当秘书,又比领导高,那不就把领导显没了嘛。 申一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情:怨。这是谁这么口无遮拦呢,心里有想法,藏在心里就得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还要让宫市长知道!这个人肯定应该见过他,而且与他的名字、身高都能对上号。 他拿起一支笔,在一张材料上胡乱涂了起来。他原来还在琢磨,到底是谁让他来督查室当了个副科长,就是不给他一个科长的实职,现在他的想法立刻变了,思前想后地揣磨着到底是谁当面宫市长的面,说高个不能当秘书。这个人很可能明知道宫市长想让他去秘书室,却背着矬子说矮话,这不是故意诋毁他嘛。 申一甲感觉,这个说他个高不能当秘书的人,肯定不是白雪松。白秘虽然死活看不上他,但根本不会把他当成什么威胁,再说了,就算他去了秘书室,兴许还能把白秘顶上去呢,人家早就是副处级了,多去一个人推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是谁呢?申一甲刚来政府办的时候,因为被安排到督查室当副主任,已经推测过到底是谁给了他一个副科实职,现在大脑里过起了电影。 督查室主任管英虽然能见到宫市长,但不至于在领导的面前这么说自己的新来的副手,而且那种话未必是他来了以后说的,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是管主任呢。封主任这个人一点没有领导架子,对他还相当客气,况且不知道他和宫市长的底牌,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来。申一甲听说还有一个市政府专职秘书长,可是人家在北京学习,他还没有见过,就更不可能了。会不会是政府办的几个副主任呢?好像也不像,他们毕竟隔着封主任,不好对市长说这种话。 那没谁了。申一甲如入五彩云雾,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再往上就是主管市长杨重了,杨重。这个名字突然从申一甲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副市长杨重的办公室紧挨着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又与常务秘书室斜对门,申一甲去找白雪松之前,还看到杨重从常务秘书室出来,去了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 申一甲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大事,他拜过了市长宫树仁,拜过了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拜过了常务秘书室,连顶头上司管英都拜过了,唯独忽略了这位主管副市长杨重。 申一甲后悔自己没有找机会去见一见副市长杨重。 不是他不愿意见杨重,而是他是常务副市长,两个人的级差太大了,他就是攒足了劲儿,蹦着高跳,也够不着他。 一想起副市长杨重,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几件事。 那时候申一甲还在推拿店当推拿师,一天晚上,他去望月楼宾馆的院里闲逛,发现了孙婧的车还在,就想在外面等她出来。可是他没想到,就是这个副市长杨重和孙婧坐一辆车从外面回到宾馆。在黑漆漆的停车场上,杨重坐到了孙婧的车上,很快离开了宾馆。他也是好奇,就在宾馆门里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去了市区的一处高档住宅,孙婧在楼上呆了有将近一个小时,才一个人下了楼。 还有一次,申一甲去接待办找孙婧,敲开一扇没有门牌的门,才发现自己找错了房间。靠墙的大办公桌前,坐着的就是副市长杨重,孙婧背对门口坐在他的对面。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杨重还夸他挺有悟性,要不是孙婧转回身来,他还真不知道坐在杨重对面的女子就是孙婧。后来,申一甲听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说,他调进接待办,就是由副市长杨重亲自点头,并签批了录入手续。 尤其让申一甲难忘的是他和杨婷最后一次在望月楼宾馆见面。 那时候,申一甲已经知道杨婷是副市长杨重的侄女。他向杨婷示爱多日,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那天晚上,在他临时安排的一套免费房里,杨婷说家里人不同意和他拖拍处朋友,却热情如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后来杨婷接了一个电话,就要离开,说什么也不让他送出门。他从步梯追到楼下,发现杨婷坐进了杨重的车,离开了望月楼宾馆。 申一甲刚想起杨重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有一点惋惜,可是一想到杨婷那张团微脸,还有那火辣的眼神,狂野的动作,就联想到杨重是她的亲叔叔,杨婷貌似很听家里人的话,她最后没有和他走到一起,肯定和这个杨重有关系。 这么说,副市长杨重很可能对他抱有很大的成见。 杨重能反对他和杨婷在一起,当然也能反对他调到常务秘书室。因为这两件事,杨重的态度都有一定的分量。 申一甲越想越来气,这个杨重可以阻止杨婷和他在一起,那是人家的权力,可要是阻止他去秘书室就毫无道理了,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妈的。”一支碳素笔在申一甲手中的折为两段。 “怎么了,申主任。”督办室的另一个副主任吉明转过了身子,面带微笑看着他。 申一甲这才发现,自己太失态了,刚才不仅骂出了声,而且手上溅满了黑乎乎的碳素墨水。 “这支笔不能用了,间歇性自闭症。”申一甲站起来。 谁知吉明的脸色刷地变了,连忙冲申一甲摆起手来,朱艳和王海两个科级科员也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 申一甲站起来,走向水盆,办公室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申一甲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知道又触犯了哪路神仙。 “不好意思,可能是学医的原因,说话在点习惯了。”申一甲一边洗手一边说,“各位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喏,这支笔不出水了。”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回办公室的路上,申一甲问起了吉明。 “吉主任,我就说了一个医学名词,我看哥几个反应这么强烈呢。” 216、自闭症pk亢奋症 吉明回头看了看,表情神秘地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一甲,间歇性自闭症这几个字,以后千万不要再说啦。” 吉明碰了一下申一甲的肩膀,拐向了正门的方向,两个人很快来到了街上。午饭之后,围着政府大楼转一圈,是市政府一些干部的习惯。 “那时候你还没来呢,杨市长把管主任说了,说督查室有间歇性自闭症。”吉明说。 “哥们,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呗。”申一甲说。 “我可以说说,但哪说哪了啊。”吉明说。 原市长高崇云担任市委书记以后,在蓝河启动了大规模的国有企业改制,规模之大,声势之浩,范围之广,可谓空前绝后。 有一天,督查室主任管英接到杨重秘书的通知,常务副市长杨重要代表市长宫树仁检查国企改制情况,让管英带着室里的干部,第二天跟着杨市长下去。 国企改制的牵头单位是市体改办,杨重对改制的情况不熟悉,管英对这项工作的进展不掌握,原计划一天走十家企业,结果一天下来只走了四家。 杨重在企业对管英倒是没说什么,下午结束了当天的检查,在去饭店的中巴车上,他问了管英一些问题,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管主任啊,我发现你对国企改制好像没有我熟悉啊。”杨重说。 “杨市长,你也知道,咱们督查室还有很多工作,不只是国企改制这一件事啊。”管英试图辩解。 “国企改制的情况不掌握,咱们对崇云书记没法交待啊。”杨重说。 “杨市长,您放心吧,我们晚上回去就整理资料,明天早晨就交给您。”管英说。 两人简单几句对话,车里又恢复了沉默。可是杨重并没有闲着,隔着玻璃看着窗外,一会儿议论几句路过的市政工程,一会儿责备几句路边的占道经营,话题很快又回到管英身上。 “我发现管主任今天打扮得漂亮啊。”杨重说。 “跟着市长出来,就得捯饬一下啊,不能给领导丢份是不。”管英得意地说。 杨重在管英的身上瞥了一眼,又转回了身子:“是漂亮,搞得我们白酒厂的厂长是盯着我们管主任看,都没心思汇报了,哈哈。” 车上督查室的几个干部闻言笑了起来,要论开玩笑,在杨重面前,一般干部只有听的份了,就连其他几个副市长见了杨重也打怵。 “管主任啊,咱们督查室的干部都在车里呢,还得下去啊,多下去。”杨重说。 “只要有宫市长批示,我们都下去,挂牌督查的项目我们也会定期下去。”管英颇有些炫耀的味道。 不知道是管英提到了宫市长,还是因为管英的话跟得太紧,杨重又转过身来:“定期下去还不够啊,那不就是间歇性自闭症嘛。” 杨重一句话,噎得管英半天没缓过来。 下车以后,杨市长企业老总陪着进了饭店,管英跟在后面,对部下嘟囔了一句:“还说我呢,简直是间歇性亢奋症!”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天管英有点闷闷不乐呢,原来被杨市长挖苦了。不过,申一甲还是隐约从吉明的话里理出了一点头绪。 宫树仁为什么不下企业检查呢?那可能是他对高崇云的国企改制不太买账。 杨重不分管国企改革,为什么这么热衷检查国企改制呢?他有可能想在市委书记高崇云面前献殷勤。 管英只是一个督查室主任,为什么敢当着部下的面,跟杨重顶嘴呢?她的工作可能得到了市长宫树仁的肯定。 申一甲大致理出了一个头绪,市长宫树仁与常务副市长杨重似乎并不融洽。这么说来,杨重的话在宫市长的面前未必好使。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里不免有一点小兴奋。 吉明突然抓住申一甲的衣角,向后拽了一下,脚步慢了下来。申一甲循着吉明的目光,向前面望去,见两个中年人正在前面,边走边说着什么。 “杨市长和封主任。”吉明把头凑到申一甲的耳边悄声说。 申一甲不禁佩服起吉明的眼力来,就看两个背影,就知道是哪位领导,反正他是看不出来。 “慢点走。”吉明说着,脚步更慢了。 申一甲倒是很理解吉明的苦衷,前面两个人一个是主管市长,一个是政府办主任,从后面超过去显然不太礼貌。他们只能放慢速度,渐渐与前面的领导拉开距离。 吉明不再说话,申一甲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是楼角了,杨重突然转过身来,继续往回去,边走边与封官升说着什么。 申一甲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向后转又显得有些突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领导好。”申一甲和吉明几乎同时发声。 杨重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倒是封官生停下了脚步,指着申一甲对杨重说:“市长,他就是申一甲。” 杨重在原地站住,看了申一甲一眼:“我认识,这小子调到接待办的时候,还是我签批的呢。” “谢谢领导。”申一甲挤出了一脸笑容。 “这大高个长的。”杨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封官生说,两个人从申一甲的身边过去了。 又是个子。听见这句话从杨重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申一甲更加确信,白雪松说的那个领导就是杨重了。 申一甲一连几天准时下班回去,不是怕见白雪松,而是怕看到市长宫树仁。如果真在走廊里遇到市长宫树仁,那就等于当面提醒宫市长,他的个子很高,不是当秘书的材料。 申一甲的注意力从市长宫树仁转移到常务副市长杨重身上。杨重的工作规律很好掌握,每天提前半小时上班,下班时间会准时离开,如果他下午没在单位,往往是午饭之前就走了。 申一甲关注杨重的目的,是想找机会多遇到他几次,不说混个人熟,起码也要混个脸熟。那时候再去杨重的办公室,就轻车熟路了,水到渠成了。 傍晚五点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申一甲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回推拿店,见一个女子从杨重的办公室里出来。 申一甲立刻就认出来了,向她款款微笑的女子是团市委副书记杨婷。 杨婷似乎也看到了申一甲,一只手扶着身上的包,一只手向这边挥着,申一甲也报之以微笑,抬起手来,向她挥了一下:“杨书记。” 这时,申一甲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督查室主任管英。杨婷走到申一甲的近前,目光却集中在刚刚走过来的管英身上,远远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管英的手:“管姐今天好漂亮啊。” “你们认识?”管英的眼睛显现注意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转到申一甲的面前。 不认识。申一甲默然垂下了眼帘,很想这样说,却没有说出口。其实也不怪杨婷,她和管英先打招呼也是正常的,她们毕竟都是副处级嘛,他只是一个正科级的副科实职。 “当然认识,这不是接待办团委的申书记嘛。”杨婷也凑了过来。 “那就一起去吃个饭吧。”管英说。 “我不去了。”申一甲连忙向后退着。 杨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申一甲,显然被他生冷的拒绝吸引了。 “杨市长呢?”管英问。 “他啊,还得等一会儿,让我们先走。”杨婷说。 “一甲,一起去吧,团干部聚会,你当过接待办的团委书记,当然也是团干部了。”管英扯了扯申一甲的袖子。 申一甲看着面前两个女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来管英也是团干部,她应该比杨婷大十多岁,两个人的性格又截然不同,竟然显然那么亲密。 其实刚才管英说到“杨市长”三个字时,申一甲就有点心动了,后悔不应该一口拒绝管英。虽然管英的目光看上去很真诚,但他的话已经很难收回去了。 申一甲觉得如果杨市长也参加一会儿的晚餐,他就不应该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杨书记是我在接待办时的领导,当时她就是团市委的主管副书记了。”申一甲话到嘴边,又给杨婷提了半格,尽管那是后来的事。 “行啊,申一甲,团委书记的本色还一点没变啊。”杨婷粉面含春,似笑非笑,伸出手来,在他的胳膊上推了一下。 有了,申一甲想,就冲杨婷的这个亲昵的动作,他今天晚上想不去参加晚上的聚餐都难了:“杨书记,好容易来一次,到我办公室认认门吧。” “你怎么才想起来请我认门啊。”杨婷娇嗔道,随手挽住管英的胳膊。 管英轻轻地抽出胳膊,推了杨婷一把:“缺德鬼,想去就去吧,还拉着我给你们当灯泡啊。” 申一甲瞥了管英一眼,管主任的话大有深意啊,她不应该知道他和杨婷的关系啊,怎么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似的。申一甲想,如果管英觉得自己不该掺和年轻的事,就是太了解杨婷了。 217、撩哥 “那你就回屋先把灯泡关了吧。”杨婷面对管英,却指着申一甲,降低了调门,“我到他的办公室认认门。” 申一甲领着杨婷来到办公室,推门把她让了进去。 “哎呀!”杨婷发出了一声类似惊叹的声音,申一甲却听出了一种嫌弃和怜悯的味道。 “杨书记,屋子小桌子多,别嫌弃。”申一甲跟在杨婷的身后,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领她进来。 “申一甲,你的办公条件很一般啊。”杨婷抱着双臂,四处扫视着。 “我一个副科长,跟你这团市委副书记就没法比了。”申一甲说。 “咣”的一声,门关上了,申一甲回身看了看,很担心杨婷认为是他故意把门关上的,好在他离开杨婷很近,她应该不会这么想。杨婷忽然放下一只胳膊,在申一甲的下身摸了一把,转过身来,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想我了吗?”杨婷歪着头问。 “嗯……想了。”申一甲只能说想了,不能说没想,那样就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场面了。 “想我怎么不找我啊,连个电话也不打。”杨婷白了申一甲一眼。 “你是领导,我是部下,骚扰领导不太合适。”申一甲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用人朝向,不用人朝后啊,不是想去团市委的时候了,是吧?”杨婷小嘴一撇,“没良心的东西。” 我怎么没良心了?申一甲只敢想,不敢问。看杨婷今天的样子,还算念及旧情,至少没有在他的面前板起脸来。 “我没良心,我有罪,我该死。”申一甲又开始说假话了,目光恳切,表情沮丧。 “你说你到我们团市委多好,我还能罩着你。”杨婷摆了摆手,“你偏要来什么督查室,这回好了,童养媳当婆婆--慢慢熬吧。” “人生就像一味中药,越熬越苦啊。”申一甲做痛苦状。 “啊?”杨婷半启红唇,眉头微蹙,“行了行了,给你一脚油门,你还来脉了。” “杨书记,我可不敢。”申一甲说。 杨婷来到沙发前,想坐又不想坐的样子。申一甲立刻猜出来了,她可能是嫌沙发不干净。 “我在这个位置。”申一甲忙来到自己的座位边,向椅子指着。 杨婷果真跟了过来,在椅子上瞟了一眼,把包往桌子上一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双手扶着办公桌,站在一旁。他的心里其实很矛盾,在杨婷面前,自己的身份真是很难把握,近了吧,怕她说他贱,远了吧,又怕她说他装;把她当领导吧,怕她真的放下身段,把她当朋友吧,怕她端起架子。反正她里外都是领导,那就当领导对待吧。 “杨书记,我给你泡杯茶。”申一甲伸手拿过茶叶筒。 “别了,坐一会儿就走了。”杨婷说。 自从上次在望月楼宾馆免费房一别,申一甲就已经断了对杨婷的念想。杨婷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相处,他可不是那种死不要脸,死缠烂打的人,丢不起那人。虽然那天临别之前,杨婷放下身段,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与他一番暴风骤雨,但申一甲后来一想,那不过是杨婷的一种告别的方式而已。这样的女人就是追到了手,自己也驾驭不了,掌控不住,还不如省省,爱谁谁吧。 “你就这么想我啊?”杨婷说仰起头来,目光充满期待。 “那我就给杨书记泡咖啡。”申一甲打开杨婷身边的办公桌大头柜,从里面取出一瓶咖啡。 “申一甲,你才来几天啊,就变得这么木讷了?”杨婷站起身,靠到申一甲的近前,头伸向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嗅着,发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呼吸声。 申一甲轻轻换了一口气,既没有靠近她,也没有躲开她。杨婷见申一甲没有反应,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小巧晶莹的鼻子,慢慢移到了他的耳垂,轻轻蹭了几下,直接堵在了他的耳朵上。 申一甲任杨婷肆无忌惮地蹭着,用力屏住呼吸,承受着难耐的奇痒。杨婷双手挂在申一甲的脖子上,身体几乎悬了起来。 “哈哈……”申一甲终于忍耐不住这冲击五腑六脏的耳鬓厮磨,全身的汗毛孔都竖起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夸张,杨婷听到了不可能不顾忌这种声音。 杨婷立刻松开了申一甲的脖子,双手推了他一把:“德性。” “太痒了,受不了。”申一甲顺势向后退了两步。 申一甲没想到请杨婷进来认认门,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这可是办公室啊,督查室主任管英就在他的隔壁。 “一会儿你去吗?”杨婷警觉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我敢不去吗?”申一甲真的很想去看看,不为别的,就为副市长杨重也会现身。 “唉呀,烦死了,你说这个管英管大督办,想请杨重吧,还怕他不给面儿,到了那你可得少说话啊,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杨婷说。 “杨书记放心,保证不会,绝对不会。”申一甲拍了拍胸脯。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小缝溜得那个严实,非常人才,不可多得。”杨婷似乎想起了什么,捂着嘴笑起来。 申一甲把咖啡倒进杯里,正要去接热水,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觉得很新鲜,这是哪个单位啊,这时候还来送材料,有点太敬业了吧。 其实也难怪申一甲这么想,自从到了督查室,就没有哪个同事敲过门。只要有人敲门,他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哪个单位又来送汇报材料了。 “请进。”杨婷又抱起了双臂。 申一甲一阵暗喜,多亏自己过来倒水了,要不让人家企业的干部看到了,机关干部下班了还不回家,孤男寡女在办公室亲热,多么损害市政府的光辉形象啊。 门不知道被谁推开,露出了一条门缝,管英慢慢地探进头来。 “哎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哪位市长呢。”杨婷的手扬起来,用力向下甩着。 “杨书记,完了完了。”管英说,“我刚才听到咣当一声门响,就出来看了看,你猜我看到谁了,杨市长!下楼啦!” “没事儿,有我呢。”杨婷边往外走边说,“多大点逼事啊。” 申一甲也顿时慌了神,立刻放下暖瓶和杯子,跟着杨婷急匆匆往外走。他来到走廊,再一看,管英已经到了楼梯口了。 申一甲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杨婷和管英坐在后排,杨婷倒是没说什么,管英一个劲儿地催着司机:“快点,快点,一定要赶到杨市长的前面。” 申一甲没和杨婷坐在一起,心里倒是安逸多了。他悄悄打开车窗,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看着街上如织的人流,心里盘算着见到杨市长的时候,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他从来都不用准备这种说词,用不着,想说让领导高兴的话还不容易嘛,根本不用回家现取。杨重就不一样了,这位主管领导可能对他有意见,否则不会在宫市长面前这么臭他。 申一甲的电话铃响了,他不用猜,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的,没有别人,只有娟子。 “一甲哥,怎么还没回来呢?”娟子问。 “呵,你能不能别天天骚扰我啊。”申一甲说。 “骚死你。”娟子回敬了一句。 “不就是吃饭嘛。”申一甲说,“你要吃就先吃吧。” “又在等着市长灭灯呢?”娟子说,“你不是说以后不等了嘛。” “好了好了,跟领导去吃点饭,不要再打了啊。”申一甲挂了电话,这个娟子,尽是些操不着的闲心。 车里出奇地安静,管英不说话了,杨婷也没有出声。申一甲回头看一眼,怪不得呢,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呢。 “申一甲,谁敢天天骚扰你?”杨婷的声音。 “服务员。”申一甲无心地应了一句。 “望月楼的服务员。”杨婷说,“你长本事啦,望月楼的服务员你也敢撩。” 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娟子是阴阳穴推拿店的老板啊,怎么他还把她当服务员呢。今天两个女领导坐在身后,大脑有点短路。 “错了,错了,老板。”申一甲说。 “我说呢,申一甲的口味不会这么低嘛。”杨婷说,“多大年纪的女老板啊,漂亮吗?” “漂亮。”申一甲说,“分谁看,我反正没看出漂亮来。” “你可小心点啊,小心中了女老板的圈套。”杨婷说。 小车很快到了夏威夷大酒店,管英在前,申一甲在后,中间是不紧不慢的杨婷。礼仪小姐的手势,前台经理的笑容,电梯服务员的古板,一一进入申一甲的眼帘。 “杨市长到了吗?”管英对着站在走廊里的吉明喊着。 “马上到,马上到。”吉明说。 “唉呀,急死我了。”管英原地站住,来了个向后转,来到电梯前。 申一甲看着红色的楼层提示板,知道杨市长已经在电梯里了。 电梯门开了,副市长杨重满面春风地下了电梯,立刻就看到了管英身后的申一甲。 “管主任今天带了男保镖了。”杨重收起笑脸问管英。 218、马屁拍到马腿上 申一甲跟在人群的后面,匆匆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豪华单间,单间的门口站着六七个人,正在满脸谦卑地迎候杨重的到来。这里面除了站在最边上的督查室副主任吉明,申一甲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杨重第一个进了单间,后面的人排成一路纵队跟了进去。 申一甲排在最后面,也旁若无人地进了单间。他进了单间就发现一个问题,房间里有十个二座位,进来的人好像不止十二个人。 服务员已经开始走菜,圆桌规规矩矩地摆着几道菜。 杨重绕过圆桌,直奔主座,脱下了长外套,立刻有人接了过去。 屋里的人各自站在一把椅子后面,齐刷刷地看着杨重。 杨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伸开双臂:“大家都坐下吧。” 跟在杨重后面的杨婷和管英,分别在杨重的左右首坐下来,其他人呼啦啦地坐下来。 申一甲发现吉明也在桌子的末端坐下来,屋里正好多出了他一个人。 这时,管英指着吉明说:“吉明,你再给一甲加个座位。” 申一甲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一个多余的椅子。吉明站起来,马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对着申一甲做了个鬼脸,无力地摊开双手。 杨重与身边的杨婷说着什么,杨婷看着申一甲这边,不停地点着头。 申一甲连连对着吉明摆手,出了单间,想马上找到服务员,要一把椅子。 管英突然从单间里出来,拉着申一甲的胳膊,来到了斜对门的另一个单间。 “一甲,今天对不起了。”管英说,“我没想到人来得这么齐,要不你就坐穆科长这个单间吧,菜是一样的。” 申一甲向单间里瞅了一眼,看见杨重的秘书穆阳坐在里面,桌边还有五、六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申一甲心有不甘,如果和穆阳坐在一起,自己来这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要不我再找个椅子吧?” 管英犹豫了一下,“你是新人,按理说也应该和杨市长见个面,这样吧,你和吉明换一下,让他过来。” “还是算了吧。”申一甲立刻拉住了管英。这种时候,如果由他替换吉明,那明摆着他与管英搞了小动作,那不就把吉明得罪了嘛,“我就在穆秘书这屋吧,其实在哪屋都一样,不就吃个饭嘛。” 这时,吉明匆匆从单间里出来,在门口在管英招手:“管主任,杨市长找你呢。” 管英立刻慌了神,把申一甲往小单间里一推,转身回去了。 申一甲进了小单间,发现这个房间是个八人间,不仅屋子小,房间的装修也差了一个档次。屋里的里都已经在桌边坐好,不约而同地看着申一甲,没有一个人理他。 申一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嘀咕着,这帮司机,简直比杨重还牛逼。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也不敢轻举妄动,随手扶住了最近的一把椅子。 “我说不来了吧,团市委的杨书记非要我来。”申一甲觉得现在只能搬出杨婷了,既然这个局子是杨婷张罗的,现在只能拿她当挡箭牌了,“我才是个正科级,我看里面都是领导,杨书记让我加个坐,不加了,还是这屋宽敞。” 杨重的秘书穆阳向申一甲招了招手,“申科长,过来坐吧。” “不去了,不去了,我就坐这儿吧。”申一甲指着身边的椅子,却没有坐下。 杨重的司机郑勇瞅了申一甲一眼:“穆秘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还得拿八抬大轿抬你怎么着?比杨市长还牛逼啊。” 刚才杨重从电梯里上来的时候,申一甲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穆阳和郑勇,一个是杨重的秘书,一个是杨重的司机,这个单间里虽然没有什么显要的人物,但这两个人也够他喝一壶了。 申一甲睁着半拉眼都没看上杨重的司机,心里想,一个司机你牛掰个**啊,好像杨重是你爸似的。既然这样,他还真不能不识抬举了,过去坐就过去坐。申一甲几步来到穆阳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穆秘应该去那桌啊。”申一甲问。 “哪有秘书上主桌的。”穆阳随口应了一句。 申一甲连连点头,后悔自己的嘴太快了,本想拍拍秘书的马屁,不想拍到马腿上。这个穆秘书看上去还算稳重,但不知道心眼怎么样。 “这位师傅,长得真有领导派头,一看就是杨市长的司机。”申一甲准备换一个对象,接着拍。 “谁是师傅?你没长眼睛啊,我是政府车队的副队长。”郑勇端里手里的水杯,“当”地放了回去。 申一甲的小心脏紧了一下,这个车队的副队长火气挺大啊。看来以后可不能嘴太快,会遭到报应的。 “大哥,不知者不怪是吧?”申一甲,“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像领导。” “那你自罚一杯吧。”郑勇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鸡腿,一口咬掉了一半。 申一甲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喝就喝,有什么了不起,这车队副队长欺生吧,也不能让他欺负住。 申一甲这样想着,伸手拿过了桌子上摆的五粮液。自从进了接待办以后,他经历了一些酒局,发现自己的酒量还可以,不至于一杯酒就倒下。 穆阳拉了申一甲一把,“算了算了,都是开玩笑。” 申一甲把穆阳的胳膊一甩,“卡卡”两下打开了酒瓶,咕咚咚在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白酒。刚才进了大单间,愣是没有他的座位,他正有一股底火没消呢。 “副队长,你可看好了。”申一甲说,“欠你一杯酒,我现在就还给你。” “别……”“不要喝。”“慢点慢点。”桌边刚才还是一片沉默,忽然冲着申一甲来了。 申一甲端起杯子,在大家面前晃了一下,一扬脖全都倒进了嘴里。他把杯子底朝上倒了过来,冲着郑勇抖了抖杯子,几滴残酒从杯口,滴到了桌面上。 “我靠,你小子行啊。”郑勇愣了愣神。 服务员端着盘子进了,轻轻转动着餐桌子,把一盘松仁玉米放到了桌上。 穆阳拍了拍申一甲的胳膊,不停地点着头:“一甲,快吃口菜,压一压。” 申一甲摇了摇头,从桌上拿起一杯矿泉水,拧开瓶盖,像刚才喝酒一样,转眼的功夫,一瓶水进肚了。 “这小子,喝酒吓人。”郑勇看着申一甲扔到身后的矿泉水瓶,咧了咧嘴,笑了。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申一甲说,“来干什么了,不就是喝酒吗,我多喝我赚了。你们不喝,那就亏了。” 申一甲拿起穆秘的杯子,在里面倒满了酒,正要给郑勇倒酒,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除了穆阳,其他人的面前都摆着茶杯,酒杯已经不知道被谁收走,放回到酒柜上。 穆阳冲着申一甲摆了摆手,“他们都是司级干部,今天就不能喝酒了。” 申一甲拿着酒瓶,醒悟过来,对啊,这桌除了穆阳和他,剩下的都是司机,没法喝酒了。他把酒瓶架在自己的杯口,又倒了满满一杯。 要是在平时,他不可能给自己倒这么多酒,但是今天他心里有气,酒是五粮液,既然开了瓶,不喝就糟蹋了。 “我倒想喝点,不行啊,杨书记还不扒了我的皮。”杨婷的司机栾师傅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申一甲手里的瓶子。 “扒了你的皮有什么意思,血呼拉的,最好扒了你的衣服。”郑勇笑嘻嘻地说。 申一甲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团市委的司机,给韩晗开过车,也给杨婷开过车,好像姓栾,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去情人峰滑雪场的那次,他也去了。 申一甲瞬间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得让这位栾师傅喝点酒,他不是拉着杨婷来的吗?他要是喝了酒,杨婷就走不了了,到时候非气疯不可。 他心里有一股气,刚才在那个单间的时候,杨婷明明看到他没有座位,还在与杨重说着什么,直到他从单间里出来,也没说句话,让他加个坐,人家管主任还知道出来看看,她杨婷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啊。 既然这个栾师傅想喝酒,那就想办法让他喝点,看杨婷一会儿走的时候怎么办。 申一甲想到这里,冲着栾师傅扬了扬手里的五粮液:“栾哥,五粮液,你来一杯呗。” “我倒想喝,可是不敢喝啊。”栾师傅说,“你能喝多少?” “我啊?一斤八两吧。”申一甲淡定地说,“我是接待办办公室主任出身,要是这点酒都不能喝,那不白混了。” “有机会,有机会咱们哥们喝点,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喝多少。”栾师傅说。 “今天不就是机会嘛。”申一甲指了指另一瓶五粮液,“栾兄,你喝吧,没事,杨婷那儿我给你说句话,你就说我让你喝的。” “你说话好使吗?”栾师傅说。 “不好使你找我算账不就结了。”申一甲笑道。 郑勇在一旁不耐烦了:“小栾啊,让你喝你就喝,有人替你挡着,你还怕什么啊。” 219、拿下美女的司机 杨婷带来的司机栾师傅从酒柜上取过一个杯子,从桌面上推给申一甲。 “我也来一杯。”又有一个司机递过了杯子,“就一杯。” 申一甲一边倒酒,一边对郑勇说,“郑哥,您这车队队长也别闲着,倒一杯呗。” “打死也不喝。”郑勇连连摇头,脸上紧绷的肉也在抖动,“我这车队的副队长还干不干了。” 申一甲把两个空杯倒满,一瓶酒就光了。酒桌上的气氛忽然融洽多了,申一甲也由一个局外人迅速成了桌上的熟人。 杨市长的秘书穆阳不失时机地端起了杯子:“来吧,哥几个喝一口。” “穆秘发话了,那我们就喝一口。”申一甲一直注意着身边的穆秘书,首先端起杯子响应。穆阳这个人的性格与白雪松完全不同,看上去比较内敛沉稳,脸上一直带着明朗的微笑,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如果说白雪松是市政府一秘的话,穆阳就是政府的二秘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穆秘比较内敛,身段也更加柔软,不像白雪那么张扬。 在申一甲的眼里,穆阳毕竟是常务副市长杨重的秘书,这可是主管领导的秘书啊,要是穆秘在背后参他一本,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申一甲接连敬了穆秘三次,穆秘似乎很慎重,也不愿意多喝,每次都呷一小口。 “穆哥,给领导当秘书累不累?”申一甲问。 “累倒不累。”穆阳说,“就是杂事多一点,准确性高一点,记性还得好使一点。” “穆哥,你看我这样的能不能当秘书啊?”申一甲准备探一探穆阳的话。 “能啊,怎么不能,人人都有当秘书的潜质,就是机关干部都去给领导当秘书了,工作落实给谁去啊,是不是?”穆阳说。 申一甲听了穆阳的话,心里特别舒服,不禁暗暗责怪起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来。白秘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硬说高个不能当秘书,穆阳怎么就不知道呢。 “申科长,你个子太高,不适合当秘书。”郑勇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 “郑队长!”穆阳放下笑脸对郑勇说,“不要对申科长乱说。” “我乱说什么啊,杨市长都说过多少次了,不信你问杨市长啊。”郑勇竟然和穆秘叫起了真儿,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申一甲连忙摆手,“就当我没听见行不行?其实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这不是随便唠嗑嘛。” 穆阳扭过脸来,在申一甲的脸上盯了一眼。 就是穆阳这一眼,申一甲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装着新装的皇帝,被人看到了全裸体一样,羞得无地自容,连逃跑的心都有了。这么说来,穆秘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他这个人嘴比较严,不肯说罢了。 郑勇把最后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拍了拍肚子,拿起牙签捅进了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申一甲心里明净,郑勇自恃是车队的副队长,跟穆秘也敢整两句,穆阳呢,因为身份的原因,只负责提醒,不负责管束。 “哈哈……”对面单间里,又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撞击着申一甲的耳轮,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申一甲已经不记得在单间里听到了多少次这样的笑声了,里面夹杂着女声的尖锐,男声的粗犷,附和者的模糊与含混。他想像着在那单间里,一定有一张张的笑脸,环绕着常务副市长杨重,杨婷呢,有这个当副市长的叔叔罩着,显然会成为酒桌上的公主。 这无所顾忌的男女声合笑,申一甲再也不愿意听下去,他把杯往里推了推,连夹了两口菜,站起身来。 “我出去方便一下。”申一甲对穆阳说。 穆阳点了点头,把面前的酒杯往外推了推,拿起碗来,盛了大半碗米饭。申一甲看了看面前的杯子,还有半杯呢,穆秘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喝着喝着就吃上饭了。 申一甲顺着走廊往前走,身后的笑声越来越小了。他来到洗手间,在里面转了一圈,在走廊里慢慢逛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走吧,穆阳会认为他在逃避自己的谎言,不走吧,他实在不愿意听到对面单间里传来的狂放的笑声。 白雪松、穆阳和郑勇,两个秘书一个司机,他们三个人的言谈举止,都明白无误地指向了杨重,这个主管常务秘书室的常务副市长已经把他毙了,他已经没有机会去当领导秘书了,那两条仕途捷径都已经走不通了。 要知道这样,他就答应韩晗去团市委了,那样不仅会得到韩晗的器重,就像杨婷说的,她也会罩着他。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见过韩晗了,当年向他说明了自己的选择。他也告别了方东明了,现在再回去,不说可行与否,方东明也会看不起他啊。 申一甲回到了单间,车队副队长郑勇不见了。穆阳已经吃完了饭,正在低着头看手机呢。单间里几个司机,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桌子上的菜剩下了大半。 申一甲看了看表,这才七点多钟,时间还早着呢,自己是离开还是留下呢?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杂夹着高低错落的说话声。申一甲屏住呼吸,觉得这种声音比原来大多了。 “领导还有一个局子,我得先走一步了。”穆阳站了起来,快速向门口走去,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申一甲立刻跟了上去,却见杨婷急三火四地闯了进来,正好与申一甲撞在了一起。 杨婷站申一甲的对面,侧过头去,向单间里看着:“栾师傅,走了。” 栾师傅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慌张地往外走,杨婷伸出手掌,贴在脸边,朝申一甲晃一晃:“bye。” 杨婷没走几步,忽然转回身来,轻皱了一下眉心,走到栾师傅近前,盯着他的眼睛:“栾师傅,你是不是喝酒了?” “杨书记,我喝了一杯五粮液,就一杯。”栾师傅说,“你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杨婷推了栾师傅一把,似怒似笑地说:“什么叫没问题,出了问题你负责啊?” “是他让我喝的,他说肯定没问题。”栾师傅指着申一甲说。 申一甲顺着走廊望去,见杨重正在几个人的环绕中走向电梯口。在即将拐弯的地方,杨重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在走廊里消失了。 “申一甲,你长能耐了是吧?”杨婷来到申一甲的面前,“给我的司机灌了一杯酒,你给我开车啊?” “我开没问题啊。”申一甲说,“栾师傅就喝了一缸,一缸酒对这些师傅来说,就是润润嗓子。” 杨婷噘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向栾师傅伸出了手,“钥匙,你走回去吧。” 栾师傅略作迟疑,乖乖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到杨婷的手心里。 杨婷咬住嘴唇,一只手抓紧申一甲的衣襟,来回拉了两下,又松开了。 申一甲跟在杨婷的身后,不停地解释着:“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就不听。”杨婷捂住了耳朵。 两个人穿过走廊,快到电梯间的时候,撞见管英等几个人送走了杨重,正在往回走。 管英上前拦住了杨婷:“杨书记,你还真走啊,你不能走啊。” “你以为我是假走啊?”杨婷甩开了管英的双手,“人也见了,话也说了,办也事了,我还在这耗什么啊。” “陪你喝酒啊。”管英说,“一会儿,我找几个团青陪你一起唱歌去。” “团青?团青我还用你找啊。”杨婷说着,向申一甲撇了撇嘴,“这接待办的团委书记我都不用。”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管英旁边的几个人也纷纷劝说杨婷留下来,可杨婷看着不远处的电梯间,笑着摇头。 管英往边上让了一步:“既然杨书记执意要走,那我也不留了,有机会我再找你。” “不用管我了,你们慢慢喝吧。”杨婷往前走了两步。 “一甲,你就替我送送杨书记吧。”管英在旁边碰了一下了申一甲的胳膊,“一定要送到楼下啊,当然送到家最好啦。” 申一甲根本没有送杨婷的意思,本想到陪杨婷走到电梯间就回来。管英这么一说,他不送还不行了,虽然他没有和杨婷喝酒,但不吃饭送人二里地,他还是比较擅长的。 杨婷来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功夫,拿出了手机,迅速按下了几个键子:“叔啊,不行了,司机喝酒了,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申一甲在旁边看着杨婷,犹豫到底是不是送她到楼下。她急匆匆地跟着副市长杨重出来,本来肯定是要杨重一起走的,并没有打算让他陪。他从杨婷的表情和声调里能看出来,她在杨重这个长辈面前,倒是一付孝敬贴心的样子。其实也难怪,杨市长是他的靠山啊。 “您慢慢走,别着急,少喝酒,早点回家,别让家里惦记。”杨婷的小嘴像连珠炮一样说着,然后举着手机听了一会儿,然后挂掉了。 “不等了,走步梯。”杨婷向申一甲挥了挥手。 220、人肉电梯 申一甲跟在杨婷身后,进了步梯间,一盏双瓣桔色的壁灯发出黯淡的光,杨婷的高跟鞋敲击在地上面,发出清脆的回声,一直传到很深的地方。 杨婷停下脚步,抓住申一甲的胳膊,顺势挎了上去。 申一甲并不觉得奇怪,在酒店这种地方,很少有人放着电梯不走,偏偏要走步梯。这里的步梯狭而陡,确切地说,这里更像一条紧急疏散通道。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杨婷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怎么等你。”申一甲被杨婷的一句话搞糊涂了。 “栾师傅的酒,是不是你故意灌的?”杨婷问。 “是我故意灌的。”申一甲说。 “那就结了。”杨婷说。 什么啊就结了。申一甲发现了杨婷的一个想当然的逻辑。她认为栾师傅是他故意灌了酒,目的就是不让司机开车送杨婷,这样申一甲就像现在这样有机会送她下楼了。 其实申一甲真不是这么想的,他当时责怪杨婷没有在大单间里给他加一个座位,出于一种不满心理,特意给杨婷找茬,就是想看她的笑话,反正她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申一甲心里憋气又窝火,本来有机会在酒桌上给杨重敬两杯酒,让领导加深一下印象,结果不是杨重没给他机会,而是杨婷没给他机会。他看得出来,杨婷受了管英之托,是这桌饭局的召集人,目的无非是消解杨重对管英的不满。 “杨市长怎么走了?”申一甲问。 “他啊,还有一个局子呢,他也没办法,这桌是先答应下来的。”杨婷说,“他是个很守信的人,那桌只能后去了。” “今天我过来,其实就想敬杨市长一杯酒。”申一甲解释道,“谁也没想到,人家管主任是按人头来的,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这种酒不喝也罢,多亏你没在屋里。”杨婷说,“这些人这个疯啊,差点没把杨市长吃了。你别看他平时挺威严的,我在他身边坐着,他不好撂下脸子。” 两个人走到了拐弯的平台上,杨婷忽然回过身来,勾住申一甲的脖子,起身一跃,跳到了他的身上,两只手抱住他的脑袋,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部,发出了愉快的喘息声。 申一甲生怕杨婷把持不稳,再摔下去,忙托住了她的腰。他真拿杨婷没办法,难道这就是她的真性情吗?她到底是对他有所留恋呢,还是兴之所至自己找乐呢?他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走啊。”杨婷拍着申一甲的脑袋,“驾!驾!” 申一甲没法往前走,杨婷的身体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到楼梯在哪里。这个小姑奶奶可得罪不起,把她放下吧,她可能就会翻脸,这么抱着她下楼梯吧,又很不安全。申一甲抱着杨婷,在平台上转起圈来。 杨婷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申一甲的眼睛,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在他的肩上挪动着身体,很快就移到了申一甲的身后。 “申一甲啊,申一甲,你上辈子怎么得罪我了,这辈子来给当牛做马。”杨婷抓住了申一甲的头发,得意地喊着,“我的宝马良驹,一往直前,义无反顾,冲下去,冲下去!” 申一甲的心里异常冷静,如果今天他见到了杨市长,而且在杨婷的关照下得到了杨婷的赏识,他这时候真的会背着她冲下去,杨婷让他冲到哪里,他可能就会冲到哪里,但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婷结实饱满的双峰,似乎就悬在他的头上,像两座大山一样压迫着他。杨婷晃动着身体,使他的腰间点燃起了一把火,他却丝毫没有燃烧的欲望。 申一甲反手搂住杨婷的腰,只轻轻一拉,就把她从背上拉下来,横抱在腰间,像放一截木杆一样,把她轻轻放到地面上。 杨婷似乎根本不知道申一甲此时的心情,伸出双臂,原地起跳,又跃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比刚才更紧了。 申一甲这一次没敢把她直接放下来,那样很可能会激怒杨婷。他借着墙上的灯光一步一步小心地下着台阶,她像一个睡着了婴儿,蜷在他的背上,只有并不均匀的气息,还能证明她还是一个滚烫的成熟的女人。 只下了一层楼的距离,杨婷就在申一甲的背上蠕动起来,先是凑到他的耳边,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耳朵,然后双手搬过他的头,在他紧闭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见申一甲毫无反应,又把头移到另一侧,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今天你这匹野马不太听吆喝啊。”杨婷从申一甲的背上直起身体,揪着他的耳朵,向后扯着,“没有鞭子,我要是有一只鞭子就好了。” 申一甲有弯腰,把杨婷从背上卸下来,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一只手从两腿之间兜住她的身体,任她的两条腿在空中踢腾着。他就像拎一个淘气又任性的孩童,把杨婷拎在胸前,快速地下着楼梯。 一层,两层,三层,转眼间就下了四层,应该还有两层就到一楼了,申一甲把杨婷放了下来。 杨婷刚开始的时候,还挣扎几下,后来见申一甲根本不理她,便抓住他的衣襟,由着他了。她似有不舍地回头看了看楼梯,“简直和坐电梯没什么区别,人肉电梯。” 申一甲见杨婷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便双手抄兜继续下楼。杨婷本来还想扑到申一甲的身上,无奈楼下的喧闹声阵阵传来,她犹豫片刻,只好跟着申一甲下了楼。 “送我回去。”杨婷站在车前,对申一甲怒目而视。 申一甲以为杨婷也许会打车回去,见此情形,他还真被杨婷抓了劳工。虽然街上过往车辆很多,他又喝了酒,但送杨婷回家这么短的路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从杨婷的手中拿过钥匙,开门坐进了驾驶室。 “你往里去。”杨婷看着他坐定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推了他一把,指着他说,“就你酒气薰天的,想把我扔道上啊?” 申一甲挪动着身子,乖乖地坐到副驾的位置。杨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既然愿意自己开车,那就让他开吧,看样子她并没喝多少酒。 杨婷迅速启动了汽车,驶离酒店门前停车场,上了主道。 申一甲一看车的方向就清醒了许多,这是往南去了,正好与推拿店的方向相反。 “杨书记,你靠边停一下。既然你能开车,我从这儿就下了。”申一甲说。 “想下车?没那么容易。”杨婷说,“这车是你家的?你说上就上,说下就下。” 申一甲一头雾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杨婷也未免太霸道了,刚才明明是她让他去开车,转眼间成了他想上来了。 “杨书记,我没开玩笑。”申一甲说,“我真得下去了,要不越走越远。” “我就要把你送到最远的地方,让你走回去。”杨婷说着踩了一脚油门,“累死你。” “好,那就依你。”申一甲嘴上应着,心里却很不感冒。他知道杨婷说的不过是气坏,累死他,她也不会捞到什么好处,这么显而易见的蠢事,杨婷是不可能干的。 夜色降临,华灯溢彩,蓝河的夜晚车影穿梭,楼群小车一路停停走走,向蓝河边方向驶去。杨婷开车时的样子很专注,看上去很宁静,很淑女。申一甲的心里很不痛快,看来白雪松并不是无事生非,杨市长的确在宫市长面前说过他的小话,而且以个高为借口,对他去常务秘书室提出了反对意见。 杨重可是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常务秘书室和督查室的主管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他的话在宫市长面前都会有一定的分量。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申一甲和杨婷认识之前,申一甲对杨重的猜忌和怨愤可能不会这么强烈,可是这件事偏偏发生在他和杨婷的关系不明不白地结束以后。申一甲总是觉得杨重知道了他向杨婷示爱的事,而且正在试图打击他的痴心妄想。 申一甲侧过脸来,看了看杨婷。她显然知道他在看她,嘴角傲慢而得意的一撇开:“再看可就收费了。” “杨书记,我有件事……”申一甲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如果提起杨重,杨婷会是什么反应。 “说。”杨婷说,“一个大男人,说话最好不要吞吞吐吐的。” “我怎么听说杨重杨市长是你叔叔啊?真有这么回事吗?外面瞎传的吧?”申一甲说。 “你认为有就有呗,我可管不了你们这张嘴。”杨婷说。 申一甲心中暗喜,没想到杨婷这么快就承认了。她不仅没有埋怨他,而且连一点逆反心理都没有,这样他就可以接着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市长对我的印象可能不太好。”申一甲说。 “为什么这么说?”杨婷的目光仍然看着前方。 “杨市长可能对大市长说过,我的个高,不适合当秘书。”申一甲终于说出了最想对杨婷说的话。 221、每周一歌 杨婷咯咯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他说得没错啊,你的身材是有点高了,并太适合当秘书了。你给领导当秘书,把领导往哪儿摆啊。” 申一甲本以为杨婷会说两句同情的话,然后再不咸不淡地安慰他几句。没想到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这么想是她的自由啊,况且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看出来了,你在政府办很不得志啊,那里的条件哪有接待办好啊,几个人一个屋子,简直像小号。”杨婷说。 小车驶入江滨大道,离蓝河越来越近了,街上的车辆明显少了。杨婷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一个弯,驶上了一段狭窄的小路,在蓝河边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路灯在远处或明或暗,周围却一片昏暗,旁边就是望不到边的沿河防护林,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杨婷熄灭了车灯,在车上扭了扭身体,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申一甲大概猜到杨婷来这里的用意了,她八成是想和他亲热,却没有合适的地方,结果把车开到了这个荒凉之地。 申一甲本来想要杨婷一个态度,然后再让她在杨重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帮助他挽回目前的不利局面。可是杨婷根本没有进入他的圈套,不仅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反而给杨重的话添油加醋,这样一来倒全成了他的错误。 他正在酝酿着台词,不想杨婷已经等不及了。 “亲我。”杨婷把头伸了过来,满头的秀发搭在他的肩上。 申一甲无法拒绝杨婷,她不仅是他曾经的暗恋对象,还是副市长的亲侄女,现在他又有事想让她帮忙。他扭过身来,在杨婷的脑门上吻了一下。 “完了?”杨婷幽幽的目光对着申一甲,“对付高中生呢?” 申一甲没有心情和杨婷这样周旋下去,嘴唇移到离杨婷唇边:“杨书记,我的事还没说完呢。” “说吧。”杨婷并没有睁开眼睛。 “杨市长不是你的叔叔嘛,你在他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呗。”申一甲说,“让他对我关照一下。” 杨婷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怎么关照。” 申一甲被杨婷问住了,是啊,怎么关照?他总不能说,让杨婷跟杨重说说,让他去常务秘书室吧,她刚才还清清楚楚地对他说过,个高的不适合当秘书。那样不仅是向杨婷透露了自己到政府办的动机,而且把自己的底牌都露给了她。 “我倒不是想去当秘书,但杨市长能不能别对我这高个的有太大的成见啊。”申一甲说。 “我以为多大的事呢。”杨婷把手搭在申一甲的肩膀上。 “你答应我了?”申一甲没想到杨婷这么快就答应了他。 “好啊,那你怎么感谢我啊?”杨婷得意地摇晃着身子。 申一甲知道杨婷希望他说什么,他偏偏不想说,那不成了赤裸裸的交易了。不过杨婷也许是开个玩笑,他能怎么感谢她啊,无非是吃顿饭罢了,再说她架子那么大,能不能答应都不好说。 “我现在就请你吃饭。”申一甲说。 “得得。”杨婷说,“没有诚意。” “那就明天,明天总可以吧?”申一甲说。 “唉,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吃不上饭啊,想救济我?”杨婷小嘴一抿,“完了呢?” 这个完了呢,说得那么轻巧,那么自然,在申一甲听来却是那么贪婪。不过他马上就有答案了,无论她提什么都答应她,先答应他,完了再说。 “杨书记,完了当然你说了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申一甲无所顾忌地回应着。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杨婷尖笑起来,“咯咯……我想要天上所有的星星,我想要地上所有的黄金和美玉,我想要山上的珍宝,还有大海里的美味,你都能给我吗?” “能,一定能。”申一甲深信不疑地点头,杨婷既然明明知道这些东西他都不可能给她,她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 “我要你每天为我服务,早晨起来第一个给我问安,端上美味的早餐,晚上睡觉前给我更衣沐浴,守在我的床前,一直到我进入梦乡,我要你放下所有的工作,每天都陪在我的身边,你能做到吗?”杨婷的声音越来越高。 “我能做到。”申一甲说。 “你能做到个牛子啊!”杨婷在申一甲的腿上拍了一把,“比我还能吹!” “只要你让我做,我肯定能做到。”申一甲装得跟真的一样。 “算了。”杨婷歪过身子,偎在申一甲的胸前,“喜欢我吗?” 又来了。申一甲对这种口气、这种问话似曾相识,杨婷曾经那么无所忌惮地问过他。回答这种问题,根本不用经过大脑,因为他显然不能摇头,也不能否定。 “喜欢。”申一甲说。 “喜欢就好。”杨婷说,“你能每周都陪我一次吗?” “能啊。”申一甲心里想,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杨婷在杨重面前为他美言,别说每周一次,就是这段时间天天就陪着她,他也愿意。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杨婷坐了起来,“我是说,你每周陪我做爱一次,你最好好好想一想,不要轻易回答我。” 咄咄逼人的杨婷终于给了申一甲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有时间认真地回味她刚刚说过的话。他一直没有想明白,杨婷到底把他摆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说不喜欢他吧,又愿意和他在一起,说喜欢他吧,又不愿意接受他的表白。现在她又向他提出了一个如此无礼的要求,还让他不要轻易给出答案。 这么说,杨婷刚才的话都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 杨婷见申一甲半天没有回话,便把头伏在方向盘的边缘:“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马上过来见我,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马上离开。不许过问我的私生活,不许向求爱求婚,不许对我提别的要求。” 申一甲的大脑里闪出了一个问题:“你不准备嫁人了?” “我为什么要嫁人?你们男人根本不可靠。”杨婷说。 申一甲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杨婷把自己不肯嫁人的原因归为男人不可靠,这就难怪她对结婚有些排斥了。 申一甲已经想好答案了,拒绝杨婷,但在拒绝之前,不妨先答应她,拖一拖再说。 “我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你。”申一甲说。 “真的?”杨婷兴奋地扑进了申一甲的怀里,用力地拱着,一股香气沁入鼻息。 申一甲对怀中的杨婷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他无法形象自己此时的感受,温软的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新奇和兴奋,在心中缓缓生出了一种无奈和麻木。 杨婷的一只手伸进他的领口,另一只手则在他的背部轻缓地移动着。申一甲立刻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她把他拉到这里的目的已经暴露无遗。 “杨书记,你什么时候能见到杨市长?”申一甲问。 杨婷再次从申一甲的胸中直起身子,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他的话显然影响了她的情绪。 “你就那么希望自己得到杨市长的宠幸啊?”杨婷问。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也会答应我是吧?”申一甲说。 “小菜一碟啦。”杨婷又伏在方向盘上,“下个礼拜,我去政府办,到时候自然会和叔叔说的,你在办公室等消息好了。”杨婷说。 “太好了。”申一甲说。 “不过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杨婷说,“只能我打给你。” “我答应你。”申一甲说。 杨婷把手伸在申一甲的座椅子旁边,他的座位缓缓向后倒去。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杨婷已经从座位上翻身下来,歪倒在他的身上。 “来吧,今天是第一周。”杨婷凑到申一甲的耳边。 申一甲一时有些慌了,他没想到杨婷说到做到,马上就落实她的每周一歌了。他想把杨婷推开,可是那样她身体就有掉到座位下面的危险。 “来吧。”杨婷在申一甲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娇滴滴地说,“我喜欢中弹死亡的那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申一甲说。 “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杨婷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搂得更紧了。 申一甲面临着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选择拒绝和选择接受,都不会有一个愉快的结果。因为如果他现在接受了杨婷,那就等于出卖了自己。他宁愿选择没有任何条件。 杨婷拉开了他夹克衫的拉锁,掀起了他的羊绒薄衫…… 一阵锐耳的音乐声响起,杨婷停止了双手,从申一甲的身上爬了起来。 “烦死了,偏偏这个时候来电话。”杨婷显然对这个电话很不感冒,伸手从旁边带过自己的包,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申一甲摸索了半天,才摇回了坐椅子,见杨婷正在车外不远处,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申一甲正要下车,杨婷却已经挂断手机回来了。 222、美女垂泪图 “我得回去了,家里来电话了。”杨婷说。 申一甲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不到八点半。杨婷的家教可真严啊,这个时间就打电话催她回家。 杨婷上了车,动作麻利地调转车头,快速驶出了空地,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开。 “今天便宜你了。”杨婷说。 “那是那是,天不早了,杨书记是该回家了。”申一甲说。 “回个屁。”杨婷气急败坏地答道。 “哈哈……”申一甲笑出声来,这笑声里既有对杨婷飙脏话的自然反应,也有对自己逃脱被蹂躏命运的庆幸。 小车沿着江滨大街往回走,很快就驶入接近闹市的一个居民小区。在经过一个小区的大门口时,杨婷突然把车停了下来。 申一甲未解其意,好奇地望着窗外。 “下车吧,我不能送你了。”杨婷说。 “你让我下车?”申一甲问。 “是啊,我到家了,你打个车回去吧,要不就走着回去。”杨婷说。 申一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杨婷到家了,她的家可能就在这个小区里面。唉,谁让他是部下,她是领导呢,而且还是一个女领导,那就下车吧。申一甲乖乖地下了车,还没等转过身来,杨婷就鸣了一声喇叭,猛地发动了小车,飞快地驶进了小区。 这是平静和焦急的一周。 申一甲一直在等待杨婷的消息,却没有等来她一个电话,他甚至怀疑杨婷是不是把他的事忘记了。 又到星期五了,他对这一天抱有很大的希望,如果不出意外,杨婷应该给他来电话了。 吉明跟着管主任下企业了,督查室里只留下申一甲和一个科级科员朱艳,整整一上午,申一甲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 下午两点钟,朱艳打水回来,进了门就来到申一甲的桌边,神秘地兮兮地说:“申主任,门口有人找。” “谁啊?”申一甲问。 “不认识,一个女的。”朱艳说。 申一甲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肯定是杨婷,看来她已经见到杨重了。 他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从门外探进半截身子,脸上带着一种拘谨的微笑。 “于纯虹?”申一甲觉得意外,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申主任。”于纯虹站在门外,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快进来吧。”申一甲忙让出一条道。 于纯虹犹豫片刻,终于迈过门坎进了屋。朱艳见状,忙冲申一甲笑笑,默无声息地绕开于纯虹,从门口闪了出去。 于纯虹的穿着很精细,披肩黑发,像一条黑色的瀑布,眼睫毛很长,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略感肥厚的嘴唇,怎么看都不觉得累赘,反而透着一种性感。脖子上系着一条桔色的丝巾,把白皙细腻的脸衬托得很阳光,把颈部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胸口似鼓非鼓,撑起两个恰到好处的半圆,并不像成熟的少妇那样大胆裸露,一看就是一个未婚女子。 申一甲把于纯虹请进了屋里,又是请坐,又是泡茶,一阵手忙脚乱。 “申主任,你也坐啊。”于纯虹的身体只搭在沙发边缘,显得很不自然。 “你最好还是叫我一甲吧,叫主任我还真有点不太适应。”申一甲搓着双手,坐到了于纯虹对面的椅子上,就在落坐的那一刻,心里产生了一种清纯圣洁之感。 申一甲调到政府办督查室以后,很少有接触到社会上的女性,于纯虹应该是他最近接触多一点的女性了。申一甲和于纯虹见过几次,但更多的是电话联系,他找她的主要原因,就是帮助孙婧打探钟铭的消息。 申一甲自认为这两年接触的女性也不算少了,孙婧、于聪聪、桐妹、杨婷,除了于聪聪算是个黄花闺女,其他人都应该算是熟女了,有的是老板的性感老婆,有的是高干的美艳少夫人,有的是不知情感为何物的懵懂女子,好不容易认识一个让他动心的杨婷,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视男女之情如游戏,让人难以接受。 申一甲和杨婷婷有望月楼宾馆有了那一夜以后,竟然莫名其名地闪出一个念头:他在女人的眼里算什么呢?算一个可供消遣的公子哥?安全系数较高的单身汉?这样下去,我申一甲会不会就没有什么爱情和幸福可言了,甚至连喜欢的黄花闺女都找不到啊。 申一甲隐约记得一个传说,在丹麦哥本哈根闹市区市政府广场,有一座两个维京人海盗吹长号角的铜像,据说每当处女走过这座铜像下,号角就会发出美妙的声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听过那号角的响起过,它大概永远不会响了…… 处女的号角真的不会想了吗?申一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孙婧是不错,风情万种,性感可人,在床上也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桐妹也不错,如果她在情人谷的假期安排得再长一点,他们之间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毕竟太遥远了,远到不可企及。杨婷呢,看上去如此清纯秀气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面孔像语录本的领导干部,卸下面具以后,原来是那么狂野和不羁。 难道自己命里就不该遇到一个清纯可爱的女人吗,就该和这些熟女在一起吗?申一甲想到这里,有一种被生活戏弄的感觉,虽然杨婷好像并没有玩弄他的意思,但其实结果就是这样。 于纯虹清纯的嗓音,羞涩的表情让申一甲意识到,她也许就是他想要的那种纯洁的女孩子。最近,他给于纯虹打电话时,很少提到钟铭了。因为钟铭好像已经从人间蒸发了,于纯虹的确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你热不热,要不要把小气窗打开?”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穿得过于严实了。 “你是说我穿得多吗?”于纯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把丝巾解开,装进了包里,“嗯,是有点多。” 申一甲没想到,于纯虹摘下丝巾,立刻就不一样了。细长白嫩的脖子和晶莹放光的脸庞错落有致,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申一甲的心里超乎寻常地兴奋,原来怎么没发现,于纯虹静静地坐着的时候,竟然如此美丽端庄。 申一甲的兴奋没有超过一分钟,忽然发现于纯红的眼圈一红,刷地掉下了两滴眼泪。她忙从包里掏出一张湿巾,在眼下轻轻地擦拭着,手指微微颤抖。 看着面前的于纯虹,申一甲惊讶地张开了嘴,心跳急剧加剧,我的天啊,如此令人心动的美女垂泪图,他甚至产生了冲上前去,为她拭去泪珠的冲动。 于纯红流泪时楚楚动人的样子,竟然使申一甲忘记了安慰她。他只是不明白,于纯虹为什么会在他的面前毫无顾忌地流下泪水。 “这……你到底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申一甲僵直地坐着,忽然想安慰她一下,却不知怎样安慰。 “申主任,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帮我。”于纯虹神色不安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目光停留在申一甲的脸上。 “什么事,说说看……”申一甲目不转睛地看着于纯虹。在他的记忆中,除了有人求他在推拿时多推一会儿以外,还真没有人求他办过什么事。眼看着这样一位令人心动的妙龄女子上门来求他,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跳舞。 于纯虹又用湿巾的一角轻轻在眼睛上蘸了蘸,似乎怕泪水弄坏了她的妆。 这个只有令人怜爱的动作,助长了申一甲的男人气概:“你说吧,只要我申一甲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于纯虹破涕为笑,像是从申一甲的话里得到了安慰,又像是在竭力挽回自己刚才的失态。 “申主任,我老姨在立春县联合中学当老师,她的一个学生自杀了。”于纯虹说,“她受到这件事的牵连,学校已经给他停职了。” “那我能做什么?”申一甲一听到立春县,就想起了孙婧。 “你能不能帮帮我,别让学校处理她了。”于纯虹的声音娇弱无力。 申一甲很快就听明白了,于纯虹的老姨郝桂丽因为学生自杀被停职,随时都有可能被处理,至于学校到底会怎么处理,于纯虹也说不清楚。他的脑子里立刻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因为一个学生自杀,老师就受到牵连,似乎并不符合常理。 于纯虹给申一甲出了一道不小的难题,如果这件事他不能办也就罢了,可以立刻向她说明原因,劝于纯虹再想想别的办法,可事情偏偏发生在立春县,孙婧是那里的县委副书记。 申一甲甚至怀疑,于纯虹是不是知道他与孙婧的关系,或者是故意在试探他。他仔细一想,应该不会,就算她知道他与孙婧认识,也不会想那么多,他认识孙婧的时候,还不认识于纯虹呢。 在申一甲面前,于纯虹露出一付悲悲切切的样子,既像是在乞求他,又像是在考验他,如果他想走近于纯虹,就必须帮她这个忙。就算他不想走近她,就冲她曾经毫无代价地为他提供过钟铭的信息,他也应该帮她这个忙。 223、小美女跟来了 申一甲想试探一下,于纯虹身边有没有男人,女人的处境时刻都在发生变化,如果她有男朋友,或者有男人,他就没有必要再帮她这个忙了。因为帮她这个忙毕竟有风险的,孙婧可不是那么好唬的。 “于经理,我前两天好像在街上看到你了。”申一甲神秘地说。 “在哪儿啊?”于纯虹的眼里闪着泪花。 “在中心广场啊,你和一个男的,好像从那里路过。”申一甲的脸不红不白,准备看看于纯虹的反应,只要她有一点迟疑,就说明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中意的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于纯虹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我没有男朋友,更不要说逛街了,你肯定是看错人了。” 听了于纯虹这句话,申一甲心里有底了,于纯虹很干脆,基本向他交底了,她的身边既没有男人,也没有男朋友。 “那我可能是看错了。”申一甲说,“就是一走一过。” 谁知申一甲的话吊起了于纯虹的好奇心,她盯着他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破绽:“申主任,不会是你在与别人约会吧?” 申一甲笑了,这于纯虹反应还挺快,马上就反戈一击,他就喜欢这样精明的女子。 “没有没有,我是在下班的路上,那天回去晚了点儿。”申一甲忙解释着。 “申主任,给你提一点意见呗。”于纯虹说,“以后不要叫我于经理了。” “那叫什么?”申一甲问。于经理这称呼是有点太那个了,难怪她不愿意听。 “叫什么都行,反正最好不要叫于经理。”于纯虹羞涩地低下了头。 申一甲到督查室的时间不长,对县里还很不熟悉,可于纯虹肯定不这么认为,她会以为在市里办县里的事,应该是举手之劳。申一甲觉得这件事看来还得求孙婧,她在春县当副书记,又兼着联中的书记,对一个老师从轻处理,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明天我去一趟春县,帮你找找人,看看能不能给你说说情。”申一甲安慰着于纯红。 去春县之前,申一甲精心设计一套说辞,直到确认这些说辞万无一失了,才匆匆上路。孙婧是个精明人,申一甲当着真人不敢说假话,但说真话肯定没戏。申一甲深知,在孙婧面前撒谎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他有一句答不出来,或者答错了,都会引起她的怀疑。 申一甲见到孙婧之后,又到春县政府转了一圈,县政府办主任在县宾馆给他安排了一桌饭,这顿午餐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多钟。县里人喝酒凶猛,申一甲一杯酒下肚,死活不喝了。想到下午还要去见孙婧,酒气熏天的,影响不好。 孙婧已经给他打来电话,说下午三点钟从联中回县委,到时候再给他打电话。吃完午饭,申一甲怕占用公车时间过长,引起后勤主任的不满,就把司机放回去了。 县政府办主任听说申一甲晚上不走了,就要安排晚上的酒局,说副县长要过来见个面。申一甲虽然只是个正科级干部,但他这个督查室副主任的身份,还是有点来头。申一甲当即摇头解释了一番,说自己这次来,主要是办点私事,就不给县里添麻烦了。 县里的接待是一条龙的,吃和住经常安排在同一个地方。申一甲被一群年轻干部簇拥着送回宾馆房间,就装出一副喝醉的样子,一头歪倒在床上。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看快三点了,孙婧还没有来电话。 申一甲想,也许孙书记忙吧,毕竟她现在是县委领导,不像刚认识她的时候了,或者是她忙起来,把他的事忘了。 他准备主动点,给孙婧打一个电话。 他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却见于纯虹的手机号打了进来,看来她知道他已经来了春县,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给她回音,这丫头可能有点沉不住气了。 “申主任,你在春县吗?”于纯虹问。 “我在春县呢。”申一甲知道于纯虹在明知故问。估计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也在春县呢,中午过来的,刚到。”于纯虹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于纯虹会追到春县来,这丫头厉害了,她在到达春县的第一时间就跟他联系,显然是奔着他来的。 “我在县宾馆呢,刚吃完饭。”申一甲说,“你怎么来了?有公事吗?” 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真不应该这么问于纯虹,好像他不欢迎她来春县似的。 “你方便吗?”于纯虹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看看你。” “纯虹,电话里说好不好,我马上就要出门了,你的事还没等到结果呢。”申一甲的心里很着急,他和孙婧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说不定孙婧已经打进电话了。如果他与于纯虹占线时间过长,孙婧肯定会不高兴。 更麻烦的是,他一会儿就要去见孙婧,现在于纯虹来了,他能不见吗?即使他现在不见,那晚上还不见吗?她中午往春县走,肯定是没打算今天晚上回去,可晚上他要和孙婧在一起吃饭,根本不可能把于纯虹也找过来。 申一甲只觉得于纯虹对他太不信任了,求他办事,还对他这个督查室副主任进行跟踪督办,现在他好容易脱离了管英的视线,于纯虹倒扮演起督查室主任的角色来了。 申一甲在屋里转了一圈,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马上挂断于纯虹的电话,先给孙婧打一个电话,然后再回头和于纯虹通话,这样就不会引起孙婧的怀疑了。 “纯虹,我先给县里打个电话,回头我们再通话好不好?”申一甲的声音很温柔,生怕引起于纯虹的不满。 “你挂吧,我等你。”于纯虹说完,主动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整。 他随即拨通孙婧的电话:“我是一甲。” 孙婧“噢”了一声,“很守时啊。” “求孙书记办事,怎么敢不守时啊。”申一甲说。 “你到县委来吧,我们见面聊。”孙婧说。 申一甲支吾着,他的车已经回去了,到县委的距离不短,他总不能走着去啊。 “我……我的车已经回去了。”申一甲解释道。 “那你等着吧,我让司机去接你。”孙婧说。 申一甲放下电话,又接通了于纯虹。于纯虹见申一甲这么快就回话了,似乎很高兴:“申主任,我想晚上请你和县领导吃个饭。” 申一甲被于纯虹的话噎得直瞪眼,于纯虹来了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找他和县领导吃饭,事情明摆着,她想表现表现。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县领导就是孙婧啊,如果她知道他在找孙婧帮忙,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纯虹啊。”申一甲叫得很亲切,他必须拒绝她,却不能太生硬,“不用吃饭,也不用你出面,这种事不是吃顿饭就能解决的。” 于纯虹听申一甲这么说,不再坚持了:“是这样,今天下午联中的孙书记与我老姨谈话了,孙书记的态度很严厉,让她深刻认识错误,等待组织处理。” 申一甲一边与于纯虹通话,一边往楼下走,很快就来到宾馆门口。 这倒是最新消息,申一甲没见到孙婧,自然也不知道她已经与郝桂丽谈过话了。这能意味着什么呢?等待处理那就是还没有处理啊,到底什么情况,他只有见到孙婧以后才能知道。 申一甲来春县之前,已经嘱咐过于纯虹,让她立刻告诉郝桂丽,就说市政府办督查室副主任申一甲是她的外甥,有人问就说,没人问就不说。 “听说这个孙书记权力很大,她还是春县的县委副书记呢。”于纯虹说,“要办成我老姨这件事,怎么绕也绕不过她啊。” “你老姨的事,听说性质很严重。”申一甲说,“我会尽力的,你等我的消息吧。” “我去我老姨家,陪她说说话,你去忙吧,祝你成功。”于纯虹终于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与于纯虹的通话足有十多分钟,估计孙婧的车应该到宾馆了,可是宾馆门口并没有她那台山地吉普,也没有她的司机。 申一甲正在纳闷呢,孙婧的电话打进来。 “你跟谁通话呢,热线啊?”孙婧埋怨道:“正好八分钟。” 申一甲看到孙婧的电话,就知道她刚才打过电话,要不不会这么巧,他刚放下于纯虹的电话,她的电话就打进来。这么说刚才他与于纯虹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孙婧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 “嘿嘿,让孙书记久等了,不好意思。”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给刚才的电话编个理由,“单位有点小麻烦,有一个市长挂牌督办案件,没按时限完成,有个局长给我打电话,请求再宽限几天。我跟他解释了半天,唉,急死我了。” “嘻嘻。”孙婧笑了,“怪不得,申主任在执行公务啊。” 224、无处幽会 申一甲把宫市长搬出来应付孙婧,她果真中招了。孙婧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不咸不淡地奉承了他几句。 孙婧又改主意了,说县委大楼人多眼杂,准备过来看他。 “你是县委副书记,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有点……”申一甲想说这样有点不符合身份,但没有出口。 “没事,我们去县宾馆就像走平道一样,你把房间号告诉我,在屋里等着就行了。”孙婧说。 申一甲匆匆回到房间,把床铺整理了一番,又去洗漱间收拾了一下。 孙婧很快就到了,进屋以后随手把门锁上了。申一甲站在床头冲她一笑,摇摇晃晃地来到他的面前,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真想来一个饿虎扑食啊。”申一甲露出雪白的牙齿,凑上前去,嗅着她头上淡淡的香气。 申一甲一看就知道,孙婧出门之前做了精心的梳洗打扮。她的魅力就在于此,只要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往往能立刻唤醒他沉睡的情欲。 他低下头,在她的脸上、颈上嗅着,双手托住了她的腰。她轻轻把他推开,笑着走到床边,把包甩到床上。 “小伙子,今天有点慌张啊!”孙婧的身体轻轻地晃动着。 申一甲的心里一惊,孙婧的眼睛太厉害了,连他有一点紧张都知道。他对这个宾馆太生疏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使他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况且,与于纯虹的接触,使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于纯虹紧随其后来到春县,让他心里感到不安。 房间里很静,很安全,门又锁着,只要他愿意,就会剥开她这身精心修饰过的行头,把她横放到床上。可是他不敢,房间的陌生感抑制了他的情绪。 他想在孙婧面前表现应有的热情,要不她就会对他起疑心,怀疑他有了新欢,或者他变了心。申一甲忽然发现,陌生的环境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是刚到春县的于纯虹在做怪。于纯虹并不在他的身边,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她呢? 看着孙婧正在疑惑地注视着他,申一甲觉得不能再等了,她喜欢鲁莽,喜欢霸道,太过温情反而会使她心生骄矜,如果他再没有什么表现,孙婧就会察觉出他的反常。 “我渴了。”申一甲贪婪地看着她。 “咯咯……”孙婧大笑着,推开他的双手,埋下了头,一阵花枝乱颤。 申一甲的身体离孙婧很近,孙婧的脑门不偏不倚地顶在他的身体上,搞得他往前进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那你要叫一声妈!”孙婧忽然抬起头来,仰视着申一甲的脸,不冷不热地说。 申一甲抓住孙婧的两只手,把她的两只胳膊合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像随便取一个东西,把她从床边轻松地拎了起来。 孙婧的双手动弹不得,一尺多长的短发散落下来,双腿在空中踢腾着。 申一甲只轻轻一抛,孙婧就被扔到了床上。这个小小的报复性动作,似乎刺激了孙婧的神经,她的腿在空中甩了两下,两只鞋就落到了地毯上。 偏偏在这时,门外传说隐隐约约地说话声,两个人都竖起竖起耳朵静听。 孙婧的眼睛盯着申一甲的脸,好像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秘密来。 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孙婧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很麻利上坐到了床边,穿上了刚才甩下的鞋。 “会有人来吗?”孙婧在申一甲的身后问。 “不好说。”申一甲的话模棱两可。 申一甲能看出来,别看孙婧表面很冷静,其实她很担心有人进来,这种事他们已经遇上不止一次了。只要他的态度含糊不清,模棱两可,孙婧的表现就不那么自然了。 果然,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若无其事的从床边站起来,坐到了桌子旁边的木椅子上。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 申一甲推测,这个房间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县政府办的几个人都知道他下午要出去办私事,不可能再来找他。他刚才装作有些惊慌的样子,是特意做给孙婧看的,他更关心的是于纯虹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走廊外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渐渐地消失了。 孙婧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抱起了细长的胳膊,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与刚才判若两人。 在申一甲看来,此时的孙婧更漂亮,这是一种冷艳的美,仿佛要拒人千里之外一样。 “你怎么也不问问郝桂丽的事?”孙婧向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坐下。 “我相信你,你不会不管这件事。”申一甲在孙婧对面坐了下来。 “郝桂丽的教师身份保不住了。”孙婧说,“联中的班子上午刚议过这个事。” 孙婧把谢婷婷的父亲带人闹到学校,因此被公安局扣压的事向申一甲说了一遍。这个消息对于申一甲来说,无异于胸口被人重重一击,他怎么也想像不到,郝桂丽的事引起了家长的强烈不满,孙婧都出面了,还是这种结果。这样他就无法向于纯虹交代了,他曾从于纯虹的眼神里看到,她特别相信他,甚至有一点依赖她。 “这件事不能变了吗?”申一甲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以为孙婧可能是在忽悠他。 “玩笑归玩笔,说起这件事还真得严肃点,我恐怕只能帮到你这一步了。”孙婧告诉申一甲,联中原准备把郝桂丽开除公职,并交给司法机关。但上午县公安局的金局长去了学校,表示郝桂丽是干警家属,学校能不能网开一面,给郝桂丽留条后路。 根据学校掌握的情况,还有谢婷婷留下的遗书的内容,在谢婷婷就学期间,郝桂丽确实对她存在打击贬损行为,尤其是在谢婷婷跳楼前行为粗暴,管理不当,施救不利,谢婷婷跳楼后的言行与老师的身份极不相符,给死者的家属造成了新的伤害,性质非常恶劣。 孙婧见申一甲的表情有些落寞,便起身走到他的身边,用一只手抚摸着他的晶亮放光的脸。 “本来对郝桂丽要开除公职的,现在的处理只是离开老师队伍,还能保住一个饭碗。”孙婧在申一甲的下巴上摸着,似乎对他的这个部位很感兴趣,“你放心,我会帮郝桂丽找一个满意的接收单位。”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孙婧帮忙与不帮忙的区别,那就是郝桂丽能不能保住饭碗的差别。这也算是孙婧对他的一个交待吧,有了这个交待,他在于纯虹面前还不至于太尴尬。 “你现在怎么样?”孙婧用温暖的眼神看着申一甲的眼睛。 申一甲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可是他无法拒绝她的柔情蜜意。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有点压抑,别着急,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孙婧在申一甲的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申一甲忽然有一个感觉,孙婧变了,变得文雅了,温柔了,不再那么粗野和放肆了,和他亲近的动作更像一个母亲或者姐姐。 孙婧翻开申一甲的衣领看了看:“换名牌了。” “到基层督查时,人家送的。”申一甲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走了,一场鏖战肯定不可避免。在来春县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一个是独居的职场女人,一个是未婚的年轻小伙儿,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一塌糊涂,见了面难免会燃起熊熊烈火。 申一甲夸张地向门口张望着,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午后,房间里温馨得让人蠢蠢欲动。于纯虹怎么办?她现在就在这座县城的某个角落,在焦急地等待事情的结果呢。 “你好像有心事?”孙婧立刻洞穿了他的内心,向后退了两步,“心猿意马的。”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在考虑这个房间是不是安全,万一县政府办的人闯进来,我得想想把孙书记藏在哪儿。”申一甲说。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个地方只适合公务接待。”孙婧似乎早有准备。 “上哪儿?”申一甲问。 孙婧有些犹豫,抱着双肩在地毯上来回走着,好像在考虑一个轻松休闲的场所。 申一甲从床头站起来,等待她做出决定,在春县这一亩三分地,以孙婧的身份找个住处当然不是问题,但也恰恰是因为她的身份太引人注意,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就无端的变得复杂起来。 “你把房退了吧,春县离情人谷景区这么近,住的地方很多。”孙婧说。 “房间是县政府办定的。”申一甲解释道,退房他根本不用管。 “你不用住这儿了,我给你找一个地方。”孙婧说。 “行。”申一甲点头应着。 孙婧的大脑已经转了一大圈了,她首先想到的是金梦宾馆,那里的条件在春县仅次于县宾馆,而且没有安排政府接待任务,遇到熟悉人可能性很小。 她对那里比较打怵,上次去那里找钟铭没找到,还被春县的两个地头蛇软禁在房间里,多亏县长和肖校长去了,要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上哪去呢?孙婧有点为难了。 225、女县委副书记走失 春县县城里还有许多宾馆、旅店,但孙婧都没有去过,说不上哪里舒适和安全。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县委招待所了,孙婧在那里住,而且条件比较舒适。去那里有点风险,前台有服务员,还有保安24小时值班,申一甲去了,很难躲过她们的眼睛。 孙婧并没有想好去哪儿,而是对申一甲挥了挥手,让他一会儿下楼去找她的车。她不等申一甲回过味来,就挎上包,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申一甲很理解孙婧,她毕竟是县委副书记,在县宾馆里走一圈,不知会遇到多少熟人,她能来看他,他已经感恩戴德了,就不要指望她能与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了。他在房间里检查了一遍,见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便远远地跟着孙婧出了门。 孙婧没带司机,是一个人开着那台山地吉普来的。申一甲打开车门,坐到了孙婧的身边,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被尊崇的感觉。到了孙书记的地盘,就得乖乖地听人家指挥了,春县不比蓝河,没有人领路,他还真有点发懵。 “我把你拉到县城中心,你去找一家宾馆,要条件好一点的。你进去登了记,开好房之后,告诉我房间号,我再上去。”孙婧说,“今天我有话要和你说。” 孙婧的话再直接不过了,她带他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和他一起过夜。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在申一甲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住过一宿,相聚的地点,无非就是推拿店的那张大推拿床上,还有孙婧的车上。有一次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门前,他们还遇到了上来看热闹的好事者。孙婧说要在县里宾馆开房,申一甲觉得很新奇。 “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不能让申督查饿着肚子。”孙婧放慢了车速。 申一甲连忙摇头,他快三点了才吃完饭,酒精还在体内发挥作用。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一点食欲,如果有水嘛,倒是想喝一点。 孙婧见申一甲抿了抿嘴唇,立刻猜出了他的意思。春县的茶馆她倒很熟悉,但那些茶馆里的老板都认识他,她没法领申一甲去。 车正好开到了县城中心,孙婧把车拐进停车场,嘱咐申一甲在车上坐着,她去买点水果和饮料。 “我去我去。”申一甲嚷嚷着。 孙婧把脸一撂:“这里你不熟,再说你是蓝河市政府督查室领导,乖,在车上呆着。” 孙婧从包里取出皮夹下了车,向中心广场的商店走去。 申一甲发现孙婧没有带包,而且包的拉锁并没有拉好。他顺手拿过她的包,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手机和报纸,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他抽出那张报纸,原来是他给她送来的那张报纸,叠得有棱有角的,还是送给她时的样子,好像她还没有看过。 申一甲百无聊赖地打开报纸,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找到这张报纸以后,就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并没有看过。 此时闲着无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好奇心,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报纸了,孙婧要它做什么呢?他把报纸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孙婧的名字,看来这张报纸和她关系不大。 孙婧要这张报纸干什么呢?申一甲百思不得其解。 申一甲拿着手里的报纸,等了孙婧足有十分钟,仍然不见她回来。 孙婧平时办事很干练啊,买个水果还用这么长时间吗?申一甲把车坐往后放了放,半躺半坐在座位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快四点半了。 他吓了一跳,孙婧下车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早该回来了。孙婧不会忘了他还在这里等他吧?她既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他掏出手机,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铃声却在他的身边响了起来。他忽然想起她没有带包,手机就装在她的包里。 他从孙婧的包里取出汽车钥匙,不安地下了车,沿着孙婧刚才离开的方向往前走,一直走到县百货大楼的门前,还是没有看到孙婧的影子。 大白天的,一个县委副书记,就这么走丢了?孙婧不会出什么事吧?申一甲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点担心。 申一甲决定进商店找一找,也许是孙婧是觉得时间还早,在商店里闲逛呢。他从一楼进去,一直转到三楼,从副食品到小百,从家电到服装,凡是女人有可能感兴趣的地方,他都找了,也没有看到孙婧的影子。 申一甲想,说不定孙婧已经回去了,正在车门前等他呢。他匆匆下楼,出了大门,抄近道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申一甲发现前面的一家超市门前站着一群人,正在探头探脑里往里看着,他站在人群的面后,也往超市里面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几个男人把孙婧围在中间,正在与她理论着什么。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孙婧出事了,她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肯定是有人认出了她。 他从侧面挤进人群,进了超市,发现这家超市似乎并未营业,可能是怕落灰,货架上都搭着帆布,收银台前也没有收银员。因为申一甲个子高的缘故,面朝门外的孙婧很快发现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申一甲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婧是怎么进来的。他挤到孙婧一米远的地方,焦急地看着她。 孙婧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他不要掺和进来。 “孙书记,你必须给我们一个答复,到底怎么处理那些违法违规的老师,否则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了。”站在孙婧对面的谢军,是跳楼学生谢婷婷的父亲。 “谢大哥,我已经对你说过了,谢婷婷的事情我们会严肃处理。”孙婧表情仍然很平静,“你把我扣在这里一点我意义都没有。” “公安局扣了我一宿,还打人。”谢军说,“我扣你怎么了,这叫一报还一报,我扣不了他们,当然要扣你了。” 申一甲很快就听明白了,可能是孙婧刚才买完东西,路过这家超市,被谢婷婷的家长认了出来。这个家长被公安局扣了一宿,还挨了打,他可能认为孙婧有责任,就把她扣在屋里,想讨一个说法。 “公安干警打人的事,我们会认真核实,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孙婧说。 “你现在就核实。”谢军说。 “我没有他们的电话号,我也没带手机。”孙婧说。 “我不信,你一个堂堂的联中书记,出门会不带手机?”有人在旁边插话。 “就是你把我扣一明天早晨,我还是那句话,谢婷婷的事,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孙婧说。 “别跟她废话了,剥光她,让她光着出去。”有人在申一甲的身边大喊着,“她肯定是和那个什么郝桂丽穿一条裤子。” 有人抓住了孙婧的胳膊,扯了一下,孙婧笑着轻轻挣开:“我希望你们不要做违法的事,如果本来是有理的,因为一时冲动犯了法,那就不划算了。” 申一甲感到情况不妙,屋里的这些人怒不可遏,显然是想羞辱孙婧,孙婧的处境很危险。 申一甲不敢暴露身份,这些人群情激愤,人多势众,他虽然身高力大,但要真动起手来,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申一甲准备挤出人群去报警,他决不允许这些人继续羞辱孙婧,别说剥光她,就是再动她一个指头都不行。 申一甲心里没底,如果他出去的功夫,这些人对孙婧对手怎么办?眼前的形势随时会发生变化,如果他在这时候离开,万一超市里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可就晚了。 “我认识她。”申一甲大喊了一声。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孙婧表情错愕,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屋里的人听见申一甲的喊声,纷纷转回头来,用各种目光看着他。申一甲说话时并未多想,他只想马上让屋里的人知道,孙婧并不是一个人,对她动手是有危险的。 “你是谁啊?”谢军瞪了申一甲一眼。 “我是蓝河市政府的,刚从蓝河赶过来,孙书记正要送我们去县政府呢。”申一甲说。 众人一听说申一甲是蓝河市政府的,纷纷转身围住了他。 “政府跟联中穿一条裤子,揍他。”不知谁喊了一声。 “谁说的?谁说要揍我?”申一甲说,“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对一个公务人员动手,这叫围攻国家工作人员,你们应该知道后果吧?” 谢军摆了摆手,似乎要制止人群的骚动。 “你来干什么?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谢军说。 “是联中请我来的,我们来了好几个人呢,市公安局的车就在停车场等着呢。” “申主任!”孙婧挤过来,“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吗?” 申一甲把手一挥:“孙书记,你这是好心没有好报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人插嘴道。 “什么意思?县公安局最近调查联中的一个案子,立春县联中向市里反映,县公安局可能存在违规调查取证的问题。”申一甲说,“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226、申督查救美 谢军僵硬的脸松弛下来,用双手把身边的人往后压。 “你们知道是谁向市政府打的报告吗?孙书记啊。”申一甲说,“他请市政府对县公安局经手案件的情况进行调查,对违规操作进行纠正。” 谢军对申一甲的话信以为真了,撇了撇嘴想哭。 “市政府的大哥,我可得给我们春县的老百姓做主啊。”谢军苦着脸央求着申一甲。 “你放心,我们是有案必查,有错必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门吗?我们是市政府督查室,专门到基层督查各种工作失职,落实不利的问题。”申一甲猜想这些人并不知道督查室是什么部门,所以根本不会怀疑他的话。 “走吧,孙书记,车上的人都等着急了。”申一甲转向孙婧。 “大伙儿让条道,让他们走。”谢军发话了。 屋里的人不知道是没看够热闹,还是不相信申一甲的话,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小子是不是假冒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市政府的。”有人说。 “是啊,他是不是假的啊?我看他和这个女的关系不正常。”有人说。 不知谁从背后推了申一甲一把,他立刻失去平稳,冲孙婧的方向歪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申一甲眼看就要撞在孙婧的身上,他顺手抓住谢军的胳膊,在离开孙婧一臂远的地方稳稳地站住了,谢军被申一甲这一抓,咧了咧嘴。 有好事者在后面推了孙婧一把,孙婧一个踉跄,软绵绵地扑到了申一甲的怀里。 “哈哈……”众人夸张地大笑起来。 “嘘……”申一甲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事千万别让我们市公安局的领导看到,孙书记的老公是负责打击治安犯罪的副局长啊。” 孙婧听了,扑哧笑出声来,照着申一甲的肩膀拍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孙婧道,“谁让你瞎说的?” 谢军往门口的方向伸出双手,开出了一条道:“都往后退,借个光,借个光。” 人们乖乖地让出一条道,注视着孙婧和申一甲。 孙婧环顾了一圈,对谢军喊着:“我的东西呢,我刚买的东西被你们弄哪儿去了?” 申一甲这才想起,孙婧是下车买东西的,可现在她两手空空,东西肯定是被人趁乱抢走了。 谢军愣了一下,又对屋里的人喊了一嗓子:“谁看到孙书记的东西了?” 屋里忽然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搭话。 “我再说一遍,谁拿了孙书记的东西,马上给我拿出来。”谢军说,“否则可别怪我谢军翻脸不认人。” 有人走到柜台里面,从角落里取出两个橙色的塑料兜,递给孙婧。 孙婧打开兜子,往里面看了看,一个兜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毛巾、纸巾、漱口水,另一个兜子里则装着水果和听装饮料。 “谢大哥,你放心吧,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责任人,还你闺女清白。”孙婧并没有计较谢军等人的鲁莽,边往外走边说,“我看这个店位置不错,好好做生意吧。谢婷婷的父母生活好了,才是对娜娜最大的安慰。” 谢军连连点头:“孙书记,对不住了,刚才的事,您别介意。” “我不会介意,我一直很理解你。”孙婧说。 申一甲跟在孙婧的后面挤出人群,连头也不回,顺着人流走向停车场方向。他来到车前,从倒车镜里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人跟上来,便装模做样地打开副驾的车门,请孙婧上了车,然后坐进了驾驶室里,“嘭”地一声,关好了车门。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这些学生家长,什么素质,简直太野蛮了!”孙婧说。 申一甲双手握住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孙婧雪白地牙齿咬住下嘴唇。 孙婧这一问,申一甲笑得更厉害了,真到趴在方向盘上,剧烈地抖动着。 孙婧的纤细的手指在申一甲的胳膊内侧捏住一小块肉,忽然用力地往外拧着,咬着牙说,“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手下留情!”申一甲忙把身体扭向一边,孙婧的手并没有松开。 孙婧仍然不动声色,得意地看着他的脸。 “孙书记手下留情!”申一甲忙加了官衔。 孙婧“哼”了一声,还是没有松手。 “姑奶奶,手下留情。”申一甲咧起嘴来,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 孙婧终于松开了手:“今天可让你捡笑了。” 申一甲从心里敬佩孙婧,刚才火上房了她都不着急,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还不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还等什么啊。 “申督办,你行啊。”孙婧的声音里透着娇气和得意。“今天还真是有一点儿危险。” “我看你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申一甲惊讶孙婧怎么变得这么大胆。 “我能理解他们,我也是孩子家长。”孙婧说。 申一甲往车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就侧过身去,在孙婧的腿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 “你的应变能力还行。”孙婧的手的压在他的手上,轻轻抚摸着:“我父亲就是一个乡镇中学老师,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时代,今天的教育怎么变得那么不可一世,那么急功近利。” 申一甲能感觉到,孙婧这么说,说明她对他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同时又流露出一种对现实的一种无奈。 今天的事,如果没有她不是陪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孙婧不可能在工作时间去商店买东西,也不可能在商店的附近撞见那个叫谢大哥的人。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能再提了,免得孙婧不开心。 申一甲开车驶出停车场,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孙婧告诉他,春县县城的街道很规矩,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县城的十字型大街,县城中心则位于十字型大街的街口。孙婧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她想让申一甲在十字大街上找一个住的地方。 山地吉普开出了足有一里地的路程,申一甲放慢了速度,再往前开就冷清多了。 路边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宾馆,门前有很宽敞的停车场。申一甲没有与孙婧商量,就把车开进了那个停车场。 “被学生家长围了将近一个小时,还真有点饿了。”孙婧说。 “我去办住宿手续,你在这里等着。”申一甲说。 孙婧从包里掏出一张贵宾卡,递给申一甲,申一甲不解其意。 “这是贵宾卡,春县星级宾馆酒店通用,我们接待客人用的。”孙婧说,“优惠价打五折。” “顶多一百二百的,用不着这个。”申一甲说。 “用这个有好房间。”孙婧说。 申一甲笑了,当了春县的副书记就是不一样,住宾馆还有这么多优惠,怪不得都愿意当官呢。 申一甲下了车,拎着那两个橙色的塑料兜,来到宾馆大堂,很快选好了房间。他先进房间看了看,是一间贵宾大床房,里面设施备品齐全,打完折才一百块钱,要是在蓝河的望月楼宾馆,这样的房间,最少也要四、五百块啊。 申一甲给孙婧打了电话,把房间号告诉了她。孙婧很快就上了楼,像幽灵一样悄悄地进了门,肩上挎着一个包,手里多了一个帆布兜。他要接过孙婧手里的兜子,她摇了摇头,直接把兜子挂在了衣架上。 她站在房间中央转了一圈,又拉开洗漱间的门瞧了瞧:“这里应该很安全。” “不会有监控器吧?”申一甲笑着。 “你可别吓唬我啊。”孙婧忽然停住脚步,朝天棚上看着。 申一甲说房间里有摄像头,是想开个玩笑,不想孙婧还当真了,叉着腰、仰着脖,在棚顶找了起来。申一甲倒是有办法,见孙婧在忙着,他也不能闲着啊,便一头扑倒在床上,面朝天花板,到处搜寻着。孙婧以为申一甲在躲轻闲,脱掉鞋子上了床,半坐半跪在他的身旁。 “起来,起来,里里外外看一遍,有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孙婧拉着申一甲的胳膊。 “什么也没有,我开玩笑的。”申一甲把手搭在她的腿上。 孙婧一只手在他的下巴上摸着:“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你官大了,胆小了。”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拎着一个塑料衣架,敲敲这儿,捅捅那儿,装模作样地找了起来。他把卧室和洗手间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孙婧洗了苹果,从洗手间里出来,在房间的抽屉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水果刀。 “我有点饿了。”孙婧咬了一口苹果。 “你到底是哪儿饿了?”申一甲不怀好意地笑着。他看着孙婧大嚼苹果的样子,觉得很新鲜,从她的手里夺过苹果,也来了一口,两个人面对面嚼着。 “咱们出去吃饭吧,饿坏了孙书记,我可担待不起。”申一甲揽着孙婧的脖子。 孙婧头摇得像拨浪鼓,用手指着房间的桌子,申一甲猜她不想出去,想在房间里吃饭。 “让餐厅送餐吧。”孙婧清了清嗓子。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两个人不用出门,不用担心遇到熟人,躲在房间里就可以填饱肚子。申一甲让服务台接通了定订电话,订了四菜一汤,两份点心,孙婧又要了两瓶红酒。 227、开房送餐 夜色渐渐降临,房间里只开了壁灯,气氛十分温馨。 孙婧脱掉外套,穿上拖鞋,在房间正中伸了一个懒腰。她见申一甲没什么反应,便把墙角的麻将桌拉到房间正中,申一甲过去帮忙,很快摆好了椅子。 孙婧已经是县委副书记了,在申一甲的面前仍然没有一点儿架子,像一个热情的女主人对待一个熟悉的老朋友。 孙婧的电话又响了。在这个下午,申一甲见到孙婧以后,她的电话不知响过多少次了,但没有一个电话是回避他的。 “郑主席有什么指示啊?”孙婧坐在床边,对申一甲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出声。 “我不忙,还是您忙啊。”孙婧上了床,歪倒在枕头上。 “什么事?您尽管说。”孙婧的两只脚搭在一起。 “唉,别提了。您说的是那个打学生的施老师吧?学生家长很厉害,纠集了一些人到学校闹……”孙婧对着手机说。 申一甲坐在一边听,后来索性也上了床,躺在孙婧的身边。听口气,这个给孙婧打电话的人,应该是一位县领导,政协主席什么的,要不孙婧的口吻不会这么低调。这位什么主席,非无是在向孙婧打招呼,让她关照一个打学生的什么施老师。 孙婧呢,没说不关照,也没说关照,一直在向郑主席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您放心吧,郑主席,我们争取做一做家长的工作,对施老师尽量采取保护政策,多年的老教师了,不能一棍子打死。”孙婧最后表了态,又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话,挂断了手机。 孙婧把手机拍到弹簧床上:“这联中的兼职书记没法当了!” “多大个事啊,犯得着生气吗?”申一甲从背后把孙婧揽在怀里。 “你是不知道啊。”孙婧说,“在联中这个地方,你要是不定事,就有人来捣乱,你要是定个事,就有人来说情,你说这书记怎么当?” “该怎么当怎么当。”申一甲说,“该怎么做怎么做。” “还说呢,你也算一个。”孙婧用手指戳着申一甲的脑门,“你虽然级别不高,但衙门口大啊。” 申一甲看着孙婧面色绯红的样子,在她的双腿撬开,把脚伸了进去。 孙婧有两种状态勾人心魂,一种状态是高兴的时候,她齿白唇红妩媚动人,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神飞,会使他产生亲近的欲望。还有一种状态,就是她生气或者发怒的时候,脖子伸得更长了,白嫩的颈部露出若明若暗的筋络,嘴唇嘟嘟着,好像轻轻一吻就能掉下来。 孙婧看着申一甲的头凑过来,低头向他身体瞄了一眼,在他的脸上拧了一下。 “刚才有时间你不贱,现在送餐的要来了,你又贱上了,你想给人家表演啊?”孙婧说。 两个人正说着,有人敲门了,送餐的服务员已经到门口了。申一甲腾地从床上蹦起来,晃晃当当去开门。服务员从送餐车上取下酒菜,规规矩矩地摆在餐桌上,温文尔雅地推进着车出去了。 孙婧往杯里倒了红酒,递给申一甲,自己又倒了一杯端在手上。 “我这个副书记现在已经沦落成孩子头了,天天给学生抱打不平。”孙婧说,“中午没能给申主任接风,抱歉了。” “我要知道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就不找你了。”申一甲说着,用勺子取了一块蜜汁香蕉,送到孙婧的嘴边。 孙婧并没有忘记刚才的那个电话,也许是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便向申一甲嘟囔起来。 初三学年打人的老师叫施明丽,施老师白天打学生的过程孙婧已经了解清楚了。 早晨到校时间,施明丽让学生拿出作业本,她直接来到后几排,立刻发现学生赵钢的两张语文大卷只写了一张。 “赵钢,你拿着书包到走廊。”施明丽说。 “到走廊干什么?”赵钢脸上带笑。 “笑什么笑?没完成作业,你被停课了。”施明丽,“你就是块滚刀肉,我管不了你是吧?” “老师,我写了,就是没写完呗。”赵钢解释着。 “少废话,马上出去。”施明丽说。 赵钢收拾着书包,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赵钢,你嘀咕什么?”施明丽问。 “我没嘀咕什么,我不就是作业没写完嘛,你凭什么给我停课啊?” “我是老师,我当然有权力给你停课。”施明丽说。 “就算你有权力给我停课。”赵钢问,“别人没写完,你怎么不管?”。 “赵钢,你长本事了,敢和老师叫号了是不。”施明丽说。 “我不出去,我还要上课呢。”赵钢说。 “你出不出去?”施明丽指着赵钢的鼻子。 “我不出去。你留得作业那么多,我写不完啊,我总不能影响白天上课吧。”赵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啪!啪!”施明丽抬起胳膊,熟练地给了赵钢反正两个耳光。 赵钢捂着脸喊道:“你又打人!” “我就打你了,怎么的吧。”施明丽说,“你这套号的,就该打。” 孙婧上午开完班子会后,把赵钢的家长和施明丽叫到一起,想从中调解一下。孙婧事先已经嘱咐过赵钢的父亲赵林森,见到施老师不要冲动,但当施明丽来到她的办公室的时候,赵林森不容分说就冲过去,要对施明丽动手。多亏副校长和赵林森的亲属拉住了他,才没有打着施明丽。 “赵钢爸爸,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吧。”施明丽振振有词,“你明明跟我说过,赵钢表现不好的话,我可以收拾他啊。” “你放屁!我是让你收拾她,但我没让你打他。”赵林森破口大骂,“一个当老师的,就剩下点打人的本事,你算哪门子老师?” “那收拾不就是打的意思吗?你没说清楚,就不能怪我了。”施老师也很有理,“我这么做也是为赵钢好。” “你快别装蒜了,你就是心眼子不正,我这是没供着你是不是?”赵林森说。 “我告诉你,赵钢我不管了。”施明丽说,“你另请高明吧。” “你以为中国离不开你就办不了教育了?”赵林森说,“你就是拍上一打现钞,求我教,我都不会用你!” 申一甲一边听,一边劝,让孙婧消消火,为这种事上火不值得。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不知不觉已经喝掉了一瓶红酒。 申一甲启开另一瓶红酒,刚给孙婧倒上,她的手机又响了。 “讲话。”孙婧的态度冷淡。申一甲猜测,这回打电话的估计是个不起眼的人。 “方便,你说吧……不必了,我不在招待所,在外面陪客人呢。”孙婧说。 “不用不用。”孙婧一气说了几个不用。 申一甲笑了,事情明摆着,有人要去招待所看孙婧。 “我什么都不缺。”孙婧说,“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钱?不要,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孙婧“哼”了一声,“你的事,政协主席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倒想放你一马,不过这事儿已经捅到市里去了,学校还要看家长的态度。” “等我?别介,我没时候回去呢。”孙婧说,“好了,挂了。” 孙婧刚放下手机,手机铃声又响了。这回是申一甲的手机响了,孙婧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去接电话。 申一甲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只顾着和孙婧在一起,竟然忘了关机。他最怕于纯虹打进电话来,那样他就解释不清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起身来到孙婧身边,在她的脸上吻了吻,孙婧反应平静,在他的耳朵上捏了捏。 申一甲直起身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于纯虹的电话。 申一甲想马上关机,可那样就得罪于纯虹了,过后也很难向她解释清楚,更何况孙婧已经听到了手机铃声。 他硬着头皮接通电话:“正和领导吃饭呢,明天上午就回去了。” 申一甲言外之意是明天回蓝河再说,这样孙婧才不会起什么疑心。 “你等等。”于纯虹声音急促,“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吧。”申一甲很无奈,当着孙婧的面,他只能这样装傻了。 孙婧似乎对他打电话并不感兴趣,从椅子上起来,婷婷袅袅地走向洗手间。申一甲看着孙婧的背影,生出一种侥幸心理。 “申主任,你陪领导吃完饭以后,我和想你见一面。”于纯虹说。 “看情况吧。”申一甲压低声音说,尽量把话说得模糊一些。 “你看什么时间方便?”于纯虹问。 “这个不好说,我想可能不会太快。”申一甲敢肯定,他这么对于纯虹说话,就是神仙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我晚上住在县宾馆了,望月楼宾馆和县宾馆是关系单位,我住老姨家不太方便。”于纯虹说。 “我知道了。”申一甲感到事情有点麻烦,于纯虹为什么偏要住在县宾馆呢?他既然已经和孙婧开了房,就不可能回县宾馆了,他偏偏已经告诉了于纯虹,他就住在县宾馆里。如果他今天晚上不回去的话,这个谎就圆不上了。 228、雾里看花 228、雾里看花 “我在县宾馆等你。”于纯虹似乎察觉到申一甲出言谨慎,说话不太方便,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站在窗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关掉了手机。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这么做了,于纯虹那面如果有什么事,他明天都可以找机会向她解释,可孙婧这边就不行了,她太敏感了,如果她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任何解释都将是多余的,所以现在只能保孙婧这边了。 申一甲坐在桌前等孙婧,她很快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你是不是有事啊?”孙婧与申一甲碰了下杯子。 “我能有什么事?没事。”申一甲说。 “没事就好。”孙婧低头看着面前的盘子,“一甲,处女朋友了没有?” 申一甲摇摇头,孙婧的话题太敏感了,他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和她谈什么女朋友的事,担心这样既影响孙婧的心情,也影响自己的心情。 孙婧对申一甲的态度很不以为然,随即摆出一副特别开明的姿态:“你该找一个女朋友了。” 申一甲觉得有点蹊跷,不知道孙婧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有了眼前成熟娇艳的孙婧,他的确对女朋友没有什么紧迫感,虽然他对于纯虹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她只是找他办事,并没看出有别的意思。直到现在,他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真正取代孙婧的人。 与孙婧这样大几岁的熟女相处,申一甲感觉比较容易,心里的压力小一些。她很少对他端着,也从来不计较他的失礼和过错,能很轻松地唤起他的欲望,而不用任何遮掩。只要条件允许,他随时随地可以亲近她,而不需要任何心计。更重要的是,她不计较他的条件和地位。 孙婧对申一甲感兴趣的原因自然不用说。他年轻力壮,冲锋陷阵不讲技巧,全凭体力;他英俊率真,没有那些成熟男人的世故和圆滑,更主要的是他精力过剩,闲来无事的时候,能给她的生活增添几朵浪花。时间一长,他们之间还真处出了感情,这种感情成了他们在职场奋斗之余的一种奢侈品。 但这段时间,孙婧的内心非常纠结,自从处理了褚建立与周娜娜的师生恋以后,她发现自己正在犯着与褚建立相同的错误。虽然申一甲不是一个高中生了,但他毕竟是一个未婚的小伙儿啊,这样对申一甲是不公平的,她内心也隐隐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政府大院里,有的是漂亮姑娘,你就不能勤快勤快,追几个给我看看?”孙婧说。 申一甲完全误会的孙婧的意思,他觉得她显然是在用话将他,但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别看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他又没钻到她的心里,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意他和别的女孩子接触。 申一甲赶紧转移话题,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提起了郝桂丽。 “郝桂丽的事,真的没救了吗?”申一甲还是有点不甘心。因为剥夺了她的老师身份,就意味着郝桂丽以后再不能当老师了,他不知道于纯虹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孙婧瞟了申一甲一眼:“郝桂丽的事,你是不是还找了别人啊?” “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我相信你,那可能就是郝桂丽自己又找了别人。”孙婧说,“从县领导到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找过我了,都是为郝桂丽的事。” 申一甲这才知道,就在下午他等孙婧的功夫,郝桂丽的老公拿着五捆现金,去了孙婧的办公室。当然,孙婧没收,很快就把郝桂丽的老公赶了出来。 “我一直想不明白。”孙婧说,“联中的老师,一拍就是五万,一拍就是五万,我这个县委副书记出手都没有他们这么豪气,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钱啊,怎么这么大方啊?” 申一甲连连摇头,这就得问孙婧自己了,她要是不知道联中老师为什么这么有钱,他就更不知道了。 “申一甲,我可跟你说清楚,郝桂丽这件事,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孙婧又端起杯子来,“要不她就真的失业了。” “谢谢,谢谢孙书记!”申一甲忙与孙婧碰了杯子,心想,这开除公职与清除教师队伍的差别真的很微妙,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孙婧把杯子“啪”地放到桌子上:“你今天在县城中心广场也看到了,跳楼学生的家长对这件事不算完,下一步很可能要告到法院去。你给你老姨捎个话吧,让她安心等着,不要再到处求人了,求谁也没用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会想办法给她安排一条后路,争取尽量让她满意。” 孙婧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申一甲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两个人吃完晚餐,叫服务员收拾了桌子和剩菜,孙婧一个人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申一甲本想也去洗个澡,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道于纯虹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只是他关着机,没有看到罢了。 申一甲趁机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真有几个来电,都是于纯红的。手机里突然又蹦出一条短信,是于纯虹发来的。他打开短信,上面写着:申主任,我晚上九点钟在县宾馆大厅等你,不用着急,不见不散。 他撇了撇嘴,皱了皱眉头,这个于纯虹,看来今天晚上非要和他见一面才死心啊。 他随手删掉短信,重新关机。不理她,装作没开机不就得了,明天跟她解释一下,就是手机没电了。没电了,她总怪不着他吧。 孙婧披着浴巾出来了,嗔怪地看着申一甲。 “你进去吧。”孙婧说。 “噢,你别出来啊。”申一甲问。 “你什么意思?我洗完了。”孙婧说。 “来来……陪我一会儿。”申一甲拥着孙婧,进了浴室。 朦胧的热汽掺杂着微微的酒气,在四处弥漫着。孙婧紧紧地裹着浴巾,在申一甲的眼里,高山、峡谷在她的身上划出了优美曲线。 申一甲突然心疼起孙婧来,这一天天的太辛苦了,可能洗澡的时间都在想问题,一个人单身住在招待所,连个搓澡的人都没有。他拿起一瓶浴液,对孙婧晃了晃,无非是想让她摘下浴巾。 “你要演电影啊?”孙婧把水花撩了申一甲一身。 申一甲隔着浴巾拥着她温热滑润的身体。他是来到春县找孙婧求情办事的,他事先已经想到可能会有机会和她单独在一起,但没想到还有这等福利,来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让他想拒绝都难。 孙婧不变地变换着姿势:“我到春县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那你今天就好好放松放松吧。”申一甲用下巴顶住她的额头。 申一甲理解不了,孙婧到了春县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能体会到孙婧现在的心情很好,也许是没有白天那些琐事的干扰吧,他透过她那柔弱的外表,能体会到她那颗异常坚定自信的心,那种无异于男人的做派,一旦她置身于这种宁静温馨的环境,她内心的温柔就会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孙婧看着申一甲湿淋淋的脸:“你这段时间也瘦了。” 她不等申一甲回话,她就转到他的身后,似乎要躲开她的双手。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孙婧道。 “什么问题?”申一甲问。 “郝桂丽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属?”孙婧问。 申一甲感到有点不妙,孙婧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问这种话,难道她察觉了什么?既然事已至些,他只能硬着头皮骗下去了。 “你怀疑我?”申一甲做无辜状。 “不是怀疑你,既然你们是亲属,你和郝桂丽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孙婧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像她啊。”申一甲以为孙婧发现了什么。他有一点担心,虽然自己没和于纯虹做什么,但他打着郝桂丽亲属的旗号找孙婧办事,已经构成了欺骗。 “刚才谁打来的电话?”孙婧问。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孙婧慢悠悠地去了洗手间,好像对于纯虹打来的电话并不关心啊,原来那是一个假相,不在意是她装出来的。 “同事的电话。”申一甲做沉思状。 “女同事吧?”孙婧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你有顺风耳啊?”申一甲凑到她的耳边,轻咬着她的耳朵,要想让她闭嘴。 “我就是随便一问,看把你紧张的。”孙婧说。 两个人都听到了卧室里传来的手机铃声,那是孙婧的手机。这个电话来的很是时候,马上打断了孙婧的思路,她静静地听了听铃声,却并没有出去接电话的意思。 “不管它。”孙婧的手却停下了。 申一甲转过身来,不忍心让她继续下去了,“去吧,工作要紧。” 229、分身有术 “这手机总是跟我过不去,一天就像催命一样,烦死了。”孙婧说着,回手取下毛巾,在身上擦了擦,往申一甲的怀里一扔,转身出去了。 申一甲随手关了喷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嗬,全身亮晶晶的,白里透红的皮肤上点缀着无数个水珠,怎么看怎么顺眼。 孙婧正举着电话,躺在大床上,板着脸说着什么。 申一甲管不了许多了,甩掉拖鞋,直接上了床。 孙婧的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手势,在示意申一甲不要弄出动静来。 申一甲跪在她的身下,抓住她的双腿。孙婧白了她一眼,身体扭动了一下,并没有要挂断手机的意思。她这样每天没完没了的接电话、打电话,是够折磨人的,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是县委领导呢。 他不想再等她了…… “不像话!”孙婧脱口而出,瞪大眼睛看着他。 申一甲怀疑孙婧是不是疯了,她敢开着手机对他说话,不是疯了又是什么呢? 申一甲尴尬地笑着,双手下意识地按住孙婧的腿,怕她一时兴性,把他踹下床去。 “太不像话了!!”孙婧的声音近乎咆哮了。 申一甲连忙举起双手,用力地往下压着,做着息事宁人的动作,意思是千万不要发火。 “打甜甜哪儿了?打坏没有?”孙婧把头扭到了一边,看也不看申一甲。 甜甜?甜甜不是孙婧的宝贝闺女吗?申一甲这才回过味来,孙婧原来是对着手机里说话呢。 给孙婧打电话的人,应该是她的老公姚云龙!申一甲一想到姚云龙,他那张时而冷漠、时而热情,而时亲切随和,时而不可一世的脸,就在他的眼前晃动。 申一甲估计,可能是孙婧的闺女被谁的欺负了,否则她不会如此震怒。 “保姆呢?保姆发现甜甜挨打,为什么不马上给我打电话?”孙婧责问道。 申一甲看着孙婧,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从床上下来了。 “如果保姆去接甜甜的时候,发现孩子被打了,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就可以马上找人,现在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孙婧说。 申一甲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刚才还温柔可人的孙书记,转眼间变成了一只咆哮的狮子,也难怪,她的女儿被打了,一个母亲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我真没想到,幼儿园老师也打人,而且让孩子打孩子,手段这么卑劣下作。”孙婧说。 申一甲愤愤地想,孙婧也太点背了,联中的事够她头痛的了,现在自己的闺女又吃了亏,像她这种好胜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你一会儿把幼儿园老师的名字给我发过来。”孙婧说,“这样的老师必须下课。” 申一甲看着孙婧发呆,她那么干练果断的一个人,在处理郝桂丽这件事上却有点拖泥带水,也许是说情的人太多了吧。看来于纯虹并没有完全信任他,又找了别人。 孙婧对着手机说着话,抬起头看了申一甲一眼,又无奈地放下:“大龙,你抓紧领着甜甜到医院做个检查吧,你告诉保姆,这几天不要送孩子了,让她看几天,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 孙婧挂断手机,往枕边一撇,从床头取过内衣往身上穿着。 申一甲不解其意,孙婧这是怎么了,大黑天的,她穿衣服干什么? “我得出去一趟。”孙婧说。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申一甲不安地问。 “回单位一趟,名片夹在单位呢。”孙婧说。 申一甲联想到刚才孙婧在床上的那些话,知道她要处理闺女挨打的事。 “是不是你闺女在幼儿园吃亏了?”申一甲问。 “岂止是吃亏。”孙婧叹了口气,“我现在是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啊。” 原来是孙婧的女儿甜甜被幼儿园老师踹了一脚,还在活动室当着小朋友的面罚跪,有几个男孩子还在老师的教唆下,打了甜甜的耳光。幼儿园老师警告甜甜,不许告诉家长,可是甜甜还没走出幼儿园的大门,就对保姆说了。 “太不像话了。”申一甲说,“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申一甲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他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把幼儿园老师打一顿吧。 “你歇菜吧,可别给我添乱了。”孙婧穿戴完毕,回身对他说。 孙婧突然要走,还真把申一甲闪一下子,他面带沮丧,一把抱住了她。 “明天再找不行吗?”申一甲近乎央求。 “不行,我出不了这口气,今天晚上得憋死。”孙婧往外挣着。 申一甲见孙婧主意已定,只好放行了。 “多长时间回来?”申一甲问。 孙婧犹豫了一下:“不好说,时间不会太长吧,你等我好了。” 申一甲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来到门前,转动着门把手。 “你不要送我,这里人很杂。”孙婧推了申一甲一把,“如果我回来的晚,你就先睡吧。” “我等你。”申一甲为孙婧打开房门。 孙婧一走,申一甲立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孙婧到春县以后,显然比蓝河的时候忙多了,今天晚上好容易抽出点时间来陪他,偏偏闺女又挨打了,也真够难为她的了。 他打开电视,屏幕一角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整。 九点? 申一甲一怔,这不是于纯虹约他见面的时间吗? 他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几步跑到窗前,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着。孙婧从宾馆里出来,在一排路灯下疾步走向那辆山地吉普。 申一甲想给于纯虹打个电话,转念一想,算了,这个时间,于纯虹肯定会在县宾馆等他,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准备去看看于纯虹。 申一甲打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到县宾馆。 他走进那扇漂亮的玻璃旋转门,在大厅旁边的沙发上看到了于纯虹。 于纯虹斜对着门口的方向,远远地见到申一甲,立刻起身向门口迎了过来,脸上的微笑很甜:“我猜你肯定会过来。” “唉,别提了,县里太热情了,吃完饭又去洗澡了,说洗完澡还去吃宵夜,我是找个借口溜出来的。”申一甲在进门之前已经想好了迟到的借口。 “不着急,反正我也没事。”于纯虹与申一甲并肩往前走。 申一甲并没有在此久留的念头,想跟于纯虹打个照面,说几句话就走,免得孙婧一会儿回去起疑心。 于纯虹对申一甲的话并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向走电梯间的方向。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对头,这是上哪儿去啊,他已经把房卡还给了前台服务员,相当于把房间退了,总不能告诉于纯虹吧。 “纯虹,你住几楼?”申一甲问。 “我住二楼。”于纯虹爽快地回答着,“去我房间里坐一下吧。” “唔。”申一甲无法拒绝,因为只能如此了。 两人在二楼出了电梯间,于纯虹在前面领路,很快就来到了她的房间。于纯虹像主人一样,热情地把他请进了房间。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住的房间也是一张大床房,装潢一点儿都不比他和孙婧入住的房间差。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啧啧称赞着。 于纯虹笑着向申一甲解释,这是一间免费房,拿着蓝河望月楼宾馆的免房券,在各县(市)政府接待宾馆都可以免费入住大床房。 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的头脑比自己聪明,他在接待办呆了那么长时间,去望月楼宾馆就像走平道一样,却不知道那里免房券在县里也能住。于纯虹这才去望月楼几天啊,就把这种事摸得门清。 于纯虹把茶杯端到申一甲的面前,他发现杯子里已经倒好了茶水,水还温着。 看来是于纯虹在接他之前就把茶泡好了,请他到房间来,是她已经打算好的。 申一甲接过茶杯,喝了两口,随手放在茶几上。还真别说,他这一天喝了两顿酒,嗓子干得直冒烟,正想弄点水儿滋润一下。 于纯虹对着旁边的镜子照了一下,双手整理了一下披肩长发,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侧身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于纯虹的目光马上移开了,申一甲看得出,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申一甲想,她一定是很想知道郝桂丽到底要怎么处理。孙婧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他实在是不好开口啊。 “纯虹,你的事难度很大。”申一甲说。 于纯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两只手无助地叉在一起,用力地拧着。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于纯虹说。 “能找的人我都找了,能说的话我都说了”申一甲说,“但你老姨班里那个跳楼的女生家长很凶,一直在和学校纠缠。” 于纯虹清了清嗓子:“我已经料到了。” 于纯虹似乎已经预料这件事的处理很不妙,所以在申一甲的面前才会显得这么紧张。原来她只找了申一甲一个人,并没有再找别人,倒是郝桂丽和她当警察的老公在春县又找了几个人,结果都没有拿到联中的处理结果。 230、从手开始 申一甲本以为,为于纯虹办事,正是接近她的一个好机会,但事情办成这样,他事先也没有想到。 “我知道联中的态度了。”申一甲说。 “什么态度?”于纯虹追问道。 “最坏的结果可能要开除公职。”申一甲说。 “啊?”于纯虹抬高了声音,“怎么这么重啊?” 于纯虹不等申一甲解释,就低着头、捂着脸抽泣起来。 申一甲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于纯虹的近前。要说这女人哭泣真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于纯虹一抽泣,申一甲就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眼见着一双素手在面前晃动,很想抓过这双手,好好安慰她一番。 这只是一种欲望而已,申一甲和于纯虹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个份上,所以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申一甲在于纯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是最靠近于纯虹的地方了。 于纯虹捂着嘴的手突然放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申一甲的靠近显然使她意识到了某种希望。 “申主任,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于纯虹说着,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申一甲的袖子,像一个掉入泥澡里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申一甲立刻有些心旌神摇了!于纯虹竟然主动抓住了他的袖子,虽然没有碰到他的胳膊,但这可能意味着她并不防备他,并不排斥他。 申一甲反手抓住于纯虹的手,很软,很凉。她没有任何反感,就任她那么抓着,捏着。一个年轻女人让一个年轻男子抓着手,却没有明显的拒绝,这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好兆头。 他把她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然后又盖了上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申一甲做惊讶状,拿回了于纯虹的那双小手,紧紧地握住,做着为她取暖的姿势。 于纯虹摇摇头,手动了一下,想从申一甲的手底下抽出去,他的力量很大,她没有抽出去,便任他捂着,揉搓着。 申一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得感谢孙婧了,让他对女人的身体不再陌生,与女人之间的那种神秘的距离感,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那么神秘了。 阴阳穴推拿法在这里又派上了用场。申一甲轻轻地揉按着于纯虹手上的穴位,像是安慰,又像是随意为之。他对自己的推拿手法还是非常有把握的,不要说穴位了,哪怕是他捏住她的一个小指肚,她都会非常舒服。 申一甲对人的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推拿店当推拿师的时候,他的手为无数女人的手做过推拿,虽然没有上万,也早已过千了。 于纯虹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她的手却松弛下来,任凭他摆弄。 “纯虹,你听我说。”申一甲准备向于纯虹摊牌了。 于纯虹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眼里的男神。 申一甲突然往前凑了凑,拿过于纯虹的另一只手。于纯虹有轻微的挣扎,但还是顺从了他,把身子侧过来,面对着他的胸口。 “学校说,联中女生跳楼自杀的事,你老姨郝桂丽是有责任的,跳楼学生的家长又不肯放过她。”申一甲轻轻抓着她的双手,“所以这件事难度太大了。”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于纯虹问。 “办法当然有。”申一甲颇为自信地点点头。 “那你快说,还有什么办法?”于纯虹问。 她的双手在申一甲的双手里动了一手,随即翻转过来,与他的手握在一起。这个变化是微妙的,申一甲知道,这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 “我再努力一下吧,争取保住你老姨的饭碗。”申一甲在于纯虹的手上拍着。 “真的?那太好了!”于纯虹面露喜悦,目光也明亮起来。 申一甲采取的办法是欲擒故纵,先让于纯虹失望甚至绝望,然后再给她希望,这样希望才来得珍贵,才显得更有价值。 于纯虹变被动为主动,捧起申一甲一双大手,用力地握着。 “我想办法给你老姨找一个接收单位吧。”申一甲说。把郝桂丽清出教师队伍,再争取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这正是孙婧在白天对他的交待,现在他换了一个说法,向于纯虹交了底。 “那就太让你为难了。”于纯虹垂下眼帘,面露羞涩。 申一甲还是感到口渴,冲着空着的茶杯看了一眼。 于纯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抽出自己的手,去为申一甲倒水。申一甲忙站起来,伸手拉住于纯虹,想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可是这是于纯虹的劲很大,他没有拉动。 于纯虹走了几步,忽然转回身来。 “我请你去酒吧,宾馆里有一个酒吧,很不错的。”于纯虹说。 一个自己想泡到手的女孩子,在这样的深夜请他喝咖啡,申一甲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他却摇头拒绝了。 不是时候啊,孙婧很快就会回到那家宾馆,如果发现他不在了,肯定会打电话问他,那样的局面可很难应对啊。 “我还得回去,宵夜不能不去。”申一甲掏出已经关机的手机在于纯虹的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关了机,他们现在肯定满世界找我呢。” 于纯虹面带遗憾,无奈地笑笑。 “再喝杯茶,我就走了。”申一甲的手搭在于纯虹的肩膀上。 申一甲就算想和于纯虹多呆一会儿,也宁愿和她一起呆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不会有谁来打扰,何况房间里还有一张大床,令人浮想联翩。 于纯虹接了一杯水,递给申一甲:“你得等一下再喝,水有点热。” 申一甲接过杯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大床,雪白的床单一个皱褶都没有,让人看上去就有昏昏欲睡的念头。如果他能和于纯虹坐到床上,感觉肯定会不一样。 于纯虹见申一甲眼睛盯着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忙走过去,重新拉了拉床单,掖了掖床角。 “申主任,你现在还在推拿店出诊吗?”于纯虹问。 申一甲猛地想了起来,于纯虹曾经去过阴阳穴推拿店,记得那次她是拿着他送的贵宾卡去的,是他亲自给她做的推拿,当时刚当上店老板的娟子似乎还很不高兴。 那时候,他还没有动她的心思,他礼遇她的原因,主要是想从她的嘴里能得到钟铭的消息。 “出诊是出诊,但都是些老顾客,新客户不接了。”申一甲说。 “那我算是新客户,还是老客户啊?”于纯虹得知老姨郝桂丽还有救,情绪似乎有所好转。 “你当然是老客户。”申一甲说。 申一甲再一次向于纯虹发出邀请,让她随时可以去阴阳穴推拿店去做推拿。 于纯虹只是笑,不说话。 申一甲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拉过于纯虹的手,像大夫一样紧紧地攥了攥,又松开。她的手上有一些淡淡的麻纹,那是运动过少,或缺少劳作造成的。 “你的脾胃有点弱,肾也不太好。”申一甲并不看于纯虹。 于纯虹主动伸出另一只手,交给申一甲。 “这双手保养得太好了,一看就贵族娇小姐。”申一甲忽然换了话题,“纯虹,你要经常做一点运动,那样每天工作起来感觉会更轻松。” “哪有时间运动啊,望月楼宾馆里倒是有健身房,但我从来没有时间去。”于纯虹说,“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坐着,走动,再站着,再走动,要不就是开会。” 申一甲放下于纯虹的双手,终于想到了一个和她拉近距离的理由。 “纯虹,你到床上去,我给你推两下,保证管用。”申一甲怕引起于纯虹的警惕,说话的口气漫不经心的。 于纯虹的脸有些潮红:“不好吧,这里毕竟不是推拿店,要是万一有人推门进来,那多不好意思啊。” “哪有那么多的事,客人的房间可不是谁都能敲的。”申一甲抓住于纯虹的手,就往床边拽。 于纯虹拗不过申一甲,几乎是被他拉到了床边。 “申主任,申主任,你松开手。”于纯虹笑着说。 于纯虹这么直白地让申一甲松手,让申一甲感觉有些意外,他能感觉到她的抵触很大,只是对他还算礼貌。他握着于纯虹的手并没有松开,他就喜欢她这样,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她纯洁,如果一个女孩子能让一个男人随便拉到床上,那这个女孩子还能这么纯洁吗? 于纯虹接下来的动作就更让申一甲意外了。她见他没有松手,就拉着他往沙发的位置使劲,劲头还满大的,结果他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 申一甲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平静了,摇摇头走到茶几旁边,端起了刚才的那杯茶,看也不看于纯虹一眼。 “过来吧!”于纯虹在他的身后说,声音很温柔。 申一甲转身一看,见于纯虹坐在沙发上,向他伸着手。她那里只有一个座位,还被她占了,她叫他过去能干什么呢。申一甲闷闷不乐地想。 “麻烦申主任在沙发上给我推几下吧。”于纯虹说。 231、孤男寡女 申一甲笑了,笑得很勉强。这个于纯虹还真能搞变通,不让他在床上给她推拿,却让他在沙发上做。沙发上怎么做啊,他总不能坐在沙发上给她推拿吧? 于纯虹似乎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忙起身坐到了沙发扶手上,给申一甲腾出了位置。 申一甲无法拒绝于纯虹,她的做法无可挑剔,甚至可以说恰到好处。他来到于纯虹的近前,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托着她的腰,把她从沙发扶手上拽到了沙发上。 孤男寡女的,在宾馆这种地方,能发生什么呢?申一甲想。 “你坐哪儿啊?”于纯虹面带歉意。 “我坐扶手,我坐扶手。”申一甲拉手于纯虹的一只手,瞄了一眼她的胸。 “那就有劳申主任了。”于纯虹说。 “在这个位置上,动作有点限制,那我就给你简单地做一做。”申一甲这么说纯粹是自我解嘲。于纯虹不上床,他又没什么好办法让她到床上去。 申一甲捏住她的中指指肚,用力地往外拉着,于纯虹跟着“呀”了一声。 “不疼吧?”申一甲问。 “不疼不疼,忽地一下,好像手指断了一样。”于纯虹有点紧张。 “你就放心吧,我给你疏通一下指关节,不会有任何问题。”申一甲说着,轻轻地在她的指肚上揉捏着。 “哎呀,像过电一样。”于纯虹惊叫道。 “这就对了。”申一甲说,“我给你做一做手指,不用别的地方,你就会觉得全身血液通畅,神清气爽,马上就轻松多了。” “有这么神奇?”于纯虹问。 申一甲并没有回答她,另一只手在她的肩头推了一下,把她的头靠在沙发的后靠上,让她闭上眼睛。于纯虹稍做迟疑,乖乖地照着做了。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沮丧,于纯虹这丫头原则性还挺强呢,现在她虽然让他做手部按摩,但她的底线也很坚固。 唉,未婚姑娘有未婚姑娘的特点,扭扭捏捏、羞羞答答,还得哄,还得装,装得跟淑女一样。哪有孙婧来得容易,不由分说,上来就直奔主题,那叫一个痛快淋漓啊。 于纯虹闭着眼睛,申一甲偷偷地在她的身上瞄来瞄去,突然有一种做贼的感觉,唉,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太见不得人了。 申一甲的眼睛在于纯虹的身上窥视着,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于纯虹微张着小嘴,胖嘟嘟的,袒露的脖颈白得诱人,他的喉结动了动,终于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 申一甲想,趁于纯虹闭上眼睛的时候,给她来个强吻,应该不是难事,于纯虹即使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现在的问题是,于纯虹正有求于他,如果他贸然行事,对她搞突然袭击,会让她觉得他在乘人之危,仗势欺人。 申一甲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自己不能那么小人,让于纯虹觉得他想占什么便宜,既使他真的要占他的便宜,那也要两厢情愿,两情相悦。 于纯虹忽然睁开了眼睛,朝申一甲的手瞄了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申一甲暗自得意,这一趟不算白来,于纯虹这双白嫩的小手,他怎么捏怎么是,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降伏她。所以不用在意早一天晚一天的,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于纯虹应该跑不出他的手心。 “申主任,你累了吧?”于纯虹闭着眼睛说。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申主任,这次你怎么没问我钟铭的事?”于纯虹问。 “钟铭?”申一甲被于纯虹这么一问,发现自己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向她打听钟铭的消息了。 他曾经向于纯虹嘱咐过,一旦发现了钟铭的下落,马上告诉他。难道她知道钟铭的消息了?如果能有钟铭的消息就太好了,他正好在春县,孙婧就能当面给他记上一功了。 “钟铭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申一甲连忙追问道。 “钟铭好像离开蓝河了。”于纯虹说,“我一直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找过我。” 申一甲静静地点头,虽然这是一个让人遗憾的答案,但毕竟总算有了钟铭的消息。 钟铭的公司发生火灾以后,有不少人向于纯虹打听钟铭的消息,她也问过几个和钟铭熟悉的人。听说那场火灾并没给钟铭造成什么损失,因为在火灾之前,钟铭就已经向房东退租了,那处起火的房产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听客户说,现在凡是与钟铭的汽车店有关的业务,都要与上海的总部联系,钟铭好像已经不干汽车经销了。 于纯虹打听来打听去,最后终于得到消息,钟铭好像去了江浙一带,具体去了哪儿,去干什么了,回不回来了,谁也说不清楚。最为古怪的是,钟铭原来的手机号已经停机了,没有人能和他取得联系。 申一甲听得一头雾水,钟铭为什么走了走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留下,这哪里像离开蓝河啊,这简直就是要与蓝河切割啊。 看来孙婧的调查很难有下文了,那台山地吉普爆胎的事也可能不了了之了。如果她执意要弄个青红皂白,付出的成本可能比修车的成本要大得多。 于纯虹带来的消息,虽然让申一甲听了很沮丧,但毕竟比什么消息也没有好,他准备见到孙婧以后,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申一甲在于纯虹的手上拍了拍:“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于纯虹说,“你搞推拿太专业了。” “好就行。”申一甲说,“今天太晚了,哪天我给你好好推推,有机会你就去推拿店吧。” 申一甲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他匆匆打开房门,见房间里的灯开着,心想坏了,孙婧已经回来了,她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啊。 果然,孙婧开着床头灯,正半躺半卧在床上,在看报纸。 “你去哪儿了?”孙婧问。 “我闲着没事,出去转转。”申一甲顺手脱掉裤子和上衣,跳到床上。 “一甲,你挺会见缝插针啊。”孙婧仍然拿着那张报纸翻着。 “我可不只会见缝插针啊,我还插肉针呢。”申一甲凑过去一看,她手里拿的正是他从蓝河送来的那张报纸。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肉针撅折了?”孙婧清脆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看来她并没有怀疑他。 申一甲钻进了被里,孙婧竟然是穿着衣服,他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她。孙婧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俨然一个正准备与部下谈工作的领导。 “一甲,我们分开吧。”孙婧的脸上毫无表情。 “你今天又要演哪一出啊?”申一甲有些慌神,声音却故作镇定。 “我没开玩笑,我今天领你到这里来,就是想和你谈一谈这个问题。”孙婧说。 “在被窝里谈分手?”申一甲摇着头,“你以为我信吗?” “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我晚上也要睡觉,也要休息啊。”孙婧说,“你总不能让我睡在地上吧?在这里睡一觉,与我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有一个人能说说话。” 申一甲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了,孙婧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要和我分开?”申一甲问,“你是不是怀疑我刚才……我呆着没事,出去转了一圈,还不是为了等你嘛。” “你上哪儿我无权干涉。”孙婧说。 申一甲摸了摸孙婧的脑门:“你今天很不正常。” “我今天很正常。”孙婧说,“我并不是第一次想和你分手。” 申一甲沉默了,孙婧如此热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赶情是要与他谈分手啊,分手有什么好谈的。 孙婧把被子从身上拿了下来,轻轻喘着气,清了清嗓子。 “我总觉得自己欺骗了你,玩弄了你,这样下去,我心里会不安的。”孙婧说,“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申一甲刚想笑,立刻咬住了嘴唇,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成了玩弄他了,他也没说她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啊。 “孙书记,你不用跟我绕了,你就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申一甲问。 “我来到联中以后,处理过一个叫褚建立的老师。”孙婧说,“这个老师与自己的学生发生了恋情,发展到同居关系,那个学生叫周娜娜,还不满十八岁。奇怪的是,这个周娜娜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悔意,我总觉得你和那个周娜娜太像了,我则是那个欺骗未成年少女感情的褚建立。” “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申一甲说。 “更让我不安的是,这个褚建立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大学导员胡静之与他的女朋友汤杨也发生了这种关系,那一场有悖师德的情感,直接击垮了褚建立的人生信仰,使他由一个踌躇满志、前程似锦的有为青年,变成了一个看破红尘、逆来顺受的愤青。”孙婧说,“在这件事上,我又把胡静之和自己挂上了钩,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个胡静之,只不过胡静之的武器是金钱和知识,我的武器是美丽和权力。” 232、最后一次 申一甲这回真的听进去了,不过他还是怀疑,孙婧为什么总把一些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 “一想到你,我就有一种罪恶感,总觉得自己在坑害知识青年。如果你以后再像我一样,再去欺骗玩弄别的女孩子,这样一代代传下去,社会将是什么样子?”孙婧说着,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我不管,我愿意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申一甲说。 他觉得孙婧似乎是担心他去欺骗别的女孩子,说了半天,她还是对他不放心啊。现在的孙婧与他刚认识时的孙婧不一样了。她原来比较性情和随性,高傲而胆怯,还有一点点的小资的自负,现在显然变多了。春县这块土地很有意思啊,竟然让孙婧增添了一种所谓的责任感。虽然她的精明与专横仍然没有变,但她身上的娇矜之气少了,干练里多了几分深邃。 “一甲,你的话,跟那个叫周娜娜的高中生如出一辙。”孙婧说,“她就这样认为,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的事别人无权干涉。” “你真的以为,我的智商,和一个高中女生差不多吗?”申一甲说: “你们的想法,还有自以为是的性格很相似。”孙婧说,“因为你们经历得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责任。” 申一甲不想再听孙婧说下去,翻身下地,穿上了拖鞋。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申一甲的动作引起了孙婧的警觉。 “我……我得去一趟书店。”申一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么晚了,书店早关门了,你去那儿干什么?”孙婧问。 “我去买一本邓选。”申一甲说。 孙婧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申一甲的身边,目光迷离地看着他,表情看上去非常陌生。 “这套书蓝河书店里就有啊,有必要在春县买吗?”孙婧说,“算了,明天把我那套送给你吧,这套书,我还真从头看到了尾,很有收获。” “我现在就想拿到。”申一甲说。 “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孙婧问,“你是不是有病啊。” “给你用啊。”申一甲说,“今天晚上,你不用说别的,你就坐在被窝里,给我读邓选吧。” “缺德,我以为你要干什么呢。”孙婧揪住申一甲的耳朵,“这么严肃的事情,让你搞的,快说,我错了……” “哎哟!”申一甲咧起了嘴,“我没错。” “快说,我错了。”孙婧的声音更高了,“快说。” 申一甲不想皮肉受苦,只好低头告饶:“啊我错了,我错了。” “敢挖苦姑奶奶!”孙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披在身上,坐在了沙发上,“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 申一甲坐在床尾,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愤青的样子。孙婧抱着胳膊,咯咯笑个不停,她看着申一甲那别扭的样子,感到好笑。不用说,他这是真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就是没有马上满足他的欲望。 “孙书记,我既然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你这么晚回来干什么?”申一甲气哼哼地说。 “这回来见申大主任,当然是有事相求了。”孙婧说着,从衣架上取过进门时挂在那里的帆布兜,从里面取出两个大牛皮纸信封,拍在了桌子上。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看着那足够有一匝高的鼓鼓囊囊的信封,终于明白孙婧回来见他的动机。 “你真是个工作狂啊,大半夜了,还有心思鼓捣这些东西。”申一甲的口气平静多了。 孙婧拿出的这两个大信封,一直放在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她第一次进门时就带进了房间里。她把这两个大信封带来,是打算让申一甲帮他办一件事。 下午开完班子会,孙婧去了县委书记于发和的办公室,掏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辞去联中党总支书记的辞职报告。 于发和看都没看,就把辞职报告推了回来:“我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发和书记,我想辞去联中书记的职务。”孙婧说,“我到任以后,学校接连发生这样的事件,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引咎辞职。” 于发和呵呵笑着:“孙书记啊,你这不是引咎辞职,这是脚底抹油——想溜啊。” 孙婧报赧一笑,于发和到底是老练啊,撩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发和书记快别取笑我了,我真的有责任。”孙婧说,“联中的水太深了,我是搅不动了,您还是派对一个有能力的领导吧。” “要辞职的话,也应该是书记、校长同时辞职啊。”于发和说,“怎么你自己先来了?” “校长的事,我管不了,人家也是副处级的市管干部。”孙婧说。 “我看啊,是这个池子太浅了,不够你游的。”于发和说,“联中的情况,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免别人的职,我免谁的职?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啊。” 于发和摆手让孙婧坐下,从桌子下面的柜子里又掏出一打信件,推到孙婧的面前,这些信件虽然没有他上次拿来的多,但也有一掌厚了。 孙婧看到这些信心里就明白了,于发和不仅没有让她辞职的意思,还想继续加码啊。 “你先别急着辞职。”于发和说,“最上面的这一封,举报联中校长与小煤矿勾结,破坏学校正常教育秩序的,你抽空好好看看。” 孙婧忙打开信封,看了几眼,只见到娄世贵、肖化文等几个名字,就马上合上了。直觉告诉她,于发和已经看过了这封信,不可能不知道信件的内容。 孙婧心里在打鼓,于发和为什么把这封信也交给他呢?她为什么就没有收到这种信件?难道被学校截留了? “我能把联中的事交给你,是对你的一种信任啊,毕竟我们是接待办的老同事。”于发和说,“联中的事,我全权交给你了,怎么处理,你拿意见,我决不会干预。” 于发和把孙婧的辞职报告挡了回来,不仅没有同意她辞职,反而赋予了她更大的权力。于发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对于联中,他目前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万般无奈之中,孙婧想起了正在春县的申一甲,想起了他的督查室副主任的身份。 孙婧把申一甲拉到了桌前,指了指那些信封:“申大主任,这些信呢,凡是信封上画了挑的,你都看一下,然后争取写一个督查报告,交给宫市长。” “宫市长?”申一甲吃惊地看着孙婧。他只是一个小科长,要把一份材料直接交给宫市长,难度太大了。 孙婧深深地点头,目光里期待满满。 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信里肯定是举报联中的,孙婧现在兼任联中的书记,这不是用自己的刀削自己的把嘛,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不怕我写了报告,给你带来麻烦啊?”申一甲说。 “我能有什么麻烦,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多吃多占,顶多就是在原则许可的情况下,为你做一点儿灵活变通。”孙婧说,“要说麻烦,联中的事捂着盖着,以后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申一甲抽出几封画了挑的信,看了起来,不时抬起头来,看孙婧一眼。 “县长娄世贵?”申一甲不禁脱口而出。 孙婧像没听见一样,板板地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继续看下去,不禁连连摇头,时而紧锁眉头,时而咬牙切齿,没看几封,就放下了手里的信。 “这些信,我拿回去行不行?”申一甲一直不敢答应孙婧,把一份督查报告直接交到宫市长手里,可比见到宫市长难多了。 “当然行啊,我就是准备让你拿回去的。”孙婧说,“你别给我弄丢了就行,有些重要的信件,你可以复印下来。” 申一甲把信件理好,塞进了自己带来的包里,又把包挂在衣架上。 “睡觉吧。”申一甲说,“我真有点困了,明天早晨还得往回赶。” 孙婧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拍着申一甲的胳膊:“申主任好好睡一觉吧,我回招待所了,我争取明天早晨和你一起回蓝河,处理闺女挨打的事儿。” 申一甲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孙婧穿好外套,挎好皮包,走到房间门口。眼看着孙婧就要出门了,申一甲像一个等待猎物的狮子,一跃而起,几步窜到门前,把孙婧拦腰抱起,转回身来,把她扔到床上。 “我就知道你又要兽性大发了。”孙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今天恐怕逃不过你的小魔爪了。” 申一甲俯下身去,鼻子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子。 “你看上去很幸福,但那是表面的。”申一甲说,“我现在就能感觉到,你其实一点都不幸福,你不过在以工作为借口,逃避现实。” “你怎么知道我不幸福?”孙婧问,“不幸难道就是堕落的理由吗?” “我堕落吗?”申一甲说,“你在带领我发奋进取啊。” “咯咯……”孙婧说,“你不要总是糟蹋中国汉字好不好?” “我真没骗你,我真没觉得自己堕落了。”申一甲说。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孙婧说,“说明你和我在一起,并不是随随便便的。” “难道你是随便的吗?”申一甲问。 “当然不是。”孙婧说。 “那不结了。”申一甲说,“你想得太多了,那样会很累的。” “那好吧,帅哥。”孙婧说:“今天是最后一次。” “今天当然是最后一次。”申一甲说,“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233、发现奸情 孙婧本来想和申一甲一起回蓝河,处理女儿甜甜被打的事,但因为县里临时有事,她去不成了。两个人昨晚折腾了小半宿,在宾馆吃过早餐,孙婧给申一甲要了一台车,送他回蓝河。 孙婧随车给申一甲带了些春县特产,还带了两箱俄罗斯进口鱼籽酱,一箱是给他的,另一箱让他捎给她的女儿。孙婧告诉申一甲,姚云龙在白天不在家,女儿甜甜暂时不去幼儿园,应该和保姆在家里。他到了她家楼下,可以往她的家里打电话,让保姆下楼取东西。 申一甲本想把钟铭离开蓝河市的消息告诉孙婧,但担心她向他追问消息的来源,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告诉她。 申一甲在出春县之前给于纯虹打了个电话,就匆匆上路了。司机开车又稳又快,申一甲又累又困,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小车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达蓝河市区,十分钟以后,开进了孙婧住的小区。 前面的路本来就不宽,又被一辆手推车挡住,小车过不去了。离孙婧住的那栋楼还有好几十米的距离,因为要往车下搬东西,申一甲让司机等一下。 他远远地看见,路的那头出现了一辆小车,才想起通往孙婧家不止这一条路。 姚云龙! 申一甲发现,从那台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姚云龙,那台车也是姚云龙的车。他立刻狐疑起来,不对啊,孙婧说姚云龙不在家啊,怎么回来了? 见不见姚云龙呢?申一甲犹豫起来,多亏这台车被堵在这边了,否则,他下了车,正好与姚云龙打个照面。 申一甲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发现那台车里又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匀称适中的身材,看样子很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 那个女子下了车,凑到姚云龙的面前,扭了扭屁股,好像在撒娇。姚云龙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挽住她的腰,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楼道口。 申一甲要不是亲眼看到,根本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孙婧家里的情况,与她说的根本不一样,她说保姆和甜甜在家里,现在看姚云龙应该是从外面回来的,他领着一个年轻女子回家,就不怕保姆看见,向孙婧告发吗? 司机在不停地按的喇叭,还是没有人来推走那台手推车。 申一甲很矛盾,给不给孙婧的家里打电话呢?如果姚云龙接了电话怎么办?那就等于向他承认自己去过春县,姚云龙本来就怀疑他和孙婧的关系,会不会多想啊? 申一甲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往楼上打个电话。孙婧已经交待好的事情,他要是办不好,恐怕会落埋怨,再说车已经到了,没有必要再折回云。况且姚云龙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不是他怕姚云龙,而是姚云龙怕别人发现他和一个年轻女子在一起,如果保姆在家里,姚云龙就不可能接这个电话。 “绕过去,那边还有一条路。”申一甲对司机说着,摸出了手机。 没有人接电话。申一甲准备再打一次,如果还没人接,他就把东西送到梦幻娱乐城去,交给姚云龙的手下,自己既交了差,也躲过了眼前的是非。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女声:“你好。” “孙书记家吗?”申一甲问,“我找孙书记家的保姆。” “我就是,有什么事。”对方说。 申一甲彻底懵了,姚云龙真够胆大的,这不保姆在家嘛,他敢当着保姆的面往家里领女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啊……啊,是这样,孙书记让我给她的女儿捎点东西回来,你能不能下楼一趟,把东西取上去?”申一甲说。 “那你得说说,孙书记叫什么名字,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保姆说。 孙婧家的保姆防备心很强,向申一甲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噢,孙书记叫孙婧,她的女儿叫甜甜,我是孙书记的亲戚,叫申一甲。”申一甲说。 “原来是你申一甲啊。”保姆对申一甲的名字似乎并不陌生,“我知道了,你在楼下等我吧,我马上就下去。” 小车稳稳地停在了孙婧家的楼道口前。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不安,听保姆的口气,家里好像没什么事啊。是不是他刚才看错了,刚才上楼的那个男人不是姚云龙。他扭头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那台车,没错,就是姚云龙的车。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子从楼道口里跑出来。 申一甲一看,这不是刚才和姚云龙上楼的那个年轻女子吗,高挽着发髻,穿着一套大红色带蓝花的连衣裙,双脚赤裸,穿着一双拖鞋。 “你就是孙书记家的保姆吧?”申一甲问。 “你就是申一甲?”保姆问。 两个人谁也没回答谁,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申一甲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鱼籽酱和两箱春县绿色鲜奶,交给保姆,东西不多,但也不轻。 “甜甜呢?”申一甲问。 “甜甜去幼儿园了。”保姆说。 申一甲愣住了,孙婧明明和他说过,甜甜今天不去幼儿园了,等处理完幼儿园老师打人的事再说。 “甜甜不是被人打了吗?”申一甲说,“怎么又去幼儿园了?”申一甲问。 “啊,幼儿园已经没事了,老师被开除了,我就是刚从幼儿园回来的。”保姆说。 申一甲不咸不淡地点着头,这个小保姆还真厉害,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愣是省略了一个大活人。 事情好像应该是这样的,幼儿园已经被姚云龙摆平了,老师无疑已经被开除了,姚云龙和保姆一起去甜甜去了幼儿园,又一起回到家里。 申一甲清楚地看到了姚云龙和小保姆下车后、进门前那亲昵的一幕,他和保姆一起回到家里,究竟要干什么,申一甲就不难想像了。 “拿住了,小心点。”申一甲本来想说,挺沉的,要不我帮你送上去吧,但他实在不想多事。 小保姆露出灿烂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申一甲。申一甲心想,还真别说,孙婧家的保姆虽然不是多么美艳,但至少也是个气质美女,五官清秀,怎么看都顺眼。唉,孙婧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保姆,姚云龙一个人在家,她也能放心。 保姆并没有请申一甲上楼的意思,双手捧着东西,后退了两步:“家里没人,还开着洗衣机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申一甲咧嘴笑了笑,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重新回到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保姆没让他把东西送到楼上,更说明她心里有鬼了。 “走吧。”申一甲对司机说。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只想立即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乱,为什么要偏偏碰上姚云龙呢?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就算自己再弱智的话,也能猜到姚云龙和小保姆的关系不正常。姚云龙大白天和小保姆出入成双,是不是胆子大了点,更何况他们的在一起的姿势特别暧昧,他就不怕有人发现,告诉孙婧吗? 关键是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看见,姚云龙和小保姆进楼的时候,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没人了。 申一甲又为难了,姚云龙肯定在和家里的保姆偷情,要不要马上告诉孙婧呢?只要他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测跟孙婧一说,她说不定马上就会杀回蓝河来。 申一甲觉得不妥,那样姚云龙会立刻猜到是他告了密。因为他已经向保姆报了姓名,而且刚才还和保姆见了面。如果姚云龙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就算姚云龙不知道他看到了两个人亲热的场面,但姚云龙的车就停在那里,只要长眼睛的人就会看到。更何况小保姆的话驴嘴不对马嘴,姚云龙在楼上一问,立刻就会发现,保姆说他不在家,简直是欲盖弥彰。 申一甲回到阴阳穴推拿店,卸下了东西,就让司机走了。他没有急着进门,而是站在门口给孙婧打了个电话。 孙婧没接电话,很快发回了一条短信:在开会。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孙大书记真是精力充沛啊,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白天照样不误开会。家里老公拈花惹草,她还在春县摆出一副幸福的面孔呢,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娟子从大门里探出头来,嘻嘻笑着。申一甲觉得奇怪,娟子怎么长毛病了,平时没见她探头探脑的啊。 “小甲哥,到家了,怎么不进来啊。”娟子说着,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昨天晚上住在春县,怕他的老顾客找到推拿店来,影响店里的生意,他事先给娟子打过招呼。 “娟子,你是推拿店的老板,探头探脑的,不太妥吧?”申一甲说。 “人家猜到你上午会回来,正等你呢。”娟子说。 “你真是及时雨,会掐会算啊,等我干什么?”申一甲不怀好意地笑着。与娟子开玩笑,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吕良在的时候,有些话不好出口而已。 234、我给你洗洗 “我就猜到你会带好吃的回来。”娟子上前拎起两个礼品盒。 “全搬进来吧,这些都是给你的。”申一甲的口气有些夸张。 “别逗了。”娟子说,“还不是因为吕良在这儿,我不过借个光,混点吃喝罢了。” 娟子说得没错,这些东西虽然是孙婧给申一甲的,但事情明摆着,他和吕良住在一处,孙婧应该是送给他们一起吃的。 “吕良呢?”申一甲拎起剩下的东西,跟在娟子的后面。 “他啊,玩游戏呢。”娟子说,“这阵儿客人少。” 申一甲紧走几步,超过娟子,进了她的小卧室,娟子从后面跟了进来。 “不能让吃货看到,要不两顿饭就造光了。”申一甲说。他说的吃货是吕良,吕良的确能吃,而且嘴馋,就这箱鱼籽酱,说两顿饭就光是有点玄,但两天基本没有问题。 娟子揪住申一甲的耳朵:“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什么叫造光啊?” 申一甲被揪得直咧嘴,“老板,轻点轻点。” 娟子松开了申一甲的耳朵,跷着脚小声说:“你就不怕吕良听到啊?” 申一甲觉得不对头,娟子很少替吕良说话,今天是怎么了。他双手搭在娟子的肩上,诡秘地说:“娟子,心疼你吕良哥了?” “我呸!”娟子不容分说,对着申一甲的脸上啐了一口。 申一甲对娟子这一手一点没防备,一时间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他弯腰勾起娟子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不顾娟子的挣扎和反抗,直接把她扔在床上。 娟子的动作也很灵巧,在床上一翻身,滚到了紧里面,但那床毕竟太窄了,申一甲轻松地把她拉了出来,重新按倒在床上。 娟子抓住申一甲的手,四只手在娟子的胸前对峙着。 “小甲哥,我错了,放开我。”娟子见申一甲很难对付,只好告饶了。 申一甲的手伸向娟子的腋下,想痒痒她。 “小甲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娟子的声音很乖。 申一甲根本不理娟子的求饶,准确地伸进了她的两只胳膊深处,只轻轻地一挠,娟子就全身颤抖起来。 娟子的两只胳膊夹住申一甲的两只手,绷得紧紧的,脸上憋得通红,发出晶亮的光。 申一甲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下软绵绵的,这双手经娟子这么一夹,正好贴在她的身体两侧,他能清楚地感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肉弹弹。 霎时间,申一甲的手有些松弛,用力的挠变成了轻轻的摸。他从来没有触碰过娟子的这个部位,看着娟子涨红的脸,他知道自己有些越位了。算了,收手吧。 申一甲这么想着,准备直起身来,可娟子的胳膊仍然紧紧地夹着申一甲的两只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既然娟子老板服了,那就算了。”申一甲说着,突然发力,猛地把手抽出来。 娟子躺在床上,没有马上缓过神来。申一甲心想,麻烦了,看来自己刚才的动作把娟子得罪了,那里毕竟是女人的敏感部位,娟子也不例外。 “你坏!”娟子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戳了一下申一甲的脑门。 “我……我不是故意的。”申一甲解释着。 娟子并没有生气,而是拉着他的胳膊,出了小卧室,来到水龙头前,打开了自来水管。 “我给你洗洗。”娟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份了,要给申一甲洗脸。 申一甲的手很快,在水流中润湿了一只手,直接抹在了娟子的脸上。 娟子也不吃亏,接了一把水,甩在申一甲的脸上。 “不洗拉倒,我省了。”娟子说。 申一甲自己在水龙头前洗着脸,娟子则一直站在他的旁边。 他想不明白了,只是和娟子开了一个吕良的玩笑,她就啐了他一脸,足见她对吕良仍然是很排斥的。她和吕良到底能不能成呢?他们两个人每天白天在一起,要是真的有戏,早该混到一起了。看现在的架势,申一甲觉得有点悬,就算吕良对娟子有一千个意思,可是她死活不动心,谁也没辙啊。 娟子以前有过男朋友吗?申一甲忽然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娟子肯定没有处过男朋友,他来到推拿店投奔盲人阿丁的时候,娟子就在这里了。他和娟子认识已经快三年了,从来没有看到娟子和什么男人来往过,更不要说未婚男子了。对一些男顾客的碰瓷和插科打诨,她也从来都置之不理,如果对方的玩笑开得过了头,她还会不冷不热地回敬几句,转身走开。 “小甲哥,想什么呢?”娟子问。 “我啊……我在想,你怎么就不找婆家呢。”申一甲说。 “切,你管得太宽了吧,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不是也没找到老丈人吗?”娟子毫不含糊地回敬他。 申一甲被娟子噎得直翻白眼,娟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不是也没有正经八经的女朋友吗?他故作神秘状,凑到娟子的耳边,娟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把耳朵贴了过来。 “娟子,你尝过男人的滋味吗?”申一甲坏笑着。 “不理你了……”娟子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转身回走开了。 申一甲洗了脸,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件衣服。他准备到单位去,然后给孙婧打一个电话,把钟铭离开蓝河的事告诉她。他还没出门呢,孙婧竟然把电话打了进来。 “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申一甲说。 孙婧的声音有些急促:“一甲,见到保姆了吗?” “见到了,东西也交给她了。”申一甲想,孙婧这是怎么了?好像不信任他,像这种事,她一般不会向他核实啊。孙婧这么问他,而且口气如此生冷,一定有什么目的。 “一甲,我家门前有没有姚云龙的车?”孙婧问。 “没……没看着”申一甲说。 他本来在寻思,要不要告诉孙婧,姚云龙和小保姆一起回家的事,没想到孙婧倒问起他来了。孙婧果然敏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要不不会问姚云龙的车在没在家。 “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孙婧说。 “没……没有。”申一甲下定决心,不想把姚云龙和小保姆的事捅出去。 见申一甲这么肯定,孙婧终于说了实话。 孙婧上午给姚云龙打电话,想问问幼儿园老师打甜甜的事怎么处理的,可姚云龙的电话一直关机。她又往姚云龙的公司打电话,公司里的人说,姚老板还没去上班,应该在家里。 孙婧又往家里打电话,家里的座机一直没有人接。她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到甜甜上学的幼儿园,这才知道甜甜已经去了幼儿园,怎么去的,幼儿园不知道。 “既然你把东西给了保姆,说明保姆在家啊,那家里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没人接呢?”孙婧问申一甲。 “这个简单,可能是保姆刚才正好下楼取东西呗。”申一甲说,“保姆肯定在家,我亲手把东西交给了她,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再打个电话试试。” “不对,姚云龙可能在捣鬼。”孙婧说。 申一甲心里有些惊异,孙婧简直太神了,就凭一个电话就能察觉姚云龙的反常。她要干什么?要查姚云龙与小保姆吗?唉,那她和自己算什么?申一甲笑了,孙婧只许自己放火,不许老公点灯。 申一甲联想到自己和于纯虹的接触,他替于纯虹办事,孙婧会不会也会发现啊? “姚云龙的车没在门前,你能肯定吗?”孙婧说。 “我能肯定,绝对没有。”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有可能在车库里放着,没开出来。”孙婧自言自语着。 “保姆说了,就她一个人在家,刚送甜甜去幼儿园回来,打甜甜的老师被开除了。”申一甲把保姆的话对孙婧学了一遍。 “好了,没事了。”孙婧要挂电话。 “你等一下。”申一甲说。 申一甲想把钟铭离开蓝河的事告诉孙婧,他想孙婧一定会对钟铭的去向感兴趣,这样就能冲淡刚才对姚云龙的不快。孙婧和姚云龙夫妻俩的事,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可不想掺和进去,免得被姚云龙怀疑他从中告发,找他算账。 “我打听到钟铭的下落了。”申一甲说。 “他在哪儿?”孙婧果然对钟铭很感兴趣。 “你好像已经不在蓝河了,听说他去了江浙一带。”申一甲说。 “一带是哪儿啊,面积太大了。”孙婧说。 “那我就说不清了,听说在上海附近。”申一甲说。 “钟铭的公司呢?也搬走了吗?”孙婧问。 “双金公司的业务都交给了上海总部,这个公司好像在蓝河注销了。”申一甲说。 孙婧的追问一句接着一句,申一甲明显感觉到,孙婧对钟铭不是一般的感兴趣。就算她真想找钟铭算账,也没必要问这么仔细。 “唉……难道就这么算了?”孙婧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沮丧。 235、粉蒸小娟子 申一甲怀疑,孙婧和钟铭绝对不是一台汽车的关系,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呢?或者他们以前有过什么密切的关系?孙婧得知钟铭走了,应该痛骂他一顿才对头,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钟铭的突然离开,意味着汽车爆胎的事可能不了了之。孙婧如果跟上海的山地吉普经销总部联系,反映山地吉普爆胎的事,将会非常麻烦,往返的费用不说,就是把爆胎的事说明白,把证据收集齐全,都要花很大的人力和财力。 “一甲,你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孙婧问。 “我跟你说过,钟铭公司里的销售经理告诉我的。”申一甲不想提起于纯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太敏感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说过,那你再关注一下钟铭的去向吧。”孙婧说。 “没问题。”申一甲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老大不愿意。他本以为钟铭已经走了,再盯他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就不用再缠着于纯虹问这问那了。 “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领我见见这个钟铭公司的销售经理。”孙婧说。 孙婧要见于纯虹,可把申一甲吓了一跳。难道孙婧发现了他和于纯虹在一起的蛛丝马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要是见到于纯虹,以她那双眼睛,说不定就会看出什么破绽。不行,得马上编个理由,不能让孙婧见到于纯虹。 “钟铭手下的这个销售经理,去外地了,这是她临走前给我打的电话。”申一甲说。 “唉,那就算了。”孙婧不无遗憾说。 申一甲见孙婧并没有追问于纯虹的下落,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的感觉,孙婧要求和于纯虹见面,并不是对于纯虹感兴趣,她的兴奋点还是在钟铭身上。 钟铭能有什么事情让孙婧如此上心呢?申一甲理解不了。 其实申一甲根本无法理解,他并不知道孙婧与钟铭过去的关系。虽然他给孙婧送过那张印有寻人启事的《蓝河晚报》,但并没有注意到报纸上面的内容,根本没看到那则寻人启事。 申一甲想马上转移话题,要不孙婧还会揪着钟铭的事不放。 “还在处理女生跳楼的事吗?悠着点,别累着。”申一甲问了一嘴,表面上是闲聊天,实际上是想探一探孙婧的话。 “别提了,事情闹大了。”孙婧说。 申一甲的心里又没底了,怎么个大法?不会是郝桂丽保不住了吧? 孙婧告诉申一甲,谢婷婷的父亲谢军拿到谢婷婷的遗书后,已经把联中告到了法院,同时成为被告的,还有郝桂丽、政教处乔处长等教职人员。 郝桂丽现在已经停职了,处理意见也报到了市教委和县里,但郝桂丽的工作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安排不了,要等法院的判决结果出来再说。 这正是申一甲最担心的事情,郝桂丽的处理没有结果,他就不敢和于纯虹走近,即使走近了,于纯虹也是因为有求于他,带着明显的目的性,他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就算他想和于纯虹走近,难度也很大,因为她很难顺从他,甚至有可能因为郝桂丽的事吊他的胃口。只有他帮完了于纯虹,他们的关系才会自然发展。 “一甲,打电话跟你母亲好好说说,郝桂丽的事我一定会帮忙,但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孙婧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在电话里安慰他。 “那就让您操心了。”申一甲说。 “你也别上火,等我消息吧。”孙婧说,“等一下。我给你的那些信看完没有?” “我马上看,争取今天看完。”申一甲说。 “麻烦你把这些件的内容快点整理出一个材料,尽快交给宫市长。”孙婧说。 “好,你放心吧。”申一甲说。他虽然轻松答应了孙婧,但要把一份督查材料交给市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要督查室管主任签字,可能还要经过政府办封主任签字,申一甲准备看完那些信再说。 申一甲和孙婧通完电话,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娟子就推门进来。她刚才被申一甲气跑了,上趟厕所的功夫就回来了。娟子就是这点好,不论他跟她怎么打、怎么闹,就是不记仇。 “中午想吃点什么?”娟子问。 “人肉叉烧包。”申一甲笑道。 “又没正经了。”娟子说,“申大主任好容易赶到家里吃饭,我怎么也得琢磨两个菜吧。” “那就来一道粉蒸小娟子。”申一甲说。 “粉蒸小娟子?你敢吃吗?”娟子和申一甲叫号。 “你敢蒸,我就敢吃。”申一甲说。 娟子往前凑了两步,扬头看着申一甲,满面含春,似笑非笑。 “你吃吧,现在就吃。”娟子说。 申一甲做思索状:“从哪儿下口呢。” “你欺负人!”娟子噘起了嘴,“不跟你说了,不识好心人。” 申一甲看着娟子那副娇羞的样子,真想咬她几口。娟子的确变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娟子就属于这种姑娘。 申一甲要急着回政府办去,宫市长这几天出门了,今天应该回来了。他得赶到中午之前回去,如果宫市长回来了,督查室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工作。 “开个玩笑,娟子,中午不在店里吃了,我得赶紧回单位了。”申一甲说。 “看不出来,申主任还挺敬业呢,一分钟都不肯定耽误。”娟子的表情有些无奈。 “那没办法啊,谁让咱是公家的人呢。”申一甲说,“不像我们娟子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督查室副主任这个角色,申一甲虽然不算称心,但工作姿态还算积极,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宫市长点名来的,便在人前炫耀。 娟子转身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方便兜,里面装着两罐八宝粥,还有两根香肠、一个苹果。 她把兜子递到申一甲的手里:“眼看就中午了,你在道上垫补点吧。” 申一甲没辙,只能拿着,否则娟子就会一个劲儿地跟她唠叨,直到他听话为止。他在娟子的脸上拧了一下,“娟子真会体贴人啊。” 娟子的脸一红,手在脸上轻揉着:“不体贴咋办啊,你是推拿店的顶梁柱,店里不能没有你啊。” 申一甲来到督查室,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室的门紧锁着。他趁着屋里没人,把孙婧交给他的那些信拿出来,平整地放在一个抽屉里。他取一封,看一封,把看过的信放在另一个抽屉里。这样做目标较小,不易引人别人的注意。 他没看几封信,就看到了谢婷婷的遗书,一口气读了下去。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美好的梦,大学毕业以后开个咖啡店,不出风头,生活简单,但是许多声音说:不!你要好好读书!读大学!硕士!博士!最后出国!彻头彻尾的欺骗!彻头彻尾的绑架!!我满怀希望地进入重点高中,结果我的希望、我的梦被无情地撕碎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金钱,喜欢权力,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掠夺和勒索……” 申一甲看到这里的时候,手有些颤抖。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想起了自己大学毕业后不得不冒充盲人,在推拿店里从事着按摩小姐的营生,如果不是他固执地坚守推拿这块阵地,早已经与社会底层的丑恶现象同流合污了。 “生命是我的,没有人能为我决定,我进天堂,你们下地狱!我先走一步了,我累了……” 申一甲终于知道孙婧为什么把这些信交给他了,作为一个县委副书记,她好像已经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情了,所以寄希望于上级政府能够出面,查找春县教育出现的问题。 他又拿起那封举报娄世贵勾结春县煤矿矿主插手联中管理、老师招聘和学生入学的问题,信中不仅列出了老师和学生的名字,而且附了一些校长办公会的纪要。看来这个举报人,不仅是一个知情者,而且应该就在联中的管理层。 申一甲又看了几封信,内容大同小异,目标直指联中的管理层,尤其是现任校长肖化文。 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申一甲估计是几位同事吃完饭回来了,忙把信收了起来,塞进了抽屉。 门开了,吉明在前,朱艳和王海在后,排着队进了屋。 申一甲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很不舒服,就这么三个人,吃个饭还按职级和任职资格排队进屋,累不累啊。其实也难怪,蓝河市政府就有这个传统,只要超过三个人出现在走廊里,往往就会出现一路纵队,最前面的级别最高,最后面的级别最低,如果再往每个人的手里塞一把刺刀枪,简直就是一支日本鬼子的巡逻队啊。 吉明进了屋就冲着申一甲来了:“还是申主管会找时间啊,昨天你不在,可把我们累坏了,一天走了五户改制企业,昨天晚上写材料写到了后半夜。” “跟哪个领导下去的?”申一甲问。 236、隔着窗台上炕 “杨市长啊。”吉明说,“杨市长有话,督查室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督查,只要有时间就要下去,不能闲着。” 朱艳突然插话道:“杨市长还问起你了呢?” 申一甲觉得很新鲜:“杨市长问我什么了?” 朱艳学着杨重的腔调:“你们督查室不是新来个大个吗?叫那个什么申一甲,他哪儿去啦?” 吉明忙解释道:“我们都不知道你请假了,都以为是在被管主任派下去了。我当时也是好心,多了一句嘴,说你可能正忙着呢。” 朱艳说:“吉主任的话没毛病,杨市长问,和谁忙着呢?”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申一甲从他们的笑声里听到了一种调侃的味道。杨重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是问不出来了,但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我向管主任请假了,去外县办点私事。”申一甲说。 “管主任后来就是这样对杨市长说的。”吉明说。 “明天还去企业吗?”申一甲问。 “这几天都去不了了,这不宫市长回来了,今天杨市长要参会。”吉明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来,杨婷还没给他回信呢,她本来说一周之内给他回信,可现在都已经过了一周了,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杨市长那里吃了闭口羹。就听杨重不让督查室闲着的态度,还有他说话的口气,他感到杨婷那边可能十有八九是碰壁了。 杨婷曾告诉申一甲,不让他给她打电话,他不敢轻举妄动。看来这段时间要格外小心了,他难保昨天杨重问起他,是不是想找他的麻烦。 申一甲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欣喜,碰壁就碰壁吧,那样他就不用每周陪杨婷了。 申一甲没心思考虑杨重怎样,杨婷如何,现在的大事,是怎样把春县的情况让宫市长知道。他是一市之长,工作肯定很忙,对于县里的情况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他下班以后没有回去,一个反锁房门看起信来,晚上八点多钟,终于把举报信全部看完了,还做了十来页的内容摘要。他去楼外买了面包香肠和奶,给娟子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单位有材料,需要加班。晚上十点钟上,他写完了两千多字的小文,修改了一遍,又校对好,已经快午夜了。 申一甲躺在沙发上,听着楼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马达声,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确定宫市长已经公出回来了,因为他看到宫市长的办公室六点钟还亮着灯,他出门买面包的时候,宫市长的办公室已经灭了灯,人已经走了。 怎么才能把这份写好的材料交给宫市长呢? 能不能还像上次一样,在楼梯口里等宫市长呢?申一甲觉得不妥,一个机关干部,这点规矩都不懂,很难给领导留下好印象。除非是宫市长特别需要的东西,这么干肯定不行。 申一甲真的有点犯难了,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份材料要交给管英同意,然后再由政府办主管副主任霍威签批,最后还要交由政府主任封官生签字同意。这还不算完,最难的一关应该是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别看部门领导已经签了字,他要是直接从材料堆里甩出来,就说领导没看,那是神仙也没招啊。 申一甲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跨过督查室管主任和政府办副主任霍威,直接去找政府办主任封官生,这样知情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即使材料通不过,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万一封主任同意了,他就可以直接去找白雪松,那样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第二天早晨,还没到上班时间,申一甲把材料卷成一个小卷,顺到袖口里,去找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封官生自己用一台车,每天提前二十分钟到单位,几乎雷打不动。这个时间比来得早的副市长晚,比来得晚的副市长早,主管市长杨重一般比封官生还要早来十分钟。 封官生和颜悦色地看着申一甲:“这小伙子,比我来得早啊。” “主任,我刚才没看到管主任,就直接来找您了。”申一甲先为自己行为铺垫了一下,“前天,我向管主任请假,去立春县办点私事,在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写了这份材料,您看能不能报给宫市长。” 封官生对材料似乎很感兴趣,对申一甲说,“你帮我把门带上。” 申一甲心中大喜,看来有门。他忙几步窜到门前,“卡”地一声音把门扣上了。他回头看了看,见封主任没反应,立刻回到桌前。 封主任一手拿着材料,一手掀起一页,认真地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申一甲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真怕封官生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撂,对他说,这个没法给宫市长看。 封官生点了点头,翻过了一页,又翻过了一页,几页纸很快就翻完了。 “材料上的情况都属实吗?”封官生并没有看申一甲。 “绝对属实。”申一甲说,“可能有人认识车号吧,当时就塞给我一打举报信,一口咬定我就是蓝河市政府的。我后来向立春县委了解决情况,县里也收到了这些举报信。” “春县的情况复杂,够发和喝一壶的。”封官生说。 申一甲从封官生的言语中听出了一种同情,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甲啊,这个材料你可以直接交给树仁市长啊。”封官生说,“那什么,反正你们也……很熟。” 申一甲没想到封主任会这么回答他,好像在封主任的眼里,他和宫市长的关系很不一般。申一甲立刻意识到情况乐观多了,自己正好可以利用封主任这种从上心理。 “领导,我可不敢那么干,您是单位主要领导,我必须向您汇报,经过您的允许啊。”申一甲装得唯唯诺诺的。 封官生沉吟片刻,挥手让申一甲坐下。 “一甲啊,你的目光很敏锐啊。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是一个得罪人的事。”封官生说,“立春县的县长娄世贵,是立春帮的大秘书长,立春帮也有人对他也很不满意,认为他有损立春县的名声,很多人不尿他,又不愿意得罪他。” “领导,我明白了,我就是从工作出发,想向领导反应一点真实情况,毕竟我是干督查的嘛。”申一甲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 “娄世贵要是知道我签了这么一份材料,那就视我为眼中钉啦。”封官生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材料不错,我看了,但我不能签署具体意见。” “领导签个字,就是对部下的莫大支持。”申一甲笑了。 封官生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签字笔:“我给你签了,你管文书要个文头,直接按内参走吧。只印两份,一份给宫市长,另一份存保密档。” “谢谢领导。”申一甲双手从封主任的手里接过签字后的材料,“我这就去办。” 申一甲拿着材料,刚走到门口,又被封官生叫住了。 “一甲啊,这个材料最好不要让白秘书看到。”封官生说,“你就直接找宫市长吧,内容太敏感。” “白秘看得太紧,我恐怕进不去。”申一甲觉得很为难,白雪松是个横草不过的主,要想跨过他去,直接找宫市长,实在太难了。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嘱咐他一声,注意保密,不要外传。”封官生说。 申一甲本想请封主任跟白雪松打个招呼,那样他就可能直接见宫市长了,但他看封主任的态度并不明朗,也只好作罢了。他明白封主任的意思,怕白秘多想,以为封主任想搞娄世贵。 申一甲去文书那里取了文件头,悠闲地回到了办公室,总算过了最重要的一关,剩下的事好像没有那么难了。 申一甲觉得,封官生之所以让他直接把材料送给宫市长,是误以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白雪松那敏感警觉的样子,总是觉得给宫市长递材料怎么也绕不过白秘,就算是绕过了白秘,把材料直接递给了宫市长,白雪松还会知道,过后一定会找他算账。况且,他绕过白雪松向宫市长递材料,宫市长也未必认可。 把材料交给白雪松也不安全,常务秘书里有三个秘书,除了白松雪、穆阳,还有一个不跟领导的坐班秘书。只有在白雪松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确保这份材料不会被别人看到。 关键是他不能去秘书室扒门,看看谁在谁不在。 打电话。申一甲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上午十点多,他在大楼的楼梯间拨通了白雪松的手机号。 “您好。”白雪松的声音。 “白秘,我是申一甲。”申一甲小声说。 “捣什么乱,你没长腿啊?”白雪松不由分说就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懊悔地摇了摇头,刚才接通电话,直接对白雪松说事就好了,白秘听到他的声音,一定是以为他要去扯闲篇,根本不知道他的手里有一份重要的材料。 申一甲犹豫片刻,不行,这电话还得打。 237、领导内参 “白秘,我有一件公事,请您先不要挂断电话。”申一甲又接通了白雪松。 “你小子,什么事?”白雪松说。 “我有一份很重要的材料,要交给您一个人。”申一甲说,“最好不要有别人在场。” “那你吃完午饭过来吧。”白雪松不容申一甲解释,又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把手机放回口袋,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办公室。白大秘牛啊,对待一个机关干部的电话这么不耐烦。 申一甲估计午饭后的时间,白雪松应该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白雪松不管态度如何,总算答应他午饭后见面了,事情毕竟比他预想得顺利。 他匆匆吃过午饭,早早地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那份“领导内参”,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常务秘书室。 申一甲刚进门里,就发现情况不对,白雪松根本不在,只有坐班的何秘书背对门口坐着。他发现自己上了白雪松的当,原来白秘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根本没有等他。 “我想找一下白秘书。”申一甲硬着头皮说,“白秘和我约好了的。” “那你就在这里等他吧,我得去吃饭了。”何秘书站起来,指了指沙发,伸了个懒腰。 申一甲一看,有门啊,黄秘书要走,白雪松可能马上就会回来,看来白雪松并没有骗他,只是他来得有点早而已。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黄秘书还没有离开,白雪松就低着头进了门,理都没理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桌子上的材料。 黄秘书走了,办公室里只有白雪松了。申一甲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那份材料,来到白雪松的桌边。 “你找我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白雪松态度冷淡。 “白秘,封主任签了一份材料,是一个内参,让我务必送到您的手里,让您方便的时候送给宫市长。”申一甲说,“因为内容比较敏感,封主任还嘱咐我,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 白雪松好奇地看了申一甲一眼:“内参材料?比大内参还敏感吗?放那儿吧。” 申一甲乖乖地把材料放在白雪松的桌子上,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很不放心,如果这么把材料放下了,白雪松有可能连看都不看,还有可能被别人看到。 他想了想,重新拿起材料,凑到白雪松的近前,把材料递给他。 白雪松没有接材料,也没有看他:“放那儿吧,你走吧,我得睡一会儿。” 申一甲想再努力一次,看看白雪松的反应。他不看材料,倒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会知道材料的内容了,但他既不看材料,也不送材料,那就麻烦了,这份材料随时可能被扔进废纸堆里。其实也难怪,白秘各种材料见多了,根本不会对几张纸产生兴趣。 “这份材料封主任本来想亲自送给宫市长的。”申一甲想强调一下材料的重要性,“但他上午有事,没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封主任来了,我就得交给市长啊?”白雪松说,“小申,那可不一定,我得看材料有没有价值。” “我就是一个送材料的,是封主任批的内参,我主要是怕材料送不到,领导怪罪。”申一甲说。 “到底什么材料啊,搞得这么神秘。”白雪松拿起那份材料,看了看第一页,很快就翻到了第二页。 申一甲双手下垂,乖乖地站在白雪松的身边。他相信只要白雪松看了这份材料,就会知道它的分量。 白雪松很快看完了材料,往桌子上一拍:“这材料谁写的?” “我……我写的。”申一甲胆儿突突地说,生怕白秘把材料甩回来。 “写得好!”白雪松说,“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分量的材料了。这么说吧,现在凡是送给宫市长阅读的材料,不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就是往别人的身上扣屎盆子,这么客观的材料,我好久没见到了。” 白雪松说出如此义正辞严的话,大大出乎申一甲的意料。白秘今天是怎么了,材料里哪个地方让他觉得过瘾了?竟然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你小子,我小看你了,娄世贵的名字你也敢点。”白雪松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你就不怕让他知道?” “我根本不认识娄世贵,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申一甲说。 “来吧,我给你泡一杯铁观音,最新的春茶。”白雪松起身找来一个纸杯,“你放心吧,这个材料,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交给宫市长。” 申一甲见白雪松亲自给他泡茶,知道白秘还想跟他说点什么,他双手接过滚烫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白雪松并没有回座位,跟着申一甲坐到了茶几旁边的沙发上。 这是白雪松第一次与申一甲并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申一甲第一次感觉白雪松放下了身段,在平等地对待他。 “娄世贵的县长位子,已经坐了快两届了。”白雪松说,“前一阵于发和与娄世贵争夺立春县县委书记,一个是春县的姑爷,一个是春县的儿子,立春帮险些引起内讧,春县这个地方,从来就容不下外人。” 申一甲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向白雪松点头。他说的外人是谁什么人呢,如果不是团派的韩晗,那白秘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他说的外人,应该是领导身边的秘书系。 “白秘也该动一动了。”申一甲说,“你这政府一秘,到外县当个县长,不是很现实的选择嘛。” 白雪松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站起来:“扯远了不是,行了,你回去吧,材料我会交给宫市长。” 白雪松的举动非常突兀,以至于申一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不得不跟着他站起来。白秘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不好再呆在这里了。申一甲的心里很惬意,毕竟完成了一件大事,这回可以向孙婧交差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写举报信的春县老百姓也许会讨到一个说法了。 申一甲在走廊里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材料送到了。” “这么快?我不信。”孙婧说,“这才过去一天。” “我亲手交到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了,白秘也答应尽快送给宫市长。”申一甲说。 “神速,的确神速。我以为你可能材料还没写出来呢。”孙婧说。 “你就瞧好吧。”申一甲说。 “我事只能说有了进展,领导到底什么态度,我们都不知道啊,那就等等看吧。”孙婧说。 申一甲自认为办成了一件大事,一下午都很兴奋。下午去洗手间的时候,他在洗手间门口碰到白雪松出来。 白雪松忽然叫住他:“那个材料,我已经交给领导了。” “谢谢白秘。”申一甲应道。 “可是领导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白雪松撇了撇嘴。 申一甲的心立刻凉了,宫市长明明看到了那份材料,却没有看下去,显然对那份材料不感兴趣啊,宫市长如果没有看完那份材料,根本不可能了解事情的全貌。 “春县的事情不解决,老百姓肯定不会甘心。”申一甲说。 “领导甩出来的材料多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白雪松说,“耐心等待吧,领导有批示的话,你就会收到反馈的。” 一连几天过去了,白雪松那边仍然没有消息,申一甲终于绝望了。 于纯虹已经打来好几次电话了,虽然没有直接问郝桂丽的事,但总会拐弯抹角地提起春县,用意再清楚不过了。 申一甲对于纯虹没什么好隐瞒的,每次都是实话实说,好言相劝,让她耐心点,等一等,再等一等。他的心里很纠结,也很想见到于纯虹,见不到人怎么发展关系呢,不发展关系怎么能知道合适不合适呢。于纯虹每次打进电话,他都来到走廊,想约于纯虹晚上出来吃饭,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他准备等郝桂丽的事处理完再说,不想这样乘人之危,靠威逼利诱来泡女人,不符合他的作派。 一个星期以后,于纯虹终于坐不住了:“申主任方便吗?我想去看看你。” “哎呀,我一会儿要开会啊,哪天吧,要不有时间我去看你。”申一甲说。 说实话,申一甲不愿意让于纯虹到政府办来看他,这里有三双眼睛在看着他呢,督查室又不是娱乐场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出入他的办公室,好说不好听啊。他无法对于纯虹直说,只能这样拐个弯,兜个圈子。 “来看我?什么时间?今天吗?”于纯虹不知道申一甲在搪塞她,口气很兴奋。 “今天不好说,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申一甲说。去看于纯虹也不太方便,望月楼宾馆不比钟铭的双金公司,那里是市委市政府接待办所在地,经常有领导出入,而且他与望月楼宾馆的管理层都认识。只要他去看于纯虹,立刻会成为望月楼宾馆的一大新闻,接待办原来的同事也会知道他与于纯虹认识。 “哎呀。”于纯虹似乎对申一甲的话很失望。 238、美腿诱惑 申一甲觉得见于纯虹最安全的地方还是阴阳穴推拿店,那里很难遇到职场的熟人,而且店里都是单间,隐蔽性又强,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瞒不过娟子和吕良,于纯虹偶尔去还行,如果经常去,用不了多久,孙婧就会知道。 晚上刚吃过饭,申一甲就接到了于纯虹的电话。 “申主任,我来看看你,已经到阴明穴推拿店的门口了。”于纯虹说。 “看看我?”申一甲想,于纯虹真有悟性啊,都想到他心里去了。他赶紧来到门前,见于纯虹穿一件风衣,风衣里面竟然是齐膝的短裙,露着雪白的大腿。虽然已经是春夏之交了,但还没有暖和到穿裙子的温度。 “快进来,快进来!”申一甲忙出了门,对着于纯虹招手。 于纯虹莞尔一笑,跟着申一甲就要进门。 申一甲突然停下了脚步,总不能直接领着于纯虹进推拿房吧,她说是来看他的,也没说要推拿啊。他这样想着,立刻折回身来,领着于纯虹走向侧门。那里开门就是他的小屋,不用再走推拿店的走廊了。 于纯虹倒是很乖,什么也没问,立刻跟在他的后面。 申一甲推门把于纯虹请进去,穿过一个狭小的门厅,来到他的卧室。 “请坐,快请坐。”申一甲冲着单人床指了指。 于纯虹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拿了一个粉色的手包。她并没有按照申一甲的手势坐到床上去,而是在床边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两条腿紧紧地并在一起。 于纯虹的两条腿又细又长,白得刺眼。申一甲整个一冬都没有在街上见到过女人的大腿,何况是没有穿袜子的大腿。大腿下面,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与一双美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申一甲望着这双腿,立刻把心中的禁忌抛到了九宵云外。 于纯虹发现申一甲的眼睛有些发直,便撩起风衣的衣襟,恰到好处地把两条腿盖上了。她用风衣挡住大腿的姿势,似乎是下意识的,申一甲心里却很不自在,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破一样。 申一甲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于纯虹不用衣风挡住大腿,他顶多看几眼就算了,她挡住大腿的姿势,真真切切,欲盖弥彰,引发了他的无限遐想,这种遐想在隔空打电话的时候所没有的。 空气清畅,心跳加快,申一甲心里清楚,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来电吧。 “屋太小。”申一甲觉得很压抑,估计应该是屋子小的缘故。 “不小啊,在蓝河这么大的推拿店已经不错了。”于纯虹说。 两个人说得不是一回事,他说的是这个新间壁的这个房间,她说的则是这个改造后的店铺。申一甲估计,于纯虹对推拿店这种地方并不陌生。 “你吃水果不?”申一甲问。 于纯虹愣了一下,连忙摇摇头,“不吃。” 申一甲问完就后悔了,今天这张嘴怎么不听使唤啊,哪有问一个姑娘家吃不吃水果的,这不是杀鸡问客嘛! 申一甲推开与推拿店相通的那扇门,想到店里给于纯虹找点吃的东西。于纯虹并不知道申一甲要干什么,也没有拦他。 申一甲穿过走廊,来到前台。 “小甲哥,你在找什么?”娟子站在申一甲的身后,不知从哪里出来的。 自从推拿店兑给娟子以后,申一甲已经很少来前台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样东张西望的好像有点不妥,现在娟子是这里真正的老板,他和娟子、吕良虽然在一起搭伙,但在这个推拿店里实际掌权的是娟子,他不过是一个合伙人。 “我那屋来客人了,有水果没有?”申一甲问。 “傻子,水果没在前台,在休息室里。”娟子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来,娟了在休息室里增设了一个食品柜,上面摆了一些客人需要的水果、饮料、小食品什么的。 “小甲哥,你去陪客人吧,一会儿我把水果洗好,给你送过去。”娟子说。 “娟子老板,那就劳你大驾啦。”申一甲伸出食指,在娟子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要是在往常,娟子不会让他白刮一下,肯定得回敬他一把,或者在他的胳膊上似是而非的拧一下。娟子低下头,露出很勉强的笑容,回头往申一甲的房间那边瞅了瞅。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小屋,见于纯虹仍椅子上板板地坐着。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坐,只能坐在床沿上。 “这个屋子也是推拿室吗?”于纯虹似乎对这个狭小的房间很感兴趣。 “我先临时住这儿。”申一甲面色尴尬。 这真是让申一甲英雄气短的事,一个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好孬也是正科级干部了,如今还住在这么简陋的小屋里,怎么说都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 “那可有点太小了。”于纯虹直言不讳地说。 “是啊是啊。”申一甲附和着。 于纯虹显然是来做推拿的,她不知道申一甲就住在这里,甚至对他竟然住在这里很不感冒。申一甲心里很不好受,准备向于纯虹解释一下,这推拿店的房产里有他的产权呢,但这话好说而不好听啊。 “这个推拿店的房产有我的产权。”申一甲装模作样地说,“原来这个店是我的,现在兑出去了。” “兑给谁了?”于纯虹问。 “兑给我了!”娟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水果,笑吟吟的。 于纯虹连忙站起来,表情十分尴尬。她来推拿店做过一次推拿,认识娟子,娟子也认出了她。 “她就是推拿店的老板娟子。”申一甲向于纯虹介绍道,然后又对娟子说,“她是望月楼宾馆的于纯虹。” 于纯虹笑着点头,两个女子互相打量起来。 娟子把水果盘递给申一甲,回头瞄了一眼于纯虹的下身:“纯虹,你穿得太少了,这屋冷,要不到里边坐吧。” “我不冷,比外面暖和多了。”于纯虹说。 “还是纯虹时髦,美丽动人啊,我可不敢像你这么穿裙子。”娟子说着,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水晶梨递给于纯虹。 申一甲不满地看着娟子,盘子里又有苹果,又有香蕉的,娟子偏偏递过一个梨去。 于纯虹忙摆摆手:“我不吃梨,胃不好。” 申一甲从娟子手里拿过那个梨:“你不吃我吃,这东西健齿。” 娟子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水果盘,端到于纯虹的面前,让她选一个水果。于纯虹似乎并不买账,接过水果盘,就放在旁边的柜上。 “纯虹,你是来做推拿的吧?我们的推拿师做得可好了,我领你过去?”娟子说。 “再说,再说。”于纯虹不置可否。 娟子转向申一甲:“小甲哥,一会儿客人要做推拿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给她上最好的推拿师。” 申一甲连忙点头,目送娟子离开。在他的面前,刚才两个女子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表面上看是场面上的客套,他怎么听都有一股火药味。这火药味不是很浓,淡淡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或者是判断出了问题。 “娟子说话直,你别介意啊。”申一甲对于纯虹说。 “她说话直吗?我怎么没发现啊?”于纯虹说,“我看她对你挺尊重的,这么快就端来了水果,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于纯虹的意思申一甲听出来了:娟子对他不错,很听他的话。 “不是不是,娟子啊原来是个……”申一甲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本来想说娟子原来是个跑堂的,但他怀疑娟子没有走远,或者就在门外偷听。 “是个什么?”于纯虹问。 “原来是个店员。”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挤眉弄眼的,“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老板啦,我现在得听她的。” 于纯虹轻轻“哼”了一声,从果盘里取出一个苹果,见没有水果刀,又放了回去,换了一根香蕉。她的风衣又敞开了,那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又露了出来。 申一甲的心里很纠结,娟子刚才说的其实没错,于纯虹穿的是有点少,可她对娟子的话并不领情,丝毫不认为自己穿得有点清凉了。唉,也许是娟子太土了,现在的女孩子什么不敢穿啊,于纯虹只是在天气还没有完全放暖的时候,穿了一条短裙而已,这就叫超前啊,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既然于纯虹是来做推拿的,那就赶紧给她做吧,申一甲不想把于纯虹交给店里的推拿师。 申一甲到水盆边洗了洗手,让于纯虹到床上去。 于纯虹把最后一截香蕉塞进嘴里,冲申一甲直摇头。 “这是你的房间,我上你的床不太好吧?”于纯虹说。 “那有什么不好的,推拿在哪儿做不是做啊?”申一甲说。 “还是去推拿房吧。”于纯虹说,“我怕别人说闲话。”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这小妞事还挺多呢,唉,现在的女人真难伺候,谁让他有点喜欢她呢,谁让他想和她亲近呢,那就得听人家摆布,让人家满意啊。 于纯虹不想在申一甲的小卧室做推拿,似乎要准备换个地方。申一甲心想,那就请于纯虹到推拿房里吧,嘿嘿,反正不论在哪里做推拿,他都得亲自上手。 239、闷骚 申一甲前面带路,想要领于纯虹去推拿房,不料于纯虹慢慢起身,在他的面前脱下了风衣。 申一甲的眼睛又直了,于纯虹里面穿着一件紧身的圆领套头衫,紧紧地箍着身体,显得特别有型。小衫和裙子之间,露出了紧绷的小腹。 申一甲喉咙涌起一股热流,就差没流鼻血了。这丫真会穿啊,现在露脖子露沟已经不算什么了,这样露一条小腹才更加时尚。 申一甲喉结动了动,让于纯虹先走。可是于纯虹几步回到床前,坐了下去,粉面含春,嘤嘤低语:“既然申主任不怕小店员说闲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申一甲有些意外,于纯虹所说的小店员,肯定是指娟子。于纯虹留下来,娟子不可能把他怎么样,这样还能腾出一个推拿房,何乐而不为啊。 于纯虹穿着鞋把两脚伸出床外,直接躺到床上,双手还往下拉了拉裙边和衣角。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的动作太多余了,原来露的地方仍然露着,她好像在做一种姿势罢了。他走到床角,抓过于纯虹的一只脚,要把她的鞋脱下来。 门忽然被推开了,娟子没敲门就走了进来。申一甲的手停在于纯虹的脚上,表情有些僵硬。 娟子平时很有礼貌啊,今天是怎么了,没敲门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吕良。 “哎呀,怎么在这屋做上了。”娟子惊叫道,“我不是说去安排房间了吗?” 于纯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脚从申一甲的手里挣脱。 “申主任的意思呢,是想给你省一个床位。”于纯虹说。 “我可不在乎这点小钱。”娟子说,“纯虹啊,我给你准备了推拿店里最好的房间,最好的推拿师,男的。” 娟子说“男的”两个字时,调门提了上去,特别刺耳。吕良听了娟子的话,往前凑了凑,搓着双手。 申一甲站在一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娟子今天是不是热情过分了。本来在他的卧室里,可以与于纯虹说说话什么的,现在娟子不仅要给于纯虹换房间,还准备让吕良给她推拿。闹了半天,于纯虹奔他来了,却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申一甲有点不甘心,却不好直接反对娟子。娟子今天有点多余,不能让她这么坏他好事。 “吕良,领客人去大房吧。”娟子的口气不容商量。 于纯虹似乎本来就不愿意在申一甲的卧室做推拿,忙跟着吕良往外走,还回头看了一眼申一甲。 “大房的确是推拿店最好的房间。”申一甲附和道。 申一甲见吕良要给于纯是做推拿,心里很着急。上次于纯虹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不让吕良做推拿,还跟娟子理论了几句。现在娟子又让吕良去,于纯虹还是不能干啊。 吕良现在已经基本成手了,给于纯虹做个推拿倒没问题,但申一甲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闲了下来,总不能在一边看着吧。 申一甲跟于纯虹往外走,被娟子拦在门口。 “小甲哥。”娟子笑道,“你等一下,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申一甲不耐烦地问。 娟子“咣当”一声把门关上,抱着膀子,歪着脑袋,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你给我也做一个推拿呗,要全身儿的。”娟子似笑非笑。 “娟子,别闹了。”申一甲在娟子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就要往外走。 “我没跟你闹啊。”娟子说,“于纯虹有吕良呢,你也看着了,最好的房间都给她了。” “于纯虹是朋友,不好慢怠啊。”申一甲说。 娟子转身在床边坐下来,申一甲又要往外走,娟子却误会了他,以为他根本不想搭理她。 “申一甲,你给我站住!”娟子的声音很严厉。 “娟子,你今天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申一甲被娟子吓了一跳。 娟子慢腾腾地离开床沿,来到申一甲的近前,在他的面前晃动着身子。 “你是不是想泡于纯虹啊?”娟子问。 “没有。瞧你说的,多难听,还泡,于纯虹是方便面啊?”申一甲说。 “你看她那个骚样,这么凉的天露个大腿,还没怎么着呢,就上床了,你就喜欢这么贱的?”娟子说。 申一甲笑了,娟子完全想多了,于纯虹没有那么贱,如果说她有点闷骚倒是事实。不过她再闷骚也没有娟子闷骚,于纯虹怎么想的,他都不知道,娟子怎么会知道呢。 “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想找女人,就找一个正经八经的,别什么货都往店里领。”娟子说。 “娟子,你听我说。”申一甲说。 “我不听!”娟子说着,捂上了耳朵。 “娟子,你听我说,于纯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申一甲准备耐心向娟子解释一下,她的确有点想偏了。 “不听不听就不听。”娟子不耐烦地摇着头。 申一甲可不管那套,娟子说娟子的,他做他的,就算她是好心,也不能这么由着她捣乱。于纯虹哪有娟子说得那么糟糕,即使她不是十全十美,那也是他申一甲受着,跟她娟子有什么关系,娟子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申一甲心里很着急,于纯虹一定在推拿房等他等呢。如果他不出现,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不行,自己必须马上过去看看,安慰她一下再说,实在不行就让吕良先给她做着。 申一甲拍了拍娟子的肩膀,再次向门口走去。 “你回来。”娟子低声叫道。 申一甲头也不抬,继续朝前走。 “我给你告诉孙婧,说你在推拿店泡女人,看她怎么收拾你。”娟子冲到申一甲的前面。 申一甲立刻伸手抱住娟子,娟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抽的哪门子风啊,她怎么会知道他怕孙婧? 娟子在申一甲的手上掰着,试图挣脱他。申一甲抱得紧紧的,这要是让娟子跑出去,给孙婧打了电话,他不就交代了嘛。不能放开她,绝对不能放开她。 娟子在申一甲的怀中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他,终于放弃了努力。 “你就这么抱着,有能耐你就这么抱着,反正你松开手,我就去打电话。”娟子发现提孙婧管用,不禁得意起来。在她的心里,孙婧可是申一甲的小姨。 申一甲傻眼了,不敢再鲁莽行事了。娟子是得罪不得的,她是他的合伙人,跟孙婧走得也很近。她可以直接把他的表现告诉孙婧,这可不是吓唬他。 他笑嘻嘻地抱着娟子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在床上坐了下来,试探性地松开了娟子。 “申主任。”娟子学着于纯虹的腔调,贴着他转过身来,两只小手在申一甲的胸前摸着,露出一付贱兮兮的模样,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 “娟子,你要干什么?”申一甲控制不住想笑。 “你也给俺按摩按摩呗,让姑奶奶也享受享受。”娟子拿腔拿调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申一甲像拎小鸡一样把娟子拎起来,扔到床上,按住了他的肩膀。 娟子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捂着脸,滚到了床里边。 “胡闹,简直是胡闹!”申一甲本来要给于纯虹按摩,现在可倒好,娟子跑到他的床上去了。要不是于纯虹在店里,他真想好好收拾收拾她。 “来吧,来啊!”娟子在床里轻声说。 申一甲知道,这是娟子在戏弄他,他根本不会让她推拿,只是拿他取笑而已。他趁娟子不备,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脚,这回她是跑不了了。 “咣当”一声,门开了。 吕良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幕。 申一甲立刻松开了娟子,闪到一旁。他知道吕良喜欢娟子,吕良看到他抓着娟子的脚肯定会不高兴,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啊,娟子今天晚上既犯潮又犯骚,还让他给她按摩,胆子大得出奇。 “吕良,你快管管你家女老板吧,太欺负人了。”申一甲没办法,只能只找台阶了。如果不安慰一下吕良,他肯定会多想的。 吕良听了申一甲的话,似乎猜到刚才是娟子犯横,脸上突然有了一点笑模样。 “于纯虹呢?”申一甲问。 “怎么了吕良,你怎么回来了?”娟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吕良没好气地说:“她不让碰。” “你真笨。”娟子没好气地说,“一个大男人,这点本事都没有,她既然是到这里来推拿的,还装什么清纯,不让碰,不让碰干什么来了。” 申一甲怎么听怎么觉得娟子的话不对味,推个拿在她的眼里怎么就成了犯贱呢,娟子可是这个犯贱店的老板啊。 吕良不声不响从地上拿起娟子的鞋,送到娟子的脚下,娟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把鞋穿上,两个人的动作特别默契。 申一甲想,既然于纯虹不让吕良推拿,那他为什么不让吕良收拾娟子呢?那样她就不敢对他推三阻四了。 “吕良,你给娟子做做推拿,我过去看看。”申一甲命令吕良。 吕良虽然心里装着娟子,但也不敢对他如何,吕良能留在蓝河,还是申一甲在关键时刻向娟子周旋的结果,吕良心中自然有数。 240、狼吻 “呸!”娟子向申一甲啐了一口。 申一甲全当没听见,转身出了门。娟子当着吕良的面,不会追他的,那样吕良会拦住她。 “走,走,你们都走。”申一甲听到娟子在身后对吕良说。 于纯虹正在那间大推拿室里坐着呢,屋里的灯光很暗,申一甲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估计她的心情不会好。 申一甲拉起于纯虹的手,要让她到床上去,于纯虹轻轻地往回挣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到床上去吧,我给你做推拿。”申一甲说。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做了,回去了。”于纯虹刷地站起身来。 “不能走,我还没给你做推拿呢。”申一甲感到有点突然,于纯虹这么快就要走,显然是对娟子有想法了。 于纯虹走到门口时,申一甲从后面抱住了她。于纯虹用力挣开他,转过身来。 “申主任,我不是来做推拿的,就是来看看你,我走了。”于纯虹露出很勉强的笑容,没等申一甲说话,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申一甲没想到会面对这样一种局面,立刻追了出去。于纯虹没有说真话,她应该是来推拿的,只是被安排到推拿房以后,突然改变了主意。娟子这样对待于纯虹太不公平了,于纯虹是她的客人,和娟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娟子简直太多余了。 “小甲哥!”娟子从小屋跑出来,在背后喊他,看来吕良根本拿她没办法。 申一甲指了指娟子,欲言又止。 “不给客人做按摩,出来做什么?”娟子应该看到于纯虹出去了。 “娟子,不就是推个拿吗?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申一甲说,“我的事,你以后不要掺和了。” “房间里有客人,你说话小点声。”娟子左顾右盼地说。 “今天的事,你要敢告诉孙婧,我非把你的逼嘴撕烂不可!”申一甲说着,气哼哼地走了。 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说娟子的话有点太重了。虽然他们很熟悉,经常开玩笑,但刚才可不是开玩笑,他说话时怒不可遏,娟子肯定受不了。 申一甲已经顾不了许多了,急匆匆出了推拿店,如果于纯虹出门就打车,他恐怕就追不上她了。 于纯虹并没有打车,而是沿着路边的人行道一直朝前走,已经走出了很远。 “你回去吧。”于纯虹没有回头,就知道申一甲追上来了。 于纯虹没有马上打车走,让申一甲心里略感安慰,看来她还不是太绝情。 “我送你。”申一甲挥手叫来一辆出租车。 于纯虹也不客气,独自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好像要故意躲开申一甲。 “去望月楼宾馆。”于纯虹对司机说。 申一甲十分不解,于纯虹不回家却要去望月楼宾馆,这么晚了,她去那里做什么?莫非于纯虹想领她去望月楼宾馆做推拿?申一甲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于纯虹是宾馆客房部的楼层经理,她在宾馆里开个房可太方便了。 因为有司机在,申一甲坐在后排一直不敢出声,出租车马上就到望月楼宾馆了。申一甲正在车上做着美梦,不想于纯虹让司机把车停下,麻利地开门下了车。 申一甲正在下车,被司机叫住了:“车费。” 申一甲悻悻地付了车钱,发现于纯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前面就是望月楼宾馆了。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看着华灯璀璨的夜景,心里一阵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又是春天了。 到了望月楼宾馆大门前,申一甲正准备跟着于纯虹进去,却发现于纯虹根本没有拐弯,而是一直朝前走去。 “纯虹,你……你不是说去单位吗?”申一甲问。 “我又不想去了,时间太晚了,影响不好。”于纯虹说。 申一甲无奈地跟在于纯虹的后面,感到非常滑稽。这就是女人,说变就变,让人捉摸不透,她既然不去宾馆了,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呢?申一甲想了想,很可能是于纯虹临时起意,下车时还想去呢,下了车就不想去了。 一阵凉风吹来,申一甲打了一个寒颤,春天的夜晚,并没有想像的那么温暖。 于纯虹把风衣箍得紧紧的,好像全身都在发抖。申一甲上前挽住于纯虹的腰,想让她感觉温暖一点,不料于纯虹一晃肩膀挣脱了他的手。 走过宾馆的大门,前面就是一排围墙,围墙外是一排雕塑和干枯的树丛。 于纯虹颤颤威威地走了几十米,速度越来越慢。申一甲搞不清她要干什么,要去哪里,只好一路跟着。 于纯虹突然停下脚步,走向旁边的一座雕像,在雕像的一侧抱着肩膀站住了。申一甲凑过去,见于纯虹的身体抖得厉害,刹那间明白了,她太冷了。 “冻死我了。”于纯虹哆哆嗦嗦地说。 申一甲没辙了,于纯虹的确穿得太少了。 “申一甲,你去叫辆车吧,我要回家。”于纯虹上牙打着下牙。 申一甲并没有去叫车,而是帮于纯虹竖起了风衣领子,顺势把她抱在怀中。于纯虹不仅没有反抗,而且耸起的双肩直往他的怀里钻。他把于纯虹抱得更紧了,只是他的嘴找不到她的脸,她的头正在他的肩膀上抖动着。 “这天简直太冷了,我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于纯虹说。 “不要怕,有我呢,我帮你暖一暖。”申一甲说着,一扭脸把于纯虹的脸别到了正面,一股温热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申一甲一手搂着于纯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猛地衔住了她饱满的唇,用力地吸进嘴里。 于纯虹双手抱着申一甲的腰,紧紧的,像是在取暖,任由他的嘴在她的唇上翕动、旋转。 于纯虹的唇冰凉、干燥,像一眼久枯的泉眼突然温润起来,热烈地回应着他,身体与他贴得紧紧的,仿佛要吸掉他全部的热量。 于纯虹的纵容,让申一甲的胆子大了起来。他毫无顾忌地顶住她的身体,把唇从她的唇移到她的颈部。 于纯虹只呻吟了一声,就顺从地仰起了头,双手从他的背后拿回来,伸进他敞开了衣襟里,任他的嘴划过她的颈部。 申一甲把她的一双小手分别塞到自己的腋下,顿时感到一股凉意弥漫了全身。于纯虹的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只是仍然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 “还冷吗?”申一甲端起了她的脸。 “好多了。”于纯虹不看他。 申一甲改变了目标,再次亲吻起于纯虹的柔软的颈部。 “哎呀!”于纯虹叫了一声,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申一甲兴奋之余,有一点心虚,于纯虹这是怎么了,怎么毫无防守之力,眼前着大片的禁区失守呢。 于纯虹懒散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贴近他后颈的位置,仍然在取暖。他不断地往前挺着,一直把于纯虹顶到了雕像的基座上,她再也无法后退了。 于纯虹的头从他的肩上挪开,在昏暗的光线中迷离地看着他的双眼。 “申主任,你太过分了……”于纯虹从他的腋下抽出了双手。 申一甲终于遇到阻力了,虽然这阻力来得晚了一点,他的心里终于安静下来,于纯虹果然不是杨婷,也不是孙婧。于纯虹显然不像一个不懂男女之情的女子,她越是不抵抗,申一甲的心里就越失望。如果她一直不抵抗,他就敢断定,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子。就在他不断试探、不断进攻的时候,她恰到好处地向他亮起了红灯,说明她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申一甲又叼住了于纯虹的唇,很熟悉地盘旋起来。情欲像一把火,于纯虹似乎被申一甲点燃了,即使她身上的衣物没有任何变化,但显然不像刚才那么冷了。 “走吧。”于纯虹挽起申一甲的胳膊,并不想在望月楼宾馆的附近久留。 申一甲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晚上会出现这样一个场面,他原以为于纯虹不怪罪他就不错了。他为于纯虹系好风衣扣,竖好领口,揽着她的腰来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于纯虹挣开申一甲,向他摆了摆手。 申一甲的大脑立刻短路了,他本来想找一个地方,酒吧或者娱乐厅,和于纯虹坐一会儿。于纯虹刚刚和他一顿亲热,现在嘴唇还没凉呢,她为什么要回去呢? “外面太冷了,我们找个地方暖和一下吧。”申一甲说。 “你快回去吧,娟子老板可能不高兴了。”于纯虹说。 “娟子有什么不高兴的?她没有不高兴啊。”申一甲,“纯虹,你多想了,娟子平时就是那样,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 于纯虹撇了撇嘴,站在路边,紧裹着风衣,并没有反驳申一甲。 一辆出租车靠了过来,在他们的身边停下。申一甲必须想办法马上留住于纯虹,否则她就可能真的走了。 “纯虹,你老姨的工作有消息了吗?”申一甲想试探一下,郝桂丽也许能吊起于纯虹的胃口。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于纯虹垂下了头,犹豫了片刻,打开前车门,坐在了司机旁边。 241、我就是喜欢你 于纯虹没有说回去,也没说不回去,申一甲的试探奏效了。他果断打开车后门,坐了进去,对司机说:“去中心广场。” “去梦幻娱乐城吧。”于纯虹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他对这个地方太敏感了,这个时间孙婧的老公姚云龙肯定在那里。于纯虹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地方呢,那是一个娱乐场所啊。他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于纯虹第一次和他单独出来,不太可能和他去那里疯,她可能是想去娱乐城附近找一个地方。于纯虹不再提回家的茬了,申一甲担心自己如果提出异议,她会觉得很没面子。 于纯虹似乎不那么冷了,坐在前面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长发。 申一甲摸了摸嘴唇,心里很得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于纯虹打了kiss,老天爷长眼啊,安排这么一个不冷不热的天,好像是特意为他们接吻准备的。 “纯虹,还冷吗?”申一甲问。 “不冷了,好多了。”于纯虹说。 司机扭头看了于纯虹一眼,笑道:“姑娘,你穿得太少了。” “我穿多穿少,碍你事啦。”于纯虹似乎很不愿意听司机的话,马上回敬了一句。 “怪我多嘴,怪我多嘴。”司机转回头去。 申一甲笑了,没想到于纯虹还挺厉害。像司机这种搭话套词,他见多了,没想到于纯虹后面坐着男伴,司机也敢搭话,活该。但话又说回来,于纯虹的话的确有些生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偏要噎人家一句呢。 申一甲回味着刚才的一阵狂吻,就冲于纯虹的反应,就肯定不是一个情场的生手。她的身边现在有没有男人呢,应该没有。如果有的话,她也不会把解救郝桂丽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早就有男人自告奋勇了。她和别的男人睡没睡过呢?但愿没有,虽然她刚才的表现很自然,但如果不是天这么凉,他恐怕还真靠不上前。 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出租车不偏不倚,正好停在梦幻娱乐城的门口。司机显然在报复于纯虹,才故意这么停车的。 于纯虹“哼”了一声,闪身下了车。 申一甲忙掏出钱来,笑着把车费付给司机。 “这丫头脾气挺暴!”司机对申一甲说。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她心情不好。”申一甲连连赔着笑脸,也下了车,见于纯虹向着娱乐城的大门已经走出几米远了。 申一甲一眼就看到,梦幻娱乐城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在向台阶下面张望着。他傻眼了,那个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姚云龙。 申一甲眼看着于纯虹从姚云龙的身旁经过,姚云龙侧头看了她一眼。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甲,你怎么来了?”姚云龙在远处问。 申一甲断定姚云龙已经看到于纯虹和他是坐一辆车来的,他已经不能向姚云龙撒谎了。 “小姨父,我来给娱乐城捐点款。”申一甲说。 “捐款,别逗了,小姨父可不差你这点儿钱。”姚云龙拍拍申一甲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于纯虹的背影,撇了撇嘴,做了个怪脸,“女朋友?”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姚云龙确实已经知道他和于纯虹是一起来的。 “那什么,同事,找个地方坐坐。”申一甲说。 “这种事还想瞒我,门儿都没有。”姚云龙的口气颇为自负。 申一甲不想再解释了,这种事儿越描越黑。 “你去二楼酒吧,到那儿提我就行。”姚云龙并没想和申一甲多聊,“你先去,我一会儿找你。” 申一甲再看于纯虹,正站在娱乐城的大门前等他呢。他匆匆跑过去,与她一起进了大门。他的心里很不痛快,都是于纯虹自作主张,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就直接到这里来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啊,是他要请她出来坐一会儿,她这不从了他吗,只不过是替他找了一个地方而已。 于纯虹停下脚步,对申一甲说:“楼上有一个酒吧不错。” “那就去坐坐。”申一甲说。弄了半天,于纯虹就是奔着二楼的酒吧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遇到了姚云龙吗?没什么可怕的,他又不知道于纯虹是谁,就算他和孙婧提起来,只要自己不交出于纯虹,孙婧永远都不会知道郝桂丽和于纯虹的关系。 他们并肩上了二楼,来到娱乐城酒吧,找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 申一甲对这里不算陌生,记得他和于发和的闺女于聪聪曾经来过这里。那次,他领于聪聪来到这里,纯粹是为了证明他是有女朋友的,和孙婧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物是人非,如今还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个环境,申一甲的身边已经换成了于纯虹,只是那一次他对于聪聪连拉带扯,特意想让姚云龙看到,这一次,他怕自己和于纯虹的关系被孙婧知道,很不情愿意被姚云龙看到。 申一甲装模作样的要了果汁和零食,正想要酒,却被于纯虹拦住了。 “不喝。”于纯虹说。 “那就不要了。”申一甲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很快端来托盘,把他要的东西依次放在桌上。 “一百八。”服务员面带微笑。 申一甲赶紧掏钱付款,于纯虹就坐在对面,笑吟吟的,没有说话。他扫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正停留在他的皮夹上。 “二十块不找了,随便上点别的吧。”申一甲说。 姚云龙明明已经告诉申一甲,上来之后,对酒吧提他的名字。申一甲当着于纯虹的面,不想这么做,因为那就等于向于纯虹承认,他和姚云龙很熟悉。万一于纯虹好奇心很盛,向他刨根问底,弄不好就会暴露他和孙婧的关系。 申一甲刚才清楚地看见,于纯虹进门之前一直没有回头,这说明她并没有看到他和姚云龙说话,也不知道他和姚云龙认识。他寻思,姚云龙也就是跟他交待一下,不一定真会上来找他。他和于纯虹在这儿小坐一会儿开溜,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吻我?”于纯虹吸了一口果汁,看着申一甲的眼睛。 于纯虹这一问,把申一甲给问乐了。火药味好浓啊,夹杂着一股做作的味道。他没想到于纯虹会这么直接,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为什么,就是想吻啊。申一甲很想这么说,但没有出口。他很容易想到这样说的后果,于纯虹很可能立马站起身来,一走了之。 申一甲岂止是想吻她,还想和她走得更近。他刚见到于纯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想法,自从他估计于纯虹可能很纯,可以谈一谈、处一处以后,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动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在于纯虹的嘴里,已经没有钟铭的最新信息了,她的身体在他看来却充满神秘感。 申一甲犹豫着,怎么说呢?说爱她?于纯虹肯定喜欢听,可是他说不出口啊,到底爱不爱她,那得熟悉了以后再说。说喜欢她?倒是可以,不过那就等于向她挑明,他要泡她了,如果她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情侣了。 “怎么,不好说?”于纯虹说。 “不是不好说,是不好意思。”申一甲说。 “那你为什么好意思做啊?”于纯虹冷笑一声。 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觉得很呛人,和她清纯美丽的外表很不相称。但没有办法,上哪里去找那种既美丽可爱,聪明大方,纯洁无瑕的年轻女子啊。 他估计于纯虹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甚至有可能对他产生了误会,便抓住于纯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垂下头,并没有反对。 “纯虹,原来我的鲁莽吧,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申一甲说。 “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小百姓一个,不像你,在大衙门工作。”于纯虹抿着嘴笑了,看来这次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那些都不是主要的。”申一甲说,“其实我和你在一起也有顾虑。” “顾虑什么?”于纯虹问。 “我怕你说我乘人之危。”申一甲最不想让于纯虹产生一种误解,就是她有求于他,他就以此为要挟,占她的便宜,实际上也不是这么回事。但不容回避的事实是,他和她亲近就是在他为她办完事之后发生的。 “不是吗?”于纯虹笑了笑,好像申一甲的话启发了她。 “不是不是。”申一甲连连拱手,“真的不是。” “不是就好。”于纯虹咯咯地笑出声来。 申一甲被于纯虹的笑声陶醉了,多么纯净的声音啊,没有一点杂质。 他向酒吧里巡视了一圈,有两群聚在一起的女声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其它地方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什么年纪的都有。 楼下歌厅里的音乐隐隐传来,与酒吧里低回的萨克斯曲混在一起,几缕灯光的不停地旋转着,有一种光怪陆离、不伦不类味道。 申一甲心里奇怪,难道于纯虹真的喜欢这里吗? 242、被人偷拍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申一甲问,他不知道于纯虹为什么直接领他来到这里。 “还行。你觉得蓝河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吗?”于纯虹问。 “不知道,真不知道。”申一甲忽然发现,于纯虹的品位不低。 蓝河当然还有别的地方,申一甲是到了接待办后,才出入娱乐场所的。以前他每天蜗在推拿店里,忙着赚钱,现在每天蜗在办公室里,忙着工作,只有在同事聚餐的时候,或者基层单位请客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出来玩一会儿,去的地方,不外乎饭店、歌厅、洗浴中心之类的场所。 于纯虹觉得这里就是蓝河最好的地方了,这并奇怪,倒和她那干净清纯的样子很吻合。 申一甲心里很欣慰,很温馨,这才是于纯虹本来的样子,娇语嘀嘀,温柔可人,却没有一点妖冶。如果环境允许,他肯定会扑过去,把于纯虹搂在怀里,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但现在不行,这是姚云龙的地盘儿,他的任何一个过分的动作,都可能会被别人看到,甚至有可能传到姚云龙的耳朵里。 他盯着于纯虹的目光变很温柔,如果娶于纯虹这样的女人做老婆真不错。虽然她不像孙婧那样娇艳又有身份,不像杨婷婷那样的老练而端庄,但她自有孤傲和清纯的一面。 申一甲与孙婧、杨婷婷经历了肉体的接触,很难再回到那种单纯的心境了。难以抑制的冲动,使他不得不面对的欲望膨胀的窘境。 在于纯虹的面前就是如此,虽然他觉得于纯虹很清纯,但这丝毫不能净化他胸中的欲念,这使他内心充满矛盾,左冲右突,尴尬不已。 “你们就不搞活动吗?我才不相信呢。”于纯虹的话非常直白,硬得像榔头。 申一甲面露难色,淡淡一笑,不论怎么调整情绪和欲念,似乎都不管用。 “你刚才说春县的事情,到底想说什么?”于纯虹问。 申一甲在上车前向于纯虹提过春县,但那是为了阻止她回家,故意那么说的。春县联中的事情,其实还没有任何进展。 他没办法,只能耐心地向于纯虹解释,春县事情不能着急,他会尽全力给郝桂丽安排一个满意的工作。于纯虹叼着吸管,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 申一甲有意放松情绪,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一点都不管用,体内的欲望仍然有恃无恐,张狂得很。 服务员娉娉婷婷、扭扭答答地走过来,嘤嘤细语着:“先生,我们老板请你过去一下。” 申一甲点点头,却没法站起来,姚云龙找他干什么呢?只要他站起来,那个隆起的部位就会被于纯虹看到。 于纯虹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奇怪娱乐城的老板为什么会找他。 申一甲本想和于纯虹喝完杯中的饮料就悄悄溜走,没想到姚云龙追得这么紧,一杯热果汁还没喝完呢,他就派人来找他了。 申一甲膨胀的欲望受到了服务员的干扰,立刻灰飞烟灭,可是他想再平静一下。 “我们老板在办公室等您呢。”服务员说。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申一甲说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位女士也别这么呆着了,让我领她做一下皮肤护理吧。”服务员笑道。 “可以啊。”申一甲对服务员点头。 于纯虹经服务员这么一说更懵了,莫衷一是地握住手中的杯子,轻轻地转动着。 申一甲在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呲牙咧嘴的,不能再等了,再等就不正常了。 “申主任,你不舒服吗?”于纯虹立刻发现了申一甲的反常。 “啊没事没事,这样,你去跟服务员做护理吧,我有点事,去去就回。”申一甲说着,还是不动地方。 “先生,你是舍不得你的朋友吗?”服务员嗔怪着,弯腰挽起于纯虹的胳膊。 于纯虹好奇地站起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站起身来,跟在她们的后面,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欲望,隆起的部位渐渐消退下去。 在酒吧门前,申一甲目送于纯虹被服务员领进了二楼的美容厅。大晚上的,姚云龙找他什么事呢?他一路猜测着,很快来到了姚云龙的办公室。 “一甲,快来。”姚云龙见申一甲敲门进来,并没有起身,而是在办公桌前梳了梳头发。 申一甲不知道姚云龙是不是跟机关领导学的,办公桌前也摆了一把椅子。申一甲也不客气,紧走几步,在姚云龙的面前坐了下来。 “那个女的,真不是你朋友?”姚云龙问。 “就是同事,晚上加班来着,正好路过这里,她渴了,上来喝杯饮料。”申一甲平淡地说。 “编,你接着编!”姚云龙放下了梳子。 申一甲听姚云龙这口气,知道自己可能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被他发现了。哪儿没注意呢?申一甲回想着,没有什么啊,他和于纯虹到了梦幻娱乐城,不过十多分钟的功夫,一直在酒吧呆着,哪儿也没去啊。 姚云龙把桌上的一台电脑转了过来,朝着申一甲的方向。 申一甲定睛观瞧,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四个分割的镜头,有歌厅大厅,有侧楼洗浴中心,有二楼餐厅,还有刚才他坐过的酒吧,视频里面不断有人影晃动。申一甲立刻猜到,这是梦幻娱乐城的实时监控视频。 姚云龙用手指轻轻移动鼠标,视频就被切换成酒吧的单独画面,申一甲和于纯虹刚才坐过的位置非常清楚。 “小姨父,这东西挺先进啊。”申一甲只能装傻了,他怀疑姚云龙从视频里发现了什么。 姚云龙抓过了申一甲的一只手,夸张地看着,申一甲不解其意,连忙抽回去,笑着。 “就你这爪子,好好的同事关系,能摸人家手吗?”姚云龙也笑了。 “我……我……”申一甲立刻全明白了,姚云龙刚才在看酒吧的视频。 “我什么?”姚云龙笑道。 “小姨父,我承认,我的确摸了她的手。”申一甲只能说实话了,“但那……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行了一甲,别瞒我了。”姚云龙说,“你的手往裤裆那里摸什么呢?” “没有啊。”申一甲这回脸上可真挂不住了,赶情这也没逃过姚云龙的眼睛啊,麻烦可大了,这要是让孙婧知道了,还有他好日子过吗?摆在眼前的事情,于纯虹她老姨的工作就得黄啊。 “一甲,别不好意思。”姚云龙说,“是就是,做了就是做了,咱们爷们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你说实话,我帮你参谋参谋啊!” 申一甲可不这么想,姚云龙是孙婧的老公,他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孙婧,或者说哪天孙婧来到娱乐城,姚云龙一高兴,让孙婧看了这段视频,她就不仅对上了号,还会向他刨根问底。 申一甲不是怕孙婧发现他和于纯虹的关系,毕竟孙婧不会霸道到不许他接触女人,但问题是他欺骗了孙婧,说于纯虹已经去了外地。更闹心的是,郝桂丽是于纯虹的亲姨,郝桂丽的命运还握在孙婧的手里呢。 “姨父!姨父!”申一甲连声叫着。 “有机会我让孙婧看看这姑娘,这事你可不能自己做主啊。”姚云龙盯着申一甲的眼睛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申一甲不想多说了,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自己得想个办法,不让孙婧知道他和于纯虹的关系,即使她真的知道了,他也不会交出于纯虹的底。 申一甲觉得姚云龙真的找他有事,好像还不是小事,要不他可能顺嘴一说就完了。他越是不说,申一甲越是觉得姚云龙要说的事和他有关。 “一甲,家里的鱼籽酱和鲜奶是你送去的?”姚云龙突然换了话题。 “是我送去的。”申一甲感觉姚云龙要说事了。 “你怎么跑到春县去了?”姚云龙问。 原来是这事啊。申一甲提着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还不好说,别说他是有借口,以工作为名,打了招呼去的,就是没有借口,他现编一个理由,姚云龙也没有地方对证去。 “正好到春县督查,看到了小姨,就把东西捎回来了。”申一甲已经有些日子不叫孙婧小姨了,肉麻,但在姚云龙的面前,这个称呼还必须叫下去。 姚云龙点点头,“你往家里送鱼籽酱的时候,看到我的车没?” 申一甲做思索状,低下了头。看来姚云龙要说的事没这么简单,他可能和孙婧之间发生了问题,要不他不会问车的事。如果自己说看见了车,那就证明姚云龙当时在家,而且和那个小保姆在一起。他已经和孙婧说过,没看到姚云龙的车,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问呢? “没看着,我不记得有你的车啊,再说我也不认识啊。”申一甲一推六二五,想把自己摘出去。 姚云龙离开办公桌,在地上踱起步来:“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嘛,那天我的车怎么可能在家呢。” 243、糊涂的聪明人 “小姨父,到底出什么事了?”申一甲明知故问。 “出什么事了?”姚云龙一只胳膊在空中比划着,“孙婧说我不管孩子,不知道和哪个女人鬼混呢。” 申一甲估计孙婧真和姚云龙闹别扭了,她肯定是怀疑他和别的女人有来往,并向姚云龙透露了什么,让他有点心惊了。就孙婧那稳当客、聪明劲儿,不会这么快打草惊蛇,肯定是姚云龙做贼心虚,怕被孙婧惦记。 “小姨父,没什么事,等我跟小姨说说。”申一甲的想法正相反,如果孙婧和姚云龙之间真的有了隔阂,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姚云龙没有机会向孙婧提起他和于纯虹来泡吧的事了,时间一长,姚云龙也许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申一甲产生了一个念头,真不能再帮姚云龙瞒着了,必须尽快告诉孙婧,那天上午姚云龙的车的确停在了家门口,那样她和姚云龙的矛盾就很难解开了,自己也就相对安全了。 “你愿意说就说,我真不愿意搭理她,你不知道,孙婧现在变了,不像从前了,官升脾气长,不就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姚云龙说。 “没有没有,她一点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申一甲不得不替孙婧说几句。 申一甲片刻间打定主意,就准备向姚云龙告辞,回去找于纯虹。要想不被孙婧识破,他必须在她和姚云龙之间插上一杠子,让他们好不起来。 姚云龙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回到座位上:“一甲啊,我有一件事,你得帮帮我。” 申一甲愣了,赶情说了半天,都不是姚云龙要说的事,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吕良还在那个推拿店吗?”姚云龙问。 “是啊,一直在那儿。”申一甲说。 “孙婧不是赶他回老家了吗?他怎么没有回去呢?”姚云龙问。 “小姨是要赶走他,让我给留下来了。”申一甲说。 “你跟吕良也不认识,为什么要留他呢。”姚云龙说。 姚云龙的问题非常刁钻,让申一甲很难回答,不过,他明显地感觉到,姚云龙有点怀疑吕良的身份。 “小姨父,我也是从乡下来的,觉得吕良真的很可怜。”申一甲说,“再说他毕竟是小姨那边的亲戚,我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他还真不走了。” “如果吕良真是孙婧的亲戚,也就罢了,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姚云龙说,“孙婧不是说我不着调吗?我看她也很离谱啊。” 申一甲知道要坏事,这都是去年的事了,姚云龙怎么又给翻出来了,最大的可能,是他被孙婧抓住了什么把柄,准备反击了。 “吕良肯定没问题,小姨不是那离谱的人。”申一甲说。 “吕良没问题吗?那就是你有问题。”姚云龙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姚云龙虽然没有直接说怀疑他,但对他好像并没有完全信任。 “你敢肯定吕良没问题?”姚云龙摆出一副叫号的姿态。 申一甲不敢应战了,姚云龙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开始怀疑他了。申一甲不敢得罪姚云龙,万一他发起彪来,那他和孙婧遇到麻烦不说,他可能在蓝河都很难呆下去了。 “我怎么老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姚云龙说,“你来了,吕良又来了,你们俩前后脚投奔孙婧,不会这么巧吧?” “可是这么巧的事就发生了,我有什么办法。”申一甲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 “你和吕良既然是亲戚,怎么会不认识呢?”姚云龙问。 “我是娘家亲戚,吕良是婆家亲戚。”申一甲解释道。 姚云龙盯着申一甲的眼睛,缓和了口气:“你对我好,我心里有数,我现在就怀疑吕良这小子,瞧他那蠢劲儿,也不像老孙家人啊。” 申一甲暗暗庆幸,姚云龙终于把他摘出去了。这么说姚云龙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而是对吕良不太感冒了,要说他有什么证据,似乎也没有,其实就是闲来无事,没事找事。 申一甲确定姚云龙是冲着孙婧去的,不是她给他找别扭吗?他也想给她找点别扭,无非如此而已。 “一甲,你有机会给我问一问,吕良这小子到底是哪个县哪个乡镇的,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姚云龙终于交了实底。 申一甲感到滑稽可笑,姚云龙的脑袋这是被驴踢过了,查谁也不该查吕良啊,查自己和孙婧都能查出问题,唯独吕良,什么问题也没有,姚云龙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这怎么问啊?”申一甲说,“这不是……” “你不想问是吧,我是考虑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是不想问,我就叫别人问。”姚云龙摆出无所谓的姿态。 “我问我问。”申一甲说。叫别人问,那还不如他问呢,反正吕良也没什么问题,问就问吧。 “这还差不多。”姚云龙说,“算我没小看你。” 申一甲理解不了,他查吕良?查什么?怎么查?跟孙婧怎么交待啊?这不是贼喊捉贼吗?孙婧要是知道了,还不吃了他。如果他背着孙婧查吕良的底细,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你是不是怕孙婧知道?”姚云龙说。 申一甲点了点头,这显然是内哄啊,他当然怕孙婧知道。 “没什么可怕的,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姚云龙说。 申一甲到这时完全明白了姚云龙的用意。他不是真想查出什么名堂,而是在要挟孙婧,让她不要管他的闲事,否则他也不会让她消停。如果他说吕良有问题会怎样?姚云龙无非是和孙婧大闹一场,大不了去吕良的老家,和孙婧的亲属一见面,误会就解开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矛盾,姚云龙的怀疑还是有点根据的,如果他说吕良没问题,姚云龙就有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来,甚至可能让吕良去查他,他可不像吕良那样,能够经得起推敲了。姚云龙虽然早已排除了对他的怀疑,但并不等于完全排除,如果姚云龙就要揪着他不放,他早晚要露馅的。 “吕良有没有女朋友?”姚云龙问。 “没有。”申一甲说。 “推拿店里的女按摩师什么的,就没有吕良看中的?”姚云龙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一起查一查。”申一甲说,他只知道吕良对娟子有意思,不过到现在好像有点僵住了,一直没什么进展。 申一甲没心思再在娱乐城呆下去了,他担心姚云龙万一较起真儿来,给孙婧打个电话,他的这点事就全让她知道了。 申一甲想抓紧时间赶回去,给孙婧打一个电话,马上向她揭穿姚云龙。姚云龙正好希望申一甲给孙婧打个电话,把他的怀疑透露给孙婧,这样孙婧就会顾念姚云龙的草率和鲁莽,不敢轻举妄动了。 申一甲离开姚云龙的办公室,来到二楼的美容店。 于纯虹正仰卧在美容椅上,让美容师做脸部按摩呢。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对着里面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于纯虹听到申一甲的声音,在里面喊了一声:“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完了。” 于纯虹面带微笑从美容店出来,向酒吧那边瞥了一眼。申一甲急着要给孙婧打电话,不想再回酒吧了,况且那个地方安装了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姚云龙的眼睛。 “你认识这里的老板?”于纯虹没走几步,就凑近了他。 申一甲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他抵赖是不行了,刚才服务员已经透露了,他和姚云龙是认识的,而且于纯虹在这个美容厅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又打听到了什么新消息。 “申主任,申主任!”于纯虹非常兴奋地抓住申一甲的胳膊。 “怎么了?”申一甲觉得于纯虹有点反常。 “你知不知道,这家娱乐城老板的老婆,就是立春县的县委副书记,还是县联中的一把手!”于纯虹像在在发布重大新闻。 “啊?!”申一甲咧开了嘴。 全完了,这趟娱乐城来的,所有的秘密都不是暴露了。看来于纯虹已经从美容厅那里打听到了姚云龙的底细,他想瞒已经瞒不住了。 于纯虹亲昵地挽住申一甲的胳膊,往酒吧的方向走,他拉着于纯虹往楼梯口走,准备直接从步梯下去。 “你说的我早就知道。”申一甲说。如果到这时候了,他还说不知道姚云龙和孙婧的关系,那就简直把于纯虹当成白痴了。 “你知道啊!”于纯虹不咸不淡的跟了一句。 “纯虹,就是因为你的事,我已经通过市政府的领导,找过这里的老板了。”申一甲说,“刚才我在门口就看到春县副书记的老公,还打了招呼,你没看到。” 申一甲的大脑转得比较快,这么说既解决了姚云龙找他的问题,又排除了于纯虹的怀疑,还显得他对于纯虹的事很上心。 于纯虹紧紧地抱住申一甲的胳膊:“你让我很感动。” “这些事,你就装不知道吧,还是咱们事先说好的,郝桂丽是我亲姨,不是你亲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申一甲嘱咐道。 244、电话拆婚 “你刚才说立春县的事,就是这件事吗?”于纯虹问。 “对,就是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申一甲说,“你的事,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申一甲搂着于纯虹的腰离开梦幻娱乐城,他看得出于纯虹的心情很好,一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和她这个开始,虽然有点危险,但毕竟顺利地走过来了。申一甲现在没有心情再和于纯虹继续泡下去,想尽快给孙婧打个电话,否则就太晚了,孙婧该睡觉了。 风停了,没有刚才从推拿店出来那会儿凉了。于纯虹挽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前走,似乎并没有坐出租车的意思。 “天太凉了,我赶紧送你回去吧。”申一甲关切地说。 “真是奇怪,怎么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冷了。”于纯虹在向申一甲暗示,她并不急的回去。 “你这是刚出来,一会儿你就冷了。”申一甲招来一辆出租车,“下次再出来,一定要多穿一点。” “下次?”于纯虹露出笑靥,埋下了头。 于纯虹的家住在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小区里,街道比较肃静。申一甲心中有一点失落,什么样的人家才会住在这里呢?平头老百姓呗,有权有势的人反正不会住在这里。他本来打算送于纯虹上楼,但她匆匆对他挥挥走,很快就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单元门。 申一甲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半多了,这个时间孙婧应该还没有睡觉,但如果再过一会儿,可就没准儿了。 司机调转车头,很快就出了小区。申一甲想马上给孙婧打电话,却不愿意让司机听到电话的内容,只能到了推拿店再说了。他的心里很乱,看来这于纯虹不好泡啊,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惹出这么多麻烦。 先是于纯虹和娟子言语相讥,然后是甩袖子走人。她好容易答应和他一起出去坐坐吧,偏偏去了梦幻娱乐城,在那里又被姚云龙偷偷瞄上了,还当着于纯虹的面把他叫去了,威胁他要告诉孙婧。这也就罢了,于纯虹在做美容的时候,又知道了姚云龙和孙婧的底细,要不是他随机应变,于纯虹都可能怀疑他故意耍她。 申一甲拿出手机,在手中摆弄着,准备一下车就给孙婧打电话。怎么跟孙婧说呢?他皱着眉,陷入了深思。 姚云龙的存在,对他是个威胁!只要他是孙婧的老公,自己就要时刻面对这种威胁。除非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离开孙婧,以后不再有什么来往,还有一种就是让孙婧离开姚云龙,想办法拆散他们,那样孙婧就自由了。 申一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没办法,姚云龙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全,如果自己不离开孙婧的话,迟早有一天,姚云龙就是他的祸根。 他准备一会儿给孙婧打电话时,试探她一下,看看她对姚云龙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心里有了底以后,再决定怎么办。 申一甲让司机把车停在百家姓超市门前,准备给孙婧打完电话就回店里睡觉。 “一甲。”有人在前面喊他。 申一甲抬头一看,见吕良从超市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兜,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申一甲冲吕良点点头,一副带答不理的样子,大晚上的,吕良逛上超市了,新鲜。他拨通孙婧的电话号码,吕良见他要打电话,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一甲,有事吗?”孙婧很快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里面很静。 “我今天看见你家姚老板了。”申一甲说。 “在哪儿看到的?”孙婧说。 “我路过梦幻娱乐城,见到他在台阶上站着。”申一甲把于纯虹省略了。 “一甲,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孙婧察觉到申一甲在兜圈子。 申一甲听到孙婧很不耐烦,就猜到她的心情不好,干脆实话实说吧,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就别和她绕弯子了。 “你老公把我找过去,向我问了问吕良的情况。”申一甲说,“还让我查一查吕良的身份。” “真是吃饱了撑的。”孙婧的口气很平淡,显然对姚云龙的做法不屑一顾,“让你查你就帮他查啊,把结果告诉他就好了。” 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按理说,孙婧听到姚云龙要查吕良,应该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才对啊,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呢。姚云龙的如意算盘早晚都要落空的,吕良是货真价实的,姚云龙查他对孙婧构不成任何威胁。 申一甲刚才还感觉吕良是自己手里的一张牌,转眼间就觉得吕良对自己并没什么价值,关键是孙婧不买账。 他咬了咬嘴唇,看来得来点真格的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了你不要生气。”申一甲说。 孙婧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是特有的,清爽甜美,富有磁性,比播音员、主持人一点不差。 “一甲,你今天怎么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总是吞吞吐吐的。”孙婧说。 “你不生气行吧?”申一甲的期待正好相反。 “你说吧,我不生气。”孙婧的声音高了许多,似乎意识到申一甲的话很反常。 “我从春县回来,给你家里送鱼籽酱和鲜奶那天,我在楼门口看到了你的老公和你家的保姆。”申一甲说。 孙婧没有马上搭话,电话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在听吗?”申一甲问。 “我在听。”孙婧的声音仍然十分平静。 申一甲心里纳闷,孙婧为什么不追问他啊,那样他说起来才来劲。 “你老公和保姆从车上下来,行为很不正常,他们两个人的举止超过了一般关系。”申一甲说,“我看到他们上楼之后,就往楼上打电话,让保姆下来取东西,保姆下来后,却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申一甲心想,就算孙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对他的话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一甲,他们的行为怎么不正常,你给我描述一下。”孙婧说。 “保姆挽着你老公的胳膊。”申一甲说,“但时间很短,他们一前一后进楼了。” “就是说,那天你还看到了姚云龙的车,是吧?”孙婧说。 “是。”申一甲知道孙婧要这么问她。 “那你为什么当时骗我,说没看到他的车?”孙婧的口气里并没有责怪。 “我……我当时,怕你们打架,闹矛盾。”申一甲说。 “现在就不怕了?”孙婧问。 “我当时说完就后悔了,我不应该欺骗你。”申一甲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向你道歉。” 电话里悄无声息,静得出奇。对于孙婧的冷静,申一甲佩服不已,他对她说的已经不是小事了,可看孙婧的架势,好像姚云龙怎么样,与她无关似的。 “一甲,你说的这件事,我早已经猜到了。”孙婧声音平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证实了我的判断,否则的话,我可能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去考证。” 孙婧的确已经猜到,姚云龙上了自己家的保姆。她不用亲眼去看,就凭几个电话,就察觉出姚云龙作息时间很反常。因为姚云龙晚上回家的时间多了,早晨开机的时间晚了,保姆说话时更小心了。 孙婧确认姚云龙和保姆的不正常关系,还是在甜甜被幼儿园老师欺负以后。孙婧本来告诉姚云龙和保姆,让甜甜在家里歇几天,但姚云龙第二天就把保姆送到了幼儿园。 那天早晨,姚云龙没有开机,家里也没有人接电话,姚云龙没有去公司。她第二天听幼儿园老师说,姚云龙和保姆一起送甜甜去的幼儿园,殴打甜甜的老师已经被幼儿园开除。 孙婧因此断定,姚云龙送保姆回家了,以前,他是从来不管接送保姆的。 “你钻到哪个窟窿里去了?”孙婧后来接通了姚云龙的电话。 “一个处级干部,说话太难听了吧,什么叫窟窿?”姚云龙说。 “姚云龙你听着,这几天你的行为很反常,你要给我检点儿,别给我上错了床。”孙婧说。 “是,是。老婆的话就是圣旨,你就放心吧。”姚云龙说。 孙婧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提保姆,只能这样模模糊糊,敲打他几句,威胁他一下。 孙婧怎么也没想到,姚云龙要拿吕良开刀,他不是要让申一甲查吕良吗?他的感觉是不错,申一甲和吕良一起来投奔她,是有点太巧了,但她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姚云龙这是想回敬她一下,意思是她也未必干净。但姚云龙搞错对象了,把真的当成了假的,把假的当成了真的,不仅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还给她留下了话柄。 “一甲,我早就怀疑姚云龙有问题了。”孙婧说,“他仗着自己的父亲有权有势,在外面偷鸡摸狗,我不过是在一直容忍他。” 孙婧必须向申一甲摊牌了,否则的话,老公在外在乱作非为,她却跟没事似的,会被申一甲瞧不起。 245、婚姻如生意 “他姚云龙要是真能成为挥金如土的亿万富豪,或者他位及人臣,醒掌天下大权,我也就认了,毕竟我是正房原配嘛。”孙婧说,“可是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扯淡耽误了他大把的时间。” “孙书记原来心里有数,那就好,是我多虑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觉得要想拆散孙婧和姚云龙,好像难度挺大。孙婧似乎很留念姚云龙那干部子弟的家庭背景,况且他本人也有着不错的实业,一个女人能抛开这些富足安逸的条件,去过一种朴实无华的生活,似乎有点难为她了。 “有时婚姻就像做生意,就是你真想买,也要不动声色,不能任对方抬价。”孙婧说,“如果你不想买,或者想退货的时候,也不能露出马脚,如果对方看出了你的心思,或者早有防备,那这笔生意无论怎么做,都是一个赔。” 孙婧的奇谈怪论,造的申一甲一个愣一个愣的,原来孙婧还有这种想法,她原来一点都没透露过。申一甲不得不联想到自己,他在孙婧的心中是什么地位,他很感兴趣。 “那我和你呢?”申一甲问。 “我们是个例外。”孙婧的意思很明确,刚才的说法不适合他。说白了,就是他们的之间的关系不是做生意。 “一甲,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去和姚云龙吵一架?或者到娱乐城跟他大闹一场?”孙婧说,“我都不能做,我没有野蛮到那个份上。” “那怎么办,那也不能这么受着啊。”申一甲说。 “有一句老话,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孙婧淡定地说。 申一甲无话可说了,他不知道孙婧到底是什么意思,骑什么驴,瞧什么唱本?有一点他看明白了,至少孙婧目前还没有和姚云龙闹翻的意思,即使她明知道姚云龙已经背叛了她。以后呢?以后就不好说了。 申一甲挂了电话,从侧门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心里很沮丧。孙婧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锐气了,或者说,她变得更能容忍了。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她好歹也是一个县委副书记啊,这可是主战线,正规军,来之不易,别人求之不得。如果她的后院起了火,无疑对她的仕途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不会不知道哪头轻、哪头沉。 申一甲欣慰的是,孙婧认可了他的话,已经根本不信任姚云龙了,他们的夫妻关系虽然暂时还坏不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孙婧就不会给姚云龙扯闲篇儿的机会,他如何摸于纯虹的手,如何遮掩下身的事,也很难传到孙婧的耳朵里了。 申一甲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哪儿不对劲呢? 原来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娟子往往会推开门看一眼,确认他回来了,告诉他把门锁好之类的。有时候即使娟子出来晚一点,他也能听到她在推拿店那边大声说话。 今天晚上娟子却没有一点儿动静,申一甲推开通往走廊的门,往外瞅了一眼,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申一甲忽然看到,吕良从娟子的房间里出来,头耷拉着。 “娟子呢?”申一甲问。 “娟子病了。”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奇怪,他晚上出门时娟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病了。他来到娟子的房间,见娟子仰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申一甲进来了,她仍然毫无反应,紧闭着眼睛。桌头的小柜上,放着吕良刚从超市里拎回来的那个塑料兜,里面装着罐头、水果,还有几罐八宝粥。 “你走吧。”娟子的嗓声沙哑,有着很重的鼻音。 申一甲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她的床前,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我让你走吧。”娟子立刻抬起一只手,打在申一甲的胳膊上。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娟子感冒了还这么有劲儿,真是难为她了。 他忽然发现娟子发生了误判,她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刚才进门的时候,也是蹑手蹑脚的,只要吕良不说,娟子并不知道他回来了。 “娟子,哪儿难受?让哥看看。”申一甲说。 娟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她侧过身来,仰头看了看申一甲,又把眼睛闭上了。 娟子的病来得很快,这才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刚才申一甲出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么快就撂倒了。申一甲重新把手放在娟子的额头上试了试,她的头并没有发烧。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娟子的病并不重,还没有非要去医院的地步。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娟子的声音含混不清。 娟子的话有点太夸张了,她这么说似乎在有意引起申一甲的注意。 “娟子啊,你可别死啊活的,店里全指望你呢。”申一甲说。 “没事,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我死了,你可以再换一个女老板啊!”娟子说。 “这是什么话,哪有小股东换老板的,无论是投入,还是付出,这里都是你在挑大梁啊。”申一甲说。 娟子正想说什么,却抑制不住地张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听那声音,不像一个正当年轻的小女子,而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申一甲在一旁替娟子着急,把手伸到她的背后,用力地捶打着。申一甲是学推拿的,当然懂得一些医术,他到自己的房间里取来手电,回到娟子的房间时,发现吕良在屋里。 吕良拿出了几盒药,递给申一甲,他也知道自己这方面不如申一甲。 “师傅,你看看娟子能吃哪个药?”吕良说。 “师傅?”申一甲愣了。 他是一直在教吕良推拿,吕良刚开始学推拿的时候,是叫过他几次师傅,但申一甲念及吕良和孙婧的关系,让吕良直接叫他的名字,不要叫师傅。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吕良在超市门口叫了一句“一甲。”,这称呼是吕良跟娟子学的,娟子就一直这么叫他,但他刚才在给孙婧打电话,没功夫搭理吕良,这小子就以为他不高兴了。 娟子听见吕良叫申一甲师傅,在床上笑出了声,可没笑几声,又咳嗽起来。 申一甲本想上去再给娟子捶几下,但吕良在场,他觉得这么做就有点不妥。 “吕良,快给娟子捶捶背。”申一甲命令道。 吕良把几个药盒递给申一甲,双手在两个腋下擦拭了一下,就来到床前。 娟子转过身去,后背冲着外面。吕良战战兢兢地凑上去,在孙婧的背上轻轻地捶打着。 “重点,再重点。”申一甲在一旁说,“娟子可是你的老板,人家可是管你吃、管你喝、管你睡,现在老板难受,吕良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吕良用力地点头,不断地点头。 “好了吕良。”娟子说。 “接着捶。”申一甲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娟子高兴,吕良给她多捶几下又算什么。 “好了好了,不用捶了。”娟子不管不顾地转过身来,胸部冲着外面。 吕良无处落手了,只好尴尬地直起身子,冲申一甲摊开了手。 “吕良,你去照顾一下客人吧,来了客人,你就给送到房间去。”娟子哑着嗓子说。她现在虽然是老板,但平时来了客人,她总要把客人送到推拿房里去。 “娟子,明天雇一个服务员吧,帮你跑跑腿,招呼一下客人什么的。”申一甲说,“你现在是老板了,不能为了省几个钱,亲自跑前跑后,这样不符合你的身份。” 吕良对申一甲的话很有同感,忙在一旁帮腔。娟子白了吕良一眼,吕良立刻住了嘴,很不情愿的样子,慢腾腾地离开了房间。 申一甲看了看吕良刚才递给他的药,有消炎药,有感冒药,有咳嗽药,还有口含片。 “别说,吕良的心还挺细,药买得够全的。”申一甲说。 “谁像你啊,一点儿都不会体贴人。”娟子埋怨道。 “好好好,我不会体贴人,我一会儿就体贴体贴你。”申一甲离开了娟子的房间,去厨房取出了一双筷子,又到自己的房间取了一只手电筒。往回走的时候,见吕良双手抱着肩膀,落寞地站在前台。申一甲冲吕良笑了笑,这小子还真挺听话,娟子一句话就能把他支出来。就这样一个人,姚云龙怎么会怀疑他的身份呢。 申一甲重新回到娟子的房间,让她张开嘴,娟子很乖,立刻把嘴张开了。他用那只筷子压住娟子的舌头,打开手电筒。 “张大嘴,啊……”申一甲说。 “啊……” 申一甲见娟子的喉咙部位一片红肿,都快看不到嗓子眼了。 “娟子,你怎么上这么大火啊。”申一甲抽回了筷子。娟子的嗓子肿得厉害,看来必须吃药了。好在她没有发烧,鼻子还算好使,应该不是感冒。 “就是让你气的。”娟子说。 “你快饶了我吧,我哪敢气你。”申一甲说,“你们咱们店的财神爷啊,我要气你,我吃什么,喝什么啊。” 娟子侧过身来,看着申一甲:“你看到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申一甲把他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娟子,可她摇摇头,根本不信。 246、口条与牛肉 申一甲把吕良买来的药让娟子把药吃下去。 “你再给我看看嗓子。”娟子说。 “还看啊?”申一甲问。 “看看吧,我觉得不用吃药,明天早晨就好了。”娟子说。 申一甲没办法,娟子的嗓音都失真了,只好将就她了。这一次,娟子没用申一甲说,就主动张开了嘴。 申一甲用筷子夹住娟子的舌头:“小口条好软啊。” 娟子捶了申一甲一把,嘴却仍然张着。 “熘熘吃算了。”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娟子看着申一甲不着调的样,立刻绽开笑容,像一朵花一样。 “唉,不对了,小舌头怎么没了?”申一甲故作惊讶状。 “什么小舌头?”娟子也感到好奇。 “就是嗓子眼上方的那个小舌头啊,没了,让谁吃了?”申一甲装傻。 “不看了,你逗我!”娟子这才察觉申一甲在戏弄她,一把推开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样子非常难受,就差没把心咳出来了。申一甲听着心疼,连忙给她捶着后背,不停地安慰着:“不闹了,不闹了,你赶紧吃药吧。” 他给娟子吃了两种药,又给她含了两片含片。像娟子这种情况,最好不说话,在床上安心睡一着,也许明天一早就好了,如果明天不好的话,那可能就要发烧,要去医院打针了。 他重新给娟子盖好毯子,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说话,再活动了,店里的事就由他和吕良顶着,不用她管了。 娟子大眼睛不停地转着,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娟子老板,晚安。”申一甲说。 “你站住!”娟子哑着嗓子说,“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申一甲觉得娟子的口吻很生硬。 “你在和于纯虹谈恋爱吗?”娟子问。 申一甲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娟子这是怎么了,还不许人家谈恋爱、泡女人啊。她整天和吕良混在一起,他从来都不管不问,为什么于纯虹只露了一次面,她就揪住不放? 要是在平时,申一甲可能真要和娟子理论理论了,可是今天晚上不行,她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想先瞒着她,过了今天再说。 “没……没有,就是一般朋友。”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可别骗我。”娟子说。 “于纯虹就是来推拿的。”申一甲说,“她帮我办过事,我不得不接待她。” “那你怎么把她弄到你屋里去了?你就不怕对你的名声有影响啊?”娟子说,“你不怕我还怕呢,这个店虽然不算大,可也得有规矩是吧?现在派出所的那几个小警察没事就来查一查。” 申一甲还真忘了这个茬,娟子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就是因为到望月楼宾馆给一个女人推拿,结果被弄到派出所里了,那次要不是孙婧帮忙,几千块可就打水漂了。 “娟子说得对,我今后一定注意。”申一甲说。 “你要真是谈恋爱、搞对象没人反对。”娟子抬高了声音,“但你也不能这么快就让人家上床是吧?知道的是你申一甲在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开个了野鸡店呢。” 娟子话糙理不糙,的确是做推拿生意应该注意的,可申一甲怎么听着就是觉得不对味,他想反驳她几句,却无从说起。 “再说了,你要是真谈恋爱,也得告诉我一声吧。”娟子说,“我是你妹不是。” 申一甲暗暗叫苦,看来只要有娟子在,要想在推拿店里接待于纯虹,基本不可能了。 第二天,娟子的嗓子见好了,申一甲的心病却来了。娟子不喜欢他领着别的女人到店里来,更不要说经常来了。申一甲不是怕娟子,而是担心她向在春县当副书记的孙婧打小报告,闹不好会坏了他的大事。 一连几天过去了,申一甲的心里总像缺点什么似的,现在他已经与于纯虹接过吻了,两个人的关系不言自明,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于纯虹独处的地方,他们总不能在大街上亲热啊。 如果不是把钱投在了推拿店的房产上,申一甲做推拿赚的钱,买个房子应该够了,虽然买不了什么豪宅,但以蓝河目前的房价,买个两室的房子问题不大。申一甲在推拿店的房产投了十万元,要想把这些钱串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最快也要三、五年的时间。 晚上,申一甲又约了于纯虹,来到紧临步行街的一家烧烤店。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来这家店了,申一甲发现于纯虹愿意吃烤肉以后,就选定了这里,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是这家店全是单间,小门一关,两人并肩而坐,气氛很温馨。在这里,他就算和于纯虹亲热一下,也不会被外人看到。 申一甲几乎每天都约于纯虹,有的时候能约成,有的时候约不成。 如果时间晚了,一般约不成,这时于纯虹一般已经到家了,有时已经吃完饭了。于纯虹会以各种借口拒绝他,反正就是不出来了。如果时间早了,往往能约成,申一甲和于纯虹见了面,直接找个饭店,在里面边吃边聊。有时候吃完饭了,时间还早,申一甲还能和于纯虹去录像厅看个片子、在公园绿地接个吻什么的。 录像厅这种地方,好像是给年轻亲热、调情的场所,灯一关,里面黑黪黪的,谁也看不见谁。申一甲坐进录像厅,往往不是看录像的,往座位上一坐,就会趁机抓住于纯虹的手。两个人吻都吻了,在于纯虹的手上摸一摸、捏一捏,于纯虹往往是半推半就,挣扎几下,就默许了。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油汪汪的小嘴,再看一眼烤盘上渐渐变色的牛肉,听着嘶啦嘶啦的响声,嗅着空气飘香的味道,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 于纯虹应该是和申一甲正式交往的第一个未婚女性了,她虽然很大方,却一点也不随和,所以从来没有给申一甲留下随便和贱的印象。他深知,像于纯虹这样的女子,男人往往不易接近,即使接近了,也要花费很多脑细胞,付出很多财力和精力。 申一甲细细想来,觉得自己能泡上于纯虹,纯属意外。什么意外呢?那就是她有求于他,否则她不会这么快和他走近。 “再来两盘牛肉。”申一甲拉开小门,对门外喊着。 于纯虹莞尔一笑,端起了手里的饮料杯子。 “吃完饭,我们去录像厅吧?”申一甲征求着于纯虹的目光,只有到了那里,他才感到更踏实,才能感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谁知于纯虹摇了摇头:“我今天晚上值班,一会儿要回望月楼。” 申一甲的心里很失落,怪不得于纯虹今天晚上没喝酒,原来晚上要去单位。于纯虹要值班,他没法拦着,总不能耽误人家的工作吧。 申一甲突发奇想,自己能不能跟于纯虹去望月楼宾馆呢,那里可是有的是地方啊。 “我跟你去值班啊?”申一甲试探着。 “跟我去望月楼?”于纯虹瞪大了眼睛,“你去干什么?” “陪你值班呗。”申一甲说。 “那可不行,人家要工作的,再说让同事看到了不好……”于纯虹说。 申一甲揽过于纯虹的脖子,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啄了一口,不让她把话说下去。于纯虹在他的前胸上推了一把,转过身去,翻转着烤盘上的牛肉。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晚上不会和他呆多久,心里有些不甘,再没有心思吃下去了。食欲是一种欲望,情欲也是一种欲望啊,现在他的情欲远远大于食欲。 服务员又送来两盘牛肉,两个人一起往盘上摆着。申一甲只摆了一半,就放下夹子,结结实实地搂住了于纯虹。 这个时间于纯虹是没有反抗的,她要照顾烤盘上的牛肉。 “哎呀,轻点。”于纯虹发出一声娇喘。 “你烤你的肉,我们互不干涉。”申一甲说。 “小心我把你烤了。”于纯虹回敬了申一甲一个轻吻。 申一甲不管不顾地衔住她的唇,于纯虹开始还用手捶打他,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于纯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她一回宾馆,他就只能回推拿店了。于纯虹突然用力地推开申一甲,忙拿起夹子,往外夹着已经烤好的牛肉。她的反应还算敏捷,这盘肉如果再烤一会儿,恐怕就要焦了。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的心思还在盘里的肉上,便松开了她,任她把一块块颤微微的肉片送进嘴里,倒腾着小嘴,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他则往烤盘上添着生肉。 于纯虹的盘子里,烤好的肉快吃完了,申一甲停下筷子,又揽住了她的脖子。 “你还让不让人家吃了。”于纯虹嘴里抱怨着,身体却凑过来,把丰腴的小嘴递了上来。 “你吃那个肉,我吃这个肉。”申一甲笑着把于纯虹的小嘴覆盖了。 于纯虹还算配合,两只胳膊勾住申一甲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申一甲搂住于纯虹的一条大腿,就把他从座位上抱了起来,像立东西一样,直接把她立在房间的墙上。 “轻点……”于纯虹的声音含混不清。 申一甲好像没听见似的,把于纯虹紧紧对顶在墙上。 247、宾馆夜会 申一甲并没有吻于纯虹,身体在她的身体上撞击着,她惊异地看着他,嘴有节奏地翘动着,最后终于扑到了他的身上。 申一甲搬开于纯虹的头,吻着她的脖颈,她的身体柔弱无骨,在他的手里像一块会呻吟的泥。 “你想干什么?”于纯虹问。 “吃肉。”申一甲的声音很温柔。 “坏蛋。”于纯虹露出骄矜而满足的神色,嘴唇润泽饱满,微微地开启着。 于纯虹抽了抽鼻子,“呀”了一声,挣开申一甲,回到座位上。烤盘上,摆得满满的牛肉正冒着青烟,一股焦糊的味道正在房间里弥漫着。 申一甲冲过去,麻利地熄了火。于纯虹并没有像申一甲想像得那样,去夹烤盘里的肉,而是端起了桌上了饮料,喝了一口。 “都怪你,全烤焦了,不能吃了。”于纯虹嗔怪道。 “我再要,我再要。”申一甲连连说。 “不要了,把饮料喝完,我们就走吧。”于纯虹说。 申一甲当着于纯虹的面,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刚才一痛疯狂,他的裤子上撑起了一把小伞。 “申一甲,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于纯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申一甲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于纯虹不会是生气了吧?刚才他的动作的确有些过分,不像是情侣间的亲吻,倒很像做爱前的疯狂。于纯虹肯定是有所察觉,对他有想法了。 “纯纯,什么事,你说。”申一甲说。 “纯纯?”于纯虹笑了,“纯个屁,我已经让你搞得不纯了。” “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申一甲说。 “行啊,申一甲,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于纯虹说,“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呢。” 申一甲规规矩矩地坐好,温文尔雅地把瓶中的剩下的饮料倒进于纯虹的杯子里。他想挽回他在她眼里的君子形象,刚才他的确有点歇斯底里了。 “你是一只大色狼。”于纯虹笑着。 申一甲沉默不语,于纯虹果然是怪他太过份了。 “你是一个大坏蛋。”于纯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还不过瘾。 申一甲尴尬地笑着,仔细地品味着于纯虹送给他的称号。大色狼怀有明显的敌意,大坏蛋则属于一种昵称了,这么说于纯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这个晚上有点太短了,他和于纯虹的缠绵,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于纯虹从包里掏出口红和化妆镜,坐在餐桌前化起妆来。 “哎呀!”于纯虹惊叫了一声。 申一甲知道情况不妙,他可能给于纯虹留下的印迹了。 果然,于纯虹伸出白白嫩嫩的脖子,斜着眼睛往镜子里瞧着,纤长的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摸着、找着。 申一甲凑了过去,于纯虹脖子的侧面有一片鲜红的吻痕,位置很深,都快要到肩膀上了。 “你给人家种上狗尿苔了。”于纯虹撒娇地晃着身子。 申一甲也觉得很难堪,一会儿于纯虹还要回单位加班。这要是让她的同事看到了,该多没面子。 “你让我怎么见人啊。”于纯虹咬着嘴唇,表情很无奈。 申一甲心里也很着急,这可怎么办?于纯虹总不能这样去单位吧。 于纯虹嘟着嘴沉默了片刻,从包里取出一盒粉底霜,在吻痕的地方涂抹着。奇迹出现了,刚才还是一片鲜红的痕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肉色,看不出任何印迹了。于纯虹动作的熟练程序,让申一甲不得不怀疑,她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被人种过这种东西,她是不是也这样无奈地遮盖过。 于纯虹忙碌了一阵,把脖子伸给申一甲,让他检查一下,还能不能看出来。申一甲连连点头,天衣无缝,就是透视眼也不会看出来。 申一甲买了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饭店,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钟了。 “走吧。”于纯虹挽住了申一甲的胳膊。 “去哪儿?”申一甲纳闷,于纯虹不是要去单位加班吗? “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望月楼吗?”于纯虹说,“我答应你了。” “真的?”申一甲喊了起来。 “真的。”于纯虹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你说。”申一甲说。 “进了望月楼宾馆大门,你就得听我指挥。”于纯虹说。 申一甲想到能和于纯虹一起去望月楼宾馆,兴奋得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于纯虹为什么要让他跟着去宾馆呢?她是不是在饭店里还没缠绵够,还要到宾馆接着缠绵啊。 申一甲一路想入非非,于纯虹让司机把车停在望月楼宾馆附近。 “我们分开走吧。”于纯虹说,“你一会儿到三楼的办公室找我。” 不等申一甲答应,于纯虹就匆匆走向望月楼宾馆大门。申一甲对这一带太熟悉了,附近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切。他望着于纯虹的背影,放慢了脚步,于纯虹为什么突然同意他到望月楼来了,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申一甲很快想明白了,可能是他刚才在饭店里吻得太疯狂了,她觉得很享受,还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再享受享受。 申一甲对此并不甘心。他希望于纯虹最好能在宾馆里找一个房间,至少不能在她的办公室干坐着。她既然能答应他来,肯定会有办法安排房间的,作为一个宾馆的楼层经理,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申一甲在望月楼宾馆外面晃了一会儿,旁若无人地进了宾馆外大门。他心里清楚,宾馆的大门旁有一个值班室,值班的门卫只负责控制进入宾馆的车辆,其它的事一概不管。 申一甲进了宾馆的旋转门,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这里很容易遇到熟人,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接待办原来的同事,望月楼宾馆的管理人员,都有可能碰上。 “申主任好。”门厅里的一个服务员向申一甲问好。 申一甲并不认识这个服务员,笑着点头,继续往前走。真是见了鬼了,刚进门就遇到熟人。好在他不认识这个服务员,要不就很麻烦,至少也得停下脚步和人家说句话。 申一甲向前台的方向看着,前台的服务员肯定认识他,里面有两个人头在晃动。他在离前台七八米的地方拐了弯,这样就能避免和前台服务员近距离接触了。 申一甲进了宾馆步梯间,心里踏实多了。宾馆的客人很少走步梯,只有楼层不高的客人和工作人员才会从这里上上下下。 三楼里静悄悄的,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无精打采的壁灯慵懒地亮着。申一甲放轻了脚步,好静啊,怪不得于纯虹同意他来了,这里并不是宾馆的主要办公楼层,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清静得连鬼都没有。 “咚咚咚。”申一甲按照于纯虹告诉他的房间号,敲响了她的办公室。 于纯虹轻轻打开门,表情严肃地把申一甲让进屋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屋里亮堂多了,颜色明丽,充满生机,有一种暗香扑面而来,一看就是一个女孩子办公的地方。 申一甲转回身来,环住于纯虹的腰,嘴巴凑了上去。 “嗯~~”于纯虹没有说话,鼻腔里发出一种撒娇的声音,用力推开了他。 于纯虹的办公室是由客房改造的,里面有洗漱间,还有望月楼宾馆统一模式的衣柜,只是少了一张大床,多了一套办公桌椅和沙发。 “请坐吧。”于纯虹甩了一下头发。 申一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于纯虹对着墙镜照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头发,然后从抽屉里掏出几本画报,递给申一甲。 “你先坐着,我得到外面走一圈,估计要二十分钟。”于纯虹说。 申一甲随口应着,把于纯虹送到门口。她让他来已经不错了,他不想耽误她的正常工作。于纯虹一出门,申一甲就在屋里转了起来。要说这间办公室也不算小了,可除了一张双人沙发,就是于纯虹的办公椅,再没有其它可以呆的地方了。他准备等于纯虹回来以后,让她开个房间,最好是带大床的,两个人呆着也宽绰。 于纯虹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开门的声音很轻。 “这么快就回来了?”申一甲有点喜出望外。 “这不是你来了嘛。”于纯虹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完办公桌上的东西,很快就坐到了沙发上。 申一甲看于纯虹的意思,果真是想继续和他缠绵啊,但他不想马上她开始,想吊吊她的胃口。 他在于纯虹的唇上舔了两下,她的红唇很自然地开启了,他又缩回了脑袋。 “有没有房间啊?”申一甲问。 “你要什么房间?这不是房间吗?”于纯虹的口气很清淡。 申一甲嘻嘻笑着,把脸贴在于纯虹的脸上,似乎在安慰她。他的问题有点太无耻了,如果于纯虹多想,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管着一个楼层,开个房间还不容易嘛!”申一甲回避了于纯虹的问题。 “不行啊,走廊里有摄像头的。”于纯虹无奈地说。 “就算我没说。”申一甲立刻就疲软了,连续摆着手,做着息事宁人的姿势,看来到望月楼开房有点难为于纯虹了。 248、开房与买房 于纯虹的话很现实,像望月楼这样的宾馆不可能没有摄像头,如果他和她双双出入任何一个房间,都会被摄像头完整地拍下来,只要有好事者,他们的行为就会被发现,那样于纯虹还怎么在望月楼呆下去啊。 于纯虹脱了鞋,盘腿坐在申一甲的身边,好像又不想和她亲热了。 “你准备一直在那个推拿店住下去吗?”于纯虹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没想到于纯虹这么快就将了他一车,简直是让他下不来台啊。 她向他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虽然话问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希望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住处。他看得出来,她已经进入了角色,把他当成自己的男友了。 “当然不能一直住在那里。”申一甲说,“怎么,我住在那里不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纯虹说,“我总感觉,你在那里像个受气包似的,毕竟你是寄人篱下啊。” 申一甲笑了,于纯虹真敢捅词,他在推拿店里间壁出一个小屋,怎么就成了寄人篱下了,要知道那个推拿店可是他转让给娟子的。 他知道于纯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房子。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这倒可以理解。 “我想买房子的时候,自然就搬走了。”申一甲暗示于纯虹,不就是一套房子吗?只要他想买,当然不在话下。 他想让她开个房,她想让他买个房,他和她的思维不在一条路上。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于纯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过这并不怪她,看来他真得想办法买套房子了,总和娟子、吕良他们住一起,终究不是个事。 于纯虹察觉出申一甲的心里在活动,随即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歇一会儿,我先把今天的查岗记录写一下。” “上哪儿歇?”申一甲觉得于纯虹话里有话,她似乎不是让他在这间办公室里休息。 “隔壁的房间。”于纯虹说,“那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 申一甲忽然醒悟过来,于纯虹晚上值班,总要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茬呢。原来隔壁就有房间,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你不是说有摄像头吗?”申一甲问。 “这边都是仓库和办公室,没有摄像头。”于纯虹说。 申一甲欣喜地看着于纯虹,刚才她还说走廊里有监控,眨眼的功夫,她又说这边没有摄像头,原来是逗哥呢。 于纯虹听到申一甲随时可以买房以后,对他的态度立刻有所改变,她也明白远水不解近渴的道理。 “这层楼还有豪华套房呢。”于纯虹说,“但不能让你去,那我就犯错误了。” 于纯虹的意思无非是说,只要她愿意,把申一甲安排到豪华套房也没问题,只有风险有点大。 申一甲心里很得意,于纯虹这种女孩子,倒是经历的男人少,只是稍微哄一哄,自然就往他的怀里拱了。 “你去隔壁休息一下吧,你这样在一旁看着,我干活也不踏实。”于纯虹说。 “你不去?”申一甲说。 “我不能去,我们有纪律。”于纯虹只说有纪律,却没说什么纪律。 “那我去了?”申一甲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想去看看于纯虹睡觉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等等。”于纯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房卡,递给申一甲,“要大大方方的,像住店客人一样,不要鬼鬼祟祟的,万一有人看到,会起疑心的。” 申一甲接了卡,又有些犹豫了:“要不我不去了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你先去吧,让我把活干完就过去。”于纯虹说。 申一甲心里终于踏实了,原来一会儿于纯虹也过去,这样就对头了。他出了门,旁若无人地来到旁边的房间,瞬间就用房卡开了门。 原来是一个标准间,房间里的摆设和望月楼其它客房没什么两样,有洗漱间,有衣柜,有桌子,还有电视,床上是雪白的被罩,铺得整整齐齐的,空气很清新,好像喷过了什么。 申一甲一头扑到床上,半天没有动弹。房间里虽然很规矩,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里有于纯虹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被于纯虹忽悠了,她说什么客房不能随便出入,这里不就是她的休息室嘛,神不知鬼不觉,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宾馆里这么多房间,光豪华房就几十间,根本不缺这么个标准间。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现在房是开了,可就他一个人啊。先让她忙吧,等她忙完了工作,没事了,总不会扔下他不管吧。到那时候,她就是不想进来,也得进来了。 他打开电视,不停地翻转着频道,声音有点大了,这样走廊里的人就会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于纯虹也可能会在旁边的办公室里听到。 他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半倚半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蓝河新闻,画面里出现了副市长杨重的镜头,好像在进行春季安全大检查。 镜头里的杨重,穿着一件齐膝的风衣,双手抄着兜,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身旁的人在笑容可掬地向他说着什么。 申一甲“啪”地换了电视频道。 他不愿意看到杨重,一看到杨重,他就会想起许多事情。 申一甲一直怀疑,杨重和孙婧在背地里有一腿,他与孙婧认识那次,就是因为杨重在推拿店外面等她,她才从侧门逃走的。他刚去接待办的时候,曾在一个晚上亲眼看到杨重坐进孙婧的车里,他打车跟着孙婧的车,一直到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亲眼看到孙婧的车停在那里,后来她又一个人下了楼。时间真快啊,这才多长时间啊,当时孙婧还是接待办的一个科长,现在已经是县委副书记了。 杨重竟然是杨婷的叔叔,让申一甲更加闹心。 他可以肯定,就是杨市长从中作梗,反对他和杨婷来往,在他和杨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爱的那一天,他亲眼看到杨婷是搭杨重的车走了。申一甲到现在也不知道,杨婷说家里人不同意她和他相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能肯定,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家里人就是杨重。杨重可能知道他与孙婧是亲属关系,可这个杨大人打心眼里就没瞧得上他。 更可气的是,这个杨大人竟然当着市长的面说个高不能当秘书,直接导致他被打入冷宫,到督查室当了个副主任。 申一甲愤愤不平地想,这个杨大人真是无孔不入,简直太可恶了。 杨婷与申一甲一夜疯狂之后,静静地离去,让他产生的不是一种留恋,而是一种屈辱,让他总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她的玩弄。看上去很淑女的杨婷,摸准了申一甲的脉搏,狠狠地玩弄了他一把,申一甲深知,这个小女子玩弄情感的手段,绝对不可小看。 申一甲越想越来气,拿起遥控器就关了电视。 现在一比,还是于纯虹好啊,至少她没有那么多心计,为人也比较直爽,他用不着处处留心,事事消耗脑细胞。申一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纯虹怎么还不过来呢?她的工作应该忙完了。 申一甲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说话声。他腾地下了床,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是两个女人的声音,有一个声音是于纯虹的。 “真是稀客啊!快请进来吧!”于纯虹的声音很大。 “咣当”一声,关门的声音,刚才的说话声立刻消失了。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于纯虹的办公室来了客人。都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来呢?还是一个女的。于纯虹刚才特意大声说话,大声关门,似乎在告诉隔壁的他,她的办公室里来了客人,这时候千万不能过去。 申一甲很扫兴,怎么这么巧,这女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来的时候来,估计于纯虹忙着接待客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了。 他拿起一个茶杯,扣在隔壁的墙上,耳朵贴在茶杯底上,想听听隔壁的动静。他真能听到声音,但只能听到两个女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至于说的什么,有点听不清。 申一甲没招了,只能等着于纯虹的客人走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客人待的时间不会太长。申一甲没了盼头,仰卧在床前,连连打着哈欠,精神头也没了。 他的心里很沮丧,本来想到望月楼和于纯虹亲热亲热,没想到被软禁到这个标准间里了,他出不去,别人进不来,一个人在床上干呆。 不知过了多久,申一甲又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从走廊里传过来,看来客人要走了。申一甲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咚咚咚。”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轻轻地悄门。 “谁?”申一甲在门里低声问道,他猜想门外的人应该是于纯虹。 249、用车震的借口 “开门,是我。”果真是于纯虹的声音。 申一甲忙开了门,心里很是得意,看来没白等啊,于纯虹睡觉来了,他用温馨的目光看着她。 “你猜谁来了?”于纯虹问。 “这个问题有点难为人吧,在你这一亩三分地,我怎么能知道谁来了?”申一甲说。 “婷婷来了。”于纯虹说。 “哪个婷婷?”申一甲立刻想到了杨婷。 “杨婷啊,你不会这么健忘吧?”于纯虹说。 “她干什么来了?”申一甲问。 “她送客人回宾馆,知道我在值班,就过来坐了一会儿。”于纯虹说着,坐在白色的床单上,“人家现在是领导了,小女子不敢怠慢啊!” “别提她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申一甲拦腰把于纯虹抱住。 “杨婷还问起你了呢。”于纯虹说。 “啊?”申一甲的手在于纯虹的身上停住了。 于纯虹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他,好像看怪物一样。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失态了,不就一个杨婷嘛,他根本这样大惊小怪。不过他还是有点纳闷,杨婷为什么会问起他呢,不会是看到他和于纯虹了吧? 于纯虹的眼里满是疑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你的反应好像太敏感了吧。”于纯虹说,“我一提杨婷,你怎么像触电一样?” “她不会是知道我在你这儿吧?”申一甲问。 “不会吧。”于纯虹说,“她是送客人回来的,顺便过来看看。” “我跟她并不是特别熟,她能说我什么呢?”申一甲有点心虚,他有些日子没见到杨婷了,杨婷还答应帮他在杨重面前说几句好话呢,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杨婷并不知道于纯虹今天晚上值班,是给她打过电话以后才知道的,否则杨婷就不会到于纯虹的办公室来找她。她告诉于纯虹,申一甲在接待办当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给她弄过望月楼宾馆的免房券。 于纯虹听杨婷这么说,立刻知道了她的来意,原来杨婷来看她是假,要免房券是真。杨婷现在是团市委副书记,于纯虹更不好驳她面子,就从抽屉里找出几张免房券送给了杨婷。 “有可能是这样,她看到了我们,然后再给你打电话?”申一甲只是推测,他也不知道杨婷看没看到他。 “一甲,你走吧,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于纯虹的话柔里带刚,平静里透着关切。 申一甲后悔自己刚才多嘴,不该说杨婷有可能知道他来了。于纯虹条件反射般撵他走,很可能是怕她的小秘密被杨婷发现。 申一甲不想走,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借口。于纯虹凑了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顺势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于纯虹很快就推开了他,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申一甲心一横,走就走吧,于纯虹这么做是对的。深更半夜的,留一个男人在休息室里,显然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这也正好说明,于纯虹并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跟着于纯虹去了一趟望月楼宾馆,申一甲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这刺激并不是于纯虹最后没有在房间里与她亲热,而是她居然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住在推拿店里。 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于纯虹这么问的目的,只能说她的思维比较正常,和时下的女孩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申一甲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自己已经干到正科级了,竟然还没有房子住,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申一甲是一个外乡人,有工作、没住处的矛盾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现实,他不想对政府办提出这方面的要求,从接待办调到政府办,他的屁股还没坐热呢,这种事没法向组织张嘴。 申一甲一个人想了几天,找出了银行的存款单看了半天,最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买房。 问题紧接着就来了,申一甲在蓝河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上哪儿买房去,上哪买合适的房子去? 掂量来,掂量去,他决定还是让孙婧帮帮忙,看看她认不认识卖房子的开发商,管卖房的领导也行啊。 星期六的上午,申一甲给孙婧的电话,问她回来没有。 “回来了,刚到家。”孙婧的声音有气无力,显得很疲惫。 “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申一甲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好了,不能在电话里说买房的事,最好是坐在孙婧的车里,在车上摆出一副触景生情的样子,再提买房子的事,那就很自然了。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安排了,中午领闺女吃西餐去。”孙婧说。 “那就只好晚上了。”申一甲说。 “晚上也不行,我下午就得赶回春县去,联合中学的事很棘手,我这还是抽空回来的。”孙婧说。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有时间回市里,却没时间见他,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他寻思孙婧可能知道他找她没什么好事,不是做爱就是调情,要不就是扯闲篇。再说大白天的,又没有地方可去,就是他们见了面又能怎样,总不能青天白日之下就来一场车震吧。 “唉,可以理解啊,孙书记现在是县委领导,咱小屁民想见一面不容易喽!”申一甲酸道。 “一甲,你什么意思?对我有想法了?”孙婧说。 “没有没有,我哪敢有想法,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申一甲说。 “一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孙婧有所察觉,“郝桂丽的事,你放心,我已经在帮她物色新的工作了。” 孙婧察觉出申一甲的情绪,口气立刻缓和多了。 “我真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没事出来坐坐。”申一甲说。 孙婧沉默了,申一甲猜她可能要挂电话里,心里非常沮丧,可是电话里忽然传来孙婧清脆的笑声。 “一甲,难为你惦记我,那咱们下午见一面吧。”孙婧说,“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不能在车上胡闹。” “得令!”申一甲没想到孙婧最后还是答应见他了。 下午两点钟,在离阴明穴推拿店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申一甲上了孙婧的山地吉普,她的司机没来,天暖了,她自己驾车回来的。 孙婧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小伙子,还是那么帅。” 孙婧很喜欢叫申一甲小伙子,似乎能从这称呼中得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山地吉普顺着大道往前开着,如果一直朝前走,就能开到春县去。孙婧放慢了车速,向路边搜寻着,似乎要找一个可以呆的地方。 申一甲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向孙婧提买房的事呢?要不就直接跟她说?反正对她也不用见外,跟她兜圈子,马上就会被识破。 “兜风就是舒服!”申一甲很得意。 “一甲,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就这车,就这耗油,到不了春县,非扔在路上不可。”孙婧说。 “谁让咱家产油呢?”申一甲笑道。 “那也不能拿公家的油浪费。”孙婧说。 申一甲的手搭在孙婧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孙婧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嗳嗳?!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没有节目!”孙婧说。 “孙书记的指示,在春县算数,在蓝河不好使。”申一甲手并没有停下。 “一甲,你这双推拿师的手,还真得注意点。”孙婧说,“千万不要往女人的身上摸。” “为什么?”申一甲明知故问。 “当心人家想和你车震啊。”孙婧带着挖苦的口气。 “那我求之不得啦!”申一甲夸张地说。 “一甲,你变了,没有以前那么纯了。”孙婧说,“机关就是一个大染缸,你想学什么,就能会什么。” 申一甲只是开个玩笑,孙婧却当真了。她这个时间出来,就不打算再回家了,和申一甲见个面,就直接回春县了。 申一甲在盘算着,怎么开口说买房的事,孙婧才不会多想,免得她以为他要谈钱。 “我也不想总在车上和你那什么……”申一甲说。 “那你还想在哪儿那什么?”孙婧学着申一甲的口吻。 “实在不好意思,让领导的屁股受苦了。”申一甲说。 “呸!”孙婧转身冲申一甲这边啐了一口。 申一甲的话直接而露骨,让孙婧感到很没面子。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她认识到房子和床的重要性。两个人的话题只要转到房子上,他再让她帮他找熟人买房,就很顺势了。 孙婧没有直接把车开向收费站,而是拐了一个弯,上了城市环路。 “一甲,我开车绕城一圈,然后送你回推拿店,我就回春县。”孙婧说。 “哎呀,我真心疼你的汽油啊。”申一甲说。 “那没办法,帅哥有要求,怎么也得满足一下吧。”孙婧说。 “你晚回去一会儿不行吗?”申一甲问。 “你要干什么?”孙婧问。 “我去开个房。”申一甲说。 “一甲,不行,我上次跟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你全忘了吗?”孙婧说,“再说,我得晚饭前赶回去,我们顶多能呆一个小时。” 250、梦一样的新房 孙婧让申一甲把她的包打开,申一甲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了她的包,一眼就看到几张蓝河百货大楼的消费卡。 “这是一万块钱的购物卡。”孙婧说,“给你四千,剩下的,吕良和娟子一人三千。” “孙书记这是要发奖金吗?”申一甲说。 “别人送的,我用不着,你们拿去花吧。”孙婧说,“就算我给咱们阴阳穴公司的经理层搞点福利。” 阴阳穴公司成立以后,由孙婧牵线,从春县进了一些山产土特产,娟子租下了推拿店旁边的民宅当仓库。这些货物比较畅销,不用娟子操心市场问题,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提货,阴阳穴公司实际上发挥着中转和批发功能,负责开一些税务发票。这一块的利润,已经基本和推拿店的利润持平了。 申一甲不管这些,只要推拿店赚钱,给春县卖货的收入当然多多益善,到分红的时候肯定不会亏就是了。 “要不我去租个房怎么样?”申一甲拿起购物卡,对着孙婧晃了晃。 申一甲的话引起了孙婧的警觉,她把车慢悠悠地停在路边,半天没说话。 申一甲不明白孙婧为什么要停车,难道她答应他租房了?不像。那样她马上就会同意,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一句话。 “一甲,钱不能这么花。”孙婧说,“租个房子,就是撒钱,在蓝河这个地方,就不如买房了。” “那不行我就买个房。”申一甲立刻接话道。兜了半天圈子,他终于达到了目的。他的话水到渠成,没有一点破绽。 “你还有钱吗?你的钱不是都投到了推拿店吗?”孙婧问。 “买个房也用不了多少钱,我可以交个首付,然后贷款啊。”申一甲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我建议你再攒点钱,要买就买个好房。”孙婧说,“工薪阶层,买个房不容易。” “可我现在没地方住啊,现在娟子是推拿店的老板。”申一甲说,“要不你帮我问问,蓝河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申一甲说。 “有,但你买不起。”孙婧的回答非常干脆。 申一甲明白,孙婧说的是真正的好房,地段好,户型好,楼层好,当然价格也肯定好。 孙婧这么一说,申一甲立刻耷拉脑袋了。他手里那点钱,买个一般的房子首付都玄,更不要说好房了。那就只好再等等了,等再攒上一年半载的,再跟孙婧提买房的事。他买房的标准,跟孙婧肯定没法比,他如果非要她帮他买房,孙婧就会怀疑他的动机了。 “那就不买了,过两年再说。”申一甲爽快地说。 孙婧没说什么,两只手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摆弄着,然后重新启动了山地吉普,来到了前面的路口。 她没有继续往前开,而是调转了车头往回开。申一甲对她的行为非常不解,这是往哪开啊,既不是出城,也不是走环路,明摆着要回市中心嘛。 “我领你去一个地方。”孙婧说。 “什么地方?”申一甲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孙婧说。 什么地方呢,这么神秘?申一甲察觉到,孙婧原来并没想带他去这个地方,而是他们聊到房子的时候,她才一反常态,把车停在路边,调转方向的。 孙婧驾驶着山地吉普加快了速度,向蓝河边方向驶去。申一甲不想再问了,再问孙婧也不会告诉他,既然她已经调转了车头,总会有一个终点,到了终点,他自然就知道什么地方了。 他漫不经心地哼着小曲,望着街景。 “我问你件事。”孙婧说。 “什么事?”申一甲说。 “吕良和娟子处得怎么样了?”孙婧说。 申一甲觉得孙婧的思维有点跳跃,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么快就转到吕良这儿来了。吕良和娟子处得怎么样了,他哪里知道,他每天都上班,只有下班后回到店里,才能看到他们。 现在申一甲不用每天辅导吕良推拿了,吕良已经基本成手了,一般晚上都要出台推拿,他和吕良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吕良忙起来,吃饭都不会和他一起吃。 “他们俩吧,我也说不清楚。”申一甲说,“吕良对娟子有点意思,但娟子的态度有一点暧昧。” 申一甲并没有说实话,娟子的态度不止是暧昧,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娟子和吕良亲切过,亲近过,亲昵过,更不要说处男女朋友了。不过也不好说,说不定哪天吕良就和娟子滚到一起去了,这都是没准儿的事。 “你搬出来也好。”孙婧说,“给娟子和吕良一个机会。” 山地吉普驶进了蓝河边的一个豪华小区河滨小区,说是豪华,连申一甲都知道,这里靠近蓝河边,空气好,房价贵,一般老百姓不敢嘲弄。 小车左拐右拐,很快在一栋崭新的楼房前停了下来。 孙婧戴上墨镜,对申一甲说:“你先下车,往回走三十米,然后在后面跟着我。” “特务啊?”申一甲说。 “少废话,叫你跟你就跟。”孙婧说。 申一甲先下了车,向着小车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只能按孙婧的意思办了,她可能是怕在这里遇到熟人。孙婧把车锁好,向一栋楼房的单元门走去。申一甲在原地转了一圈,从另一条道跟了上去。 这是一座八层的小高层电梯楼,在蓝河市也很少见。孙婧在单元门口等着申一甲,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内封闭式的走廊。孙婧没用钥匙就拉开一扇门,穿着鞋就进去了。 好大的客厅,足有三、四十平,房间已经快装修好了,有两个工人正在铺地板。 申一甲本来以为,孙婧领他来的是一个可以做爱的地方。他进了屋才明白,这是一座正在装修的住宅,她是来领他看房子的。 孙婧与工人寒喧了几句,就进了里面的卧室,把包放在还没有找开包装的双人大床的床垫子上。 “一甲,等房子装修好了,你搬过来住吧。”孙婧说。 申一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孙婧应该在是开玩笑,住这么大的房子,对他来说就像梦一样。 他不知为什么马上想到了于纯虹,孙婧让他住进一栋新房,他却在和于纯虹偷偷谈恋爱,要是把于纯虹领到孙婧借给她的房子里,那他成了什么人了。至少于纯虹会问他,这是哪儿来的房子?说买的她不会相信,说租的,一个人租这么大房子,从道理上说不过去,再说他也不能把于纯虹往这里领。 “这样不好吧,我……我……”申一甲说。 “我什么?你如果谈朋友,或者结婚,也可以住在这里。”孙婧亲手关了卧室的门,来到床前。申一甲连忙在床垫子上擦了擦,她可能是嫌脏,并没有坐下。 “这房子太贵了,住不起。”申一甲说。 孙婧得意地环视着四周,然后来到窗前。窗外,隔着一条防洪堤、一条绿化带就是蓝河,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河景房,放眼望去,春天的蓝河边一片葱绿。 “你说这个房子值多少钱?”孙婧问。 “不好说,这种房子贵。”申一甲说。 “能换你两个推拿店,带拐弯的。”孙婧说。 申一甲太受打击了,十多张床的推拿店竟然不如孙婧的一套房子值钱,上哪儿说理去啊。推拿店的地段虽然远离市中心,但四十万的门市房价格也不算少了,如果不挑剔的话,在蓝河至少能买二、三套商品房了。 去年申一甲和娟子合伙才把推拿店的房产买下来,他还向孙婧借了十万。后来孙婧的十万块变成了推拿店的房产投资,他的压力才算得到了缓解。 申一甲不想再提买房这个茬了,他那点买房钱,在孙婧面前,实在说不出口、拿不出手。 “一甲,你过来去住吧。”孙婧说,“我说的是真的。” “不住。”申一甲摇头,这里和他现在的住处反差太大了,他受不了这等刺激。 孙婧在床前停下来,想坐下,申一甲忙从屋角找来两张包装纸,在床垫子上不停地擦拭着。孙婧在他擦过的地方坐下来,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他:“你也坐一会儿吧。” 申一甲擦着床垫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孙婧为什么要让他住进来呢?她完全可以把家搬过来啊。既然她不打算过来住,也可以让吕良住啊,吕良毕竟是她的实在亲戚。 “你这小子,怎么还犯上犟劲了呢。我让你住,你就住,跟我还客气什么。”孙婧不高兴了,她有时也开玩笑,但现在的话显然是真心的。 “这套房子很快就装修完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住进来了。”孙婧说,“这屋里除了不能活动的,能活动的全送给你。” “啊?”申一甲张大了嘴,房里的东西全送给他,她以后住进来用什么啊? “啊什么?”孙姨扳着手指,“床、沙发、电视、冰箱、厨房用具都送给你。” “我不用,我这个人,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追求。”申一甲说。 “我跟你说实话吧。”孙婧站了起来,申一甲也跟着她站起来。 “您说。”申一甲很想知道孙婧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让他住进这样一套豪华的住宅。 251、拆婚见效 这套房子孙婧已经物色好几年了,她本来想接父母过来住,毕竟他们常年住在小镇里,她来回跑很不方便。可两位老人说什么也不来,说在城里住不惯,家里那边亲戚多,走动也麻烦。 孙婧觉得父母可能是怕她花钱,就把房子买了,估计老人这回应该同意了。她没想到父母还是不同意过来,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不肯过来。 “父母不过来,只好留着自己住了。”孙婧说。 “是啊,你自己住不是很好吗?”申一甲说。 “我就寻思换个房子吧,毕竟闺女一天比一天大了,对房间要求也高了。”孙婧说。 申一甲频频点头,孙婧的想法合乎情理,无可挑剔。如果换成他,他可能也会这么想。 “可姚云龙整天扯蛋,我现在改主意了。”孙婧说。 申一甲愣了,原来孙婧在发拿新房子发泄对姚云龙的不满,这房子他更不能住了。 申一甲有了一个新发现,那天他为了保全自己和于纯虹的秘密,向孙婧奏了姚云龙一本,看来这一本奏效了,孙婧不信任姚云龙了,宁可把房子让他住,也不让姚云龙知道。 申一甲想,现在孙婧和姚云龙应该处在冷战之中,他们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别别!他再扯蛋,也是孩子的亲爹。”申一甲说,“现在还不是他来管闺女,你肯定是没有时间管吧?” 申一甲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别扭,他和孙婧在一起算不算扯蛋呢?人的感情是慷慨的,包容的,性欲却是自私的,排他的,这也是人的本性使然。估计孙婧和他扯得蛋小,姚云龙和别人扯得蛋大,孙婧心里不平衡了。 严格地说,申一甲觉得自己和孙婧之间,并不属于扯蛋,他们是互相喜欢,性格吸引,工作需要,并没有游戏人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的房子,让帅哥来住吧,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孙婧说。 申一甲觉得孙婧很可怕,神不知鬼不觉,不显山不露水,买这么大的房子,而且不让自己的老公和孩子知道。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也无损于他和孙婧之间的关系。 申一甲并不想住进来,如果他真的住进来,他不成了孙婧养的小白脸了。可他又不好拒绝她,如果他在孙婧面前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要不就让吕良来住吧。”申一甲说。 “不能让他住。”孙婧说。 “吕良毕竟是你的亲外甥。”申一甲的话,既是推脱,又是客气,这种推脱和客气,增加了孙婧对他的信任。 “一甲,你就别客气了。”孙婧说,“吕良那边,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申一甲问。 孙婧没有马上回答他,抬腕看了看表,看样子是不想细说了,又不好一点儿不说。 “想让娟子嫁给吕良?”申一甲立刻戳穿了孙婧。 “你这种人,真得防着点。”孙婧说,“人家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人家想说什么。” “我是瞎猜的。”申一甲为自己打着圆场。他有点怀疑,孙婧是不是嫌他碍娟子和吕良的事了,她只是不好直接说,故意把他从吕良和娟子身边调开。不至于吧,他即使和他们住在推拿店里,也不影响他们好啊,他们白天整天耗在一起,晚上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想给吕良和娟子多一点空间。”孙婧说,“毕竟老娘有话,吕良交给我了,我不留下也就算了,既然留下了他,就得对他负责任。” “我明白了,那我就搬出来。”申一甲说,“给好人倒地方。” “唉,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好像我要接收那个推拿店似的。”孙婧说,“我就怕你有这个念头。” 孙婧的话,吓了申一甲一跳。孙婧接手推拿店,那不是不可能啊,只要娟子嫁给了吕良,那孙婧接手推拿店就成了既定事实。不过怎么说呢,她真不一定稀罕,她要喜欢做生意,估计早就和姚云龙一起干了。 孙婧把话挑明了,申一甲倒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孙婧现在是有钱有势,经营个把店铺易如反掌。就算孙婧真的接手了阴阳穴公司,他至少占四分之一的股份,水涨船高,大家都没有亏吃。 现在的问题是,他拿不准娟子愿不愿意嫁给吕良。 “如果娟子真的同意嫁吕良,就把这个房子借给他们当新房吧。”申一甲说。 “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孙婧说。 申一甲想找孙婧买房没成,却意外地得到一套可以白住的房子。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用不了一个月,房子就能装修完了,再通通风、换换气,他很快就可以住进来了。 申一甲想,孙婧把房子让他住,固然是对姚云龙有想法了,但真正的动机可能就是她觉得这样和他见面、做爱什么的更方便一些,不用在车上折腾了。 孙婧把申一甲送到推拿店附近,嘱咐他:“这套房子的入户手续,你就帮我办了吧,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好。没问题。正好我可以实习一下,积累点经验。”申一甲下了车,挥手向孙婧告别。 就要有可以白住的新房子了,申一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唉,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是不仗义。 孙婧只能周末才回到蓝河,即使去那个新房子会他,顶多也是每周一歌,况且她现在好像对那方面兴趣不大了。 申一甲发现自己对于纯虹有点吹过了头,自己想买一套像样的新房子,交首付还不太宽裕,况且又被孙婧打击了一把,他买房子的念头松动了。但他想起于纯虹,还是很伤脑筋,怎么对于纯虹交待呢?如果她向他谈起房子来,该如何答对呢? 于纯虹并没说马上要嫁给他,房子的事申一甲想看看情况再说。 申一甲接连请于纯虹去了几次录像厅,于纯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推拿店是不能去了,娟子是那里的老板了,孙婧的新房装修也不能去,申一甲觉得心里别扭,望月楼宾馆也很不方便,那毕竟是于纯虹的工作单位,申一甲只能和于纯虹到录像厅里打游击。 他们每次去录像厅之前,都要做一件事情:吃饭。 于纯虹还是老样子,如果申一甲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或者找她的时间晚一点,于纯虹会以各种理由推辞,晚上的录像就不会去了。如果申一甲先约她吃饭,然后再去看录像,那样于纯虹一般不会拒绝。 对于申一甲的请吃,于纯虹已经心安理得。申一甲先请她吃饭,然后和她调情,一切都很自然。 申一甲迅速跨入月光族行列,吃顿饭少的时候一百多,多的时候三四百,于纯虹从来不会为晚餐买单,甚至连客气一下也没有。 申一甲只能硬撑着,看来浪漫的爱情远没有想像得那般浪漫,泡女人可不是那么好玩的,那是需要投资的,人舒服,钱遭罪啊。申一甲很会自我安慰,钱算什么东西?钱就是王八蛋,有钱就是用来花的,钱没了再赚呗,大不了在推拿店里多接几个客人,或者对客人服务周到一点,多弄两个小费,不就全有了嘛。 两个人吃完饭,来到录像厅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这家录像厅位于中心广场最繁华的地段,门口贴着各种影片的海报,有赤身裸体的,有亲昵缠绵的,有枪林弹雨的,有打打杀杀的,在明亮的灯光下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一个机关干部,天天晚上混在录像厅里,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啊?”于纯虹用胳膊捅了捅申一甲。 “我也不想来这地方,你说吧,不上录像厅,你让我上哪儿啊?”申一甲说,“我想看交响乐,蓝河也得有啊。我想去住豪华套房,你也得愿意不是。” “就你有理。”于纯虹挽住了他的胳膊,进了黑咕隆咚的录像厅。 他们进了录像厅,愿意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一宿不出来也行。里面有包厢、雅座、硬板,人少的时候,甚至可以躺着看片子。吃的、喝的、用的,包括避孕用品都堂而皇之地摆在狭窄的柜台上。谁要是愿意花钱,有闲功夫,几天不出门,住在这里都行。 申一甲和于纯虹每次看录像都坐在后面的包厢里,不仅是因为这里的位置高,而且空间相对宽绰一些,没有人能看到里面人到底是谁,到底在做什么。这段时间,两个人频繁接触,于纯虹对申一甲的亲热已经习以为常了。 银幕上正在播放着一部不知道名字的港片。 这些港片,申一甲原来还真没有时间看,自从他和于纯虹看了一些片子以后,基本上摸清了这些戏的套路,基本上是一、两个艳星,围着几个争风吃醋的男人,其中最得宠的男人,不是武艺高强,就是诙谐幽默,说几句暧昧不清,一语双关的台词,男猪角经过一番生死考验,最后抱得美人归,么么哒。 252、小女子心有丘壑 申一甲倒是不排斥这种录像片,这些片子,内容编得再花,再离谱,也少不了男人的胸肌,女人的尖叫。录像厅能吸引一批青年观众,主要是有看点,什么是看点呢,就是女人半裸半露,在床上半真半假地折腾一番。不明就里的观众恍然大悟,花花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蓝河有一个乡下的农民,喜欢写点东西,没上过一天班,没坐过一天办公室,更不要说进过官场了,这个农民写起了官场小说,不仅出版了,还上了排行榜前十名,不是因为他写得多专业、多内行,而是里面有看点。他写的那些外行话、外行人、外行事,似乎根本没人在乎。所以官场小说的读者,很多并不是官场人等,而是社会各界人士,是奔着热闹来的。 “轻点!”于纯虹在申一甲的手上拍了一下。 他刚才一直在抚摸她,一不小心,手重了,弄疼她了。申一甲笑了笑,朝银幕上努了努嘴。 于纯虹顺着的目光望去,男女主角果然开始脱衣服了。可他们并不会全脱,半遮半露就忙活开了。 “缺德。”于纯虹嘀咕了一句,眼睛却一直盯着银幕,把申一甲的另一只手握得更紧了。 银幕上,男女主人公在舌吻,简直就像两只狼,在想方设法吞掉对方。 申一甲知道,镜头马上就要对准女主人公的脸了,她的脸扭曲变形,过程至少要持续几分钟,是所有港片里共同的看点。 申一甲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血脉喷张,全神贯注,一个男人到了适婚年龄,身边又有一个妙龄女子陪伴,生理的冲动不停地冲击着他理智的防线。 他果断地抓过于纯虹的手,用力地揉搓着,她只是挣扎了一下,就乖乖地顺从了。 “你是一个大色鬼!”于纯虹嗔怪道。 “啊!”银幕上的女人嚎叫了一声,张大了嘴,仿佛中弹身亡一样。 “太过瘾了!”申一甲冲着于纯虹的耳朵说着,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银幕。 “一甲,我难受。”于纯虹猛地咬住申一甲的耳根,主动回吻她,身体紧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摇动着,像痉挛一样。 申一甲隐隐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 虽然女主人公的呻吟声很放浪,但他还是听到了手机的声音。他一听铃声就知道,电话是孙婧打来的。他是真不愿意接手机啊,身边坐着于纯虹呢,太麻烦了。 手机仍然一直在响,于纯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不得不接了。 申一甲不想当着于纯虹的面接孙婧的电话,便亲了于纯虹一口,起身离开包厢,出了录像厅。 “一甲,你不在推拿店吗?声音怎么这么吵?”孙婧问。 “噢,单位有点事,正在回去的路上呢。”申一甲说。 录像厅门口放的音响,是与里面的录像同步的,申一甲连忙捂住手机,往远处走。 “我怎么听着有女人叫床的声音呢?”孙婧问。 申一甲心里话,孙婧的辨别能力很强啊,隔着近百里地呢,都能听出叫床的声音,其实也难怪,港片搞这些东西确实专业啊。 “正好路过录像厅,可能里面放片子呢。”申一甲说。 “不是在和哪个小姑娘在看三级片吧?”孙婧问。 “哈哈……”申一甲自我解嘲地笑着,不能和孙婧解释,越解释越麻烦。 孙婧和申一甲闲扯了几句,一本正经地说:“郝桂丽的事,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申一甲问。这一天,虽然来得慢了一点,可终究是来了。申一甲此时最想知道的,是法院对谢婷婷跳楼一案的判决结果。 “基本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孙婧说,“法院无法判定郝桂丽有罪。” 孙婧透露,法院对跳楼女生谢婷婷家长提出的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做出一审判决,联中、郝桂丽和谢婷婷分别承担40%、30%和30%的责任,由学校和郝桂丽共同赔偿谢婷婷父母各种费用十三万多元。 申一甲很在意孙婧此时的态度,如果她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估计郝桂丽的事应该有戏。他就怕孙婧这时候唉声叹气,那郝桂丽可能就没有救了。 “那郝桂丽还能不能继续当老师了?”申一甲有一丝侥幸心理。 “一甲,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再给她物色一个工作。”孙婧说。 “她这种情况,再物色一个工作可就难了。”申一甲在敲打孙婧。 “事已至此,我就跟你明说了吧。”孙婧说。 申一甲没有说话,侧耳屏息静听着。他想马上知道,孙婧到底要跟他明说什么。 “郝桂丽的工作我已经物色好了。”孙婧的话只说了一半,显然在卖乖。 申一甲此时只能装傻了:“什么工作?不会是看收发吧?” 孙婧咯咯笑起来,在申一甲听来,她的笑声里有一种不屑,只是对他不好发作罢了。 “一甲,你太小看我了。”孙婧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起来。 她给于纯虹的亲姨郝桂丽在县农行物色了一份工作,下周就可以去银行上班了,工作关系正常调动,工龄正常延续,郝桂丽由一名数学教师变成了一个银行职员。 其实孙婧早就给郝桂丽打好招呼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法院的判决结果。只要郝桂丽没有刑事责任,她这份工作就保了。至于法院判决的罚款,孙婧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个案子影响太大、太坏,郝桂丽的赔偿金谁都不敢给她抹掉。 “太够意思了。”申一甲非常兴奋。 “一甲,在机关混久了你就知道了。机关里有一句老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孙婧说。 “没……”申一甲的确没有听机关里的人这么说过,倒是社会上的人说过,与“全在酒里了”之类如出一辙。 “一甲啊,你还是太嫩了。”孙婧说,“慢慢学吧。” “我慢慢学,有你这个师傅,我保证入门飞快。”申一甲心里十分得意,郝桂丽虽然不是他的亲属,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啊,总算对于纯虹有个交待了。至于罚款嘛,应该给这个人一个深刻教训。 “不跟你说了,赶紧给郝桂丽打个电话吧,叫她不要再担心她的工作了。”孙婧说。 “好,我这就打。”申一甲说。 申一甲大摇大摆地回到录像厅,找到自己的包厢。刚才的那段激情镜头刚刚过去,男女主人公在床上相拥而卧,说着一些琐碎的废话。 于纯虹乖乖地偎进申一甲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往里拱,申一甲看得出,这丫头刚才受刺激了。 于纯虹一手勾着他的后背,一手抚摸着他的胸肌:“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 “你猜。”申一甲也卖起了乖。 “立春县。”于纯虹不假思索地说。 申一甲猛地醒悟过来,今天联中的案子开庭判决,于纯虹应该知道啊,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欲言又止的,好像有什么心事,她为什么就没说呢? “春县联中的案子,今天出结果,你怎么没跟我说啊?”申一甲问。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啊?你要是知道了,我不说你也会知道,你要是不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再给我老姨换一个工作。”于纯虹像说绕口令一样。 申一甲根本没有料到,于纯虹一个小女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联中那边今天判决,她却像没事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还跟着他看录像来了。她心里这么能装事,他以前真是有点小看她了。 “那判决结果你白天就知道了是吧?”申一甲问。 “算是吧,我老姨父是县公安局的,这个结果我早就知道了。”于纯虹的唇对着申一甲的嘴。 申一甲发现自己要重新认识于纯虹了,这个丫头很有心计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跟他说,他真有点搞不懂了,她到底是过于信任他呢,还是根本不相信他。 申一甲叼住她的唇,送进嘴里,吸吮着。于纯虹没有任何反应,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挣脱了:“你听到什么了消息?” “联中的案子今天判了。”申一甲说,“学校负主要责任,但郝桂丽恐怕要赔款。” 于纯虹无动于衷地“嗯”了一声,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还有吗?” “你老姨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申一甲把孙婧刚才对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于纯虹偎在他的胸前,耳朵侧近他的嘴,一直在听他说话。申一甲很欣慰,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在于纯虹面前丢面子。这个消息对他和于纯虹来说,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于纯虹剩下的事情,只有静静地等待了。 申一甲突然感到手上有热乎的水滴,是泪滴,于纯虹流泪了。他的手下意识的在于纯虹的脸上摸着,她轻轻地把脸移到一边,不让他摸她的脸。但申一甲还是看到了,她晃动的脸上,有两行闪亮的泪痕。 253、不许欺负我 于纯虹在脸上抹了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不看了,我要给老姨打个电话。”于纯虹不等申一甲回答,已经站起身来,牵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拉着。 两人出了录像厅,于纯虹就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她并没有走远,只是与申一甲拉开了距离,显然不想让他听到她的话。 申一甲在背后看着于纯虹,感到有些茫然。郝桂丽的事终于有着落了,申一甲预感,他和于纯虹的关系可能将发生某种变化。如果于纯虹只是想利用他,可能会在郝桂丽的工作办妥之后,与他挥手告别。于纯虹也可能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更多的好感,从心里对他更加依恋。 “谢谢你了。”于纯虹终于挂了电话,转回身来对申一甲说。 “怎么感谢我?”申一甲笑着,立刻觉得自己的话有一点露骨。他看得出,于纯虹说话时,目光真诚无瑕。 “今天是一个难忘的日子。”于纯虹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很动情。 申一甲挽住于纯虹的腰,想和她重新回到录像厅,现在时间还早,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大道上闲逛。 “我想回一趟单位。”于纯虹说。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感到意外,但他不敢马上回应她,因为他不知道她回单位是不是带他。 “我回单位取点东西。”于纯虹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取什么?”申一甲不明白,什么东西值得她晚上去取呢? “不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于纯虹矜持地笑着。 申一甲忽然觉得,于纯虹要取的东西,好像和他有关。他不想再问她了,反正到了望月楼宾馆,就知道她要取什么了。 于纯虹召来一辆出租车,两个人都坐在了后排。 “去哪儿?”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往后视镜里看了看。 “望月楼宾馆。”申一甲答道。 司机调转车头,很快驶入机动车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年轻人,从哪儿来的啊?” 于纯虹似乎听出了什么话外之音,看了申一甲一眼。 司机一张嘴,申一甲就明白了,他把他们当成外地人了。这也难怪,大黑天的,他和于纯虹在路边晃了半天,然后就要去宾馆,很容易让人误会。 “省城的。”申一甲说着,对于纯虹挤了挤眼。 “你们为什么要去望月楼呢,那里太贵了。”司机说,“我领你们去个地方怎么样?又干净又实惠。” 申一甲正要说话,却被于纯虹拍了一下:“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去望月楼。” “望月楼就望月楼。”司机说着,在十字路口向右拐去。 申一甲和于纯虹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不对不对,方向错了。”于纯虹很不耐烦地说。 “你们路不熟,这条道近。”司机说。 申一甲觉得好笑,刚才司机想给他们介绍一个黑店,见他们没有上当,又想在市里兜个圈子,多收点车费。 “大哥,你别绕了,我们都是本地人。”申一甲说。 “哟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放慢车速,在前面的路口调回了车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想得开啊,洗浴,k歌,开房,今天晚上我已经送了三对了。” “师傅,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于纯虹的声音很尖。 望月楼宾馆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于纯虹还是像上次那样,让司机把车停在宾馆附近。 司机神秘地转过头来,对申一甲说:“小老弟,一会儿完事,用不用我来接你们啊?” 于纯虹麻利地下了车,“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显然对这个多嘴多事的司机很不满意。 “不用,谢谢。”申一甲付了钱下车。 申一甲有了上一次和于纯虹一起来宾馆的经验,这一次没用她多说,就自己落在了后面。于纯虹在前面摆了摆手,先走了。他从步梯来到于纯虹的办公室时,于纯虹正在屋里照镜子,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品盒。 他锁好门,从后面搂住了于纯虹的双肩,她放下手中的镜子,拿起桌上的礼品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申一甲估计,这个东西可能就是于纯虹要来取的东西。 “这是一块手表。”于纯虹站起来,“送给你的。” “送我表做什么?”申一甲一时有些懵懂,看着礼品盒的侧面,果真有一个浪琴表的logo。 “这块表,老姨早就买了,我原来就想送给你,既怕你不收,又怕你说我太俗。”于纯虹说,“老姨的一点心意,你就别客气了。” 申一甲明白了,于纯虹急着回宾馆,原来就是为了取这块表,现在郝桂丽的事问题不大了,于纯虹很会选择火候啊。 “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个吧?”申一甲说,“退了吧,替我谢谢你老姨。”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于纯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花多少钱的。” 申一甲忽然觉得于纯虹变得陌生了,没花多少钱是多少钱啊?他对手表没有研究,但也听说过这个牌子,不可能是三头五百的东西。于纯虹的这个举动,让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他们之间用不着这个啊,有钱难买我愿意,他帮她是因为喜欢她,并不想图她什么东西。 “不是我客气,你真不用这样。”申一甲说。 “那你想怎么样?”于纯虹歪着头。 申一甲把礼品盒放到桌子上,腾出了双手,把她抱了起来。于纯虹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今天谁值班?”申一甲抱着于纯虹在地上转着。 “客房部主管。”于纯虹说。 “主管在几楼值班?”申一甲问。 “在一楼,和保安室挨着。”于纯虹说。 申一甲指了指隔壁:“那旁边的这个房间……” “那是我的休息室,平时基本没有安排过客人,除了关系房……”于纯虹说。 申一甲问明白了,晚上的望月楼宾馆基本是安全的。他抱着于纯虹来到双人沙发旁,把她横在沙发上。于纯虹很敏感,马上坐起来,整理着被申一甲弄乱的衣服。 于纯虹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把脸送到申一甲的面前,微启红唇,闭上的眼睛。申一甲对她的办公室已经不再陌生了,身体里隐藏的欲望开始慢慢膨胀。 申一甲在她的脸上、唇上轻吻着,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脖子上。于纯虹的双手在他的胸前抓着,仿佛要抓到一个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疼……疼”于纯虹娇滴滴地说,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娇气过。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的意思,刚才他只顾了疯狂,却没有考虑于纯虹的感受,她的头正好枕在沙发的高扶手,脖子肯定不会舒服。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巡视了一圈,除了这张沙发,没有可以亲近的地方了。 他想起了隔壁的房间,想起了隔壁的那张大床,如果能和她到那张大床上该有多好。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禁心里一振。 说做就做,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能不能过去呢。他把于纯虹的肩膀扶到沙发后靠上,独自站起身来。于纯虹对他的这个举动很意外,下意识地向他伸出了胳膊。 “那到隔壁去吧。”申一甲悄声说,很怕于纯虹对他摇头。 “想美事呢?”于纯虹埋下了头。 申一甲看得出来,于纯虹兴致正浓,他如果抽身起来,她会很不适合。他准备晾她一下,将她一车,看看她的表现再说。 他解开了上衣扣子,露出了健壮的胸肌,双手抓着衣襟摇晃着,像是热了的样子。于纯虹只是看他,却不为所动,他凑到于纯虹的桌前,拿起了她的杯子,准备找点水喝。 于纯虹从后面跟上来,抱住了申一甲的后腰,头贴在他的后背上。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就像一只无力逃脱的小鸡,已经向他收起了投降的翅膀。 “不许欺负我。”于纯虹突然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感到腰际一阵发热,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转回身来,望着于纯虹清澈的目光,心里有底了,看来于纯虹已经答应去隔壁了。 他想到隔壁的那张大床,就兴奋得难以自持,他太想拥有她了,拥有了她可能就拥有了一份爱,拥有了一个家庭。 于纯虹把隔壁的房卡交给了申一甲,然后来到门边,关掉了办公室的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透过窗外的黯淡的光线,才能看到她绰约的影子。 “你先过去,大大方方的。”于纯虹在黑暗中亲了亲申一甲的嘴唇,像是在鼓励他,“进了房间以后,先不要开灯,等我过去以后再说。” 申一甲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像猫一样窜了出去,顺利地来到了隔壁的房门前,麻利地打开了门。 于纯虹紧随着他进来了,从里面轻轻把门锁好。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夜光透了进来,能隐隐看清房间的轮廓。 申一甲的心中升起一种圣洁之感,多么宁静的夜晚啊,多么温馨的夜色啊,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 254、我不欺负你 申一甲正在墙上摸索着卡座的位置,于纯虹凑过来,从他的手上拿走了房卡。 “别开灯,外面能看到屋里的灯光。”于纯虹匆匆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好。 申一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不是于纯虹的休息室吗,为什么不能有灯光,就是再密实的窗帘,也不会一点光都不透啊。 于纯虹在黑暗中熟练地按动着墙上的开关,直到确认所有的开关都处于关闭状态,才回到门口,把房卡插进了卡座,房间里果然没有一盏灯是亮的。 “你太厉害了。”申一甲话音在黑暗中飘荡。 于纯虹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能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掉,说明她对这个房间非常熟悉,熟悉到倒背如流,如数家珍。 于纯虹像幽灵一样飘向床头,“啪”的一声,打开一盏朦胧的床头灯。 申一甲感到这一刻实在太美妙了,房间里弥漫着淡黄色的光,床头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正在对她款款微笑,简直像梦境一样。 申一甲是黑夜里的盗火者,于纯虹则是他的同谋。 他犹犹豫豫地走向于纯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日子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了。 “我不该让你进来。”于纯虹的声音曼妙动人,撞击着申一甲的耳轮。 “纯纯,我不欺负你。”申一甲像猫一样对鱼说。 “你是一只大灰狼。”于纯虹拥在申一甲的身上。 “你是一只小白兔。”申一甲双手抱住了她,动作非常野蛮。 “我妈跟我说过,再聪明的女人,也逃不出男人的手心。”于纯虹说。 “女人是猎手,男人才是猎物。”申一甲说,“我想做你的俘虏。” 申一甲只轻轻一推,于纯虹就轻飘飘地倒在床上,双手仍然勾着他的脖子。 “纯纯,你真漂亮!”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搂着他的双手更紧了。 申一甲想说“纯纯,你真纯”,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真漂亮。在他看来,在关键的时候夸女人漂亮,具有催化剂一样的作用。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呢?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别人奉承、吹捧呢?于纯虹当然也不例外。 “你也这么夸别的女孩子吗?”于纯虹娇滴滴地说。 申一甲感到很不自在,于纯虹怎么这么清醒呢,看她的样子,她最想做的并不是马上和他亲热,而是想再聊点什么。 “我遇见的女孩,属你最漂亮了。”申一甲说。 于纯虹在申一甲的怀里伸了一个懒腰:“我们说会儿话吧。” 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两个人似乎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你第一次到双金公司,到底干什么去了?”于纯虹慢悠悠地说。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于纯虹真会打岔,一句话扯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双金公司和今天有关系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于纯虹的思维就是这么跳跃。 “我好像当时跟你说过,找钟铭啊。”申一甲说着,把脸凑过去,堵住了于纯虹的唇。 于纯虹为什么无缘无故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事?他不想跟她这么聊下去,如此优美的环境,单单是在这里聊天,简直太奢侈了。在这么神圣的时刻,说这样无聊的话题,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钟铭的情敌呢。”于纯虹说。 “你说什么?”申一甲从床上坐了起来。 于纯虹的话毫无缘由,像是闲聊,又像是试探,申一甲却感到非常突然,让他意识到了某种危机。他知道,如果他和钟铭能成为情敌的话,那他们中间的女人不是别人,只能是孙婧! “看把你吓的,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还以为你找他算账去了。”于纯虹说。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于纯虹的时候,她在钟铭的汽贸公司当销售经理。那天,他死乞白赖地缠着于纯虹,非要问出钟铭的下落不可。当时,于纯虹简单地答复了他,就开始躲着他,他却缠着她不放,觉得她肯定知道钟铭的下落。后来,杨婷出现了,他的注意力才从于纯虹的身上移开。 “钟铭的情敌?”申一甲笑了笑,“那谁是钟铭的情人啊。” 申一甲很想知道谁是钟铭的情人,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瞧你说的多难听。”于纯虹说,“那不叫情人,叫情侣。” “我以前根本不认识钟铭,更不认识他的情侣。”申一甲想撇清他和钟铭的关系,其实他与钟铭的确没有任何关系,要不是孙婧让他找钟铭,他可能不会知道有钟铭这样一个人,更不可能认识于纯虹了。 “这就对了。”于纯虹得意地点头。 “我只认识你。”申一甲又给于纯虹吃了一颗定心丸。 申一甲装模作样地进了卫生间,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他从于纯虹的话里悟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关系,那就是孙婧与钟铭的关系。 于纯虹的话提醒了申一甲,孙婧和钟铭似乎是情侣,至少他们过去认识。 他也曾怀疑孙婧和钟铭的关系,孙婧为什么一直在打听钟铭的下落?他们的年龄接近,有迹象表明,孙婧与钟铭原来就有过结。 孙婧从来没向申一甲提到过自己的过去,她的过去就像是一段尘封的历史,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颜色。申一甲想再套一套于纯虹,如果孙婧与钟铭有什么瓜葛,于纯虹应该知道。 于纯虹正坐在床上发呆,见申一甲出来,远远地向他伸出了胳膊。他从她的动作里能够感觉到,于纯虹刚才只是被点燃了,但并没有得到满足。 申一甲身体里的欲望渐渐苏醒,蠢蠢欲动。申一甲把于纯虹搂在怀里,她温热的身体软绵绵的:“纯纯,谁是钟铭的女朋友?” “你真的不认识钟铭的女朋友?”于纯虹抱住了申一甲的腰。 “钟铭的女朋友,我怎么会认识。”申一甲说。 “钟铭的身边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女人……”于纯虹说。 “什么样的女人啊,这么神秘?”申一甲只知道钟铭单身,从来不关心他的身边是不是有女人,是不是有固定的女人。 “我只知道她叫赵玉珏。”于纯虹说。 “赵玉珏?”申一甲在大脑里不停搜索着。这个名字在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记忆,更不要说认识了。 申一甲这回放心了,于纯虹说的女人,和孙婧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是钟铭的什么情敌。 “我见过赵玉珏。”于纯虹说。 “这个赵玉珏什么样?有你漂亮吗?”申一甲问。 “个很高,很漂亮,她和钟铭在一起时从不说话。”于纯虹说。 “哑吧?”申一甲的手停下了,心里却坦然多了。 “她可不是哑吧。”于纯虹说。 按照于纯虹的说法,钟铭的公司主营业务是卖车,公司里从来不缺小女生,但他从来不招惹她们,包括于纯虹。 这是因为钟铭的身边有这个叫赵玉珏的神秘女子。 钟铭曾经开着小车,拉着赵玉珏来过公司,但赵玉珏从来没有下过车,钟铭往往是进公司里看看,就回到车里,一溜烟地走了。在于纯虹的记忆中,赵玉珏只来过双金公司找过钟铭一次。那是一个午后,钟铭一时高兴,给公司里所有的员工都放了假。那天下午,钟铭和赵玉珏到底做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于纯虹陷入回忆之中,申一甲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晚上的,于纯虹和他聊起别的女人,这个女人一定是吸引了她。一个女子为什么会这么吸引于纯虹的注意力呢?申一甲不愿意再想下去。 “你对这个赵什么玉珏这么感兴趣。”申一甲半真半假地说,“她不会是你的情敌吧?” “你简直是乱点鸳鸯谱。”于纯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那你就不了解钟铭了,他这个人,你别看样子挺花的,但他从来不会碰我们这些销售经理,对我们都很客气。” 申一甲终于安心了,于纯虹怀疑他是钟铭的情敌,他怀疑于纯虹是那个赵玉冰的情敌,世界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如此而已。 房间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只能偶尔听到汽车喇叭声,在楼外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 申一甲的舌头在于纯虹的口中轻轻蠕动着,她悄悄地吸吮着,使他感到嘴里一阵发紧。“啵”地一声,他把唇从她的唇上移开,声音特别响亮。 “啊!”于纯虹重重地喘息着。 申一甲的嘴落到她的胸前,她的外套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件小开衫,上面的两个扣子已经开了。他轻轻抚弄着其中一个扣子,像一个贪婪的婴儿一样,在寻找可以吸吮的食物。 于纯虹突然坐了起来,双手按着他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像一个灵魂已经突然飞出体外的人,又重回人间。 “我不欺负你。”申一甲的声音很淡定。 于纯虹立刻停止了挣扎,变得温驯起来。 255、美丽的红罂粟 申一甲心里清楚,于纯虹已经被点燃了。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拥有她。于纯虹的呻吟声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灌满了申一甲的耳朵,大片土地在不断失陷…… 申一甲的头上传来于纯虹气喘吁吁的声音,她再次坐起来,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申一甲再次将她推倒。 “我不欺负你……”申一甲发现,这句话具有神奇的作用,就像一剂镇定剂,让莫名燥热的于纯虹静了下来。 于纯虹非常安静,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像是森林中流出的泉水,一股一股的,即使在昏暗中,申一甲也能看到它的光泽。申一甲是那条线,而于纯虹则是那根针,他线头搭在针眼上,于纯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根针穿过她。 申一甲的心里一阵欣喜,世界仿佛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条幽深的隧道。他一改野蛮强悍的作派,忽然变得斯文起来。这是一个特别新奇的日子,昏暗的房间灯光迷离,简直就像一个梦,真实曼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申一甲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心里涌起一种视死如归的情感……。 一朵鲜艳的红罂粟。 申一甲这一刻感到特别满足,就像一个在战场上满载而归的将军。 “第一个。”他自言自语着。 “你在说什么?”于纯虹问。 “的哥,我想起了刚才的的哥。”申一甲笑着。 “好怪的念头。”于纯虹慵懒地说。 “刚才的哥不足够意思,差点没上他的当。”申一甲暗暗责怪自己太不小心了,差点让于纯虹听到他的话。 于纯虹进了卫浴间,申一甲躺在床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从和杨婷有了那个夜晚以后,申一甲就盼望着这一天,希望有一个纯洁如水的女孩子和他同床共枕。 于纯虹虽然没有身份和地位,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但她是纯洁的,像她这样有几分模样,仍然能守身如玉的姑娘,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鲜艳的红罂粟就绽放在申一甲的眼前。 申一甲刚才就像一个探险家,全身心体味着神奇而陌生的所在,体内的欲望被瞬间淹没。他像坦克一样肆无忌惮辗压着,一意孤行地冲撞着,还来不及体味一种巨大的满足,就急着宣布占领了。 申一甲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于纯虹。既然喜欢她就对他负责任,不和她结婚和谁结婚呢,现在要想找一个美丽又纯洁、可爱又可心的女孩子真是太难了。 “快醒醒,快醒醒!”于纯虹摇动着申一甲的肩膀。 申一甲从混沌中醒来,于纯虹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已经半夜了,你赶紧走吧。”于纯虹说。 申一甲伸了一个懒腰,真不想离开这温暖的大床。 “走吧走吧,太晚了。”于纯虹说。 申一甲取过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是该走了。他懒洋洋地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于纯虹只穿了内衣,体型美得一塌糊涂。 “我不回去了,反正明天还要上班。”于纯虹说。 “那我也不回去了。”申一甲的手停下了。 “不行不行。”于纯虹说,“你必须回去,你在这里,我睡不踏实。” 申一甲挠着头皮,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快走吧,出去往左拐,那里也有步梯。”于纯虹说。 二楼有一个酒吧,于纯虹让申一甲到酒吧转一圈,然后再从酒吧里直接下到一楼,这样就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申一甲与于纯虹吻别,匆匆出了门,按照于纯虹的指引的道路,去酒吧转了一圈,然后一路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出了望月楼宾馆。 申一甲回到阴明穴推拿店时,店门已经关了,只有门楣上的那块大牌匾还亮着。他打开侧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啪”地打开灯,一头扑到床上,不是困了,而是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推拿店这侧的门响了一下,声音很轻。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是娟子,不论他回来多晚,娟子都会等他。申一甲没有坚持在望月楼陪于纯虹,有一个潜意识在作怪,那就是怕娟子把他夜不归宿的事情告诉孙婧。 娟子探进头来,警觉地看了一眼:“我可以进来吗?” “你家店,你说了算。”申一甲心情不错。 娟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审视着申一甲的脸。 “这么晚还没睡啊?”申一甲问。 “不困。”娟子说,“我得等你回来啊,家里还缺一口人呢,是不是小甲哥?” “那我要是不回来,你就等到天亮啊?”申一甲问。 “我真想一直等你到天亮呢。”娟子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申一甲,“你这不是回来了嘛。” “娟子看什么呢?我脸上又没长花。”申一甲面带笑意。 “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儿去了?”娟子笑了。 “报告老板,加班。”申一甲说。 “你们怎么加班到这时候啊。”娟子说,“简直太不人道了。” “唉,那我有什么办法。”申一甲说,“五加二,白加黑,领导都在呢,我总不能先走吧。” 申一甲满兜都是“加班”,每次回来晚了,只要娟子需要,他就会随便掏出一个,送给娟子。 “锅里给你留着饭呢。”娟子说。 “不吃了。”申一甲说。 “我新做的鸡蛋柿子面,还有一个猪爪,热乎呢。”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很过意不去,他和于纯虹在外面疯,娟子在家里给他做夜宵,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他看着娟子恳切的样子,还真不能不理她,她大半夜为他忙活,他总得领个情啊。 “娟子,现在我可没权发奖金了。”申一甲嘻笑着。 “别那么俗好不,我是可怜你,怕你饿着肚子睡觉。”娟子说。 那就吃一点吧,申一甲到水盆边洗着手:“娟子啊,你是真会疼人啊,你今后要是嫁了人,嫁给谁谁享福啊!” 娟子的脸腾地红了,忙转过身去取手巾。 申一甲真是这么想的,别看娟子有时候挺粗野的,但温柔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也不知道吕良有没有这个福气。 “吕良呢?”申一甲问。 “他啊,早睡了。”娟子说,“今天运动量有点大,估计是累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姚云龙来,那天他和于纯虹去梦幻娱乐城,姚云龙曾经让他查一查吕良的身世。虽然他每天和吕良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并不知道吕良的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具体住在哪个乡镇。 申一甲丝毫不怀疑吕良的身份,既然姚云龙让他查一下吕良的身份,他还真得有点准备,等姚云龙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好有个答对。 申一甲心里非常清楚,姚云龙一直怀疑吕良作为孙婧外甥的身份,明显是怀疑孙婧欺骗了他。不知姚云龙搭错了哪根筋,全给搞反了,吕良这个外甥是真的,他这个外甥才是假的。 “娟子,你知道吕良住哪个乡镇吗?”申一甲说。 “不知道。”娟子说。 “他的父母都叫什么?”申一甲又问。 “吕良的父母叫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直接问吕良好了。”娟子说。 申一甲判断,娟子和吕良还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两个人应该还没有戏,看来他只能当面去问吕良的身世了。 娟子领着申一甲来到小厨房,揭开桌子两个扣着的盘子,又取来筷子递给他。 申一甲一看到大碗里的柿子鸡蛋面,立刻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他和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折腾了一个晚上,这点精气神全泄了,此时性欲全无,食欲倒上来了。 娟子坐在申一甲的对面,看着他呼噜呼噜吃着面。 “娟子,你别等我了,去睡吧。”申一甲说。 “不差这一会儿。”娟子说,“你这双手推拿还行,刷碗可差远了。” 申一甲咬了一口猪手:“真香!” “你还说你不饿呢,小甲哥,我发现你去了机关以后,人变得虚伪多了。”娟子说。 申一甲嘿嘿笑了,没办法,现在老百姓都喜欢拿机关干部说事,他们这些小科长、小科员可跟着沾了天大的光了。 “娟子,你不会是仇官吧?”申一甲说,“你等着,以后找机会,把你嫁给机关干部。” “我可不仇视你,瞧你多不容易啊,每天晚上这时候才回来,太辛苦了。”娟子说。 申一甲听着,娟子的话里怎么有一种挖苦人的味道。他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凉风,抬起头来,见娟子正平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吕良光着膀了,穿着大裤衩子,站在门口,眼里露着冷漠的光。 “小甲哥回来了。”吕良挤出一丝微笑。 “吕良啊,去睡吧,别凉着。”申一甲挥手道。 吕良看了娟子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娟子冲申一甲伸了伸舌头,申一甲觉得奇怪,娟子为什么要伸舌头呢?就是因为吕良看到他们了? “这段时间客人对吕良评价不错。”娟子说。 “这小子不笨。”申一甲说。 “那是你这个师傅有功啊。”娟子静静地看着申一甲。 256、无处做爱 申一甲想问问娟子,她和吕良处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一家人。直觉告诉他,娟子对吕良并不上心,要不这么方便的条件,两个人早就轱辘到一起去了。 申一甲吃了面,啃了猪手,抹抹嘴站起来。 “洗洗睡吧。”娟子拾掇着碗筷。 “娟子,以后你不要再等我了。”申一甲说。如果他每次回来,娟子都等着他,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她毕竟白天要打点生意,店里不少事要等着她去张罗。 “你以后早点回来不就得了。”娟子说,“你以为我愿意等你呢?我也知道睡懒觉舒服。” 申一甲摇摇头,娟子心里像一潭水似的,明净着呢,就是嘴硬。 督查室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申一甲每天准时下班,晚上和于纯虹泡在一起,度过了几天快乐的时光。 申一甲总惦记着去望月楼宾馆,于纯虹却不领他去了,说他没安好心。对申一甲来说,没有床的约会,其实也很有情趣,很有心情。两个人约会,吃饭,看录像,在录像厅里接吻,然后他送于纯虹回家。 “你要在推拿店住到什么时候啊?”一天晚上,于纯虹问他。 “快了,我很快就会搬出去。”申一甲没办法,只能这样虚张声势了。 “搬出去?搬到哪儿啊?”于纯虹问。 “一个有大床的地方。”申一甲很纠结,于纯虹不领她去望月楼宾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里毕竟是她的工作单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真被熟人撞见了,那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申一甲很自信,只要不是望月楼宾馆,他把于纯虹领到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会跟他一起走,可现在却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地方。他准备在孙婧周末回来的时候,当面问问她,那套新房收拾得怎么样了。 周五晚上,申一甲没有约于纯虹出来,一直在办公室里等孙婧的电话。 他已经摸清了孙婧回蓝河的规律,一般是周六回蓝河,星期天晚上从市里回春县。这个时间,只要他的手机铃声一响,八成是孙婧打来的,然后她就会开着那台山地吉普来接他。 申一甲不想给孙婧打电话,她是个大忙人,她周末要是不给他打电话,不是没回来,就是有事,他就是找她也没用。 他在办公室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也没等到孙婧的电话。要早知道孙婧不会回来,他就约于纯虹出去了。 申一甲悻悻地回到推拿店,从侧门回到自己的小屋。 娟子“咣当”一声把门推开,吓了申一甲一跳。 “小甲哥,你看谁来了?”娟子说。 申一甲抬头一看,我靠,孙婧来了,正冲着她笑呢,吕良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后。 “这么大领导驾到,怎么也不通知小的一声!”申一甲虚张声势地叫着。 孙婧进了屋,四处看着:“一甲,今天没加班?”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娟子告他的状了,这小妞,嘴真不严啊。 “督查室您也知道,没完没了的事,都是急的。”申一甲说。 孙婧回头对娟子笑笑:“人家一甲现在是要害部门的领导了,可忙了。” “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我可不敢在县官面前耍大刀啊。” 孙婧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本来空间就狭小,因为突然多了两个人,顿时变得局促了。 申一甲觉得孙婧似乎有话要说,当面娟子和吕良的面,却不好出口。 “娟子,你去买几个菜回来。”申一甲说。 “不饿,晚上不想吃了。”孙婧说。 “我去吧。”吕良似乎想表现一下。 “吕良,娟子会点菜,你还是帮娟子接待客人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给娟子和吕良分别派了任务,别看娟子现在是推拿店的老板,但对申一甲的话,一般都不会反对,更何况还有孙婧在场。 娟子和吕良很快出去了,孙婧冲申一甲做了一个ok的手势,让他坐下来。 孙婧站起身来,悄悄走到门口,把头贴在门板上听了听,直到确认门外没有人时,才回到椅子上。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递给申一甲,他很纳闷,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甲,我的房子已经下来了。”孙婧说。 “这是好事啊。”申一甲接过文件袋。 “不能白让你住,还有一大堆麻烦事,你得帮我办。我刚才去看了看,房子和装修都没什么问题了,但办房照、交税款,还有不少事呢。”孙婧把文件袋递给申一甲,全套的购房手续都在里面。 “我明天就去办。”申一甲心里得意,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正愁和于纯虹没有地方去呢,这边孙婧的房子就完工了。 “你把文件袋藏好,别让他们看到。”孙婧说。 申一甲拿着文件袋,在屋里转起圈来,一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藏文件袋的地方。 孙婧从申一甲的手里夺过文件袋,来到了他的枕边,掀开床铺,平平整整地放了进去。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看着申一甲直发愣。 “我把付款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好。”孙婧回身坐到床上。 申一甲又在屋里转起圈来,想找纸和笔,好容易找到了一张纸,却怎么也找不到笔了。 “一甲啊,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变得这么木讷?”孙婧说,“你可是在领导身边工作啊,这样可不行。” 申一甲停下身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孙婧,觉得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记住,密码永远不要记在纸上,要用大脑记住。”孙婧说。 “小的知道了。”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孙婧的意思。 申一甲心里高兴,脸上却很平静。这回好了,他和于纯虹有住的地方了,只要他帮孙婧办完手续,她的这套新房就可以供他使用了。 孙婧告诉申一甲,郝桂丽的工作已经安排完了,她已经交了赔偿款,去银行上班了。 法院判决之后,蓝河市教育局联合春县县委对这次学生跳楼事件进行了处理。 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免职。 政教处处长免职。 郝桂丽限期调离…… 立春县联中成立了自查队,检查老师乱办班乱补课现象,一旦发现教师有聚集学生补课的行为,将被清出老师队伍,永不录用。 孙婧口若悬河地向申一甲说了起来。 联中建立家长匿名评价制度,增加老师奖励工作比例,每个月对老师教学情况进行测评,根本测评结果决定老师奖励工资。联中进一步明确了学生座位前后左右轮串制度,强化了学生出勤制度考核,对学生到校和离校时间做出了硬性规定。联中建立了学习成绩差评制度,以各班学生最差成绩考核作为教学考核的重要指标,实行一票否决。 孙婧得意地对申一甲唠叨着,申一甲却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说的这些东西太专业,他基本上能听懂,却很不感冒,因为跟他没什么关系。 “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懂了。”孙婧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麻木。 “我的孩子?哈哈,不知道在哪个小女子腿肚子里转筋呢。”申一甲说。 “我准备离开联中,不再兼职了,发和书记已经答应了我。”孙婧说。 申一甲能感觉到,孙婧和他唠叨的这些所谓制度,估计是她留给联中的礼物。 “现在的学校不好管,管严了挨骂,管松了也挨骂,管好了挨骂,管不好也挨骂,我可受不了。”孙婧说。 申一甲看完学生家长的告状信,对联中的情况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觉得孙婧的话有些言不由衷,联中这么多问题,只处理了一个副校长,免了一个政教处主任,就能解决了吗?他心里很怀疑。 “联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事,校长就没有什么责任?”申一甲问,“我看啊,校长不换,你这些制度能不能落下去都是个问题,你现在走了,联中不还是肖化文的天下吗?肖化文的背后是谁?娄世贵啊。” “一甲,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孙婧说,“能做的事情,我已经都做了,我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了。这一次娜娜自杀事件,我写了一份检查,送到了县委和市教育局,但因为我兼职的时间太短,所以这次上边没有对我进行问责。” “那肖化文呢?”申一甲问。 “你是不是还想问娄世贵啊?”孙婧说,“我没有责任,肖化文自然也没有责任了,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可是一直都在联中当校长啊,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申一甲说,“我要是没看那些举报信就好了。” “申一甲,你说话得凭良心啊。”孙婧笑道,“你一个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能指望我一个县委副职办到吗?” 申一甲知道孙婧说的是什么,她说的是他交给蓝河市市长宫树仁的那个内参材料,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回音呢。 257、缺德鬼 孙婧一句话捅到了申一甲的痛处。 申一甲知道孙婧本来不想提内参材料的事,是被他逼出来的。白雪松把那份内参交给了宫树仁,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直没有回音。他昨天还在楼梯里看到了白雪松,白大秘连理都没理他,这还不说明问题吗?那份内参显然被宫市长扔进废纸篓里了。 “白秘书早就把那份内参交给宫市长了。”申一甲说,“我也不能天天追着白秘问是吧?” “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孙婧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市长毕竟不是书记,就算那些材料里对娄世贵和肖化文的举报是真实的,那也要经过核实才行。” 申一甲见孙婧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心里踏实了许多,以他的推断,宫市长是一个工作节奏很快的领导,那份内参没有任何反馈,应该不是工作效率问题,而是被宫市长有意压下了,或者忽略了。 娟子从饭店拎回了几个装着菜肴的打包袋,很快把饭桌摆在了申一甲的卧室,地方有些狭窄,四个人刚好容身。 孙婧让吕良坐在娟子的身边,自己则挨着申一甲坐下来,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屋里还挺热闹。孙婧对娟子特别客气,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 “娟子,你多吃点,店里属你辛苦。”孙婧说。 申一甲很快就看出名堂了,孙婧对娟子如此礼遇,显然有目的。别看她不太搭理吕理,但她能答应在店里吃饭,肯定是因为吕良。 “小姨,本来应该在饭店招待您,但店里这会儿正忙,这样还能照应一下。”娟子说,“您可别挑我的理啊。” “吕良,你离娟子近,给娟子夹点菜。”孙婧说,“娟子千万不要客气,我觉得这样吃饭很舒服。” 娟子对孙婧的态度特别亲热,好像多少年不见的亲姐妹。孙婧和娟子拉着家常,还不时地夸吕良几句,干脆把申一甲晾在了一边。 申一甲一看,嗬,人家孙婧和娟子聊上了,没他什么事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来孙婧今天晚上想撮合娟子和吕良的好事。 申一甲很知趣,一会儿装做去洗手间,一会儿装做去打电话,出去一趟,半天才回来。看着孙婧颇为满意的神色,知道她已经和娟子聊得差不多了。 “我得走了。”孙婧突然冒出了一句。 屋里的人都很意外,不约而同看着孙婧。 “早点回去,陪陪闺女,明天早晨还得回春县。”孙婧的理由很正当,谁也没法说什么。 “小姨,要不让小甲哥给你做一做推拿再走吧?我看你这阵儿都瘦了。”娟子说。申一甲是师傅,吕良是徒弟,娟子当然不会让吕良做这事。 “让他省省吧。”孙婧抓住申一甲的肩膀,“一甲,这里属你大,大要有个大的样子。” “我挺有大样啊,遇到什么事,我都让着娟子和吕良。”申一甲转向娟子,“是不是娟子?” “小样吧。”娟子说。 娟子出了门,款款走向那台山地吉普,麻利地坐进了车里。 孙婧忽然对申一甲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一边。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当着娟子和吕良的面这么做的。 “一甲,我忘了一个事。”孙婧声音不大,娟子和吕良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什么事?”申一甲问。 “我忘了告诉你,郝桂丽给我送了五万块钱。”孙婧顿了顿,“我当然没要,退给她了,我跟她说了,这个事是公事公办,用不着感谢。” “我知道,您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帮助我。”申一甲说。 “你知道就行了,其实学校开除她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老姨,不用感谢我,她到了新的岗位要好好工作,用新的成绩证明自己。”孙婧说。 “是,我一定转告。”申一甲连连点头。 孙婧笑着对申一甲说:“我没想到,郝桂丽也这么有钱,出手太大方了。” 孙婧一走,娟子的脸立刻撂了下来,闷着头往店里走,吕良忙跟了上去。娟子并没有理吕良,直接到申一甲的小屋,收拾着碗筷。 吕良在她的身后站了一会儿,尴尬地走开了。 “娟子怎么了?”申一甲悄声问。 “没怎么,挺好的。”娟子说。 “孙大书记刚才跟你说什么了?”申一甲不信。 “没说什么啊。”娟子说。 “我看你好像不高兴啊?”申一甲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娟子说。 看着娟子带搭不理的样子,申一甲清楚,很难在她的嘴里问出什么了。娟子就这点不好,有什么事有时候爱自己寻思,从来不跟别人说。 “噢,她让我关照你和吕良,如果你们敢欺负我,就让我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们。”娟子的口气很平静。 申一甲的心里有谱了,孙婧还是想撮合娟子和吕良,他不在屋里旁听就对了。孙婧让娟子关照的决不是他,而是吕良。娟子可能不想让他知道孙婧的意思,特意把他也加上了。 申一甲星期一忙了大半天,帮孙婧交了税款,办完了房照。 终于有床了,他非常兴奋,去家纺商店买了一套被褥,送到了新房里。 “纯纯,晚上出来吧。”申一甲很快给于纯虹挂了电话。 “今天不出去了,晚上要值班。”于纯虹说。 “那就吃个饭,然后你就回宾馆。”申一甲说。 “唉,真是不愿意动弹,太折腾了。”于纯虹就是这样,经常表现得很矜持,约会的时候也不太守时。 “今天晚上我领你去一个地方。”申一甲只好把话挑明了,既然她矜持,就得迁就她,谁让他喜欢她呢。 “什么地方啊,这么神秘?”于纯虹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好地方,来了你就知道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心里并不愿意领于纯虹去孙婧的新房,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郝桂丽已经去银行上班,他帮于纯虹的忙算是告一段落了,于纯虹的态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就是说她并不是在利用他,而是在真心和他处朋友。 “好吧,我们老地方见。”于纯虹说的老地方,是他们常去的那家饭店。 晚上,于纯虹仍然和以往一样姗姗来迟。 两个人进了饭店,又坐进了常去的那个单间。 于纯虹对这里的菜品了如指掌,点菜相当熟练。申一甲的心思并不在吃饭上,于纯虹晚上要值班,与他在一起呆不了太长的时间,他想速战速决,抓紧时间领她去看新房。 “你打电话说有事要告诉我。”于纯虹说,“到底什么事啊?” “房事。”申一甲壮了壮胆,就是房子的事儿。别看有的小女生见了男人都装得像淑女一样,其实他们心里活动多着呢,最喜欢身边的男人说一些荤笑话,然后再到女人堆里去传播,并且乐此不疲。现在的社会啊,简直太包容了。 “你说的是房事,还是房子?”于纯虹竟然较起真来。 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差点没喷出来。天啊,纯纯简直太天才了,竟然能从房事一下跳跃到房子,足见她想房子都快想疯了耶。 申一甲的回答更是奇葩:“纯纯,房子、房事都有了。” “缺德鬼。”于纯虹麻利地跟了一句,脸上笑得像一朵花。 申一甲的表情很严肃,这事玩笑不得,那样于纯虹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他把于纯虹最喜欢吃的锅包肉推到她的面前,又把蜜汁香蕉推了过去。他就是想让于纯虹快点吃,吃完饭好去那套新房子。 “你当我是猪啊?”于纯虹嗔怪地白了申一甲一眼。 “不是不是,你是饲养员,我是猪。”申一甲说。 “你敢挖苦我!”于纯虹佯怒道。 “我……我这不是着急去看房事嘛。”申一甲有点慌了。 “流氓,你们机关干部都这么流氓,没一个好东西。”于纯虹并没有真生气,耍娇是做给申一甲看的,她顺手夹起一块锅包肉送进嘴里,学着电影演员的样子,抿着嘴咀嚼着。 申一甲收敛了笑容,好大一顶帽子,赶情他是代表全体机关干部出来的,一不小心,就会受到人身攻击。妈的,机关干部现在怎么这么倒霉啊,穿不上、住不上,完了还像个筐一样,别人什么都往里扔。 于纯虹没用申一甲劝,自己就加快了速度,没用多长时间,蜜汁香蕉的盘子就下去了一个坑。 申一甲更喜欢这样的于纯虹,毫不扭捏,也不做作。 “你怎么不吃?”于纯虹的小嘴油汪汪、鼓溜溜的。 “我看着你吃,就是一种享受。”申一甲说。 “不好意思,你再看,我就吃不下去了。”于纯虹伸了伸脖子。 “好,我不看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真不饿,想到晚上要见于纯虹,他中午在食堂多吃了一些,用市政府机关干部的话说,早晨在家不吃饭了,中午到食堂补回来,再把晚上的饭吃出来,嘻嘻。 258、遛死狗 自从申一甲和于纯虹有了那一夜以后,他请她吃饭的标准,就由四菜一汤降为两菜一汤了,说是他请于纯虹吃饭,其实是恰如其分,因为更多的时候都是于纯虹吃饭,他在一旁看着,露出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 申一甲想多攒点钱,买一套好房子,这样一个月下来,能省好几百呢。 于纯虹对申一甲的并没有意见,还不时地夸他两句:“你真行,能吃政府食堂,我就不行了,我们客房部和餐饮部就不是一个妈的,每天中午吃盒饭。” “再来一盘虾饺吧?”申一甲问。 请女人吃饭,申一甲现在已经游刃有余了。如果他觉得于纯虹没吃好,就会给他要一盘鲜虾馅的饺子,让她的心理更平衡一些。如果于纯虹的态度很干脆,就是不想再吃了,那就省了。 “撑死我了。”于纯虹夸张地摇头,取过纸巾,抹了抹嘴。 于纯虹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总共才用了半个小时,这还要加上他们的闲聊的时间。 申一甲不想再问了,估计于纯虹已经通了,想跟他去所谓的新房去。申一甲现在对她身体的欲望多了,对她嘴唇的欲望少了,经过了那个夜晚,他再看她的时候,目光总是停留在她身上凹凸的部位,而不是脸上和唇上了。 申一甲把她抱在怀中,把脸贴着她的脸。 “嗯~~!”于纯虹含混不清地叫着,声音里有一点耍娇的味道。 申一甲领着于纯虹来到孙婧借给他的新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好在新房的住户不多,小区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申一甲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三楼,麻利地打开门,把于纯虹推了进去。 “这么大?”于纯虹没想到这个房子足有一百三四平,而且还是精装修的。 申一甲拦腰抱起于纯虹,匆匆走向卧室。 “放我下来。”于纯虹捶打着申一甲的后背,“鞋还没脱呢。” 申一甲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这么新的房子,刚铺好的地板,自己就穿着鞋上去踩,孙婧如果她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呢。 他抱着于纯虹,“咚”、“咚”甩掉了脚上的休闲鞋,于纯虹刚才还在他的怀里挣扎着,见他脱掉了鞋子,便任他抱着穿过客厅,来到卧室。 申一甲把于纯虹放到床上,随手把她的鞋脱了下来。于纯虹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灵敏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滚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看着他猴急的样子,不满地噘起了嘴。 申一甲向于纯虹爬了过去,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一间大房子,一张大床,一个娇羞的美女,就像一道盛宴,等着他独享。怪不得走向婚姻殿堂,被称为人生一大喜事呢,那种生活的确很新奇,和单身的感觉截然不同。 于纯虹伸手指着申一甲:“大色狼!” 申一甲停住了,不敢贸然冲上去,万一于纯虹把他推开,局面就会很尴尬。 “呵呵……”申一甲跪坐在床上,挤出了一缕笑容。 他觉得于纯虹应该也在盼望这一天,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心神不定,她每次接吻的时候,全身都在不停地扭动。就是因为没有房子,两个人她过着饱受煎熬的日子,如今,他把她领到这间大房子来,她应该和他一拍即合啊,为什么会扭捏起来了? “申一甲,这房子是哪来的?”于纯虹在四处搜寻着,好像在寻找可以证明房主身份的证据。 申一甲在床上盘腿坐下来,看来要跟于纯虹费一番口舌了。如果按正常的速度,他一个礼拜也未必拿把钥匙拿到手,比如房产、税务、开发单位等部门,他都去了几个来回。申一甲这时候知道什么叫权力了,真是县官不如现管啊,他虽然是督查室副主任,但人生地不熟,没有人理会他的身份。他就像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为了帮孙婧办房照,这两天小腿都要溜直了。 刚才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他只说有一套房子,既没说是谁的房子,也没是怎么来的,这就难怪于纯虹有疑问了。 “朋友的。”申一甲的口气很轻淡,想尽快打消于纯虹的好奇心。 他表面十分平静,心里却在默默祈祷,于纯虹千万不要刨根问底啊,那样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说不定哪句没说好,就会露馅。主要是这个房子太大了,而且还是个没人住过的新房,如果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她很难相信他。 “朋友为什么不自己住呢?”于纯虹好像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纯纯,你不知道,朋友是铁哥们,能把房子给我住,也是给了我一个面子。”申一甲说。他不想说这房子是朋友主动给他住的,那样,他和所谓朋友的关系就会受到怀疑,朋友凭什么要主动把房子借给他啊,还不如租出去呢。 于纯虹放松了警惕,变换了一个姿势。 申一甲一个饿虎扑食,冲到于纯虹的面前,把她扑倒在床上。于纯虹没有生气,反而嘻嘻笑起来,双脚在下面乱蹬一气。 申一甲想让于纯虹安静下来,没有别的办法,申一甲把手伸进了她的腋下,像拉磨一样旋转着。 这一招果然灵验,于纯虹皱了皱眉,果然不蹬了。 “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房子?”于纯虹问。 申一甲心里打起鼓来,看来他要是不把房子的来源说清楚,今天晚上就别想消停了。于纯虹有疑问也可以理解,哪个姑娘跟着男人到了一个新房子里,不会满脑子问题啊。她未必是对房子感兴趣,而是缺少安全感,如果知道房子是安全的,她自然就放心了。 申一甲松开于纯虹,靠着床头坐下来,他决定先给她一种安全感。 “纯纯,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申一甲说,“这个房子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来源绝对可靠。” 于纯虹“哦”了一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房子的房主啊,我给他帮过不少忙,关系相当铁了。”申一甲说,“他自己有房子住,还闲着好几套房子,就答应让我先住着,房子要是装修好了,时间长了不住还真不行,你说这便宜上哪儿找去啊?” “我怎么就遇不上这种好事呢?”于纯虹对他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这不是给你住了吗?你要愿意住,可以过来一起住啊。”申一甲说。 “想美事!”于纯虹“哼”了一声,抱起了肩膀,小手指还晃了几下,“这种新房子甲醛都超标的。” 申一甲面向着于纯虹躺了下来,想停止这个无聊的话题。他估计只要自己不起来,用不了三分钟,于纯虹就沉不住气了,肯定会跟着他躺下。 于纯虹抚摸着申一甲的头发,不再发问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她想知道的他都已经告诉她了。 “我渴了,想喝水。”于纯虹说。 “哎呀,姑奶奶,我早就给你准备了。”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在冰箱里取出了两瓶果汁递给于纯虹。 申一甲准备的东西可全了,什么水果饮料,什么罐头零食,什么手巾纸抽,什么香皂浴液,他都备齐了。她怕于纯虹在这里向他要这要那,他还得下楼去买,就索性把她可能需要的东西全都买上来了,连卫生纸都准备好了。 于纯虹的目光安静下来,接过申一甲递过来的果汁,喝了两口。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这丫,真沉得住气,明明是来幽会的,却偏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是一会儿还要去单位值班,却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唉,这大概就是女人的所谓矜持吧。 于纯虹悠闲地喝着那瓶果汁,眼睛时而瞟一眼申一甲。唉呀,那个慢劲啊,哪里是在喝果汁啊,简直在向他示威啊。 申一甲把手放到了她腿上。女人的欲望好像和男人不一样,似乎像烧开水,需要慢慢加温,到了一定的时间、一定的温度,才会沸腾起来。 “一甲,你去把窗帘拉好,那里还有一条缝呢。”于纯虹说。 于纯虹简直太神了,离得这么远,她竟然能看到窗帘没拉严。看来一会儿到底要干什么,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申一甲立马下床,来到窗前,把窗帘拉好,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以免哪里露光,于纯虹再让他返工。他确定窗帘已经毫无问题了,才重新回到床上。 于纯虹把喝净的果汁瓶递给他:“劳驾,帮我扔掉。” 申一甲无语了,唉,女人在这时候是真牛掰啊,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女人呢。他拿着果汁瓶,在屋里转了一圈,晃晃悠悠来到厨房,把空瓶子扔进了垃圾筒里。 “一甲!”于纯虹在屋里喊着,“你先别回来,用看看门锁好没有!”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我靠,没完了!刚才房门明明锁了,于纯虹应该看到了,真是多此一举。 259、夜夜红罂粟 申一甲来到门前,检查了一遍门锁,怕于纯虹不相信,他还特意把门打开,重新锁好。他边往回走,心里边嘀咕,于纯虹,等着一会儿上床的,有你好受的。 申一甲回到卧室,几步就跃到了床上,这回该没什么事了吧?他发现于纯虹还挺乖,已经自己脱去了上衣,只剩下了一件内衣,坐在被子中间。他掀开被子一角,一低头钻了进去,不料却被于纯虹蹬了出来。 “纯纯,你这是?”申一甲不解其意,却又不好直接问她。 “你去洗一洗吧。”于纯虹的脸不红不白,用被子裹紧了身子。 “好,好好……”申一甲又乖乖地下了床,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吗? 于纯虹让申一甲在新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次。申一甲再回到床上时,于纯虹已经钻进了被里。 申一甲心头的不快立刻消失了,原来他床上床下没白忙活。于纯虹虽然在这间新房子里当了一回领导,但她对自己来这里的任务还是很清楚的。 这一天来得真不容易啊,申一甲躺在席梦思上,拥着她温暖的身体,心里特别踏实。工作有了,女人有了,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大房子,虽然这房子不是他的,但孙婧没有给他任何期限,他至少可以无忧无虑地住下去。等再攒两年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称心如意的房子,就没有什么愁事了。 于纯虹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甚至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她至少是纯洁的,身上没有沾染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的东西。申一甲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曾经做过一个梦,等到毕业以后,一定到城里找一份工作,娶一个正经八经的城里姑娘。现在看来,这个梦并不遥远了。 于纯虹很温存,一个劲儿地往他的怀里拱,他情不禁地搂紧了她。大海涨潮了,浪涛汹涌,反复拍打着海岸优美的曲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海落潮了,房间里只剩下海潮的声响。 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又发现了一朵悄悄开放的红罂粟! 他的脑袋立刻就大了,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心里嘀咕着,也许伤口没有痊愈吧。 于纯虹披了一件衣服,半裸着身体,进了卫生间,他则坐在床上发呆。 “我得走了。”于纯虹从卫生间里出来,急三火四是穿起了衣服。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晶亮的面容,大潮过后,她的脸色没有丝毫的不安,反而显得更加饱满润泽。申一甲忽然觉得,无端怀疑一个女孩子是可耻的。于纯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有问题,那也是她从来不会掩盖自己。 申一甲有一种潜意识,于纯虹是否曾经历过什么男人,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何况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他期待和她的下一次,那时候结果自然见分晓。 春天过去就是盛夏,天气一天天变暖了。 申一甲并没有住进那套新房。他的理由很简单,新装修的房子里面存在一些有害物质,而且房子的位置离市政府更远了,很多时间都要扔到路上,更重要的是,他如果住进了新房子,就没人给他做饭吃了。以前住在推拿店里,虽然面积小一点,但娟子会每天都会做饭,即使不做饭也会在街上买回一些可口的饭菜,无论他回去多晚,他都会给她留着。 这并不影响申一甲带着于纯虹在这里约会。 申一甲不敢周末约于纯虹来,不单是怕孙婧周末回蓝河,更担心她独自找到这套新房来。他觉得孙婧把这个房子给他住,用意不言自明,无非是她想他幽会的时候,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如果孙婧发现他把于纯虹带到新房来了,那事情就搞杂了。 孙婧上个周末回到蓝河,只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春县了,申一甲并没有见到她。这个星期五,申一甲没有和孙婧联系,以为她只要回到蓝河,就能和他联系,可是到了星期六的晚上七点多,孙婧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申一甲终于沉不住气了,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这才知道她在县里有事,周末根本没有回来。 这几天,申一甲心里很郁闷,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只要有时间,就领于纯虹到新房子来。他心里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除了于纯虹值班的日子,申一甲加班的日子,他与她几乎天天新婚,夜夜洞房,总共约了七、八个夜晚,她每个晚上都会在床上留下一朵红罂粟。 真是见了鬼了。申一甲的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于纯虹既不是造血工厂,也不是血站,怎么血流的没完没了呢? 申一甲一连几天都很沮丧,心里残留的那点神圣感、兴奋感渐渐消失怠尽。他真想问一问于纯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于纯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知道呢,但她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申一甲常常下意识地问自己。 是他太狭隘了?还是于纯虹隐藏得太深了?是他的判断出了问题?还是于纯虹的身体出了问题?申一甲不停地猜测着,却找不到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申一甲又在大脑里过起电影来。孙婧、桐妹、杨婷,人人貌美如花,个个神秘莫测,现在可能又要加上一个于纯虹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太嫩了,真想快一点成熟起来。 申一甲得知孙婧没回来,就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打通了于纯虹的电话,想约她到新房来。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在往常,于纯虹七点多根本不会再出来了。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啊。”于纯虹的声音。 “这两天单位忙,我这也是提前走的。”申一甲做了个鬼脸。 “我正好要找你呢。”于纯虹说。 “找我?那好啊,你过来吧,我在新房子这边等你。”申一甲说。 “好,见面再说。”于纯虹不等申一甲说话,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本来是客气一下,并不是真想见于纯虹,毕竟是周末嘛。可是他发现于纯虹今天特别反常,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看来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于纯虹面色绯红地出现在门口,申一甲一看就知道她喝酒了,他忙把她请进屋里,直接进了卧室。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于纯虹说。 “走?往哪儿走啊?”申一甲问。 “我要去省城培训一个月,明天早晨坐接待办的考斯特走。”于纯虹说。 考斯特是接待办的接待用车,不是谁都能坐的,如果去省城的话,至少要市委秘书长方东明签字。 “培训什么啊?”申一甲知道接待办和望月楼宾馆都定期组织培训,但不知道于纯虹是属于哪里组织的。 “培训业务呗。”于纯虹坐在的床上,一只手架着胳膊,一只手托着腮。 申一甲感到很突然,多亏他给于纯虹打了一个电话,要不她明天走了,一个月都见不到了。他的心里有一点儿纠结,本意不想让让于纯虹出门,但又不好阻拦她,她毕竟是出去学习嘛。和她分开一段时间也好,他正好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事。 “我这次学习,听说管理很严,我们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于纯虹说。 “那我们就经常通话吧。”申一甲顺口应了一句。 于纯虹察觉出申一甲的情绪不高,伸手挎住了他的胳膊。 “一甲,你好像有心事?”于纯虹问。 “我?”申一甲反问于纯虹,干笑了两声:“你觉得我有什么心事?” 申一甲不知道怎么回答于纯虹,他能有什么心事呢?好像没什么大事,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你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于纯虹说。 “我什么事儿也没有。”申一甲说,“如果你非要说我有心事的话,就是我没搞明白,出去学习一个月,为什么到临走了才告诉我?” “一甲,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发现你变了。”于纯虹说,“你变得心眼小了。” “我没变,是你的感觉变了。”申一甲说。 于纯虹站了起来,把申一甲也拉了起来:“好了,今天我不能在这里多呆了,还得准备出门的东西,看看你就回去了。” “明天早晨我去送你吧。”申一甲说。 “千万别送,会让别人看到。”于纯虹说。 于纯虹的话合情合理,申一甲和她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他明天如果送她的话,在望月楼那个地方会遇到太多熟人了。 申一甲穿好外套,和于纯虹一起下了楼。于纯虹挥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匆忙上了车。要是在平常,申一甲可能会于纯虹多聊一会儿,但今天不行,她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一定要收拾东西。 申一甲摸出钱夹,掏出所有的钱,大概有一千多块,他把几十块零钱放回夹里,剩下的拍到于纯虹的腿上。 “干什么?”于纯虹手的放在他的手上。 260、短裤与裤子 “今天就带了这些,都给你吧,路上用。”申一甲说,“钱要是不够花,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打到卡里。” “算了,这些也花不了,不劳申主任大驾了。”于纯虹向申一甲这边歪了歪,打开手包,把钱装进了包里。 出租车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于纯虹家的小区。夜空明净,星光闪烁,街上的路灯放射着暧昧不清的光。于纯虹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慢了下来。 “你今天好像情绪不是太好,不是因为我要走了吧?”于纯虹问。 申一甲不置可否笑了笑,无论他回答是或者不是,听来都有些牵强。 “这一阵儿你可能没休息好,我走以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于纯虹终于停下了脚步,不让申一甲再往前送了。 “纯虹,你不要客气了,这些都是我愿意的,有钱难买我愿意。”申一甲说。他已经不再叫她纯纯了,更多的时候是叫她纯虹。 “一个月,很快就会回来。”于纯虹说。 “你那边多保重,大礼拜的时候,回来看看,我要有时间,也过去看你。”申一甲说。 于纯虹走了几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柔软的东西,递给申一甲。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白白。”于纯虹莞尔一笑,转身走向小区大门。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渐渐走远,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沮丧,还是难过。不知道谁家的录音机在播放着那首人们耳熟能详的歌曲《无言的结局》,让申一甲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回走,不知道听到了有多少次汽车轮喇叭声,他埋着头,理都不理,一直朝推拿店的方向走,还不时地安慰自己,一个月并不长,一眨眼就到了。 申一甲回到推拿店,时间不算晚,推拿房里还有几个客人。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见娟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洗备品。 “吕良呢?”申一甲问。平时这个时候,吕良一般都在前台看电视,或者玩游戏。 “出去了,我给他放假了。”娟子说。 “晚上正是忙的时候,为什么要放吕良出去?”申一甲不解。 “他要出去,我也拦不住啊。”娟子似乎并不介意。 申一甲刚回到自己的小屋,把于纯虹送给他的东西从裤兜里掏出来,随手扔到床上,颓丧地坐了下去。 “小甲哥今天回来得早啊。”娟子跟了进来。 “今天没什么事。”申一甲说。 “这是什么?”娟子发现了申一甲扔在床上的那卷东西。 “啊,朋友给的,我还没看呢。”申一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想看于纯虹送给他什么东西。 娟子把申一甲扔到床上的东西拿到手里,像被烫着一样,随手扔在了床上,脸色绯红地转过身来:“不好意思。” 申一甲转过身来,在他的屋里,娟子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今天是怎么还弄出不好意思了? 他从床上拿过于纯虹送给他的那卷东西看了看,外包装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字:“国际驰名,男士短裤。” “什么朋友送的啊,怎么送你这个东西?”娟子背对着申一甲。 申一甲很难堪,刚才也没看看是什么东西,就说朋友送的,哪个朋友会送人短裤呢。于纯虹真行,送点什么不好啊,偏要送短裤,唉,真难为她了,看来是早就买好的,要不不会今天带去。 “单位的朋友。”申一甲淡定地说,“家里开内衣店,什么样的都有,估计是让我帮着推销吧。” “你也太没良心了,朋友送你东西,你还那么说人家。”娟子说着,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外走。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要拉他去做什么,不过估计不会是坏事,要不她不会这么着急。娟子把他领到自己的小屋,从床上拿过一条板板正正的裤子,在他的身上比量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申一甲问。 “今天是儿童节啊。”娟子笑道。 “真的?”申一甲觉得好笑。 “是啊,今天小朋友都要穿新衣服啊。”娟子说,“穿上试试,看合适不。” 申一甲拎起裤子,翻过来、调过去看了看,就要往外走。 “哎,你上哪儿去?”娟子叫住申一甲。 “你不让我试试吗?”申一甲说。 “你要上哪儿试去?”娟子问,“这屋小招不下你是不是?” 申一甲愣在那里了,在娟子这屋换裤子,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万一让吕良看到,那可就有点不太好了。 “吕良……吕良是不是快回来了?”申一甲问。他的本意是说,在娟子的屋里不能换裤子,让吕良看到麻烦。 “我给吕良也买了一条,他回来的时候,你给他吧。”娟子说着,指了指另一个包装盒。 申一甲拿着两条裤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娟子很快跟了进来,蹲在地上为申一甲整理着裤角。她已经不是头一次给他买这些东西了,他自然见怪不怪,不过以前她给他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都会在工资里给她找回去,现在就不行了,推拿店已经是娟子的了,是她给他开工资。 申一甲蹲了蹲,走了走,不错,非常合适。 “脱了吧!我到外面干洗店给你缝裤角。”娟子这次没有离开小屋,而是麻利地转过身去。 申一甲刚脱掉裤子,还没有来得及换,手机就响了,他忙不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吉明打来的电话,申一甲猜测督查室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要不吉明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申主任,忙什么呢?”吉明的声音很亲切。 “没……没忙什么,吃完饭,看会电视。”申一甲说。 “管主任要走了,你知道吗?”吉明问。 “啊?这事啊……”申一甲说,“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娟子眨了几下眼睛,听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管主任要走了,这个消息对申一甲来说太重要了,可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在吉明面前,他又不好说自己不知道,那不显得消息太闭塞了嘛。 “我就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嘛。”吉明说,“你虽然来的时间短,但你的消息比我都灵通。” 吉明既没有说管英要去哪里,也没有说打电话什么事,而是先说申一甲来政府办的时间短,又说他的消息灵通,这一打一捧让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 “吉主任有什么事吗?”申一甲觉得,吉明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没事。”吉明说,“咱们虽然在一个办公室里,可是平常联系少,这事怪哥哥我了。” 吉明的话虽然温和,但申一甲还是嗅到了一股火药味。吉明一会儿说他来的时间短,一会儿说他年轻小,这不是在他面前摆老资格吗?如果管英真的走了,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吉明的用意不言自明。 “吉主任啊。”申一甲道,“年龄这个东西,和能力一样,可不在大小啊,你这么说倒让我心里不安了,是我与你主动沟通不够,这件事我负主要责任。” 申一甲说完在床上躺下来,这个电话估计时间不会短了,他想躺着与吉明通话。 “老弟说得有理,我来政府办这些年深有体会。”吉明跟了一句,口吻没有任何改变。 申一甲觉得自己和吉明在这里你来我往、暗暗较劲,争论谁的资格老一点意义都没有,自己在接待办是正科实职过来的,到了政府办就给了个副科实职,明显说不过去嘛。吉明在政府办的资格是老,年纪也比他大几岁,但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就该当督查室主任吗? “吉主任,我可是从接待办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过来的。”申一甲觉得有必要对吉明明挑了,不要认为他是吃素的,“我手下的干部四、五十岁的都有,到督查室当副主任,我觉得是领导对我的考验。” “我知道,你是宫市长要来的。”吉明说,“申主任,我这些年也不容易,从科员熬到副科,又从副科熬到正科,一转眼来政府办也六七年了,本想等着接管主任吧,你现在又来了。”吉明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求你件事。” “有事尽管说。”申一甲最听不得吉明嘴里的这个求字,“吉主任太客气了,咱们之间还谈什么求不求的。” “是这样,我都三十多了,等来一个机会不容易。”吉明说,“申主任能不能把督查室主任这个机会让给我,算我需要帮助也好,算我求你也好,能不能帮老兄一把?” 听到吉明的话,申一甲忽然笑出了声。他怎么也想不到吉明在电话里对他说这个,看来这就是吉明今天打电话的目的了。 “既然吉主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给你一个态度吧。”申一甲说,“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不和你争这个督查室主任。” “太谢谢了,申主任。”吉明说,“咱们兄弟以后慢慢处,我要是当上督查室主任,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话算话,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想了。”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打扰老弟了。”吉明说。 “明天见。”申一甲一听到老弟两个字,就很不舒服。 261、嫖不着 申一甲本想和吉明针尖对麦芒地聊下去,不想吉明没几句就说出了实话。申一甲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豪气,吉明的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他怎么好再斤斤计较呢,不就是一个科长嘛,给他又怎样!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科长。 把督查室主任让给吉明,自己怎么办呢?申一甲发现自己还没穿外裤,忙从衣架上取下了一条裤子,匆忙穿上。他正往裤子上穿腰带,电话又响了。 申一甲不耐烦地拿起手机,这个吉明怎么这么啰嗦,自己明明已经答应他了,他还要怎样,自己总不能写一份保证书吧。 电话是吕良打来的,申一甲撇了撇嘴,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天天在一起混,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还非要打电话。 “一甲哥。”吕良带着哭腔。 “怎么了,吕良,出什么事了?”申一甲问。 “我……我被派出所抓起来了。”吕良说。 申一甲感到不妙,吕良能被派出所瞄上,应该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吕良,派出所为什么抓你?你做什么了?”申一甲问。 娟子推门进来:“小甲哥,裤角缝完了。” “**。”吕良说。 “啊?”申一甲看了娟子一眼,边听边穿腰带。这吕良,真能惹祸啊,娟子这一进来,他还不能深问了,“吕良,你一定要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没嫖上,刚脱完衣服。”吕良哭叽叽地说。 按照吕良的说法,他吃过晚饭以后,出去闲逛,被暗娼瞄上了。他经不住挑逗,就跟着暗娼去了附近的一家小旅店。到了旅店,吕良还没有得手呢,就被派出所的便衣警察给抓住了。 申一甲恨得直咬牙,不用说,这傻小子,让人家点炮了。他很无奈,吕良太不让人省心了,娟子刚放他出去,他就惹这么大的麻烦。 “小甲哥,千万不要告诉我小姨,小姨知道了,我就完了。”吕良央求着。 “你等着吧,我想想办法。”申一甲挂断了电话。 吕良是被望月楼派出所抓去的,申一甲对这个派出所太熟悉了,他就曾被望月楼宾馆的暗娼骗去推拿,被当成嫖客抓去过,不过那次多亏孙婧出手相救,才没有什么损失。 娟子手里拎着申一甲的裤子:“吕良怎么了?” “没……没怎么,别人打架,他在一边看热闹,被派出所抓去了。”申一甲不想和娟子说实话,如果他把吕良被抓的事告诉娟子,不出三分钟,孙婧就得知道。孙婧知道的后果是什么呢?生气,发火,也许会马上赶回来,教训吕良一痛,搞不好会赶他回老家。 这怎么办?申一甲急得抓耳挠腮,在地上团团转。 “哼!”娟子垂下了眼帘,“我才不相信呢,他肯定没干好事。今天白天客人少,吕良他……他就欺负我。” 娟子话音未落,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申一甲取来纸巾,递给娟子,让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娟子接过纸巾,不仅没有用,反而哭出声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这一掉泪不要紧,申一甲心里也挺难受。他和娟子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没见过娟子这么委屈地哭过。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申一甲心里很矛盾,让吕良和娟子在一起,这是孙婧的意思啊,他还真不好过多干涉。 下午三点钟,是客人最少的时候,吕良来到娟子的小屋里,强行抱住了她,嘴上亲,手上摸,把娟子吓得跑了出去。娟子只对申一甲说了一个梗概,吕良如何欺负她的细节都省略了。 申一甲知道娟子不愿意说这些,如果不是吕良出了事,她肯定不会告诉他。现在吕良和娟子发生了冲突,申一甲当然要站在娟子这一边。虽然吕良有孙婧这层关系,但他好像没有孙婧的基因,只会添乱,不会添花,只能惹事,不能平事。 申一甲拿过娟子手里的纸巾,替她擦着眼角,没想到娟子又哭起来了,他连忙捂住她的嘴,这还了得,这是推拿店啊,如果让客人听到哭声,还不都得吓跑啊。 娟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扑到申一甲的怀里,侧着脸贴着他的前胸。 申一甲拍打着娟子的后背,想让她尽快安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解救吕良。 “娟子,别哭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申一甲说,“你放心,我会对吕良说,让他不许再难为你。” 娟子从申一甲的胸前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丝苦笑。 申一甲知道娟子不喜欢吕良,但不知道她对他反感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吕良趁他不在的时候,敢对娟子如此无礼。他知道娟子对自己有好感,但不知道娟子在心里深爱着他,单单因为关键时刻的一个拥抱,就足以让她涕泪涟涟,难以自已。 “小甲哥,吕良怎么办,要不就告诉孙书记吧,让她赶紧想想办法。”娟子说。 “那样吕良在推拿店就呆不下去了,他很可能会被赶回老家了。”申一甲说。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这么等着吧。”娟子擦干了泪眼。 申一甲觉得,娟子还是很善良的,吕良白天那么欺负她,她转过头来,还是想解救他,但她只能干着急,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娟子回屋穿好了外套,又来到申一甲的房间。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解救吕良。他亲自去派出所肯定是不行了,上次被派出所扣下,冒充北京的推拿师,派出所所长和干警都已经认识了他。 “小甲哥,我们一起去派出所吧。”娟子说。 “不行不行。”申一甲连连摇头。 他要是和娟子去了派出所麻烦就大了,他现在的身份变了,上一次被派出所扣下时,他只是一个推拿师,现在他是机关干部,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他去派出所,能不能成功先不说,万一被哪个警察跑风,他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 “为什么不行?有什么不行的?”娟子说,“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带着现金去,总行了吧?” “你不知道,那帮人,胃口大着呢。”申一甲说。 “你不去我去,我知道了,你怕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娟子说。 “娟子娟子,你先别着急,你让我想一想。”申一甲说。 娟子愣了片刻,一甩门出去了,申一甲歪倒在床上,过滤着可以帮忙的人选。 可以帮忙的人倒不少,领导,同事,还有打过交道的政法口熟人,但他都不能找,因为那样对方就会知道,他有一个**的朋友。 申一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人选。不就是一个派出所吗?还用找市局的领导吗?中层干部应该也可以吧?他忽然想起,经常往督查室送简报的市局综合科的丁科长。 就是他了,市局的科长,又是领导身边的人,在派出所捞个人问题不大,何况吕良只是**,并没有别的事。 申一甲从包里翻出一份市局简报,找到了丁科长的手机号。电话半天没有接,这也难怪,丁科长虽然到督查室送简报时比较客气,但并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申一甲一连打了几遍,对方都没有接电话,他没办法,只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几个字:市政府督查室申一甲。 这条短信太管用了,也就十几秒钟的功夫,丁科长把电话打进来了。 申一甲心中惊喜,督查室这名头原来这么好使啊。 “申主任,我是小丁。”丁科长的声音很亲切,还颇有自谦的味道。 “丁主任,我是小申啊。”现在是找人家办事,申一甲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领导太客气了,叫我小丁就行。”丁科长说。 “丁主任,你可是督查室的老朋友了。”申一甲先给丁科长戴了一顶高帽。 “不敢不敢。”丁主任问,“不知道申主任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申一甲说,“麻烦事倒是有一件。” “噢?”丁主任说,“申主任尽管说,不要客气。” 申一甲没有找丁主任办过事,能不能把吕良捞出来,他心里并没有底。不过话不说不明,不妨先试探一下再说。 “唉,别提了。”申一甲说,“有个朋友犯了点事,被望月楼派出所给带走了。” “什么事?”丁主任说。 “还有什么事啊,听说是找女人。”申一甲说,“没有办事就被带走了。” “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捞人呗?”丁主任问。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申一甲只得承认了。他问丁主任能不能帮个忙,把吕良捞出来。 丁主任的态度没有刚才热情了,声音也降了八度。 “哎呀,申主任啊,这你也知道,现在捞人没有白捞的,这个忙我倒可以帮,不过票子可得他自己出啊。” “没问题。”申一甲说,“我不能让你白捞。” “我肯定分文不取,为申主任帮忙嘛。”丁主任想把自己摘出去。 “谢谢,太谢谢了。”申一甲松了一口气,丁主任有这个态度,已经不容易了。 262、世上什么最脏 丁主任让申一甲撂电话,他先了解一下情况,等一会儿再联系。没几分钟的功夫,丁主任就把电话打回来了。 “的确有这么个人,叫吕良,是阴明穴推拿店的推拿师。”丁主任说,“捞人没问题,不过得由吕良的亲属支付一些罚款。” “你说吧,多少钱?”申一甲说。 “哎呀,申主任,这钱数不是我说了算的,派出所是有定价的。他们好歹给我一个面子,抹了一半,交三千吧。” “丁主任,能不能再抹点。”申一甲说,“吕良这小子在那个推拿店打工,两个月也赚不了三千啊。” 钱是不多,但也不算少了,申一甲记得他上次被诬时,好像要罚他五千,一个市局的科长,捞人也要拿三千,好像有点高。 申一甲想把罚金再压一压,吕良上哪儿弄钱去啊,还不得他和娟子出。如果能压到两千或者一千,就比较合适了。 “申主任。”丁主任笑了,“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些罚金要是到了每个人手里,就没有多少钱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个事我真没法替你做主,我再打电话给你问问。” 这一次丁主任半天没有回话,申一甲坐在床头,焦急地等着。如果丁主任打进电话来,不管多少钱,他都认了,就算花钱消灾了。吕良这小子也真是,娟子不愿意,就找别的姑娘呗,推拿店里的女推拿师好几个,都不入他的法眼吗?非要出去找野鸡,这小子真是不可救药了,吃喝嫖赌偷,他偷过,嫖过,这回就差赌了。 丁主任终于把电话打了进来,“申主任,不好意思,吕良的家属已经把罚款交完了,整好五千块,钱进了这帮小子的口袋,往回要可就难了。” 申一甲顿时傻眼了,怎么回事?谁去为吕良交了罚款?孙婧?不可能,那就是应该是娟子,她什么时候去的? “那就算了。”申一甲说,“谢谢你了,丁主任,有时间见面聊。” “不好意思,那个吕良的家属下手快了一点,我本想跟派出所说一说,再给他抹两千呢。”丁主任说。 “就这样吧,我替朋友谢谢你。”申一甲挂断了手机,匆匆出了房间,来到娟子的小屋,门果然锁着。他刚才实在是大意了,以为娟子出来,去忙店里的生意了,没想到她原来也没闲着,趁他刚才打电话、等电话的功夫,自己一个人跑到派出所去了。 “我回来了!”娟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吕良垂头丧气地跟在她的后面。 申一甲看到吕良,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也就是孙婧的什么表外甥,要不他真想冲上去,给他一顿胖揍。在乡下,像吕良这样的年纪,早就娶媳妇了,他可倒好,还这么不懂事呢。 吕良没敢跟申一甲打照面,灰溜溜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的腿可足够快的。”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娟子这腿一快不要紧,至少两千块钱没了。 娟子跟在申一甲的后面,来到他的小屋,似乎心情不错。 “小甲哥,我把吕良给你领回来了。”娟子说,“你去劝劝他吧,叫他认认真真地找个女朋友,可别在大街上胡扯六拉的。” 申一甲觉得滑稽,吕良犯这么大的错误,娟子竟然二话不说把他赎回来,花了好几千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连一句牢骚都没有。看来吕良的事根本就没有瞒得住娟子,她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被送进派出所了。 “娟子,你是不是有钱没地方花了?”申一甲说。 “嗯?”娟子愣了,她没想到申一甲这种态度,“小甲哥,你什么意思,我把吕良领回来不对吗?你刚才不是一直想找人把他领回来吗?” “娟子,你有点太着急了。”申一甲说。 “我着急不对吗?”娟子说,“你刚才比我还急啊,我是怕你在外面找人,影响你的形象,你毕竟是机关干部了,找人说情办事不能不注意一点。我就没事了,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我怕什么啊。” 申一甲很想告诉娟子,就是因为她的太着急,多花钱了。他转念一想,娟子钱已经花了,吕良也领回来了,再提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行了,算我多嘴。”申一甲说。 娟子笑了,她知道申一甲对这事很着急,他跟她不乐意,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小甲哥,你不是说过嘛,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娟子说,“你和孙书记面子大,这五千块店里出了。” “好,你是老板,你有钱。”申一甲在娟子的脸上捏了一下。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娟子捂着脸哼了一声,“不论怎么说,你也是吕良的哥哥啊。” “不行,我得找吕良说道说道。”申一甲说完就往外走。娟子肯花钱赎回吕良,固然因为吕良是店里的员工,但她好像更在乎他的感觉。 “小甲哥!”娟子叫住了他。 申一甲知道娟子的意思,她怕他和吕良掐架。 “小甲哥,你是哥哥,说话注意点,别跟他一般见识。”娟子说。 申一甲推开吕良休息的推拿室,见他正在玩游戏机。吕良见他进来,忙把游戏机扔在边,站了起来。 “小甲哥。”吕良亲切地叫着。 “吕良,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申一甲在推拿床上坐下来。 “没……没什么……”吕良有些结巴。 申一甲一听,心里的火腾地窜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吕良知道事情不妙,忙上前拦住他。 “你不是不说吗?我明天让你小姨来问你!”申一甲说。 吕良面露惊恐,连连退了几步。孙婧就像一副特效药,对吕良非常管用。申一甲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些,每到吕良不听话的时候,他就会把孙婧搬出来。 “小甲哥……小甲哥。”吕良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那样我就死定了。” “不行,这回非得说道说道,你太不让人省心了。”申一甲说。 “小甲哥,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出去找女人了。”吕良说。 申一甲见吕良服软了,也缓和了态度。其实他根本不可能把吕良怎么样,他不看吕良的面子,还得看孙婧的面子呢。 “吕良,我说你是不是皮子痒痒了?”申一甲问。 “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吕良说。 申一甲上前就是一拳,打在吕良的肩头,吕良捂着肩膀,忙往后退了两步。 “你给我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申一甲厉声道。 “我……我不想在这里干了。”吕良说。 吕良的回答让申一甲非常意外,他竟然敢说自己不想干了,那他干什么去啊,他能干什么?刚学到手的一点推拿手艺,不就全废了。 “你说吧,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申一甲说。 “反正我不想干了。”吕良说,“受不了,太拴人了。” “吕良,你少给我打岔,你干不干的事,过后再说。”申一甲说,“你先给我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良本想搪塞过去,但面对申一甲咄咄逼人的架势,不得不说实话了。 原来吕良被娟子拒绝,赌气出了门,跑到了附近一家歌厅。他听说在这里唱歌有女人陪,就想进去试试。在歌厅前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凑到他的近前。 “帅哥,我陪陪你好吗?”女人说。 吕良见这女子有几分姿色,便动了心思。 “行,就你了。”吕良从口袋里掏出票子,走向前台。 那女子看到了吕良口袋里的票子,一把拉住他,紧贴在他的身上:“我还有个地方,比这里好玩多了。” “什么地方?”吕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跟我走嘛,到了你就知道了。”女子说。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吕良这是在歌厅里遇到了打野食的鸡,吕良这是鬼迷心窍了,要不根本不会跟着她走。 女子挽着吕良的胳膊,出了歌厅,来到附近的一家小旅店。女子跟旅店的老板很熟,打了个招呼,取了房间钥匙,就上了二楼。吕良跟着女子进了屋,与女子一番亲热,就要抱她上床。 “帅哥,不要着急嘛。”女子说,“你去洗洗。” 吕良非常听话,脱了衣服就进了洗漱间。不出十分钟的功夫,旅店里就来了两个警察,把吕良堵在了洗漱间里,吕良光着身子从洗漱间出来,发现自己身上一千多块钱全没了,刚才那个女子也不知去向。 吕良说完,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我问你一个事儿。”申一甲说。 “什么事儿?”吕良说。 “你说这世上什么最脏?”申一甲问。 “粪坑最脏。”吕良毫不犹豫。 申一甲这才想起来,吕良在乡下长大,还真就是对粪坑最熟悉。 “你说的没错,你知道城里什么最脏吗?”申一甲问。 “那你说什么最脏啊?”吕良问。 “下水道!”申一甲说。 263、蝎子粑粑 吕良看了申一甲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 “推拿店的厕所你应该用过吧?”申一甲说,“你想想看,我们店里的所有垃圾、粪便,是不是都从下水道冲走了。” 吕良矜着鼻子,做恶心状。 “不用我多说了。”申一甲说,“今天带你走的那个女人,就是下水道。” 申一甲就是想恶心吕良一下,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小姐更脏了,吕良竟然大大方方地跟着人家去旅店,这不仅有损推拿店的声誉,他这个当师傅的也脸上无光啊。 吕良像是突然醒悟的样子,冲着申一甲连连点头。 “你要是真想女人了,至少也要找一个干净的、本分的,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的女人。”申一甲说,“我不想看到你再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我……”吕良欲言又止。 “我什么?”申一甲说,“吕良,咱们丑话说到前头,今天我是既往不咎,你今后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我没什么说的,立刻打发你回老家。” “我……我……”吕良有些吞吞吐吐。 “你到底想说什么?”申一甲问。 吕良朝门口看了一眼,无奈地说:“没什么,算了。” 申一甲本来想问问吕良,他凭什么对娟子无礼,但一想到孙婧在有意撮合他们,娟子也没有记恨吕良,自己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吕良向孙婧告状,到时候他落个里外不是人。唉,对吕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刚才说,不想干了,到底为什么?”申一甲说,“这个城市里只要有人在,就会有人做推拿,这个推拿店虽然算不是最好的,但养活你吕良问题不大,你不想干了,想干什么去?” “我天天呆在店里,憋屈!”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吕良没说真话,看来是娟子没让他碰,他觉得没面子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娟子不同意和他在一起,他还在店里围着娟子跑前跑后,那就算白搭功夫了。 现在吕良已经基本掌握了推拿的要领,申一甲不用手把手教他了,顶多是晚上没事的时候,到推拿房看一眼,看看吕良学到的手法,在实际操作中用得怎么样。自从申一甲和于纯虹泡在一起,晚上在店里的时间更少了,这段时间都是吕良在独自接待客人。 “你不就是想没事出门转转吗?我看可以,你去找娟子吧,这事她说了算。”申一甲说。 “我知道了。”吕良垂着脑袋说。 申一甲早晨提前十分钟赶到单位。他在一路上就直犯嘀咕,吉明的消息很灵通啊,管主任这几天工作很正常,看不出什么风吹草动啊,吉明怎么就说她要走呢?管英什么时候走,调到哪里去,他更不清楚了。申一甲心里一阵自责,自己也太封闭了,这么大的事一点儿信息都没有。 吉明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申一甲到现在还在寻思,要是他先知道了消息,就不会搞得这么被动了,现在倒好,吉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人家都把话说得那么软,他想争都不好意思了,看来只能把这个督查室主任让给他了。 申一甲刚进办公室,吉明就站起来:“老弟,管主任让我们俩过去一趟。” 申一甲笑了,吉明改称呼了,不叫申主任,也不叫一甲了,改成老弟了。不管他是不是在摆老资格,这总是一种友好的表现吧。 管主任一早就找他们,什么事呢?申一甲想着,跟在吉明的后面,来到管英的办公室。 “你俩今天够早的啊。”管英对两个人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 “没有主任早。”申一甲说。 吉明看了申一甲一眼:“还是老弟会说话。” 申一甲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管英,今天管主任穿一件绣花领口的休闲装,里面是淡粉色的衬衫,把脸色衬托得明媚而干练。 “主任今天穿得特别……”申一甲说,“特别感性。” “感性?”管英似乎在努力的品味这个词的意思,“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悉呢,都四十多了,还感性什么啊。” “本来想说性感呢,没敢说。”申一甲说。要是在平常,别说性感了,申一甲连感性都不敢说。知道管主任要走的消息,他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有个事,可能要麻烦你们俩。”管英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招呼两个人坐下,“为了贯彻市委高书记的指示,咱们督查室准备对全市国企改制情况进行一次调查摸底,你们俩每人带一个组,根据各自的调查情况,分别拿出一份督查报告。” “还是管主任带着我们吧。”申一甲说。 “是啊,管主任出面,企业会更加重视。”吉明说。 “我还有别的事。”管英拿着两份表格,在空中扬了扬,“初步选择100家国有企业,用半个月的时间走完,我已经把组分完了。一甲,朱艳年轻,跟你一组,吉明,你领着王科长,剩下的事,我就不操心了,你们自己张罗吧。” “太好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申一甲想,管主任的分组还算比较科学,王科长年纪也比他大,领着他下去,企业该搞不清谁带队了。 “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吉明问。 “越快越好。”管英说,“如果今天准备好了,企业又方便的话,你们明天就可以下去。” 离开管英的办公室,申一甲心里已经基本有了一个答案:管英的确要走了。不论是她的穿着打扮,还是神情气色,都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管主任为什么不参加这次调查呢?申一甲心中不解。要是在往常,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没有管主任怎么行呢,现在正相反,她好像生怕这件事扯上她似的。 申一甲想,这次下企业没准儿就是一场测试,管主任想看看他和吉明谁能拿出像样的东西来。那样对他来说意义就不大了,因为他已经答应吉明了,这个督查室主任让他来当。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带着朱艳去了蓝河热电公司。 “申主任,你认识热电公司的总经理田长发吗?”朱艳在车上问。 “没见过,好像在市里很有名啊。”申一甲说。 “你今天就能见到了田长发了。”朱艳说,“他是今年新当选的全国人大代表,还是全国劳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市有名的企业家。” “啊呀,蝎子粑粑——独一份。”申一甲说,“这样的人,别说蓝河了,就是全省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小车还没到公司大门,申一甲就听到一阵锣鼓声,远远地看见一群中老年妇女,穿着艳丽的服装,手里拿着粉边的大扇子,正在热电公司门口扭着秧歌。 车到门口了,秧歌队并没有散开意思,反而扭得更来劲儿了,申一甲没办法,只好下车了。他一眼就看到公司大门的两侧高悬的两个彩色条幅: “坚持拥护市委、市政府关于国企改制的英明决策!” “热烈欢迎市政府督查室领导莅临我公司检查指导!” 申一甲心里不禁暗暗赞叹,这个田长发,果然是大手笔,不过是迎接两个小科长,他就把条幅挂出来了。 秧歌队见申一甲从车上下来,慢慢闪开一条道,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太太,冲着申一甲挤出一脸笑容。 申一甲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老太太面前:“阿姨,你们是热电公司的秧歌队啊?” 老太太听申一甲管她叫阿姨,合上手里的扇子,得意地说:“那是,我们是热电公司国企改革宣传队队长。” 申一甲立刻对这支国企改革宣传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瞧瞧人家热电公司,还有国企改革宣传队呢,这些中老年妇女都派上大用场了。 “阿姨,你能不能说说,什么叫改革啊?”申一甲问。 “改革就是解放生产力。”老太太想都没想。 申一甲彻底服了,面前的老太太,至少也有六十多岁了,竟然知道改革就是解放生产力,足见热电公司宣传鼓动的功夫做到家了。 “那你能不能说说,什么叫解放生产力啊?”申一甲很想跟老太太探讨几句。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左瞅瞅,右看看,见没有人搭话,便打开扇子,在胸前扇着。 “解放生产力啊,就是解放劳动力,就是解放劳力。”老太太说,“你像我家老头子,就不要管他了,爱干啥干啥去,你说要是不解放他,他就会天天跟着我们这些扭秧歌的老太太,说不定就把谁培养舞伴啦!” “哈哈……”申一甲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阿姨,你真是太幽默了。” 老太太听申一甲这么说,得意地扬起了脖子,向申一甲的脸上端详起来,好像他的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小伙子,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老太太说。 申一甲点点头,他是学中医的,觉得老人说得还挺准,这段时间和于纯虹在一起,既然熬夜又熬心血,脸色要好才怪呢。 “脸色不好就是肾不好,肾不好,就是阳萎。”老太太说,“小伙子,你必须得找个中医,抓紧看一看了。” 264、拉大旗的学问 朱艳听了老太太的话,忙转过身去。申一甲多少有些难堪,当着这么多老年人,身边还有朱艳,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阿姨,我就是学中医的。”申一甲说,“你说的这个道理是对的,但从中医上说,肝不好脸发黄,心脏不好脸发红,肾不好脸发黑,脾不好脸发白。像我这情况属于劳累过度,可不是你说的肾虚啊。” “哎哟,你比大夫说得全啊!”老太太说:“赶明儿你能不能给我那老头子看看,他的脸色儿发黑,你帮我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肾不好。” “下次吧,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申一甲不想和老人再纠缠下去,便连连点头,拨开人群,与过来迎接的公司办公室李主任汇合,进了公司大门。 “申主任啊,实在不好意思。”李主任说,“田总本来想亲自接待您呢,但市人大来电话找他,他一早打个照面就走了,我们的副总在楼上等您呢。” “只要能说清情况,谁都可以。”申一甲说。 李主任领着申一甲来到二楼,副总郭兴从一扇门前迎过来,远远地伸出了双手,和申一甲紧紧地握手。 “请进。”站在门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同时伸出了右手。 “申主任,这是我们的荣誉室。”李主任说,“这位是我们公司宣传部的副部长肖玲同志,也是荣誉室的讲解员。” 申一甲一看,这个叫肖玲的女子举止有度,彬彬有礼,看样子顶多三十岁,人长得也漂亮,在企业这种地方,应该算是厂花了。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本来对荣誉室这种地方不是太感兴趣,但见公司早有准备,而且非常热情,只好客随主便了。 荣誉室里灯光温和明亮,申一甲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巨幅照片,整整占了一面墙。 “申主任,请看这里。”肖玲伸了手指,“去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期间,我们蓝河热电公司总经理田长发同志赴北京参加全国劳模表彰大会,受到与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这是会议代表与总书记的合影,这位就是田总。” 申一甲顺差肖玲手指的方向,凑了过去,田总戴着个眼镜,满面春风,神采飞扬,看来田长发的确是全国劳模,有照片为证。 “总经理田长发同志今年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在参加全国人代会期间,田总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的亲切接见,这是与中央政治局所有常委的合影。这位就是田总。”肖玲说着,在照片上指着。 申一甲连连点头,礼貌性地上前看了看。 “去年十一期间,省委书记亲临蓝河热电公司视察工作,对蓝河热电公司情牵百姓冷暖、心系千家万户的事迹给予的充分肯定,勉励田长发总经理再接再厉,再立新功,这是省委书记与田总亲切交谈时的照片。” 这是一张大幅特写照片,连田长发的每根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与省委书记咫尺之隔,面带笑容,好像正在说着什么。 “这张照片好清楚。”申一甲说,“这是谁照的?” “我们公司的专业摄影师。”肖玲说。 申一甲明白了,热电公司有专门从事摄影的工作人员,这就难怪能抢拍出这么精彩的镜头了。 “这张是市委书记高崇云同志视察蓝河热电公司时的照片,去年入冬之后,高书记十分挂牵蓝河百姓的暖房子问题,在视察时特别指出,蓝河热电公司为确保全市居民顺利过冬做出了突出贡献,田总表示,请市委放心,蓝河热电公司广大职工一定让全市老百姓住上暖房子。”肖玲说。 照片上,市委书记高崇云的手搭在田长发的肩膀上,看上去特别亲切。 “今天春节期间,市长宫树仁同志到蓝河热电公司检查节日期间供热情况,在检查过程中亲切询问了节日期间的原材料供应情况、职工的食堂伙食情况,亲自察看了热电公司新引进的德国高端供暖设备。宫市长勉励田总,全市老百姓的冷暖全靠热电公司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礼拜托你们了。” 这张照片里,市长宫树仁挽着田长发的胳膊,两个人的举止特别亲密。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从中央到地方,从党委到行政,这个田总见过各级领导,应该算是个见过大阵仗的人了。像热电公司这样的企业下辖一批供热公司,应该属于正经八经的公益性行业了,不说旱涝保收吧,日子肯定不会难过。在这样的企业进行民营化改革,应该是炙手可热的。 申一甲在荣誉室里走了一圈,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他虽然没有见到田总本人,但通过这些图片加解说的介绍,对这个人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这不单单是一个企业荣誉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一个田长发个人荣誉展,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他的身影。 郭兴副总把申一甲和朱艳请到了会议室,他一进去眼睛就不够用了,四面墙壁有两面大墙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把会议室衬托得金碧辉煌。申一甲简单数了数,这些奖励加到一起,不说一百个,也有七、八十个了,劳模治理企业,就是不一样啊。 再看会议桌上,两侧各摆了四个大果盘,果盘里放着鲜红的大草莓,黑紫色的美国提子,粉红色的鲜桃,还有切好片的西瓜,每个果盘前都摆着一小盘牙签,一盒纸抽,一盒中华香烟,一个造型精美的烟缸和一杯刚泡好的绿茶。 申一甲转身对朱艳说:“朱艳,这里有你喜欢吃水果!” 朱艳的表情很兴奋:“热电公司形势这么困难,还买水果招待我们,太过意不去了。” 郭副总笑道:“困难归困难,热情归热情,不在领导面前苦穷,这是我们田总的指示。” “噢?”申一甲觉得这个田总的胸怀倒是很宽阔,他最怕进了企业,听企业的管理层大倒苦水,“我听说咱们企业现在是负债经营,到底欠了多少债啊?” “这个嘛,我还真说不好。”郭副总说:“以田总掌握的数字为准吧。” 申一甲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郭副总这么敏感,一杆子支给总经理了。不过这倒引起了申一甲的警觉,一个企业副总,企业有多少债务都不清楚,好像不太可能,只是他不想说,或者不敢说罢了。 申一甲简单说明来意,郭副总说了几句欢迎词,就拿起面前的稿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申一甲听了有将近一个小时,郭总经理仍然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于企业改制的意义、推进改制的原则,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问题。 申一甲的心里开始嘀咕上了,照这么下去,上午的时间恐怕不够啊。 “郭总,能不能说一说咱们公司改制的具体做法和进展。”申一甲不得不插了一句。 “吃水果,吃水果。”郭副总指着果盘说。 申一甲用牙签取了一粒提子,扔进了嘴里,香甜可口,味道好极了。 “我们企业改制的具体方案正在谋划中,那得田总亲自和你们说。”郭总经理看了看表,“田总说一个小时就能回来,应该快回来了。” “我回来啦!”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热电公司总经理田长发满脸笑容闯了进来,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向申一甲伸出了手。申一甲对田长发的姿势已经熟悉了,刚才副总郭兴就是用这个姿势在荣誉室门口迎接他的,看来是得到了田长发的真传啊。 “今天很不巧,市人大有个座谈会,我不去不行。”田长发说。 “田总忙,可以理解。”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 田长发风风火火地来到申一甲的对面,在郭总经理和肖玲中间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我代表全厂一千五百名干部职工,热烈欢迎申主任一行来我厂检查指导工作。” “荣誉室也看了,厂情也听了,厂貌也看了,我们深受感染。”申一甲说,“田总百忙之中亲自接见我们这个两个人的督查小组,我们感到很荣幸。” “使不得,使不得。”田总连忙摆手,“你们市府督查啊,要在过去,那就是钦差大臣啊!” “我们来,主要是了解一下咱们厂改制的进展情况。”申一甲说。 “中午安排好没有,一定要留客人在食堂吃顿工作餐。”田长发对身边的肖玲说,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申一甲刚好可以听到。 “那谢谢田总了。”申一甲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客气了,否则往返单位很耽误时间。 “这次国企改制,对于我们热电公司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田长发兴奋地说,“我们争取第一批结束。” “有什么问题没有?”申一甲问。 “要说问题肯定有,我们的一些企业对改制的重要性认识还不够。”田长发口若悬河地说起来。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全国人大代表口才果然了得,谈及国企改革存在的问题,还真是一针见血。为了搞好这次督查,他在网上找了一些经济学家论国企改革的文章,恶补了一下,田总的观点竟然和他们不谋而合。 265、二女争风 “咱们的企业要转让给谁啊?”申一甲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全体职工。”田总说,“我们这个行业专业性太强,一般人干不了,有些人想干,我们还不放心,供热可是政府的民心工程啊。” “那谁持大股呢?”申一甲问。 “班子成员购买的股份可能多一点。”田长发说。 “田总能占多少?”申一甲步步紧逼。 “现在还没有最后定。”田长发说,“热电公司的这个控股权,我是真不愿意接,但我不接不行啊。高书记有批示,年末要敲钟问响,杀马扣槽。” “田总估计自己需要投多少钱?”申一甲问。 “我要把公司买下来,也得有那笔资金啊,班子成员投多少,我就投多少,大家都一样嘛。”田长发端起杯来,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墙上的表,“申主任,别总听我说,你们吃点水果。” 肖玲从田总的身边站起来,绕过长条圆桌,来到申一甲的身后,把果盘拉到他的面前。 申一甲顺着田总的目光向墙上看去,马上就要十一点半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用说,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申主任,吃点水果,就去食堂就餐吧,边吃边聊。”田总拿起一根牙签,从果盘里插起一片西瓜,吃了起来,“我处理点公司的事,随后就过去。” 郭副总陪着申一甲和朱艳来到公司食堂,进了二楼的单间。 申一甲一进房间,服务员就端着托盘跟了进来,海参,鲍鱼,三文鱼,鲜虾,两道山珍素小炒,还有两道女士菜,两瓶五粮液。 这顿午餐,色香味形俱全,并不是工作餐的标准,而是美食家的标准。 朱艳对此似乎已经习惯,麻利地铺好了餐巾。 郭副总端起了杯子:“今天食堂还有几拨客人,田总过去看一下,一会儿就来,让我们先进行。”肖玲也熟练地端起了杯子。 “郭总,今天不喝酒,下午还要接着走。”申一甲说。 “喝酒工作两不误嘛。”郭副总说,“如果吃不好饭,哪儿来的精力工作啊。” “那就少喝一点吧。”申一甲说。 一阵笑声隐约传来,立刻引起了申一甲的注意。 郭副总忙解释道:“我们公司是公益性行业,比较引人注目,平时就客人不断。现在正在推进企业改制,来的客人就更多了。” “都是什么样的客人,经常来公司啊?”申一甲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唐突,有一种打探企业隐私的味道。 “什么样的人都有。”郭副总似乎不想回答申一甲的问题。 肖玲接过话茬:“有电视台记者,有人大代表参观团,有行业的热电联产调研,有体改委的改制推进组,我们公司的改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最近的客人更多了。” 申一甲估计,从郭副总嘴里恐怕很难了解到企业的内情,倒不如套一套这个宣传部的讲解员肖玲,她应该知道郭总不愿意说的事情,在餐桌上,郭副总也不好阻拦她。 “想不到今天吃饭还有美女相伴。”申一甲对肖玲说,“刚才你在荣誉室的讲解非常生动形象,领教了。” “靠靠!”朱艳忽然咳嗽起来。 “申主任,我有句话得提醒您一下。”肖玲说,“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漂亮,那样是费力不讨好。” 申一甲看了一眼朱艳,没说什么,心里却责怪她不该影响他的计划。 “大姐想多了。”朱艳似乎在提醒申一甲注意肖玲的年龄:“我这个嗓子啊,一闻到这样的美味,就会发痒,平时一闻到国产化妆品的香味,也会有反应。” “菜香呢,平时多闻闻就好了。热电公司的食堂,不敢和政府机关的大食堂比,但比一些大众化的食堂还是绰绰有余。”肖玲显然意有所指,“至于化妆品呢,我建议你国产的就不要用了,合资的也不好,时间长了可不是过敏咳嗽这么简单,要落下后遗症的。” 朱艳的脸立刻撂了下来:“肖部长是我说用劣质化妆品吗?” “朱科长可能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是市里的督查官,我怎么敢对你品头论足啊。”肖玲笑道。 朱艳说:“我量你也不会……” 申一甲刚才想插话却不直插不上,这回话不插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非掐起来不可,“不会用劣质化妆品,别说你们不会,连我都不会啊。” 申一甲转过身来,看着朱艳,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朱科长的这件衣裳很有品位,一看就是专卖店定制版。”肖玲笑道。 “我这一件衣服,是出门的时候在上海买的,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件了。”朱艳得意地整了整衣襟。 肖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朱科长猜我这件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看着像韩货,在韩货店买的吧?”朱艳隔着会议桌盯着肖玲的衣服。 “朱科长真有眼光,的确是韩货。”肖玲说,“不过不是在韩货店买的。” “不会是在早市买的吧?”朱艳似乎对肖玲的衣服很感兴趣。 “韩国。”肖玲说,“我去年出国旅游,在韩国买的。” “你太哈韩了。”朱艳说,“原来你是个韩迷啊。” 申一甲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总觉得不对味,这要是哪句话对方听着不是味,随时都可能唇枪舌箭地干起来,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你们猜猜,我这件西服是在哪儿买的?”申一甲双手抖了抖身上的蓝西服。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申一甲,还是肖玲嘴快:“你是督查办主任,衣服还用自己买吗?我估计是哪个有钱人送的吧?” “不像,就看这款式,这颜色,应该是出自女人的眼光。”朱艳说,“申主任,不会是女朋友买的吧?” “你们简直太聪明了。”申一甲故作神秘地说。 “噢?”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了惊叹声,在申一甲的身上打量着。 申一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好像没他什么事似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两个女人暂时忘记了刚才的针锋相对的一幕,注意力都转移他的身上了。这套西服真是孙婧买的布料,他去服装店做的,但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申一甲看得出来,肖玲虽然只是一个讲解员,但郭副总对她似乎也有几分畏惧。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抿着嘴笑。 申一甲说:“肖部长对热电公司非常了解,想必对这次企业改制也是了如指掌了。” 肖玲说:“领导让怎么改就怎么改,田总不会扔下大家不管。我们公司改制的原则是,人员一个不缺,利益一分不少,不让一个员工下岗,愿意到改制后的企业工作的员工全部聘任,保证职工在改制中不受任何损失。” 申一甲不得不服气,田长发把企业的一个中层副职都调教得如此出色,还真得需要下一些功夫。 肖玲说:“我们总经理常说,有粥大家喝,有饭大家吃,有肉大家分,有钱大家花,公司上下同奔小康、共创富裕。” 申一甲隐隐觉得,肖玲的话有一种打官腔的味道,再这样继续聊下去,可能还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最好是找一个时间,私下里听一听她对公司改制的看法。 “肖部长啊,能不能留一下电话啊。”申一甲说,“我们回去还要写报告,热电公司这一块有什么荣誉,到时候还得找你核实。” 郭副总在一旁说:“肖部长是热电公司的荣誉通,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问她,只要她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即使一时答不了的问题,过后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肖部长这么年轻貌美,我们申主任肯定会亲自打电话的。”朱艳酸溜溜地说:“人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机号呢。” “咱们在一个办公室,有号也用不上啊。”申一甲解释着。 服务员打开门,站在一边,田长发急匆匆进了房间。 “慢待了慢待了。”田长发直奔已经留出来的主座,“来了些客人,哪家不碰杯都挑理啊,但我最想陪的还是申主任。” “我不挑理。”申一甲说,“我喝不喝酒都行,最好不喝。” “不喝怎么成。”田长发对郭副总说:“老郭啊,你到各屋走一走吧,督查室的领导,我来陪吧。” 郭副总一走,田厂长立刻端起杯子:“申主任一回生,二回熟,回去以后,还请给热电公司多说几句好话。” “热电公司本来就很好,说不说都是好啊!”申一甲说。 “那是自然。”田长发说,“你比如省里有文件,在国企改革中,企业改革中可以探索经营力入股,申一甲能不能给我们美言几句,多给我这个企业经营者一点干股。” 申一甲明白了,田长发很希望得到经营者的干股,那样在公司改制以后,他的个人股份就立刻超过了其他班子成员,有可能成为大股东,摇身一变,从国企经营者成为民营企业的老板。 “看来田总已经准备好了,要接手这个企业。”申一甲说。 “公司卖给别人,我们老职工不答应。”田长发说。 266、上市公司竟然没有钱 “我是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劳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这个企业我不接谁接?”田长发说。 “全公司职工干劲十足,都想参与企业管理。”肖玲说。 从田长发进入包间的一刻起,肖玲就开始忙活开了,一会儿给田总要一头蒜,一会儿给田总的茶杯里添点水,一会儿给田总送几张餐巾纸,田长发始终像没看见一样,对着申一甲和朱艳,不停地论述着企业民主管理的重要性。 “申主任,我单敬你一杯。”田长发说,“小伙子年轻啊,现在是英雄不问出处,成功不在年龄,我已经五十多啦,真羡慕你的年龄啊。” “田总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机关小干部,你可是大企业家啊。”申一甲说,“成功就更谈不上啦,像您热电公司,把温暖送到千家万户,造福全市人民,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啊。” “这一行不好干啊。”田长发放下杯子,“不论供热价格定到多少,用户都会觉得贵,就算让大家都免费用,还是会有投诉,这家嫌温度不够了,那家又嫌太热了,矛盾很难解决。但如果供热企业一直亏损,亏损到没有人愿意经营的地步,最终居民无热可用,吃亏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申一甲关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热电公司毕竟不比别的企业,公益性的民生企业,如果企业改革了,产权变化了,还能保证老百姓的供热吗?” “这些事不用政府操心,只要市里同意的我们的改制方案,把把热电公司交给我们,剩下的事,我们做。”田长发说着,独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现在全国的供热企业都是政策性亏损。为什么这么说呢?供热价格是政府定价,政府在定价时必须要考虑用户的承受能力,所以供热价格带有公益性质。” 肖玲在一旁说:“对供热企业来说,工资、煤价、设备维修都是市场价,水涨船高,企业只能靠自己消化,企业用水、用电都享受不到公益性行业的优惠,所以供热企业很难盈利。” 申一甲一听,这个肖玲的小缝溜得很严实啊,田长发想说而没有说的话,都被她说了。 “我怎么听说,供热公司的收入,国家是免税的,这样能减轻一些压力吧。”申一甲问。 “再减税也堵不上供热公司的大窟窿啊。”田长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供热公司由于历史原因和政策性因素,已经亏损2.6亿了。” 田长发合盘托出企业的亏损额,倒让申一甲有些意外。 “为什么会亏损那么多啊?”申一甲知道热电公司亏损,却没想到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就得问政府了。”肖玲说,“我们市的万方科技号称上市公司,连企业的流动资金都拿不出来,现在炼油厂没钱维持正常生产,我们热电公司已经借给他们五千万,就像打水漂一样,连个动静都没有,蓝河好几户企业都在这样替他们背黑祸。” 田长发叹了口气,申一甲觉得这件事看来是真的了,否则田总决不会保持沉默。 “上市公司怎么会没钱呢?真是见鬼了。”申一甲的思路本来在热电公司改制上,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万方科技,他的脑袋立刻有点大了。 万方科技前身是蓝河市第一家上市公司蓝河化工,前年忽然发生股权变更,万方公司成了大股东,万方科技麾下唯一的实体企业炼油厂是蓝河市的支柱企业、财税大户。 “蓝河化工原来只是发展慢一点,现在换了大股东,就不是慢的问题了,基本停顿下来了,我真不知道搞这样一次股权变,到底有什么意义。”田长发说,“我们热电公司原来只是小亏损,自从把钱借给炼油厂当流动资金以后,也是到处借米下锅,现在亏损越来越多。” 申一甲听田总的意思,热电公司亏损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万方科技才对。 申一甲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能不能去炼油厂看看呢?炼油厂隶属于上市公司万方科技,虽然不是这次蓝河国企改制的对象,但对这次改制有间接的影响啊。这样先去炼油厂,原定的白酒厂就要往后推了。 申一甲看了看朱艳,端起了杯子:“田总,谢谢款待,下午还要接着走,今天就到这里了。” “不急,不急。”田总也端起了杯子,让肖玲上些主食来,肖玲快速起身,离开了房间。 申一甲与田总碰了杯子,准备等朱艳吃完主食就出发。 肖玲还没回来,主食就上来了。申一甲不仅暗暗佩服热电公司食堂的效率,好像受过专业训练似的,不比任何一家酒店差。 申一甲与田总闲聊的功夫,肖玲回来了,把两个信封交到了田长发的手里。 田长发看也没看,就把信封递给申一甲和朱艳。 申一甲不知信封里装了什么东西,连连摆手。田总起身,绕过桌子,把信封拍到申一甲的手里。申一甲接过信封,在外面捏了捏,感觉应该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 田长发又把另一个信封交到朱艳的手里:“公司的一点小意思。” “谢谢田总。”朱艳说。 “田总,心意我领了,这样不好,真的不用。”申一甲把信封递了回去。 田长发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信封,随手交给朱艳,和颜悦色地说:“朱科长,那你就替田主任收一下吧。” 朱艳正用纸巾擦嘴,被田长发搞得措手不及,不知所措地点着头。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来搞个督查,企业还要表示一点小意思。既然朱艳接了,他就不好说什么了,她有家、有孩子,要是购物卡的话,就都给她吧。 “田总,祝热电公司改制成功,我们后会有期。”申一甲向田长发伸出了手。 “劳驾申主任多为热电公司改制鼓与呼。”田长发说,“等热电公司改制成功的那一天,我请你第一个来热电公司做客。” 申一甲本打算让朱艳直接叫司机过来,不想田长发对肖玲说:“肖部长,时间还早,你去给客人安排一下房间,让客人休息一下。” 申一甲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了。” “现在时间还早。”朱艳在一旁提醒着申一甲,“我已经和白酒厂定好,下午两点到。” 申一甲并没有告诉朱艳,他想去一趟炼油厂,所以她给他提个醒也算正常。就算去炼油厂的话,时间也早,他不好与朱艳顶牛,只能去休息一下再说了。 申一甲在楼下与田长发握手告别,跟着肖玲来到了热电公司招待所。 热电公司招待所在公司大门里不远处,肖玲在前,申一甲和朱艳在后,很快上了二楼。 “你们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肖玲问。 肖玲的问题,把申一甲和朱艳都问愣了。 “一个房间和两个房间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房间是套间,里外都有床,两个房间是两个套间啊。”肖玲说。 申一甲笑了,一个午休还有这么多说道,热电公司招待客人简直太专业了。 “你说呢,朱科长?”申一甲问。 “还是两个房间吧。”朱艳说。 “那就两个房间。”申一甲说,“朱科长,那我们就睡一会儿吧,一个小时以后出发。” “还是你自己睡吧。”朱艳说,“小伙子说话可要注意啊。” “没问题,你们尽可以放心休息,到时候,会有专人过来叫你们。”肖玲打开一间房,把申一甲请了进去,随后领着朱艳去了隔壁的房间。 申一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真的不错,吊顶,地毯,纯实木柜,真皮沙发,与望月楼宾馆的装修规格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刚从食堂出来,他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望月楼宾馆呢。 申一甲进了洗手间,眼前为之一亮。雪白的大浴缸横卧在一侧,墙角立着一个豪华的桑拿浴箱,洗浴设备应有尽有,看来望月楼宾馆也不是对手啊。 申一甲在浴室里逗留了一会儿,准备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他忽然发现房间的门还开着,就上前把门关好,把沙发上的文件包放在了桌子上。 申一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他刚才已经把文件包放在了桌子上,现在这个包怎么跑到了沙发上?难道文件包自己长腿了不成? 他拿起文件包,发现拉锁已经开了。刚才离开食堂的时候,他明明看到拉锁是拉着的。他见文件包里多了一个信封,立刻笑了。估计是朱艳把那个信封送回来了,见他在洗浴间里,就没有打扰他。 他取出那个信封,轻轻捏了捏,打开封口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不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封折叠得很规矩的信件。 真是见鬼了,这个信封不是田长发给朱艳的那个信封! 267、股市大盗 申一甲拿着封信,立刻出了房间,来到走廊里。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隔壁朱艳和肖玲的说话声隐隐传来。他回到房间,来到窗前,这扇窗户正对着热电公司的小广场,广场上有几个正在经过的员工,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轻轻打开那封信,熟练优美的字体立刻呈现在他的眼前。 督查同志: 我是蓝河热电公司的老党员,今年70多岁了。我对公司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一直把公司当自己的家。 随着改革的深入,国家把企业推向市场,变计划经济为市场经济。面对设备老化、技术落后的现状,我为公司的前途感到十分忧虑;特别是当我看到公司面临经营困难,连年亏损,老百姓的温暖生活受到挑战时,我的心情十分沉重,连做梦都盼着我们的公司能寻到一副灵丹妙药。 申一甲看到这里,心中一阵欣喜,他现在正需要听到这种声音。 “这次市委提出了国企改制的战略目标,我打心眼儿里高兴!激动得几夜没合眼,心里想这回公司可有救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国企改制原来就是把热电公司这样的公益性企业做价卖给个人,对此,我心里冒出一大堆问号,横竖想不通、搞不懂……” “难道我们蓝河市就办不好一家公益性企业,非要靠外人?我们的领导干部就那么无能?把这样的国企都要卖给企业家和有钱人,企业就一定能办好吗?再办不好咋办?工人打工还谈什么‘工人当家作主’……” “我近期专门研究了发达国家公益性企业的改革,我发现西方的改革非常严格,过程也完全透明,改革后有完整的制度监督。像蓝河的国企改制,能保证公开透明吗?改革之后谁来监督?我担心改革之后,老百姓供热矛盾会更加突出……” “我听说热电公司准备让每个职工都购买股份,还说让人人发财,户户致富,就算热电公司的工人都发了家,蓝河老百姓的温房子就能得到保障吗?这不是把全市老百姓的温暖绑架到小集团利益之上吗?这种小集团利益早晚会被个人利益所绑架……” “我们蓝河市提出年中‘敲钟问响’,年末‘杀马扣槽’合适吗?是不是有“一阵风”和“一刀切”之嫌?敲什么钟,问什么响啊?杀马扣槽,那就是不过啦。到头来,可能是国有资产流失,贪官污吏溜掉,某些个人得到便宜,国家却吃了大亏……” “作为多年心系公司的老党员,我对国企改制的某些做法还真有点不放心哪!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想到求助于你们,希望得到你们的真诚帮助。” 落款是一位退休老同志。 申一甲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望着棚顶,一点儿困意也没有。 他午餐时听田长发唠叨了半天国企改制的意义,却没有一封老职工的来信让他震动。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一个机关干部了,可是这个机关干部对一个老百姓的诉求却如此无能为力。 他突然想起了孙婧,这时候想和她说一会儿话。 “孙书记,忙什么呢?”申一甲接通了孙婧的手机。 “唉,我还能忙什么,杀马呢。”孙婧说。 “杀马?”申一甲说,“好好的马为什么要杀啊?马肉怎么吃啊。” “怎么吃?卖给私营老板呗。”孙婧说。 “你不会在逗我吧?私营老板吃马肉?”申一甲说,“春县的老板好这口吗?” “申一甲,你是真傻假傻?”孙婧说,“你一个督查室副主任,不知道什么叫杀马扣槽?” 申一甲连忙拍着脑门,怎么忘了这个茬了。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个事,心里堵得慌,才给孙婧打电话吗? “我在检查全县国企改制情况。”孙婧说,“才吃完午餐,一会儿准备去下一家。” “春县的国企改革怎么搞的?”申一甲问。 “卖,一卖了之。”孙婧说,“春县不像蓝河市,企业规模小,能卖的都卖掉,不能卖的再想别的办法。” “你们的供热公司是怎么改的?”申一甲问。 “供热公司是公益事业,太敏感了,我们还没动,等着市里出样板呢。”孙婧说。 申一甲在孙婧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一些沮丧。看来春县的情况和蓝河市并不一样,两者可比性不大,蓝河的国企改制只能自己去思考了。 “一甲,去新房子住了吗?”孙婧问。 “去了几次,但都没在那儿住。”申一甲说。 “什么意思,还舍不得那个推拿店啊?”孙婧说,“你说推拿店那小地方那么挤,你有什么留恋啊?” “不是我留恋,是那边离单位近一点,人多热闹。”申一甲说。 “你这个人有意思啊,没房子的时候想房子,现在有房子住了,又挑三拣四,强调客观找借口。”孙婧说。 “你过来住吗?你过来我就过去。”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这小子太没良心了。”孙婧说,“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要在那里怎么的,我是怕你在推拿店当灯泡,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领情啊。” “当灯泡有什么办法?”申一甲说,“谁让咱就是当灯泡的命呢。” “你抽时间把东西搬过去吧。”孙婧说,“给娟子和吕良一个空间,你不知道什么叫日久生情,我看他们应该有戏。” “我没时间。”申一甲说,“我现在忙着呢,天天下企业,周末也很少休息。” “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我看你是不是有点傻啊?”孙婧说。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天生就没你聪明呢。”申一甲说。 有人在门外敲门,申一甲估计是时间到了,朱艳催他动身了。 “有时间再聊吧,我们得出发了,和你一样,杀马去。”申一甲说着,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并没有人,申一甲探出头去,走廊里也没人。 申一甲觉得有意思,朱艳行啊,都是孩子妈妈了,整得还像小姑娘似的,不就是叫他起床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他拎着文件包,来到朱艳的房间,见朱艳和肖玲正坐在床头聊天呢。 “肖部长,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了。”申一甲说。 “客气什么,这是我的工作。”肖玲说,“客人满意,领导才会满意。” “朱艳,你马上给白酒厂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去的时间往后推两个小时。”申一甲说。 “申主任,你早说啊,人家白酒厂本来就不想让咱们去那么早。”朱艳说,“他们本来想让咱们下午四点钟到。” “四点钟到?”申一甲瞪大了眼睛,“喝酒去?” “是啊,到了白酒厂,不喝酒可能吗?”朱艳说,“你以为你能跑掉啊?” “喝不喝酒再说。”申一甲说,“你先给炼油厂打个电话吧,就说咱们要去了解一下企业生产经营情况,不用准备材料,管理层介绍一下情况就行。” “申主任,太突然吧?”朱艳问。 “突然怕什么,咱们不偷不抢,只是了解一下企业的经营情况。”申一甲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肖部长,还得麻烦你一下,帮我找辆车,送我们一下,我们的司机早就回去了,叫他过来,比较麻烦。” “没问题。”肖玲说,“我们的司机一直在待命呢。” 二十分钟以后,申一甲和朱艳在炼油厂办公楼前下了车,高高的炼油塔静静地耸立,看上去毫无生机,厂办主任正在门口迎候,把他们带到二楼会议室。 丁副厂长很快出现在门口,一副落寞的样子。 申一甲开门见山:“现在企业形势怎么样?” “停产了,正在检修呢。”丁厂长愁眉不展。 “丁厂长,咱们厂子到底是停产了,还是检修呢?”申一甲问。 “检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工,实际就是停产了。”丁厂长说。 “停产的原因是什么?”申一甲说。 “停产的原因?嘿,现在全市人民都知道。”丁厂长说,“就两个字,缺钱!” 申一甲感到问题比他的想像还要严重,炼油厂已经得到了好几户企业的借款支援,现在竟然还是缺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厂现在有四个厂长,现在只留下我一个厂长看家,其他厂长都出去弄钱去了。”丁厂长说。 “我听说,市里有几家企业已经借给了咱们一个多亿,为什么现在还缺钱呢?”申一甲问。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我已经向市里的领导解释了n遍了。”丁厂长似乎并没有兴趣向申一甲详细解释,“总而言之一句话,蓝河化工股权变更是个错误,我没有参与这项工作,但我的感觉是,蓝河化工受骗了,万方科技应该是一个骗局,到头来最吃亏的就是我们炼油厂。” 申一甲掏出笔记本:“丁厂长,你能不能细点说,你说万方科技是一个骗局,你的根据是什么?” “问题没有这么简单。”丁厂长说,“万方科技的总部在北京,蓝河市根本没有监管能力。” 268、美女副手 申一甲看出来了,丁厂长可能是有些心灰意冷,就连说明情况的情趣都没有。他准备撬开丁厂长的这张嘴,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 “丁厂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请你相信我,我不是过来休闲的,我肯定要把炼油厂的情况带回去,直接交给市领导。”申一甲说,“也许就真能起作用。” “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知道的情况对你们说一说。”丁厂长说,“不过这项工作我毕竟没有亲自参与,知道的情况有限,仅供你参考吧。” 丁厂长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了起来。他说得很详细,申一甲很快就理出了头绪。 原来,万方科技当年重组蓝河化工时,合同订金是1000万,实际只支付了400万,就办理了股权转让手续。就连这400万也是万方科技借来的,万方科技控制了上市公司以后,马上收回了这笔资金,还外附加了200万手续费。就这样,万方科技没用一分钱,就骗取了蓝河化工28%的国有控股权,价值2.1亿。 万方科技控制上市公司后,为了骗取配股资金与贷款,在一年多时间里,骗贷6亿多元,还在没有对炼油厂进行任何投入的情况下,抽走了上亿元资金,现在工厂资金链断裂,只好被迫停产。 “蓝河市政府是谁负责这次股权变更?”申一甲问。 “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市里当时负责的是市发改委主任姜震东,现在是市政府秘书长。”丁厂长说。 申一甲的小心脏立刻紧了一下,姜震东很神秘,申一甲来到督查室以后,一直没有见过这个人,听说他在省委党校学习,还没有回来呢。 丁厂长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愿意到市里反映这件事。这件事的责任也很难划分,万方科技重组蓝河化工能够得逞,首先股市监管部门就有责任。这个事怎么说呢,最后还得公司的法人代表和董事们负责,可是这个责任,他们也负不起。” “我们能去厂区看一看吗?”申一甲不敢再接着往下问了,很担心问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这个嘛,有点难度,现在工人的情绪很不稳定,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没地方发泄呢。”丁厂长显得很为难,“如果工人知道你们是市政府的,我担心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所以还是不要去了吧。” “那好,我们不去了。”申一甲说,“我听说热电公司借给炼油厂几千万,还有几个企业也伸出了援手,这些钱你们什么时候能还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丁厂长说,“现在万方科技股票价格不断下跌,市值大幅缩水,真是雪上加霜啊。我们企业现在流动资金匮乏,开工生产吧,能力上不去,设备吃不饱,生产越多就亏损越多。” 申一甲到达白酒厂的时候,比预定时间四点提前了半个小时。他准备就炼油厂的问题,写一个督查报告,把情况及时反馈给市长宫树仁。 现在炼油厂停产检修了,但实际上就是因为流动资金问题被迫停产,这个情况市里有关部门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没有什么有力的动作呢?如果由着事态继续发展,炼油厂面临的问题可能不单是停产这么简单了,万方科技跌停、警告甚至摘牌都有可能发生。 白酒厂是蓝河的利税大户,厂长白义清会计出身,是企业界有名的铁算盘。 厂办主任领着申一甲和朱艳来到了厂长室,白义清正捧着一个大算盘算账呢。 “哎呀,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白义清满面笑容地从桌前站起来,“酒我早就安排了,怎么也得五点钟啊。” 申一甲上前握住白义清的手:“白厂长,我们可不是来喝酒的,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白义清的另一只手在申一甲的面前点了几下:“我知道你不是来喝酒的,但到了白酒厂,我怎么也得请你们喝两杯吧,咱们家酒有的是,只要你能喝,管够,哈哈……” 申一甲见白义清没有让座的意思,便夹着包在屋里转了转,还真别说,白厂长的办公室很简陋,只是办公桌上放着大中小三个算盘,显得与众不同。 白义清对办公室主任说:“李主任啊,你去把久香叫来,这主陪不太主动,说四点就四点露面,没看到督查室的领导都到了?” 白义清正说着,一个身材苗条、面庞清秀的女子从门外闪进来,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 “我靠王厂长,你怎么没下去接一下客人啊?这事儿干的,不知道哪个衙门口大啊?”白义清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白厂长,我们不用接,这不上来了嘛。”申一甲连续解释。 “这是我们主管常务的副厂长王久香。”白义清说。” 王久香紧紧握住申一甲的手:“王久香的王,王久香的久,王久香的香,久香一定是酒友,酒友未必识久香,久香陪你来喝酒,保你把我当朋友。” 屋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王久香的话虽然酸了那么一点儿,声音尖了那么一点儿,可还有点道理。 “申主任啊,我们久香是个诗人,喜欢诗词歌赋,没别的毛病,就是说话尖锐一点,热情一点,让他先陪你们一会儿,容我把这点账算完。”白义清说。 申一甲跟着王久香来到会议室,房间虽然不小,布置却很简陋,根本不像一个利税大户接待客人的地方。 王久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独自照了照,然后又放回了口袋,指了指桌上的果盘,“两位领导吃水果。” “谢谢。”申一甲说,“久香,酒香,王厂长,就冲你这名字,一定是海量吧?” “酒场就是战场,酒风就是作风;酒量就是胆量,酒瓶就是水平。”王久香张嘴即来,“朝辞白帝彩云间,半斤八两只等闲,你要真心想喝酒,我能陪你喝三天。” “哎呀,好厉害。”申一甲脱口而出。 厂办李主任笑道:“久香厂长因为管理和沟通能力突出,被白厂长从一个供销科副科长提拔为主管常务的副厂长。她为人热情,能力出众,性格也很实在,大家都很喜欢她。” “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是一种苦痛;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是一种幸福。我们能走到一起,说明我们感情到了位,只要感情到了位,不喝也陶醉。”王久香还来劲儿了。 申一甲憋不住笑了出来,看来真是来到白酒厂了,这副厂长怎么满嘴都是酒嗑啊。他想问点正事吧,还觉得挺突兀的。还真别说,王久香说话合辙押韵,听起来还挺顺耳。 “王厂长,你太厉害了。我这还没喝呢,就有点醉了。”申一甲说。 “我这都不算啥,有一次省经委来了两位领导,我就热情接待吧,就在这个会议室,唠了一会儿,他们说什么也不在这儿喝酒了,说怕我,你说我有什么可怕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杯行不行啊?你猜人家说啥?酒量不高怕丢丑,自我约束不喝酒,只要心里有,茶水也当酒!” “看来我晚上也不能在这里喝酒了。”申一甲说,“听你说话,我就有点打怵了。” “能喝啤酒喝白酒,这样的干部不能走;能喝二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最放心;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王久香指着申一甲,“申主任,跟你说实话吧,我也不愿意喝啊!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喝得手软脚也软,喝得记忆大减退。喝得群众翻白眼,喝得单位缺经费,喝得老公流眼泪,晚上睡觉背靠背,一状告到纪检委,书记听了手一挥,能喝不喝也不对,我们也是天天醉!” “服了,”申一甲拱起双手,“你让我消化消化。” “呵呵……”王久香笑了,“会喝一两的喝二两,这样朋友够豪爽!会喝二两的喝五两,这样同志党培养!会喝半斤的喝壹斤,这样哥们最贴心!会喝壹斤的喝壹桶,回头提拔当副总!会喝壹桶的喝壹缸,酒厂厂长让你当!” 门“吱”地一声开了,白义清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统计表:“久等啦!申主任。” “不久不久,我们今天有点事,来晚了,其实是让您久等了。”申一甲说。 “我这里简单,你想知道什么,翻翻表全有了。”白义清说,“所以用不了太长时间,你来早了,也是白耽误功夫。申主任想听什么,尽管说。” “白厂长,现在不是全市国有企业都在敲钟问响,杀马扣槽吗?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厂改制的进展情况。” “进展情况我们说了不算啊。”白厂长说,“人家体改办要一户一户地提审,一户一户地过堂,我们的方案早就交上去了,现在不是还在研究嘛。你如果要酒厂的经营情况,我这里准备得很全,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咱们的改法也是经营者持股吗?”申一甲问。 “这个没什么怀疑的,现在关键是上面给我多少干股。”白义清说,“有了干股,什么都好说。” 269、女厂长变身陪酒员 “咱们企业一年能交多少税?”申一甲见白义清拿着统计表,自然很关心这个问题。 “利税合计一千五百万。”白义清说。 “里面有多少利润呢?”申一甲问。 “利润没多少?去年也就几十万,白酒行业税高,现在钱不好赚,挣点钱都交税了,要不怎么叫利税大户呢,白酒厂可是建厂七十年的老厂,抗战之前建厂,为蓝河做出的贡献,那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申一甲嗅出了一种火药味,好像白厂长很防备他,似乎他是来抹杀酒厂贡献的。 “我们是按照宫市长的指示,了解一下企业的改制情况,有成绩说成绩,有问题说问题,我们都欢迎。”申一甲不得不把宫市长搬出来,否则白厂长根本不把他当盘菜。 “那好说,那好说,我现在就一个大问题,请市里给我多分一些干股,否则我在这次改制中很难有所作为啊。” “这条肯定是个问题。”申一甲说,“等回去以后,我们会向领导汇报。” “干股的问题解决了,你对白酒厂的改制就是首功一件,我白义清代表全厂职工感谢你。”白义清说,“小伙子,你以前可没有来过白酒厂,你现在在政府办是什么职务啊,去几年了?” 申一甲心里一阵发虚,白义清果然不好唬弄的,又准又狠地击中了他的软肋。 “厂长,我认识他。”王久香忽然在一旁插话了。 “噢,那太好了,久香,你怎么会认识申主任啊?” 申一甲被王久香冒出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他并不认识王久香啊,她怎么会认识他呢?这下完了,他这点底细看来藏不住了。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王久香突然尖声笑了起来,“申主任在市政府接待办当过办公室主任,听说还独自接待过上面的大领导呢,有没有这回事啊,申主任?” 申一甲觉得王久香的话,不仅没有恶意,而且似乎在抬举他,他正愁无法向白厂长交代呢。不过,他觉得王久香的话好像还不够劲儿,他必须把宫市长带上,才能不被眼前的白厂长小看。 “白厂长,我来政府办之前,是在接待办担任办公室主任,曾经参与接待过多位国家和省的重要领导,后来得到宫市长的器重,亲自点名把我调到了政府办。”申一甲得意地看了朱艳一眼,像这种话,他对朱艳都没有说过。 “这小伙子,人才啊!”白义清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我怎么听说,申主任接待过北京某领导人的夫人啊,这事不会是以讹传讹吧?”朱艳在一旁将了申一甲一车。 “那都是老黄历啦!”申一甲冲朱艳摆了摆手。 白义清对身边的王久香耳语几句,抬起头来:“申主任啊,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餐厅吧,一定给我老白一个面子,我们边吃边聊。” 申一甲本想在白酒厂呆上个把小时,把问题弄清就走,现在看,白义清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姿态,忽然放下身段,马上就要吃饭,他还真不好走了。话说回来,他这么晚来到白酒厂,如果没有留下吃饭,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弄不好会被朱艳耻笑。 “白厂长,吃饭就算了吧,我们今天主要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申一甲说。 “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女人不喝酒,难交好朋友。”王久香又来了,“五湖各为主,四海共一家,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你们说什么也得留下。” 办公室主任前面带路,几个人出了厂部大楼,来到了厂门口旁边的小二楼,直接上了二楼。申一甲一路上还在琢磨,到了白酒厂这一亩三分地,真由不得自己了,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挺住,千万不能喝多,让人家白厂长和王厂长看笑话。 白厂长招呼申一甲落座:“今天晚上,小兄弟就敞开喝,咱背后守着个白酒厂,酒管够,喝不了,还可以兜着走。” “白厂长,我是真不能喝酒,不信你问我们朱科长。”申一甲指望朱艳帮他说几句,免得一会儿喝起酒来僵持不下。 “申主任好像是不能喝酒。”朱艳的态度有点模棱两可。 白义清立刻抓住了朱艳的话把:“申主任,咱们男子汉不能让女同志打掩护是吧,你总不能让女部下替你喝酒吧?我瞧朱科长这态度,说你能不能喝酒都有点为难。” 服务员双手拿来五瓶没有商标的白酒,真把申一甲吓了一跳,五个人五瓶白酒,这是一人吹一瓶的节奏啊。 “申主任,你是头一次来我们白酒厂,我还真得跟你介绍一下。”白义清拿起一瓶酒,拧开瓶盖闻了闻,“你别看这酒没有商标,这酒可是真正的原浆啊,纯粹自然发酵,绝对兑过一滴酒精。” 申一甲拿过瓶子看了看:“这要是到市场上卖,得多少钱一瓶啊?” “这种酒我们贵贱不卖。”白义清说,“只留少部分接待客人用,当然啦,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能喝上这种酒。你就尽情地喝吧,要说它是琼浆玉液可能有点玄,但我保证你喝多少都不上头。” “现在电视经常打广告的那什么酒,是不是也不错啊?”申一甲问。 “那种酒就不要喝了,还不如我们零卖的散酒呢。”白义清说,“现在市场上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只是有些酒厂的厂长还没看出来,那就是你叫得越欢,死的越快,广告费都卖不出来,酒好不怕巷子深,就是这个道理。” 白义清这么一说,申一甲隐隐约约被勾起了那么一种欲望,倒想试试这不上头的裸瓶白酒,到底怎么不上头。 白义清坐在中间,右首是申一甲和王久香,左首是朱艳和办厂李主任。 “久香啊,今天陪不好申主任,我找你算账。”白义清指了指申一甲对王久香说,又转过身去,对李主任说:“李主任啊,朱科长你就负责啦。” 申一甲心里顿时没底了,这白义清今天不像是陪酒的,倒像是监酒官,一个白酒厂的厂长,眼睛里肯定不揉沙子,藏个奸、耍个滑就不要想了。 “来吧,热烈欢迎市政府督查室领导光临白酒厂。”白义清端起了杯子,“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为了表示对两位领导的尊敬,我带头干一杯。” 我靠!申一甲端起杯子,和白义清碰了一下,心想虽说是在你们白酒厂,这酒也不能这么喝啊:“白厂长,慢点喝慢点喝,喝多了伤身……” 不等申一甲说完,白义清的杯子已经见底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王久香面带微笑,端着杯子,看着申一甲,就等他把酒干掉了。 申一甲心里别扭,这酒不喝还真不行了。他索性举起杯子,一扬脖,把酒倒进了肚里。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原来杯子里不是白酒,而是有点甜味的稀释的白醋。 “小伙子,果然勇敢。”白义清笑着对眼睛发直的朱艳说,“我这是以醋代酒,先敬二位一杯,垫垫底而已。” 朱艳闻言,把杯子凑近嘴边,轻轻嗅了嗅,也把杯子干掉了。 白义清敬过酒,没等申一甲缓过味来,王久香就杯起了杯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倒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 申一甲心中愉快,看来白义清并不是想像中那样要把他灌酒,事先还让他来杯果醋垫垫底,使他心里的压力立刻小多了。他端起杯子,与王久香碰了一下。 “领导喝酒我打样,你说怎样就怎样。”王久香说。 “咱们分两下喝吧。”申一甲说,“在你们白酒厂喝酒,我就是白丁一个啊。” “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王久香说完,把杯里的酒喝掉了一半。 “好,久香表现不错。”白义清说,“李主任,该你了,我们的督查美女今天能不能喝好,就全靠你了。” “领导偏心了吧,这第一杯酒,我怎么也得敬朱科长一杯啊。”王久香说。 “好好,你来。”白义清说。 “虽说是量小非君子,无酒不丈夫。但我们女人啊,现在不干杯,将来徒伤悲,朱科长,我敬你一杯。”王久香起身来到朱科长身边。 “这杯太多了,我真干不了。”朱艳说。 “天上无云地下旱,刚才那口不能算。千万别说不能喝,部下要比领导多。”王久香说着,把杯里的白酒又干了,“天上有云地上雨,喝了这杯保证不再难为你。” “那好吧,你说话可要算数,不能再难为我。”朱艳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杯问美女,你能喝多少?”王久香并没有罢休的意思。 “我啊,我平时不喝白酒的,今天能端起杯子,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朱艳说。 王久香忽然把头转向申一甲:“申主任,你可都看见了,我没有难为朱科长啊,危难之处显身手,哥哥替妹喝杯酒。”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朱艳不想喝酒,王久香把账算到他头上了。看来,他和朱艳捆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270、女陪酒员玩高雅 申一甲不知道朱艳能不能喝酒,能喝多少酒,但眼下这架势,朱艳要是喝得少,他就得替她补上:“朱科长,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王厂长这是热情洋溢,你大可不必有什么负担。” 王久香对申一甲的话并不领情:“喝酒像喝汤,此人是工商;喝酒不用劝,工作在法院;举杯一口干,必定是公安;八两都不醉,这人是国税;起步就一斤,准是拿公薪!” “为了不让申主任为难,我也喝一半吧。”朱艳不再犹豫,端杯喝掉了一半。 “这就对了。”白义清面露满足,“快吃菜,快吃菜。” “朱科长还是干了吧,现在的机关干部,哪有几个不能喝酒的。”王久香说,“不会喝酒,前途没有。一喝九两,重点培养。只喝饮料,领导不要。一喝就倒,官位难保。常喝嫌少,人才难找。一半就跑,升官还早,全程领跑,才是未来的大领导啊,朱科长。” 朱艳握着手里的杯子,不管王久香说什么,就是不肯再端杯子了。 申一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隔着白义清拿过朱艳的杯子,把杯子里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只给她留了一个底儿。 不等王久香说话,申一甲端起杯子,把满满的一杯子喝了下去。 “啊!”几个旁观者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 白义清冲王久香摆摆手:“久香啊,我看申主任喝酒豪爽,根本不用劝,让他吃口菜,缓一缓。” “领导替部下喝酒?”王久香笑了,“天呐,没想到申主任这么实在,我来白酒厂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替部下喝酒的机关干部。” “部下谈不上,我们是同事。”申一甲忙拿起矿泉水,咕咚喝了几口。如果再这样喝下去,他估计自己挺不了多么时间,就得钻到桌子底下。他现在倒不担心白义清劝酒,而是担心王久香的劝酒令,只要她操起酒令,桌上的气氛就很难宽松下来,因为王久香的酒令不可能白说,他就是捧场也得喝。 王久香从门边的酒柜上拿过了几瓶矿泉水,递给了申一甲一瓶,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 “王厂长,咱们能不能不说酒令了,我不喝吧,对你不礼貌,再喝吧,我就真该趴下了。”申一甲说。 “不说就不说,我看申主任喝酒这么爽快,根本用不着敬酒令。”王久香说。 “趁着我还没喝多,我得和申主任说说心里话。”白义清说。 “厂长有话尽管说。”申一甲说。 “白酒厂的这次改制,我的本意是买一些股份,最好是持大股。现在看啊,市里要是不给干股,我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白义清说。 “别的呢?还有没有别的问题?”申一甲问。 “其它问题都好说。”白义清说,“只要政府给我干股,我就能掌握控股权,白酒厂现在怎么干,以后照样怎么干。” “那职工怎么办?”申一甲问,“买断还是返聘?” “职工那就是拿钱说话,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白义清说,“请政府放心,我们白酒厂改制应该通过职工表决的程序,一个不会漏,应该补偿改制职工的资金,一分不会差。” “白厂长仗义。”申一甲说,“要是现在的国有企业都是白厂长这个态度,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中国老百姓逆来顺受,多灾多难,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啊,改制算不了什么。”白义清说端起杯子,“申主任,我知道你这趟是有目的的,拜托一定要给我们多唱赞歌啊,来,我敬你一杯。”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一定。”申一甲说。 似乎是白义清的话题太严肃了,酒桌上出现片刻的沉闷。王久香歪着脑袋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我看啊,咱们也别只喝酒,来个游戏怎么样?” “游戏?不会。”申一甲不知道王久香要玩什么游戏。 “不会吧?堂堂督查室主任,怎么不会酒桌上这些小把戏。”王久香一指李主任,“来,我们给你打个样,虫子、棒子、老虎、鸡,保你一看就会。” 申一甲抿嘴一笑,太简单了,小学生都会。 “老虎!”“棒子!”王久香和李主任几乎同时发声。 “你输了,王厂长,来一口吧。”李主任得意地笑了。 “我呸!”王久香瞪起了眼睛,“你又占姑奶奶便宜。” 白义清笑得合不拢嘴:“久香啊,这就是你多想了,人家李主任的话没毛病啊,你不给我来一口,还要来两口啊?” “厂长~,不带这么玩赖的,有客人在呢。”王久香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申主任,看懂了吧?” 没等申一甲说话,白义清就连连摆手:“这个不好玩,我看这样,人家政府办的领导都是文明人,咱们也搞点文明的,就来个击桌传令,每人说一个成语、诗词歌赋、打油诗都可以,但必须带一个酒字。” “好啊,这个我喜欢。”王久香说,“怎么样啊,两位领导?” 厂长提议,副厂长响应,申一甲一看这架势,不行也得行了:“那好吧。” “我还没说完呢。”白义清说,“谁输了谁喝酒,不想喝酒,就讲个笑话。” “这个主意还比较公平。”李主任在一旁帮腔。 “那从我这边开始啦?”王久香见没人反对,马上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好!”桌前的人齐声叫好,申一甲的声音最高。他没想到,王久香刚才还满嘴顺口溜呢,转眼之间,就玩起了诗词,看上去还满文雅的,他也得来一首,不能让酒厂的人觉得政府办没人啊。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申一甲大声说道。 “没有酒!”王久香尖声喊道。 “申主任啊,没有酒,只有杯。”白义清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申一甲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了,我擦,这首诗多有名啊,自己也喜欢,明明记得有酒来着,怎么酒就没了呢,看来真得小心了。 他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我再弄一句带酒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白义清带头鼓起掌来:“申主任文词不少啊。” “厂长,该你啦。”王久香说。 “饮酒不醉最为高,好色不乱乃英豪,不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白义清张嘴即来,根本不在话下。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朱艳也不甘示弱。 “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李主任也敲了一下桌子。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王久香依旧文雅娴淑风格。 申一甲感到一种压力,白厂长也好,王厂长也好,都在白酒厂的管理层,带酒字的诗词一定会得不少,如果按照他们的路子走,今天晚上他和朱艳就在劫难逃了。 不行,得难为他们一下。 “白厂长,我提个建议,咱们能不能玩个不带酒字的,但意思必须和饮酒有关。”申一甲转向白义清。 “行啊,没问题。”白义清不假思索地说。 “厂长!”王久香对此毫无准备,似乎想提醒白义清,这个主意不好玩。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申一甲把手掌伸向白义清,“白厂长,请。” 白义清轻咳了一声:“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 “有酒!”“有酒!”几个人都幸灾乐祸地鼓起了掌。 “我靠,上了申主任的当了。”白义清笑道,“我自罚一杯。” 申一甲想笑,又不敢笑,嗯,这个玩法嘛,估计不会太亏。 “我还是讲个笑话吧。”白义清忽然改了主意,“我现在都快赶上郑主任了,撒尿三十度,放屁油裤裆,酒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喝为妙。” “哪个郑主任?”申一甲问了一句。 “体改办主任郑超啊,这次全市国企改制,他是操盘手啊。”白义清说,“这每年开了春吧,我们酒厂门前这条道就没消停过,这个月挖条沟,那个月打个补丁,搞得我这个心烦啊。有一天,儿子问我:街上的路怎么老是挖了铺,铺了挖的,有的路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也要开膛破肚啊。我想了一会,对儿子说:你去把冰箱里的那块肥肉拿出来。儿子还真听话,把肉从冰箱里拿出来了。我说:儿子,你把肉再放回冰箱去。儿子听话就把肉放回去了,连续三次儿子很不解,问我什么意思。我问儿子:看看你手上有什么?儿子看了看手说:有油水。” “完了?”王久香问。 “完了。”白义清答。 “一点都不可笑。”王久香说。 “可悲啊。”白义清说,“这就是生产力,挖掘三尺也要把纳税人的钱埋到土里去,还要贷款透支到我们的子孙。 271、嘴传牌 “朱科长,该你了。”王久香说。 朱艳在白义清说话的空当已经想好了台词:“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我就会带酒字的,不带酒字的不会啊。”李主任左顾右盼。 “李主任,这点你就要向申主任、朱科长学习啦。”白义清说,“吟不出诗来不勉强,罚杯酒吧。” 李主任抱起了双臂,想了想:“我也学学大老板,讲个笑话。” 申一甲见厂方接连出现两次失误,心里安慰许多。他已经想好了好几句古人饮酒的古诗,再战五个回合问题不大,关键要看朱艳能不能撑住了。她要是能撑住,今天晚上就可以过关了。 “说是1979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一次战役,越军的一个女兵连上阵,进攻我军刚刚占领的一个山头。”李主任眉飞色舞地说,“前方瞭望哨兵回来报告:报告连长,越南女兵逼上来了。连长听了兴奋地说,太好了,通知全连立刻出击!战斗进行得非常顺利,过了一个多小时,负责察看现场的通讯员回来报告:报告连长,越军女兵大部分被歼,只有一小部分受惊逃跑了。” 不知是谁“卟”地一声,放了一个屁,全场立刻静了下来。 “谁放滴,请举手。”王久香打破了尴尬。 “哎哎,我看就像你放的!”白义清接话说,“你管吃管喝,还管着人家放屁了,屁乃生命之气,五谷精华,就不要操这个心啦。” 几个人又是大笑一场,谁也说不清是因为李主任的笑话,还是白义清的打岔。 又轮到王久香了,她沉吟了一会儿:“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说到这里时,王久香不往下说了。 “淡酒。”申一甲大喜,“王厂长有酒。” “唉,我这嘴真贱啊。干嘛非要多说四个字呢。”王久香作懊悔状。 “久香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今天好不容易请来了督查室的领导,你还在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还凄凄惨惨戚戚,多不吉利啊,是吧?”白义清说,“这杯酒你要喝了,就是诗里不带酒,你也得喝。” 王久香端起杯子,又放下了:“我也讲个笑话。” “我说久香啊,人家申主任还是小伙子,你讲笑话不合适。”白义清说。 “小伙子?你怎么知道他是小伙子?”王久香说,“就凭申主任这形象,这块头,不甩出去一个排才怪呢,是不是申主任?” “讲吧讲吧,不喝酒就讲笑话。”申一甲点头。 “话说有这么一对老夫妻,平时感情不错,有一天吃晚饭时,两个人突发奇想,决心搞一次裸餐,找找从前恋爱时的感觉!两个人三下五除二,脱着衣服,老太婆害羞地说:老头子,我有反应了呢!还和年轻时一样发热!老头瞥了一眼说,都耷拉到汤里了!” 申一甲笑得声最大,朱艳也捂着嘴,呵呵地笑个不停,白义清和李主任基本上没什么反应。申一甲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这种笑话,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都讲了多少遍了。 酒令又进行了几个回合,李主任给每个人的酒杯里又添了酒。桌上的人都被罚过,属王久香被罚的次数最多,轮到她出诗的时候,终于踩了刹车,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个太难了,换一个玩法。”王久香说。 “行,我当裁判。”白义清说着站了起来,转到了王久香的外侧,熟练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你们年轻,你们玩,我身体不行了,受不了那刺激。” 申一甲瞄了白义清一眼,不就玩个游戏嘛,能有什么刺激的。 王久香让申一甲坐到白厂长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紧挨着朱艳。王久香则坐在申一甲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紧挨着他,四个人围着餐桌并排而坐,只有白义清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咧着嘴笑。 “服务员!拿付新扑克牌来!”王久香对着门口大声喊道。 瞬间的功夫,一个男服务生匆匆进来,把两付没有开封的新扑克交到了王久香的手里。申一甲一看心里就有底了,这种游戏在这里常玩,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有人把扑克牌送来。 王久香把一付扑克交给白义清保管,很快猜开另一付扑克。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嘴传牌。”王久香熟练地倒腾着扑克牌,然后从中抽出一张扑克。 “嘴怎么传牌啊,总不能像狗一样叨着扑克牌吧?”申一甲问。 “申主任,你得配合我一下。”王久香说。 “怎么配合?”申一甲还是有点发懵,传个牌传就得了,有什么配合的。 王久香轻轻把扑克贴在唇上,发出了一种抽气的声音,扑克牌稳稳在悬挂在她的脸上。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他就被王久香双手捧住脑袋,身体迅速贴了上来,把那张扑克牌准确地贴到他的嘴上。 王久香捧着申一甲的头,嘴里发出一种含混不清的声音,旁边的人都瞪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申一甲哪玩过这种游戏,王久香松开他的脑袋时,他的身体往后一躲,扑克牌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有感觉没有?”王久香问。本来静悄悄的房间里,又传出一阵爆笑声。 “什么感觉?”申一甲问。 “用嘴接住扑克的感觉啊。”王久香说。 “我明白了。”申一甲为难地看了看白义清。 “久香啊,这个游戏跟姜秘书长啊,郑主任这些老领导正好,跟申主任这种新生代玩不合适。你这个游戏,知道的是嘴传牌,不知道还以为在亲嘴儿呢,你这是想趁机揩我们帅哥的油啊。”白义清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哈哈……”朱艳笑得前仰后合的。 “哪个秘书长?”申一甲问。 “还有几个秘书长啊,你们市政府的姜秘书长啊。”王久香说。 申一甲想了想,王久香说的这个姜秘书长,应该就是那个在外面学习的神秘的秘书长,他到政府办快三个月了,到现在也没看到这个姜秘书长。白义清刚才的话已经非常清楚了,以前姜秘书长来白酒厂的时候,与王久香玩过这种嘴传牌游戏。 正在申一甲溜号的时候,游戏又开始了。 王久香取了一张新扑克牌,熟练地放在唇上,再次搬过申一甲的脑袋,把扑克牌准确地贴在他的嘴上。申一甲也不含糊,连连吸着气,把扑克牌又贴在了朱艳的唇上,朱艳对这种游戏似乎并不陌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转身把扑克牌贴到了李主任的嘴上,李主任则把扑克牌熟练地放到了餐桌上。 “太成功了!现在正式开始了,谁要是掉牌,那没办法了,罚酒一拇!”王久香见没人反对,又拿过了一张新牌。 又一轮传牌开始了,申一甲一不留神,纸牌掉在了地上。 “罚酒!”王久香的表情特别得意。 申一甲喝了一口酒,感觉这酒怎么越喝越辣了,屋里的几个人在酒厂还没下班的时候,就开始喝酒,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他隐约记得,二两半的杯子,他已经干掉了三个。也许是心情不错的原因,也许是酒的原因,他并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反倒觉得十分亢奋。 “王厂长,再玩一把,我们就撤了。”申一甲说。明天还要走三家企业,晚上必须早点回去,免得耽误明天的行程。 “那不行,再玩五轮。”王久香说。 申一甲见白义清坐在一边,根本不搭话,便猜出王久香可能已经得到了白义清的授权,就算跟白厂长说什么,白厂长现在也当不了王久香的家了。 申一甲接过王久香递过来的一张新扑克牌,缓缓地贴在嘴上,转身传给朱艳,大概是他松气早了,扑克牌即将贴到朱艳唇上的一刹那,扑克牌掉了,他的嘴实实在在地亲在了朱艳的唇上,两个人都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哈哈……”这回只有三个人笑出了声,申一甲和朱艳面露尴尬,各自抽回了身体。 申一甲终于知道王久香的真正动机了,在白酒厂的这个接待餐厅里,看着他与朱艳接吻,这才是王久香玩这个游戏的目的。 “久香啊,你可真会玩啊,我不看了,我受不了这等刺激。”白义清显然是担心申一甲难堪,忙站起来,背着手,在桌边踱起方步来。 朱艳被申一甲这一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喜不自胜地晃了晃脑袋:“我们政府办的单身小伙被我吻了。” 王久香也不甘示弱:“朱科长,你以为就你吻着了吗?我也吻着了。” 申一甲心里感慨,有些女人一旦结了婚,怎么这么不深沉呢,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占点便宜就嚷嚷,恐怕被当哑巴卖了。 “王厂长,来点醒酒汤呗,再配点面条,我得醒醒酒了。”申一甲只能这么说了,这样不仅可以结束眼前正在进行的嘴传牌,还能把刚才被两个小媳妇占便宜的原因,归结为他有点到量了。 “主食早准备好了。”王久香说,“等两位领导吃好了,我们白厂长请你们k歌去。” 272、只爱一点点 白酒厂的接待酒,从下午四点半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半,申一甲本以为可以结束回去了,可是王久香左手挎着申一甲,右手挽着朱艳,嘴里喊着白厂长,坐进了李主任安排好的一台中巴车里,直奔市中心的梦幻娱乐城。 王久香走在前面,几个潮人跟在后面,进了歌厅包房。 服务员拎来了两提啤酒,端上了一些干果和水果。王久香根本看不出喝过酒,“嘭嘭”打开了五瓶啤酒:“来,先走一瓶,醒醒酒。” 申一甲只喝了一口啤酒,就喝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虽然还没有到大醉酩酊的时候,但也是舌头发麻,两腿发软。白酒厂这些酒霸,真不是好嘲弄的,白厂长、王厂长、李主任都跟没事似的,这点酒对他们好像根本不算个事儿。 他冲着服务员招了招手:“来……来两瓶醋。”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醋,只有果醋。”服务员说。 “对,就是果……果醋。”申一甲说。 一会儿功夫,服务员就回来了:“先生,果醋断货了,正在上货呢,要不你先来果奶吧?” “来吧,果……果奶也行。”申一甲说。 “哎哟,申主任这是要裹谁的奶啊?”王久香的手搭在申一甲的肩膀上,嘴对着他的耳根。 “久香厂长,我今天是真喝多了。”申一甲摆了摆手,这个王久香,真不是一般炮,粗是时候真粗,细的时候真细,雅的时候真雅,俗的时候是真俗啊,白义清真是太有眼光了,找这么一个年轻小女子当副厂长,这下不知能省多少心啊。 “不至于吧?”王久香叫来了李主任,“李主任,‘速醒’带了没有?” “厂长,咱是干啥的,什么时候忘过这个东西啊。”李主任说着,从包里取出了几个紫色的小瓶,递给了申一甲。 “赶紧喝了吧,三分钟见效。”王久香说,“就是有点酸,不行你就喝口茶,顺一顺。” 朱艳凑了过来,冲王久香伸出了手:“王厂长,给我弄两瓶。” “啊?你没事吧你?”王久香的语气很夸张。 “我现在是没事,可不等于一会儿没事啊,跟你们这些酒霸在一起,我可得早做防范。”朱艳不等王久香答话,就从她的手里生生夺走了两个小瓶。 在昏暗的包房里,音乐忽然响起,李主任拿起麦克:“有请义清厂长。” 白义清坐在沙发上,端着啤酒杯,正在与朱艳碰杯,闻言立刻起身,来到了场地中央,接过了李主任递过来的麦克。 “申主任,李科长,老朽献丑了。”白义清回身笑道:“祝二位今天晚上玩得开心。” “谢谢,谢谢。”申一甲拱手回应白义清,朱艳也鼓起了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白义清一开唱就把申一甲震住了,这声音好洪亮,好圆润,好有底气啊。 办公室李主任从一边来到朱艳面前,把她请进了舞池,两个人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申主任,这么悠扬的歌声,咱们跳个舞吧。”王久香不等申一甲应声,就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舞池里。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义清的歌声,让申一甲有些着迷,因为这浑厚的声音,优美的旋律,更是因为这达观悲壮的歌词。 申一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白义清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大屏幕前,旁若无人地唱着,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存在,看上去却显然那么孤独。舞池里两对男女,先不管是不是般配吧,但至少不孤单啊。 再看看王久香,端正的舞姿,笔挺的身板,温柔的声音,热情的态度,流连于悠扬的旋律中,这种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的生活,多么轻松优雅啊。 “王厂长,一会儿你陪白厂长跳舞吧,就不要管我了。”申一甲说。 “那可不行,让客人高兴就是我的工作。”王久香说,“申主任要是不高兴了,也不能放过我啊。”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申一甲冲着意犹未尽的白义清大声喊着,双手用力拍着手掌,“哪里是白酒厂的厂长啊,简直就是歌剧团的团长啊。” 白义清对自己的歌声满是自信,潇洒地挥了挥手,回到沙发上。 申一甲和王久香一左一右,坐到白义清的身边。 王久香挽起白义清的胳膊,轻轻地摇晃着:“老板,你把歌唱这么完美,还让人家怎么唱啊。” “应该怎么唱怎么唱!就是个娱乐,何必那么认真。”白义清说,“我说久香啊,这老板在家叫叫就得了,在外面可千万不要叫了,人家督查室的领导在这儿呢,小心影响啊!” 申一甲喝下了“速醒”,立刻感觉好多了,看来还是人家白酒厂专业啊,有“速醒”相伴,喝多少都不是问题了。 “有请申主任唱一首。”李主任拿着麦克,大声喊着。 申一甲一愣神,他并没有点歌啊,李主任是不是搞错了。李主任不容他多想,几步就来到他的近前,把麦克交到他的手里。 申一甲起身走向大屏幕,其实不管唱什么,他都得唱了,这也是给白义清和王久香一个机会,让他们在一起跳个舞什么的,自己是客人不假,但也不能总是自命不凡。 屏幕上换了一首新歌,这首歌申一甲并没有唱过,也根本不会唱。 “换一首吧。”申一甲对着麦克说,正坐在点歌台前的李主任立刻把这首歌停掉了,屏幕很快换了一首歌,又被李主任切掉了。 李主任冲申一甲喊声:“申主任,想唱什么歌?” “最新换掉的这首歌。”申一甲发现李主任切掉的第二首歌,正是此时他最想唱的。 “马上,马上。”李主任大幅度地点头。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申一甲本来就有点小兴奋,听到这支曲子,他的情绪立刻被调动起来。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白义清和王久香坐在一起,李主任和朱艳坐在一起,都在静静地看着屏幕上唯美的画面,谁也没有下来跳舞。 忽然,门开了,一个披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悄悄地进了包房。 王久香立刻迎了过去,把女子拉到白义清身边的座位上,申一甲虽然沉浸在如泣如诉的旋律里,却并没有忽略眼前发生的一幕,一直到那个女子在白义清的身边坐定。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申一甲忽然有一点儿伤感。在这样一个平静温馨的夜晚,唱着一首平淡而无奈的歌曲,就像他的自言自语,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他觉得这歌词那么凄凉,那么忧伤,很像他的宿命。他从小就是一个不知道幸福为何物的社会底层的孩童,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心中的那种茫然和无助仍然丝毫没有减少。 申一甲唱着唱着,眼眶湿润了,音乐的力量让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到了对情爱的无奈。 他正在专注地唱着,忽然觉得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刚才进来的白裙女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手里握着麦克,冲他轻轻地点头,然后旁若无人的唱起来: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申一甲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听着,被这低沉婉转的声音所打动,被屏幕上诗一样美丽的画面所吸引,唉,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白裙女子用肘部轻轻碰了一下申一甲,他这才意识到,女生独唱的部分已经结束,到了两个人合唱的部分了。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歌声已经结束,乐曲仍然在回旋,掌声响起,申一甲却浑然不觉。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了白裙女子一眼:“谢谢你,唱得真好。” “你唱得也很好。”白裙女子看上去对自己的歌声很自信。 王久香来到两个人面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对不起,我先对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申一甲说着,径直走向门边的洗手间,从里面把门插上,眼睛扑簌簌流了下来。今天是怎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这么想哭,就好像心里有天大的委屈。 273、这宵美丽 申一甲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情绪可以控制了,才推门出来。 音乐在空放,几个人围着白义清说着什么,白衣裙女子正端坐在白义清与王久香之间,申一甲见此情景,便猜到此女子并不是王久香找来的陪唱小姐,应该是朋友或者熟人。他估计自己有点多虑了,她应该是王久香给白厂长找来的舞伴,这样,房包里就正好三男三女,谁都不会孤单寂寞了。 申一甲来到她的面前,报以友好的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内急,太失礼了。” 王久香往外挪了挪,拉了申一甲一把,把自己坐的地方让给了他:“这位是市政府督查室的申主任,这位是美人鱼广告公司经理徐曼。” “广告公司?仅次于总统的职业。”申一甲笑了,徐曼原来是个广告公司的小老板,白酒厂的白酒不正需要这样的公司做宣传嘛。要说她是美女吧,好像有点牵强,她应该属于那种气质美女,气质比形象更加吸引人的眼球,怎么看都有味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叫一甲了。”徐曼说,“科举考试的前三名,注定要走仕途的。” 申一甲很佩服徐曼的学识,他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次有女人直接点出他的名字的含义,看来他的父亲终于找到知己了。 他见徐曼挨着白义清,并不想多说什么,谁知道这个徐曼和人家白厂长是什么关系,白酒厂的水到底有多深,万一他拿自己不当外人,岂不被白大厂长笑话了。 申一甲的推测很快就被王久香证实了。 一曲优美的旋律响起,白义清和徐曼一前一后来到了屏幕前,看来两个人要男女声对唱了。申一甲一听旋律就知道,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哎呀,这种歌调门多高啊,他们也能唱,真是太天才了。 “我们跳舞吧。”王久香拉着申一甲的胳膊下了舞池。 “这个徐曼是白厂长的舞伴吧?”申一甲不知深浅地说。 “申主任,这你可想多了,你不知道,我们白厂长什么都不好,就好他那些算盘珠子。”王久香说,“你让他找舞伴,他也得敢呐,就他和他老婆那感情,一般人儿还真插不进去。” “王厂长,你别再管我叫申主任了,我听着实在不舒服。”申一甲说,“要是真的论起职务来,我这个小主任,哪有你的权力大啊。” “那不会显得我对申主任没有分寸吧?”王久香说,“那我可叫你一甲了。你说得也是,要是别人总叫我王厂长,我也觉得挺别扭的,听着好像我有多土似的,以后就好了,等我们白酒厂改造成公司,白厂长那就得叫白总了,我呢叫王总,听着还算过得去。” “我就叫你酒香姐。”申一甲说。 “快别叫我姐,都把我叫老了,你就全当我是你妹吧,叫我久香好了。”王久香撑起了胳膊立刻松弛了许多。 李主任和朱艳拥在一起摇晃着,从申一甲的身边经过。他的心里很感慨,人真是就怕见面,就像白义清、王久香吧,要时平时在哪个公共场合见了,怎么也不会搂在一起跳个舞吧,现在倒好,互相没有了芥蒂,也没有了硬撑起来的架子,其实这两个人还真挺有人情味的。 “酒香,这个徐曼不会是你找来的小姐吧?”申一甲仍然对徐曼抱有很大的兴趣。 “你看她像小姐吗?”王久香反问。 “不像。”申一甲说,“看上去有些害羞,有些扭捏,说不好那股劲儿。” “那不结了。”王久香说。 感觉告诉申一甲,徐曼不是一个张扬的女子,却是一个特别会展示自己的女子。虽然他与她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她从上到下,到处是肢体语言,一举手,一投足,透着一股风骚劲儿。如果他不是已经认识了于纯虹,这个时候,真有可能冲上去,与她套套近乎了。 白义清和徐曼的对唱结束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沙发上。一声刺耳的音乐响起,旋风霹雳从天而降,蹦迪开始了,灯光随着音乐颤抖起来,在空中划着奇形怪状的图案,每个人的脸都扭曲起来。王久香见没有人下去,立刻急了,扯着徐曼的胳膊,把她推进了舞池,然后又指了指李主任,直接把他赶了下去。最后,她对着剩下的申一甲和朱艳做着赶鸭子的动作,两个人只好乖乖就范,只有白义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申一甲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在大学校园里,他曾经无数次随着音乐疯狂过,似曾相识的激昂旋律,让他想起了逝去的流年,想起了那些如诗如画的美好憧憬,如今,这样的旋律,却他产生了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蹦迪刚刚结束,王久香就叫停了新换的曲子,让李主任又打开了几瓶啤酒,一瓶瓶发到每个人的手中,大声喊着:“我们吹一个,看谁吹得快,谁吹得快,谁唱下一首!” “我弃权了。”白义清喊了一嗓子。 剩下的五个人几乎同时扬起了瓶子,徐曼第一个把啤酒瓶清空,还把瓶子过来,轻轻晃了晃。 王久香颇为惊讶地看着徐曼:“没看出来啊,你比我还快!” “我想唱歌!”徐曼把瓶子放到方桌上:“要是白酒,我可吹不过你。” 徐曼的话让申一甲忍不住笑了,唱一首歌,还得靠拼酒,这个小女子挺有意思,想唱歌,说一声不就得了,看来她今天还是没太放得开。 “好啊,下面就是你的演唱会,要是唱好了,白酒厂的业务全都给你。”王久香说。 “跟业务没关系,我就是想唱歌了。”徐曼说。 一支特别熟悉的曲子,申一甲却没有想起名字。不过他能看出来,徐曼很投入,独自站在屏幕前,与包房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交集。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王久香随时音乐轻声哼唱着,申一甲抱起胳膊,看着徐曼落寞的背影,静静地听着这支仍然没有想起名字的歌曲。白义清则端着杯子,像喝茶一样,喝着杯里的啤酒。 李主任请朱艳下去跳舞了,两个人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在这低回哀怨的歌声中,好像也没有了边跳边聊的心情。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思,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歌声在悠扬的旋律中结束了,大概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哀婉情境中,没有一个人为徐曼鼓掌。徐曼似乎仍然没有从自己的歌声中走出来,贴着墙边,坐到了最外面的位置上。 申一甲忽然听到了小声的抽泣声,循着声音看去,徐曼正用一只手捂着嘴,低低地抽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跟着王久香走了过去。 “小曼,你怎么哭了?”王久香扶着徐曼的肩膀,低声说。 “我愿意哭,我喜欢哭,哭好玩!”徐曼擦了擦泪水,抬起头来。 申一甲的心里一阵感慨,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哭着降临人世,最后又在亲人的哭泣声中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哭泣反而变得极不正常了。 “好了好了,不唱了,我们去洗浴中心吧!”王久香劝慰着徐曼。 就冲王久香的几句话,申一甲就能断定,她与徐曼的关系似乎比他想像得更近。 两个多小时以后,申一甲穿着短衫短裤,跟着白义清来到了洗浴中心的酒吧间里,与刚刚从浴室出来的王久香、徐曼和朱艳会合,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服务员很快支起了烧烤炉,端上了肉串、小菜和水果。 白义清大声对服务员说:“再来两瓶蓝河大曲。” 申一甲张大了嘴:“还喝啊?” “一甲不喝就要别的,反正我只喝蓝河大曲。”白义清说着,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两瓶酒,很轻松地打开了。 王久香把六个杯子并在一起,白义清一手拿着一个白酒瓶子,同时往杯子里倒酒,六个杯子很快就满了,杯子里的白酒高度一样,一点不差。 “来吧,一甲,朱艳,还有小曼,我这老家伙再陪你们喝一杯。”白义清说着,在剩下的五个杯子上碰了一下,转眼间就喝下了一拇,“我还是那句话,一甲帮我们企业呼吁一下,在干股上给一些照顾,剩下的事,我们企业自己解决。” “厂长放心,该反映的问题,我都会反映上去,要不今天的酒就白喝了。”申一甲半真半假的说。白义清听了,也跟着笑了。 “小曼啊,我没想到你今天能过来,说明你还没把我当成个生意人。”白义清端起杯子,冲着徐曼,“我们酒厂的广告真的去年就包出去了,你要是真想包点活,就等明年吧,我会优先考虑你。” 274、远离他乡的三种人 徐曼面带微笑,与白义清碰了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用了,我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走了。” “小曼,你上哪儿去啊?”王久香似乎并不知道徐曼要走这回事。 “深圳,可能去了就不回来了。”徐曼说。 “那你的广告公司怎么办?”白义清问。 “转让。”徐曼的话,使酒桌上的气氛立刻发生了变化。 申一甲以为自己可能对徐曼产生了误会。她是王久香请来凑对唱歌的朋友,正好可以陪一陪孤家寡人的白义清,不过白义清也对徐曼产生了误会,以为她唱歌是假,承揽广告是真。在包房里,白义清虽然对徐曼还算客气,但始终没提广告这回事。 让白义清匪夷所思的是,徐曼也没有提广告的茬,后来白义清觉得徐曼的表现还算得体,不知怎么,就良心发作,主动提起了承揽广告的事,答应明年优先考虑她。徐曼的话无疑在告诉白义清,她今天晚上对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凑趣,消耗时间罢了。 白义清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闷头自己喝了一口酒。 “深圳好啊,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哪一天,就混成了人上人了。”白义清说,“这几年啊,我有时间就在琢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徐曼搭话了。 “我就想,离开蓝河的大概有这么‘三种人’。”白义清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扳倒了一个,“第一种人,是蓝河养不起的,都出去谋发展了,这种人现在都已经小有名气,要我说,小曼以后也应该是这种人。” “老板过奖。”徐曼说。 “第二种人啊,是对蓝河现状不满意,在外面又有机会的,这种人舍家撇业,远走它乡去打拼,虽然暂时可能困难一点,但早晚能混出个人样来。” “那老板说的是我啊。”王久香说,“我就是因为对县里不满意,才来到蓝河的。” “这第三种人,是在蓝河呆不下去的,不是混得名声太臭,就是在这里惹了麻烦,有的摇身一变,成了成功人士,有的还鸟枪放炮,拿到了外国国籍,成了海外华裔。”白义清忽然看了徐曼一眼,“小曼啊,你不会已经拿到了外国籍了吧?那你可就是蓝河养不起的外国人喽。” “是啊,再嫁一个蓝眼珠、大鼻子,生一堆黄头发、小鼻子。”徐曼端起杯子,“我是做梦都想啊。” 几个人纷纷与徐曼碰杯,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徐曼真的嫁给了外国人。 “这几年,我总是接触这些蓝河籍的外地人。”白义清把头转向了申一甲,“这些人,我把他们归为四类。第一类人经常回来,总有动静,基本都是事业小成,衣锦还乡的,喜欢在人前显摆,喜欢挖苦蓝河,对家乡的一切都不屑一顾。第二类人就算回来,也没动静,都是没有混好的,或者不想麻烦同乡的,一般就是祭祖、烧纸,偷偷地来,悄悄地走。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一些高官。第三类人不回来,也没动静,都是正在奋斗的,或者忘了蓝河的,有的全家都接走了,在蓝河没有什么可以惦记的了。最后一类是总不回来,总有动静,这些人你不想知道都不成啊,他一不留情就会弄出一些消息,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小曼啊,我祝福你成为最后一种人。” “老板,我哪有那个能力,不过是出去混饭吃罢了。”徐曼说。 白义清忽然放下了筷子,眼睛盯着酒吧的门口,笑了:“呵,说曹操曹操到,经常回来,总有动静的来了。” 桌边的几个人把头齐刷刷地转了过去,申一甲回头一看,见姚云龙正与一个五十岁模样,身体有些发福的男人穿着浴服,朝这边走来。 白义清站起身来,冲着两个人摆了摆手,笑着离开了座位。 “白厂长,过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姚云龙热情地与白义清握手,“这位尤大浩尤老板,您认识吧?” “认识认识,大浩公司的尤老板嘛,民营大户啊。”白义清说,“厂里有客人,洗个澡,过来坐一会儿。” “白厂长,精神头不错啊。”尤大浩握着白义清的手,用力地摇着。 桌前只有徐曼仍然坐着,垂下眼帘,紧抿着嘴唇,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 “二位,过来坐吧,这边有美女,热闹。”白义清说。 “服务员,你去告诉服务台,把这桌餐费打八折。”姚云龙说着,在申一甲的背上拍了拍,“一甲也来了。” “姚经理。”申一甲只能这么称呼了。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尤大浩几步走到餐桌前,在徐曼的身边坐了下来。徐曼仍然低着头,看也不看尤大浩一眼。 “这么晚了,不怕夜黑回不了家?”尤大浩说。 “夜路走惯了。”徐曼说,“我有什么好怕。” 尤大浩抬起头,看了看申一甲,又看了看李主任,对白义清说:“白厂长,这桌谁请客啊,单我买了。” 徐曼拿起座位上的包,与王久香耳语了几句,站起身来,对白义清说:“白厂长,我走了。” “哎,别走啊,人多热闹!”白义清说。 “太晚了,我也累了。”徐曼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尤大浩说。 “不用。”徐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那怎么行,我让司机送你。”王久香拉着徐曼的胳膊往外走。 徐曼在所有人的脸上巡视了一圈:“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 “我也走了。”朱艳也站了起来,挽住了王久香的胳膊。 徐曼的离去发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桌上的三个年轻女子挽着胳膊出了门。 申一甲不敢跟着她们一起走,那样会被姚云龙误会。他有一种直觉,徐曼认识尤大浩,而且应该很熟悉,两个人甚至有可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否则徐曼不会刚才还好好的,转眼之间就要闪人。 白义清并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幕,扭过头来对尤大浩说:“尤主席,行啊,我干了大半辈子国有企业,也不过是比照副处级待遇,你这个民营企业的老板,撒泡尿的功夫,就整了个区政协的副主席,厉害啊!” “白老兄,我可不能和你比啊,蓝河谁不知道你白义清啊。”尤大浩说,“我就不行了,民营企业,知道吧,后娘养的,我他妈要到美国干,早就成亿万富翁了!”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小子,就这副德性,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白义清说,“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还要惦记我的白酒厂啊,能能耐你去美国干啊!” “那都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尤大浩拿过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我都发展到上海去了,我在乎你一个小小的地方白酒厂吗?高崇云不过是想要点政绩,杀马扣槽啥意思,你知道不?你们这些国家的蛀虫,这回铁饭碗要丢啦!你知道不,宫树仁前一阵找我来着,求着我不要把总部搬到上海去,那我也得尿他不是?” “尤大哥!”姚云龙连忙摆手,指了指申一甲,“你知道他是谁不?他就是宫树仁的手下啊,政府督查室的。” 尤大浩一愣,立刻露出笑脸,冲申一甲举起了杯子:“玩笑,玩笑!” 白义清也端起了杯子:“尤主席啊,你看你也是玩笑,否则的话,你这个区政协副主席可就当到头啦。” 桌上出现了片刻的冷场,尤大浩拿起一个肉串,撸了两口:“说真格的,白大哥,白酒厂你到底买不买啊,你要不买,我可就上啦,高书记可亲自领着我们开过会,鼓励民营企业积极参与国企改制。” “我跟你说吧,尤主席,门都没有。”白义清说,“我在白酒厂干了一辈子了,老了老了,凭什么给你啊,是不是?” “这嗑唠的,我又不是明抢,我用钱砸啊!”尤大浩说,“当然啦,最好是零价收购,我还聘你当老板,怎么样?” “那是当老板吗?那是给你打工啊。”白义清说,“你就别跨行业了,汽车配套搞得挺好嘛,在上海又成立了新公司,我这小小的白酒厂,不入你的法眼啊。” “入不入我的法眼,那得可看白老兄的态度!”尤大浩说,“找个机会,我请你去我的农场,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不给,你就别惦记了。”白义清说。 姚云龙端起杯子说:“我敬各位一杯,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 尤大浩摇了摇头:“大龙啊,谁不知道这白义清在蓝河是头有名的倔驴啊,白酒厂要是不让我嘲弄,我拿他还真没有办法。” 白义清说:“尤主席啊,你这是赶上好时代了,别看我现在没有你管子大,我要是晚生二十年,照样不比你差。” “这位老弟,来碰一个。”尤大浩对申一甲说,“我们的话,哪说哪了啊,千万别传到宫树仁的耳朵里。” “不会不会,他是我外甥。”姚云龙对申一甲扬了扬头,“听见了吗,一甲?” “听见了,因言获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申一甲说。 275、推荐女部下 这次大督查搞得申一甲真够疲惫的,大一点的企业,一天两三家,小一点的企业,一天四五家,甚至五六家,五十户企业,整整走了半个月,他对国企改制这件事,基本研究明白了。 在结束大督查的前两天,原来的政府办副主任霍威调到教育局当副局长了,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白雪松、督查室主任管英同时提升为市政府办副主任,督查室主任的位置真的空出来了。 申一甲不得不佩服吉明的敏锐,他的话果然应验了。 这次督查回来,要写一份督查报告,申一甲基本想好了,就写国企改制面临的十个问题,在干股奖励、资产评估、零价出售、买断补偿、改制时限、职工权限、厂房土地、公益企业、企业履约、企业税收等十个方面进行剖析。他在督查中发现,国企改制面临着许多亟待破解的问题,如果不把这些问题提炼出来,这趟大督查就白跑了。 朱艳立刻提出了质疑,认为写十个问题不太好,写十个成果或者十个特点还差不多。 申一甲让朱艳把所有的素材都交给他,这篇报告他来执笔,这样朱艳就不会说什么了。朱艳交出了所以的材料,真的没有再说什么。 申一甲熬了一个通宵,又用半天时间修改了一遍,就把材料交给朱艳校对了。 “吉主任,你们组的报告写完没,我们是不是该交稿了?”申一甲胸有成竹地说。 “哎呀,你早说啊,我已经交给管主任了。”吉明一愣。 申一甲知道这两天吉明与王海神神秘秘的,一直也没闲着,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那组的报告也出来了,而且都交上去了。其实也难怪,吉明正瞄着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呢,表现积极一点也可以理解。 “不愧是老督查,速度就是快。”申一甲说。 “这种东西,轻车熟路。”吉明得意地说,“我们写了国企改制的十大特点,你们怎么写的?” “我们写的十大问题。”申一甲说。 “十大问题?”吉明盯着申一甲的眼睛,“老弟,你们这个写法吧,有可能出力不讨好。”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就发现问题了。”申一甲说,“还是你老兄敏锐,弄出了十个特点,你是怎么理出来的呢,服了。” “这个督查报告吧,要这么写……”吉明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 申一甲边听边想,自己的十大问题没有毛病啊,怎么就不行了呢,完了,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这回等着挨批吧。 申一甲下午把督查报告交给了主管副主任管英,同时交给她的还有一份关于炼油厂经营问题的三点建议。他早就写好了这份建议,早就准备和督查报告一起交上去。 下午四点钟,管英打来电话,让申一甲过去一趟。申一甲心里忽然有一点紧张,是不是自己交上去的报告出了什么问题啊,看来自己两个晚上的心血白费了。 “一甲,过来坐。”管英离开座位,先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的屁股搭在沙发边缘,心里一阵忐忑,管英的表情很严肃,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写的十个问题和三点建议,已经按今年督查内参的2号文和3号文报给宫市长了,封主任觉得这两篇材料都不错,立意深刻,角度新颖,操作性强。” “谢谢领导,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申一甲问。 “以为什么?”管英好奇地问,“一甲,在我的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吞吞吐吐的人啊。” “我还以为,把我毙了呢。”申一甲说,“那一组的报告呢,吉明他们也很卖力啊,而且完成的比我们早。” “那一篇正常发情况通报,已经报给杨市长了。”管英说,“他喜欢那种风格。” “我们那篇没给杨市长吧?最好不要给了。”申一甲说。 “你们那一篇,只适合给宫市长。”管英说。 “没毙就好,我真下了不少功夫。”申一甲说。 管英笑了:“一甲,领导不仅没有枪毙你,而且已经决定让你接替我的职务,担任督查室主任,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这一切都太意外了,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不是吉明接任督查室主任吗,怎么又换成他了?他已经答应吉明了,不和他争这个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如果他来当这个主任,吉明肯定会有想法,以为他从中搞了什么鬼。 申一甲哧哧地笑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了一甲?这么高兴的事,你的反应很不正常啊。”管英说。 “姐,我今天真得叫你一声姐。”申一甲说,“督查室主任,就让吉明来当吧。” 管英的脸刷的撂了下来:“这么严肃的事情,在你的嘴里,怎么像儿戏一样?” “吉明来得时间长,而且……”申一甲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而且什么?”管英问,“是不是吉明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连忙摆手。 “撒谎!申一甲,你以为你境界很高,是不是?”管英说,“吉明早就跟我交代了,说你无意跟他争这个督查室主任,你是不是傻啊,还是故作姿态?你既然不想求上进,求发展,为什么不去桃花源啊,或者去哪座山间古寺?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没有竞争意识的干部,就算你的表现再优秀,在仕途上也不会走太远。” “一个没有竞争意识的干部,就算你的表现再优秀,在仕途上也不会走太远……”声音在申一甲的耳边回旋,申一甲被管英的话震憾了。 “谢谢领导点拨。”申一甲说。 “吉明的问题,组织也做了慎重考虑,这次准备把他调出督查室。” “啊?”申一甲张大了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啊什么啊你,吓我一跳。”管英笑了,“信息科长已经报副处级员了,组织上准备让吉明过去当科长。” 申一甲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舒展地吐了出来,原来如北啊:“领导考虑得太周到了。” 管英的脸上并不轻松:“现在有一个问题,领导想从督查室内部提一个副主任,再从别的科提一个副科长过去,你觉得朱艳和王海,谁更合适担任督查室的副主任?” “朱艳。”申一甲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管英追问道。 “朱艳资格老啊,她虽然比王海小,但比王海早来二三年啊,正科级员也比王海早。”申一甲说。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管英问。 “没了。”申一甲说,“据我所知,朱艳好像和吉明是同时到督查室的。” “考虑到督查室副主任需要和你搭配,组织可能会尊重你的意见。”管英说着,起身来到卷柜前,从卷柜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摞书籍,放到申一甲面前的茶几上,“这些都是我看过的书,是我当督查室主任的时候买的,都送给你吧。” “谢谢领导!”申一甲顺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见上面做了不少读书笔记。 政府应急办主任敲了敲门,未等管英应声,就匆匆进来。 管英见状,忙站了起来:“什么事,这么急?” “管主任,不……不好了,立春县发生矿难,截止下午四点半,已经死亡四人,伤六人。”应急办主任焦急地说。 “你慢点说。”管英说,“报告杨市长没有?” “已经报告了。办里正在分头报告市长,主管市长,封主任。”应急办主任说。 申一甲站在管英的身边,也非常着急。他已经三个礼拜没有见到孙婧了,只听说她在县里忙国企改制,还负责撤县设市的争取工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现在立春县发生矿难,她虽然不是行政领导,但他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回蓝河就没日子了。 管英回到桌前,立刻拨通了副市长杨重的手机。 “杨市长,立春县发生了矿难。”管英说,“现在封主任陪客人上湖了,我随时等候领导命令。” “他妈的娄世贵,屁大点的煤矿都按不住,还死了四个人。”杨重说,“你和应急办主任马上下楼,和安监局长汇合,立刻赶往立春县,我这边处理点事,从后面追你们。” “好了领导,立春见。”管英放下了电话,拎起包就往外走。 “领导领导,我要不要跟着去。”申一甲跟了上去。 “申大督办。”应急办主任抓住了申一甲的袖子,“你是要督查政府办啊,还是要督查我们应急办?” “一甲留在家里吧。这件事由应急办负责,对了,别忘了把那些书拿着。”管英把申一甲一个人扔在了她的办公室里,不管不顾地走了。 申一甲抱起那摞书,从外面把管主任的办公室锁好,蹑手蹑脚往回走。 白雪松从宫市长的办公室出来,远远地向申一甲这边招了招手。申一甲连忙腾出一只手,也向他挥了挥,心想,白秘当了政府办副主任,怎么突然变得客气了? 276、市委书记的同学 吉明正坐在办公桌前,见申一甲抱着书进来,忙起身凑了过来。 申一甲觉得很尴尬,这书是管主任送给他的,他怎么跟吉明说呢?他已经答应吉明,不再去争督查室主任的位置,现在他食言了,虽然不是他故意而为吧,毕竟说起来不那么仗义。 “申大主任。”吉明的称呼又变了。 “老兄,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折寿。”申一甲说,“这不,管主任借给我们的书,让我们有时间读一读。”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刚升任政府办副主任的白雪松走了进来,办公室里的人都愣住了。 白雪松白天从来没来过督查室,他现在是政府办副主任了,又兼着市长宫树仁的秘书,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 “一甲,宫市长叫你过去一趟。”白雪松在屋里巡视了一圈,转身走了。 虽然白雪松的出现很突然,但他的声音对于申一甲来说,就如同天籁一般美好动听。他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宫树仁了,宫市长在这时候见申一甲,如同在他饥渴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清泉,立刻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申一甲忙不迭跟了出去,却见白雪松已经快走到常务秘书室了。他健步如飞,匆匆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前,敲了敲敞开的门板。 白雪松正在举着电话,说着什么。 “那我去啦?”申一甲迈进了门里。 白雪松向申一甲点了点头,接着打他的电话,申一甲立刻转身就从门前闪开了。 他来到宫树仁的办公室门前,理了理头发,轻轻敲了三下门。 “咔嚓。”门锁响了一下,申一甲深深地换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一甲啊,快来。”宫树仁举着话筒,看着申一甲,待他在面前的椅子上坐定,对着话筒继续说了下去,“发和啊,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把人员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不能再死人啦,说什么也不能再死人啦。我这边救援专家已经出发,现在正在调动救援力量,你们不要等我们,有什么力量就使什么力量。好了,用不了两个小时,我就会赶到立春县,我不希望再听到更坏的消息。”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宫市长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呢? 宫树仁马上放下电话,站起来收拾着桌面上东西,桌子上只剩下了几份材料。宫树仁拿起一份材料抖了抖,“一甲啊,今年的1号内参,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申一甲没想到宫市长会提起1号内参,他以为那份材料早被宫市长扔了,“写得不好,请领导批评。” “写得好!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立春县的问题,这份材料我压下来一直没动,是顾忌立春县的班子团结。看来对待干部不能搞妇人之仁那一套,这不,立春又鼓包了。”宫树仁“啪”地把材料摔在桌子上。 申一甲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个2号和3号内参是下午送过来的,我已经看了。”宫树仁的口气立刻缓和下来,“我本来想找你聊一聊,现在看没有时间了。我十分钟后马上就要去立春县,现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引用的情况和数据是否属实?” “绝对属实。”申一甲说,“全都是企业提供的第一手资料。” “企业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也未必真实啊。”宫树仁笑了笑,“我在想,问题可能比你反映的还要严重。” 宫树仁的话大大出乎申一甲的意料,这个问题正是他在写材料时担心的,不想被宫树仁一语道破。 “既然是企业提供的,我就放心了。”宫树仁说,“一会儿,我领着雪松去立春,这三份材料我已经签批了,一会儿,你务必把这些材料给我送出去。” “好,我马上去送。”申一甲说。 “这个三份内参,都给市委高书记送一份。”宫树仁把材料交给了申一甲。 “是,我记住了,保证送到。”申一甲说。 “你用什么办法送,我就不管了。”宫树仁又拿起一份材料,“另外,这个1号内参,送给市纪检委唐书记。2号和3号内参送给主管工业的庆瑞市长,杨重这份,我就直接给他了。” “好,领导放心,我一定送到。”申一甲说。 白雪松敲门进来,匆匆来到宫树仁面前:“领导,救援专家和专业抢救队也出发了,杨市长来电话,请示您是否可以出发。” 宫树仁对申一甲说:“注意保密啊。” “知道了,领导。”申一甲跟着宫树仁出了门,看着他和白雪松在走廊里消失了。 申一甲把内参材料送到了三位领导的秘书手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他出了市委大门,拨通了孙婧的电话,想问问立春县矿难的情况,再就是想告诉她,关于立春县的那份内参,宫市长已经签批了。 “申主任,今天怎么闲了?”孙婧的声音很平静,手机里也没有其它声音。 申一甲听到孙婧的声音,心里踏实了许多,看来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好像矿难的发生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春县到底怎么了,于书记到任时间不长啊,怎么总出事啊?”申一甲问。 “一甲,你怎么只看春县的阴暗面,就没看到我们阳光的那一面。”孙婧说,“春县大小煤矿二十多个,出事的不就是这一个吗?再说了,春县煤矿的问题,我们早已经发现,我已经让你写成内参报给市里了,也不知道是领导不想动啊,还是不敢动,到现在问题也没有解决。” “那个内参宫市长今天批了,我刚才已经送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还有市纪检委唐书记。”申一甲忽然发现今天宫市长找他,就是因为立春县的矿难,让他想起了那份内参。 “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虽然晚了那么一点点。”孙婧说:“你不知道,我们娄县长与市委书记高崇高以前是省委党校的同学,宫树仁是市长,对待娄世贵的问题当然要慎重。他能把这个问题交上去,还真需要点魄力。”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这回我全明白了。”申一甲说。 “早说?早说我也得知道啊。”孙婧说,“娄世贵要不是市委书记的同学,早就下台了。” “那完了,娄世贵的问题,恐怕还是解决不了。”申一甲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孙婧说。 申一甲想到孙婧好几个礼拜没回蓝市了,再过两天又是周末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 “这个周末,你能回来吗?”申一甲问。 “本来这周没什么事,周末想回家看看孩子呢,这下又回不去了。”孙婧叹息道。 申一甲与孙婧又聊了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按理说,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管主任已经明确告诉申一甲,督查室主任的担子交给他了,他执笔的三篇材料连续以内参形成呈报给市长宫树仁,都得到了市长的签批,现在又报送市委书记,要是在往常,他可能会兴奋得跳起来,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申一甲本以为,今天见到宫市长,可能会给他做个推拿什么的,还可以多聊几句,没想到偏偏赶上立春县矿难,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宫市长就走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很安慰,三篇内参都有着落了,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申一甲掐指算了算,自己来政府办有好几个月了,连于纯虹去省里学习也快一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道于纯虹现在怎么样了。 他给于纯虹打过几次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于纯虹总说学习太紧张,他就不想再打扰她了。于纯虹的学习应该快结束了,他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申一甲翻出于纯虹的手机号,拨了出去,电话里的声音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没错,就是于纯虹的手机号码,怎么会停机呢?她要是在省城学习,就算不给他打电话,也应该和家里通通话啊,根本不应该停机啊。 申一甲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也许是碰巧于纯虹的话费用完了,又没有时间去交费,所以手机才会停机,可能明天就会通了。 申一甲打开推拿店的侧门,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前一段时间,他下去督查,晚上很少回来吃饭,娟子对他的晚归已经有点适应了。他灯也没有开,合衣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于纯虹走后,申一甲给她打的几次电话都是在晚上,每次打电话时,于纯虹都说课程紧、学习忙,没说几句就挂了。据于纯虹透露,她们在省行政学院培训,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实习,讨论,每天都搞得很疲惫。 申一甲听到了走廊里娟子的脚步声,外门响起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他大气也不敢出,不是不愿意见娟子,而是禁不住她的温软的唠叨。 277、女友失联 娟子在门外停留片刻,没听到什么动静,又悄悄地走开了。 申一甲想起于纯虹走后打来的第一个电话。那天晚上,他正在前台和娟子闲聊,接通手机,又怕娟子听到,旁走到了一边:“哪位?” “一甲,我的号你都不记得了?”于纯虹说。 “不好意思,没看号。”申一甲说。 “我早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每天上完课都晚上九点钟了,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于纯虹说。 “今天怎么有时间了?”申一甲问。 “今天白天班里考试。”于纯虹说,“晚上学员聚餐。”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申一甲问。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要等到培训结束了。”于纯虹说,“没事儿,一会儿同学搞活动,我挂了。” “什么活动啊?”申一甲问。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于纯虹那边已经挂断了。 于纯虹怎么这么忙啊?申一甲在心里划了一个问号。隔着几百里地,她能打过一个电话,已经不容易了,不管她怎么忙,总有回来的时候。 上一次打通于纯虹的手机,是一个礼拜以前,他在外面吃完晚饭之后,拨通了于纯虹的手机号,她却没有接。申一甲等了片刻,又打了一遍,于纯虹才接了。 “一甲,我正忙着呢。”于纯虹说。 “这么晚,忙什么呢?”申一甲问。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白天上课,晚上实习。”于纯虹说,“这里是军事化管理,严着呢。” “没什么事,就是想打一个电话。”申一甲说。 “那我挂了,教务处的人正在查岗呢,就因为出来接这个电话,被人家白了一眼呢。”于纯虹说。 “好了,没事我挂了。”申一甲说着挂了电话。他当时还在想,顺其自然吧,于纯虹学习结束了,如果心里真的有他,自然会来找他。 申一甲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把大脑里的一团乱麻理清楚,如果于纯虹故意停机,那就是暂时不想和蓝河联系了,他总觉得她不会是这样。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申一甲接连三天给于纯虹打了无数次电话,每一次都是那平淡而冷漠的声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他这回真有点慌了,一个大活人,怎么瞪眼联系不上呢?再算于纯虹的手机真的停机了,也不至于停三天啊! 于纯虹没有给申一甲留下任何线索,他只知道那个曾经在春县联中当过老师的郝桂丽,是于纯虹的亲属,可她又不能与这个人有任何联系,因为那无异于向孙婧透露自己和于纯虹的关系。 这几天,室里没有下去督查的项目,督查室主任这个职务,对申一甲来说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他每天早来晚来,想在办里多表现一下。可是于纯虹的事让他心神不宁,他即使来到单位也不在状态。 于纯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申一甲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他决定去省城一趟,到于纯虹学习的学校去找她。不就是省行政学院吗?他去走一圈,不就知道于纯虹的下落了吗? 申一甲悄悄来到管英的办公室,想向她请个假。办里有规定,干部请假一天,需向主管主任请假,两天以上则必须找老大封官生请假了。在这个关键时期,又不是什么阳光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找封主任。 “主任,我想向你请个假。”申一甲来前已经想好台词了。 “请假?你的任命马上就要公布了,你怎么偏要选择这个时候请假?”管英果然对申一甲有想法。 “大学同学结婚,我想去一趟省城。”申一甲说。 “去省城?那你一天也回不来啊,这个假我恐怕没权答应你。”管英说。 “我就一天回来,去看看,把份子随了,就往回赶。”申一甲说。 “得了,你可别给我搞苦情计。”管英说,“同学结婚是应该看看,好在不算太远。你尽快回来就行了,到时候我帮你挡一下。” “谢谢姐。”申一甲说。 “行啦,别搞得这么肉麻,给你个假,你就叫姐,我要再帮你挡一下,你还不得管我叫姨啊。” “姨!”申一甲张嘴即来。 “你可别管我叫姨,我有那么老吗?”管英问。 “谁不知道姐是政府办的一枝花啊。”申一甲笑了。 管英笑中带怒地站起来,隔着桌子推了申一甲一把,他忙往后退了两步。 “申一甲,不要和领导开这种玩笑。”管英说。 申一甲伸出双手,横在胸前,生怕管主任过来收拾他,“我没开玩笑,真没开玩笑。” 早晨六点钟的火车,上午十点钟到达省城。申一甲下了火车,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省行政学院。 他找到行政学院的教务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接待了他。 “我的朋友在这里上学,手机停机好几天了。”申一甲说,“我放心不下,早晨坐火车赶过来的。” “你的朋友在哪个班啊?学什么的?”女子问。 “她在哪个班,学什么的,我都不知道。”申一甲说。 “那你怎么找啊?院里学生这么多。”女子说。 “她叫于纯虹,是蓝河来的。”申一甲说。 “蓝河的?”女子眉毛一挑,“你去学生处问问吧。” 申一甲非常不解,教务处不知道于纯虹的下落,学生处就会知道吗?他觉得眼前女老师似乎在推脱。 “学生处负责学籍管理,韩处长又是蓝河人,说不定就会有你要的消息。”女子说。 申一甲觉得这位老师的话似乎不无道理,那就去学生处看看再说。他又上了一层楼梯,一路打听,好容易找到了学生处。 三个办公室一字排开,分别学生处、副处长室和处长室。申一甲正在犹豫到底该敲哪个门,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找谁啊?” 申一甲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戴着眼镜,拿着文件夹的女子,看样子很像老师。 “我找韩处长。”申一甲说。 “你是学生吗?哪个班的?”女子问。 “我不是学生,我是蓝河的,来找韩处长。”申一甲说。 “啊,韩处长的老乡啊。”女子顺手推开了副处长室,“韩处长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申一甲心里得意,这还没怎么的呢,就成了韩处长的老乡,看样子找到于纯虹有希望了。她跟着女处长进了办公室,见女处长桌牌上写着“冷玲”两个字,口吻立刻变得亲热起来。 “冷处长,我这次到省城办事,有个朋友在这里学习,就顺便过来看看。”申一甲说,“朋友手机停机了,我联系不上她,就来麻烦韩处长了。” “小事一桩。”冷处长说,“韩处长为人可热情啦,这不,昨天晚上,你们蓝河的姜秘书长请客,我本来不想去,他非让我去。” “姜秘书长?美秘书长不是在省委党校学习吗?”申一甲脑子里立刻划了一个大问号。他听说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在省里学习,会不会是他呢? “呵呵,党校就是行政学院,行政学院就是党校,我们学校是挂两块牌子。”冷处长听申一甲说认识姜秘书长,立刻指了指沙发:“你这么年轻,就认识姜秘书长,看来一定是市政府的了。” “啊,姜秘书长是我们的领导。”申一甲说,“姜震东没错吧?” “没错,就是他。你们姜秘书长好大方啊,前几天晚上,我们在你们驻松办吃饭,那个味道啊真没说的。”冷处长比手比划着,“龙虾这么大,海参这么长。” 申一甲听着冷处长的话,有点接不上茬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谈到吃喝,他的大脑就要短路。 “你的朋友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冷处长说着,从柜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这是今年的学籍表,只要在我们学校学习过的,名字肯定在这里。” 申一甲立刻来了兴趣,站起身来,凑到冷处长的身边:“她叫于纯虹,哪个班的我还真说不清楚。” “于纯虹?”冷处长的手忽然停下了,目光一片茫然,“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岁数不大,披肩发,是从蓝河望月楼宾馆来的。”申一甲说。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个于纯虹我认识,三天前姜秘书长在驻松办请客,她也去了。”冷处长说,“人很漂亮啊,不过我们没怎么说话。” 申一甲的心里一沉,于纯虹怎么会认识姜秘书长,不可能啊,如果她早就认识姜秘书长,联中郝桂丽的事,就用不着找他了,直接找姜秘书长不就得了。 “冷处长,您没有搞错吧?”申一甲问。 “没错,绝对不会错,当时姜秘书长还开玩笑呢,说她是蓝河上空最纯洁的彩虹。”冷处长笑了笑。 申一甲尴尬地点头,脸有点发热。 “姜秘书长也在咱们这里学习吗?”申一甲问。 “人家姜震东是领导干部深造班。”冷处长说,“那个班一般人去不上。” 278、神女见首不见尾 “姜秘书长出来有段时间了。”申一甲问,“他一直在这里学习吗?” “他那个班三个月。”冷处长说,“那个班的都是近期成熟的厅级后备,基本上都能得到提拔,现在有的学员已经提拔了。” “他三个月多了吧?”申一甲算了算,自己到了督查室以后,就没有见到过姜震东这个人,他到政府办早就超过三个月了。 “他们还有两个月的实习期呢。”冷处长好奇地打量着申一甲,目光深不可测,“你找的这个于纯虹,是你什么人啊?女朋友?” 申一甲就怕冷处长问他这个问题,看来这回是回避不掉了。 “不是。”申一甲觉得不应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是我家亲戚,我找她有点事儿。” 冷处长的脸上立刻露出明丽的笑容:“哎呀,她可不是一般炮啊,我们那一桌上,学院的老师都喝不过她。” 申一甲知道,如果他想继续和冷处长聊下去的话,恐怕很难结束这场对话。他现在急于知道于纯虹的下落,而且很担心韩处长会突然出现,那样冷处长就会发现,原来他和韩处长并不认识。 “纯虹在哪个班,还在学校吗?”申一甲问。 “于纯虹已经走了,回蓝河了。”冷处长拿起那个蓝夹子扬了扬,“她上的那个公务人员培训班已经结束了,她应该已经回蓝河好几天了。” 公务人员培训班?申一甲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于纯虹明明在望月楼宾馆,那个宾馆只有少数人是事业编,多数人是企业合同编啊,于纯虹为什么会参加公务人员培训班? 时间已经容不得申一甲细想:“冷处长,您再确认一下,于纯虹的学习是不是真的结束了,她是不是真的回了蓝河,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找她了。” “我可以给你打这个保票,不信你就给韩处长打电话,他也可证明。”冷处长说话干净利落,毫不含糊。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冷处长打开了手里文件夹,把班级的花名册指给申一甲,很快翻到某一页,上面清楚地写着,省行政学院公务人员培训特招班。 特招班?申一甲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冷处长,什么叫特招班啊?” 冷处长笑了:“这个真不好细说,这么说吧,就是地厅级以上政府统一推荐企事业单位学员,学习成绩优秀的政府机关将予以录用,以后就全面铺开公务员逢进必考了,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你们蓝河不光于纯虹一个,这次推荐了二十多人呢。” 申一甲大概听出了名堂,却不好深究了。如果再问下去,恐怕会引起冷处长的警觉。他谢过冷处长,很快离开了副处长室。在挥手告别冷处长的那一刻,他有一种逃难的感觉。 申一甲在学校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两个面包、一根香肠、一瓶水,直接去火车站,买了一张下午的火车票,当天就赶回了蓝河,到达蓝河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于纯虹的手机还是停机状态,申一甲此时倒释然了,于纯虹既然三天前还在驻松办吃饭,看来她的生命安全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时候于纯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申一甲下了火车,直接打车去了望月楼宾馆。 这几天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以为于纯虹既然在省城学习,望月楼宾馆应该没有她的消息。现在看来他错了,于纯虹既然已经结业了,望月楼宾馆应该有她的消息了。 他进了宾馆,直接上了于纯虹负责的楼层,来到她的办公室。他发现里面亮着灯,就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年轻而陌生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你走错了,这是办公室,不是客房。”女子冷冷地说。 申一甲看了看门牌:“我来找于纯虹。” “你是于纯虹的什么人啊?”女子问。 “我是他朋友。”申一甲说。 “你是她朋友?”女子面露惊奇,“有证明吗?” “我真是他朋友。”申一甲说,“她手机关机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 “于纯虹在省里学习呢。”女子说,“你要真是他朋友,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原来是咱们接待办的办公室主任,现在是市政府督查室主任,叫申一甲,你是新来的吧?”申一甲觉得,自己不报家门的话,眼前的女子有点拿他不识数了。 女子刚才还抱着胳膊呢,听了申一甲的话,立刻放下了胳膊,露出了笑脸。 “申一甲?”女子说,“我叫张月,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可是接待办的名人啊,申主任,请进来吧。” 申一甲没看到于纯虹,根本不想进屋,也没有必要进去。 “我不进去了,我已经问过学校了,学校说于纯虹已经回来了。”申一甲说张月说。 “没有没有。”我就是替她的,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张月说,“我听说她可能不回宾馆上班了。” “不回宾馆?那去哪儿啊?”申一甲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张月说,“我是新招来的楼层经理,暂时负责这层楼的客房管理。” “我明白了。”申一甲说,“那我走了。” 真是见了鬼了,于纯虹就这么失踪了。申一甲愁眉不展从步梯下了楼,望月楼宾馆的服务员都认识他,他真的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怎么进来的,根本不在乎哪个人认出他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找人心切,刚才有点太莽撞了。 申一甲埋头着出了宾馆大门,还不时地听到有人向他问好,他只是一路“嗯”着,一直没有说话。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于纯虹是不是在有意躲避自己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的关系就结束了。 申一甲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于纯虹没有必要躲避自己,因为没有她没有任何理由。看来,她还是没有回到蓝河,否则他应该在望月楼宾馆打听到她的消息。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早早到了单位,发现吉明比他来得更早。 “恭喜申主任。”吉明站了起来。 申一甲估计吉明已经知道谁是督查室主任了,否则不会站起来向他道喜。 “管主任找我谈话了,我该说的都说了。”申一甲说,“好像是让你到信息科当科长,领导执意这么安排,我也没办法。” “昨天下午咱们政府办召开了班子会,咱俩的事都通过了。”吉明说。 “这么快。”申一甲说。因为于纯虹的事,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可又不好在吉明的面前流露出来。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吉明说,“申主任势头太猛,我根本不是对手啊。我听说今天连发了三篇督查内参,都是你写的。唉,以前全室一年能发两篇内参就不错啦。” “那是我命好。”申一甲说,“这几件事都让我撞上了。” 吉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材料,递给申一甲,脸上喜滋滋的,有点憋不住笑的样子。 “这是什么?”申一甲接过了材料。 “市委书记高崇云批示,说这篇报告写得好,印发全市各单位和改制企业学习借鉴。”吉明说。 申一甲看看吉明,又看看材料,题目是“蓝河市国企改制十条经验”。吉明的这篇报告和申一甲的十个问题是同时印制的。申一甲的那篇报告以内参形式呈送市长宫树仁,得到了宫市长的批示,吉明的这篇报给了副市长杨重,杨重又亲自送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 吉明把这篇材料让申一甲看,颇有点炫耀的味道,申一甲的那篇材料虽然已经报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却没有任何回音。 “好,我今天找时间学习学习。”申一甲拿着吉明交给他的材料,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 他对材料上面说的一些事已经比较熟悉了,基本属于歌功颂德的路子,他带着朱艳写的那篇内参,正好与这篇材料的套路相反。 眼看到了上班时间,申一甲把材料还给吉明,来到了管英的办公室。 “领导,我回来了。”申一甲说。 “这么快就回来了?”管英对他的出现还是感到意外。 “没什么事,当天就回来了。”申一甲说。 “参加了婚礼,怎么也没沾点喜气回来啊,怎么了这是,闷闷不乐的?”管英问。 “没怎么,我这不挺好嘛。”申一甲竭力掩饰着。 “那你就准备一下吧,昨天已经开过班子会了,你、吉明,还有朱艳的任命已经通过了。”管英说,“明天一宣布,你们就到岗,把工作开展起来。现在你们督查室只剩下三个人,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向封主任要一个人过来,这段时间你就得辛苦一点了。” “领导放心吧。”申一甲说,“我一定把工作干好。” “申一甲,你今天怎么了?”管英站了起来,“去了一趟省城,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新娘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申一甲“哧”地笑出声来,这一刻他哭的心都有。他预感他和于纯虹已经结束了,他最初对她的推测,已经应验了。 279、脱了裤子放屁 申一甲没想到管英的目光那么敏锐,他只是进屋站一站,她就能猜他感情上遇到了问题,虽然张冠李戴,但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这两天胃不太舒服。”申一甲说,“可能是前一阵喝酒太多,落下毛病了。” “一甲,胃是人的第二张脸。”管英说,“你现在刚提督查室主任,还没走马上任呢,整天哭丧着脸,别人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胃不舒服,就赶紧吃点胃药,不要拖着。” “领导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申一甲说。 下午两点,政府办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宣布了最新的干部任命: 申一甲担任政府办督查室主任,吉明担任政府办信息科科长,朱艳担任督查室副主任。 管英事先嘱咐过申一甲,在下午的干部大会上注意调整好情绪,不要表现得过于兴奋,也不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申一甲在会上的态度谦卑,样子乖顺,刚到政府办时的那些委屈立刻消失殆尽。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叫做官场得意,情场失意,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总结的,真准啊。 散会以后,吉明去信息科报了到,很快回到督查室,收拾起东西来。 申一甲见吉明情绪不错,心里也算是一种安慰,吉明虽然没当上督查室主任,却当上了信息科长,歪打正着,他也不算吃亏。 门开了,信息科的两名干部带着笑脸进来了。 吉明咧嘴一笑:“哥俩辛苦了,搬完东西我请客。” “谢谢科长”“要请也得我们请你啊。”两名干部说。 申一甲一看这架势,吉明的动作快啊,看来今天就要把东西全搬过去了:“我也帮你搬。” “申主任客气了,你这大科长就不要上手了。”吉明说,“我看你今天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吧。” 嘿,申一甲的笑容僵住了,赶情不只是管主任知道他心情不好,连吉科长都知道了。自己也太不绅士,心里太不装事了吧。 “呵呵,老兄,科长不分大小啊。”申一甲双手捧起吉明桌上的文件架,“今天晚上,我请客了,给吉科长壮个行!” 申一甲的话音刚落,朱艳从座位上站起来,从身后的衣架上取过自己的包,又在洗手架前的镜子上照了照,转身开门走了。 屋里的人全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申一甲忙打着圆场:“朱科长提了督查室副主任,可能是太高兴了,下楼订饭店去了。” 吉明嘿嘿笑着点头:“他家的饭店还用订吗?我估计是给老公报喜去了。”几个人哈哈一笑,尴尬就算过去了。 几个人边搬东西,边等朱艳,一直等到下班时间,朱艳也没有回来。 王海刚走,吉明就拎着手包进来了:“文齐武不齐的,今天的酒没法喝了,以后再说吧。” “朱艳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申一甲问。 “不知道。”吉明摇了摇头,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那我走了,咱也回家报喜去。” 吉明一走,申一甲的笑脸立刻消失了。朱艳给老公报喜去,吉明给老婆报喜去,自己给谁报喜去啊?给孙婧报喜?她能看得上这个小科长吗?给杨婷报喜?他报得着吗?他最应该报喜欢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于纯虹了,可是于纯虹在哪儿呢? 申一甲反锁房门,端坐在桌前,看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于纯虹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既然不想见他了,为什么不打一个招呼呢?申一甲有一点担心,万一于纯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变化,只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那明知道她没有消息,又不去找她,那可就太对不起她了。 申一甲想了半天,觉得必须要找到于纯虹,如果三天、五天还找不到她,那时候他就得报警了。上哪儿去找她呢?省城没有,望月楼也没有,于纯虹居住的小区又很大,而且她从来没有领他进去过,到那里找她难度太大了,况且她也许根本没有回家。 申一甲想到了在省城学习的政府秘书长姜震东,他曾和于纯虹在一起吃饭,又同在省城学习,知道于纯虹下落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他根本就没见过姜秘书长,最要命的是他还是自己的上级领导,再说他也找不到姜震东啊。 申一甲在大脑里一遍遍过着筛子,郝桂丽!这个被春县清出老师队伍的女人,是于纯虹的亲姨,也是找到于纯虹的唯一线索,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找到郝桂丽也很难,她并不认识他,给她打电话估计不行,她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他要是去春县农业银行找她呢?又怕被孙婧知道,再说他既然到了春县,却躲着孙婧,怎么想都有一种做贼的味道。 眼看两天过去了,申一甲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给春县农行打电话,还是亲自到春县去一趟。于纯虹的电话还是停机状态,申一甲又心神不宁地度过了一天,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台历,明天就是给自己限定的最后一天了,他过了明天就该报警了。 申一甲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纯虹会不会在省城被人绑架了?那样他的责任可就大了。他一咬牙,去一趟春县吧,明天一早就动身,现在就给管主任打电话请假。 他刚拿起座机话筒,手机突然响了,是孙婧打来的。唉!他无奈地叹息着,孙婧偏偏这个时候来电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申一甲接通电话:“无巧不成书,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申一甲,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孙婧的声音很尖。 “又怎么了,我什么事瞒着你啦?”申一甲说,“这段时间你这么忙,我连见你都没见着,能瞒你什么啊?” “你就给我装吧。”孙婧说,“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申一甲觉得孙婧那边可能听到了对他不利的消息。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孙婧说,“郝桂丽从立春县调到蓝河了,市人才交流中心副主任兼培训科科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唉呀,我的天!”申一甲一声惊叹,“我上哪儿知道去,她是我姨,又不是我妈。” “编,接着编!”孙婧说。 申一甲一想,完了,郝桂杰怎么会从春县调到市里来,还是人事局的分设机构,难度太大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孙婧打电话质问他,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要认为我在编,那我也没办法。”申一甲的口气软了下来。 “申一甲,你用脚后跟想一想。”孙婧说,“如果我早知道郝桂丽会从春县调到蓝河,我还有必要帮她运作到农行吗?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吗?你说我跟县委书记说小话,跟学生家长解释,到头来我图个什么啊,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是,孙书记说得有理。”申一甲说,“这事真不能这么办。” “申主任,你这才提上督查室主任,本事就见长了。”孙婧说,“郝桂丽从春县调到蓝河,如果没有书记或者市长的点头,门儿都没有,你教教我呗,这事儿是怎么运作滴?” 申一甲咬着嘴唇,我靠,孙婧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他这才任命两天啊,她就知道了。看来没有什么能瞒过她啊,于纯虹的事要露馅! 想到孙婧可能会发现他与于纯虹的关系,申一甲倒坦然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坏了,那自己还怕什么啊。 申一甲转念一想,不行,小心孙婧使诈,到头来弄个不打自招,于纯虹这事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别看她孙婧表面上劝他找个女朋友,还说不介意他和别的女孩子来往,那其实是在套他呢,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孙书记,您听我解释。”申一甲说,“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还能瞒着你吗?是不是?郝桂丽的老公不是县公安局的嘛,他在你们春县也很有能量,我估计这事儿是他运作的,这山望着那山高呗!他的事,我以后永远也不会管了。” “郝桂丽?郝桂丽是你叫的?”孙婧又抓住了申一甲的口误,“你这是想我在面前大义灭亲的节奏啊?” 申一甲知道,自己在电话里说什么都不是了,只要他一张嘴,就会被孙婧抓住把柄,其实也不怪她,郝桂丽这一步走得太离谱了,大有不管不顾、舍我其谁的架势。 “郝桂丽调到蓝河,真不是我做的。别说我做不了,就是能做也不能这么做。”申一甲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干的,太不会办事了。” “咯咯……”孙婧笑了,声音很放纵,“我料你也不会这么办事,行了,别破嘴婆娘骂大街了。我明天晚上回蓝河,回去再跟你算账。”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答对孙婧的时候,孙婧却忽然挂断了手机,一场风暴顿时停息了。他觉得没这么简单,明天是星期五,孙婧终于要回来了,估计这次她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280、纸里包不住火 申一甲本来心里很着急,接到孙婧的电话,忽然轻松了许多。看来用不着报警了,于纯虹根本没有失踪,只是在一个他并不知道的地方而已。孙婧好像刚知道郝桂丽调到蓝河的消息,以她的反应速度,郝桂丽调到市里,也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于纯虹。 于纯虹到底在哪里呢?申一甲难以想像,也无法想像。他想没事的时候,再去望月楼看看,说不定那时候她就回来了。她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如果从此不再出现,那他也没有办法。 申一甲打算早点回推拿店,看看吕良怎么样了,孙婧明天回来,肯定会问起吕良,他要是一问三不知,场面会很尴尬的。这段时间,申一甲忙于国企改制的跟踪督查,每天早出晚归,基本把推拿店当成了旅店,呆在店里的时间太少了。 星期五下午四点多钟,申一甲正在收拾新办公室,孙婧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甲,看到报纸了吗?”孙婧的口气温柔了许多。 申一甲笑了笑:“看到了,你是说立春县撤县设市的事吧?” “是啊,以后咱就改称市委副书记啦,咯咯……”孙婧的声音明朗,好像昨天的事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这件事由我和一位副县长负责,这半年都记不清去了多少趟北京了,好歹算跑下来了。” “祝贺立春市委孙书记。”申一甲不失时机地说。 “别祝贺我啊,要祝贺立春市人民,我不过是一个副职,就是一个听差干活的。”孙婧的声音非常清爽。 申一甲觉得孙婧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毕竟是喜从天降嘛。立春县设市已经哄哄好几年了,蓝河市辖有林原市、青山市、立春县、莲花县、长宁县五个县(市),有人叫林青春花长,也有人叫春林春花宁,把五个县(市)的简称凑成了一句诗,现在春县撤县设市,蓝河辖就有三个县级市了。 申一甲这一天过得很难受,主要是不知道晚上怎样答对孙婧。她的思维非常缜密,思路跳跃性太强,说不定会抓住他的什么话穷追猛打,说不定哪句话就会从她的嘴里蹦出来,他思考再三,决定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向她坦白交待,把为郝桂丽帮忙的实情告诉她。 “一甲,你回店里等着我吧,我今天出来得早,估计再有一个小时,怎么也到蓝河了。”孙婧说。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要去推拿店,到那里能说什么啊,还不是问寒问暖,问长问短,搞得跟节日慰问似的。万一她在店里问这问那,他的回答又不能让她满意,他可就太没面子了。 “还是去河滨小区的新房子吧。”申一甲说,“那里肃静。” “我从蓝河带了些东西,有娟子和吕良的份呢,带到新房子,不是还得往回折腾吗?”孙婧说。 “立春特产啊?”申一甲说,“一辆出租车就倒腾回去了。” “那也不去。”孙婧说,“好像有几个领导干部在那儿买房了,我要去了,让人家看见,那我不成了养小白脸了。” “养小白脸和上小白脸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觉得孙婧的逻辑有问题。 “申一甲,你现在可是市政府的督查室主任,说话一定要注意用词。”孙婧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推拿师了。我正在开车呢,咱们长话短说吧,你要是不绑架我,我就过去。” “你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绑架孙书记啊。”申一甲发现孙婧的胆子有点变小了,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疯狂着呢。 “要是……要是遇到熟人怎么办?”孙婧的话很现实。 “我是你的房客,你是我的房东,你去取房租啊。”申一甲说。 “哼,真敢编,我什么时候管你要房租啦。”孙婧说,“我都说了,让你免费住,而且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孙书记,那你图什么啊?”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图我们认识一场啊!”孙婧说。 “唉,好吧,就这么定了。”申一甲说,“你进小区时给我打电话,然后把车开到地下车库里去,我从电梯下去接你。” 孙婧进入蓝河市区以后,在沿途的饭店打包了四个菜,到达河滨小区车库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孙婧打开后备箱,要往下拿东西,被申一甲拦住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在这边住。”申一甲说,“督查室有材料的时候,偶尔过来,这里肃静。” “那算了,我一会儿直接送到推拿店吧。”孙婧说。 “一会儿?你还回去啊?”申一甲问。 “上楼再说。”孙婧不满地看了申一甲一眼。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三楼,瞬间就闪进了房间里。 孙婧抽了抽鼻子,四处看了一番,回身瞥了申一甲一眼。 “我怎么闻出一股女人的味道。”孙婧笑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的魂儿都快给吓出来了,于纯虹去省城学习都一个月了,怎么可能还有女人味,再说,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特意开了窗,换了换空气,不应该有什么女人味啊。 “你用香水吗?”孙婧问。 “啊,我……有时候用点。”申一甲知道孙婧为什么说屋里有女人味了,原来她闻到了香水味。 孙婧没再说什么,直接到了厨房,取出一块擦桌面,把桌子和椅子擦了一遍,然后又擦起沙发来。申一甲也不好站旁边站着,忙把孙婧打包来的饭店倒进盘子里,在桌上摆好。 “一甲,你好像瘦了。”孙婧说。 “我不怕瘦,就怕胖。”申一甲说,“这阵儿没时间给顾客推拿,真怕体重上来。” “好像还有一点憔悴。”孙婧说。 “工作忙,有时候休息不好。”申一甲说。 “申主任精力那么充沛,督查室那点活还能累着吗?”孙婧直起腰来,“差不多了,吃饭吧。” 两个人坐在桌前,申一甲偷偷看了看孙婧,她的脸上化了淡妆,涂了淡淡的口红,头上的发髻也打开了,变成了披肩长发,和他刚认识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申一甲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回到桌前。 “设备挺全啊。”孙婧说,“哪儿来的红酒?” “这不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嘛。”申一甲说。 “真难为你了。”孙婧说,“本来不想喝了,那就来一杯吧。”孙婧说。 孙婧接过申一甲斟好的红酒,往申一甲面前的小碟里夹满了菜,两个人端起了高脚杯,碰了一下杯子。 “祝孙书记……”“祝申主任……”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今天是怎么了,我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客套?”孙婧笑了,“一甲,咱们在家里就不要再称职务了,你就叫我姐吧。” “不习惯,叫小姨叫惯了。”申一甲说。 “你愿意那么叫,我也不反对。”孙婧说。 “我还是叫你婧姐吧。”申一甲抓住孙婧的手,“婧姐,你不生我气啦?” “吃饭呢,咱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对脾胃不好。”孙婧在申一甲的手上握了握,抽了回去,“今天,我首先得感谢你。” 申一甲有点发懵,孙婧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感谢啊。 孙婧拿着杯子,在手里转着:“你的那篇内参,开始起作用啦。” 春县矿难发生以后,在社会上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蓝河市组成了由发改委、经贸委、安监局组成的调查组,可就在调查组进驻春市的第二天,市里又派出了三人纪检组,与调查组联合办公。调查组进驻春县以后,接到了大量的上访信、告状信,原计划一周左右的调查,已经无限期推迟了。 孙婧在春县联中兼职一段时间以后,觉得仅靠她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联中的局面,她找到县委书记于发和深谈了一次,提出要解决联中的问题,就要解决校长肖化文的问题,解决肖化文的问题,就要挖出他的后台。 肖化文有县长娄世贵等县领导撑腰,背后还有私营煤矿、民办教育和民营企业等力量的支撑,处于一个利益链条的关键节点上,为所欲为却十分低调。一些有钱有势的家长因为顾忌孩子的学习,对联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些无权无势的家长也是害怕影响孩子,对联中敢怒而不敢言,民怨越积越深,在于发和上任后集中暴露出来。 于发和为了避免孙婧陷得太深,果断地解除了她在联中的兼职,营造了一种联中问题已经解决的假象。孙婧没想到,她离开联中以后,肖化文有恃无恐,依然我行我素,刚刚得到遏制的乱象又开始抬头了。 “一甲,你知道我为什么为郝桂丽求情、帮忙吗?”孙婧问。 申一甲就知道孙婧肯定会把话题转到郝桂丽的身上,看来她的清算开始了。 “我……我谢谢孙大书记,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给你找这个麻烦。”申一甲说。 281、温柔的胸怀 孙婧放下的筷子,把杯子往里推了推,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 “为郝桂丽帮忙,最初是你提出来的。我当时就想,这样能给肖化文造成一种麻痹意识,让他认为我很同情郝桂丽。”孙婧说。 “你也想帮助郝桂丽?”申一甲说。 “是啊,这样肖化文就不会防备我了。”孙婧说,“他就会认为我也想把事态压下去。” “你一个县委副书记,还用防着他一个校长吗?”申一甲问。 孙婧点了点头:“我当时已经从蓝河市政法口了解到,有人举报娄世贵涉黑,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愚蠢,把命搭上,我得学会保护自己啊。” 孙婧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她告诉申一甲,春县十里沟煤矿的李矿长就是春县黑社会的头目,他曾经在一家宾馆扣留过她,要不是那天娄世贵和肖化文过去打牌,她不知道会被这个李矿长折磨成什么样呢。 孙婧当时把李矿长损了一顿,过后李矿长登门道歉,她也表示是个小误会,不会往心里去。可是,当他得知李矿长欺男霸女的一些丑行时,立刻改变了主意。 申一甲把杯中的红酒干掉,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他从来没有听孙婧说过这件事,一时气得牙根直痒。 “发和书记也很痛心,他说不能让好端端的春县,毁在春县人的手里。”孙婧说,“他不好直接参与进来,那样会被人曲解为官场争斗。” “我全明白了。”申一甲说,“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你把春县的情况写成了督查内参,交给了宫市长,帮了春县老百姓一个大忙。”孙婧说。 “不敢当,承受不起。”申一甲说。 孙婧起身收拾完碗筷,在水龙头前洗涮起来。申一甲站在他的身后,心里很感慨,真没想到,孙婧在厨房里动作这么干练。 申一甲从后面抱住孙婧,孙婧停顿了一下,继续洗碗。他的身体很疲惫,心里很安逸,如果就这样抱着她,也算得上一种难得的休息了。 孙婧洗完了碗筷,放回到厨柜里,转过身来。 “一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孙婧声音依然温柔。 “什么问题?”申一甲松开了她,酒喝完了,饭吃完了,孙婧一定会言归正传了。 “到底是谁把郝桂丽办到蓝河的?”孙婧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申一甲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孙婧说,“我这个姨是假的,郝桂丽那个姨才是真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啊,除非……没有除非。”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会问他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太浅显了,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想到,可是他却没法回答她。 “你有可能真的不知道,那你就给郝桂丽打个电话,侧面问一下,是谁帮他调到市里的。”孙婧说。 申一甲无话可说了,孙婧的要求并不过分,但他很难完成。 “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申一甲说。 “我想知道郝桂丽的老公,在蓝河找了什么人,这个人肯定是市里的领导。”孙婧说,“人家根本没把春县当回事啊,明明知道郝桂丽失去了教师资格,却如此明目张胆地把她安排到市人才交流中心搞培训,要知道培训科的培训对象,都是大学毕业生啊。” 孙婧言语间把申一甲逼到了绝境,他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其实孙婧的要求并不过分,如果郝桂丽真是申一甲的长辈,这个问题简直太小儿科了,问题是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郝桂丽这个人,更不可能去找她打探消息。 申一甲当然可以搪塞孙婧,或者随便安一个领导,但那样他觉得自己有愧于良心,更有愧于孙婧。 他扶着孙婧的肩膀,把她推到沙发上,他没敢坐在她的身边,而是站在了她的对面。 孙婧拍了拍沙发:“一甲,过来坐。” “婧姐!”申一甲的脸色灰暗,“我对你说一件事,你一定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孙婧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要答应我不生气,我就说。”申一甲执拗地咬着字眼。 “好,我答应你,不生气。”孙婧抱起了双臂。 申一甲从旁边找了一个收纳圆凳,坐在了孙婧的对面。他这么做是怕孙婧听了他的交待以后,立刻火人,再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孙婧似笑非笑,并不催他。 “以前我没对你说实话。”申一甲看着孙婧的眼睛。 “骗我了?骗我什么了?”孙婧歪着脑袋,咬着嘴唇。 “郝桂丽不是我亲姨。”申一甲不敢多说,只能这样一句一句试探她。 “申一甲,你都快急死我了。”孙婧在沙发背上拿下手包,从里面取出口红和梳妆镜,“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啊!” 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竟然没有发火,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郝桂丽是于纯虹的亲姨。”申一甲说。 “于纯虹这个名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孙婧问。 “你还记得那个双金汽车店老板钟铭吧?于纯虹就是他公司的销售经理。”申一甲说,“我以前向你提供钟铭的信息,都是这个于纯虹告诉我的。” “说了半天,是这个人啊,你是对我说过她,只是没提她的名字。”孙婧说。 “因为以前我常问她钟铭的事,就这么熟悉了。”申一甲说,“有一天,她就找到了我,让我帮她一个忙,就是郝桂丽的事。” 孙婧拿起口红,一边在唇上涂着,一边听申一甲解释。申一甲把于纯虹找他帮忙的过程说完了,她的口红涂完了。孙婧把口红盖拧好,举着镜子照着,申一甲怯生生地看着她,不出声了。 “完了?”孙婧问。 “完了。”申一甲心想,这回是真完了,全完了。 “你过来。”孙婧对着镜子照着。 申一甲嗫嚅着,根本不敢过去,因为那个北京来的首长夫人桐妹,孙婧曾抽过他一个嘴巴,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如果他现在凑到孙婧近前,她不由分说,给他一个耳光,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快过来!”孙婧的声音高了八度。 申一甲站了起来,还是不敢往前凑,孙婧手里拿着镜子呢,这要是扔到他的脑袋上,轻了就是一个包,重了还不得流血啊。 “你……你要干什么?”申一甲问。 “把我沙发背上面的蚊子给我赶走,打开窗户,赶出去。”孙婧说。 申一甲看到了,孙婧的背后是有一个蚊子,个头还不小呢。他拿起茶几上的旧报纸,折了两下,几步了冲过去。 “啪!”蚊子在墙上壮烈牺牲了。 “哎呀,谁让你打了,你赶出去不行吗?”孙婧扭过身来,“它又没碍着你。” 申一甲呆立在沙发边上,心里轻松了许多,孙婧竟然真的没有发火,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见孙婧没有理他,申一甲又回到了那个小圆凳上,乖乖地坐好。 “一甲,你看着我的眼睛。”孙婧说。 又来了,赶情没完啊!申一甲抬起头来,看了看孙婧的眼睛,马上又低下了头。 “你说来说去,原来是因为我的事才认识了那个于纯虹。”孙婧说,“你的意思,我还得领你情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申一甲摆着双手。 “那你什么意思?”孙婧说,“你虽然骗了我,但我今天看你是主动坦白交待,而且没有什么恶意,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就不明白了,你认姨没够是吧?你要是嫌姨少,明天我再给你找几个。”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申一甲说。 “那个于纯虹呢,她没对你说,郝桂丽为什么调到了市里吗?”孙婧说。 “我和她好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了。”申一甲说。 “你以为我会信吗?”孙婧说,“你帮郝桂丽找完接收单位,然后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和你联系了?”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事实就是这样。”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去了洗手间。 他不想再被孙婧这样问下去了,再这样问下去,他简直哭的心都有。于纯虹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别说孙婧不信,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啊。 申一甲出来的时候,孙婧正抱着胳膊,在沙发前来回踱着。 “一甲,这么说,你是被别人利用了。”孙婧的语气很平静,“既然这样,郝桂丽的事就不用你问了,于纯虹是个未婚的姑娘是吧?” “是。”申一甲准备坦然面对孙婧。 “那我就明白了。”孙婧说,“你对她有好感是吧,或者说你们在处朋友,要不你也不会这么帮她。” “是。”申一甲不再犹豫。 “她来过这个房子,是不是?” “是。”申一甲说。 孙婧步步紧逼,申一甲不得不如实交代,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了。申一甲开始犹豫,到底要不是继续回答她。 “好了,我不问了。”孙婧说,“我说过,不干涉你的个人生活,我说话绝对算数。” 申一甲冲过去,一把拉过孙婧,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282、隔墙相媳妇 “好了好了,饭也吃了,话也说了,我得走了。”孙婧的手抚弄着申一甲的头发。 申一甲觉得自己还算没有失态,如果在孙婧面前再多站哪怕一秒钟,他的眼泪就会掉下来,那样她就会知道,他与于纯虹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的手在孙婧的背后揩去泪水,从她的肩上抬起头来。 “郝桂丽的事,你不要管了。”孙婧说,“我发现于纯虹这个小女子挺厉害,我可警告你,做事留个心眼,别被人当猴耍了。” “我估计,她已经把我当成一只猴了。”申一甲说。 “好了,好了,你们的事,不要对我说,我不感兴趣。”孙婧说着,在客厅里转了起来,很快进了卧室。 申一甲跟了进去,孙婧这个时候去卧室,引起了他的遐想。自从她把钥匙交给他以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原来席梦思上裹着一层包装膜,早已经被申一甲拆掉,上面铺着被褥和床单。 孙婧往床上看了看,马上转身,推着申一甲的肩膀出来,又来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也有一张大床,一张包膜的弹簧垫仍然静卧在那里。 “这边的居住条件比推拿店好多了,你还是搬过来吧。”孙婧说。 “在那边有点习惯了。”申一甲说,“你来吗?你来,我就来。” 孙婧摇摇头,回到客厅,在最小的房间里探了探头,又走进厨房,打开几个柜门看了看。 申一甲不解,孙婧挨个房间走了一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会是想发现他与于纯虹留下的痕迹吧?比如长头发、卫生用品? “婧姐,你是不是要找什么东西?”申一甲问。 “啊?”孙婧说,“我是想看看这里还缺什么东西,会影响我们申大督查在这里居住。不过,我觉得真的可以住人了,只是缺一些生活用品。” 孙婧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取出手机,回到客厅。 “甜甜,妈妈刚才有点事,很快就到家了。”孙婧说,“我给你带来了小妮阿姨手工做的布娃娃,可好看了,当然还有好吃的。” 申一甲这才知道,原来孙婧并没有打算住在这里,甚至没有打算在这里吃饭。 孙婧挂了女儿的电话,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走吧,我有一个月没回家了,闺女都等急了。” 申一甲关掉屋里所有的灯,与孙婧一起出了房门。 “走步梯吧。”孙婧说,“我把你和东西一起卸到推拿店,就不进去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孙婧已经知道了姚云龙泡保姆的事。上一次,因为他被于纯虹带到了梦幻娱乐城,两个人在酒吧里出现的时候,被姚云龙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他担心姚云龙告诉孙婧,还特意把姚云龙和保姆的事告诉了她。孙婧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许和这件事有关系,他很想问问孙婧,她现在和老公的关系怎么样了。 “你和姚老板也有一个月没见面了吧?”申一甲问。 “见面又怎么样?我们同房不同床。”孙婧说。 申一甲心里一阵得意,现在姚云龙被孙婧这么一撂,估计也牛不起来了,更不会有心思关心孙婧和他的关系了。 “这是何苦呢,你们本来见面就少。”申一甲说。 “我不干涉你,你也不干涉我,好吧?”孙婧说。 “这叫干涉吗?这叫关心啊。”申一甲说。 两个人很快来到地下车库,孙婧坐进驾驶室,却并没有马上启动小车。 “忘了正事了。”孙婧嘀咕了一句:“我又搜集了一些娄世贵和十里沟煤矿勾结的证据,都是一些群众写给市里的举报信。你能不能想办法转给调查组?以我现在的身份,几百双眼睛盯着呢,我的任何行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你交给我吧。”申一甲说,“我想办法转交给有关领导。” “太好了……”孙婧启动了小车,很快驶离车库,“一甲,你不会认为,我在利用你吧?” “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所以利用价值也很有限。”申一甲说。 今年是蓝河市、县、乡三级政府换届年,立春乡镇换届已经接近尾声,市里要求各县(市)十月底完人大、政府、政协换届,立春市委书记和市政协主席任职属于新任职,市人大主任和市长都已经干满两届,无法继续连任了。 孙婧担心娄世贵移师到别的县(市),继续当县(市)长,祸害当地老百姓。就算他去不成外县,也有可能和于发和争夺市人大主任的职务,有的地方已经试行人大与党委主要领导一人兼,但仍有强势的县长转到人大当主任。如果娄世贵的问题迟迟无法查实,这种情况就有可能发生。 “我觉得娄世贵没戏了,不进局子就算他造化大。”申一甲说。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是市委书记的同学。”孙婧说。 “那也得看什么同学啊,你以为高书记会保他吗?”申一甲说,“我看未必。” “那就借你吉言吧!”孙婧说。 督查室是政府办的一个大科室,对内称政府办督查室,对外称市政府督查办,申一甲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本来应该搬进督查室主任室,可是一个人太肃静了。这几天,他因为于纯虹的失踪,本来就情绪不好,想和朱艳和王海在一个办公室再呆几天,过几天再搬过去。 他对于纯虹还是不太放心,就算是她不愿意见到他了,也应该打个招呼,没有必要把手机停机啊,难道她把他当成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了?把他当成缠人磨人的地痞无赖了? 申一甲被于纯虹搞得疲惫不堪,朱艳又给他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 “朱主任,麻烦你把这上周的督查信息整理一个情况通报吧。”申一甲对朱艳说。 朱艳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没有听到申一甲的话,仍然低头看着报纸。 “朱主任!”申一甲喊了一声,连王海都抬起头来,朱艳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朱主任,申主任叫你呢。”王海说。 朱艳端起面前的玫瑰茶,喝了一口,慢吞吞地放了回去。 “什么事儿?”朱艳问。 申一甲看出来了,朱艳的态度有问题,不知道她对他有什么想法。 “情况通报应出了吧?”申一甲说。 “情况通报出不出,你说了算,还用问我吗?”朱艳说。 “那就出一期吧。”申一甲说。 “我胳膊扭了,抬不起来。”朱艳说。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朱艳胳膊扭了,她刚才拿茶杯的时候还好好的,杯子都拿得动,键盘敲不动吗?朱艳看来对他有想法,有想法就说呗,她还深藏不露,这就难办了。 “王科长,朱主任身体不方便,这期情况通报,你就辛苦辛苦吧。”申一甲只能换人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主任这么信任我,没说的。”王海说。 申一甲再没有说什么,朱艳仿佛他并不存在似的,看报,上网,喝花茶,一上午很快过去了。申一甲把王海挑出来的信息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找管主任签了字,让王海赶紧把材料送到铅印字去,尽快排版校对。 王海拿着一摞材料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申一甲和朱艳。 申一甲觉得有必要与朱艳沟通一下,看看她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 “朱艳,你要是胳膊不舒服,下午就别来了,去医院看看吧,不行就歇两天。”申一甲说。 “行,那我下午就不来了。”朱艳说。 申一甲本来想多关心朱艳一下,她一高兴,也许就没事了。没想到朱艳借坡下驴,下午竟然不来了。看来拐弯抹角不行,只能开门见山了。 “朱艳,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吗?”申一甲问。 “谢谢你的好意,没有。”朱艳说。 “那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有意见就说。”申一甲说。 朱艳忽然沉默了,埋着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朱艳真对他有意见,而且还不小呢。她有意见还憋在心里,不跟他说,这可太折磨人了。 “朱艳,前一阵儿督查咱俩还一个组,应该说配合不错吧?”申一甲准备套套话,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还说呢,我也以为咱们关系不错。”朱艳说,“你说我和他吉明差什么啊,他来政府办的时候,我也来了,我还比他早一个月呢。凭什么他能当信息科长,我不能当啊?你凭什么推荐他啊?” “这个……这个……”申一甲被朱艳噎得直咽口水,“管主任是向我征求意见了,我不是也推荐你当督查室副主任了吗?” “那你说我不当副主任谁当?你当啊?”朱艳说。 嘿!申一甲笑了,朱艳啊朱艳,真是隔墙相媳妇--他妈不知好歹啊。赶情我推荐你当督查室副主任,还把你得罪了,我要是不推荐你,你连这个副科长都当不上。再说当不当信息科长,那也不是我说了算了事啊,有种你找吉明算账去啊。 “原来你因为这个生气啊。”申一甲似笑非笑地说,“我怎么不早说啊,要不这样,我这个督查室你来做。” 283、女友跳跃式升迁 “别扯了,你是宫市长的关系,以为我不知道?”朱艳眼睛看着别处,“这叫什么世道啊,不走不送,原地不动,又走又送,提拔调动。” “朱艳啊,你说我是宫市长的关系,我可比窦娥都冤啊。”申一甲说,“宫市长认识我老几啊。” 朱艳兀自冷笑着,站起身来:“那就是你给宫市长搞过按摩,把人家伺候舒服了呗。” “我靠,这话说的,多亏宫市长是个男的。”申一甲说。 “那都是说不定的事啊。”朱艳的冷笑变成了得意的笑。 申一甲没辙了,朱艳不好好说话,她一个女同事,他又不好深说。 “行,我就当你今天都是跟哥开玩笑。”申一甲说,“别生气了啊,回家养两天,养好了回来上班。” “申主任,跟你白处了。”朱艳说着,拎起了包,“走了。” 申一甲看着朱艳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想指望她出菜呢,现在倒好,只剩下王海一个人了,督查室有生力量严重不足啊。 朱艳不是开玩笑,一连两天没来,也没打招呼。这两天,申一甲与王海编好了情况通报,打了几个督办电话,把市里挂牌的督办项目催了一遍。 申一甲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拿出了孙婧交给他的举报材料。 这些举报材料没有上次多,但每封信都给是市长的。申一甲怀疑是不是孙婧有授意,要不怎么目标定位这么准确呢。不过,这次他不想再搞什么内参了,因为内容有点重复,宫市长也不会再批给市委书记和市纪检委书记,搞不好还会产生逆反心理。 市里不是成立了一个十里沟煤矿事故调查组吗?打着宫市长的借口,给他们不就结了。 申一甲东寻西问,好容易找到了调查组的公开电话,他来到自己的新办公室,把电话拨了过去。 “我是蓝河市政府督查室。”申一甲说,“你是哪位?” “我是调查组组长劳立言。”对方说。申一甲一听就知道了,这不是安监局的副局长嘛。 “劳局长,不好意思,”申一甲说,“宫市长收到了些十里沟煤矿的举报材料,需要转交给你们。” “现在不方便啊,我们人都在立春市呢。”劳立言说。 “要不我给你送去?”申一甲倒不是真想把这些信送去,但不这么说好像无法引起对方的重视,“市长有话,让我们尽快交到你们手里,别耽误你们调查。” “千万别,督查办我们可不敢惹,别哪天一高兴给我们打个小报告。”劳局长说,“这样吧,纪检委二室的纪处长回去办点事,晚上就赶回来,你们把东西交给他就行了。” “那好,领导有话嘱咐了,一定要注意保密啊。”申一甲不得不跟了一句。 “那你就放心吧。”劳局长说。 申一甲离开新办公室,回到原来的办公室,把举报信装进牛皮纸文件袋,又用胶水封好,递给王海,让他尽快找到纪检委二室的纪处长,把文件袋交给他。 办完了这件事,申一甲的心里踏实多了。娄世贵和那个什么李矿长的事,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于孙婧到底能不能如愿,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朱艳推开门,一脸倦容进了屋。 申一甲叉着手说:“朱主任的病还没好吧?我怎么看着还不如原来了。” “想早晨就来着,可惜没起来。”朱艳说,“昨天晚上,几个女朋友在我家饭店小聚,喝多了。” 申一甲摇头感慨,瞧瞧人家,自己家的饭店,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 “像你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该喝酒。”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挺虚伪的,明明知道王艳没病,却说得跟真的似的。 “不喝酒干什么啊?我这辈子就这么的了。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啊。”朱艳又开始发牢骚了。 申一甲怎么品都觉得朱艳的话有点不是味,看来她还是没有从失意的情绪中走出来,哪有女人靠喝酒出名的,中国历史上出名的女人,要么是女皇,要么是烈妇,要么是妓女。 不过,他不想再接茬了,话越多越麻烦。 朱艳的座位在申一甲的斜对面,她换好鞋子,取过杯子,又泡了一杯玫瑰枸杞茶,打开电脑,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网页。 申一甲忽然想起,材料呈报单快用完了,原来的模板也找不到了,不行,不能让朱艳就这么闲着,那她这个督查室副主任就形同虚设了。 “朱主任,有时间你再做一个模板呗,呈报材料用的。”申一甲说。 “我哪会做那种东西,只有你们这些科长才知道怎么做。”朱艳说。 申一甲不由得笑出了声,嘿嘿,朱艳行啊,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总有小话答对他。 “朱艳啊,看来你在家休了三天,气还是没消啊。”申一甲说。 “什么气不气的,有气管用吗?”朱艳说,“要是有气管用,我天天生气,你瞧瞧咱们政府办,啊?提个干部多费劲儿,我出了学校门,就进机关门,这眼看着都三十了,连个科长都不是,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朱艳啊,我知道你资格老,在机关呆的时间长。”申一甲说,“你比我强多了,你毕业就进机关了,我呢,还社会上闯荡三年多,要不是接待办收留我,我现在还是个天天给人推拿,看人脸色吃饭的小混混呢。” “你看怎么样,你和我年纪差不多,你至少比我晚进机关三年,现在你却成了我的领导,你说我上哪儿说理去啊。”朱艳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可是脑袋别的裤腰带上,玩命干出来的。”申一甲想敲打一下朱艳,“这么说吧,有些机会,我抓住了,你没有抓住,你要是抓住了,现在就是我的领导了。朱艳我跟你说啊,你要真想升得快,那得多干一点,主动一点儿,随和一点儿,会来事一点,干活玩命,豁得出去,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申一甲想,不能让朱艳太嚣张,她要是嚣张起来,这督查室就没有章法了。 “豁得出去?”朱艳把头扭向一边,“我可不像某些人,把什么都豁出去了,靠自己的身体上位。” 申一甲不知道朱艳这么在意提拔重用,还以为她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靠身体上位并没有什么优势,年纪虽然不大,但形象实在是不敢恭维,虽然不是那种靠背影丰富男人想像的女子,但也很难让男人产生犯罪的动机。 申一甲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来安慰朱艳那颗似乎受伤的心。 朱艳似乎余兴未尽,自顾自地说着:“昨天晚上吃饭,有个朋友认识一个女的,原来是望月楼宾馆的一个小服务员,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人家就调到市人大了,办公室正科级干部,你瞧瞧人家市人大,你再瞧瞧咱们市政府,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啊。” 申一甲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但朱艳说的这个人,能耐是不是大了点?一般的力度,想都不要想,望月楼宾馆的服务员,他基本都见过啊,能是谁呢? “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申一甲问。 “好像叫于什么红,忘了。”朱艳说。 申一甲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什么虹?不会是于纯虹吧?他没听说望月楼宾馆还有谁叫于什么虹。 “官二代呗,咱们跟人家没法比。”申一甲说。 “我想起来了,叫于纯虹,对,就叫于纯虹。”朱艳的声音。 “啊?”申一甲盯着朱艳,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认识?”朱艳问。 “望月楼宾馆那么多人,我哪能认那么全。”申一甲低下头,撇了撇嘴,“不认识。” 朱艳仍然在说话,申一甲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嗯”着。他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朱艳的话是真的,却不敢接她的话茬。他怕自己摆布不好表情,让朱艳看出什么破绽来。 “真不愿意搬到主任室啊。”申一甲站起来,“和你们两个兄弟没处够。” “申大主任,你能不能不这么虚伪啊。”朱艳说。 申一甲一笑了之,很快出了门,打开了督查室主任室。 他怎么也想不到四处不见踪迹的于纯虹,竟然在市人大出现了,而且还是什么科级干部。他从里面锁好了门,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托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申一甲可以肯定,他与于纯虹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是她这种躲着不见的方式,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必须找她问个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对待他。 怎么才能见到于纯虹呢?如果人大新去的那个科长就是于纯虹,他总不能去办公室找她吧,那样对两个人的影响都不好。可是不去人大找她,怎么能见到她呢?他现在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而且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踪啊。 申一甲一时被难住了。 284、我就是一无赖 申一甲想好了,到人大的门口等于纯虹不行,去小区的门口堵于纯虹也不行,他的身份不允许,时间不允许,工作性质更不允许。他想来想去,只有找个合适的机会,悄悄去人大找于纯虹最保险。 申一甲真想马上找到于纯虹,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躲着不见他,是不是把他当成无赖了。可那是一个非常孟浪的做法,倒是很适合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小青年,他已经是督查室主任了,不可能这么行事。 什么时间去呢?最好是下午找个方便的时间,于纯虹刚去一个新的单位,现在肯定不会到处乱窜,百分之百会宅在办公室里。 第二天下午,申一甲处理完办里的事,去了人大办公楼。 人大办公楼坐落在市委大楼的侧面,申一甲刚进大厅,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你是哪儿的?”保安问。 “我督查室的,政府督查室知道吗?”申一甲说。 “有工作证吗?”保安问。 申一甲掏出工作证,递给了保安。 “政府督查室怎么的,督查室也不能逾越人大之上。”保安拿过工作证看了看,“人大知道什么意思吗?人民代表大会的意思,代表人民知道吗?看看那个牌匾上写的什么?人民的权力高于一切。大门口的横幅上写着什么知道吗?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真正动力,你督查室多了什么啊?” “我就是进来办点公事。”申一甲发现保安态度挺冲,“我也没说我多什么啊?” “签字,不签字不让进。”保安说。 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原来冲他说了半天,就是要签个字啊,签就签吧。他拿起案子上的笔,麻利地签了字。 他正要上楼,又被保安拦住了:“你等等,你还没说你找谁。” “我找谁?我找的人多了。”申一甲说,“你不可能都认识吧?” 保安眨了一下眼睛:“进去吧。” 申一甲边走边看楼口的指示牌,一直走到三楼,终于看到了,走廊右首,应该就是人大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都关着,信访科、秘书科、综合科、接待科,再往前是办公室主任室。申一甲不肯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好像就是领导的办公室了。这个主任室里应该是处级干部,于纯虹肯定不会在里面,于纯虹如果真的在人大办公室,那么在接待科的可能性最大。 申一甲回过身来,来到接待科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申一甲推开了门,屋里四张桌子,坐了三个人,靠门最近的桌边正坐着打扮入时的于纯虹。 于纯虹抬头看着申一甲:“你找谁?” 申一甲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于纯虹似乎不想认她了。如果他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揭穿她,她会非常尴尬。 “噢,卖旧报纸吗?”申一甲脱口而出。 “没有。”屋里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申一甲面露遗憾,慢慢从外面关上了门。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于纯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还问他找谁,真是活见鬼了。 既然这样,再找于纯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申一甲双手抄兜,出了走廊,拐进楼梯,很快来到了一楼。他向进门时看到的保安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出了大门。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申主任,我是于纯虹。” “于纯虹?你认识我吗?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申一甲说。 “申主任,你不要这么说话好吗?”于纯虹说。 “你想让我怎么说话?”申一甲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现在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你让我对你怎么说话?” 电话那边出现了片刻的沉默,于纯虹说:“一甲,我已经调到这边工作了,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今天能看到你,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我不是想打扰你,我本来想报警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我怎么会失踪呢?”于纯虹说,“我好好的,只是原来的手机号不好,我已经不用了。” “于纯虹,你放心吧。”申一甲说,“我不会打扰你,因为我就是一无赖,我怕赖上你。” 看到了于纯虹,申一甲的一棵悬着了心终于放下了,他不再是最后一个看到于纯虹的蓝河人,她以后怎么样,就与他无关了。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于纯虹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宾馆的服务员,到他的办公室找他时还眼中露怯呢,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人大机关的科级干部,她的老姨郝桂丽也成了人才交流中心的副主任兼培训科长,这前前后后才几个月的时间啊。申一甲不愿意多想了,事情明摆着,于纯虹遇到高人了。 申一甲又开始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每天下班准时回到了店里。他这几天心里不痛快,于纯虹虽然找到了,但她出现的地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种事他还没法对别人说。在督查室,朱艳整天很悠闲,什么也不想干,他对一个女同志,又不好深说什么,真是太折磨人啦。 娟子正在和新招来的前台服务员闲聊,见了申一甲,笑着迎上来:“小甲哥,回来了?” 申一甲差一点没认出娟子。她今天拾掇得特别利落,短裙,紧身短衫,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脸上好像化了淡妆,有一股暗香扑鼻。 “怎么?今天有约会啊?打扮得这么漂亮?”申一甲问。 娟子低头看了看,面露娇羞:“哪有什么约会啊,人家穿着玩的。” “你可小心点,别让客人给领走喽!”申一甲说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娟子回敬了一句。 娟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申一甲在娟子面前一站一过,没有过多停留。他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在店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娟子从厨房里出来了。 “我吃过了,你和吕良吃吧。”申一甲说。 “我已经摆好碗筷了,你再吃点吧。”娟子说。 这些天,申一甲很少回来吃饭,他以前不回来还打个招呼,后来改成回来吃饭打招呼。 申一甲进了厨房,见桌子上摆着两盘炒菜,一盘熟食,还有一大碗汤,桌子两边放着两碗米饭。 他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只摆了两套碗筷。 “吕良呢?”申一甲问。 “他先吃了,吃完就出去了。”娟子说。 “又出去了?”申一甲问。 “吕良提出来,不想上晚班了,说太辛苦,太拴人了。”娟子说,“由他去吧。” “这小子心变野了。”申一甲说,“没告诉他早点回来吗?” “他向我保证了,保证不乱找女人,别的没说什么。”娟子说。 申一甲在桌前坐下来,看着丰盛的饭菜,心里非常惬意,娟子的手艺没得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去住孙婧借给他的新房子。 娟子拿着厨房的围裙走过来,递到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不明白娟子的意思,拿着围裙愣住了。 “给我系上。”娟子说,“今天新换的衣服。” “娟子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如果系上围裙,不就白穿了嘛!”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系了。”娟子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围裙,挂了回去。 申一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房间里,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取出了几个围兜,回到了厨房。 围兜是他在接待办搞活动时剩的,拿回来扔到柜里就忘了。他取过一条围兜,铺在娟子的腿上。 “你要是舍不得脱衣服,就穿它好了。”申一甲说,“烧烤专用,绝对正品。” “你说什么,难听死了。”娟子说。 这回申一甲并不是故意的,是娟子多想了。她戴上围兜,站到墙镜前照了一会儿,满意地坐了回来。 “小甲哥,我戴这个漂亮吗?”娟子又来了。 “戴个围兜,像个吃货。”申一甲在开玩笑。 “那我不戴了。”娟子伸手就把围兜扯了下来。 “唉呀,我的围兜啊。”申一甲阴阳怪气地说。 娟子的表情变化也太快了,刚才还是横眉冷对呢,转眼间就眉开眼笑了。她往申一甲的碗里夹着菜,似乎在调整屋里的气氛。 “一甲哥,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娟子想都没想,张嘴即来。 申一甲的脸上刚有点笑容,听了娟子的话,眉毛立刻耷拉下来了。 “恋什么爱,哪有功夫啊,你没看见吗?一天从早到晚的,一直在瞎忙。”申一甲说。 申一甲最怕娟子问这事,于纯虹算女朋友吗?当然算。可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欺骗了,他对于纯虹的兴趣大减。现在想来,他对于纯虹的动机一点都不纯,尤其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地流血之后,他几乎绝望了。好像生活特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这世道怎么搞的,搞来搞去,他原来还是个雏,女人却都成了鹰了。 285、娟子献媚 “一甲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娟子目光闪烁地问。 “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说。 娟子越是这样问,他越是不能说。申一甲在于纯虹那里吃了钉子,绝对不能告诉娟子,否则她可能会告诉孙婧。 娟子往申一甲的盘子里夹着菜,一只手掀开他的衣领,撇了撇嘴。 申一甲知道娟子在干什么,又在检查他的衣服,检查完之后,肯定又要让他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去。 “你瞧瞧,啧啧啧,还国家干部呢。”娟子说,“你吃完饭,把衣服脱了,扔到洗衣机里去,我给你洗一洗。” 这件衬衣其实是他前一天晚上睡觉前刚洗的,根本不像娟子说的那么脏。 申一甲抄起一块牛蹄筋,送到嘴里,大嚼起来。 娟子放下筷子,抱着膀,看着申一甲愣神了。 “怎么了,娟子?”申一甲忽然发现娟子在看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帅。”娟子说。 申一甲感觉娟子的话有点突然,她很少这么直白地夸他,以往还是打击他的时候多一些,今天娟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对他温柔起来了。 “主要是这牛蹄筋好吃!”申一甲说。 这牛蹄筋的确好吃,要咸淡有咸淡,有味道有味道,要嚼头有嚼头,再加上旁边有个特别熟悉的小萝莉,真是幸福生活啊。 “一甲哥,以前咱没钱,现在当老板了,吃个牛蹄筋不算什么事。”娟子说。 “那是,娟子牛都能买,何况一盘牛蹄筋了。”申一甲说。 “你要是喜欢吃,我明天还给你买。”娟子说。 申一甲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以前有好吃的,娟子都是和他抢着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姑娘家夹着一根牛蹄筋,放在嘴里大嚼特嚼,有点不像样子。 申一甲这样想着,夹起一根手指长的牛蹄筋,送到娟子的嘴边。 娟子没想到申一甲会来这一手,连忙摆手带摇头。 “吃一块吧,香着呢。”申一甲劝着娟子。 “我吃过了,是很好吃,不吃了。”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很清楚,娟子不是不想吃这块牛蹄筋,而是担心自己的吃相被申一甲看到。不过,他既然已经把这块蹄筋夹给了娟子,就不好再收回来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申一甲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得让我们娟子多吃点。” 娟子见申一甲这么说,有些犹豫了,看看申一甲的眼睛,又看看眼前这根足有一根手指长的牛蹄筋。 “娟子,别让哥这么举着啊。”申一甲说,“快吃了。” 娟子张开嘴,把那根牛蹄筋叼在嘴上,申一甲把筷子撤了回来。 申一甲再看娟子,眼前的一幕就显得有点滑稽了。那根肉色的牛蹄筋杵在娟子的嘴里,嘴里一小截,外面一大截,她想吃又吃不掉,想吐又不雅观,只能那么叨着,一只手上来想帮一下,却又停住了。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娟子大战一根筋。”申一甲得意地笑了。 娟子的表情刚才还有点难为情,听了申一甲的话,她从嘴里取出这半截牛蹄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咬过,直接扔进了申一甲的汤碗里。 “还是你吃吧。”娟子脸色绯红。 “哎呀,你真是的,这么好的口福,不会享。”申一甲说着,夹起娟子咬过的那根牛蹄筋,整个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娟子捂着嘴笑了,忙垂下了眼帘。 “你啊,真是一根筋,一口吃不掉,分两口吃啊。”申一甲嚼着牛蹄筋说。 “一甲哥,你别说我,你别总说我好不好?”娟子说。 “不说了,不说了。”申一甲说,“唉,还是店里好啊!” 娟子的眼睛转了转,在申一甲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好险啊,一不留神,差一点走嘴。 “一甲哥,还有比店里好的地方吗?”娟子问。 “哪里能赶上店里好啊。”申一甲说。 饭好吃,人好看,申一甲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错。娟子的小嘴没完没了地叭叭,申一甲不用怎么说话,只要嗯着、应着就行了。 申一甲吃过饭,吧哒吧哒嘴,这顿饭吃得真是舒服可口。 他以前和于纯虹饭店没少去,钱没少花,可他觉得哪顿饭也没有店里的饭有滋有味。不用担心菜多了、菜少了,不用担心钱花多了,花少了,不用惦记坐在对面的人吃没吃饱,吃没吃好。 他原来和于纯虹吃饭的目的性太强了,就是为了和她上床,所以吃起来也累。 在店里就不是这样,和娟子相处好几年了,互相都太熟悉了,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和娟子在一起吃饭,不用计较谁吃得多,谁吃得少,谁花钱了,谁没花钱,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当然,这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吕良不能在场,如果吕良在场了,娟子就没有这么放得开了。 在申一甲和吕良面前,娟子一直是中规中矩的,有时候还故意躲开他们,等他们吃完之后再去吃饭。 “吕良吃了没有?”申一甲问。 “他啊,你没看牛蹄筋吗?我买了二斤,他吃了一斤。”娟子说。 “这个吃货!”申一甲说。 “得了,谁也别说谁了,我看你这个货也不比吕良小。”娟子说着,把盘里剩下的两块牛蹄筋塞到申一甲的嘴里,“快堵上你的嘴吧。” 申一甲晃晃当当回去自己的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唉,在娟子面前纯属演戏,心中的郁闷不能对她说啊。 娟子后脚就推门进来了。 “我还以为你要跟谁热线呢,这么快就回屋了。”娟子笑得很不自然。 “什么热线,还米线呢。”申一甲又露出笑脸。 “一甲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一洗。”娟子向申一甲伸出手来。 服务员在外门敲门,急匆匆地进了屋,站在娟子的身后。娟子回过头去,瞪了服务员一眼,似乎是对她突然闯进来很不满意。 “经理,有个客人,要男推拿师。”服务员对娟子说。 “告诉她,男推拿师不在,让他白天来吧。”娟子说。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不干。”服务员说。 “不干?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货。”娟子说,“让男人推两下舒服啊?” “客人是男的。”服务员说。 “噢,那不好意思,我错怪客人了。”娟子说,“你先去吧,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服务员转身出去了,正好申一甲也脱下了衬衣。娟子拎起衬衣,扫了一眼申一甲身上隆起的肌肉。申一甲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居家服穿上,要是在往常,娟子早就让服务员去叫吕良出来了,可是今天吕良不在家。申一甲纳闷,娟子为什么不让他给客人推拿呢? 娟子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回头看了看申一甲。 申一甲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便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搜索着频道。 一会儿的功夫,前台服务员又敲开了申一甲的房门,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 前台服务员小芳是娟子新雇来的姑娘,虽然长得很平常,但嘴皮子很溜道,说话很快,娟子对她非常满意。 “申主任。”服务员态度很谨慎。 “什么事?说。”申一甲说。 服务员小芳在申一甲面前显得有些拘谨,两只手在胸前拧着。 “申主任,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芳说。 申一甲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小芳的表情有点暧昧不清。小芳对他过去的客人不熟悉,很难分清新旧客人。一般有什么过去的常客,都会直接找到他的卧室里来,有时候娟子也会一起过来。 今天娟子没来,小芳却找上门来了,娟子怎么不来? 申一甲穿了鞋,就要往外走,被小芳拦住了。 “店里来了一个客人。”小芳说。 申一甲想起来了,刚才娟子在屋里的时候,外面有人要找男推拿师。他见娟子出去以后没什么动静,以为让女师傅按上了,没什么事了。 “怎么样一个人?”申一甲站在门口,问小芳。 “一个男的,可凶了呢。”小芳说。 推拿店里没有男人就是不行。吕良就今天晚上出去了,找茬的就来了。 “那男的现在在哪儿呢?”申一甲问。 “在前台呢,和娟子老板在一起。”小芳说,“我早就想过来找你,可是娟子一直给我使眼色,好像不想让我过来。” 申一甲没心思再听小芳说下去,推门就出来了。 娟子就是这样,能自己处理的事,从来不会来找申一甲,但今天不行,吕良不在家,她一个女孩子家,面对一个不着四六的男人,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啊。 申一甲边走边扯开胸前的两个扭扣,把衬衣的对襟打开,露出结实的胸大肌,就他这胸肌,一般人看了都会打怵。对付一些不怀好意的顾客,就得靠这么一唬二吓。 286、女人面前掰手腕 申一甲以前在推拿店经常遇到不三不四的人,想到店里图谋不轨。这个店主打产品中医推拿,不搞色情服务,有的男女进来以后,就会大失所望,难免会摔摔打打、骂骂叽叽。每当这时候,申一甲就会笑脸相迎,想方设想把他们送出门去,即使对方无理,他也只能隐忍一下。 没办法,这是做生意啊,万一激怒了这些社会闲散人员,不要说大动干戈了,就是砸点东西他都吃亏啊。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报警的。 附近这片都归望月楼派出所管,派出所的警察也穿便衣来过,但因为没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自然就不愿意来了。 一个留着盖头、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扭扭歪歪地坐在前台里面,与娟子只有咫尺之隔。 娟子眼尖,立刻就看到了申一甲,像看到救星似地站了起来。盖头头也不回,伸出手来,按在娟子的肩膀上。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娟子今天是遇上茬子了,否则她不会对这小子的冒犯毫无反应。 “一甲哥。”娟子一个趔趄坐了回去。 盖头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马上又把头转了回去,显然把申一甲当成了这里的客人。 “娟子,吕良什么时候回来?”申一甲问。 申一甲这么问是有目的的,既然这小子只有一个人,如果他和吕良在,即使这小子看上去更结实一些,也不敢轻举妄动。 “吕良?”盖头说,“就那个山炮?”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你刚才不是还要找他推拿吗?”娟子说。 申一甲靠在前台边上,笑嘻嘻地看着盖头,看来这小子是最近瞄上这个店的,他看吕良没在家,想沾娟子的便宜。 “兄弟,你可别当着吕良的面这么说啊。”申一甲说。 “怎么着,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盖头说。 申一甲把头凑近了盖头,装着很神秘的样子。盖头很想听听申一甲到底要说什么,特意把耳朵凑了过去。 “吕良可是省散打队退役的!”申一甲表情非常严肃。 盖头的表情僵住了,疑惑地看着娟子,好像并没有完全相信申一甲。 娟子先是一愣,继而噘起了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吕良?我都不愿意搭理他。”娟子说,“不就是在散打队呆过嘛,到蓝河来抖什么威风,我这儿池子小,可养不了这么大的王八。” “你是谁啊?”盖头立刻对申一甲产生了兴趣。 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盖头,至少他当店主的时候这个人没有来过,这段时间他晚上不常在店里,所以盖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在想,怎么才能让这小子离开呢,最好今后不要再来店里找麻烦。 “他是我男友。”娟子站起来,走到申一甲的身边。 盖头的目光跟着娟子转动,最后停留在申一甲的身上,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申一甲很理解娟子,这时候她把他当成男友,盖头至少不会轻举妄动了。不过冲盖头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要想让他从心里打消邪念,两个人还真得较量一下。 申一甲顺势把娟子搂进怀里,一股沁香袭来,他不禁抽了一下鼻子。 娟子白了申一甲一眼:“干什么你,当着外人的面占我的便宜,你等着客人走了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就闻一闻嘛。”申一甲说。 “收费!”娟子向申一甲伸出了手。 盖头站在一边,插不上话,可又贼心不死,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盖头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甩了甩头发:“我是吕良的徒弟。”申一甲说。 “嘻嘻。”娟子突然捂着嘴笑起来,看样子是没憋住。 娟子的笑声很夸张,申一甲立刻就听出来了,她在笑他,吕良的师傅怎么这么快就变成吕良的徒弟了。 盖头不满地盯了申一甲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唬我是不?”盖头说。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答对盖头,娟子忙把申一甲推到身后,显然在袒护他。 “他谦虚了,他不是吕良的徒弟,是吕良的师傅。”娟子笑道。 “到底是徒弟还是师傅啊?”盖头问。 申一甲对娟子很不满,这丫头嘴太快了,差点把事搞杂。 “是这样,要是论散打,我是吕良的徒弟。”申一甲得意地说,“不过要是论推拿嘛,他就是我的徒弟啦!” 娟子站在一旁连连点头,她和申一甲的话终于接上茬了。 申一甲一手抓着另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攥成拳头,里外晃动了几下。 娟子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用意,忙把他前往前了推,申一甲险些和盖头撞在一起。 “我看你个头跟我差不多。”申一甲说,“但你的爆发力可能不如我,你要不信,咱们就扳个腕子试试。” 盖头听申一甲这么说,当然不肯在娟子面前丢面子,上前就抓住申一甲的手,把他拉到了前台的案子上。 这回机会来了,申一甲笑呵呵地拉好架子。他做推拿好几年,即使到了机关也没闲着,大概是经常为客人做推拿的缘故,他的臂力、腕力大得惊人,除了前店主阿丁以外,还没有人赢过他,盖头自然不在话下。 申一甲和盖头一人在柜台里,一人在柜台外,两个人都自信地把胳膊支在柜台上,两只手紧扣在一起。 “娟子,你当裁判。”申一甲回过来头,撂下一句。 “好好。”娟子颇为得意:“预备,开始!” 申一甲握着盖头的手,并未发力。申一甲在推拿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深知和气生财的道理。当着娟子的面,他不想让盖头难堪,像盖头这种街头小混混,他并不陌生。输赢一回是小事,申一甲更要考虑这个推拿店,如果盖头输了,能咽下这口气吗?回过头来,他要是纠集几个社会混混,来找推拿店的麻烦,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申一甲拉开架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他只须挺住不动,盖头搬不过他,那就不算输,就算给足了盖头面子。盖头也不傻,自然能感觉到他在谦让。 盖头似乎并没把申一甲看到眼里,一上来硬拼足了劲,想一决雌雄。但申一甲的防线相当稳固,两个回合下来,盖头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候,只要申一甲稍一用力,盖头就会败下阵去。盖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丝毫不敢松懈,脸憋得涨红,小臂也有些发紫。 这样僵持了足有几分钟的功夫,盖头快挺不住了,表情已经扭曲变形。申一甲呢,只有当盖头进攻的时候,才会屏住呼吸,用力撑住自己的腕子,其它的时间基本是在与盖头僵持。 “哎呀,你们玩得可真墨迹。”娟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了。 盖头听了娟子的话,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可惜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力量了。 娟子见状,抬起双手,轻轻地压在两个人的手上,嘻嘻地笑了。 “你要干什么?”盖头不满地瞄了娟子一眼。 “我要帮帮你啊。”娟子对盖头说着,双手用力把两只正在较劲的手掌拼命地往自己的怀里拉。 申一甲感觉娟子是要帮他,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准备用力了,凭娟子一个人的力量,是扳不过盖头的。 别看盖头张牙舞爪的,其实没有多大力量了,只要他稍微加一点力量,盖头就会败在他的手下。 但娟子的力量完全相反,是帮着盖头用力的,他立刻明白了娟子的意思,她这是不想让他赢啊。 申一甲先是闷头挺住,然后装做体力不支的样子,手腕猛地向娟子的方向歪了过去。 “哈哈哈……”盖头一阵惊喜,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仰头大笑起来。 “你们平了!”娟子喊了一声。 “平了,平了!”申一甲笑着打着圆场。 娟子的举动,盖头并不领情。他指着娟子,喘着粗气,半天没说出话来。娟子凑到申一甲近前,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看着盖头。 盖头喘匀了气,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拉住申一甲的胳膊,往前台的案子上拽。申一甲想,看来这盖头挺不知好歹啊,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省着他觉得推拿店里没人。盖头重新站到前台边上,凑近申一甲的耳朵,悄悄嘀咕了一句,申一甲并没有听清。 “你让着我了!”盖头又说了一遍。 “是你让着我。”申一甲说,“你的劲儿满大,我撑起来费劲。” 原来盖头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申一甲的对手,却又不好当着娟子的面直说,只好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咬耳朵。 申一甲寻思,盖头这小子,虽然有点粗野,但还算有点悟性。他今天已经给足了盖头面子,要是这小子真知道好歹,就应该知难而退了。 谁知盖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忽然从裤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烟,故作潇洒地弹出一颗,递给申一甲。 287、肉在锅里 “我不抽烟。”申一甲连忙摆手。 “不抽不够朋友。”盖头还上来认真劲了。 申一甲一想,不就抽根烟嘛,没有必要那么认真,抽就抽吧,别驳了人家的面子。 “大哥,我看你这作派,像吃公家饭的?在哪里高就啊?”盖头为申一甲把烟点燃。 申一甲一时哭笑不得,这盖头还跟他套上近乎了。 “接待办。”申一甲吐了一口烟雾。 他不想跟盖头说实话,反正他以前在接待办,现在这么说也不为过。对盖头这种初次见面的愣头青,没有必要太认真。 “噢!”盖头连连点头,表情变得亲切多了。 娟子见申一甲和盖头聊了起来,知道今天晚上没事了,便凑到申一甲的身后,贴着他的肩膀,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盖头见今晚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叼着烟对申一甲挥了挥手,不想再呆下去了。 “不做推拿吗?”申一甲一边跟着盖头往外走,一边说。 “不做了,你这儿太正经。”盖头回头瞄了娟子一眼。 申一甲笑了,原来盖头是来这里寻找刺激的,没找到刺激就冲着娟子去了。盖头见申一甲把他送出门来,又回头瞅了瞅。 “那个女老板,真是你的女朋友?”盖头神秘兮兮地问。 “你看呢?”申一甲并没有直接回答盖头。 刚才娟子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纯粹是一种自卫本能,因为这样申一甲就可以保护她了。申一甲倒是觉得娟子大可不必这样,难道他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就不能保护她了吗?既然娟子已经这么对盖头说了,他就不好直接否认了,那样盖头就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事已至此,他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盖头不等申一甲说话,就嘻嘻笑着,摸着油光光的脑门:“上她了吗?” 申一甲连忙摇头,没法再跟盖头唠下去了,这小子的话越来越下道。 “老兄艳福不浅啊。”盖头转回身来,面对着申一甲,“这小妞是个雏,你信不信?” 申一甲没想到盖头还挺专业,他跟娟子打交道,顶多也就十几分钟,就敢断定娟子没经历过男人,眼力不错啊。 娟子的确很少接触男人,在推拿店这几年,她就这么两点一线,店里,家里,家里,店里,他从来没见过她跟哪个男人在一起泡过。只要店里遇到骚扰和挑衅的男客人,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找店主盲人阿丁,阿丁往往派申一甲去解围。 “老兄,放着这么好的一块肥肉在锅里,你就不怕被别人抢了先吗?”盖头问申一甲。 申一甲不置可否地笑着,他被盖头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是挺厚道的。他和娟子在一起混了好几年了,现在推拿店都兑给她了,他都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申一甲送走了盖头,回到店里,见娟子正噘着嘴,在柜台外面等他。 “哎呀,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娟子说。 申一甲轻轻哼了一声,这种闲来无事四处找刺激的男人他见多了,娟子在前台当服务员好几年,对这种事自然也不觉得新鲜,但她毕竟是头一次拿申一甲当挡箭牌,而且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来搪塞对方。 申一甲刚才在门口听了盖头的一席话,心里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重新审视起娟子来。 盖头虽然话说得很糙,但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那种没有经历过男人的天真纯洁女子,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只是他和娟子太熟悉了,娟子以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申一甲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娟子,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她。娟子从来没有见过申一甲这种目光,站在那里有些惶惑不安。 “一甲哥,怎……怎么了?”娟子问。 “没怎么。”申一甲说。 “那你怎么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我刚才做错什么了吗?”娟子的目光火辣辣的。 “娟子,你是老板啊,我不过是你的雇工。”申一甲说,“保护老板是我应该做的。” 申一甲不敢再直视娟子那火辣辣的目光,埋头着往里走。 “你说吕良怎么还不回来呢。”娟子跟在申一甲的身后。 “娟子,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给吕良打个电话。”申一甲在自己的小屋门前停下脚步。 娟子的话倒是提醒了申一甲,吕良这小子很少出去,上次出去就惹了祸回来,现在总该长点记性了吧。 申一甲回到屋里就给吕良挂了电话,不想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这小子故意的啊,这不是明摆着怕店里人找他嘛。申一甲打开电视,准备等吕良回来。 晚上十点半钟,娟子拎着大门钥匙,打着哈欠,敲开申一甲的房门。要是在往常,这个时间客人一般都走光了,娟子该让吕良去锁门了。 让申一甲感到意外的是,吕良没回来,娟子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不快,她把钥匙在申一甲眼前晃了晃,申一甲忙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一甲哥,吕良这家伙还不回来,你管不管啊。”娟子说。 “吕良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申一甲说,“你给他留着门,睡觉去吧。” 吕良晚归和申一甲晚归不一样。 申一甲回来晚了,可以走侧门直接回到自己的小屋,有时候即使他回来得早,也不走正门。吕良就不同了,他回来晚了,没有别的门可走,只能走正门。 申一甲想一个人等吕良回来,好好教训他一下。他不回来不要紧,店里两个人没法安心睡觉,这小子没事还行,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这么毫无声息地等着,那就是失职啊。 “要不我们一起等吕良回来吧?”娟子模棱两可地说。 申一甲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反正他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有个人陪还不好嘛。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犯不着给吕良这么大的面子,这小子这么晚不回来不说,手机还关了,根本就没把他和娟子当回事,真不能这么惯着他! “娟子,咱们玩石头剪子布吧,谁输了谁等吕良。”申一甲笑道。 “算了吧,你等吧,我困了。”娟子立刻打了退堂鼓,她把钥匙往申一甲的床上一扔,转身就走。 申一甲拿起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原来娟子刚才想等吕良是虚情假意啊。没办法,等就等吧,谁让吕良是孙婧的表外甥呢,他就是不想等也得等啊,万一吕良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对孙婧交待。 申一甲出了小屋,在店里转了一圈,把门灯和壁灯都关了,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在屋里看电视,一直看到后半夜,也没等到吕良,便合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申一甲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他一个翻身下了床,直奔吕良睡觉的房间。他“叭”地打开房间里吊灯,吕良正蜷着身子睡觉,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吕良一点反应都没有。 申一甲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下子,但一想自己起来得有点晚,如果跟吕良磨叽一会儿,上班就晚了。算了,好在吕良没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吧。 “一甲哥,吃饭吧。”娟子说。 申一甲去了厨房,见餐桌上摆着小包子,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娟子,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申一甲埋怨道。 “你昨天不是等吕良了吗?”娟子说,“我没忍心叫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申一甲心想,娟子这丫头真是拿着不是当理说,他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娟子冲着他的胳膊拍了一下:“洗手!” 申一甲笑了,娟子就是爱管这些闲事,店里的事这么多,还是不够她操心的,连他洗不洗手也要管。 “娟子,你说我这么大人了,能不洗手吗?”申一甲似笑非笑。 “那我怎么没看着?”娟子根本不相信他。 平时,申一甲都在厨房的水池子洗脸,今天早晨起得晚,他在去洗水间的功夫,把脸和手都洗了,娟子当然没看着。 “娟子,你还是先把吕良管好吧。”申一甲说。 “管他?”娟子很不感冒的样子,“我才懒得管呢。” “你是老板,你不管谁管。”申一甲说,“当然,我也不是不管。” 娟子拿起一个包子,塞进申一甲的嘴里:“吃个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申一甲狼吞虎咽地吃了饭,没超过五分钟就离开饭桌,眼看着上班时间到了,必须马上走人了。 晚上,申一甲和政府办信息科的几个同事聚餐,吃完饭回到店里,发现吕良还是没回来。他本来想晚上开导吕良一番,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如果吕良经常这样,他可能与吕良一个礼拜也唠不上一次。 推拿店里缺了吕良,申一甲并没有从娟子的脸上看出什么不满。奇怪,娟子和吕良在搞什么鬼呢?他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戏了?难道他们吵架了?闹掰了? 申一甲想试探娟子一下,却不好直接问她。 288、女老板查岗 “一甲哥!”娟子在门外喊着,话音刚话,人就进来了。 申一甲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 “一甲哥,我还给你留着牛蹄筋呢,你吃不吃?”娟子问。 申一甲咧嘴一笑:“不吃了,谢谢娟子。” 娟子站在床头,欲言又止。 “娟子,怎么了?”申一甲问。 “店里来了个女顾客,想找男推拿师。”娟子说。 “我去吧。”申一甲说,“娟子,你是老板,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把我当牲口使就行。” “你现在是机关里的大科长了,我不敢随便使唤啊。”娟子说。 “老鼠啃气球,客气了不是。”申一甲下床穿鞋。 娟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吕良不在店里,她要想满足女顾客的要求,却不想让他亲自上阵。他见娟子面露难色,觉得她有点客气了,他在店里住着,不就是为了干活方便嘛。 申一甲这段时间很少接待客人,除了以前的一些老客户,吕良几乎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但吕良晚上一出去,店里缺少男推拿师的问题马上暴露出来。 申一甲出了门,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跟在娟子的后面,进了一间推拿室。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笑,天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男推拿师呢,又是一个青春已逝、春心不改的女人。怪不得娟子刚才进门时笑嘻嘻的呢,要是年轻女子的话,她早就评论上了。不是嫌人家妆太艳,就是怪人家长得不好看,要不就是说人家穿着没档次。这回她是什么也没话,根本不用说了,年纪大点儿,傻子都能看到。 “一甲师傅,客人就交给你啦!”娟子出了门,对申一甲笑道。 “把她交给我,你可放心了是吧?”申一甲问。 “放心,一百个放心。”娟子憋着笑,赶紧走开了。 申一甲进了推拿室,对女客人说:“躺下吧。” “唉,头疼。”中年妇女说。 申一甲一问才知道,这个女客人就住在附近,闲着没事,正在玩电脑呢,头就疼上了。他几句话问清了病人的症状,心里就有数了,估计是这个大姐玩电脑时间太长,有点累了。看来她头疼得不算厉害,要不早上医院了。 申一甲见客人比较拘谨,便和她聊了起来,想让她放松一下。 自从电脑进入家庭,成全了不少无所事事的人,至少日子不再那么枯燥乏味了。他没想到这个女顾客快人快语,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申一甲才给客人做了十多分钟推拿,娟子就探头探脑地推开门,很快又把门关上了。 “这是谁啊?”推拿床上的女人问。 “不认识,可能是顾客吧。”申一甲不好说是娟子,遇到多事的客人会很麻烦。 “烦人,太没礼貌了。”中年女人说。 申一甲想,娟子长毛病了,以前他给女客人推拿,她从来不进推拿室,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当了老板的缘故吗?他觉得客人有一点心神不定,她的头疼好像不是从劳累来的。 “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申一甲说,“和我说说不要紧,我给你解除了烦恼,推拿的效果会更好。” “唉,别提了,晚上见了个网友,本来说好请我吃饭,见了面,那小子又说不吃了。”中年妇女说。 申一甲听了中年妇女的话,想笑却不敢笑,真别说,这个大姐很会赶时髦啊,不仅和网友聊天,还敢和网友见面,胆子的确不小。 申一甲听她的意思,今天晚上网友没有请她吃饭,她可能是上了一股火,这才是头痛的真正原因。 “大姐。”申一甲说,“老公和孩子同意你在网上交朋友吗?” “那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中年女人说,“孩子上大学了,老公每个月都出差,我不能每天回到家里就睡觉吧,不上网我干什么啊。” 申一甲一问才知道,这女人的闺女已经上大二了,老公常年在外跑供销,网上交友的条件很不错呢。 “不认不识的两个人,说见面就能见面,以前想都不敢想啊。”申一甲说。 “我们在网上聊天,他说他四十,我说我三十五。没有代沟,年纪正合适,可一见面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女人说似乎忘了头疼,一直没有住嘴。 女人的网名叫火凤凰,对方网友叫稳重哥,两个人虽然只聊了三次,但一拍即合,聊得非常投机。 这个女人和他的网友聊到第三次的时候,对方提出见见面,她也觉得两个人挺聊得来的,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哪是四十啊,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女人说。 “长得帅不帅?”申一甲问。 “长得既不帅,也不磕碜。”女人说,“不过照你可差远了。” 唉,申一甲想,这个女人太寂寞了,女儿离手了,老公又不在家,想在外面找点刺激,不想却遇到了一个小青年。 火凤凰本来想,稳定哥主动提出见她,不说开着台宝马吧,怎么也得开台轿车来吧,她没想到人家是骑自行车来的。 “孩子,你不是说四十吗?报的是你父亲的年纪吧?”火凤凰问。 稳重男很不以为然:“男人四十一枝花啊,我不报四十,你能见我吗?” 火凤凰觉得两个人既然见了面,现了真身,也别搞得跟有多大仇似的,就和他简单聊了几句。 “孩子,我都这个年纪了,都快赶上你妈了。”火凤凰说,“咱们交朋友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只要你愿意。”稳重男说。 火凤凰一想,既然稳重男不挑拣,那她也没什么说的。两个人在网上已经说好,稳重男请客,就在旁边的饭店。既然这顿饭免不了了,这小子这么年轻,也不会有什么钱,她就买单算了。 谁知稳重男临时变卦了,还想换一个更大的饭店。 火凤凰知道那个饭店,价格高不说,单间还要小费。 “小伙子,咱们不去那里好不,那里宰客。”火凤凰说。 稳重男说:“又不要你花钱。” 火凤凰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没等申一甲应声,门就被推开了。 又是娟子,仍然是笑嘻嘻的,拎着两瓶矿泉水。 “一甲哥,累了吧?”娟子问。 火凤凰欠起了身子,看了看娟子,脸上老大不乐意,却没有说什么。 申一甲一看,娟子这是给她送水来了,别说,他还真有点渴了,推拿时常用的杯子没有带过来。这哪里是娟子啊,这不是及时雨嘛。 “小伙子,累了你就休息一下吧。”火凤凰说。 这回申一甲也有想法了,娟子这是怎么了?一会儿探头,一会送水,哪里像个女老板的样子。 申一甲的手一直没有停,如果遇到小气的客人,尤其是小心眼的女客人,会主动为他计时,他停下来的时间都要掐掉的。 “我在门外听到客人在说话,看看有什么事没有。”娟子的理由显然有点说不过去。 当着客人的面,申一甲不好对娟子说什么。火凤凰正在向他倾诉,如果她把自己的事说完了,估计头痛就会立刻得到缓解。可是娟子一进屋,火凤凰立刻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了。 “一甲哥,你还有十分钟,下一位客人正在等着呢。”娟子把矿泉水放在床头。 “好了老板!我知道了。”申一甲说。 娟子一走,火凤凰又打开的话匣子。可是留给申一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娟子刚才进来的意思非常明确,给火凤凰做推拿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超过时间,会影响其他客人做推拿。 “感觉好点不?”申一甲问。 “好多了。”火凤凰说,“这推拿没白做,的确管用。” “那个稳定男到底怎么了,你们吃上饭没有?”申一甲问。 “唉,别提了,饭是吃了,他不仅没花钱,还把我的手机拿走了。”火凤凰说。 申一甲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一个二十多岁的社会男,和一个中年妇女见面,能有什么好事,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唉,你也太倒霉了,怎么不报警啊?”申一甲说着,朝门口看了一眼,怀疑娟子会不会再次闯进来。 “不能报,不够丢人的。”火凤凰说,“回到家里,我就上网了,那小伙子还给我留了言。” “怎么留言的?”申一甲问。 “他说,大姐,借你手机一用,玩足够了还你。”火凤凰说,“你说弄了半天,还不能算偷,只能算借。” “这小子还挺文明。”申一甲说。 “我当然不含糊,上去就回了几个字:送你吧,不要了。”火凤凰说。 申一甲感到意外,没想到这大姐还挺大方呢。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没招了。其实她也不是愿意,她那是实在没招了。 推拿结束了,申一甲给火凤凰做着最后的整理动作,火凤凰似乎意犹未尽,扭过头看了申一甲一眼。 “那小子还给我回了一句话,你猜他回的什么?”女人说。 “回的什么话?”申一甲问。 “他说我不像三十五,像五十三。”火凤凰说。 289、脸红什么 申一甲想笑却不敢笑,这小伙子太差劲了,拿人家手机不说,还说人家像五十三,这就怪不得火凤凰头疼了。 “你说我像五十三吗?”火凤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像不像,你哪像五十三,顶多三十五。”申一甲说。 火凤凰听了申一甲的话,自顾自地看了看,满意地笑了。 申一甲给火凤凰做完推拿,并没有看到等候推拿的客人,就进了休息室,与在里面接水的小推拿师扯起了闲篇儿。 一会儿,娟子推开门,探了探头,对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 申一甲一看就知道,娟子这是有事找他,否则不会用这种表情。他很快来到娟子的房间,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沓钞票,刷刷地数钱呢。 娟子瞥了他一眼,没说一句话,仍然在低着头点钞。 “娟子老板还是跟钱亲啊,见了哥连个招呼都不打。”申一甲挖苦道。 娟子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地把钱拍到桌子上。 “一甲哥,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娟子说。 申一甲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他误会娟子了,她这是要给他发工资啊。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钱,翻了翻,感觉钱有点不对。 “娟子,这些钱应该是有五千吧?”申一甲问。 娟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申一甲觉得很意外,钱果然多了,至少多了一半。 “娟子,你干什么给我那么多呀?”申一甲问。 娟子看了一眼申一甲,随即低下了头:“指导费三千,工资两千,一共是五千。” 申一甲这个月没怎么出诊,根本不应该拿这么多钱,指导费虽然是事先说好了,但娟子也多给了一千。 “我这个月没怎么出诊,拿不了这么多,两千就够了。”申一甲说。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娟子说,“你是店里挑大梁的人物,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娟子这么一说,申一甲很不好意思,这叫什么?多吃多占啊。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娟子看来是有求于他啊。 “娟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申一甲问。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娟子平静地说。 那就拿着吧,反正娟子也不是外人了,没什么客气的,有活多干点就是了。申一甲这样想着,把钱揣进了口袋,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现在娟子正好没事,他不妨试探一下她和吕良的关系,吕良为什么这段时间晚上总出去。 娟子见状,起身整理了床单,重新坐下来。 “娟子,吕良这几天晚上总是出去,不会是和你闹矛盾了吧?”申一甲问。 “没有啊,我们一天根本说不了几句话,能有什么矛盾。”娟子说。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娟子的话,吕良在追她,全店里的人都能看出来,娟子这不是把他当傻子了,她说自己和吕良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那说的是她,不是吕良。 申一甲心里感到安慰,娟子和吕良没有矛盾就好,这样他对孙婧还有个交待。 “娟子,你要是真想和吕良好,就大大方方的。”申一甲说,“只要你愿意,吕良还敢说什么吗?” “一甲哥,你想哪儿去了。”娟子说,“我和吕良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申一甲问。 “因为……因为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娟子的脸腾地红了。 “脸红什么?谁啊?”申一甲追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当娟子说自己有了意中人的时候,申一甲不由得产生一股醋意。到底是什么人啊,俘获了娟子的芳心,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娟子被申一甲这么一问,显得有些惊慌。 “你说啊,到底是谁?我见过没有,长得什么样,干什么的?”申一甲连珠炮似地问。 “就像你这样的。”娟子的脸更红了。 “像我这样的?”申一甲摇摇头。 他根本就没见到娟子与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异性来往过,哪里会冒出一个就像他这样的呢,不会是娟子在搪塞他吧? “娟子,你是不是在骗我?”申一甲问。 “是啊,我是逗你玩的。”娟子马上就变卦了,她这么一说,申一甲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说的我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哪天你把他领来,叫我看看,我给你把把关。”申一甲的口气不容商量。 “你等着吧,等黄花菜凉的时候。”娟子说。 申一甲本想问问娟子和吕良到底有没有戏,结果越问越糊涂,他没搞清她和吕良的关系,现在又冒出一个像他这样的。娟子很可能在骗他,目的是为了摆脱吕良而已。 “你和吕良真的没戏?”申一甲问。 “没戏,根本没戏。”娟子说。 “那你向孙书记怎么交代啊?”申一甲问。 “没什么交代的,我交代什么?我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还需要向别人交代吗?”娟子说。 申一甲觉得事情不妙,看来娟子和吕良真的没戏了,要不娟子不会说这样的狠话。不知为什么,申一甲知道娟子和吕良没戏,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得意。吕良为什么每天晚上不在店里,他终于找到答案了,吕良和娟子没戏了。吕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当然要出去了。看来,这回娟子和吕良是彻底没戏了,否则吕良不会整天晚上不着面。 一连几天过去了,申一甲还是没有和吕良谈上话。 申一甲每天晚上回到店里的时候,吕良还没回来,总是到他睡了以后,吕良才回来了,早晨他起来的时候,吕良还在睡觉。就这样,两个人阴错阳差,每天住在一个店里,却一直没有机会细聊。 这几天,申一甲都是把卷帘门放一半,就回去睡觉,再也不等吕良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摸清了吕良的规律,不过半夜,他是不会回来的。晚上不睡,早晨不起,这城里人的坏习惯,吕良无师自通,很快就学会了。 一天早晨,申一甲起床以后,洗完脸就去了吕良住的那间推拿室,把吕良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吕良,你醒醒。”申一甲说。 吕良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申一甲一眼。 “这些天,你晚上不在店里,到底去干什么去了?”申一甲问。 “玩游戏去了。”吕良说。 “这么晚回来,上哪儿玩去了?”申一甲问。 “游戏厅。”吕良说。 “真去游戏厅了?”申一甲问。 “是啊,店里没意思。”吕良说。 申一甲感觉吕良可能没说实话,一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忙得他整天晚上不回家。 “店里的活你就这样撂挑子不干了?”申一甲说。 “娟子答应的。”吕良不假思索地说。 娟子是吕良的一块挡箭牌,吕良一说娟子答应的,申一甲就无话可说了。 娟子现在是店里名副其实的老板,店里的员工谁来了、谁没来,谁走得早、走得晚,娟子当服务员的时候就一清二楚,现在当上了老板,更不在话下了。 “吕良,我不是反对你晚上出去。”申一甲说,“既然娟子同意,我当然没什么说的。” “乡下种地还分个农忙农闲呢,在推拿店里当师傅也得有时有晌啊。”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吕良的话不无道理,吕良也不小了,不能一天到晚上总在推拿店里呆着吧。 “吕良,只要你掌握好时间,注意安全,晚上出去我没什么意见。”申一甲说,“记住,以后再早一点回来。” 申一甲刚才还在质问吕良,转眼间的功夫就改变了口吻,吕良听着也觉得意外,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得意地笑了。 “一甲哥,明天晚上,你也和我一起出去吧。”吕良看着申一甲的脸。 申一甲连连摇头,他本想劝吕良几句,没想到引火烧身,吕良让他一起出去。那些电子游戏,他根本不感兴趣。吕良出去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像街上的混混,图个乐呵,他们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 “吕良,我提醒你,晚上出去千万要注意安全。”申一甲说,“不要在外面惹事。” “你放心吧。”吕良身子一歪,又躺了下去,“我……我再睡一会儿。” 申一甲不敢把吕良怎么的,他是孙婧的真外甥,自己则是假外甥,跟吕良过不去,明摆着就是和孙婧过不去。更何况,娟子也同意他晚上出去了。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小屋,穿好衣服正准备上班,孙婧打来了电话。 孙婧很少早晨给申一甲打电话,这么早就更少了,申一甲估计她应该有什么急事找他,他接通电话往外走,想边走边聊。 “一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孙婧的声音清脆而爽朗。 申一甲刚刚迈出门的脚又退了回来,孙婧有什么好消息,这么兴奋,不会是又提拔了吧?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申一甲说。 “好,你猜吧,猜中有奖。”孙婧说。 “孙书记不会是又提拔了吧?”申一甲说。 “一甲啊,我发现你怎么变得不动脑子了,我这才到春县多长时间啊,要提拔也轮不到我啊。” “那是什么好消息啊?”申一甲心里茫然了。 290、靠山将倾 “娄世贵被蓝河市纪检委双规了,还有那个十里沟煤矿的李矿长,也被带走了。”孙婧说。 “什么叫双规来着?我还真给忘了。”申一甲说。 “这个你都不知道,规定地点、规定时间交待问题啊。”孙婧说,“我特意给你打个电话感谢一下,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 尽管娄世贵是市委书记的同学,但申一甲还是预感他应该很难躲过这一劫,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孙婧的运气不错,这回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只是敲敲边鼓,主要娄县长太不争气了。”申一甲知道立春市很快就要换届选举了,娄世贵应该是没戏了,“娄世贵要是下台了,孙书记该接市长了吧?” “一甲,你这回可误会我了。”孙婧说,“别说我没想,就是想也轮不到我啊,我才来多长时间啊。” 申一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鲁莽,不该把孙婧想得那么市侩,他赶紧把话往回收:“你这阵儿怎么没回来啊?” “回去了,基本是看看闺女,住一宿就回来了,也没想骚扰你。”孙婧说。 “那我有时间骚扰你去。”申一甲不解,什么时候她找他变成骚扰了。 “欢迎骚扰啊。”孙婧说,“不过我怀疑你有没有时间。” 孙婧在自己的住处--立春市招待所给申一甲打的电话。娄世贵被双规,对孙婧来说是一个盼望已久的好消息,一些苍蝇在春县的好日子到头了,娄县长身边的李矿长、肖校长这些人被查只是早晚的问题了。 娄世贵被双规立刻轰动了刚刚撤县设市的立春市,老百姓街谈巷议,奔走相告,传播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然而,孙婧的兴奋只维持了几天的时间。 她早晨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姚云龙的电话。孙婧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段时间,姚云龙可能被那个小妖精迷住了,很少给她打电话,她也很少搭理他。既然他把电话打来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姚云龙急促而焦躁地告诉孙婧一个消息:姚尔寿病危。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这样?”孙婧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她虽然对姚云龙心怀不满,但对姚尔寿的尊重还是发自内心的。 “来了再说吧,你最好赶紧坐飞机赶过来。”姚云龙说。 孙婧放下电话,马上给市委书记于发和找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要请几天假。随后又找来市委办主任,让他马上准备一张最快的去松辽省省城长阳市的机票。 两个小时以后,孙婧出现在蓝河机场,搭上了十点钟飞往上海经停长阳的飞机。 在飞机上,孙婧云山雾罩,摸不清头脑,公公姚尔寿的身体一直不错啊,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而且还是病危!她想起自己嫁给姚云龙以后,公公姚尔寿对她种种的好,不禁一阵唏嘘。姚尔寿不仅是姚家的顶梁柱,也是她心中崇拜的偶像啊,怎么说病危就病危了呢。 孙婧中午到达长阳,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出现在一二三的病房。 孙婧见到一二三,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婆婆吕凤凤忙“嘘”了一声,伸出食指,做了一个保持肃静的手势。 孙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没让泪水流出来。不知为什么,一二三瘦了整整一圈,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鼻子上架了氧气管。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公公曾经是多么不可一世的人物啊,如今却寂静无声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她把姚云龙叫出病房:“大龙,你知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姚云龙歪着脑袋,瞪着眼睛。 孙婧又把姚尔寿的部下拉到一边,向他了解公公的病因。听一二三的部下说,他在开会的时候,突发脑血塞,在会议室里就失去的知觉。由于抢救及时,就医条件又好,总算控制了病情,不过到底身体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恢复的程度。 三天很快过去了,姚尔寿的各项生命体征基本平稳,一直紧张兮兮的医生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医生的表情看,公公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孙婧的情绪刚刚有所平复,姚云龙就告诉她,父亲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孙婧来到医生办公室,向大夫寻问公公的病情。大夫取出一二三的ct片子,向孙婧做着讲解。大夫的解释,与姚云龙告诉她的差不多,一二三虽然没有出现其它并发症,但这种病人的愈后因人而异,如果一二三各方面恢复都比较理想的话,半年到一年之间,应该能够逐步恢复自理能力。 孙婧和姚云龙商量,把正在护理公公的婆婆吕凤凤换下来,由他们两个人轮班护理,这样,组织上派来了护理人员也可以松口气。他们的想法,在婆婆吕凤凤那里根本行不通,她像影子守在一二三的身旁,不仅要住在医院,还要亲自喂饭喂水,连陪护都不让凑前,孙婧和姚云龙也只能打些下手。 一二三的部下,在附近的宾馆专门为姚云龙、孙婧开了一间大床房,却被孙婧换成了标间。她来探望公公,不等于向姚云龙妥协。 一二三的意识渐渐清醒,孙婧在病床前忙前忙后,想在公公面前尽一点孝道,可是吕凤凤总是催她回去,仿佛她在这里是个多余人。 一周以后,一二三过了危险期,孙婧与公公和婆婆道别。 孙婧一再嘱咐姚云龙,把娱乐城的事放一放,先把精力转移到医院这边来,娱乐城的生意先维持着,等公公的病好了以后再抓起来也不迟。 曾经在开发区给姚尔寿当过副手的黄金辉正在此地考察,听到消息也赶到医院。 这位黄厅长丧偶一年多,至今还是一个人生活。她现在已经接替一二三,当上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正厅级。 孙婧听说黄厅长是带车来的,便想让他的司机抽时间把她送到机场。 “正好我一会儿有个活动,我们一起走吧。”黄金辉说。 “那你坐黄叔的车去机场吧,我就不送你了。”孙婧正要推辞,姚云龙接过黄金辉的话。 因为时间还早,孙婧本想在医院里多呆一会儿,看这架势,不走还不行了。 孙婧跟着黄金辉出了医院,见一二三坐过的那台雪佛莱汽车已经等在门前,汽车旁边站着两个人,孙婧一看,都认识。一个是公公原来的司机,另一个是公公原来的秘书小田。 “这位是田处长,想必你应该认识。”黄金辉给孙婧做着介绍,“司机杨师傅,就不用给你介绍了吧。” “见过,都见过。”孙婧与田处长握了握手。 田处长请黄金辉坐进车里,请孙婧坐到了黄金辉的身边,然后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去大东方酒店。”黄金辉说了一句。 “这……”孙婧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口,黄金辉现在是正厅级干部,她只是副处级,不该问的话真不能问。 按理说,司机先送黄金辉到大东方酒店,然后再送孙婧到机场,这个次序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孙婧心中不解,黄主任怎么也不跟她客气一下,就直接做出了决定。 孙婧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公公早已经不是开发区的一把手了,看来是人走茶凉啊,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如果黄金辉不是出差正好路过这里,还会来看一二三吗?未必。 “我刚才出去办事,还没有看到老厅长呢。”田处长打破了沉默。 “我和姚秘书长说到了你,你一会儿吃过饭再去也不迟,你住在那儿护理姚主任几天,我看也是应该的。”黄金辉的话,显然是说给孙婧听的。 孙婧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看来她刚才错怪了他们。 “我父亲的病来得很突然,看来工作再忙,也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孙婧说,“我看金辉叔叔的身体就很好啊。” “金辉?”黄金辉笑出了声,“孙书记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让我喜出望外啊,亲切,亲切。” “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我还知道田处长的名字呢。”孙婧说,“对吧振江。” “啊,对对,太对了。以前人们都叫我田秘,现在都叫我田处,很少有人这样叫我的名字。”田处长兴奋地说。 “孙书记可是蓝河市里最优秀的女干部,年轻有为,能力过人啊。”黄金辉的手放在孙婧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黄金辉的动作漫不经心,孙婧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怕被黄金辉误会,只好一笑了之。 车在酒店门前停下来,田处长先下了车,黄金辉却坐着没动。 “谢谢金辉叔叔,就此别过了。”孙婧与黄金辉道别。 “我今天借花献佛了,孙书记一起吃个饭吧,也算给你送行了。”黄金辉说。 291、壮阳补品 “有机会吧,今天就不了。叔叔公务在身,不方便吧?”孙婧推辞着,看了看表,离飞机出港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在去机场是有点早了。 “没什么不方便,本地的朋友,私人宴会。”黄金辉说。 原来黄主任的事就是中午吃饭啊,孙婧见黄金辉态度恳切,好像是真心请她进去。现在离飞机起飞还早,那就不如进去坐坐,反正到了机场也是呆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进去坐一坐就走。”孙婧说。 黄金辉见孙婧答应他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在她的手上连拍了好几下。 孙婧跟着黄金辉进了酒店,一直和他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现在黄金辉身边的人,都曾是她公公过去的部下,她不想让他们觉得她和新任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没有分寸。 黄金辉的朋友热情地请黄金辉入座,黄金辉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主宾的位置。 “来,孙书记坐在我身边。”黄金辉落座之后,毫不掩饰地对孙婧说。 黄金辉的朋友是本地一家大型企业的邱总,陪同都是企业管理层,满桌只有孙婧一个女性。孙婧对场面上的事太熟悉了,在酒桌上坐了几分钟,就与主人熟络了。 主宾和主陪都敬过了酒,黄金辉也回敬完了,孙婧端起杯来,向众人敬了一杯酒,准备告辞。 “敬酒可以,走可不行。”邱总放下杯子说,“坐在黄厅长身边的人,我们可不敢怠慢”。 “邱总不要多想,她是我前任的孩子,在这里也是巧遇了。”黄金辉提醒着主人。 “既然金辉主任发话了,孙书记当然可以走,但要和我们每个人喝一杯。”主人说。 孙婧对这种动不动就拼酒的举动很不屑,当着黄主任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那就只好走几杯,让他们见识一下了。 “既然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孙婧端起杯子。 田处长站起身来,对着主人抱了抱拳:“孙书记确实要赶飞机,她的酒,我来替吧。” “邱总在开玩笑,孙书记这么优秀,邱总又这么怜香惜玉,怎么忍心让她喝多呢。”黄金辉哈哈大笑着,对孙婧说,“孙书记,我们开发区啊,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干部。” 黄金辉的一句话,让孙婧浮想联翩。 开发区管委会那可是正厅级单位啊,那里的一个中层干部,就相当于立春市的市长了。虽然娄世贵出了事,但她这个副书记接任的可能性为零,开发区的处长虽然职权可能没有县(市)长大,但级别在那儿摆着呢。 “金辉主任。”孙婧当着外人,不好再叫叔叔了,便半真半假地说,“开发区要是真缺女干部,就把我调过去吧,跟着黄主任,心情舒畅啊。” “我可不敢要你啊,立春市的风水不错,你知道为什么吗?”黄金辉说,“那是因为有你这么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孙书记啊。我要是把你要来,那你们的于书记还不向我要人啊?” “那可不一定。”孙婧说,“我们于书记一看,开发区不错啊,一高兴也留下不走了。” 黄金辉又大笑起来:“使不得啊,他是不走了,那我就该走了。” 孙婧与黄金辉开着玩笑,时间过去得很快。她看了看表,必须走了,再不走就要耽误登机了。 孙婧第一次与黄金辉近距离接触,感觉这个人满有亲和力。他的位置不就是当年公公的位置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并排而坐,随心所欲地开着玩笑。 孙婧回到立春市,找市委书记于发和销假。 “孙书记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于发和说。 “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领导面前,我很荣幸啊。”孙婧笑着。 “你先说,什么事,然后我再说。”于发和说。 “我这里有两个文件需要发和书记签批。”孙婧说,“还有一个会议日期,请您敲定。” 于发和接过孙婧递上的材料,低头翻一翻:“好,我都同意。” 孙婧见于发和如此简捷,猜想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于发和把材料签了字,还给孙婧:“有件事挺难办,看来需要你亲自出马了。” “什么事能把我们的大书记难住?”孙婧说。 “温州有个大项目,本来都说好了,落在咱们这里就是立春的立市项目,可是蓝河开发区也看好了这个项目,给的政策比我们更优惠。”于发和说,“温州人有点动心了。这个项目个头比较大,如果拿到开发区去,对我们的项目建设冲击不小啊。” “我明白了,您需要我做什么?找开发区谈判?”孙婧说。 “谈判倒没那么严重,人家是正厅级单位嘛。”于发和说,“开发区的黄主任不好说话,你当过开发区的家属,能不能走上一趟?” 孙婧心想,于发和是她在接待办时的老领导,对她的社会关系门儿清,黄金辉是公公当年的副手,这个自然瞒不过他。 “发和书记怎么就知道黄主任一定能给我面子啊?”孙婧说。 “他不给你面子,你的公公老姚主任的面子,他总不好驳吧?”于发和一杆子插到了底。 孙婧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没有把公公发病的消息告诉于发和,就是想对这层关系进行淡化处理,但现在淡不了了,这种关系在于发和那里就从来没有淡过。 孙婧想,成不成的,去一趟再说吧,她正好想去公公过去工作过的地方看看。她与黄金辉一起吃饭时,他曾经向她透露过,开发区就缺她这样的女干部,黄主任是随便一说,还是有感而发?她得有个答案。 开发区是正厅级建制,中层干部就是正处级,如果在立春跟在于发和后面排队,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上停了。 “发和书记有所不知,我公公在那边病倒了。”孙婧面露难色。 “有这事?什么病?”于发和很吃惊。 “脑血栓。”孙婧说,“我这几天请假,就是去那边了。我听说,他的工作好像已经有人接替了。”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啊,我们也好去探望一下。”于发和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一圈,又坐下来,打电话叫来了办公室主任,让他尽快安排行程,他要专程去看望姚尔寿。 孙婧被于发和的温情和体贴打动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他做给她看的,但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温暖。以于发和的背景,在仕途上从来没有求过她的公公,他能摆出这种姿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办公室主任离开以后,于发和面带微笑看着孙婧,似乎在问她,我这么做你满意吗? “谢谢您,老领导。”孙婧说。 “孙书记,我看这样吧,开发区的事先缓一缓,等姚秘书长的病好一好,我们再想办法。”于发和说。 于发和温和地将了孙婧一车,人家可是为了公事啊,孙婧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无法推辞了。 “书记既然信得过我,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孙婧说,“我去开发区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这可有点难为你了,这个项目如果能落到立春,我一定给你落实奖励政策。”于发和说着,从桌子上拿过厚厚的一沓材料,交给孙婧,“这是项目的情况,你回去自己看吧。” 孙婧见于发和再无表示,便直截了当地说:“奖励我不要,我觉得应该给黄主任拿点见面礼吧。” “没问题,你要几万?”于发和说。 “这还没见到兔子呢,你就舍得扔几万,那什么时候是头啊?”孙婧说。 “那你说多少,以你说的为准。”于发和说。 “用不了那么多,超不过一万,几千就够了。”孙婧说,“我还真不习惯这个。” “孙书记不是在开玩笑吧?”于发和说,“你知道人家现在洗洗手,漱漱嘴多少钱?” “我才不管他洗手洗脚呢。”孙婧说,“我们立春又没有印钞厂。” 孙婧提出不超过一万,是因为她已经想好给黄金辉送什么了。 县里有几个鹿场,养着上百头梅花鹿,常年出口鹿茸、鹿血、鹿鞭什么的,她想到黄金辉的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正是身体生理机能开始衰退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肯定是他们这个年纪的领导共同的征兆,可是他们碍于面子,往往又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她想给黄金辉送点壮阳药,但那样太露骨了,不仅在于发和面前说不出口,而且也容易被黄金辉看低。 “孙书记,你打什么鬼主意呢?”于发和盯着孙婧,笑了。 “我这是从工作出发,让于书记见笑了。”孙婧先给于发和打了预防针。 “好,我就喜欢你这个从工作出发。”于发和说。 “咱们不是有鹿场嘛,给我弄一些鹿鞭吧。”孙婧说,“我不要礼品包装,不好带。” “高!孙书记,你让我高看一眼。”于发和说,“为了工作,你可以不要面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发和书记,您不要这么说嘛。”孙婧觉得有些难为情。 292、攀上黄哥哥 “不说了,不说了。”于发和摆摆手。 “发和书记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哪有你高啊,老领导就是碍于身份,不肯对我一个女流说罢了。”孙婧说。 “我现在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交给你,十有八九能成。”于发和说,“就按你说的办,二十只鹿鞭,两箱鹿茸酒,明天一早,我就交给你。” “发和书记,咱们可先说好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孙婧说。 “哈哈……”于发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孙婧,你太狠了,一个美女领导,给领导送壮阳补品,这得需要多么大的想像力啊,你太天才了。” “缺德!”孙婧也忍不住笑了。 “这么说吧,只要你不献身,怎么都成。”于发和说。 “为什么这么说?”孙婧明知故问。 “献身,献身我就不能干了,我们立春就亏了。”于发和说。 “这叫什么话。”孙婧假装不悦。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于发和说。 “流氓。”孙婧说。 孙婧得知黄金辉没有外出,正在开发区的办公室里会客,便立刻带上准备好的礼物,赶往开发区。拜见黄金辉可是一件大事,孙婧已经拿定主意,准备从这位大权在握的厅级干部手里拿到这个大项目。孙婧扫一眼后排座位上的包,心想,她带着鹿鞭这些东西去送礼,想不暧昧都难啊。 黄金辉的办公室外面,摆了两排长椅,中间还放了一个茶几,椅子上歪歪扭扭地坐着五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是孙婧认识的。她看这架势,想见黄金辉,在这里等个把钟头,大概是家常便饭了。 孙婧头也不抬,就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她把包放在一边,暗暗庆幸,多亏自己想得周到,剩下的鹿鞭和两箱鹿茸酒放在了后备箱里,要不根本没法带上来。 一会儿,有人从黄金辉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孙婧抬头看了一眼,这不是田秘书吗?如今的开发区办公室田主任。田主任也看到了她,连忙走了过来:“孙书记,稀客啊。” 孙婧想,完了,越不想看到谁,越是看到谁。她忙站起来,和田主任握手。 “孙书记,你等着,我去给你通禀一声。”田主任返回了黄金辉的办公室。 田主任很快出来了:“领导让孙书记到我那儿等十分钟。” 田主任真不愧秘书出身,一件小事就安排得这么周到。孙婧站起来,跟着田主任去了他的办公室。 田主任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对孙婧很是恭敬。孙婧对田主任的举动并不意外,他跟了姚尔寿多年,又在临走前得到了妥善安排,应该是开发区里与姚家走得最近的人。 “孙书记有什么事,不用亲自跑,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得了。”田主任旁敲侧击地说。 “县里有个项目的事,你们开发区衙门口大,我不来不行啊。”孙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项目的事,还真得老大拍板。”田主任知难而退。 “这事本来不该我管,现在不是班子成员包项目嘛。”孙婧觉得有必要向田主任解释一句,免得他多想。 “不过,真得抓紧,我听说,黄主任正在争取回省城呢。”田主任神秘地说,“我感觉好像有戏。” “开发区,确实是主战场啊,在这里想不出息都难。”孙婧心里犯起了嘀咕,田主任的消息可靠吗?黄主任准备到哪儿呢。如果田主任不主动说,她还真不好直接问。 没到十分钟,电话就想了,田主任接过电话,一个劲儿地说着:“好,好,好。” “黄主任有请。”田主任对孙婧说,“孙书记,我就不陪你了,刚才黄主任电话指示,三江村的征地进展很慢,人手也不够,让我带两个人去援助一下。” “那你去忙吧,我和黄主任也不算陌生。”孙婧暗自猜测,黄主任大概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硬是把田主任支走了。 孙婧穿过两排长椅,叩开了黄金辉的办公室。 黄金辉正在办公桌前看一张楼盘海报,见孙婧进来,忙招手让她过去。孙婧径直走到黄金辉桌前,他这才站起来,绕过宽大的桌子,与她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这个好,一百四十多平,地段、户型都不错。”黄金辉把海报推给孙婧,“省城有个新楼盘,你也买一套吧,我们就可以做邻居了。” 孙婧不好拒绝,便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怪不得田主任说黄主任要调走了,这都在省城买新房了,看来是真打算走了。 “是什么风把我们的美女书记吹来啦?”黄金辉直奔主题。 “叔叔,我今天特意来看看您。”孙婧觉得还得叫叔叔,这样能消除两个人之间的陌生感。 “你一叫叔叔,我就知道,自己真的老喽。”黄金辉说。 “那就不叫您叔叔了,还是叫您哥哥吧。”孙婧反应很快。 “那可使不得,我和老姚是同事,怎么论你都是晚辈。”黄金辉似乎很不愿意说姚尔寿曾是他的领导。 “公公是个好领导,不等于他的儿子就是好丈夫。”孙婧说,“我们现在搞得很僵。” “这是从何说起。”黄金辉一脸惊愕。 “他花心,我在外面工作,他在家里不老实。”孙婧目光黯淡。 “有这事?”黄金辉说,“男人嘛,尤其是这些干部子弟,外面的诱惑多,难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你们女人就要宽容一下,关键要看他的心到底在哪里。” “我真的不想过了。”孙婧说。 “孙书记不是为这事来找我吧?”黄金辉说,“有事直说。” “上次受到您的表扬,我回去以后,都没睡着觉。”孙婧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中肯地评价我,而且评价这么高,我真是引哥哥为知己啊。” “哪里,是你表现好。”黄金辉,“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干部。” “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你,立春有个国有鹿场,我特意带点礼品给您补补身子。”孙婧说着,把包打开,把软包装的鹿鞭推了过去。 黄金辉把黄绸包装袋接到手里,轻轻捏了捏,眼里露出惊异的光,却没有说话。 “哥,还有两箱鹿茸酒什么的,在车里呢,一会儿让司机取一下吧。”孙婧轻描淡写地说。她不想见了黄金辉就提项目的事,见机行事吧,实在不行,临走前再说也不迟。 黄金辉对这个“哥”字并没有什么抵触,忙站起来,走向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去,对等在门口的人说:“你们下午来吧,我有工作要研究,上午开会。” 黄金辉从里面锁上门,很快回到座位上。 “孙书记啊,你带来的什么东西啊?包装这么神秘。”黄金辉把黄绸包裹拿在手里,两只手又轻轻捏起来。 “等我离开以后,哥再猜吧。”孙婧挑动着眉毛,脸色绯红。 “我猜到了。”黄金辉惊喜地说,“是鹿鞭啊”。 “神了。”孙婧说,“您隔着包装,用手摸就能摸出来?” “梅花鹿的鹿鞭。”黄金辉接着说。“两只干品,两只鲜品。” “哥,这只是样品,剩下的都在车里。”孙婧刚刚产生的一丝难堪和羞涩,顿时一扫而光。大概是受到了黄金辉的感染,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他带来这些东西,是多么正确和及时。 “孙书记啊,你真是一个奇女子啊。”黄金辉连连摇头。 “哥可别这么说,我不过是想为你补补身体而已。”孙婧说。 “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黄金辉说,“你推倒了挡在我们之间的一堵墙,扯去了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帘子,让我们以诚相待,不再需要任何伪装。” “哥哥过奖了。”孙婧说。 “你是第一个给我送这种东西的女人。”黄金辉说,“孙书记,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孙婧听了黄金辉的话,心里感到特别轻松。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得到了黄金辉的好感,虽然她的办法有些冒险,但这种结果却是她最想看到的。 黄金辉当着孙婧的面,很不避讳地打开了鹿鞭的包装,四只挺拔的小家伙整齐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他戴上眼镜,拿起一只鲜品,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 孙婧被黄金辉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便从他桌前的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打量起黄金辉的房间来。 姚尔寿在任时,孙婧曾跟着姚云龙来过这里,虽然只有一次,但她不会记错,这个大套间就是当年姚尔寿的办公室,外间是办公室,里间是休息室,除了绿植和鲜花以外,室内的办公设施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孙婧站在办公室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岁月真会捉弄人啊,曾几何时,她曾心怀忐忑来过这里,仿佛像朝圣一样,如今那种感觉怎么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和自豪,办公桌前的主人,不再是让她敬畏的公公,而是一个被她称为哥的男人。 对面墙上的一个巨大的帘幕引起了孙婧的注意,她不清楚为什么在办公室里挂上这样的一帘天鹅绒。 孙婧正在纳闷,黄金辉走了过来,按动了手里的遥控器。帘幕徐徐拉开,露出了一幅十分壮观的规划图,黄金辉又按了一下遥控器,规划图上有规则的亮起了彩灯。 “孙书记,这是我们开发区的建设规划。”黄金辉说。 “这里是科技区,这里是产业区,这里是文教区,这是里商贸区。”黄金辉用遥控器控制着规划图上的灯光,“这里是行政中心区。” “太宏伟,太漂亮了,这简直是一流的规划图。”孙婧说。 “孙书记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到现场走一圈?”黄金辉说。 “太有兴趣了,那我就不客气啦。”孙婧说。 293、大白兔遇到老灰狼 在办公楼前,孙婧让黄金辉的司机把两箱鹿茸酒和剩下的鹿鞭搬到他的车上,两个人因为坐谁的车争执起来,黄金辉要让孙婧坐他的林肯,孙婧要让黄金辉坐她的吉普。 黄金辉见孙婧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坐上了她的车。孙婧执意让黄金辉坐她的车,就可以不用他的司机,司机只能在前面空车带路了。她开着车,和黄金辉说话方便。 孙婧不想坐黄金辉的车,还有一个原因,那台车曾经是她的公公姚尔寿用过的,她从心里难以面对这台曾经使她心生仰慕的车,曾几何时,在她的眼里,这台车是尊崇与辉煌的象征。 她先为黄金辉打开副驾的车门,请他坐了进去,然后转到另一侧,熟练地坐上了驾驶位,很快就启动了汽车。 黄金辉在旁边引导,孙婧沿着开发区的主干道,一直开到尽头,一片新的建设工地旁边。黄金辉下了车,伸出一只胳膊,向远处指点着。孙婧循着他指点的方向煞有介事地看着,不停地点头。 汽车拐了一个九十度弯,穿过一片小树林,驶上了一片新开辟的高冈,站在这里,开发区的全景可以尽收眼底。黄金辉不停地向孙婧解说着,好像她不是一个老同事的部下,而是一个检查工作的领导。 “太棒了。”孙婧言不由衷地赞叹着,“站在这个角度,我好像看到了一座全新的城市。” “老姚的那些得意之作,我就不领你看了,这些都是他走之后发生的新变化。”黄金辉说。 “站在这里,我真的不想走了。哥,把我调到您的手下来吧,哪怕是当一个科长呢。”孙婧说。 “欢迎啊。”黄金辉说,“我们这儿可不比你们立春市,是粗线条的,你们那里可是五脏俱全啊。” 孙婧跟着黄金辉坐进车里,没有急着开车,而是调整了一下车的角度,车头正对着开发区。黄金辉对孙婧的举动似乎心领神会,平静地眺望着远方。 “孙书记,你与老姚的公子到底怎么了?”黄金辉试探道。 “我们已经结束了,其实就差一本离婚证了。”孙婧说。 “真的无可挽回了?现在有些事啊,不可太认真。”黄金辉说。 孙婧叹了口气,向黄金辉诉起苦来。她本不想深说,可是他一见到黄金辉,就像见到了公公姚尔寿,姚云龙与小保姆鬼混的那点事,她想憋都憋不住了。 “老姚还是一位好同志,他现在的处境,我非常同情。”黄金辉对孙婧的话不置可否,“他的儿子嘛,我倒接触不多,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 孙婧在确认姚云龙和小保姆鬼混的时候,就准备和他分开了,只是她一直在权衡他们分开之后,到底会给她带来多大损失。在外人面前,她和姚云龙仍然维持着夫妻关系,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忍耐、在观察,准备寻找合适的时机,向姚云龙摊牌。 她暴露自己和姚云龙的矛盾,也有自己的动机,那样黄金辉就不会顾忌公公姚尔寿的感受,与她交往的时候,就更放得开了。 “您怎么还替他说话啊?”孙婧说,“白叫你一声哥了。” “你让我怎么劝啊,自古劝赌不劝嫖,老话讲了,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黄金辉说,“这事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别人。”孙婧说。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真得把你当成朋友了。”黄金辉说,“不过,我们这种朋友,恐怕会有代沟啊。” “不会有代沟。”孙婧挽住黄金辉的胳膊,“我现在不是已经叫你哥了嘛。” “这孩子,真招人喜欢。”黄金辉的另一只手在孙婧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你知道你的最大优点是什么吗?不是漂亮,不是干练,虽然这些你都具备,但你最突出的特点,是思维敏捷,不拘一格。我们的女干部,最容易成为温室里的花朵,像你这样,洒脱、真实、自信、达观,实在不多见。” “主要是像哥哥这样的男人太优秀了,叫我们女人甘当绿叶。”孙婧说。 黄金辉再没有心思看景,侧过头来,打量着孙婧,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秘密来。 “姚公子不在,你的性饥渴怎么解决?”黄金辉淡淡地说。 孙婧的脸刷地红了,她怎么也想像不到,眼前这位虽然叫哥哥实则是大叔的人,堂堂皇皇地谈起了性,就像谈工作一样。 “那能怎么解决,自己解决呗。”孙婧看着前方说。 “资源浪费啊,资源浪费,你等着,我帮你物色一个。”黄金辉说。 “不用不用。”孙婧连忙说,她如果随口答应下来,两个人谈话的主题就跑偏了。 “走,我领你去看一个地方。”黄金辉兴致正浓。 “什么地方?”孙婧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黄主任不会是领他去看温州人的那个项目吧。 “到了你自然知道了。”黄金辉神秘地说。 孙婧一路驾车来到了商贸区,黄金辉在身旁为她做着向导。 这是开发区的中心地带,已经建起了一些商饮服场所,从这里向东直到出城口,则是一些专业市场。快到出城口的时候,黄金辉让孙婧把车停下来。 “温州人投资的机电城项目,就准备建在右边这块空地上,他们原来准备在你们立春投资的。” 黄金辉下了车,孙婧也跟了下来,眼前是围墙圈起的一片厂区,正对大门是一幢简易的厂房,根本就没有黄金辉所说的空地。 “我怎么没看到工地?”孙婧突然怀疑起于发和的信息,难道眼前就是于书记说的机电城项目?如果这个项目已经开工的话,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黄金辉没有回答孙婧,领着她从大门进了院子,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块地是大浩公司的尤大浩圈的。如果从拿到地算起,已经放了足有十年了。”黄金辉说,“十年了,你知道这块地增值多少吗?几百万的拿的地,现在已经快一个亿了。” “这块地已经收回来了?”孙婧说。 “这块地有三家买主,大浩公司算一家,旅游局也看好这块地,准备引资在这里建一座五星级宾馆,温州人想在这里搞机电城。”黄金辉说,“如果按照省里和市里的政策,这块地早就超过了开工期限,要无偿收回的。”黄金辉说,“开发区已经初步决定,交给温州人,由他们来做机电城项目。” 孙婧心里感慨,怪不得黄金辉要领她到这里呢。他简直太敏锐了,还没等她开口呢,他对她的目的已经了如指掌。 “我倒觉得,这个地方,盖一个五星宾馆更合适。”孙婧说。 “呵呵。”黄金辉笑了,“你不知道,旅游局知道这块地要给温州人,这一阵儿经常来找我,可他们的局长很快就要退了,你说我能这么交给他们吗?” 孙婧发现,黄金辉向她回避了一个问题,就是大浩公司对无偿收回土地的态度。以她的判断,大浩公司的董事长尤大浩不会就此罢休,开发区收回土地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大浩公司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交出土地吗?”孙婧问。 “孙书记,你的话切中要害啊。”黄金辉说。 “非要让温州人来吗?”孙婧说,“我哥这可是夺人之爱啊,我怎么听说机电城项目本来把立春作为首选,意向性协议都签完了。” 黄金辉听了孙婧的话,呵呵笑了笑,“是于发和派你来的吧?我就知道他很不甘心。” “这是新分给我的包保项目,我不来谁来啊。”孙婧说。 “你包的项目?孙书记啊,要是在以前,就是于发和亲自来,我都未必能答应他。”黄金辉说,“现在不同了,省里已经来了考核组,我恐怕在这里呆不长了。” 孙婧不知道黄金辉的话是凶是吉,看来田主任果真向他透露了实情,不过她不好对此品头论足。 “开发区这么大,多一个项目,少一个项目,影响并不大,对我们春县就不同了,我们每个人都扛着硬指标呢,哥帮帮我吧。”孙婧说。 黄金辉并没有接孙婧的话茬,打着眼罩向远处看着,不过孙婧心里并不着急,她凭感觉就知道,这是黄金光辉故意的,在吊她的胃口呢。 “孙书记,你觉得旅游局这个单位怎么样?”黄金辉说。 “好啊,朝阳产业,大有干头。”孙婧也不知道黄金辉到底问的是市旅游局,还是省旅游局,只能这么模糊地回答了。 “蓝河市旅游局啊,这次机会可能要错过啦。”黄金辉说。 孙婧不明白黄金辉为什么提起旅游局,他可能是对旅游局的五星级宾馆项目意见不小,所以对旅游局也派生出不少想法。 她看得出,眼前的这个简易厂房,实在过于简陋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更显得破旧不堪。看来尤大浩当初买下这块地时,可能并不想立刻派上用场,那他拿地的动机就很明显了。这么说,开发区引进机电城项目的阻力也不小,人家尤大浩在等着这块地赚钱呢。 孙婧想到这里,紧紧地挽住了黄金辉的胳膊,像在扶着一个老人。黄金辉的嘴一撇,任她这么挽着。 294、鸳鸯浴 “孙书记,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决定了,开发区的机电城项目暂缓。”黄金辉说,“你这一来,使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太好了,谢谢领导,这样我们立春就有机会了。”孙婧一阵惊喜。 黄金辉折回身往外走,孙婧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地挽着他的胳膊,快到大门的时候才松开。两个人出了大门,见路边多了一台黑色宝马车,就停在那台林肯车的旁边。 温州某集团公司的副总潘兴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冲黄金辉笑着。黄金辉快走几步,故意与孙婧拉开了距离。 潘兴近期在蓝河市蹲守,专门负责机电城项目。他来开发区见黄金辉,得知他去了工地,便沿着开发区主干道找了起来。虽然黄金辉不好找,但他那台林肯车很好找。潘兴去了黄金辉常去的几个地方,最后终于在这里看到了他的林肯车。潘兴不知道黄金辉带了什么人,去问他的司机,司机笑而摇头,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在门外等着。 “潘总,我猜你一定是盯上我的车了。”黄金辉面无表情地与对方握了一下手,“孙书记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不用,我们认识,立春的老朋友了。”孙婧抢话道。其实她与潘总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但从于发和给她的资料中,已经对这个人有了基本的了解。 “幸会,立春市委市政府的每一位领导,我都认识,但与孙书记的确没有单独接触过。”潘兴说。 其实潘总在车里就看到了黄金辉,发现与他同行的是一个风韵绰约的少妇,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给他开车的助理杨女士立刻提醒她,此人是立春市委副书记孙婧,他这才迅速下车,向两人迎了过去。 “潘总啊,潘总,立春对你可是一片苦心啊。”黄金辉说,“这不,孙书记找到我这里来了,说什么也要请你们回去,这件事叫我很为难啊。” “回不去喽,公司总部上周刚开过董事会,已经决定把项目落在蓝河开发区。”潘总说。 孙婧的心里“格登”一下,她转过身去看了看黄金辉,“大浩公司会这么轻易地退出吗?” “潘总,这件事还真得等等。”黄金辉说,“回收这块土地,面临的阻力很大啊。” 杨女士从潘总的后面转到黄金辉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今天啊,我们是来请黄主任去泡温泉的。” 听着杨助理嗲声嗲气的语调,孙婧差点笑出声来。 本来并不复杂的一句话,从杨女士的嘴里说出来,立刻增加了一种暧昧的成分。 黄金辉挣脱杨女士的手,把胳膊背到了后面:“小杨啊,不就是洗个澡嘛,不要搞得那么神秘嘛,免得被我们的孙书记误会。” “哟,小杨啊,这不是天生的出浴美人杨玉环吗?”孙婧故意装得酸溜溜的,白了黄金辉一眼。 孙婧的举动,立刻把潘总震住了,他断定黄金辉和孙婧的关系很不一般,便在杨助理的背后拽了一下。 “黄主任,今天没什么事,请您一起放松一下。”潘总说,“我们在南边泡温泉,就像北方人去洗个澡一样,黄主任见过大世面,不会拒绝我们这点小意思吧?” “你们没看到刚才黄主任的表情呢,就像有美人请他洗澡似的,可美了呢。”孙婧想继续酸下去,只有酸下去,黄主任才会更在意她的感受。 “小杨啊,你这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请了一个错误的人啊。”黄金辉说,“我要是真的跟你去泡温泉,你把潘总置于何地啊?孙书记,你说呢?” “哈哈……!”潘总控制不住,也笑了起来,偷偷看一眼孙婧,“黄主任误会了,她是我的助手,我们天天泡在一起,太熟了。” “怪不得,原来是你们天天去泡,泡熟了,拿我寻开心啊。”黄金辉说。 孙婧判断,潘杨二人应该与黄金辉非常熟悉,否则决不会如此随意。比较起来倒是她更像一个外人,这两个人对立春县重新启动机电城项目太重要了,今天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人家是好心请你,你就不要犹豫了。”孙婧想,只有这样,大家才会都有面子,她又不失主动和随和。 “孙书记说得在理。”黄金辉转向孙婧,“那我们就一起去放松一下?” “我不去了。”孙婧假意推辞着。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孙婧,显然对她的话觉得很意外。孙婧的大脑保持着高度兴奋,如果她坚持不去,结果会怎样?也许他们会真的让她走,那岂不弄假成真了。如果她马上答应下来,结果会怎样?黄主任也许会很高兴,但潘总就会怀疑她和黄主任的关系。 “唉,我要是真不去,你们能放过我吗?”孙婧赶紧把话收回来,“我这几天在立春太累了,正想放松放松呢。” 黄金辉看上去很兴奋,对着潘总点了一下头。潘总埋头着,向黄光辉的林肯车走去,孙婧正要说什么,谁知被黄金辉一把抓住,冲她摇了摇头。 潘总对黄金辉的司机嘀咕了几句,那辆林肯车原地调头,很快离开了。孙婧立刻明白了,潘总这是找个理由,把黄金辉的司机打发走了。开着黄金辉的坐骑去泡温泉,的确目标太大了。这下好了,黄金辉可以从开发区神秘地失踪了。 进入林原市小江南温泉娱乐中心大门,潘总领着几个人直接来到了中餐厅,原来他已经定完了泡池和休息室。 “潘总定了哪个池子?”黄金辉问。 “还是上次那个静心池。”潘总说。 “好,潘总真不含糊。”黄金辉说,“静心池是这里服务最好的贵宾池,潘总这次又要破费了。” 孙婧在这里泡过两次温泉,这里有“五心”温泉,是属于这里最好的地方,其中真心、爱心、静心三个池子,一般是用来招待贵宾,名字起得比较清静,很少对外开放,她都陪客人去过。芳心和欢心则是专门对外开放,供有钱人消费的地方,她没有去过。 “要不要再定一个池子?”潘总用质询的目光看着黄金辉。 “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还是在一起泡吧。”孙婧说。 “就按孙书记的意见办。”黄金辉说着,愉快地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 餐厅很大,餐桌也不小,桌边摆了四把高背靠椅。潘总把黄金辉请上主宾座位,然后向孙婧做着请的手势,却没有确定具体位置。 孙婧转到黄金辉的右首,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看了杨助理一眼。杨助理本来也想坐到黄金辉的身边,见孙婧抢了先,只好站在潘总的身后,表情落寞地低着头。 “小杨,你坐黄主任的左边。”潘总说,“我给你们当服务员。” 黄金辉不知道是碍于杨助理的存在,还是碍于孙婧的存在,这顿午餐吃得相当规矩,每个人只喝了一杯红酒,就进入了尾声。 潘总陪着黄金辉,杨助理陪着孙婧,分头去房间午休,可是杨助理把孙婧送到房间里,就转身闪人了。 孙婧想着上午还坐在黄金辉的办公室里,中午就跑到温泉会馆里躲清静,觉得有点太离奇了。她心里清楚,潘总肯定没有料到她会出现,他安排这场休闲活动,就是冲着黄金辉去的,目的无非是想更快拿到开发区的那块地。 孙婧不得不佩服潘总的执着劲儿,黄金辉其实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拿地的事可能要缓行,可潘总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按原计划行动。这会儿,估计潘总肯定背着她,对黄金辉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关,黄金辉能顶住吗?孙婧有些怀疑。 孙婧觉得这件事完全弄反了,本来应该开发区安排潘总才对头,更确切地说,应该由她代表立春市委安排黄金辉和潘总才对。为什么现在出现了这种局面,她反倒成了被接待的客人呢?当然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孙婧想,不行,今天自己必须有所表现,否则,机电城项目可就真的危险了。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得把机电城项目抢回来。 午睡之后,黄金辉、孙婧、杨助理都下了池子,两个女人仍然一左一右,坐在黄金辉的身边。 潘总裹着浴巾,坐在休闲椅上,喝着低度的香槟酒,迟迟不肯下来。 孙婧看得出,潘总不急着下水的原因,是想烘托出黄金辉显贵的身份。潘总是一个商人,成功的商人都有着精明的头脑、过人的智慧,潘总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还是盛名远扬的温州商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有求于黄金辉,目标仍然是开发区的那块地。 孙婧无法猜测,潘总午休时到底跟黄金辉说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黄金辉仍然没有完全回绝他。 孙婧准备热捧一下黄金辉,然后再想办法与潘总交流一下。 “黄主任,感觉怎么样?”孙婧又挽住了黄金辉的胳膊,反正也没有外人看见。 “不错,很放松。”黄金辉的胳膊在她的手上动了一下。 295、她豁出去了 孙婧隔着黄主任对杨助理说,“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为领导服务好,让领导有更多的精力工作。” “领导满意是你的功劳,领导不满是我的过错。”杨助理说。 “杨总,你看黄主任堂堂正正的样子,像什么人?”孙婧说。 “孙书记可别,就叫我小杨吧。”杨助理看着远处的潘总,悄声说。 “我看黄主任像古代的帝王,我们俩呢,像嫔妃。”孙婧自我解嘲道。 黄金辉咧嘴笑了:“不是嫔妃,是皇后、贵妃。” “那我们谁是皇后,谁是贵妃啊?”孙婧想取悦一下黄金辉,顺便考验一下他的智慧。 “都是皇后,一个是孙皇后,一个是杨皇后。”黄金辉得意地笑着。 “咯咯……”孙婧笑了起来,“领导真会哄人,那我们俩还不得掐起来啊。” “祈禀皇上,要不要臣妾为皇上做一下泰式推拿啊?”杨助理温柔地俯在黄金辉的耳边,声音却足以让孙婧听到。 “使不得,使不得。”黄金辉连忙摆手。 “你们先泡着,我有点热,上去透透气。”孙婧见机会来了,扶着黄金辉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黄金辉正要起身,杨助理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做了一个下意识的挽留的动作。 孙婧看也没看黄金辉,出了池子,走了几米,隔着池子,坐在潘总的对面,像是要喘一口气的样子。孙婧清楚,她不能坐到潘总那边去,如果让黄金辉看到,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会很扫兴。 潘总仍然坐在对面,好像孙婧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突然做痛苦状,双手搬住一只腿,用力的揉搓着。黄金辉和杨助理背对着孙婧,根本看不到她的举动。孙婧突发奇想的一幕,到底被潘总看到了,他迅速起身,很快来到孙婧的面前。 “这是抽筋了。”潘总蹲在孙婧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脚,另一只则在她的腿上用力地揉捏着。 孙婧紧锁眉心,轻声呻吟着。 潘总的身影,吸引了杨助理的目光,她忙捅了捅黄金辉的胳膊,大声说,“黄主任,我给你做泰式推拿,你不做,人家可做上了。” 黄金辉扭过头来张望着,“怎么了,要紧不?” 孙婧忙喊道:“不要紧,抽筋了,一会儿就好了。” “孙书记,要注意保暖啊,刚上来有点凉,你又没披毛巾。”潘总说。 “谢谢潘总,不用按了,没事了。”孙婧说。 潘总从椅背上取得毛巾,帮孙婧披在身上,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潘总怎么不下水啊?”孙婧问。 “在考虑一件棘手的事情。”潘总说。 “不能总想着发财啊,该休息的时候也得休息。”孙婧说。 “黄主任透露,开发区的项目用地出现了问题,叫我措手不及啊。”潘总说。 “去我们那儿啊,我给你地。”孙婧说。 “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原来就准备把项目落在立春,后来因为一些问题,已经从那里撤出来了。”潘总说。 “立春原来给你什么政策,我向你保证,我给你的政策要比原来优惠。”孙婧说。 “谢谢你,孙书记,这件事,等等再说吧。”潘总说。 黄金辉从池子里起身上岸,向这边走来,杨助理跟在他的身后。潘总见状,忙从椅子上起来,迎了过去,与黄金辉寒暄几句,拉着杨助理进入池中。 孙婧先为黄金辉披上毛巾,又拿过饮料,为黄金辉倒了一杯。 “小妹有件事,要向我哥请示一下。”孙婧见黄金辉心情不错,不假思索地说。 “不用客气,直说。”黄金辉说。 “今天晚上由小妹我来安排。”孙婧道。 “我当什么事,就按你的意见办。”黄金辉说。 “我准备请哥到立春去,尝尝地道的农家饭。”孙婧说。 “太折腾了,在市里随便找个地方吧。”黄金辉说。 “哥太官僚了吧!”孙婧说着,把头扭到一边。 “好大一顶帽子。不是我官僚,我要是去立春走一遭,你们的于发和能放过我吗?我还不得立着进去,横着出来。”黄金辉说。 “我保证,不让哥见到发和书记。”孙婧说。 “真的?那倒可以考虑。”黄金辉说。 “那就这么定了。”孙婧说。 孙婧的本意,是想把潘总请到立春市,但又不能把黄金辉甩下,所以她决定先从黄金辉下手,如果他答应了,估计潘总也不好拒绝。 临近傍晚,当孙婧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准备出发离开温泉的时候,潘总听说要去立春市,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孙婧想,按照常人的逻辑,潘总不太可能在外面休闲了一天,晚上却有要紧的事。她当即对潘总提出质疑,潘总无奈说告诉孙婧,明天上午的飞机,要飞回公司总部开会。 潘总见孙婧将信将疑,便告诉她,明天公司董事会要听取机电城项目进展情况的汇报。 潘总这么说,孙婧更不能放他走了,她索性搬出了黄金辉:“哥,你看看潘总啊,这不是要搞三缺一嘛。” 黄金辉立刻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冲潘总笑道:“孙书记这么苦心地请我们去立春,主宾是你啊,我不过是个陪衬人啊。” 黄金辉的一句话,让孙婧的脸腾地红了起来,看来黄主任心里门清儿,早已经看出了她的小算盘。 孙婧本想到了立春,再对潘总发起总攻,没想到有黄金光辉的支持,总攻提前了。 “我哥觉得这个项目应不应落在立春?”孙婧向黄金辉求援。 “潘总啊,机电城项目,就算我答应了你,也是一张空头支票啊。”黄金辉说,“我这说不定哪天就走人了,到了下一任手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黄主任真走啊?”潘总连连摇头。 “就算我不走,再陪你三年。”黄金辉说,“大浩公司那块地,你买得起吗?人家可是坐等发财呢。” 潘总不出声了,黄金辉的话显然发生了作用。 “去春县吧,现在还来得及。”黄金辉说,“你不会放着立春的皇上不做,偏要在我这里做衙役吧?” 孙婧代表立春市委市政府向潘总表态,让他向总部建议,把机电城项目落户立春市。潘总虽然态度友善,却一直不肯吐口。 “潘总不妨考虑一下。”黄金辉说,“这样你在总部的董事会上,就可以交差了,否则的话,那就是个务虚的会儿,开不开都没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立春有这样一位既执著又有魄力的女领导。”潘总说,“可惜啊,见到你太晚了。” 孙婧在想,一个投资者,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算是对她这个招商者的最高评价了。潘总即使没有答应她,估计思想也已经松动了。 “你不说我都知道,是娄世贵难为你了。”孙婧说,“他现在已经被双规了,你不用再担心有人关门打狗了。” 潘总一脸苦笑,终于松了口:“走,我们现在就去立春。” 在立春公路收费站,立春市市委书记、代理市长于发和亲自赶来迎接,黄金辉和潘总都没有料到。 “发和书记,孙婧书记阳奉阴违,把我们骗来的。”黄金辉的表情十分愉悦。 “谢谢领导亲自把潘总这个大财神还给我们。”于发和握着黄金辉的手。 “我是钻进了孙书记的圈套,想出都出不来啊。”黄金辉指点着孙婧。 于发和并没有安排县城里的宾馆饭店,而是在前面引路,直接来到了坐落在情人峰下的度假村,这里有山有水有风情,是春县招待贵客的老地方。 度假村为黄金辉、潘总和杨助理分别安排了房间。于发和陪着潘总,孙婧陪着黄金辉,市委办主任则陪着杨助理,迅速展开了一对一公关。 半小时以后,招待酒会正式开始。 于发和致祝酒词,当即在酒桌前宣布了三项决定:一是聘请黄金辉为立春市经济顾问,聘请潘兴为立春市工商联荣誉主席,并为两人颁发荣誉市民证书;二是调整立春市委市政府包项目分工,由于发和亲自牵头机电城项目,孙婧为项目推进责任人。 黄金辉欣然接受了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职务,潘总坐在于发和的身边,表情很不自然,低声向于发和嘀咕了几句。 “我们这次调整分工,是对过去的一种反思和纠正,感谢潘总的大度。”于发和抬高声音说。 “我的本意也并不把人家怎么样。”潘总说。 孙婧这时才知道,造成机电城项目在立春流产的原因,不仅有原县长娄世贵的刁难,原来还有主管副县长的勒索。 黄金辉喝了一口水:“我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对于潘总来说,肯定不是什么福音。” “黄主任尽管说。”潘总道。 “大浩公司对那块很不甘心,这不,尤大浩把省政协的领导搬来了,明天动身,后天就到。”黄金辉说。 潘总听了黄金辉的话,立即向于发和表态,明天一早就赶回温州,当面向总部汇报。 于发和吩咐办公室主任,马上与民航联系,落实几张明天飞温州的机票,他要亲自带几个人,去温州拜会投资者。 于发和本来要带孙婧同行,但孙婧提出,黄金辉在机电城项目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热情对待潘总的同时,不能冷落了黄金辉。于发和采纳了孙婧的建议,让她陪黄金辉在立春休息两天。 296、单陪 “发和书记,有个事儿还得请您亲自拍板。”孙婧说。 “有事尽管说。”于发和大拇指捻了捻指食,“孙书记是不是想给黄主任再……意思意思?” 于发和简直就是人精啊!孙婧捂嘴笑了,这样的男人可不能嫁给他,像孙悟空一样,都能钻到人的肚子里。 “如果那样,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孙婧说,“派车送送黄主任,多带点东西吧。” “那能带多点东西啊!总不能用卡车运吧?”于发和“啧”了一声,挥手招来了市委办主任石长富,“长富啊,给黄主任备点礼物,按省部级标准吧,再高点也没问题,具体听孙书记吩咐。” 第二天一早,立春市市委书记于发和带领精干人马,与潘总一起赶往机场,孙婧送行的时候,潘总悄声对她说:“没想到啊,春县有你这样一位富有魅力的女领导。” 孙婧握着潘总的手说:“以后,我们可能要经常在一起打交道了。” “太晚了。”潘总说,“相见恨晚啊。” 孙婧送走了潘总,回到宾馆大厅,准备陪黄金辉吃早餐。她上了楼才发现,黄金辉不在房间里。 黄金辉去哪里了呢?孙婧有些茫然。她打电话问客房部,值班经理急匆匆跑了过来,告诉她,客人五点钟就起床,一个人出去了。 孙婧正在猜测着黄金辉的去向,却见他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哥,你让我好找啊。”孙婧说。 “我知道你早晨忙,这不,一个人逛去了。”黄金辉说。 原来黄金辉先去中心广场打了一场乒乓球,又逛了一圈市场,在街上喝了一碗豆腐花,吃了一屉包子。 孙婧连连向黄金辉道歉,称自己考虑不周,只想着早餐,却忽略了晨练。 黄金辉摆摆手;“这和你没关系,我就喜欢这一口。” “我哥,原来您这么亲民啊。”孙婧说。 孙婧想征求一下黄金辉的意见,好安排一天的日程。 “鹿场远不远?”黄金辉问。 “不远。”孙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们就先看两个鹿场。” “孙书记不要误会我。”黄金辉说,“那个东西,先不要了。” 孙婧笑了:“在立春这一亩三分地,就不能由着您了。” 孙婧心里清楚,黄金辉还是对鹿场劲儿大,她立刻让市委办安排,到鹿场参观,杀一头鹿,备好鹿肉午餐,重要部件一个都不能少,至于鹿鞭嘛,孙婧没好意思说。 孙婧陪着黄金辉,参观了梅花鹿场,黄金辉所到之处,孙婧跟随左右,两个人兴致勃勃,神采飞扬,一路有说有笑。 午餐设在鹿场食堂楼上的套间里,一张大圆桌旁只摆了两张椅子。座位前还竖了一张名签,分别标着贵宾、市领导。 办公室主任石长富把准备好的礼品清单交给孙婧,只在桌前站了不到一分钟就离开了。鹿场场长向黄金辉介绍完菜品,推说还有工作,也离开了。 这其实正是孙婧的意思。她向石长富交待午餐的时候,表示黄主任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喜欢热闹,菜要少而精,就不搞敬酒陪酒了。按理说,黄金辉的忙帮完了,她该陪的也陪了,礼品也准备了,对黄金辉也算有个交代了,可是孙婧总是觉得,她与黄金辉的关系还差那么一点火候。 她想单独请黄金辉吃顿饭,试探他一下,不行就请他去一趟情人峰,即使他没有那个想法,她也算是表示到了。 她起身离坐,把礼品单递给黄金辉:“哥,一点小意思。” 黄金辉接过礼品单,扫了一眼,就还给了孙婧:“哎呀,好大的人情啊。” “都是我们立春有的。”孙婧说,“我哥不嫌东西土,我就知足啦!” “不会不会,有你这么个美女在,谁要说立春土,老子都不干。”黄金辉说。 “哥,我的亲哥。”孙婧的手搭在黄金辉的肩上,脑袋在他的头上靠了一下。 黄金辉怜香惜玉地看了孙婧一眼:“以后在立春有什么事,跟哥说,哥帮你摆平。” “哥要方便的话,到山上住一天呗。”孙婧说的是情人峰景区。 “不去啦,今天周末啦。”黄金辉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孙婧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周末了,黄主任要是没什么事,更应该去了,周末怎么倒成了不去的理由。 “哥是不是怕影响啊。”孙婧说,“您放心,我们在山上的宾馆有单独的贵宾通道,绝对安全。” “那也不能去啦!”黄金辉说,“看你这么盛情,我就不瞒你啦,我明天想去一趟省城,看看老领导,叙叙旧。” 孙婧顿时全明白了,黄主任这是心里有事啊,那她就不好强留了。 “山上现在是坚决不去。”黄金辉说,“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好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哥,我再给您倒一两。”孙婧拿过鹿茸酒瓶。 “好,再来一两,就不再喝了”黄金辉说,“这种酒可不能贪杯啊。” 孙婧猛地想起来了,她去开发区的时候,黄金辉曾经问过她,你觉得旅游局这个单位怎么样,她当时还说挺好,却不知道他问的是省旅游局,还是市旅游局。现在看来,关于黄金辉要走的消息是无风不起浪了,他的去向八成就是省旅游局。 孙婧本来要让市委办石主任把黄金辉送到蓝河的家里,可是吃过了午饭,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送黄主任回去。 黄主任在鹿场招待所休息了一个小时,孙婧从宾馆调来的中巴车准时出现在鹿场门口,石主任告诉她,礼物都装在了中巴车里,司机会把东西送达、安放妥当后再回来。 孙婧来到黄金辉的身边:“哥,我送你回蓝河。” “使不得,这两天你太辛苦了。”黄金辉连连摆手。 “我哥可能忘了,咱们还有个闺女呢。”孙婧说,“蓝河就是咱们的家啊。” “哈哈……”黄金辉大笑起来。 孙婧冲黄金辉指了指自己的车:“让我的司机把咱们送回去。” 孙婧把黄金辉送到开发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黄金辉执意要回办公室,孙婧却想把他送到家里。 “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啊。”黄金辉说。 孙婧伸了伸舌头,这才想起黄金辉的夫人已经去世了。 孙婧让司机把礼品倒到黄金光辉的车里:“我哥多保重吧,我会常来看你的。” 她回到家里,正要敲门,忽听到里面一男一女的笑声,猜想小保姆是不是背着她招来了什么野男人。 她轻轻掏出钥匙,猛地打开门,见是姚云龙回来了。保姆翠翠耳朵好使,见孙婧进来,赶紧迎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 孙婧看得出,小保姆刚才与姚云龙一起坐在沙发上,姚云龙双手空空,随后也站起身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边不需要人吗?”孙婧不看姚云龙。 “老爷子单位派了护理员,医院也有专职的医护人员,再说还有老太太呢,我基本插不上手。”姚云龙说。 “爸恢复的怎么样?”孙婧问。 “还那样,看来要打持久战了。”姚云龙说。 孙婧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没看到甜甜,看了两个卧室,都没有甜甜的影子。孙婧满脸狐疑地看着翠翠,翠翠立刻猜出了孙婧的心思,告诉她甜甜要喝果汁,自己下楼去买果汁了。 孙婧笑了,笑得翠翠直发毛。如果是孙婧在家里,翠翠会拉着甜甜陪她下楼,生怕甜甜有什么闪失。她不在家,翠翠就敢把甜甜单独放出去。 “甜甜一年年大了,能放手的就要适当地放手。”孙婧像在替保姆打圆场。 “我去接甜甜,这会儿该回来了。”翠翠说着,头也不抬地出了门。 孙婧还是放心不下公公的病情,脱下外套又问起了姚尔寿的情况。原来,一二三的病情稳定以后,被单位送到北京的一家大医院进行康复治疗,由吕凤凤亲自照料生活起居。姚云龙在北京住了几天,后来被吕凤凤赶了回来,姚云龙灰暗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孙婧从他的表情里推测一二三的病情并不乐观。果然,姚云龙懊丧地告诉她,父亲的后遗症十分明显,走路需要搀扶,生活到目前仍然无法自理。这种局面,就是姚云龙不说,孙婧也料到了。 晚上,翠翠特别殷勤地陪甜甜吃饭。 孙婧瞄了翠翠几眼,在心里“哼”了一声。她确定姚云龙和翠翠的关系不正常,她之所有还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是觉得还没有可靠的证据,像姚云龙这种人,单凭她的推理,很难让他低头认账。 孙婧发现翠翠越来越会打扮了,发髻高挽,面庞温润,红嘴饱满,以往总是低着的头也抬得很高,眼睛里那一丝怯怯光影也不见了,水汪汪地看着她,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姐,我不知道菜可不可口,要不我再去做两个?”翠翠说。 “不用了,我想吃什么,就到楼下叫了。”孙婧说。 孙婧从柜里取出一套睡衣:“这套睡衣是朋友从韩国买的,颜色太艳了,我不太习惯,你这一阵儿很辛苦,送给你吧。” 翠翠接过睡衣,连声说着谢谢。孙婧看着翠翠的背影,觉得她似乎胖了一些,屁股好像比以前大了,走路的姿势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变化。 孙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跟翠翠聊一聊:“翠翠,有男朋友了吗?” 翠翠含羞地笑了笑:“没有。” 孙婧又问道:“你该找一个了,在乡下,像你这么大的闺女早都当娘了。” 翠翠脸色潮红,低头笑了。孙婧心想,你就装吧,你哭的那一天不远了。 297、小三扶正 孙婧的手机响了,第一次响她没接,第二次响时候,她才站起身来,从包里取出手机。电话是冬青打来的。 孙婧接通手机,很不耐烦地说:“死妮子,死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不打个电话。人家刚回到家,你就来骚扰我。” 冬青说:“姐,出来一趟吧,老地方。” 孙婧说:“你当我是你家的驴呢,说溜就溜,老娘今天累了,不去。” 冬青说:“你不想来也得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孙婧说:“电话里说吧。” 冬青沉默了一会儿:“我嫁了,昨天领的证。” 孙婧追问道:“嫁给杨重?” 冬青没有直接回答孙婧:“你送我点什么礼物啊?” 孙婧站起身来,进了卧室:“怪不得你的口气这么冲啊,以后别再叫我姐了,这回你是我姐了。你出门了吗?我这就过去。” 孙婧嘱咐了翠翠几句,就匆匆下楼,叫了辆出租,去了酒吧。 杨重比冬青整好大二十岁,冬青并没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代沟。杨重本来是有老婆的,不过老婆住在省城,夫妻两地分居,孙婧没想到冬青这么快就取而代之,而且名正言顺地领了证。 孙婧把冬青引见给杨重以后,杨重就没有再找过她,她也没有找过杨重。她偶尔在工作场合看到杨重,但顶多是打打招呼,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至于杨重是不是和冬青接上了头,是不是一直保持着来往,她一概不知,不打探,也不关心。 就冲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找她,孙婧就有一种预感,他们应该是经常在一起。至于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管不了,也不想管。这回好了,杨重和冬青不仅按照她设计的方向走了,而且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家人了。 孙婧见到冬青,就来了一个热烈拥抱:“让我抱抱,体验一下被杨大人抱过的小可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冬青在孙婧的脸上亲了一下:“姐,祝福我吧,我成功了。” 孙婧说:“别装了,想见我是假,向我要礼物是真吧。” 冬青说:“姐,你太了解我了。” 孙婧说:“妮子,送你结婚礼物,真难选啊,送件首饰吧,你可能不稀罕,送点现钞吧,你可能说我俗。市长夫人要是不买账,我这小市民可脸上无光啊。” 冬青说:“除了你家姚老板,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孙婧白了冬青一眼:“姚老板?我用过的你也敢想。” 孙婧神秘地从包里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用粉红色的包装纸裹着,上面系着v形丝带,是一台德国徕卡相机。 孙婧说:“想来想去,就这台相机吧,正好你出门可以带着,拍点风光啊,花啊草啊什么的,对你画画会有很大的帮助。” 冬青说:“这个不行,夺人所爱啊,况且太贵重了。” 孙婧还是很了解冬青的,她曾经多次说过,等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先买一台德国名牌相机,走遍自己喜欢的地方。孙婧想冬青还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因为她对冬青下过封口令,告诫她不许要杨重的任何东西,况且杨重即使想送她礼物,也未必会送她一台德国相机。 冬青说:“杨重跟我说过,不用名牌,不出风头,怕被别人抓住把柄。” 孙婧说:“你放心用吧,这台相机来路很正,它是我参加全省画展一等奖的奖品。” 冬青说:“那我就先收下,等我画画得了奖品再送你。” 杨重到外地考察去了,要十来天才能结束。冬青星期一出发,要一个人去云南住一阵子,然后与杨重在三亚会合,去普吉岛度假。冬青说起杨重时,表情很温馨。 孙婧对冬青还是有些不放心,觉得她的成功来得有些突然。 冬青很快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向她谈起了杨重的婚姻。杨重的确和前妻离婚了,孩子已经在北京就业,他的前妻一直在北京陪读,冬青并不知道杨重是怎样和妻子离婚的,只知道两个人是协议离婚,好合好散,杨重则放弃了所有财产,就差没有净身出户了。 孙婧意识到,冬青马上就要过那种金屋藏娇的日子了,即使她与杨重成为真正的夫妻,但因为年龄的差距,杨重不敢也不会与她过那种出入成双的生活。 在回家的路上,孙婧给申一甲挂了一个电话。她本来想吃过晚饭,到推拿店看看他和吕良,现在看时间太晚了,只能打个电话了。 “一甲,在忙什么呢?”孙婧问。 “没……没忙什么。”申一甲说,“刚给一个顾客做完推拿。” “我本来想过去看看,但时间太晚了。”孙婧说,“吕良怎么样?这阵儿听话不?” 申一甲说:“吕良挺好的,您不用惦记了。” “那我就放心了。”孙婧说,“下次吧,下次回来,我去看看你们。” “还有一个客人,那我去忙啦!”申一甲说。 其实申一甲并没有对孙婧说实话,吕良这段时间晚上经常出去玩游戏,他现在正准备给娟子过生日呢。 他晚上刚回到店里,娟子就神秘兮兮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说话,只是笑。他回身看了一眼,这丫头今天又要搞什么鬼啊。下午的时候,娟子曾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他晚上没有什么事,当然回店里吃饭了,娟子做的饭真的很可口。 “一甲哥,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娟子笑嘻嘻地说。 “什么日子?”申一甲边走边想,直到进了屋,也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个女孩子,最看中的是什么日子呢? 当然是生日了,难道今天是娟子的生日?他离开小屋,在推拿店的走廊里转了一圈,觉得店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要是在往常,这个时间正是店里最热闹的时候,至少他能很容易看到进出的客人,今天怎么这么肃静啊。 申一甲在前台转了一圈,发现服务员小芳也不在。 他随手推开一间推拿房,里面黑森森的,静悄悄的,没有顾客,也没有推拿师。他又推开一间推拿室,里面还是没有人。 “娟子,娟子!”申一甲冲着娟子的房门大喊着。 娟子很快就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走廊正中,平静地看着他。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顾客,娟子似乎听到了动静,忙迎了过去:“对不起了,今天店里有事,提前关门了,明天再来吧。”娟子说。 “唔!”客人一脸疑惑地往外走。 这么早就关门了,娟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呀?申一甲忽然想起,刚才娟子曾让他猜日子,顿时明白了娟子的鬼把戏。 “娟子,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啊?”申一甲指点着娟子。 “一甲哥,你太聪明了,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娟子说。 “娟子,今天是多少岁生日啊?”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娟子说。 “娟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给你买个生日礼物。”申一甲觉得十分尴尬。 “你想买什么?现在也不晚嘛!”娟子说。 “生日蛋糕,我现在就去。”申一甲说。 “我已经替你买好了,你付钱好了。”娟子调皮地笑着。 “那……那怎么也得喝点酒,庆祝一下吧?”申一甲说。 娟子往申一甲近前凑了凑:“酒也准备好了,立春特产玫瑰红,管够。” 娟子一说申一甲就明白了,阴阳穴公司为立春新开业的果酒厂代理玫瑰红酒,库里放着几十箱呢,其中有三箱是酒厂送给阴阳穴公司的。 “我看好一对大手镯,你买来送给我吧。”娟子说。 “大手镯?”申一甲吓了一跳,娟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怎么张嘴就是手镯,还是大的?这不明摆着向他索贿嘛。 唉,今天是娟子的生日,他总不能让她扫兴吧?人家现在是老板,他可是给她打工的。 申一甲忙点了点头:“好哇,我就给你买一对手镯,去哪儿,你说吧。” 娟子毫不含糊,伸手指了指门外:“就在旁边的百家姓超市里。” 申一甲笑了,百家姓超市哪有什么好手镯,娟子不会看走眼了吧?去就去,只要娟子觉得高兴,他花多少钱都值,再说了,超市里也不会有太贵的东西。 “走吧,你我跟你去。”申一甲说着。 他回到卧室,取了钱包,锁了店门,跟着娟子来到了百家姓超市。 娟子抱着申一甲的胳膊,在超市里拐弯抹角地转着,转了半天,申一甲也没看到什么大手镯。 “娟子,你不会在逗我玩儿吧?”申一甲问。 “我怎么可能逗你玩儿?你要知道,这是你给我买手镯啊!”娟子拉着申一甲往回走。 两个人边走边找,都快走到出口了,他还是没有看到大手镯。 申一甲正在疑惑,娟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门口的柜台指了指:“我忘了,就在那儿呢。” 娟子显然是在故意遛他,她明明知道手镯就在门口的柜台上,却要领着他满超市里逛,连卖卫生巾的地方都逛到了,就怕别人看不到他们。 两个人来到柜台前,娟子伸手指了指:“就那个。” 298、女孩儿不哭 申一甲一看就笑了,这哪是什么大手镯啊,这不是孩子戴的玩具手镯吗?不过镯子真挺大,样子也很漂亮。 申一甲问收银员:“这镯子多少钱一对?” “五十。” “啊,五十块?”申一甲愣住了,这对镯子这么便宜,送给娟子太拿不出手了! “怎么,买不起啊?”娟子站在一旁,好像在跟他开玩笑。 申一甲有点犹豫了,娟子大小也是个老板了,他口袋里揣着五千块钱呢,她今天过生日,总不能买一个五十块钱的手镯吧? 申一甲牵着娟子的手往外走,想离开这里。当着收银员的面,他不好说这手镯太便宜,只能出门再说了。 娟子可不管那套,指着手镯说:“这副手镯你给拿了,我要了。” “你真要啊?”申一甲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看看吧。” “不看了,就它了。”娟子说。 女收银员看出了门道,从身后取出一个简陋的包装盒,递给娟子。 娟子看也不看:“一甲哥,交款吧。” 收银员看了申一甲一眼:“瞧你这女朋友,真能为你省钱,回家偷着乐吧!” “那是,她可会过了呢?还会用铁丝做钻戒呢。”申一甲说。 “真的?”收银员睁大了眼睛。 “别听他的。”娟子说,“你不知道,他有便宜货收藏癖!买了性价比这么高的大手镯,他今天晚上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 被娟子这么一说,申一甲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娟子,你不要栽赃陷害呀,这手镯可是你要买的。”申一甲说。 “好好,是我要买的。”娟子做息事宁人状,把手镯塞进了随身的包里。 娟子满面春风地往外走,申一甲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娟子过生日,他送给她一对五十块钱的手镯,简直太寒酸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有钱难买娟子愿意啊。 申一甲想,看来娟子是怕他花钱,对他手下留情了。哪个女孩子不知道首饰好啊,她这么做简直太照顾他了。他心里有一丝感动,真是太难为娟子了,等以后有钱了,他一定送娟子一对真正的大手镯,带钻石的。 申一甲受不了女人的温柔和关照,按理说孙婧对他也不错,但他并没有什么愧疚感,她送他点什么,帮他点什么,他能够坦然接受。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在店里共事的师兄妹,充其量是一种合作关系,他本该为娟子买一个像样的生日礼物,到她那里却被打了折扣,他心里很不舒服。 两个人回到店里,娟子从里面插上了门。 “这是干什么?”申一甲问。 “我要把你做成肉饼,偷偷吃掉。”娟子说。 “呵呵,小样。”申一甲笑了,“不知道咱们到底谁把谁做成肉饼呢。 娟子撇开申一甲,转身进了厨房,申一甲好奇地跟了进去。 一股鱼香扑面而来,申一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大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四个盘子,用盘子和碗扣着。微波炉里还放着两个盘子,只是还没有取出来。 在餐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盒没有开封的生日蛋糕,旁边有两瓶玫瑰红酒,两只透明的高脚杯。 “太丰盛了。”申一甲不由得感叹道,娟子从来没有这么张扬过。 “我从来没有过一回生日。”娟子有些害羞。 娟子的话使用申一甲顿生疑惑,她从来没有过过生日?那怎么可能呢。 娟子从微波炉里取出粉蒸排骨和茄汁开背虾,放到餐桌上,一共六道菜,实在是有点太奢侈了。 娟子看出了申一甲的顾虑,从每个盘子中夹出一些菜,放到同一个大盘子里。 “这一盘给吕良留着吧。”娟子把盘子放回微波炉。 这么丰盛的生日晚餐,娟子自然没有忘记吕良。申一甲不住地点头,娟子想得太周到了。最近吕良每天晚上都出去,如果他在店里吃了饭出去,那就算了,只要他晚上出去时没吃饭,不论他回来吃不吃饭,娟子都会在微波炉里留下饭菜。 申一甲回屋换了鞋,又在水龙头旁洗了手,正准备上桌时,发现娟子不见了,桌上红酒已经开了盖,却没有取出木塞。 娟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启瓶器。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娟子肯定是打不开红酒瓶子,去超市买了这个启瓶器。看娟子这忙碌劲儿,哪像是她过生日啊,简直是他在过生日。 申一甲从娟子手里拿过启瓶器:“还是我来吧。” “嘭!”申一甲很快就把酒瓶打开了。 “看来还是男人有用啊。”娟子感慨着。 申一甲给娟子的杯子倒好红酒,又倒满了自己的杯子。 娟子的感慨不是没有道理,女人适合做些细活小活,像开瓶这种力气活,还是男人干为好。 申一甲正要端杯,见娟子取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生日蛋糕上的电子蜡烛,连忙放下了杯子。 “娟子,我给你点蜡烛,你来吹。”申一甲说。 “申大科长,什么时候学会来事了?机关里学的吧?”娟子把打火机递给了他。 申一甲点点头,机关真是一所大学校,他已经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变化太多了。 他点燃蜡烛上的引芯,那首著名的生日快乐歌顿时在屋里回响起来。一朵含苞的荷花缓缓绽开花瓣,每一个花瓣上都有一支小蜡烛,闪动的明丽的火焰。 申一甲跟着音乐的节拍,唱着歌,拍着手,对娟子搞怪地笑着。 “娟子,许一个愿吧。”申一甲说。 娟子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悠扬的音乐在弥漫。 申一甲端起杯子,准备在她许愿之后好好敬她一杯。 娟子的表情很宁静,长长的黑色睫毛忽闪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娟子,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申一甲说。 “谢谢一甲哥。”娟子端起高脚杯,一声清脆的碰杯声特别悦耳。 申一甲头一次喝这种立春酿造的玫瑰红酒。他听孙婧说过,这种酒是东北寒地蓝莓酿造的,只不过是在原料里加入了进口的玫瑰花,所以有一种清香的玫瑰味道。 “这酒真不错。”申一甲说。 “那你就多喝点,反正晚上也没事了。”娟子说。 申一甲点头称是,又与娟子碰了杯,仰脖把大半杯红杯一饮而尽。 酒好菜也香,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两个人就干掉了一瓶红酒。 娟子把杯子往旁边一推,对申一甲说:“我不能再喝了,那一瓶你喝吧。” “小菜一碟。”申一甲伸出取过另一瓶红酒,很快取下了木塞。 “来,娟子,祝你……”申一甲一时语塞,祝生日快乐都说过了,合作愉快也说过了,还要祝娟子什么呢? “你没事吧,一甲哥是说话可是从来都不卡壳的。”娟子取过一瓶可乐,随手打开。 “祝你家庭幸福!”申一甲说。 他远离家乡,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很难见上父母一面。娟子就不同了,住在城市里,和父母在一起,多幸福啊。 申一甲本以为娟子听了他的话会很高兴,没想到她看了看刚倒出的可乐,默默地放下杯子。 “怎么了,娟子?”申一甲问。 “没怎么。”娟子的眼角泪光盈盈的。 申一甲觉得很不对头,娟子怎么一听到家庭幸福几个字,脸色就立刻变了? “娟子没事吧?”申一甲问。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活得好好的。”娟子把一杯可乐一饮而尽,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酒瓶,又把自己的杯里倒了满了红酒。 “娟子,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申一甲说,“你父母都好吗?” “好得很!”娟子说着,独自端起杯子,喝掉了一半。 申一甲断定,娟子心里有事,至少对她隐瞒了什么。 “娟子,你骗我,你的脸色告诉我,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申一甲说。 “我没骗你啊。”娟子说,“我从来没骗过你。” “家里真的很好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申一甲本想问问娟子,她的父母是不是病了,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但这话不好出口啊,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娟子脸色潮红,红酒似乎在她的体内发挥了作用。 “一甲哥,我没有骗你,瞒不算骗。”娟子说。 “瞒不算骗?”申一甲手扶着杯子,好无理的逻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娟子把剩下的酒干掉了。 申一甲直勾勾地看着娟子,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娟子平静地说。 “你没骗我吧?”申一甲问。 娟子默默地摇头,没有说话。申一甲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和娟子在一起相处了四、五年,现在才知道她来自一个离异家庭。 申一甲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察觉娟子的心态有什么反常。他想劝娟子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299、酒是色媒人 “娟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申一甲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娟子问。 “我是你的亲人啊。”申一甲说。 娟子一笑,垂下眼帘:“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我的父母早就离开了蓝河,我是跟着爷爷和奶奶长大的。” 娟子的话落差太大,申一甲一时接受不了,他只能故作淡定,听娟子说下去了。 娟子的家境不错,父母都在卫生界工作,两个人也是自由婚恋,但在她上小学的那一年,家里发生了一个大的变故,她的母亲不辞而别,一个人偷偷去了南方。 娟子的父亲带着娟子生活了半年,就领回了一个比妈妈更年轻的女人。不久,娟子的父亲就把她送到了奶奶家,那以后,她就很少见到父亲了。 娟子听奶奶说,她的母亲不要这个家了,跟一个比她小的男生去了南方。娟子一直不相信奶奶的话,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开脱,她很想见到妈妈,却一直见不到,才不得不承认,奶奶的话可能是真的。 娟子的父亲虽然和一个年轻女人成了家,但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领着她的后妈,从南方飞回来。 父亲原来对她真的很好,后妈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一些吃的玩的。后来,后妈给她生了一个小弟弟,就很少回来了。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后妈的礼物。 倒是她的父亲回来过几次,父女俩见了面,父亲不是像往年那样,抱她,亲她,而是经常没完没了的数落她,责备她这也不行,那也不对,这也不像女孩子,那也没有女孩子样。从那以后,她就不愿意见父亲了,也不愿意让父亲回来。 爷爷奶奶的境况一直不错,何况还有在南方的父亲供养,娟子从来不愁吃喝,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聊了,别的同学都在炫耀自己的爸爸妈妈多么有钱、有势,她只能一个人躲到一边抹眼泪。 最尴尬的时候,是班级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说尽量不要让爷爷奶奶代替,最好是父母亲自到校。娟子无可奈何,只能让奶奶一次又一次地往学校跑。 申一甲听着听着,不由得泪水湿了眼眶,娟子啊娟子,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呢,你还是没把我当成你的哥啊。 娟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笑了笑,沉默了。申一甲知道娟子的意思,她是不愿意看到他难过。 娟子又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酒。申一甲担心娟子喝多,忙从她的手里抢过了酒瓶。 “我没事。”娟子抓着瓶子不肯松开。 “我……我给你倒。”既然娟子说没事,申一甲不好再阻拦。他拿过红酒瓶子,往娟子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红酒,给自己的杯里也添了半杯。 娟子的爷爷奶奶嫌东北天冷,去年被她的父亲接到南方去了。当时爷爷奶奶让娟子也一起去,可她说在这边住习惯了,就是不答应,其实是她不想和那个后妈在一起生活。 奶奶见劝不动娟子,最后只好放弃了,在离开蓝河之前,奶奶为娟子买了一套新房子。奶奶一走,娟子转手就把房子卖了,接手了这个推拿店。 申一甲听了娟子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娟子接手推拿店的钱,是她卖房子的收入。 “你奶奶的房子呢?”申一甲问。 “家里的老房子没动,租出去了。”娟子说,“我会按时把收到的房租给奶奶打过去。” “那就是说,这边就只剩你一个人了?”申一甲说。 “我一个人不好吗?”娟子问。 “好,好。”申一甲说。 申一甲没看出来,娟子还挺有城府呢,家里父母离异,她从来都没有向他说过,爷爷奶奶去了外地,只留下她一个人,她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本以为娟子是一个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姑娘,却没想到她的生活也很不容易。娟子很阳光,就像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生活的磨难并没有在她的心里投下阴影。 红酒在两个人的血液里流淌,餐桌上一片狼藉。娟子还要往里倒酒,申一甲制止了她。 “我没事,我没喝多……”娟子说着,在绯红的脸上摸了摸。 “娟子,我知道你今天高兴,但你不能再喝了。”申一甲说,“这种红酒后劲很大。” “我高兴,我愿意。”娟子说。 “我送你回屋吧,你休息一下。”申一甲说。 “我不去,我还要收拾厨房……”娟子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些活还是我来干吧,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休息。”申一甲说。 “那好吧,今天本老板的工作就由你代劳了。”娟子说。 “只要你高兴,我愿意为娟子效犬马之劳。”申一甲说。 申一甲搀着娟子回到了她的小屋,娟子一只手紧搂着他的腰。他把娟子抱起来,放在床上,娟子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半天才松开。他为她盖上一条毯子,轻轻从外面带上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嘭嘭”直跳。 他回到厨房里,很快把桌子上的碗筷收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头歪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咣”地一声撞开了,娟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申一甲吓了一跳,忙从床上坐起来。 “你骗人。”娟子大声嚷着。 “我怎么骗人了?”申一甲不解。 “你不是说愿意为我效劳吗?”娟子说。 “是啊,是我说的。”申一甲说。 “我的生日还没过完呢。”娟子说。 申一甲看得出来,娟子喝多了,否则不会过来指责他。 “好好,我陪你,我陪你。”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娟子说。 “只要你高兴,你让为你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申一甲说,“今天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 “真的?”娟子的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毫无遮拦地说,“我现在就是女皇,我要你像太监一样伺候我。” 申一甲大笑起来,难得娟子这么放肆一次,突然变得这么性情。他勾着娟子的肩膀:“说吧,你想干什么。” 娟子在他的手上“啪”地打了一下:“有这么伺候人的吗?现在我是主子,你是家丁啊。” 申一甲忙把手从娟子的肩上拿开,她今天晚上酒喝多了,他可不敢惹她,否则有他好看的。 “我们一起看会儿电视吧。”申一甲说。 “不看,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娟子很不屑。 “那我们下棋怎么样?”申一甲说。 “不玩,没意思,你老赖。”娟子说。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申一甲说。 娟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跟你逛街,算怎么回事啊,不清不白的,你是我老公啊,还是我对象?” 娟子的舌头有些打转,但她的话不是没道理,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娟子和别的男性逛过街,要是真有的话,也就是他了。娟子对异性相处有一种恐惧心理,申一甲现在知道了她的家境,终于理解她了。 “那干什么啊?”申一甲有些为难了。 “你就伺候伺候本老板,给我做一做推拿吧。”娟子板着脸说。 “哎呀,你早说啊。”申一甲笑了,这还不容易,咱就是干这个的。 申一甲只给娟子做过一次推拿。那还是申一甲当年到店里应聘的时候,店主阿丁对外发布的一个招聘启事,条件是高等院校推拿针灸专业毕业的大学生。 申一甲在蓝河市几家医院的招聘中先后失利,最后走投无路,准备到阿丁推拿店试试。阿丁与申一甲聊了一会儿,就躺在床上,让申一甲给他演示一下推拿手法。申一甲也不含糊,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得到了阿丁的肯定。 “如果我是一个男性患者,对你的推拿功底应该满意了。”阿丁当时说。 “那我能留下吗?”申一甲当时急着找一份工作,因为他已经告诉家里,不用再给他寄钱了,如果工作再没有着落,他的饭钱就不够了。 “现在的问题是,女患者对你的推拿满意不满意。”阿丁说。 “我觉得没问题。”申一甲说。他在实习的时候经常给女患者做推拿,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但阿丁还是不相信。 “你去把前台那个叫娟子的姑娘叫来。”阿丁说。 申一甲按照阿丁的吩咐,从前台找来了娟子。 “娟子,让申一甲给你做一下推拿。”阿丁说。 “老板,我不做。”娟子瞪了申一甲一眼,当场拒绝,“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推拿的,让他给别的客人做吧。” “我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你。”阿丁说。 “让一个男人在身上捏来捏去,算怎么回事啊。”娟子说,“我刚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不做推拿,也不给患者做推拿。” “娟子,你是学医护的,怎么思想这么守旧?”阿丁问。 申一甲在旁边看明白了,这个叫娟子的服务员,不想让男人在她的身上又捏又揉的。他必须马上打消她的顾虑,否则他今天就悬了。 300、男未婚女未嫁 “娟子听我说,我是推拿针灸系的大学生,推拿是中国传统医学的精华,我给你做一下试试,保你满意。”申一甲说。 “那我也不做,回家给你妹做吧。”娟子转身就走。 阿丁和申一甲都笑了,这个娟子,说话真冲,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我就把你当成我妹行不?”申一甲说。 娟子正往外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打量着申一甲,目光天真无邪,清澈见底。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帮你一次。”娟子几步走到推拿床边,一扭身就坐到了床上。 娟子同意了,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问题又来了。只要申一甲的手和娟子的身体接触,娟子就会立刻发出一阵大笑,然后从床上坐起来,连连摆手。 “不行,太痒了。”娟子抱着肩膀,站在床边。 申一甲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客,他的手指一接触到娟子的身体,她就条件反射般坐起来,根本无法配合他。 怎么办?如果娟子还是不让他上手,阿丁会认为他根本给女顾客做不了推拿,很可能让他立刻走人,今天的应聘就失败了。 “娟子,我今天可是来应聘的,你要总是这样,老板可能就会让我走了。”申一甲说。 娟子止住笑:“有这么严重吗?老板?” “这是推拿师和患者的沟通能力问题,再找女患者也比较麻烦。”阿丁说,“你没做过推拿,评价会客观一些。” “老板,你是说我可以决定他能不能留下来?”娟子问。 “是啊,你决定我的饭碗。”申一甲的口气十分夸张。 阿丁听了,也连连点头。 “好,那我不笑了,忍着点吧。”娟子说着,乖乖地躺在床上,任凭申一甲推拿她的身体,再没有笑过。申一甲深知,像娟子这样笑神经发达的患者最难伺候了,虽然娟子已经不再笑了,但她如果在推拿的过程中,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这次应聘就可能砸锅。 娟子真的没有再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十多分钟的推拿测试很快结束了。 阿丁领着娟子出去了,把申一甲一个人留在屋里。申一甲有一点担心,现在他的命运几乎握在娟子的手里了,只要她对阿丁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哪怕是一句微词,他就该走了。 阿丁一会儿就回到屋里,很熟练地摸到了椅子,缓慢地坐下来。 申一甲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阿丁说一句:你走吧。 “娟子说,刚开始的时候,你的手有一点发抖。”阿丁说。 坏了,手发抖可是推拿的大忌啊,只有新手、生手才会这样。 “是有点紧张吧?后来就好了,别的没有什么问题。”阿丁说,“娟子的评价很不错。” 申一甲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幕,看着眼前无拘无束的娟子,心里犯起了嘀咕。娟子可能是醉了,她不是一直怕推拿吗?今天竟然主动要求做推拿?看来她真的喝多了。 申一甲被娟子抓着胳膊,押到了她的小屋,没等申一甲说话,她就脱掉鞋子,躺在床上。 “本老板今天要享受享受。”娟子说。 “好,我一定好好给你推一次。”申一甲说。 申一甲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怪怪的。他喝了不少酒,甚至比娟子还多,脑袋晕晕糊糊,浑身有些发热,但还没有到喝醉的份上。娟子就不行了,她是个女人,平时又很少喝酒。 其实如果娟子想让申一甲做推拿,条件太优越了,她现在是老板,申一甲又住在店里,不说随叫随到吧,也基本是有呼必应。娟子白天不做推拿,店里有人的时候不做推拿,偏偏赶到晚上店里没人的时候,才想起来做推拿,胆子不小啊。申一甲想到这里,好像做了贼似的,不停地回头看着门口,生怕有人进来。 “你怕吕良回来啊?”娟子问。 申一甲没说话,基本等于默认了。 “他现在不会回来,再说他回来怕什么,给老板做个推拿而已。”娟子说。 申一甲走到门口,把门关好,重新站到床边。 “怎么推?你哪儿不舒服?”申一甲问。 “随便推,只要舒服就行。”娟子说。 “那……那我就给你做保健推拿啦?”申一甲说。 “好啊,我也没病,就要保健的。”娟子说。 “那我做了?”申一甲说。 “哎呀,一甲哥,你真啰嗦。”娟子的声音有点发嗲,类似耍娇。 我的妈啊,娟子这一啰嗦,申一甲半个身子都发麻。这哪里是娟子老板啊,这不是一个小妖精嘛。 申一甲抓住娟子的脚,给她做起推拿来。娟子的身子轻轻抖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娟子表现不错,没有笑,也没有闹。 他抬头看了一眼娟子,见她没有闭眼睛,正歪着头,盯着他发呆。申一甲觉得很别扭,人家推拿都闭着眼睛,可娟子偏偏睁着眼睛,真不会享受啊。睁就睁吧,反正她也不能吃了他。 申一甲给娟子做了一会正面的推拿,又让她翻身趴下,给她做背面。做了没有几分钟,娟子就不干了,自己翻过身来。 申一甲张着双手,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做背面的,那样我看不见你,心里不踏实。”娟子说。 娟子这是什么逻辑啊,她做推拿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他吗? “好,让你看,随便看。”申一甲说,“你不是想学两手吧?” 娟子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表情。 申一甲这次没有给她推脚,而是抓住了她的胳膊。只要胳膊推得好,客人一样舒服。 “一申哥,你说我漂亮吗?”娟子问。 娟子的话,申一甲太熟悉了,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n遍了,真是酒壮英雌胆啊,她躺在床上也敢问这种话,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会想入非非的。 “漂亮,娟子很漂亮。”申一甲端详着娟子,语调显得很中肯。 申一甲的话是真的。如果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娟子应该属于清纯型的漂亮,只是他太熟悉她了,对她的漂亮视而不见。虽然娟子没告诉她,但他算了算,娟子至少也应该二十三、四岁了。娟子这几年的变化很大,他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娟子简直就像一棵又细又高的豆芽菜,转眼几年过去,娟子出落成了一个脉脉含情的大姑娘了。只是他和娟子太熟悉了,以至于忽略了她的美。 娟子以前曾多次问过申一甲:“我漂亮吗?” 有时候他就开玩笑:“丑,丑八怪,以后嫁不出去的。” 娟子往往白她一眼,转身就走。 申一甲得知娟子的身世以后,心里产生了一丝同情和怜爱,这丫头,命真不好。娟子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时,他不敢开玩笑了。 “一甲哥说我漂亮,我太高兴了。”娟子坐起来。 “哎,哎,你要干什么?”申一甲停下手来。 “你躺下,我给你做,我也让你享受享受。”娟子说着,下了地,把申一甲推到床上。 “你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申一甲笑道。 “不许说我!”娟子用力推着申一甲,在他的身上胡乱推了起来,不过她的动作并不像推拿,而像搓洗衣服。 给推拿师推拿,申一甲见的多了。有的客人出于好奇,就爱这么干,当然也有女客人这么干,但像娟子这样,想让他享受享受的客人,他还没见过。 娟子的小手简直像挠痒痒,搞得申一甲很难受,心里麻酥酥的,有一点生理冲动。 申一甲不想再让娟子做下去了,再下去就会被她发现问题了。 偏偏在这时候,娟子停下手来,推拿变成了抚摸。 “一甲哥,你喜欢我吗?”娟子问。 “喜欢。”申一甲顺口而出。 “真的吗?”娟子的眼里放着光。 申一甲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已经无法改口了。 “我就说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嘛,我这么优秀,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娟子把头凑了过来,在申一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申一甲血液奔涌,不可遏制,身体的变化立刻被娟子发现了。她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笑了笑。 申一甲想坐起来,不知为什么,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娟子。 “一甲哥,我很纯洁,你找不到我这样的女孩子。”娟子说。 申一甲相信娟子的话是真的。他已经经历了几个女人,没有一个女人像娟子这样,清纯如水,一望见底。他知道娟子喜欢他,需要他,她太孤独了,以前他太不了解她了。 当娟子再次在他的额头吻下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拒绝,甚至在动作上非常配合。 娟子离开申一甲,走到门口,隔着门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轻轻地扣上了门。 申一甲听到了娟子的叩门声,立刻意识到,今天晚上似乎要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呢?现在只要他坐起来,穿上鞋子,对娟子报以温柔的微笑,然后转过身,轻轻地打开门出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申一甲像被钉在了床上,再也不愿意动弹一下了。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屋里弥漫着一股微薰的酒气和玫瑰的芳香,娟子迅速脱掉了鞋子,侧身上了床,挨着申一甲的身体躺了下来,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301、情场如赌场 “我要赌一次。”娟子轻轻咬着申一甲的耳朵。 “你要赌什么?”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娟子咯咯地笑着。 申一甲看着娟子,心里有一点犹豫不定,真是奇怪,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 “我有一个梦。”娟子的脸色绯红,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了。 “什么梦?”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娟子仍然面带神秘的微笑。 娟子一直睁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申一甲,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仿佛他跳进去,就再也不上来了。 面对这双眼睛,申一甲心跳加速,表面上风平浪静,胸中却波涛汹涌,难以自持。 “娟子,你把眼睛闭上。”申一甲准备行动了,刚才娟子一直睁着眼睛,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我不想闭上眼睛,我就要这样看着你。”娟子固执地说。 “你不是有一个梦吗?”申一甲说,“只要你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梦。” “骗人。”娟子说。 “我不骗你,你可以试一试。”申一甲说。 娟子果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了她的下眼帘。 申一甲捧起娟子的脸,轻轻地吻着,娟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手有些轻轻发抖。她忽然用那只抖动的手,抚摸着申一甲的脸,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我看见那个梦了,我看见那个梦了。”娟子闭着眼睛,轻声说,声音也在颤抖。 娟子的身体很苗条,在床上只占了不大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被申一甲占了。申一甲与娟子躺在床上,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申一甲心里一阵感慨,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折腾了一溜十三遭,辛辛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孩儿,不就是娟子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出全不费功夫啊。 “娟子,你很漂亮,很纯。”申一甲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欲望了。娟子果敢地坐了起来,翻身坐在申一甲的身上。 ……… 申一甲离开娟子的房间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玫瑰红酒的确够味,申一甲兴奋得不能自已。 刚才,娟子用脚踢着他:“一甲哥,你走吧,吕良快回来了。” “真不想走了。”申一甲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要不是娟子叫他,他可以在她的怀里一直睡到天亮。可是不行啊,这是娟子的房间,要是让吕良发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刚走到门口,娟子就追了上来,从后来环住了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像是很不舍得他离开。 申一甲转过身来,把娟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就出了门。直到听到里面发出锁门的声音,才慢慢悠悠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申一甲一头栽倒在床上,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娟子是一个纯洁如水的姑娘,他此生再无遗憾。 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什么,慢慢袭来的是一种难以排遣的空虚,心里像充满了气体,空落落的。 早晨八点钟,申一甲被一阵清脆的叫声惊醒。 申一甲睁开眼睛,神思恍惚地回味着,在大脑里闪现的是昨天晚上和娟子在一起的情景,他腾地坐起来。坏了,申一甲自言自语着,昨天晚上,他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竟然和娟子上床了。 “嘭嘭嘭!”敲门声急促地响起来。 “来了!”申一甲喊了一声,却并没有动弹。 娟子在门外喊他,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一甲哥,快起来吧,上班要晚了。” 申一甲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直到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去开门。 “你磨蹭什么呢,还剩半个小时了。”娟子说。 申一甲怯怯地看了娟子一眼,她高挽着发髻,腰上系着一个小围裙,俨然一个家庭小主妇的样子,正冲着她笑呢。 娟子见申一甲有些发愣,一只脚迈进门里,朝床上瞧了一眼。 “你啊,真赖,被还没叠呢。”娟子进了屋,走到床边,整理起申一甲的床铺来。 “娟子,你先去吧,我这就好了。”申一甲说。 娟子回头白了他一眼:“饭在厨房呢,你去吃吧,你只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八点十分之前必须出门,要不就晚了。” 申一甲顾不了许多了,再磨蹭一会儿,可真要晚了。他去水池边洗了两把脸,脸也没擦就刷起牙来,两三分钟的功夫,他就坐到了餐桌前。 早餐算不上丰盛,但很精致,鲜奶,鸡蛋,小笼包,还有昨天晚上剩的菜,上面冒着热气,他一看就知道,娟子这是把饭菜端上桌,才叫他起床的。娟子像精算师一样,给他算好了时间,不想让他早起一分钟,也生怕他晚起一分钟。 申一甲真有点饿了,再加上时间有限,他吃起来狼吞虎咽。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娟子正站在他的背后,看他吃饭呢。 申一甲平时吃早餐的时候,娟子一般都是把饭菜上桌,就到外面忙别的,有时候在自己的屋里,等申一甲走了以后才吃饭,很少到厨房里来。她总说看着他早晨的忙叨劲儿,怕自己吃饭噎着。 其实申一甲很清楚,娟子只是为了让他静心吃饭,不溜号。 申一甲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站了起来,真想对娟子说:对不起了,昨天晚上…… 娟子似乎看出他要说什么,忙抬手制止了他:“哎呀,你快吃吧,君子食不言。” 好一个食不言,申一甲的话愣是让娟子给噎回去了。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咯,不知道哪个位置堵住了。 娟子凑上来,轻轻捶着他的后背:“你都多大了,吃个饭还能噎着,快喝奶。” 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时英钟,端起一碗奶,直接倒进嘴里。 “吃饱了,我得走了。”申一甲不敢看娟子。 其实时间还差几分钟,以他的速度,还可以再吃一顿早餐。但今天他不想再吃了,因为他无法面对娟子,不知道要对娟子说什么,怎么说。 申一甲没等娟子说话,就绕过她出了门,匆匆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拿了手包。娟子正在走廊里等他,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要对他说什么。 申一甲对娟子摆了摆手:“白白。” 娟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手势。申一甲像逃犯一样逃离阴阳穴推拿店,其实只是为了逃离娟子的视线。 这一天,申一甲过得像丢了魂儿一样。他难以面对的事实是,他和娟子的关系发现了质变,他已经不是娟子信赖的那个一甲哥了,他趁娟子过生日的夜晚,和她发生了关系,他们的友谊已经变了味。 申一甲无法面对娟子,自责的情绪笼罩着他的心。 晚上,申一甲准时下班,哪儿也没去,直接回到了推拿店。 娟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前台等他,而是躲在自己的屋里没有出来。申一甲没见到娟子,心里稍微安宁了一些,他最怕的场面就是娟子笑吟吟的在前台等他。 服务员小芳敲门进来:“一甲哥,娟子姐让我叫你去吃饭。” 申一甲听着小芳的话,觉得特别别扭,小芳从来没有因为吃饭叫过他,原来都是娟子的事。 “我知道了。”申一甲脸上毫无表情,肯定是娟子让小芳来的,娟子为什么不来? 申一甲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娟子,心跳快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能有所感觉。不是激动,而是心慌,不论怎么说,他昨天都犯下了一个不饶恕的错误。 无法面对却又必须面对,申一甲的心里很纠结。他在屋里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没有什么办法,躲是躲不过去的,他只能面对娟子,好好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即使她向他挥起擀面杖,他也决不说一个不字。 申一甲很快来到厨房,见桌上的饭菜已经盛好了,样式很全,还有他喜欢吃的牛蹄筋。 “一甲哥,吃饭吧。”娟子进了厨房,站在申一甲的身后。 “啊?啊!”申一甲吱唔着,却不敢坐下。 娟子的脸色很白,比平时白多了,完全没有申一甲想像的那样气势汹汹,反而有一点局促不安。 “娟子,你是不是白天没有休息好?”申一甲问。 “没有啊,挺好的。”娟子淡淡一笑,笑得很勉强。 申一甲板板正正地站好,规规矩矩地冲娟子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 “娟子,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昨天酒喝多了。”申一甲直起身来,“你惩罚我吧。” 娟子的脸突然涌起红晕,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扶住餐桌的一角。 申一甲忙冲上去,扶住了娟子:“娟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娟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挺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娟子不仅没有发火,而且声音特别柔弱,这倒很出乎申一甲的意料。以娟子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冒犯了她,她不占到便宜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302、情场输家 “娟子,我错了,你打我吧。”申一甲说着,扶娟子在小凳上坐了下来。 “不怪你。”娟子说。 “不怪我?”申一甲愣了一下。 “我真的不怪你。”娟子说着,起身坐到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 申一甲把筷子递到娟子的手里,娟子拿过筷子,埋下了头。 “你昨天晚上是一时冲动对吗?”娟子问。 “我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没有考虑过你的个人问题吗?”娟子问。 “个人问题?”申一甲说,“没……还没有考虑过。” “现在考虑呢?你和我。”娟子说。 “娟子,我是一直把你当妹妹的。”申一甲说。 “跟你开玩笑的。”娟子低下头,与申一甲的目光一直没有任何交集。 申一甲不时看娟子一眼,娟子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他拿起一个油饼,咬了两口,见娟子并没有动筷。 “吃吧,娟子。”申一甲很小心。 “唉,我刚才就饿了,已经吃过了。”娟子站起身来。 娟子的话让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娟子晚上不吃饭,或者提前吃的情况很常见,往往不是真的吃过了,就是又要减肥。申一甲也劝过她,但没有一次奏效。 此时,申一甲真想让娟子去各屋看看,她坐在对面,他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如果娟子这时候离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解脱。 “一甲哥,你帮我照看一下店里,我出去转转。”娟子说。 “好,你放心吧,店里有我呢。”申一甲没敢抬头。 娟子绕过桌子,走到申一甲的背后,像是在自言自语:“今天一早晨,我就看出来了,我赌输了。” 申一甲停下筷子,回过身来,见娟子慢慢腾腾地推门出去了。他一只手抚摸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娟子竟然没有骂他,甚至连一句气话都没说。 趁娟子不在,他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饭,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娟子说是出去转转,可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回来。他给娟子打了手机,不想手机铃声却从娟子的房间里传出来,她根本没带手机。 小芳走了,店里的几个推拿师送走了最后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店里。 店里人临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问过一句话:“老板呢?” 申一甲若无其事地回答:“出去溜达了,快回来了。” 申一甲在门口转了一圈,仍然不见娟子,就回到自己的小屋,看起了电视。他的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一片茫然。娟子晚上对他的态度,让他更加愧疚,如果娟子对着他大骂一痛,或者冲上来打他几个嘴巴,他的心里还能平衡一些。可是娟子什么都没做,看样子好像已经原谅他了。 申一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娟子不会想不开吧? 他想去找一找娟子,可去哪儿找她呢?蓝河虽然不大,找一个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在店里等她吧,她出门没带手机,应该不会走太远。 吕良不在店里,现在娟子也走了。申一甲一想到店里只有他自己,不禁产生了一种彻骨的孤独感。 娟子有什么不好吗?申一甲自问。 娟子没什么不好。申一甲自答。 娟子的意思很明确,她喜欢他,可是他却故意装傻,回绝了娟子的试探。 娟子很纯洁,很真诚,虽然昨天晚上她就躺在他的身边,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坏女人。 自从吕良来了以后,申一甲就发现,娟子可能是从心里喜欢自己,可他不肯面对这个现实,一直自欺欺人地以为,娟子和吕良才是一对。 申一甲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娟子。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如果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不可能轻易和他上床。 娟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想和他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再把账算到他的头上,逼迫他娶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娟子晚上出去就不是散步了,而是去找人了? 申一甲不相信娟子会这样做,这很不符合娟子的性格。再说这种事不是他一厢情愿,娟子也很难逃脱责任。 申一甲在想,如果娟子真的去找人了,他怎么办?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息事宁人,娶娟子了。那样吕良怎么办?对孙婧怎么交待,一系列的问题又不断地涌出来,让申一甲头疼。 晚上十点多钟,娟子终于回来了。 她没有惊动申一甲,一个人在门口把卷帘门放到了中间的位置。 “娟子,你怎么才回来啊。”申一甲问。 娟子回过头来:“怎么,兴你回来晚,不兴我回来晚啊,你不知道谁是老板啊?” “当然知道。”申一甲尴尬地说。 娟子的回答很冷淡,冷淡得让申一甲全身发冷,这才几个小时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申一甲本想上前和娟子聊一会儿,不想她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进门时还说一了句:“累了,睡觉。” 那就睡觉吧,申一甲从门前穿过,悻悻地回到卧室。 他觉得很对不起娟子,她适合做他的女朋友吗?适合做他的妻子吗?申一甲第一次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和娟子有了那一夜,他做梦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他想来想去,觉得娟子配他满来,她除了卫校护理专业的学历低了一点,职业不是很稳定,其它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其实职业不稳定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她现在是推拿店的老板,只要认真地做下去,温饱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做好了,也许生意还会做大。 娶娟子做老婆其实也挺好,至少两个人非常了解,配合十分默契,要不和娟子处一段时间吧,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她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马上又觉得不妥。孙婧曾经给娟子和吕良牵过线,要是他和娟子好上了,孙婧会怎么想?吕良看娟子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如果知道他和娟子在一起了,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想起吕良,让申一甲很不开心。事情明摆着,娟子对吕良不感冒,可吕良到现在也没有死心。他每天出去鬼混,其实并不是非要怎么样,那是做给娟子看的。如果不是娟子让他心凉,他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出去。 虽然早餐没有什么变化,但叫申一甲起床的人换成了服务员小芳。经常和申一甲一起吃早餐的娟子,早晨一直在忙这忙那,就是不肯坐到餐桌上来。申一甲匆忙吃过饭,夹着包就往外走,只有这时候,娟子才会拎着一块擦桌面,准时出现在前台里。 “一甲哥,路上车多,小心点。”娟子在背后喊着。 “必须的。”申一甲回身做出一个ok的手势。 在店里娟子有一点别扭,在督查室,朱艳的别扭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都快九点了,朱艳才默无声息地从门缝里挤进来,“嗒嗒嗒……”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舒缓的节奏,长叹一声,坐到了申一甲的对面。 朱艳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来得很晚,走得很早,一台大脑袋电脑,一杯枸杞菊花茶,基本上午就过去了。中午一觉睡到两点,洗漱一番,电脑换成了新到的报纸,和王海聊几句时事政治,感慨一番,一天就过去了。 文书送来了一个蓝夹子,里面夹着厚厚的材料,放到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打开夹子,第一篇材料是体改办报来的,材料的标题立刻吸引了他的视线。 “蓝河市国企改革取得阶段性成果,市区国企改制任务提前过半。”好醒目的标题,申一甲的目光迅速移到正文。 “为贯彻市委市政府加速推进国企改制战略部署,我市市直国有企业已经完成改制305户,市热电公司、白酒厂、啤酒厂、金龙商贸公司、建安房地产公司等国有企业实现产权民营化,一批国字号企业焕发新的生机……” 申一甲撇了撇嘴:真能吹牛逼,改完制就焕发新的生机了?又是报喜不报忧。他几下就翻到了下一篇。 “针对蓝河炼油厂股权重组中出现的问题,我市已成立专题调查组”。申一甲撇嘴笑了,别说,宫市长的动作还真快,炼油厂的问题终于摆到桌面上了。这可是一池不知深浅的浑水啊,但愿能调查出一个结果来。 申一甲继续往后翻看着材料,把管主任签批过来的材料挑了出来,准备抓紧再印一份督查情况通报。 王海手里有两份材料,这几天的工作量比较大,申一甲准备把通报的事交给朱艳。 “朱主任,你把我选出来的这些材料,向撰稿单位要一个电子版吧,编通报用。”他把材料递给对面桌的朱艳。 朱艳接过材料看了一眼,一伸胳膊就扔到了王海的桌子上:“王科长,通报不是一直都是你要电子版嘛,我没有这些单位的电话。” 王海抬起头来:“行,朱主任歇着,我来要。” 申一甲笑了笑:“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儿。” 303、一房多售 朱艳说:“不懒又能怎么样呢?” 申一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上了督查室主任,面对的第一个挑战,不是来自市长,不是来自主任,甚至不是来自主管副主任,而是她的副手。他对朱艳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就是喜欢没事发个小牢骚,总不能把人家的嘴用卫生纸堵上吧。 “今天我这个大懒就勤快勤快。”申一甲从王海的办公桌上拿起那一沓材料,“我去打电话吧。” 王海从座位上站起来,抓住申一甲手中的材料,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王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想把这个活还给申一甲。 “海兄,你放手,我跟你说点事。”申一甲说。 王海立刻松开了手:“申主任跟我说什么事啊。” “帮我把东西倒腾到新办公室去。”申一甲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王海就是想追都来不及了。 申一甲从外门轻轻把门带上,见王海没有跟上来,才放下心来。 他发现政府办主任封官生从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出来,正在埋头往这边走,走着走着忽然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走廊这一侧的申一甲。 封官生远远地冲他招了招手,加快了脚步。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封主任往常出现在走廊的时候,很少抬头看人,更不要说和别人打招呼了。 申一甲笑着迎了上去,没等他说话,封官生就先开腔了:“一甲,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封官生的办公室,申一甲没事的时候根本不去。他在政府办的身份与接待办不同,在接待办的时候,他是办公室的副主任,就是没事的时候,去趟主任办公室也不越位。在政府办就不同了,申一甲的岗位在督查室,除了要紧的汇报,他就不好经常过去了。 封官生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张和蔼的笑脸,今天仍然如此。他进了办公室,直奔办公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一甲,过来坐。” 申一甲乖乖地坐了过去,猜想封主任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不好多嘴。 “一甲啊,有一个大馅饼,砸到我们政府办啦!”封官生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申一甲心中疑窦,能有什么大馅饼能砸到政府办呢,封主任话里有话啊。 “你现在住哪儿呢?”封官生问。 “我……我住在一个朋友的店里。”申一甲说。 “最近买房子没有?”封官生又问。 “没有,暂时还买不起。”申一甲说。 “现在买房子,可要长个心眼。”封官生说,“蓝河接连发生‘一房多售’的案子,有套房子卖给了十九个购房者。” 封官生双手插在一起,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这几年,房地产开发权逐步放开,一夜之间冒出了一批民营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些人勾结不法势力,参与房地产开发和居民拆迁,给老百姓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根据市民反映,一些无良的开发商,不顾百姓的死活,把已经签约卖出的房子重复出售,有多个小区出现了一房多售现象。据目前掌握的数据,市区已有上千户居民受骗,有社会上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现在市里已经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刚才宫市长把我叫去,责成咱们政府办对这项工作进行定期跟踪督查,把工作进展情况及时反馈上来。”封官生说。 申一甲像鸡啄米一样点头,心里却感到很为难。如果是让他督个企业发展、项目建设,他至少还能找到抓手,好歹也能弄出个头绪来,可是一房多售就不一样了,让他上哪儿找人去啊?找谁啊? “我就说把这项工作交给你,看来你果真没让我失望啊!”封官生见申一甲不停地点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由宫市长亲自担任,三位副市长担任副组长。” 申一甲差一点没有惊掉下巴,这么高的规格啊,市长亲自挂帅不说,六位副市长里就有三位是领导小组的成员,那样工作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封官生说:“其实吧,宫市长虽然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但具体工作还是由常务副市长杨重负责,另外两位副市长一位主管公安,一位主管城建,都是有关部门的主管领导,我们政府办的工作,主要是为杨市长服务,他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申一甲一听到杨重的名字,心头一震,立刻有点坐不住了。杨市长是政府办的主管领导,又是杨婷的叔叔,不仅阻止杨婷和他在一起,还放风说他个头太高,不适合当秘书,申一甲怎么琢磨怎么别扭。但别扭又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人家又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封官生忽然顿了一下:“一甲,有什么困难没有?” “没有,没有。”申一甲连声说。 “这项工作说难就难,说易就易。”封官生说,“具体的工作,专业性很强,咱们政府办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啊,你的任务主要是跟踪协调,到时候咱们好对宫市长有个交待。” “是,是。”申一甲说。 “回头我跟管主任说一声。”封官生说,“具体工作还是由她来安排。不过,你也别太被动,有机会多向杨市长请示,干多干少都要有个姿态。你现在可是市政府的督查办主任,不要把自己定位为政府办的督查科长啊。” “我明白。”申一甲说,“您放心吧。” “把工作交给你,我是一百个放心。”封官生笑了,“宫市长一直很欣赏你,有了这层关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申一甲忽然知道封主任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了,那是因为这位市长的近臣把他当成市长宫树仁的人了,原因当然很简单,调他来政府办,是宫树仁市长亲自向封主任交办的。 “现在当上督查室主任,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吧?”封官生问。 如果封官生不问这句话,申一甲可能就起身告辞了。封主任的话使他立刻想起了督查室的困境,管主任刚走,吉明也去了别的科室,督查室的有生力量一夜之间就被抽走了一半。现在朱艳又消极怠工,如果不是还有一个王海,他这个督查室主任,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既然封主任问起来,那就没有必要再有什么隐瞒了,如果工作出了什么闪失再去解释,那可就有点晚了。 申一甲嘿嘿笑了笑,怎么说呢?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笑,封主任肯定知道督查室有情况了。 “有什么问题,你就尽管说。”封官生说。 “督查室的力量吧,还是有点单薄。”申一甲说。 封官生点点头,静静地看着申一甲。封官生的这个并不明显的动作,让申一甲顿时增添了说话的勇气。 “王海倒是不错,可是我不能可着他一个人用啊。”申一甲绝口不提朱艳,“我尽量主动分担一点吧。” 封官生的脸忽然撂了下来:“朱艳怎么的,她不能分担吗?” 申一甲为难地笑了笑,不说话了,他是真不想提起朱艳啊,因为那不符合他的一贯作派。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封官生说,“这个朱艳,提科级员和王海攀,提副主任和吉明攀,现在提督查室主任,又和你攀,攀一次滑一次,结果到头来,谁都没攀上。” “这个情况我真不知道。”申一甲说,“我以为他就和吉科长攀呢。” 封官生“啧”了一声:“这次如果不是采纳了管主任和你的意见,督查室副主任就应该是王海,而不是朱艳。现在怎么样,问题果然来了。” 原来封主任明察秋毫啊,督查室这点事儿全在他的脑子里呢。申一甲暗自庆幸,多亏刚才没有提到朱艳,否则可能就真的成了画蛇添足了。 “我再给朱艳一点时间,督查室的这种现状必须改变。”封官生说,“一个女人要姿色没姿色,要关系没关系,要悟性没悟性,又不肯吃苦卖力,我可不养这样的姑奶奶。” 申一甲这回可真有点坐不住了,封主任的话可够狠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封主任这样毫不留情的评价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他在办公室的对面桌。 申一甲站了起来:“领导,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封官生站起来:“一甲,好好干吧。督查室这个地方,是政府的“督军”、市长的“钦差”,接触部门多,接触干部多,对你是一个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在这个岗位工作,你以后回忆起来,一定不会后悔的。” 申一甲离开封官生的办公室,心里却不安起来,封主任要把朱艳怎么样?他后悔刚才没有为朱艳开脱几句,不论她有多少缺点,心里多么不平衡,但她毕竟是他手下的兵啊。 他准备先把手头的工作忙完,然后搬到督查室的主任室去,然后找时间和朱艳谈一谈,如果任她这样任性下去,她的处境将很不妙。 304、女部下叫板 申一甲觉得朱艳可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有时嘴上带着气,态度也挺生硬,但不过是耍耍小性子罢了,并没有攻击谁,也没有把矛盾公开化,大面上还算说得过去。 两天之后,又一期的督查通报编完了,申一甲也搬到了督查室主任室里,他觉得有必要和朱艳再聊一次,哥俩再交交心,这样不论于公于私都没有坏处。 怎么聊,聊什么呢,这可把申一甲愁坏了。 到朱艳的办公室肯定不行了,毕竟王海就坐在她的旁边,他说深了,她的面子过不去,她说深了,他的面子过不去,甚至有可能把潜藏的矛盾公开化。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朱艳请过来,两个人把门一关,私下沟通一下比较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深说浅都不会有别人知道。 申一甲还不能直接打电话让她过来,她万一撂下一句,有事电话里说吧,那就没法继续下去了。他愣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既体面又稳妥的办法。 他起身离坐,出了办公室,来到旁边的督查室办公室。 申一甲摆布好脸上的笑容,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进去:“哥两个,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谈点工作上的事,我这里有好茶。” 王海立刻站起来,笑了笑,拿起本和笔,看了看朱艳。 “都处了这么长时间了,申主任不会不知道,我只泡花不泡茶吧,神经衰弱。”朱艳拿起面前的杯子,慢腾腾地站起来。 “花咱也有,菊花,玫瑰。”申一甲说。 “申主任门槛高了,咱们就帮着踩一踩吧。”朱艳对王海说。 “随便踩,欢迎你们每天都去踩一踩。”申一甲边说边往外走。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就要泡茶,王海忙接过他手里的广口杯,很快就泡好了一大杯铁观音。申一甲等王海和朱艳都落了坐,才回到办公桌前,办公室只有一个长沙发,他总不能和他们两个人挤到一会儿去。 “我找你们俩来,主要是想说一件事。”申一甲说,“最近蓝河成立了清理一房多售领导小组,由宫市长亲自牵头,三位副市长参加。咱们督查室的任务,就是根据宫市长和杨市长的要求,做一些督促检查工作。” 朱艳垂着眼帘,似乎在听着。 “这项工作专业性很强,难度很大,群众反映强烈,涉及部门比较多,所以二位近期要辛苦一下。工作进展情况就得一周一报,还要根据领导的指示,随时对一些个性问题进行现场推进。”申一甲说。 申一甲一边说,一边巡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把下步的工作梳理了一遍,扯了几句闲篇儿。 “好了,我要说的主要就是这些。”申一甲说,“朱艳你留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王海闻言,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起身回办公室了。 “朱主任啊。”申一甲直呼其名,“虽然这是在办公室里,但我还是管你叫声姐姐。其实按理说,我们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难以沟通的事情。” “申主任,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不要兜圈子了行吗?”朱艳立即打断了他。 申一甲本来准备和风细雨地与朱艳拉点家常,融洽一下两个人的关系,朱艳这一打岔,他的话没法继续下去了。 “我没有和你兜圈子的意思。”申一甲说,“咱们一个科室的,还用兜圈子吗?我就是想和你聊聊,我一直以为咱们的关系处得不错的,最近可能是产生了一些误会。” “没有误会。”朱艳说,“我们能有什么误会。你要不找我还好,你既然要找我谈一谈,那我会觉得,我们真有什么误会了。” “没有误会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工作,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你就马上给我指出来。”申一甲说,“你毕竟是督查室的副主任嘛!” “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的工作了?我什么时候反对你工作了?”朱艳说。 “那倒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督查室的工作局面打不开,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申一甲说。 “申主任,你不是在威胁我吧?”朱艳站了起来。 “朱主任,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申一甲也站了起来,“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你就全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要没别的事,那我回去了。”不等申一甲说话,朱艳端着杯子走了。 申一甲看着朱艳背影,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对他有一种很强的防备意识,把他的一番好意当成了驴肝肺,唉,看来自己实在多此一举了。 晚上,申一甲神情落寞地回到店里,一眼就看到坐在前台里面的吕良。 申一甲觉得很新鲜,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吕良这个推拿店的副经理今天怎么没出去啊? “回来了,一甲哥?”吕良神采飞扬地说。 申一甲上下打量着吕良:“吕良,今天挺消停啊?” “不出去了,没意思。”吕良说,“哪儿都没有店里有意思。” 吕良的话和申一甲的想像出入很大,吕良什么时候变乖了,连说话都斯文起来。 申一甲在吕良面前呆了一会儿,往走廊里面看一看,没有发现娟子。 “娟子呢?”申一甲问。 “娟子,娟子给我缝裤角呢,她嫌我碍事,不愿意让我在跟前看着。”吕良得意地说。 娟子就是这样,申一甲和吕良的事,只要她看到眼里,手就不会闲着。 吕良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前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申一甲的心里没底了,吕良在搞什么鬼呢,今天的举止这么反常? “一甲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吕良说。 “什么好消息,你这么兴奋。”申一甲说。 吕良看了小芳一眼,朝走廊里面努了努嘴,好像不想当面小芳的面说什么。申一甲撇了撇嘴,吕良怎么一惊一乍的,他甩开吕良的胳膊,一个人往里走。吕良从后面追上来,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走,到我屋,我告诉你。”吕良低声说。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吕良能有什么好消息,还这么神神秘秘的,他这是在外面疯了几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新鲜事,急着和别人分享呢,娟子不理吕良,吕良当然要向他倾诉了。 “到底什么事啊,把你高兴成这样?”申一甲问。 “娟子……娟子答应嫁给我啦!”吕良的声音很低,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 申一甲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这是真的吗?娟子答应嫁给吕良了?他努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吕良看出什么异常来。不可能是假的,就冲吕良的兴奋劲儿,他就猜到,娟子可能真的对吕良做出了什么承诺。吕良今天晚上没有出去,就是一个例子。 在没有得到娟子的确认之前,申一甲什么也不想说。他迟疑片刻,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要问问娟子,就一清二楚了。 吕良一把拉住他:“一甲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怎么不相信。”申一甲说着拉开了门。 吕良追上去,伸出双手,堵住了门口。 “她都跟我亲嘴儿了,还……还拿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这儿。”吕良指了指自己的胸,咧着嘴笑了。 我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申一甲心里暗暗骂道。 “吕良,你能,你能行了吧?”申一甲挤出一丝笑容。 “你千万别问娟子,你全当不知道,啊?”吕良叮嘱着申一甲。 “行,你放心,我替你保密。”申一甲心想,娟子和吕良都发展到那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申一甲本来想今天晚上跟娟子好好聊一聊,这回不用聊了,人家娟子把吕良找回来了。他进了卧室,心灰意冷地呆坐在床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不能怪娟子,谁让他这几天总是冷着脸,对娟子装腔作势呢。按理说,他早该找娟子聊一聊,如果娟子对他的态度没有变,他就准备从了她,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娟子能和吕良接吻,足以说明她向吕良摊牌了。 与其说是娟子向吕良摊牌,倒不如说这是娟子在向他摊牌。 申一甲回想这几天娟子的言行,她先是在晚上放了吕良的假,然后就想趁机和他亲近,在她过生日的时候,他和她都没有搂住火。难道娟子事先就想好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娟子,两个人的关系就会水到渠成,如果他拒绝了娟子,娟子就倒向吕良? 难道娟子早就想好了?要和吕良走到一起?不像。申一甲不想再想下去,太无聊了,娟子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跟吕良了,那他只能祝福他们了。 吕良敲门进来,笑嘻嘻地说,“一甲哥,给你留着饭呢,我和娟子都吃完了。” 以前都是娟子过来叫申一甲吃饭,今天却换成了吕良,他显然是受了娟子的指使。吕良对娟子那是言听计从,喜欢得不得了。如今这小子得到了娟子的承诺,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305、到手的美女飞了 申一甲见吕良正好奇地看着他,忙笑道:“吃货,给我留什么好吃的了?” “牛蹄筋,在盘子里呢。”吕良说。 “是吗?”申一甲觉得很新奇,怎么又是牛蹄筋。娟子知道他最喜欢吃牛蹄筋,现在都跟吕良好上了,还是给他准备的牛蹄筋,真是大公无私。 那就吃吧,别负了娟子的一番好意。 吕良一个人去了娟子的房间,申一甲来到厨房,大模大样地坐下来,夹起一块蹄筋放进嘴里嚼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申一甲边吃边等,以为娟子会过来向他报喜,可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娟子的人影。在往常,娟子知道他在吃饭,总会过来聊几句。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刚才已经准备好的了对娟子说的话,看来派不上用场了,人家现在正和吕良在屋里亲热呢。不行,娟子和吕良的事,不能只听吕良说,必须亲耳听娟子说才算数。 申一甲很快吃了饭,在水龙头前冲洗着盘子筷子,准备一会儿去看看娟子。 门开了。 娟子平静地走进来:“一甲哥,放那儿吧,我来刷吧。” “我刷吧,顺手的事。”申一甲说。 娟子听申一甲这么说,不像往常那样过来和他争抢,而是站在他的身后,继续收拾着桌子。 申一甲洗着盘子,回头看了娟子一眼,她的表情格外宁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吕良不在,正好是个机会,可是怎么开口问她呢? 申一甲转过身来,娟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一甲哥,你去吧,剩下的我来吧。” “娟子。”申一甲忽然觉得娟子的名字那么陌生。 “一甲哥。”娟子顺口应着,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 “吕良今天怎么没出去?”申一甲准备从吕良入手,逼娟子说出实话。 “这小子,哼,在洗浴中心当服务员呢,让我给叫回来了。”娟子说。 这倒是一个意外,申一甲以为吕良每天晚上不着面,是在外面玩儿呢,没想到吕良也知道赚钱了,还去洗浴中心做兼职。 “那他怎么回来了?不干了?”申一甲问娟子。 娟子笑了笑:“我把他找回来的,这样你就能轻松点了。” 娟子说的倒是真话,如果吕良不在店里,那些想找男推拿师的女顾客就很难得到满足。申一甲倒是也在店里,但他不可能天天晚上都在店里。 申一甲正要问下去,娟子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平静地对申一甲笑笑,转身出去了。娟子似乎并不想和申一甲说什么,他搞不清她是不是故意在躲他,反正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申一甲忽然又不想和娟子聊了,那样似乎有点多余了,娟子和吕良好上了,还用向他汇报吗?他是谁啊?他现在不是阴阳穴推拿店的老板了,只是这个店的一个参股者,一个借住在推拿店里的推拿师,现在店里有他可没他也可啊。 睡了,回去睡觉。 申一甲回到卧室,插了门,打开了电视,半躺半坐在床上。 唉,娟子也太心急了,申一甲想,她大概是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什么态度,就转身投到吕良的怀抱去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许多,那种一直压在胸中的自责感也渐渐消失了。 娟子是真和吕良好吗?她不会是表演给他看吧?不会,她和吕良都亲嘴了,这点吕良是不会撒谎的。看吕良那兴奋劲儿,好像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单单砸到了他的头上。 申一甲心里涌起了一种淡淡的失落,娟子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她刚刚和他上过床,转身就投到了别人的怀抱,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不管那么多了,爱谁谁吧。申一甲“啪”地关了电视,又关了灯,让娟子和吕良疯狂吧,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头一天晚上睡得早,申一甲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 他习惯性地推开了吕良的房门,发现屋里没人。吕良睡觉的那张床,和昨天一样,已经整理好了。他推门进去,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吕良的影子。 这小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申一甲来到厨房,里面没人。他敲了敲厕所门,里面也没有人。推拿店的卷帘门倒是打开了,但门仍然上着锁。 申一甲没有找到吕良的鞋,吕良去哪儿了呢?他在店里转了一圈,唯独没去娟子的房间。 时间虽然还早,但往常这时候娟子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呢,可是今天娟子也不见动静。 吕良不会和娟子睡到一个房间了吧?申一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吕良不见人影,娟子那屋又没有动静,大早晨的,的确有一点奇怪。 申一甲想去娟子的房间看看,可走了几步就停下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他一早晨就去推娟子的房门,都是不合适的。 申一甲刚洗漱完毕,在厨房里找吃的,忽听到走廊里有说话声。 吕良很快就来到厨房,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早餐。 吕良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一甲哥,吃饭吧。” 原来吕良出去买早餐了,申一甲惊讶地看着吕良,他已经好久没有起这么早了,这种乡下人惯有的早起的习惯,又回到了吕良的身上。 申一甲一看吕良买回来的东西,就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和娟子平时买的早餐一模一样?只是量没有平时多。 他正寻思着,忽然听到娟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甲哥,起床了,再不起就晚了。” 申一甲探出头去,见娟子站在她的房门前,往他的卧室那边看呢。娟子一回头,猛地看到申一甲,身体抖动了一下,冲他尴尬地笑笑,低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甲哥,你快吃吧。”吕良说,“我和娟子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这是给你捎回来的。” “呵呵……”申一甲笑得很不自然。 原来吕良早晨和娟子一起出去了,而且两个人在外面一起吃了早餐。 这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得真快啊,不就是昨天白天和昨天晚上一整天嘛,他们早晨就一起出去溜弯了。 “吕良,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睡懒觉啦?”申一甲问。 “不睡了。”吕良说,“早晨空气好,出去换换空气。” 这是娟子常说的话,如今到了吕良的嘴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申一甲打开一杯豆浆,一口气喝光,又夹起一个馅饼,一口咬掉了一半。 吕良站在申一甲的身边,在他的脸上端详着,欲言又止。 “一甲哥,我……”吕良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说。”申一甲说。 “我昨天晚上和娟子睡了……”吕良说。 “啊?”申一甲愣住了,“真的假的?” “娟子不让我说,她准备今天晚上告诉你。”吕良说。 申一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娟子不是不喜欢吕良吗?他们的关系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昨天她把他从洗浴中心找回来,今天两个人就上床了。 “好啊,好事,这回你们两个都有着落了。”申一甲说。 怪不得今天早晨娟子一直不着面呢,原来她和吕良真的睡到一起了。 吕良一个乡下小青年,又没有什么文化,配娟子这个城里的中专生,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娟子可能会委屈一些,那也没办法,谁让她这么选择呢。 申一甲回想着,娟子和吕良的事可能就发生在昨天晚上,他无所事事,睡得比平常早,没想到给娟子和吕良创造了机会。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惋惜?嫉妒?高兴?难过?都不是,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失落。那个聪明、温柔、淳朴的娟子已经属于别人了,他再也不能和她无拘无束地说笑了。 申一甲能想像到,娟子刚才没有到厨房里来,估计是害怕申一甲的眼神,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破,而无法面对他。吕良真是一个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东西,这么大的事,没经过娟子的允许,转身就告诉了他。 在申一甲的心里,世界完全变了,生活完全变了。 申一甲有些淡淡的忧伤,如果娟子真的和吕良在一起了,这个阴阳穴推拿店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店,他恐怕就要离开这里了。吕良说娟子准备今天晚上把她和吕良的事告诉他,看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把事情向他和盘托出,那就等到晚上,听娟子怎么说吧。 对生活中即将发生的新的变化,申一甲没有一点准备。晚上,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过了饭口,娟子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他回来开饭了。 在饭桌上,吕良心情大好,不停地给娟子夹菜,娟子狠狠地白了吕良一眼,他就不再给她夹菜了。申一甲看得出来,在娟子面前,吕良绝对言听计从。 娟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申一甲从她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到不高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吕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娟子为什么还不提他们的事呢? 306、痛断情丝 餐桌上的气氛有一点压抑,申一甲很快吃完了饭,要去水龙头下洗碗。 “一甲哥,你放那儿,我来吧。”娟子也站起来。 申一甲挤出一点笑容,把碗筷交给了娟子,转身回去了。没几分钟的功夫,娟子敲开了他的房间,神情落寞地站在门口。 “娟子,进来吧。”申一甲平静地说。 娟子迈进门里,看着申一甲的脸,随即把目光移向别处。 申一甲站了起来,看来吕良没有忽悠他,娟子果真晚上找他来了。 “一甲哥,我跟你说件事。”娟子说。 “说吧,是你和吕良的事吗?”申一甲问。 “我和吕良已经商量好了,下个月订婚。”娟子说。 申一甲根本没想到娟子会这样说:“好啊,恭喜你。” “我和吕良商量了,十月份结婚。”娟子说。 申一甲重新坐到床上,怎么会这么快啊,吕良并没有说他要和娟子结婚的事啊,他还盼望着娟子来澄清她的吕良的关系呢,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娟子和吕良很快就要结婚了,他真得和娟子好好谈谈了。 “娟子,这是你的决定吗?”申一甲问,“吕良没有逼你吧?” 娟子摇摇头,苦笑着:“他逼我干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好,就算你是自愿的。”申一甲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你跟我算怎么回事?” “一甲哥,你别问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娟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都怪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申一甲问。 “对,你就是那个鬼。”娟子说。 “娟子,你不应该这样急。”申一甲说。 “我不愿意再经受任何折磨。”娟子说,“根本不属于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勉强呢?” “娟子,你太自以为是了。”申一甲说,“一个女人不能凭感觉生活,更不能靠斗气过日子。” “一甲哥,我又不傻,我什么都看出来了。”娟子说,“那天早晨,你吃早餐的时候,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那天晚上,你明知道我和吕良在一起,却毫无反应,很早就睡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 “行了,我知道了娟子。”申一甲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谢谢你能原谅我的错误,那件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你和吕良一定要好好相处,互相珍惜,我衷心地祝你们幸福。” 吕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没有人逼娟子,和吕良在一起,是她自愿的,这就够了。如果他此时再与娟子翻那些旧账,自己不痛快,娟子也不会好受,尤其是还有一个无辜的吕良夹在中间。他想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彻底与娟子切割,那样她就会无所顾忌的往前走了。 “一甲哥,你不会骂我贱吧?”娟子问。 “你是我妹,我怎么可能骂你,我祝福都祝福不过来呢。”申一甲说,“娟子,你可能误会哥哥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从来都没有对你有过非分的想法。现在你和吕良好了,这对我们兄妹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今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哥哥帮忙,尽管吩咐一声,要是吕良敢欺负你,我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娟子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许多:“那就好,谢谢一甲哥,你永远是我的一甲哥。” 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的墙柜里还放着几瓶玫瑰红酒,便打开柜门,取出一瓶。不知为什么,他此时特别想喝酒,只不过面对娟子,他不好过于张扬。 “娟子,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喝杯酒,看会儿电视就睡了。”申一甲开始下逐客令了,“店里的事,你就让吕良照应一下吧。” “我知道了一甲哥,那你就休息吧。”娟子看了看申一甲手里的酒瓶,很快退了出去,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门。 申一甲说不清自己是喜是忧,为娟子高兴还是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娟子有了那样一个夜晚,娟子会这么快和吕良打成一片吗?申一甲想不清这个问题,他总觉得娟子是一个纯朴得毫无心机的女子,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现在找到了自己想嫁的人,他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他举起酒瓶,仰起脖子,把玫瑰红酒倒进口中,一瓶红酒很快就见底了。 一个人喝酒真痛快啊!申一甲打了两个嗝,呼出一口热气,把瓶盖盖好,把瓶子放在床角。门外隐隐传来娟子和吕良的说话声,申一甲忙打开了电视,音量刚好盖住门外的声音。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忽然在申一甲的大脑里蹦了出来:在这个推拿店里,他现在真是一个多余的人了。 申一甲感觉真的挺累的,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好像时间过得并不长,申一甲的耳朵就被揪住了,疼得他直咧嘴,他闭着眼睛嘟囔着:“娟子,别闹,我真困了。” “才几点啊,你就睡觉,起来!”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像播音员一样清脆而甜美,申一甲睁开眼睛,见孙婧正伏在他的床前,目光流盼,香气袭人。 申一甲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孙书记,我不是在做梦吧?” 孙婧早晨从立春赶到蓝河,参加领导干部培训,晚上,她和其它县市的几个领导在一起吃了饭,见时间还早,就在回家的路上拐了一个弯,来到了推拿店。 她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店门还开着,她就进去看看,如果关了门就算了。 谢天谢地,孙婧远远地看见推拿店的灯还亮着,心里不禁一阵兴奋。 申一甲这小子在忙什么呢?吕良是不是按照她的叮嘱,把娟子搞到手了?她最近忙得很,申一甲竟然没给她打个电话,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其实也难怪,现在的申一甲已经是市政府督查室主任了,官升脾气长嘛,从她春县的角度看,人家大小也是市政府重要岗位的负责人了。 孙婧悄悄推开推拿店的门,想给申一甲来一个突然袭击。 前厅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她继续往里走,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呢,申一甲肯定在忙着。推拿室的门都关着,她挨个推开,里里却空空荡荡的,没看到申一甲,也没有客人。 她推开最后一扇门,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吕良和娟子正躺在按摩床上亲热呢,根本没有发现门已经被推开了。孙婧悄悄退出去,重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娟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她见是孙婧,立刻露出笑脸:“小姨,您怎么来了?” “我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孙婧看了刚才的场面,心里就全明白了。申一甲对娟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要是真的惦记着娟子,哪里还有吕阳的事儿。 孙婧笑着进了房间,吕良神情慌张地凑过来,双手不停地搓着。 孙婧本来想问申一甲哪儿去了,又觉得不妥,放着面前的吕良不管不顾,进来就找申一甲,换成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她估计申一甲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出来。 吕良等孙婧坐在沙发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和娟子好了。” 孙婧静静着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吕良来蓝河也有段日子了,头一次做了件正事。还真别说,她觉得申一甲和娟子不合适,才决定撮合吕良和娟子,想不到吕良还真争气。 “娟子这么好的姑娘,配你满来,你可不许欺负她!”孙婧说。 “那不敢。”吕良说。 “娟子,吕良老实,你让着她点。”孙婧转向娟子。 “他身体这么结实,不欺负我就不错了。”娟子说。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要真是你有情我有意的,今年就把婚结了吧。”孙婧说着,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我已经和娟子商量好了,下个月就订婚。”吕良说。 “只要你们愿意,我没意见。”孙婧对吕良的话将信将疑,速度有点太快了吧,吕良真是给杆就爬啊,他这才来蓝河多长时间啊,根本就没攒下钱,拿什么订婚啊?她看了看娟子,娟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吕阳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是睡觉了,还是没回来。她想马上走人,又有点不甘心,目光游移不定,又朝门口瞥了一眼。孙婧的眼神很隐蔽,可还是被娟子看到了,她的目光在孙婧的脸上一掠而过,又迅速地移开。 “一甲不在啊?”孙婧若无其事地说。 “刚才还在,可能出去了吧?”还是吕阳嘴快。 孙婧晶莹的眼睛空洞洞的,一甲出去了?不会吧。 “你嘴挺快啊。”娟子朝吕良撇了撇嘴。 吕良立刻垂下头来,不再说话了。 “是这样的,一甲哥这几天可能是太累了,晚上回来得挺晚,吃了饭就回屋睡觉了。”娟子说。 孙婧从娟子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弦外之音,娟子这么认真地向她解释申一甲已经睡了,使她心里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窥见了一样。 307、夜访推拿店 “那我就不过去了。”孙婧慢慢地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去。她无非是想演戏给两个人看,以此表明她并不是来找申一甲的。 “一甲没睡觉,在看电视呢,我听到声了。”吕良侧耳听着。 “这小子,我来了都装不知道。”孙婧终于找到了见申一甲的借口。 娟子跟在孙婧的身后,出了房间,在走廊拐了一个弯,来到了申一甲的小屋。 孙婧不敲门就进去了,见电视仍然开着,申一甲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屋里散发着芳香的酒味。 “玫瑰红!”孙婧抽了抽鼻子,看来申一甲是在店里喝酒了。 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仍然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一申,你这是累了,还是醉了?”孙婧问。 “唉,看会儿电视,睡着了。”申一甲说。 “这是在哪儿喝的?”孙婧想试试申一甲的诚实度。 “单位有个酒局。”申一甲说。 “嗯?”孙婧眉毛一挑。 “我没去,就回来了。”申一甲说,“刚才在柜里找东西,发现了玫瑰红。” “嗯。”孙婧抿嘴笑了,这小子还算诚实。 孙婧在屋里站了站,转身就往外走,申一甲忙追了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孙婧觉得申一甲的举动有些鲁莽,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要不就是他有什么要紧的事。 “酒是好东西,喝多了也会伤身,所以不能贪杯。”孙婧轻轻挣开申一甲,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小姨,我还有点事跟你说。”申一甲瞟了娟子一眼。 “什么事?”孙婧说。 “我去了政府办以后,一直不太顺利。”申一甲说,“你再坐会儿呗,帮我参谋参谋。” 孙婧刚才看到申一甲醉熏熏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让她走,但又怕他说话走板,或者行为失态。听完申一甲的话,她终于放心了,看来申一甲并没有喝多。 “你这臭小子,真不让我省心。”孙婧折了回来,对娟子说,“你去忙吧,我和一甲说会儿话。” 娟子走了,还从外面把门带上。孙婧生怕申一甲在屋里搞出什么动静,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你喝点水,醒醒酒,慢慢跟我说。” 申一甲掰开孙婧的手,晃晃悠悠来到床边,一头扑到床上。 “一甲,你怎么了?”孙婧被申一甲吓了一跳。 申一甲趴在床上,根本不理孙婧。孙婧把手插到他的肩膀下,想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这小子刚才说话还有板有眼的,怎么娟子一出去,他瞧都不瞧她一眼,就歪床上了,这个没良心的。 孙婧不忍心下手。申一甲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毛毛愣愣的推拿师了,他现在是市政府督查办主任,就是督查她这个立春市委副书记,也属于正当防卫了。 “一甲,别放赖了,快起来。”孙婧轻轻喊着,用手轻轻摆弄着他的头发。 申一甲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最近过得很孤单,于纯虹走了,娟子跟了吕良,在店里,他听到吕良娟子长娟子短地叫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想搬到孙婧的大房子里去住,却又没有人给他做饭,只有回到店里,才能吃上娟子做的热乎可口的饭菜。如果晚上有饭局,他可以去孙婧借他的那套房子,没有酒局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在推拿店里蹭一顿少一顿了。 申一甲见到孙婧的次数有限,她虽然在春县工作,家毕竟还在蓝河,至少每个礼拜能回来一次,可是她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这能说明什么呢?他在孙婧的心里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了。 怎么才能让孙婧回到蓝河就想见他呢?申一甲准备再向她爆个料,给她加把火,只要她和和姚云龙彻底闹掰,自然就会想起他来了。 申一甲揉了揉眼睛,从桌子取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一甲,你今天怎么了?”孙婧问。 “我昨天中午看见你家姚云龙了。”申一甲悄声说。 “在哪儿看着的?”孙婧将信将疑。 “别提了,差点没让他看着。”申一甲说。 孙婧心里清楚,姚云龙这段时间把梦幻娱乐城交给了副手,时不时去探望他的父亲,申一甲说昨天中午看到他了也很正常,说明他又回来了。 不过,她从申一甲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躲闪,他要说的事情肯定她不愿意听到的。 申一甲昨天没有在食堂吃午饭,上午跟着政府办副主任管英下基层督办挂牌项目,中午被督查单位安排到了一家酒店。管英规矩多,口口声声中午不喝酒,怕影响下午工作,结果每人只喝了一瓶啤酒。 中午离开酒店的时候,申一甲穿过走廊往外走,往旁边的房间里看了几眼,发现姚云龙就在旁边的房间里,手里端着杯子,被身后的几个人围得密不透风。 “老板,和小嫂子喝个交杯酒啊。” “这杯接风酒必须得干啊。” “老板,这杯酒你自己喝不算数。” 申一甲往姚云龙的身边一看,嗬,这不是孙婧家的小保姆吗?长得有模有样的,姚云龙也够胆大的,连家里的保姆也敢往外领。他生怕被姚云龙看见,忙紧走几步,蹿出了走廊。 孙婧听申一甲说完,细弯的眉毛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咬着晶亮的嘴唇,嘴里“哼”了一声:“申一甲,你是不是拿我寻开心呢。” “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我开什么心啊。”申一甲说。 “那你敢肯定,那个女的是我家保姆吗?”孙婧问。 “你都忘了,上次你让我往家里送东西,我在你家门口见过这个保姆。”申一甲说。 孙婧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声音柔弱无力:“一甲,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事?” 申一甲点点头:“我本来不想说,人家不都说嘛,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事和他闹啊,那就把我卖出去啦。” 孙婧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揪住申一甲的一只耳朵。申一甲不知道孙婧要干什么,疼得直咧嘴,往前踉跄了几步。 “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孙婧小声嘀咕着。 申一甲忍着疼,嬉皮笑脸地说:“我怎么假了,你别拿我撒气啊。” “我问你,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看我的热闹是吧?”孙婧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孙婧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不应该对她说这些吗? “我看谁的热闹也不能看你的热闹啊。”申一甲想,以孙婧这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作派,看来是发现他动机不纯了。 “我问你。”孙婧冷冷地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你认为我会怎么办?”孙婧问。 “还能怎么办,法办啊,不能便宜他。”申一甲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很紧张,他没想孙婧会问他怎么办,原来孙大书记也有没主意的时候。 “瞧你那幸灾乐祸的小样儿。”孙婧说,“可喜欢看热闹了,是吧?” “其实我也不愿意对你说,这属于告密啊。”申一甲振振有词,“你这人最反感告密和变节,这我知道。” “那要看什么事。”孙婧态度忽然软了下来,“比如你刚才跟我说,那小骚货陪姚云龙去酒店吃饭,就不算告密。” “你要这么说,我就心里就踏实了。”申一甲说。 孙婧从床边站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脸贴在门上,侧耳听了听,很快闪身回来。申一甲知道孙婧这是对娟子不放心,怕她在门口偷听,其实娟子可不是这样的人,这种鬼鬼祟祟的事,就是有人让她做,她也做不来。 “我和姚云龙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孙婧说,“现在说说你吧,放着白住的大房子不去,偏要在这个小地方挤,申督办,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能干什么?睡觉呗。”申一甲说。 孙婧说:“现在吕良和娟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你在这里也不方便,不行就搬过去吧,这边还有什么惦记的吗?” 申一甲说:“这边离单位近,而且店里有时候也需要我,客人多的时候,还能搭把手。再说我也不能白收娟子的指导费,我怎么也得出点力是吧。” “既然这样,你自己定吧。”孙婧说,“原来我不想对你说,现在吕良和娟子成了,我说也无妨,我担心你在娟子和吕良之间插一杠子,要是插别人,插也就插了,我也管不着,可娟子不行啊,吕良和我怎么也算沾亲带故。” 申一甲笑起来,孙婧这回说实话了,她怕他坏了吕良和娟子的好事儿。 “你说娟子真能嫁给吕良吗?”孙婧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我哪儿知道啊?这事你得问娟子去。”申一甲说。 “我是真不放心呐,哪天娟子一高兴,别再把吕良蹬了。”孙婧说。 申一甲听孙婧的话很刺耳:“孙书记,咱能不说蹬字儿吗?” 孙婧向门口看了一眼:“好啊,申一甲,你敢护着娟子。” “娟子不是咱们老板嘛,再说她也不是那样人儿啊。”申一甲两边都不敢告罪,只能和稀泥了。 308、赶不走的小保姆 孙婧本来想到推拿店看看,就回家看女儿,可是她开着吉普车离开推拿店,忽然又不想回家了。孙婧这段时间不回家,是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思路和情绪。如果姚云龙与翠翠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她还没有修炼到默许一个到处拈花惹草,每天同床异梦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对她十分重要。 她听申一甲说,姚云龙竟然领着小保姆参加酒宴,她当时差点没有从床上跳起来。党校给外县(市)的干部安排了住宿的房间,往返有困难的干部可以在那里住宿,孙婧决定回党校住一宿,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第二天早晨,孙婧到蓝河边转了一圈,吃过早餐,准备回家看看。她把车开进了小区,停到了家门口,很快上了楼。她看了看表,八点整,正是甜甜去幼儿园的时间,保姆翠翠应该送孩子去幼儿园了,姚云龙估计也走了。 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一种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的,家里果然没人。 这是什么味呢,孙婧放下手里的东西,抽着鼻子嗅着,直接来到了主卧,那种陌生的味道更浓了。 卧室的床没有整理,被子歪歪扭扭地堆成一团。保姆肯定不知道她会回来,要不怎么也会抽空把床整理好。 孙婧见不得床上杂乱无序,便动手整理着床铺。这一动手不要紧,她发现床上竟然摆着两个枕头。另一个枕头不是她用的枕头,而是已经被她淘汰的旧枕头。看来,这两个贱人越来越大胆了。 孙婧条件反射般把被子甩到一边,取出手机,对着枕头拍了几张照片。她早就想和姚云龙离婚,但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即使是两个空枕头,她也不想放过。 孙婧拿起枕头,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那种陌生的味道就来自这个枕头,一种浓郁香水的味道。孙婧在床上仔细地搜寻着,很想找到能够证明女人存在的证据,可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除了这个枕头,再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孙婧再没有整理床铺的兴致,转身离开,来到女儿和保姆的卧室。 床已经整理过了,和她在家的时候一样。孙婧看到了堆在沙发上的睡衣,正是她送给保姆的那套,显眼保姆已经穿过了。 她拿起睡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立刻证实了刚才的判断,睡衣上的味道与那个枕头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孙婧有一件事始终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保姆留下呢,她不是没想过辞掉小保姆,找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保姆,但因为姚云龙的反对而没有坚持下去。在这个主妇缺席的家里,男主人竟然和女保姆搞在一起,再笨的人也应该想到啊,她为什么事先就没有想到呢?看来他太高估姚云龙的性趣了。 昨天晚上,她在党校的宿舍里终于想明白了,是他高估了姚云龙的水准。一个厅级干部的子弟,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保姆呢?不论比什么,她在各方面都处于绝对优势,小保姆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和她竞争的资本。 孙婧忽然觉得小保姆翠翠很可怜,别看她现在和姚云龙在一起,可是有朝一日,她早晚都会被姚云龙一脚蹬开,背着包走人。孙婧觉得必须马上让保姆现在就走,这样她就不至于在一场美梦里陷得太深。 她心里正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辞掉保姆翠翠,又不至于太突兀,外面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翠翠回来了。 “啊!”翠翠哼着小调进了屋,看到孙婧迎了出来,不禁惊叫了一声,“吓死我了!” “我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孙婧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不用商量,您说就是了。”翠翠边说边往主卧走,“今天老板起得晚,主卧还没收拾呢。” 孙婧懒得跟她进去,一个旧枕头能说明什么呢?什么也说明不了,让翠翠收起来好了。翠翠很快回到了客厅,表情安逸多了。 “你现在有一个去省城工作的机会。”孙婧说:“我们立春在省里有一个宾馆,现在缺一个前台服务员。” “我不想去当服务员。”翠翠说。 “噢,不是叫你当前台服务员。”孙婧心想,翠翠的要求还不低呢,那也成全她:“是当客房部的副经理,我想让你过去试试,包吃住,工资比这边还高。”孙婧说。 “我很喜欢甜甜,我不走行吗?”翠翠说。 “不是让你走,我这是为你负责,你不能干一辈子保姆啊,到外面也是个锻炼。”孙婧说。 “那……那我去看看吧。”翠翠说。 孙婧当即向朋友借了一台车,立刻送翠翠去省城。 她又给市总工会的职业中介公司打了个电话,让经理找一个中年保姆。尽管甜甜很喜欢翠翠,孙婧却觉得就现在这种情况,给甜甜找一个中年保姆才比较合适。 孙婧心里很不踏实,翠翠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姚云龙呢?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翠翠不反对不等于姚云龙同意,如果她把事情告诉姚云龙,他很可能以各种借口进行阻拦,那样的话,她和姚云龙的矛盾就公开了。 姚云龙并没有给她打电话,孙婧觉得就算翠翠把这件事告诉了姚云龙,他也不至于那么愚蠢,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晚上十点钟,新保姆和甜甜去睡觉了,姚云龙醉熏熏地从外面回来,见到孙婧也觉得很意外。他以为翠翠和甜甜已经睡了,并没有多问什么。 “咱爸怎么样了?”孙婧很想知道姚尔寿的病情。 “进展不大,还在北京的疗养院呢。”姚云龙说,“老爷子呆不住,总吵吵回去工作呢。” 孙婧心里有数,就公公现在的情况,不要说回去工作了,职务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 姚云龙的话立刻验证了她的推断:“现在别的都不重要了,把身体养好,最好能够自理,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阵儿县里忙,我恐怕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孙婧说,“你再回去的时候,向咱爸解释一下。” “我看没什么解释的,官身不由己,他又不是不知道。”姚云龙说。 孙婧能感觉到,姚云龙说话时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和不恭。一方面是因为公公的病对他的打击很大,另一方面,她的冷漠和疏离也挫伤了他的锐气。 孙婧已经想好了,争取与姚云龙和平分手,现在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动机,必须想办法先稳住他,否则就别指望找到证据了。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出来,估计姚云龙应该睡着了,才披着浴巾,无声无息地坐到梳妆台前。如果还像前一阵儿那样,到甜甜的玩具房去睡觉,倒不是很突兀,但那样姚云龙就不会放松戒备,她拿到证据也很困难。 怎么办?孙婧犹豫片刻,觉得还得和姚云龙同床,尽管她现在对他有一种生理上的排斥感,一想到他和小保姆鬼混的场面,心里就想呕吐,但她不得不做做样子了,如果姚云龙真的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 孙婧在梳妆台前收拾利落,静悄悄地上了床。 姚云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垫着脑袋,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他都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低沉的呼吸声中,夹杂着一股酒气。 “来,让哥摸摸。”姚云龙转过身来,一只手准确地扣在她凸起的位置,把孙婧吓了一跳。 孙婧本以为姚云龙想交公粮呢,谁知道他叭嗒叭嗒嘴,没有下文了。 哼!孙婧露出一脸的不屑,这是不知道又要摸哪个骚货呢,就冲他回到家里倒床就睡,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第二天是大礼拜了,新保姆早早起来做饭,孙婧领着甜甜吃过饭,叫上保姆,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蓝河边,回到家里时都九点多了,姚云龙已经走了。 十点半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孙婧打开门,翠翠话也不说,就直接挤进门来。 “翠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省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翠翠说。 “您给我的介绍的客房部,让我姐姐去了。”翠翠说,“她在省城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听说去宾馆客房部当副经理,可高兴了呢。”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已经换了一个保姆。”孙婧说。 “大姐,你还是用我吧,甜甜很喜欢我的。”翠翠说,“要不我就没有地方去了。” 甜甜本来已经和新保姆混熟了,听到翠翠的声音,从玩具房里跑出来,一头扑进了翠翠的怀里,不论孙婧怎么说,她就是要和翠翠在一起。 孙婧看着甜甜和翠翠亲昵的样子,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让翠翠离开的理由,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尴尬,最后拿出一个礼拜的薪水,让新来的保姆走了。 孙婧不好说这是不是姚云龙在幕后导演的一出苦情戏,就算她打电话问他,他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一个死不认账。看来这属于天意了,老天想帮她拿到翠翠和姚云龙鬼混的证据,她说什么也要拿到这个证据。 孙婧在心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终于做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决定。 309、美女书记捉奸 孙婧的决定当然是捉奸。 这个问题可把她难坏了,回到立春两天了,她的大脑里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路子。 首先就是无法确定姚云龙与翠翠什么时候有奸情,万一她冒冒失失地回去了,人家各睡各的屋,井水不犯河水,她不是自讨没趣嘛,而且她就露馅了,再逮姚云龙可就难了。 再就是姚云龙瞪眼不承认怎么办?她偷偷摸摸地回家,把姚云龙和翠翠堵在了床上,姚云龙就说他和翠翠什么也没干,她又有什么办法?拍照录像都不行,她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对付一个大老爷们,何况还有翠翠帮忙呢? 她打电话给姚云龙:“你什么时候去北京看咱爸啊?” 姚云龙不解其意:“你什么意思,你是能跟着去啊,还是能替我去?” “我人不能去,东西还不能去啊。”孙婧说,“哪天去,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让司机送点东西过去,你给咱爸带过去。” “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姚云龙说:“只要我去北京,一定提前告诉你。” 孙婧放下电话,咯咯地笑了,第一个问题终于解决了。 姚云龙应该不会想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她布设的陷阱,去北京三天两天回不来,怎么也得一周吧。姚云龙在临行前夜一定闲不住,和翠翠上床也是十有八九的事儿,那时候她再给他来一个突袭,基本上一抓一个准儿。 孙婧把第二个问题也想明白了,自己一个人捉奸不行,必须要带一个可靠的人,这个人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远了呢,家丑不可外扬,这要是传出去,姚云龙丢人,她更丢人。近了呢,怕人家不愿意介入她的私事,到头来不肯为她作证,那不白忙活了嘛。 孙婧选了司机兰成和秘书宋小妮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不方便,至少能保一个,而且他们都能毫无保留地服从她。 星期四早晨,孙婧刚到办公室,姚云龙就打进了电话。 “我明天去北京,中午的飞机,你有什么东西,今天找人送过来吧。”姚云龙说。 “行,我上午准备一下,下午让司机把东西给你送到家里。”孙婧说。 “到底送到哪儿,让司机联系我吧。”姚云龙说。 “那你今天晚上就别出去喝酒了,早点回家,把孩子的事向保姆交待清楚。”孙婧说。 “这等事就不用你管了。”姚云龙显然成竹在胸。 孙婧放下电话,正在琢磨要不要和司机一起回去,用不用带上宋小妮,门忽然开了,市委书记于发和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发和书记,有什么事我过去不就得了,可不敢劳您大驾。”孙婧忙起身迎了过去。 “孙书记,我得来看看你啊,机电城项目你是有功的。”于发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于发和亲自到孙婧的办公室,很能显示他平易近人的作风,但孙婧有一种预感,于发和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机电城项目已经在温州签署合作协议,温州方面将在一个月内注资五千万。于发和带领招商团回来后,让秘书给她送来一箱温州特产,说是潘总特意捎给她的。孙婧看得出,于发和对这个项目很满意,它不仅可以迅速改变春县外贸现状,还会对地方发展带来很大改观。 这个项目足足让孙婧兴奋了好几天,她来到立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接手了三个项目,接手时都有各种问题,有的还没有立项,现在都成功了,再加上机电城项目,已经是第四个了,这使她这个分管常务的副书记,在包保项目方面,远远走在其他常委的前面。于发和已经在常委会上表态,机电城项目的成功引进,孙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县里将按规定给她兑现奖金。 果然,不出十分钟,于发和话题一转,说省里有一笔新农村建设专项资金,迟迟没有拔下来。 孙婧立刻明白了于发和的意思,这显然是想让她到省里走一趟。于发和怎么知道她认识省财政的金厅长?他的信息真是太灵通了。 “孙书记啊,看来还得你亲自出马啊!”于发和说。 “可不敢说出马,拱卒而已。”孙婧说。 “你想要鹿鞭的话,我这里无偿供应,要多少给多少,只要把事办成。”于发和还没忘鹿鞭的茬。 “发和书记,你可要注意身份啊,当心有人听到。”孙婧笑了。 “这么说吧,需要带什么礼物,你拿个意见,在我这里走一下程序。”于发和立即有所收敛。 孙婧听了于发和的话,心里畅快不已,这本该是书记市长做的事,现在于发和这样轻松地交给她了,说明什么呢,当然是信任。金厅长帮过自己大忙,正好应该带点东西,去看看他,至于于发和交待的事,只好见面的时候见机行事了,估计不算什么问题。 “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你没别的事,最好今天赶到省里,金厅长这两天好像很忙。”于发和说。 孙婧立刻意识到,要钱和捉奸撞车了,好像两个事只能保一个。 “发和书记放心吧,我争取尽早动身。”孙婧说。 于发和走了,孙婧的心里很纠结。事情这么巧,都赶到一块了,姚云龙明天走,今天晚上肯定会和小保姆厮混,机会太难得了,再找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争取专项资金更不能耽误,否则春县的村镇建设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春县名义上已经撤县设市了,但从骨子里还是一个大屯子,小村镇就更不用说了。 孙婧准备来个“两手抓”,一手要钱,一手捉奸。 她马上把电话打到省财政厅办公室,问起了金厅长的行踪,办公厅主任告诉她,厅长今天全天有会,明天上午有个会,估计十点钟怎么也结束了,其它的行程正在安排中。她得到金厅长的行踪,心里就有数了,只要她明天十点之前赶到省财政厅,就有可能见到金厅长。 她又给司机兰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她的住处,把给姚尔寿带的东西装到车上,然后送到蓝河,想办法交给姚云龙,然后就没事了。她故意向兰成透露,自己要搭晚上九点钟的飞机去省城,她和宋小妮从立春直接去蓝河机场。 孙婧又给宋小妮打了电话,让小妮马上买两张晚上去省城的机票,然后再调一台备用车。这样如果于发和问起来,会觉得她还算敬业,姚云龙如果打探她的行踪,也不会有什么破绽。 打完这三个电话,孙婧心里就有底了,最后给姚云龙挂了一个电话。 “我要去省城办事,本来想回去看看,可是这边事儿多,就不回去了。兰成到了蓝河,会和你联系。”孙婧说。 “你和谁省城去啊?”姚云龙问。 “和秘书。”孙婧镇定地回答,“照料好甜甜的生活,告诉保姆,要严格控制甜甜的甜食,做菜时少放佐料。” “没问题,你放心走吧。”姚云龙说。 下午,孙婧回到住处,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取出纸和笔,在桌上画起画来。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心情作画了,只有当她画画的时候,她才会感到那种心灵深处的宁静和从容。 孙婧用两个多小时画了一幅唐宫仕女图,她把画好的画平铺在桌面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她打电话给秘书宋小妮。 “小妮啊,我们在路上吃个饭,然后直接去蓝河机场。”孙婧说。 “我已经叫招待所准备饭了,没敢打扰您。”小妮说。 “不用了,让厨师走吧,我们在路上吃。”孙婧说。 宋小妮开车拉车孙婧,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蓝河市郊一家酒店,要了一个僻静的单间。 “白天有没有人打电话,问我的行程?”孙婧在单间里坐定。 “有个要好的朋友,问我明天在不在单位。”小妮说。 “你是怎么回答的?”孙婧说。 “实话实说啊。”小妮说,“今天晚上飞省城,明天不在单位。” “好,对朋友就要这样。”孙婧说。 孙婧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红酒,一副消磨时光的架势。 “领导,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呢。”小妮说,“我们吃饭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孙婧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当着小妮的面把手机关掉,递给她:“我忘了告诉你,刚才我已经把机票退了。”孙婧说。 “啊?”小妮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孙婧。孙婧看出了小妮的心思,端起面前的杯子,和小妮碰了一下,啜饮了一口。 “晚上去省城太辛苦了,我有点想孩子了,准备明天早晨走。”孙婧说。 小妮抿嘴一笑,算是回答。 “我们吃完饭,你跟我回家住吧。”孙婧说。 “我正在想今天晚上怎么办呢,我还是找个地方住吧。”小妮说。 “那怎么行,你和我在一起,我住哪儿,你就住哪儿。”孙婧说。 “那好吧。”小妮说,“我住客厅就行。” “到时候再说。”孙婧说,“到了家再说。” 宋小妮深深点头,对孙婧的话表示理解。 “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小妮有些吞吞吐吐,“咱们回去晚了,会不会影响孩子休息啊?” 310、今夜注定无眠 “小妮啊,你的心很细。”孙婧端起了杯子,“甜甜这孩子睡觉太轻,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咱们回去早了,才会影响孩子休息。” 宋小妮笑了:“那咱们就在外面多疯一会儿。” 孙婧的双手食指按住太阳穴,轻轻地地揉了几下,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小妮的眼睛,她站起身来,站到了孙婧的身旁,手指按在了她的头上,帮她揉了起来。 孙婧紧闭双眼,把头靠在椅背上,任小妮为她轻轻地做着按摩,小妮见孙婧并不反对,干脆起身站到了孙婧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孙婧睁开眼睛,对小妮摆了摆手。一切都准备完了,剩下了事情就是等待。 一瓶红酒见底了,宋小妮表示不吃了,也不喝了。孙婧一看时间还早,要想抓姚云龙的现形,不到十二点恐怕都不保险,她和小妮不能在这里干靠啊,总得干点什么吧。 宋小妮很快看出了孙婧的心思,朝门外指了指:“我看斜对面就是洗浴中心,好像还是通宵的,我们不如去那里放松一下吧。” “好主意。”孙婧点头,那里的确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两个人从洗浴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孙婧本来还有点酒后的燥热,在洗浴中心一洗一蒸,彻底清醒了。 “我来开车吧,你路不熟。”孙婧坐在了驾驶位,小妮乖乖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个晚上,宋小妮可能要辛苦一下了。孙婧没办法,因为她找不到更可靠的人了。自从她来到立春之后,小妮就负责为孙婧服务,她本来就是办公室副主任,又兼着她的秘书,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不用别人叮嘱。 孙婧把车开进了自家小区,熄灭了车灯,缓慢地前行。宋小妮就是这点好,只要是孙婧所为,她从来不问为什么。 小区院里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孙婧远远地朝自家的那栋楼望去,整栋楼的住户全都熄灯了。小车在停车场平稳地停了下来,孙婧下了车,从包里取出小手电,挽起了宋小妮的胳膊。 孙婧轻轻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单元大门,一只手抓着小妮,另一只手拿着发光的小手电,蹑手蹑脚地往上走。她事先换了一双软底鞋,走楼梯的时候一点声息都没有,宋小妮似乎也受到她的感染,脚下也很轻。她挽着宋小妮且行且停,半天才到站到三楼平台上。 孙婧冲着小妮“嘘”了一声,小妮立刻明白了孙婧的用意,用力地点了点头。 孙婧已经想好了,要是姚云龙没有和翠翠在一起,那就算她点背,如果姚云龙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还带着秘书,她就说机票位置不好,噪音太大,把机票退了,明天走。如果姚云龙和那个小保姆在一起,那就没有必要搭理他了。 孙婧把头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毫无声息。 这一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就算是姚云龙背着她和小保姆乱搞,可他毕竟是甜甜的父亲啊。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留情面了,而且还有宋小妮跟着,会不会让姚云龙下不来台?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稳妥地处理好这件事情,只要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宋小妮又可以做证,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其它的都不能过于纠缠,尤其不能惊动女儿甜甜。 孙婧在手电光下找到了开门的钥匙,轻轻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她并没有急于开门,手在钥匙上停顿的片刻,然后才转动钥匙,缓缓把门打开。 她轻手轻脚地脱下鞋子,向宋小妮做了一个鬼脸,宋小妮也脱下了鞋。她一手拿着小手电,一手抓着宋小妮,直奔大卧室。 “叭”的一声,孙婧打开了卧室门口的开关,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啊!”翠翠突然惊叫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姚云龙赤身裸体地探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她们。 在姚云龙的身后,小保姆用毛巾被捂住了头,蜷作一团,全身瑟瑟发抖。 孙婧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在电视里、电影里很容易看到,十分俗套,毫无新意。可这种镜头竟然就出现在她的家里,就在她的面前真实地发生了,甚至发生得那么合乎情理,没有一点悬念。 “打扰了二位了。”孙婧抓住小妮的手,往身边拽了一下,“小妮看到了吗?这位是我的法定老公姚云龙,那个是我家保姆翠翠。” 宋小妮点点头,没有说话,表现十分镇静。 姚云龙拉过身边的毛巾被,往身上一裹,跳下床来:“哎呀,今天酒喝多了。” “喝多了就醒醒酒吧。”孙婧说。 姚云龙转回身去,对翠翠说:“去去去,谁让你过来的,乘人之危啊。” “翠翠啊。”孙婧说,“你一定看好我的闺女,甜甜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饶不了你。” “孙婧你什么意思啊!”姚云龙冷冷地说。 “飞机票座位不好,我退了,明天走。”孙婧冷笑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是谁?”姚云龙一指宋小妮。 “这话应该我来问吧?她是我的秘书,我本想让她来家里住一宿,还是算了吧,我们出去找地方。”孙婧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大哥!您留步。”小妮拦在姚云龙的面前,掩护孙婧从容地走出房间。 姚云龙身上裹着毛巾被,只要他松开手,毛巾被就会掉下来。宋小妮尴尬地笑着,且行且退,一直退到门口,然后闪身躲出门外,从外面“咣当”一声关了门。 孙婧和宋小妮匆匆下楼,坐进了驾驶室里,迅速启动了小车。 宋小妮对孙婧的行动早有怀疑,只是没有明说,她摸出一瓶水来,递给孙婧。 “领导,您别生气了,跟这样的人生气犯不上。”宋小妮说。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孙婧说,“小妮啊,今天对不起你了,让你陪我到这个时间,还得出去找地方住。” “看您说的。”宋小妮说,“我感觉您今天好像有什么事,只是不愿意对我说。” “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孙婧说,“我忍了他很长时间了,实在忍不下去了。你看我一个县委副书记,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其实那都是表面现象。唉,不说了,我今天让你来,就是想让你给我做个证,证明我没有冤枉他。” 孙婧开着车,来到离出城口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进去要了一个标间。 “早晨四点半叫醒我。”孙婧对前台服务员说。 她不打算领宋小妮去省城了,宋小妮跟着她熬到现在,明天早晨开车也不安全。她准备明天一早自己驾车去省城,早点走,稳点开,估计全程用不了五个小时,肯定能在十点之前赶到省财政厅。 宋小妮终于沉不住气了,在电梯间里对孙婧说:“太早了吧?” “小妮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家休息两天吧。”孙婧说,“我去省里就不带你去了,去了也是跟着遭罪。” “不行,我必须跟你去,你自己去,我不放心。”宋小妮说。 孙婧在宋小妮的脸上捏了一下:“有什么不放心的,是怕我想不开啊,还是怕被别人拐走?” “怕你被人拐走。”宋小妮说。 “你先别惦记让谁拐走我了,你先赶紧先让哪个帅哥拐走吧。”孙婧说,“这次听我的话,乖。” 宋小妮早已经到了婚恋的年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孙婧因此减少了她的跟班时间,好让她腾出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可是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果。 两个人上了楼,开了门,各找各的床,很快就躺下了。 孙婧不想让宋小妮感到不安,从家里出来以后,一直装做很放松、很镇静。现在上了床,关了灯,听着小妮均匀的呼吸声,孙婧发现此时的自己才更加真实。 孙婧觉得心里很轻松,姚云龙已经翻页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用再整天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了,虽然今天没有向姚云龙提起离婚的事,但那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既然她已经向他摊牌,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委曲求全了。 她警告自己必须抓紧时间睡一觉,否则明天到了省里就遭罪了。望着透着夜色的窗帘,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她不是怕姚云龙的反击,而是担心如果公公姚尔寿知道她与他的儿子走到了尽头,会受不了这种刺激。 她不想因为对一个长者的依赖和尊敬,无原则地宽容他的儿子。她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对姚尔寿的伤害是姚云龙必须付出的代价。 孙婧想起了认识姚云龙以后的一幕一幕,就像在回味着一部已经过气的影片。天渐渐放亮了,她看了看表,已经四点了。 她悄悄地起身,到浴室里简单洗漱一番,然后从桌子上取过一张便笺,给宋小妮留了一张便条。她拿起自己的包,悄悄出了门,轻轻把门带好。 “咔嚓!”门锁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她在门外停留片刻,确认没有惊动宋小妮,便匆匆走向电梯。 311、在厅官之间周旋 孙婧赶到省财政厅的时候,金厅长还没有散会,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到金厅长。 “叔叔。”孙婧从走廊的椅子上站起来,亲昵地迎了上去,小声说,“我带了点春县特产,来看看您。” “老姚身体怎么样?”金厅长进了门,对跟进来的孙婧说。 “好多了。”孙婧随口应着。 “你的工作怎么样?”金厅长说。 “谢谢叔叔帮助,工作很顺利。”孙婧说。 “那就好啊,你来了我很高兴,今天中午正好有个饭局,你跟我去吧。”金厅长说。 孙婧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金厅长,只是默默地笑着。金厅长的秘书敲门进来,告诉他午餐的时间要提前,孙婧一听就知道,金厅长马上就要出门了。她本不想跟金厅长去参加什么饭局,但看这架势,现在告辞就等于无功而返,她有点左右为难了。 “怎么这么早?”金厅长问。 “午餐的地点定在了新区宾馆,路途有点远,又怕堵车,至少要提前半小时出发。”秘书说。 孙婧站起身来,准备跟金厅长告别,心里却有些失落,正事还没有说呢。金厅长让她去参加饭局,只是客气一下,她总不能给台阶就上啊。 “一起去吧。”金厅长的口气很平静。 “叔叔,我还是不去了吧,能见到您,我就很开心了。”孙婧说。 “一顿接风宴,省城的甘市长才从国外回来,你们蓝河的前市长甘代远,你不会不认识吧。”金厅长说。 “认识,就是不太熟。”孙婧说。 “正好熟悉熟悉,一起去吧。”金厅长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的层次太低了,不合适。”孙婧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不是因为事先定好了这个局子,我今天就接待你了。”金厅长说。 孙婧有些犹豫,看金厅长的态度,好像很真诚,如果再不答应,金厅长可能就不会再勉强她了。 “这样,双项选择,你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让我们的办公主任陪你。”金厅长说。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孙婧决定跟着金厅长,那样还能见到甘市长,自己为什么不识抬举呢。 “那我还是跟着叔叔吧。”孙婧作羞怯状。 在走廊里,孙婧觉得机会难得,索性三两句向金厅长说明来意,主要内容就是立春县争取到一笔经费,有关部门已经走完了程序,手续已经到了省财政厅,但省厅可能要把一些地方拿下来。 “厅里的拨款程序很严格。”金厅长小声说,“最后走到我这里才能上会,如果额度不大,即使走完了程序,也到不了我这里,等回头我问一下。” “那就有劳叔叔操心了。”孙婧兴奋地说。 “这是个得罪人的事。”金厅长说,“你放心吧,少不了你们春县的,超不过半个月,款肯定放下去,一分钱不会少。” 孙婧心里暗喜,瞧瞧人家财政厅长,一分钱不会少,说话就是冲,腰板就是硬。 孙婧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放到金厅长的车上,金厅长推辞了几句,没再说什么。孙婧驾车紧跟在金厅长的车后面,很快进入快车道。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甘市长了,一身疲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久没有见到甘代远了,不知道他有什么变化没有。甘市长会认出自己吗?孙婧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金厅长和孙婧准时到达酒店,已经等在那里的甘代远紧走两步,高高举起手来,与金厅长握在一起。金厅长忙把身后的孙婧介绍给甘代远。 甘代远看到孙婧时,不禁扶了一下眼镜,愣了愣神。 “甘市长您好。”孙婧主动打着招呼。 “这不是立春的孙书记吗?我没认错吧?”甘代远转身问金厅长。 “没认错,孙书记今天有公事找我,听说中午能看到大名鼎鼎的老市长,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你。”金厅长说。 孙婧的心里热热乎乎地,金厅长真不愧是老江湖啊,把一个尴尬的场面处理得如此温馨得体。 “厅长过奖啦,我可没有你这财神爷有钱啊,要说孙书记最想见的,还应该是你这个财神爷啊。”甘市长握了握孙婧的手。 金厅长指着甘代远身旁的座位,让孙婧坐过去。孙婧低下头,轻轻地摇着,摇动的幅度只有金厅长能够看到。 “来吧,美女,坐在甘市长的身边也是一种待遇,甘市长老古板了,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金厅长大声说。 孙婧见甘市长没发声,不敢有非分之想,依然笑着,只是这次没有摇头。 “过来坐吧,孙书记,我们可是真正的同事啊。”甘市长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婧缓缓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甘市长的身边。 孙婧心里清楚,在这种级别的饭局上,自己很难成为主角。能坐在领导身边听他们说话,就已经是不低的待遇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切按官场的程序进行,孙婧非常拘束,在金厅长和甘代远之间很难有所表现,与谁太远了、太近了都是她所忌讳的。 甘厅长礼节性地敬了她一杯酒,更多的时候是把头朝向金厅长,不停地与他答对。 这是一场小范围的饭局,金厅长和甘代远都带了部下,宴会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场面也热闹起来。甘市长起身离座,去了洗手间。 孙婧绕到金厅长的背后,见缝插针地举起杯子,又向金厅长敬了一杯酒。 在走回座位的时候,孙婧趁没有人注意,按了一下手机上的键子,她刚座到座位上,手机就响了。 孙婧拿起手机,举在耳边,“喂”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其实并没有人给孙婧打电话,这不过是她的一个小把戏而已。她见走廊里没人,便直接走向洗手间。 甘市长正在水池前对着镜子梳头,孙婧三两步来到他的身边,把手伸到水龙头前。甘市长发现了身边的孙婧,便把头从镜子前挪开。 “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孙婧从纸抽里取了两张纸,递给甘代远。 甘代远擦着手:“你送的血压仪,我现在还在用。” “一件小事,难为领导还记得。”孙婧说。 “这些年,我的血压一直不太稳定,自从用了那台血压仪以后,我就特别注意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正常了。”甘代远说。 孙婧觉得很欣慰,没想到她送给甘市长的血压仪真的派上了用场:“您和离开蓝河时一样,一点没有变。”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只是笑,没说话。 孙婧瞥了一眼,原来是甘代远的部下,松城市办公厅副主任,甘代远的秘书。 “孙书记啊,你和李主任也认识了。”甘市长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找到了他,就等于找到了我。” 孙婧上次见到甘市长的时候,手机里存下了李主任的电话号,只是从来没有打过。 李主任笑容可掬地冲孙婧笑笑,很快就退了出去,他显然是不放心甘代远,过来接他的。 “孙书记,下午有何公干啊?”甘代远问。 “没事了。我这次来,是向省财政争取新农村建设资金,正在走程序呢。”孙婧说。 “没事儿好,下午你方便的时候,联系一下李主任,我可能有事要麻烦你。”甘代远说。 孙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甘市长说有事麻烦她,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可是松江市的常务副市长啊,她不麻烦他就不错了。 孙婧正想跟甘代远多聊几句,却见他紧走几步,很快就出了门。孙婧明白了,甘代远并没打算和她一起回房间,孙婧对此非常理解,市长嘛,在同僚面前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 孙婧在水池边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里。 甘代远与金厅长天南海北的聊着,金厅长带来的人,轮流向他敬酒。 孙婧见状,不免为甘代远揪心。可甘代远毫不在意,频频举杯,并不含糊。在饭局正热闹的时候,甘市长却与金厅长嘀咕了几句,然后对桌上的人说,还要去见两拨外地客人,要早走一步了。 这时,李主任准时出现在门前。 甘代远与桌前的每个人握过手,然后向金厅长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婧回到桌前,一时有点想不明白了。甘市长虽然贵为省城的常务副市长,但省财政厅长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实力派啊,如果按照正常的思路,应该是甘代远请金厅长才对啊,今天怎么搞反了呢? 甘代远一走,孙婧这个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在省厅厅长的面前,就是纯粹是个小字辈了,桌前坐的都是财政厅要员,如果说对孙婧十分尊重,那都是看着金厅长的面子了。 “甘市长的闺女,是清华大学学财经的研究生。”金厅长低声对孙婧说,“听说是才貌双全的校花啊。” “现在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嘛。”孙婧说,“才貌双全,肯定不愁嫁了。” “让财政部领导的公子看好了。”金厅长悄声说,“问题是我儿子也看好了,你说这不让我为难嘛。” 312、被老市长相中 孙婧恍然大悟,原来这场饭局的迷底,在甘代远的千金那儿呢。 桌上的几个人对金厅长与孙婧的小声答对似懂非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敬起酒来。 “这道选择题可不好做。”孙婧说,“怎么选择都很难。” “是啊。”金厅长说,“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容易啊。” 孙婧能感觉到,金厅长对甘代远的千金似乎抱有一线希望,要不他就不会这样兴师动众的把甘代远请来。甘代远呢?他会怎么想,他八成也知道这件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午宴结束后,孙婧告别金厅长,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她拿出镜子照了照,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虽然熬了一夜,看上去并不憔悴。她掏出手机,调出甘市长的秘书李主任的号码,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打这个电话呢?她看了看表,现在去见甘代远好像有点早了。 孙婧回到了立春市政府驻松江办事处,在房间里并没有心思休息。甘代远让她打电话给李主任,却没有说什么时间,他刚才走的时候,好像要去见客人,孙婧很担心自己的电话没有选择对的时间,那样会引起领导的不适。 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钟,估计甘代远应该没事了,便给李主任打一个电话,反正电话又不是直接打给甘市长,她心里倒坦然。 “您好,我是立春县委的孙婧。”孙婧在电话里直接报的家门,却不敢冠以立春市的称谓。 “孙书记,太好了,我正在找你的手机号呢。”李主任说。 “甘市长让我联系您,不知道领导有什么指示。”孙婧说。 “领导正在会见客人,这样,你能不能再等一下,我一会儿给你回话?”李主任说。 “好,那我等着。”孙婧说。 这一等不要紧,半个多小时没有回音。孙婧一开始还坐立不安,后来索性躺在了床上。 电话终于响了,是驻省城办事处张主任打来的,要上来看看她。 “不用了,我在等一个电话。”孙婧随即挂了手机。 电话又响了,孙婧心想,办事处的张主任也太殷勤了,如果这时李主任打进电话,发现她的手机占线,就耽误正事了。 孙婧终于等来了李主任的电话。 “孙书记,甘市长请你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李主任的声音很亲切。 “好,我一定准时到。”孙婧说。 孙婧提前十分钟来到松城市政府办李主任的办公室,等待甘代远的接见。她坐在沙发上,表情坦然,心里却一直在打鼓:甘市长找她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离四点半还有三分钟,李主任像是有第六感觉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孙婧从走廊里穿过一扇大门,叩开了一扇紧闭的木门,把她送了进去,然后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甘市长似乎在忙着什么,并没有起身,挥手让孙婧坐到他桌前的椅子上。 “今天本来计划请你吃顿饭。”甘市长说,“可是晚上临时安排了一个接待活动,这顿饭恐怕吃不成了。” “领导这么说,我可受用不起。”孙婧忙说,“领导有指示,尽管吩咐,不用吃饭。”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甘代远说,“我今天请你来,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谢谢你的血压计,用上它以后,控制血压成了我的一项日常工作,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小事一桩,领导不用客气。”孙婧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自己的一个小举动能够得到老领导肯定,使她产生了一种满足感。现在她更关心的是甘市长要说的另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原来甘市长真的有事需要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孙婧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得到领导的赏识。她不相信,以甘代远的能力,还有什么事情要她去做。 “这件事让我很头疼。一直到今天上午,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但中午看到了你,我心里终于有谱了。”甘市长说。 “领导说吧,我一定把领导交办的事情做好。”孙婧说。 “不用那么郑重,这是我的一件私事儿。”甘代远说,“我想请你去一趟北京,就感情问题,开导一下我的女儿。” 孙婧顿开茅塞,天啊,原来是这个事啊,这真是甘市长的私事儿啊。甘市长能让她去,说明他对她已经非常信任了。 “如果领导认为我去合适的话,我愿意马上去一趟。”孙婧说。 “我工作脱不开身,她母亲又不干涉,别人又不合适,只好请你替我跑一趟了。”甘代远说。 孙婧听了甘代远的话,心中有一丝疑虑。甘市长的女儿应该已经成年了,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还需要别人来开导吗?他的女儿并不认识她,会不会产生逆反心理,根本不买她的账呢? 甘代远似乎看出了孙婧的顾虑,从书架上取过一个相框,端详了一眼,把相框推到孙婧的面前:“这个就是我闺女甘明明。” “你女儿很漂亮。”孙婧含情脉脉地看着甘明明的照片。 甘代远向孙婧介绍起自己的女儿。甘明明是清华大学财务管理专业的研究生,正在与一位艺术设计系的外籍留学生恋爱。这个留学生放浪不羁,不拘小节,却得到了甘明明的青睐,两个人最近打得火热。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甘明明同时还与财政部部长的儿子、省财政厅厅长的儿子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她在北京的浪漫史传到甘代远的耳朵里,他有些坐不住了。 “明明与异性的关系搞得很复杂,不仅卷到了国外,还卷进了官场。”甘代远叹了口气。 “这不怪她,不是她主动卷进去的,您知道女孩子有时是很被动的,很多似是而非的关系,是没法直接拒绝的。”孙婧开始替甘明明抱不平。 孙婧有点明白甘代远的意思了,他是要派她去做女儿的感情疏导师,去帮他的女儿去梳理感情问题。 可是甘市长的态度呢?让她的女儿和谁好,不和谁好?就算他有明确态度,他的女儿会不会听他的?孙婧觉得甘代远交给她的担子不轻,还真不如交给她一些工作上的事。 “我的态度非常明确,第一,离开那个老外,找一个中国青年做朋友。”甘市长说,“第二,找恋人一定要专一,当然我并不排斥交异性朋友,也不反对选择和培养。第三,首选的朋友要有真才实学,不能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我并不反对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 孙婧笑了,笑得差点没有控制住。现在的年轻人处朋友,哪有这样带着家规去的。她立刻收敛了笑容,甘代远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就等她去落实了。 “领导,我已经基本领会了您的要求,我会尽力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孙婧说。 “不要提领导,这是私事,是我拜托你。”甘市长说,“你的阅历肯定比我的女儿丰富,而且你做过工会工作,现在又是县委副书记,做人的思想和感情工作,应该是你的长项,我相信你能帮我这个忙。” 孙婧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金厅长曾对她提起甘市长的宝贝闺女。地市领导与财政厅长吃饭,哪有不提钱的,但甘代远在席间并没有提到过钱字,看来,甘代远并不想拿自己的女儿做交易,同时也不想驳金厅长的面子。 既然甘代远没有提起金厅长的公子,孙婧自然不好多问。甘市长的态度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对金厅长的公子与自己女儿的相处,抱着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甘市长明知她与金厅长熟悉,却仍然要孙婧去做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是为什么呢?表面上看似乎是甘代远非常信任她,而且觉得她能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孙婧转念一想,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甘代远要促成女儿与金公子的关系,让她从中牵线,似乎就符合常理了,但直到目前为止,甘市长并没有透露这种想法。 孙婧有些怀疑,难道甘市长在试探她与金厅长的关系? 她必须向甘市长解释一下,免得引起他的误会。 “想不到今天能遇到老领导,更想不到您能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孙婧说,“今天和金厅长吃饭真是一个偶然,我们的发和书记交给我一件事,到财政厅落实一笔新农村建设资金。本来,我没有资格参加中午的宴会,听说金厅长要请我们蓝河的老市长,我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呵呵!”甘市长笑了,“这种事对你来说,都不是事。” 孙婧也跟着甘市长笑,她只想这样顺便说一句,就不想再说什么了,甘市长是什么人啊,多说就等于解释,那就会越描越黑了。 “金厅长是全省的财神爷啊,我这个地方官可得罪不起。”甘市长说。 313、被黄毛骚扰 甘代远从大写字台的柜里取出两个纸盒,外包装上印着平板电脑。 “这是两个平板电脑,一台请你帮我捎给明明,另一台就送给你了。”甘代远说着,把两个纸盒推到孙婧面前。 孙婧急忙摆手,想把其中的一个平板退给甘代远。不料,甘代远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随后按下了桌上的红色按钮。 “我留着没用,你们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快。”甘代远说。 孙婧见甘代远主意已定,不好再推辞,连忙点头称谢。 李主任敲门进来,甘代远吩咐他负责孙婧的往返机票,并根据她的时间,做好接送服务。 第二天上午,孙婧搭乘航班飞往北京。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到达北京机场。她本来是到省城争取资金的,如今不仅不能马上回去,还要飞到北京,回去对于发和不好交代。她在飞机起飞前给于发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资金的事已经落实,走完程序自然就会放款,她现在要告个假,飞一趟北京。 孙婧出了航站楼,不禁犹豫起来。如果按往常的习惯,她都会乘坐专线车,到王府井或者前门,找个地方住下来。可是这次不行了,她必须住在清华大学附近,那样接触甘明明才比较方便。 孙婧决定坐出租车到清华,然后在附近往下,这样效率会比较高,而且今天就能看到甘明明。她在出租车停车点等了一会儿,出租车不是要价太高,就是对她摇头,表示她人太少,走一趟不合算。 她拦住一辆出租车,问也没问,就坐了进去,结果硬是让司机给赶了下来,还告诉她,再往前,那里有中巴,可以去清华北大那边。 孙婧步行几十米,坐进了一辆开往清华大学的专线中巴,车上坐着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她在中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高靠背坐椅、织锦的窗帘,车里的环境还不错。 她坐进车里,就开始犯愁了,甘代远交给她的任务难度太大,甘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啊,家庭优越又这么优越,肯定是习惯了指手划脚,怎么可能听她的呢。 如果甘明明就是认为那个搞艺术设计的外国男人好,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劝她改变想法,怎么办呢?她望着窗外陷入了苦思。 门口上来一位高个的外籍青年,金发碧眼,高鼻梁,白皮肤,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与两个女生打着招呼,吹着口哨,头也不抬地坐在了孙婧左侧,只是中间隔着一条通道。 坐在他前排的两个女学生侧过身来,用英语与他说着什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中巴很快启动了,这个外国青年把一双户外鞋脱掉,露出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背靠着窗口,伸直了腿。 孙婧以为那双穿着白袜子的脚可能会有异味,但出乎她意料,这双脚不仅没有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隐约听前面的女生管这个外国男子叫“金”,一直在用英语与他对话。 “金”似乎也越聊越开心,后来他干脆换到边坐上,与那个女生隔着椅背聊了起来,还不时动手动脚的。 “金”无视孙婧的存在,把脚搭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孙婧忍无可忍,用并不流畅的英语请他把脚拿开。 “对不起!”“金”的嘴里冒出了比较地道的汉语,迅速把脚收了回去。 “你汉语说得很好。”孙婧说,“用中国话讲,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我太大意了,没发现这里还坐着一个姑娘。”“金”对孙婧说。 听见对方称自己为姑娘,孙婧捂住嘴笑了,她心里的火顿时消了。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国家的?”孙婧问。 “我叫丹尼尔?琼斯,同学说琼斯就是穷得要死,说我的名字里缺钱,我就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唐李金,叫我金吧,同学们都这么叫。我来自澳洲,在清华大学留学。”金说。 孙婧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不出年纪和国籍的人,原来是清华大学的留学生,怪不得他会坐上这辆车呢。唐里金静静地审视着孙婧,然后把身子转到她这边,无所顾忌地看着她,看得她很不好意思。 “你刚才为什么笑?难道你不是姑娘?”唐里金问。 “你把我说得太年轻了,她们才是姑娘。”孙婧指着前排的女生。 这回轮到唐里金笑了,边笑边摇头:“她们希望别人这么叫,其实她们已经是女人了。”金说。 这下唐里金可惹祸了,从前面立刻蹿过来几个女学生,其中就有他前排的两名女生。 她们堵在金的座位旁边,你掐一下,我拍一下,你揪一下耳朵,我捏一下鼻子,唐里金连忙用手捂住头,夸张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救命,救命!” 孙婧坐在座位上,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些女学生还没等唐里金抬头起来,就纷纷跑回自己的座位,在车上笑成一片。 唐里金从座位上爬起来,对孙婧做了个鬼脸。 “这就叫祸从口出。”孙婧说。 “现在,姑娘和女人到底应该怎么区别呢?”唐里金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女友是一个女人,可看上去仍然是一个姑娘。” “这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孙婧说。 “我喜欢姑娘,更喜欢女人。成熟的女人让人销魂,姑娘则……。”唐里金看了看前面,放低声音说,“让人乏味。” 孙婧发现,眼前这个操着一口汉语的外籍青年,实在不像学生。 “你很了解女人吗?”孙婧说。 “我经常去三里屯、后海的酒吧,那里的很多女性,表面看是姑娘,实际是上女人。”唐里金说着,两个手掌叉在一起,嘎嘎地笑了起来。 在孙婧的眼里,这个黄头发的留学生,倒很像一个游走于风月场的公子哥儿。 唐里金见孙婧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便毫不见外地离开座位,坐到了孙婧这边,健壮的胳膊紧靠着她的胳膊。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可以留一点距离。 孙婧的胳膊没有动,她在想,自己的胳膊是挪开呢,还是这样保持不动?如果不动,就等默认了他的骚扰,如果挪开呢,外国人会认为她这个中国女人假正经。 假正经就假正经吧,孙婧想到这里,抬起胳膊,向里挪了一下。 谁知道唐李金又往她这边挪了挪,胳膊又贴了上来。孙婧没办法了,当着一群女学生的面,她不好发作,只好再次抬起胳膊,躲开了唐李金。 “你看着像姑娘,风格也像姑娘。”唐李金呵呵笑着。 “我都是姑娘她妈了。”孙婧大声说。她的话在车里引起一阵大笑,许多学生都转过头来看她。 唐李金连连摇头,表示不可思议:“你长得像公主,王室的,你肯定是姑娘。” “中国女人长得年轻,我儿子都有你这么大了。”孙婧板着脸说,车里又传来一阵哄笑。 唐李金并没有任何不快:“在我们澳洲,女人都把男人当儿子养。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叫猪来问。”孙婧笑得特别温柔。 “朱莱温,好名字,我喜欢。”唐李金抓住孙婧的手,“一会下了车,我请你喝一杯吧?” 孙婧感到太好笑了,今天怎么遇到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要不是车里坐着这些大学生,她真想拉下脸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你想喝什么?”孙婧用力把手挣脱出来。 “随便喝什么,你做主,我买单。”唐李金又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显然已经随便惯了。 孙婧已经没有退路了,里面就是车窗,她总不能从车窗跳下去吧。她捏住唐李金胳膊上的一小撮汗毛,猛地往回一拉,一绺金色的汗毛就被揪下来了。 唐李金咧了咧嘴,呵呵笑了起来:“好爽,好爽。” 孙婧这回真没辙了,这个唐李金皮糙肉厚,又不知好歹,不好对付啊。看他这架势,她要是再不有所行动,他都有把她吞下去的心。 她打量着唐李金的身体,想继续揪他的胸毛,那个位置应该更疼,万一唐李金受不了,对她发狠怎么办?那她可就太被动了。她想了想,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孙婧犹豫片刻,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准备吓唬吓唬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她胡乱按了几个按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学生处吗?你向你们反映一个情况。” 车上的人都听到了孙婧的声音,车厢里立刻静了下来。 “有一个澳洲的留学生,中文名叫唐李金,他在机场专线车上……”孙婧的话只说了一半,唐李金的手就从她的腿上移开,腾地站起来,连连摆着双手,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来啊!”孙婧向唐李金招手,“来吧,你不是要请我喝点什么吗?” 唐李金连连摇头:“你认识学生处的,中国有句古话,好汉不吃眼前亏。” 314、离奸 孙婧下车后,没有急着去清华园,而是先在学校周边找了一家快捷宾馆往下。说服甘明明,并试图改变她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与甘明明见面并不顺利,她接到孙婧的电话后,推说晚上约了朋友,不方便出来,孙婧只好放弃了请她吃饭的打算。 孙婧在宿舍门前见到了甘明明,与其说她是在接待孙婧,还不如说是她在接收父亲捎来的平板电脑。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需要,她都要和孙婧见上一面。 在宿舍的门厅里,甘明明当着孙婧的面打开了平板电脑的包装,拨通了甘代远的电话,旁若无人地聊了几句,很快就挂断了。 孙婧估计,甘代远应该向甘明明介绍了她,因为甘明明放下电话之后,对孙婧的态度立刻亲热了许多。 “你是我爸的朋友?我爸很欣赏你啊。”甘明明说。 “啊?啊,算是吧。”孙婧对朋友这个字眼没有一点准备,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是应该叫你姐呢,还是叫你阿姨?”甘明明像是在与孙婧商量。 “当然叫姐了,我比你大不了十岁。”孙婧说。 “听说你不仅是县官儿,还是感情方面的专家呢。”甘明明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提出陪孙婧在校园里转转。 这正是孙婧所需要的,她只是担心自己影响了甘明明与朋友的约会,万一甘明明在甘代远那里告她一状,她可就吃不消了。她决定趁这个机会与她好好聊聊,然后就顺道闪人,这样既能向甘明明说明利弊,也不耽误她的约会。 两个人沿着大道往前走,甘明明边走边向孙婧介绍着校园的布局和建筑。 孙婧表面应承着,心里却盘算着甘市长交待的事,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推心置腹、开门见山为好。 “明明,男朋友是做什么?”孙婧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甘明明问。 “你说没有男朋友,会有人信吗?”孙婧反问。 “这个嘛,怕你回去跟老爸说,暂时保密。”甘明明说。 “那我就不问了。”孙婧说,“不过,甘市长很关心你的个人生活,也让我和你聊聊,希望你把精力适当向学业上倾斜一下。” “你转告我爸,让他放心吧,我可不想出了校门就嫁人。”甘明明话外有音,显然在默认自己有男友,而且不乏追求者。 甘明明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平静地看了看,没有接。 孙婧对她的这个举动有一丝的感动,说明甘明明还是很尊重她的。 “像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最好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学财经的学生,作风严谨,处事周密,最该防患的是那种经常去泡吧的公子哥,还有那种只知道泡妞的洋学生,他们会使你心志涣散,迷失方向。”孙婧说。 “我真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老爸派来的特工。”甘明明说,“你好像是说我常去酒吧?” “我并没有说你常去那里啊。”孙婧说。 “那就对了,那些地方我很少去。”甘明明说,“不过,学校里有些留学生很喜欢去那种地方,有的在校生也到那里勤工俭学。” 甘明明的电话又响了,她置若罔闻,还是没有接。 孙婧有些不好意思了,停下脚步,等着甘明明接电话。她清楚,甘明明不接电话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她对打电话的人不感冒,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另一个原因,应该是她怕孙婧听到电话的内容,这样的话,这个打电话的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孙婧见甘明明还是不接电话,就有胳膊碰了她一下:“你接电话吧,我们就是随便聊。” 甘明明显然不想让孙婧听到电话内容,举着手机,向路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孙婧据此推断,这个电话,应该是男生打来的。 就在孙婧在等甘明明打电话的功夫,让她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唐李金举着手机正朝她走来:“我出去了十天,你真的不想我吗?家乡来了客人,并不影响我们见面,你可以带着她一起去酒吧。”唐李金说话时,已经走了到孙婧的对面。 孙婧此时已无处可躲,甘明明也转过身来,发现了眼前的一幕。 孙婧推测,面前的唐李金应该是甘明明很熟悉,搞不好他就是甘市长说的那个放荡不羁、不拘小节的外国留学生。 唐李金并不避讳孙婧,上前抱住甘明明,一阵疯狂的亲吻,甘明明的胳膊用力的推开他,很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孙婧转过头去,向远处走了几步。 甘明明领着唐李金来到孙婧的面前,唐李金忙摆摆手:“不用介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孙婧本来想回避和唐李金见面这件事,但他既然已经说出来,她也只能默认了。 “幸会,我请您和明明去吃西餐。”唐李金摊着双手说。 “他就是你的那个吗?”孙婧转向甘明明。 “人都让你看到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甘明明说。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因为唐李金的到来,而是因为唐李金竟然是甘明明的男朋友。下午在专线汽车上,唐李金那些露骨的言行,让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羞耻,他见到她,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难堪,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请她和甘明明一起吃西餐,孙婧不得不佩服唐李金的心理素质。 “我这几天不走,找时间再和你聊吧。”孙婧低声对甘明明说,随后抬高了声音,“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们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唐李金说,“我和明明希望很快就能再见到你。” 孙婧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心想,臭美什么啊,就你这样一个花花公子,还想和甘市长的千金套近乎,简直是做梦啊。甘明明找男友怎么也不睁开眼睛呢,就凭他长着一脑袋金色的头发吗? 孙婧想到这里,友善地笑着,迅速转身走开。 她回到宾馆,心里很扫兴,第一次见甘明明就遇到了唐李金,要办的事情没有任何起色,看来,三天完成任务的计划要搁浅了。 她从心里同情起甘代远来,他一个堂堂省城常务副市长,还让女儿住在条件简陋的学校宿舍里。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无限风光,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女儿。看到甘明明与唐李金亲热的一幕,孙婧断定,要想靠几句话,就让甘明明离开唐李金恐怕不可能了。 孙婧的心里焦躁而忧虑,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甘代远那么信任她,让她来当女儿的说客,如果她完不成任务,对甘市长没法交待啊。 孙婧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人。这个人是黑子,虽然没有正业,却很讲义气,一个很有能量,有求必应的人物。她从床上爬起来,取出了包里的手机。 “黑子,你好像在北京与人合伙开过酒吧?”孙婧问道。 得到黑子的肯定回答之后,孙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我在北京呢,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她淡定地说。 第二天中午,清华大学某餐厅。 甘明明与唐李金正在餐桌前吃饭,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地拍拍了唐李金的后背,在众目睽睽之中,转到他的旁边,小声和他嘀咕着什么。 正在就餐的学生们都以为这个女子是唐李金的一个朋友,就连甘明明也没有在意,把她当成了唐李金的普通朋友。可是,这个女子与唐李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由小声的嘀咕变成了大声的斥责。甘明明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打扮性感入时的女人,是在向唐李金要钱。 “你失踪了一个多礼拜,就是为了躲我!”女子抬高声音说。 “你认错人了,你真的认错人了。”唐李金说。 “你扒了皮我也认得,丹尼尔?琼斯!你的中文名字叫唐李金。”女子说,“你以为,躲过初一,就能躲过十五吗?”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唐李金也急了。 “你喊什么?”甘明明冷冷地对唐李金说,“你不认识她,她就会来找你?” “明明,你不要相信她。”唐李金说。 “明明?你叫得挺亲啊。她是谁,告诉我,她是谁?”女子的头快要碰到唐李金的大号鼻子了。 一些学生呼啦围了过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甘明明霍地站起身来,转身匆匆走开了,唐李金要追上去,不料被那女子拉住了胳膊。 “在酒吧里说爱我,然后骗我去开房。”女子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好,其实是一直在骗我。” “你松开手,我要报警了。”唐李金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做痛苦状。 “现在你不理我了,我也不爱你了,我决不纠缠你,给我钱。”女子说。 唐李金摊开双手,无奈地摇着头。 “金,这回栽了吧?”有人在旁边起哄。 315、以黑制色 “一共是二十九次,一次五百,一万四千五百元,给我钱。”女子说,“还和我说,你们家族有很多实业,你还入股了艺术设计公司,你不是有很多合同吗?一个小合同就收入十万。你不会拿不出这点钱吧,骗子。” 唐李金趁女子松手数落他的机会,转身就跑,女子在学生们的议论和哄笑声中,紧紧追了上去。 孙婧很快就从黑子的电话中得知了这一幕,她确信这件事会使甘明明受到刺激,至于她到底能不能相信这一幕的真实性,会不会和唐李金散伙,至少要经过一个晚上才能确认。 孙婧逛完街,早早地回到宾馆,如果黑子那边能够掌握甘明明的行踪,她今天晚上就能知道结果。孙婧接了几个电话,都不是黑子打来的,她边吃水果,边看电视,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黑子终于打进了电话。 “他妈的,白干了,他们晚上去吃西餐了,回来的时候有说有笑的。”黑子阴沉沉地说。 “你的消息可靠吗?”孙婧将信将疑。 “我黑子的消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是准确的,三里屯有我的铁哥们。”黑子说。 “这个姑奶奶挺顽固啊。”孙婧觉得很扫兴,却不好对黑子发作。 “不行的话,那个什么金,给他点颜色?”黑子试探道。 “不行。”孙婧坚定地说,“黑子,我告诉你,这件事,决不许乱来。” “我知道了,那你休息吧。”黑子说,“我再想想办法。” “讲点效率,我没有时间和他们耗。”孙婧说。 这天晚上,甘明明本来是准备和唐李金分手的。中午的事让她太没面子了,全系里的同学都在传播着唐李金被女人找上门来要钱的事,而她与唐李金的关系,对于研究生院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校外的一间酒吧里,唐李金向甘明明解释了一个晚上,他上指天、下指地,对甘明明发誓,说如果他和那个女人认识,那就让他头上长脚,身上长疮,脚底流脓,变身为《巴黎圣母院》里的阿西莫多,在上帝的注视下,痛苦地死去。 就在唐李金口口声声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甘明明的信念也发生了动摇。她觉得唐李金是有点好色,但哪个男人不好色呢,但他还不至于去找酒吧女整夜整夜的鬼混。 甘明明冷若冰霜地答应唐李金:相信他一次,对这件事不再追究。 这个晚上,唐李金与甘明明和好了,他们抱着膀子,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酒吧。 跟踪唐李金的人,是三里屯酒吧一个“鸡头”派去的,这个“鸡头”很快向黑子传回了消息。 孙婧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又急着要结果,才找到了黑子。她不是不信任黑子的办事能力,主要是担心他把握不好分寸步,把事情搞杂。她特意叮嘱他不要乱来,无论是唐李金,还是甘明明,他们谁出点差错,事情都会朝着她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甘代远把这件棘手的事情交给她,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欣慰,为了把事办成,她就不好那么讲究手段了。 孙婧因为心里郁闷,晚上没有休息好,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她在想,既然在经过了一场闹剧之后,甘明明仍然没有和唐李金分开,那单凭她的一张嘴,使他们分开的可能性很小。她暂时不想去见甘明明,因为不会有任何后果,她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黑子,相信他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也是如此。 周五早晨,甘明明吃过早餐,和同学从宿舍去教室。甘明明刚走出楼门,就被一个女子拦住了去路。 “你给我站住!”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女子有恃无恐地说。 甘明明看见,在离女子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两个凶巴巴的男人,显然是和这个女子一起来的。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不过已经预感到此人似乎有些来头。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甘明明说。 “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男人?”四川女子的口气忽然缓和起来。 “你的男人,谁是你的男人?”甘明明说。 “唐李金。”四川女子说,“我们早就好上了。” “唐李金?你和唐李金?”甘明明晕死,眼前的女子显然不是大闹餐厅的那位,“我是和唐李金好了,怎么样?我不知道他的背后还有你的存在啊。就算我知道你的存在,我和他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感情这东西,不是做生意,还可以随便砍价。” “你挺想得开啊,你这是心甘情愿,做唐李金的小妾啊。”四川女子说。 “你说谁是小妾?”甘明明挥起胳膊就给了那女子一巴掌。 那女子愣了一下,抡起手中的包向甘明明的头上甩了过去,甘明明向旁边一闪,包正好砸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一阵疼痛,立刻出现一道红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时,女子身后的两个男人同时冲过来,拉住了那个女子。甘明明显然吃了亏,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再次冲了上来。 这两个男人,是“鸡头”派来压阵的,这样既能为女子壮胆,又能防止发生意外。这女子已经得到死命令,任何情况下,绝不能对甘明明动手,但谁也没有想到,甘明明受不了对方的这等侮辱,点火就着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四川女子和甘明明被两个男子拉开。 “垃圾!”甘明明说,“敢说我是小妾,我撕烂你的乌鸦嘴。” 四川女子被两个男人拉着,鼻子里渗出了血。她想用力挣脱,却被两双手紧紧地拽着,动弹不得,便蹲在地方,捂着被打的脸哭起来。 旁边围上了几个学生,被两个男人驱散了。甘明明仍然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她本来想跟眼前的女子拼个你死我活,可两个男人的出现,场面被迅速控制了。 “你是名校的高才生,是有文凭的人,想不到你也这么野蛮。”一个男子说。 “他和唐李金过了半年多了,现在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另一个男子说。 “怀上孩子,找我做什么,找唐李金去啊。”甘明明刚才一时冲动,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也觉得有点理亏。 男子从四川女子的包里取出两张照片,递给甘明明,她看也不看,就把头扭到一边。男子就这么一直举着照片,甘明明的同学,上去看了一眼照片,拉了一下甘明明。甘明明这才往照片上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她发现,照片上唐李金和四川女子挎着胳膊,在三里屯的酒吧门前的亲热呢。 “我把唐李金让给你了,你去找他吧。”甘明明说着,拉上同学就走了。 黑子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孙婧,她当时就在电话里责备起黑子来,怪他不该让这个没有耐心的女人去找甘明明。黑子在电话那边不停地道歉,让她不要生气。 “他们的合影是哪儿来的?”孙婧还是有些好奇。 “照片?就一张大团结,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那个老外的照片,是我哥儿们找人去偷拍的,拍回来,选几张,合成,技术处理,跟真的一样。”黑子得意地说。 “拜托,不要再去找他们了。”孙婧说,“看看动静再说。” 孙婧放下电话,心里非常不安。既担心甘明明受伤的事被甘代远知道,更怕甘明明再去找唐李金对证,如果唐李金的解释合乎情理,他们的关系仍然很难破裂。 孙婧想趁甘明明没有和唐李金见面之前,亲自出面,为甘明明再浇上一把火。 中午吃过饭,孙婧在校区的操场附近找到了正在与同学散步的甘明明。她的借口很简单,一周的学习马上结束了,她要和甘明明再见个面,请她吃顿饭。 甘明明情绪不高,甚至有些沮丧。 孙婧见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便故作惊讶的问她怎么了。这一问不要紧,甘明明的眼圈立刻红了。在孙婧的一再追问下,她讲起了这几天遇到的伤心事。 “我很失望。”甘明明说,“唐李金出了一趟门,突然冒出这么多事来。” “你真以为这些事是突然冒出来的吗?”孙婧说。 “他虽然有点色,但没感觉到他很乱啊。”甘明明说,“其实这两个女人我也没有全信,唐李金这么招风,我肯定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但我还是怀疑,是不是谁在背后捣鬼。” 孙婧心里一陡,果然不出她所料,甘明明对唐李金还是没有死心。 “唐李金,不就是那天我见到的黄毛吗?他真的不适合你。”孙婧说,“我这么说可能太直接了,希望不要得罪你。” “为什么这么说?”甘明明问。 “明明,本来我不想对你说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怕得罪唐李金,就说说我对他的印象吧。”孙婧说。 “你能对他有什么印象,你们又不认识。”甘明明说。 “明明,我来北京的时候,从机场到学校来,和这个唐李金搭的同一辆机场巴士。”孙婧说。 316、只用三分钟 孙婧向甘明明描述唐李金,比她在车上遇到的唐李金更加低级下流。 她抓住唐李金与她同乘专线中巴这个事实,大胆地添枝加叶,把他如何和女学生调笑、打闹,如何暴露自己在酒吧里泡妞,如何鉴别姑娘和女人等等,向甘明明说了一遍,在她的陈述里,唐李金成了一个专门游走于女学生、女白领和酒吧女之间,不知疲惫的猎艳高手。 甘明明本来很好奇,渐渐地,好奇变成了愤怒,最后,脸上竟然泛起了笑意,冷冷地笑起来。 “你为什么不和我早说?”甘明明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明,你想想,你们关系那么好,我当时要是对你说,你会相信吗?”孙婧说。 “他的确太花了,以前没发现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看来他一直都在伪装。”甘明明说。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值,你也别伤心了。”孙婧说。 “在你说起他之前,我都一直在怀疑,刚刚走了个酒吧女,又来了个四川妹,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相信了,唐李金就一个情种。”甘明明说,“别人没有委屈他。” “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孙婧问。 “可能是因为陌生和好奇吧,还有一点虚荣心在作怪。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他,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为历史了。”甘明明长吁了一口气。 孙婧犹豫了半天,一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唐李金骚扰她的事告诉甘明明。为了让甘明明的心更坚硬一些,与唐李金分手更坚决一些,她觉得有必要把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告诉甘明明。 “明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生气。”孙婧说。 “你说吧。”甘明明看着孙婧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想对你说。”孙婧说,“在从机场到这里的中巴车上,唐李金故意从别的地方蹿到我的旁边,把胳膊贴在我的身上,见我躲开了,他就以为我不会声张,紧接着就把手放到了我的腿上。” “啊?这是真的吗?”甘明明问。 “这件事,其实想瞒你都瞒不住,车上有不少女生都认识唐里金,你早晚都会知道。他的右胳膊上,还被我揪下了一朵毛,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孙婧说,“我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假装给学生处打电话,他怕学校追究这件事,才走开的。” 孙婧的语速很快,也就三分钟的时间,就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唐李金。 “这个王八蛋!”甘明明恨恨地说。 孙婧心里有底了,甘明明终于回心转意了,她的北京之行总算成功了。 孙婧处理完甘明明的事,在北京稍做停留,就飞回了省城。她兴冲冲地赶到松江市政府,准备向甘代远当面汇报,可是甘代远不在,去外县检查工作去了,孙婧满心欢喜而来,心里非常扫兴,她不想留下来等甘代远,那样就会有讨好献媚之嫌,当天下午,她就开车返回了立春。 早晨,孙婧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甘代远的秘书李主任打来的电话。 “请你稍等,甘市长要和你说话。”李主任说。 “孙书记,听说你来找过我。”电话里传来甘代远的声音。 “是……领导,没想到您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这个突然打来的电话,让孙婧觉得很温暖。 “我们是擦肩而过啊。你刚走,我就回来了。这就估计你这两天快要回来了,特意赶回来等你,但没想到你效率这么高,我还是慢了一步。”甘代远说。 “太遗憾了,我再等您一天就好了。”孙婧说。 “我肯定有机会回蓝河,希望那时候我们能见上一面。”甘代远说。 “您就放心吧,明明这回肯定和那个叫唐李金的分手了。”孙婧说。 “我也是一早才知道,这件事非常感谢你啊。”甘代远说。 “领导信任我,是我的荣幸。”孙婧说。 “我早就不是你的领导啦,还是叫我老甘吧,或者代远同志。”甘代远说。 “那我可不敢。”孙婧说。 “孙婧啊,欢迎你来省城的时候,到我这里做客。一会儿让李主任把我的手机号发给你,这样你就可以直接和我联系了。”甘代远说。 孙婧放下电话,意犹未尽。他怎么也想不到,甘市长会亲自把电话打过来,而且主动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她。孙婧脸色绯红,双手下意识地捂了上去,想尽快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立春市委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石长富敲门进来,急匆匆地来到孙婧的面前。 “孙书记,有个紧急情况向您汇报。”石长富说。 “怎么了长富。”孙婧很好奇。 “县委门前突然聚集了上百人,堵住了大门,还是立春镇林地纠纷的事。”县委办主任说。 “发和书记呢?”孙婧问。 “于书记不在家,去市里开会了。”石长富说。 孙婧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的间隙向外望去,新改造的立春市委大门已经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门前的马路已经被高举条幅的上访者占领,这条立春市最繁华的道路已经陷入瘫痪。 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信访案件,上访者已经告到市里、省里,本来已经走完了信访程序,应该结案了,但上访者不满处理结果,仍然在进行重复访和越级访,像这次来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更让人忧虑的是,上访者拒绝对话,要求县里立刻满足他们提出的上访条件。 “马上联系,根据上访人数,派一批特勤过来,现在这些警力镇不住他们。”孙婧说。 “用不用再等一等。”石长富说,“信访办还在做说服劝解工作”。 “同时进行吧,这是一条交通要道,这里堵了,国道入口的压力就大了。”孙婧说,“你可以向发和书记汇报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指示”。 石长富拿着手机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于发和同意孙婧的意见,但因为要列席蓝河市委常委扩大会议,暂时还回不来,他委托孙婧全权处理此事,秘书长石长富配合。 有人赶来报告,上访者有过激动行为,市委大楼一楼的部门窗户玻璃被砸,一批警力正在火速增援。 孙婧与石长富站在窗前,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此时,空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上访人群仍然不为所动。 一会儿,一批特勤人员冒雨赶到,在上访者中开出了一条道路,直接进入了市委大院,在门前排成了人墙,在烟雨中与上访的人群对峙着。 孙婧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办公桌前。 “乡镇领导,林场场厂,在现场没有?”孙婧问。 “都在现场呢,但他们控制不了局面。”秘书长说。 “信访局长呢?”孙婧又问。 “也在现场,有点秀才遇到兵的味道,一批交警正在疏通道路,可是困难很大。”秘书长说。 “看来,大家都已经尽力了。”孙婧说,“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马上疏通道路和大院出入口,请上访者让出道路,否则就采取强制措施。” 大院门前,一名特勤手持麦克,开始对上访人员讲话,要求他们在十分钟内让出市委门前的道路和市委出入口。 五分钟、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访人群仍然没有疏散的迹象。 十分钟过去了,石长富并没有下达清场的命令。 “下达清场命令。”孙婧霍地站起身。 “要不要再等一等。”石长富小声说,“如果动用特勤,可能会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 “如果不动用特勤,造成的社会影响更大。”孙婧说,“言而无信,政法部门的威信何在?” 瞬间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人压抑。在孙婧看来,现在这种局面非常困难,根本不是答复上访人的时候。不论上访者们有多少理,一旦他们堵塞交通、围攻机关,就上升为治安问题,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对此决不能手软。 “时间到了,立刻行动。”孙婧再次站到窗前,平静地对石长富说,“务必在三分钟内结束,恢复秩序。” “时间已到,立刻行动,务必在三分钟内结束,恢复秩序。”县委办主任在手机里重复着孙婧的话。 窗外,一声哨响,紧张对峙场面顿时出现了一边倒。大概是在雨中无人理睬的伫立,激起了这些特勤人员的愤怒,他们赤手空拳,一拥而上,冲向仍然不肯让出道路的上访人群。横在门前的人群立刻向旁边退去,一些试图抵抗者束手就擒,被带进门边的安保室。 几分钟的功夫,县委出入口和门前道路空无一人,围观群众和上访者都退到路边,刚才还一片混乱的场面,很快就被平息下来。 在会议室里,孙婧主持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如何处理这起上访事件。公检法主要领导、信访局长、农业局长、林业局长等有关部门的领导,围坐在孙婧的周围。 据公安局长汇报,刚才扣押了违法聚集、不肯疏散的上访人员几十人,现在分别关在一楼的几个房间里,由特勤人员控制着。 “对于这些围堵交通和机关的上访者,该罚款的罚款,该拘留的拘留,该起诉的起诉。”孙婧说,“谁敢视法治为儿戏,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317、花酒 部分农民聚众冲击立春市委办公大楼,起因还是林地纠纷的信访案件,孙婧考虑市委书记于发和早已经介入其中,就不好再提什么新的意见了。她要求有关部门互相配合,尽快把于发和的意见处到实处,彻底平息林地纠纷。 中午,于发和从蓝河市赶回来,直接来到孙婧的办公室。 于发和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但孙婧还是察觉到他表情中微妙的变化,像是一种不安。 “干得漂亮。”听完孙婧的汇报,于发和说。 孙婧觉得于发和的话未必是真话,只不过她最近工作出彩,他们又多日不见,于发和不好当面反对她罢了。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冲击党政机关,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不被允许的。”孙婧解释道。 “孙书记,我不是跟你说官话,真干得的确漂亮,有胆识、有魅力。”于发和补充道。 孙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看来她刚才误会于发和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市里已经知道了。”于发和说,“我在考虑,怎样向市领导汇报。” 原来于发和在考虑这件事如何收场,得到市领导的认可。其实这件事孙婧已经考虑到了,刚才开完会后,她特意把市委秘书长、公安局长和信访局长留下,让他们几个人协调一下,以立春市委的名义起草一份材料,详细汇报这次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 “如果领导信得过我,我就替你跑一趟?事情经过已经写完了。”孙婧试探道。 “孙书记啊,你都钻到我心里去了。”于发和连连摇头,“这件事,又是非你莫属了。” 正好是午餐时间,两个人一起出了门,直奔机关食堂。路上,于发和告诉孙婧,组织部门让立春市报一名后备干部,下个月去省委党校参加培训。 孙婧心想,看来于发和又要去学习了。干部到党校学习,往往是升迁的前兆。 “发和书记就放心去吧,份内的工作我会做好的。”孙婧说。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于发和说,“这次学习我推荐你去,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我条件不够,还是书记去吧。”孙婧说。 她这才明白,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于发和还没有把话说完,她就把话接了过去。不过也没什么,于发和不会认为她会什么什么非分之想。 “你不够谁够?”于发和说,“这是组织决定,你就做好准备吧。” “那我可不客气啦。”孙婧说。 于发和虽然态度挺严肃,但这种严肃里透着一种关切和友善,由不得孙婧不领情。她心里清楚,最近一段时间,于发和对她非常满意,让她去党校学习,实际上是给她一个安慰奖。 “发和书记,我们立春的新市长什么时候到任啊?”孙婧问,“我怎么听说团市委书记韩晗可能性很大?” “我正要对你说这件事呢。”于发和说,“韩晗年纪也不小了,已经被差过好几次了,这次去蓝河,组织部长找我谈话,向我征求的意见,韩晗可能八九不离十了。” “韩书记真的要来,你就轻松了。”孙婧说。 “不过我向组织推荐了你,就算这次立春市长人选里没有你,对你也应该有一个说法。”于发和说。 孙婧心里嘀咕,这倒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别人当了立春市市长,对她就应该有说法吗?那可未必,这么快的功夫,发和书记又给他发了一个安慰奖。她担任副处级干部的时间加起来,也刚刚满两年,当市长条件不成熟。眼看着闺女一天天长大了,她最好能回蓝河,那样就能照顾上女儿甜甜了。 眼看着还有几十米就到食堂了,于发和故意放慢了脚步。 “元旦前后,蓝河有一个赴欧考察推介招商活动,要求各县市委书记参加,你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这次就跟我一起去吧。”于发和说。 听了于发和的话,孙婧有些喜出望外。出国这种事,往往是书记、县长的事。想不到今天运气好,早晨还是上访群众围困,到处危机四伏呢,到了中午就时来运转了。 “这么大的馅饼掉到我头上,我要不答应,那可就太不识抬举啦。”孙婧说。 “一会儿吃过饭,我让办公室主任找你办出境手续。”快到食堂门口时,于发和压低声音说。 “然后我就去市里汇报。”孙婧的声音也降了下来。 潘总从温州回来以后,一直要请孙婧吃饭,孙婧都推辞了。倒不是她想玩清高,而是潘总总不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杨助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女人监控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这次孙婧不好再推辞了,她是这个项目的包保领导,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潘总在立春市的靠山和挡箭牌,不好一味地回避。更重要的是,她听潘总说,今晚还请了黄金辉。 吃饭的地点在离市区很近的风车山庄宾馆。 孙婧在潘总的陪同下来到宾馆,发现尤大浩领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先到了,她这才知道,这次主请人不是潘总,而是尤大浩。 “孙书记,幸会。”尤大浩见到孙婧,显得很兴奋,“久闻大名。” “哪有尤董的知名度高啊,在蓝河市哪个不知道您尤大浩的大名啊”孙婧说。 “我的黄主任很熟,他当年曾经帮过我。”尤大浩看了一眼门口说,“这次又是你帮了我。” 孙婧立刻明白了,尤大浩请她来的原因,主要是她在机电城撤出开发区这件事上发挥了作用,尤大浩肯定是因为开发区的那块地而来的。他现在有心情请大家出来吃饭,应该是那块地已经被搞定了。 杨助理陪着黄金辉进了门。自从上次立春一别,孙婧一直没有见到黄金辉。黄金辉虽然知道孙婧会来,但在他见到她时,仍然表现出一种很意外的样子,连忙向她伸出手来。 三男三女,这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尤大浩带来的女伴肯定是固定的,黄金辉和潘总到底挨着谁着,让他颇费了一番细胞。最后,潘总让杨助理坐在了最外边,孙婧则坐在黄金辉和潘总之间。 酒席开场白显得特别随意,尤大浩端起杯来:“谢谢各位捧场,今天我要与各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孙婧心里清楚,如果机电城项目执意落在蓝河开发区,只要按照市里的政策办,回收尤大浩手里的闲置土地,不是不可能的事。但那样尤大浩与黄金辉、潘总之间就会结怨,如果潘总一旦没有如愿,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处了。 现在的局面,是潘总负责的机电城落在了立春,虽然没有享受到蓝河市里的优惠政策,却受到了立春的格外照顾,尤大浩的那块待价而沽的土地也保住了,尤大浩、潘总可谓各得其所,黄金辉也从中落了个好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因为是周末,酒喝得无所顾忌。三对男女,虽然都不是配偶,气氛却很像家庭聚会。 尤大浩情绪特别饱满,提议了一杯之后,就开始单敬。这第一杯是敬官最大的,因为黄金辉级别最高,当然要享受相应的待遇。第二杯酒是敬钱最多的,潘总虽然没有尤大浩钱多,但他所在的公司是浙江全省有名的民营企业,总资产是大浩公司望尘莫及的。第三杯酒敬长得最漂亮的,尤大浩端起杯子敬孙婧。 前两杯都没问题,这最后一杯,尤大浩话音刚落地,就遭到了全桌的声讨,说他不该忘记杨助理和自己带来的小莹。杨助理非但没有生气,还站起身来,为几个人倒酒。 尤大浩很快就喝高了,张罗着一会儿到房间打牌。他身旁的小莹,做小鸟依人状,劝他不要喝多。这一劝不要紧,尤大浩喝得更猛了。黄金辉见状,看看孙婧,嘿嘿笑着,潘总则扭过头去,与杨助理碰起了杯子。 “孙书记,我老啦,和我坐在一起,不会有代沟吧?”黄金辉似乎在没话找话。 “瞧您说的,您可不老。”孙婧说,“年轻的太嫩,我还真不喜欢。” “正好我没闺女,你父亲又不在身边,你给我当个干闺女吧。”黄金辉说。 “让你占便宜了,我不干。”孙婧。 “对,不干,让他占便宜了。”“干爹不行吧,怎么也得干哥啊。”尤大浩、潘总一起转过头来。 “认你做哥吧,亲哥。”孙婧说。 “好啊。”黄金辉说。 “喝杯拜亲酒,我们做证。”潘总说。 “哥!”孙婧甜蜜地叫着。 “唉,这哥不能白认,我今天没带礼物啊。”黄金辉说。 “这好说,哪天补上呗。”孙婧说。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高兴,我们喝个一醉方休!”黄金辉说。 尤大浩带来的两瓶茅台喝进去了,尤大浩又向服务员要了一瓶。黄金辉的情绪特别好,端起杯酒,就下去一拇。 “哥,悠着点,别喝多了。”孙婧说。 “我没多……”黄金辉拍着胸口说。 318、酒后无德 孙婧对尤大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让他再给黄金辉倒酒了。尤大浩总果真听话,回手就把酒瓶推给了潘总。 酒喝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开始为打牌的人选僵持不下。小莹表示打不好,要在一边观战,这样在剩下的五个人中,就要有四个人出战。黄金辉见孙婧不想打牌,说什么也不肯打了,孙婧只好退一步,表示愿意和大家玩一会儿。 在尤大浩的房间里,麻将桌已经备好。黄金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呼”地喝着茶水,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几个人眼巴巴地等着黄金辉上桌,可她好像根本没有打牌这回事,招手让孙婧坐在他的身旁。 “像孙书记这样优秀的女干部不多。”黄金辉说,“当年我在县里当书记的时候,就十分重视女干部的培养。” 孙婧看得出黄金辉很兴奋,已经有些语言失控,否则不会张嘴闭嘴女干部什么的。 “当年我看好的女科员,后来都得到了提拔重用,有的当上了乡镇书记,有的当上了女局长。”黄金辉说。 孙婧直视着黄金辉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秘密来,可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任何的不安。 “后来,我离开了县里,还是没有忘记老部下,现在隔靴挠痒,使不上劲儿啦。”黄金辉说。 孙婧知道黄主任在玩谦孙,便指了指牌桌,向黄金辉努了努嘴。黄金辉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等他,忙说:“你们玩,你们玩,我和孙书记先在这儿醒醒酒。” 尤大浩和潘总见此情形,只好先上了桌,杨助理和小莹也坐到了麻将桌旁,几个人先玩了起来。 “叫我哥,没亏吃。”黄金辉说,“他们都是我的干闺女,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领导真是伯乐啊。”孙婧说着,给黄金辉面前的杯里添茶。 “打铁还要自身硬啊,烂泥扶不上墙,神仙也没招。”黄金辉说。 孙婧听着黄金辉的话,心里很不平衡,黄金辉喝了不少酒,也应该算酒后吐真言了。她对自己的公公、黄金辉的前任姚尔寿十分尊重,可是她从一个事业单位的小职员走到现在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向姚尔寿诉过苦,求过情。 孙婧深深陶醉的是近距离接触黄金辉,从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中,得到一种难言的心理满足。这是一种什么满足呢?那就是她摆脱了一种仕途上的孤独感,与黄金辉这种厅级没有了距离。 “哥,不要忘记培养培养我啊。”孙婧像是在逢场作戏。 “你不用培养,你本身就非常优秀。”黄金辉说。 “哥。”孙婧嗲声嗲气地嗔怪着。 “你这么一叫,我的魂儿都要飞了。”黄金辉说。 麻将桌旁的几个人,听了黄金辉的话,顿时哄堂大笑。 “我有你的干闺女好吗?”孙婧问道。 “好,好。”黄金辉的态度模糊起来。 “人家说着玩的。”孙婧说。 黄金辉放下茶杯,头一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孙婧忙叫醒他,要送他回房间去,黄金辉头也不抬地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歇会儿,一会儿再战。” 孙婧从桌上取了房卡,搀着黄金辉往外走,让她感觉意外的是,后面照就打牌,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黄金辉的房间就在旁边,孙婧开了门,扶黄金辉进去。黄金辉忽然挺直了腰,紧紧地抓住了孙婧的手。 “今天就别玩了,您休息吧。”孙婧说。 “这点儿酒还能放倒我?”黄金辉的声音很正常,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混沌与张狂。 孙婧把黄金辉扶到沙发上,回身打来茶具,泡上了茶水。 黄金辉拍打着身边的座位,示意孙婧坐下来,孙婧端过杯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黄金辉再次抓住孙婧的手,往回拉,很自然地放到他的胯下。孙婧并没有撤回手,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里有一堆软绵绵的东西。 黄金辉的这个动作,就像给孙婧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终于知道黄金辉需要什么了。 她突然抽回双手,站起身来,在他的身体上温柔地拍了拍,就像在哄一个不经世的幼儿入眠,她的头却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黄金辉静静地闭着眼睛,微张着嘴,身体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中。 孙婧依然如故地拍着,这种不即不离正是她此刻想要保持的姿势,既不想向他献媚,也不想让他难堪。 时间大概持续了几分钟,孙婧觉得奇怪,黄金辉的身体为什么一点没有反应呢,难道他真的睡着了?她盯着黄金辉的眼睛,轻轻地抽回手,他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哥?哥?”孙婧轻声叫着。 黄金辉的身体和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原来他真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孙婧“扑哧”笑出声来,他觉得眼前的一幕真的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一种侥幸心理,想让他在这夸张的笑声中醒过来。 她确认黄金辉真的睡着了,便从柜里取出抱枕和毛毯,然后把他的身体放倒,在他的头下塞了枕头,在他的身上盖好毛毯。 孙婧很快回到了潘总的房间。她不是想玩牌,而是想急于证明自己和黄金辉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牌桌前的四个人几乎同时扭过头来,盯着孙婧的脸,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领导睡着了。”孙婧抬高声音,漫不经心地说。 “谁说我睡着了?”黄金辉推门进来。 这次感到纳闷的不是正在玩牌的四个人,而是刚刚回到房间里的孙婧。真是太奇怪了,黄金辉明明是睡着了,怎么一转身的功夫,他就跟过来了。 “可能是我刚才出门的声音太大,把领导吵醒了。”孙婧自我解嘲道。 尤大浩首先站起来,其他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领导玩牌了。”杨助理说。 “你们玩,你们玩。”黄金辉伸出双手,向下压着。 “黄主任,没带现金吧?”尤大浩说,“我这里有贵宾卡,在大堂随时可以取。” 黄金辉没有理会尤大浩,扫了孙婧一眼,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多么好的夜色啊,今天喝多了,我先出去醒醒酒。” 黄金辉回到刚才的坐过的沙发上,端起了刚才用过的杯子,把杯里的水一口气喝掉。 孙婧心里有数,黄金辉既然能清楚地记起刚才用过的杯子,说明他并没有喝多。如果这么推测的话,刚才在他的房间时,他应该是比较清醒的,他躺着不动也是一种假相,或者说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让领导一个人出去,大家怎么会放心。”孙婧说,“我陪我哥出去转转吧。” “好啊,有美女陪伴,老朽肯定不会寂寞了。”黄金辉说。 尤大浩先在牌桌前坐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也陆续坐下。这种时候,这种场面,他们都没有劝阻的意思。 孙婧与黄金辉出了宾馆大楼,没有走正门通往人工湖的大路,而是拐向了旁边的一边石头铺成了小路。孙婧与他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一边左顾右盼察看着地形,一边哼着小曲。 路虽然不宽,但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路边的树林里黑黪黪的,使他们在桔红色的灯光下暴露无遗。 “今天有点多了。”黄金辉说。 “我哥海量,这点酒不算什么。”孙婧说。 “孙书记平时住在立春吗?”黄金辉问。 “没有特别的事,基本都住在县里。”孙婧说。 “怎么也得一周回一次家吧?”黄金辉说。 孙婧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清楚地记得,那次去黄金辉办公室的时候,她曾告诉过他,自己与姚云龙分居了,而且不想再与他一起生活了。 “我没有家了。”孙婧说,“虽然还没有办手续,但这是迟早的事。” “噢,我忘了,看我这记性。”黄金辉说。 “领导也太不关心群众疾苦了。”孙婧说。 她心里清楚,他决不是忘了,而是在验证她以前说过的话,看看有没有欺骗他,试探她和姚云龙的关系现在怎么样,看看她有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性。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是看不懂啦。”黄金辉说,“现在啊,人们结婚、离婚,就像逛趟商店一样容易,这说明什么啊,说明时代进步了。” 孙婧听出了黄金辉的意思,他在给她打气:一桩婚姻的失败,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路还在向前延伸,前面却没有路灯了,黄金辉仍然没有停下了意思。孙婧的脚步慢了下来,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黄金辉停下来。这里虽然是旅游休闲景区,但毕竟是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还是慎重起见为好。 “那里好像有坐的地方。”孙婧向旁边指着,不等黄金辉有任何反应,就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 孙婧挽着黄金辉,来到路边的一片空地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这里果真有几把木制的长椅。 黄金辉挎着孙婧的胳膊,走了过去,稳稳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319、希望你尊重我 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两个黑黢黢的人影在晃动,椅子上传来有节奏的“吱嘎吱嘎”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微弱,但孙婧立刻醒悟过来,马上猜到前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暗处的人影停了片刻,又旁若无人动起来,声音依旧隐了隐隐传来。 孙婧紧紧抓着黄金辉的手,想马上拉着他离开。黄金辉却坐在那里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另一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 孙婧猜出黄金辉不想离开,她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恐惧,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声响之后,那两个人影从椅子上坐起来。 孙婧不得不佩服黄金辉的淡定,谁要是在这样的夜晚,遇到了这样的事,十有八九是要马上离开的。黄金辉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两个影子很快站起来,悄声说着什么,离开了椅子,沿着旁边的小路,渐渐走远了。 “您不怕吗?”孙婧笑道。 “害怕的应该是他们。”黄金辉说,“因为他们在暗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遇到我们之后,心里比较紧张。他们没有乱了阵脚,心理素质不错”。 孙婧听了,咯咯笑出声来,黄金辉分析得还真挺有道理。 就在这一瞬间,黄金辉果断地抓住了她的手,孙婧的笑声立刻停了下来。 “我听说我哥工作起来很忘我,每天很少准时回家,周末也经常加班。”孙婧没话找话。 “这个不假,主要原因还是工作需要,白天见客人要多一些,有的文件没法及时批。”黄金辉说,“客观原因是我不太想回家,家里没人,没有什么惦记的。” 孙婧是听潘总说的,但她不想告诉黄金辉,这种婆婆妈妈的嚼舌头的事,太没水准,她从来不做。孙婧向黄金辉问起这事,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们这个家,就是一个摆设。”黄金辉说,“老伴走了,孩子大了,我又在这个位置,家里基本就是一个旅店。” 黄金辉这么一说,孙婧便释然了,黄主任已经到了这个位置,要说不忙是假的,本来家里就没有人了,他自然要对单位更加依赖一些。 “我哥境界真高。”孙婧说。 “我的家没什么唠的,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黄金辉说。 “哥知道我今天来吗?”孙婧故意换了话题。 “当然知道,如果不知道,我今天就不来了。”黄金辉说,“我今天来啊,主要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孙婧说。 “潘总没跟你说过什么?”黄金辉问。 “没有,我们虽然为项目的事经常通话,但很少见面。”孙婧说,他不想让黄金辉觉得她与潘总走得很近。 孙婧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今天晚上的这个局子,虽然是尤大浩做东,却是潘总召集的,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她还是没有搞明白,请她来到底是谁的主意。 “潘总从温州回来以后,几次和我提起,你在这个项目上帮了他大忙。”黄金辉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就是说说,当他说第二遍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他这是要感谢你啊。” “这有什么感谢的,把机电城项目请回春县,是我们班子的决定,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具体工作而已。”孙婧叫春县叫顺嘴了,还是习惯把立春市叫成春县。 “我终于明白了,潘总为什么总对我说要感谢你。”黄金辉说。 黄金辉站起身来,四处巡视了一圈,又重新坐下,小声对孙婧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潘总在开发区争取机电城项目时,悄悄送给黄金辉一个卡夹,夹里装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十万元,可以凭密码在银行支取。黄金辉收了卡以后,帮助潘总为机电城项目选址,准备追回尤大浩早年买下的那块地。不料,尤大浩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工作做到了省里,市里回收闲置土地的政策很难运作。 孙婧的出现,既让潘总摆脱了困境,也给黄金辉一个很好的台阶。 潘总最后建议总部放弃开发区,重新回到春县,黄金辉虽然不好公开表态,却选择了沉默,他的态度对这件事起到了一定的助推作用。 “这张卡呢,我本来也没想要,但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给他。”黄金辉说。 “领导的意思是……”孙婧这时已经猜到了几分,黄金辉想让她做个中间人,把这张卡还给潘总。 “不知道孙书记是不是愿意帮我这个忙。”黄金辉说。 “谢谢领导的信任。我倒是很愿意帮您这个忙,不过我一插手,是不是问题就变得复杂了。”孙婧说。 孙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按理说,黄金辉找个理由,直接把卡还给潘给就结了,没有必要让她这个外人知道。事情明摆着,黄金辉无疑要在她的面前摆一种姿态,现在退还这张卡,对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没有丝毫的损伤,这个举动甚至会使他显得更加高大。 现在的问题是,黄金辉并没有帮上潘总,无功不受禄的心理占了上风。 “不复杂,不复杂,你们明天回到春县里以后,你就可以交给他了。”黄金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卡夹。 “我没带包,一会儿回去,你再给我吧。”孙婧心里极不情愿,却无法拒绝。 “如果两个人能有共同的秘密,那就可以做朋友了。”黄金辉说。 “我们比朋友还好。”孙婧说,“你就是我亲哥。” “那是。”黄金辉说。 孙婧面临着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她隐隐地觉得,黄金辉未必真心想把这笔钱还回去,更像是做一个姿态。潘总会不会要呢,如果他要怎么办?如果他要了,后果会如何? “咱们回去吧。”孙婧说。 “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黄金辉把孙婧的手拉回到自己的身上。 “领导交办的事,我得回去落实啊。”孙婧说。 “不急,不急。”黄金辉说着,把手放到了孙婧的肩上,轻柔地抚摸着。 “我可不敢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啊。”孙婧说。 黄金辉的胳膊微微抖动,挺直了腰板。孙婧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看着他。她的身体里没有一点冲动,她一直没有拒绝他,完全是出于对一位老领导的尊重。 黄金辉的手移到她的后背,轻轻地做着向前压的动作,孙婧立刻明白他想让她做什么了,他想拥抱她,却不想太主动。 她不假思索地离开椅子,站在了黄金辉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黑暗中,孙婧对着一个黑森森的后脑勺,用最细腻的手法,轻轻地揉着他的颈部。 这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她的双手从黄金辉的头顶,直到他的后背,动作温柔体贴。 夜晚的风有些凉,但她顾不得这些,像一个年轻的母亲,抚慰一个忘记回家的孩子。 黄金辉猛地转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孙婧,脑袋正好顶在她的胸部。她下意识的抱住他的头,弯腰在他的稀疏的头顶轻轻亲吻了一下,心里充满一种胜利者的自豪与骄傲。 “哥,咱们走吧。”孙婧抬起头来,轻轻拍着黄金辉的肩膀。 黄金辉站了起来,仍然搂住孙婧的身体,脑袋从她的胸一直移到她的唇。孙婧伸出一只手挡在黄金辉的嘴上:“哥,别这样嘛,希望你尊重我。” “好好,我尊重你。”黄金辉说,“你真是一个迷人的小妖精啊,是我想入非非了。” 孙婧挎起黄金辉的胳膊:“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是我的亲哥啊,亲哥哥抱抱还可以,亲可就越位啦!” “唉,给你当亲哥可太痛苦啦!”黄金辉在孙婧的手上拍了拍。 孙婧与黄金辉回房间的时候,四个人仍然在桌上打着麻将。孙婧有些难为情,她看得出,牌桌上的人都在等着他们回来。 服务员进来询问夜宵时间,尤大浩十分自信的放了一炮:“领导回来了,我们去吃点夜宵。” 子夜时分,几个人吃完了夜宵,各自回屋睡觉。孙婧只知道她和黄金辉被安排在一个楼层,其他人的是哪个楼层,哪个房间,她也不便追问,也不想知道。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上床,就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听声音,动作较糙,不像是女人。 孙婧的心里一颤,这是谁呢?这么晚了,还来敲她的门?她的第一个意识,觉得来人应该是黄金辉,因为别人都不是很熟,而且也没有这个胆量,当然也有可能是潘总有什么急事找她。孙婧略作犹豫,就上前开了门。她很意外,站在门外的人,不是黄金辉,也不是潘总,而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我是服务员。”男子说。 “什么事。”孙婧问。 “老板吩咐我,给您送一些水果。”男子说。 “放在柜儿上吧。”孙婧想,尤大浩想得还满周到。 年轻男子端着托盘,毫无声息地走进屋里,放下果篮后,并没有走开。 “女士,我能否为你放松一下,这样便于您更好地入眠?”年轻男子说,“您是我们的贵宾,所有的服务都是免费的。” 320、退赃成了索贿 “谢谢,不用,我困了。”孙婧对年轻男子说。 年轻男子仍然没有离开,在孙婧的面前背过身去,脱下了外套,只剩下一件无袖t恤,又转回身来。 孙婧暗暗赞叹,好健壮的身体,好漂亮的肌肉。她刚才还略显倦怠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她围着年轻男子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相貌、举止,都无可挑剔。如果不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可能真要动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孙婧的脸有些发热。 “这个我们是保密的。”年轻男人说。 “我不相信你们会免费服务。”孙婧说。 “确实是免费服务,因为已经有人交了预付款。”年轻男子说。 孙婧在大脑里迅速过滤了一遍,这明摆着是一场色情服务,到底是谁会为他付费呢?黄金辉?不可能,尤大浩,有可能但没必要,潘总,那就应该是潘总了,孙婧准备将他一车。 “如果你想让我高兴,而且明明白白地接受你的服务,你就要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来的。”孙婧说。 “是潘老板让我来的。”年轻男子并未犹豫。 “他现在在哪儿?”孙婧问。 “他在楼下的房间里。”年轻男子问。 “走,你带我去见他。”孙婧做出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拉住年轻男子的胳膊往外推。 年轻男子忙挣脱她的手,抖开披在肩上的外套,麻利地穿在身上。他不顾孙婧的推搡,几步蹿到桌前,伸手拿起一个香蕉,三两下剥开皮,塞到嘴里,做着搞怪的表情,然后又拿起两个桔子,在孙婧的注视下,且行且退,一直退到门口,腾出一只手从背后打开门,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孙婧并不想找潘总,只是把眼前的男人赶出去。她知道潘总的用意,他看她一个人孤单,想给她寻找一点刺激。潘总的举动足以证明,他并没有发现她与黄金辉之间有什么异常。 孙婧躺在床上,从床头的包里取出黄金辉交给她的银行卡。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银行卡,时代真是进步了,连银行卡这种看上去那么严谨可靠的东西,也能用来送礼了,真是没有人做不到的事,只有人想不到的事。 她把卡放回包里,关了床灯。怎么把这张卡交给潘总呢?她真有点犯愁了。 像公事公办一样把卡给他肯定不行,潘总会马上质疑黄金辉为什么会把卡交给她。 以黄金辉的口吻,这似乎是一次堂而皇之的退赃行为。但以一个正常人的逻辑去分析,黄金辉没有在机电城项目上帮上潘总,到头来是她发挥了决定性作用,这笔钱应该送给她,放进她的口袋才对。 孙婧推断,潘总可能向黄金辉做出过什么暗示,就是向他要过这笔钱,而要钱的最好借口,就是需要用这笔钱感谢真正帮助他落下项目的人。 孙婧忽然恍然大悟,黄金辉原来并不是真心要把这笔钱交出去,而是试图通过她把这笔钱留下来。她留下来这笔钱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装进自己的腰包,另一个就是还给黄金辉。 “咚咚咚……”孙婧正在想着,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这声音很轻,轻到她刚刚能够听到。她猛地坐起身来,随后又躺下了。敲门的人是谁呢?还刚才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还是潘总,好像都不是,难道是黄金辉? 孙婧无法判断这个人到底是谁,经过了刚才的一幕,他没有理由再让自己去开门了。在这个时间,无论是谁来敲门,都属于不礼貌的行为。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从耳朵上挪开,门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一连几天过去,怎样把黄金辉给她的银行卡还给潘总,让孙婧伤透了脑筋。 她本想请潘总到她的办公室一趟,借着谈项目的机会,把银行卡还给他。但是,问题又来了,杨助理肯定要跟着潘总来,这种事有她在的话,肯定不方便。现在这些大小老板啊,出门办事,非要带个女助理,也不分个场合。 孙婧没办法,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潘总租住在春县出城口不远的一处别墅里,门口挂着机电城项目建设指挥部的牌子。 车还没到门口,孙婧就看到潘总在路边等她,显然,她亲自到访指挥部,潘总非常重视,这是老早就出来迎接了。孙婧也觉得自己有些兴师动众了,要不是黄金辉亲自交办的事情,她顶多就是到工地看看,没必要急着到人家的指挥部来。 孙婧下了车,第一个判断是杨助理不在,心想这下好了,省去了许多麻烦。她正在上台阶的功夫,见杨助理气喘吁吁地从路的另一头跑过来,原来潘总安排她在旁边的另一条路等她呢。 潘总与孙婧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二楼的一间会客厅。孙婧一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了四盘的各种各样的水果。 “这么多水果,潘总这是要开水果店啊。孙婧说。 潘总搓着手,满脸带笑,一个劲儿地摆手,请孙婧落座。 孙婧能感觉到,潘总对她有一种感恩心理,对她客气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孙婧煞有介事地问起了项目的情况,潘总有问必答,还不时地扭头看着杨助理,好像在验证他说话的准确性。 孙婧一边听,一边用余光扫着杨助理,心想,这下麻烦了,杨助理对潘总看来真的很重要啊。如果杨助理一直在场,今天的话就没法说,事也没法办了。 半个小时以后,孙婧觉得项目的事没什么好聊的了,便主动结束了话题。因为这样会给人以公事公办的感觉,还卡的重要性就被削弱了。 她暗想,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把杨助理支开。 “杨经理,别干坐着,吃水果。”孙婧指着面前的水果,端起一盘,站了起来,走向杨助理。 杨助理立刻站起来,迎着孙婧,接过了水果盘。 “那些水果我吃不了,你拿去分给大家吃吧。”孙婧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杨助理应该退出去了,“今天我没什么事,就是咱们这个项目时间也不算短了,指挥部我来得少,过来看看有什么困难和问题没有。” 潘总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听出了话音,从孙婧的背后向杨助理挥了挥手。 “您坐,我这就去。”杨助端着果盘,向门口走去。 杨助理这一走,潘总有些慌神,他快步跟到门口,向杨助理嘀咕了几句,很快就返了回来。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孙婧悄声说。 “是这样,我们公司对于任何帮助过我们的人,都不会忘记。”潘总说,“孙书记对机电城项目帮助非常大,没有您的帮助,就没有机电城项目的落地,所以……” “潘总!”孙婧厉声说,“我想你是误会我了。” “没有,没有。”潘总忙摆着手,“不是,不是。” 孙婧从包里掏出那张银行卡,交到潘总的手里,潘总没接,她就直接把卡夹放到茶几上。她从潘总的表情能够看出,他似乎感到很意外。 “我就把话说说明了吧。”孙婧说,“我今天来,是受人之托。开发区黄主任让我把这张卡还给你,这笔钱他一分没动,早就想还给你,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张卡,我不能要,麻烦你还给黄厅长吧。”潘总恳切地说,“我们总部有规定,对于在项目建设和市场开拓中,帮助过我们的人,我们都不会忘记,都会以适当形式表示感谢。” “这么说吧,你不能让我白来这一趟,如果你不给我面子,我回去没法和黄主任交差,同时也等于没给人家黄主任面子。”孙婧必须把话说得狠一点儿。 “这……这……”潘总说,“我们有这方面的项目经费,全过程是对外保密的。” “你要这么说,可是低估了领导的境界。”孙婧说,“领导可不是因为怕泄密才还给你。” “孙书记,你误会我的意思啦。”潘总说,“我的意思是,我收下这张卡,没法处理。” 孙婧已经料到了这一幕,但并没料到潘总如此固执,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样子非常恳切。 “我告诉你,潘总,你要是不收,我今天晚上就住你这儿了。”孙婧拎起包,站了起来,“就这么定了,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了。” 面对孙婧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架势,潘总尴尬地笑了笑,表情凝固了。杨助理敲门进来,正与争执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颇有深意地向潘总点了点头。 孙婧决定趁杨助理在场,干脆一走了之,便立刻站起来身来。 孙婧启动汽车正要加速的瞬间,潘总意外地拉开车门,把一个红色的布袋准确地投了进来。 孙婧立刻踩住了刹车,看到杨助理正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不好再说什么。 321、色与财的选项 “一点小意思,请孙书记笑纳。”潘总拱手说。 孙婧白了潘总一眼,摆摆手,加大了油门。杨助理那双眼睛,就在不远处注视着她,她不能再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回到办公前,孙婧打开了潘总甩进来了红布袋,发现里面有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条白金项链。首饰盒的底下,放着一个卡夹,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和她还给潘总的那张一模一样。这回麻烦了,她帮黄主任退了卡,自己的口袋里却多了一张卡和一个密码。 “这一趟,算是白去了。”孙婧自言自语着,“事情还不好办了。” 一周以后,孙婧给潘总打电话,请他到她的办公室来。潘总尽管在电话支吾了几句,但还是答应下来,并很快赶了过来。他进了门,端坐在沙发上,笑容可掬地看着孙婧。 孙婧掏出银行卡,放在潘总面前的茶几上,潘总见状,话也不说,拔脚就走。 “你回来!”孙婧急了。 潘总背对着孙婧,停下脚步。 孙婧走上前去,在潘总的后背上拍了拍,有意缓和着气氛。 “你的情我领了,首饰我可以留下,但这卡你必须拿回去。”孙婧说。 孙婧没有记卡号,但她深信不疑,这张卡是潘总特意为她准备的,应该和黄金辉那张卡没有什么关系。 潘总低声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任何风险。” 孙婧可不这么想,这次如果不是黄金辉让她帮忙,她才不会包揽这种烫手的事。现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本来应该装在黄金辉腰包里的钱,竟然跑进了她的口袋。 不管黄金辉是不是真心要退卡,但既然她帮助他退了那张卡,就没有再收卡的道理。 本来,她把这笔钱交给潘总,就算完成了任务,可以向黄金辉交差了。可现在她有点为难了,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向黄金辉解释。 “我有一个想法,黄主任肯定是真心想退卡,否则就不会让我经手。”孙婧说。 “黄主任这么兴师动众,还给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给你的这张卡和黄主任没有任何关系,机电城项目是你引起来的,我们表示一下是应该的。”潘总说。 孙婧听了潘总的这句话,心里踏实了。她的想法,从潘总的话里得到了验证,他并没有否认,卡虽然是两张卡,但钱却是同一笔钱。 潘总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黄厅长的卡已经收回来了,这张卡是给她的,二者无关。潘总不想把两张卡联系起来,但其实是非此即彼的关系。 孙婧从潘总的话里听到了一种报怨,他的报怨不是没有道理,黄主任的思路很奇怪,这张卡本不该由她再过一次手。如果黄主任单独把卡还给潘总,潘总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黄主任,就不能再把这张卡拿回去。如果黄主任向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同时也证明她是不清白的,二者必选其一。 孙婧不想跳进这个陷阱,她必须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黄主任在省城有一处新房子,正在装修呢。”孙婧说。 孙婧记得,那次到开发区看黄金辉,见他的面前摆着几张楼盘的海报,上面印着各种房间布局图,黄金辉指着其中一个一百四十多平的房间,让孙婧给个评价,原来黄金辉已经在省城买了这种户型的新房。当时,黄金辉还向孙婧推荐,告诉她如果资金充足的话,可以投资房产,保赚不赔。 孙婧虽没有在省城买房的想法,但也留了一张海报,表示要考虑一下。她后来听黄金辉说,他对这套房子比较满意,还找了一家房屋经纪公司进行了托管,现在正在进行装修。 “我明白了。”潘总说,“孙书记的意思是把那张卡投在黄主任的房子上。” 孙婧说,“房子都有了,还愁钱没地方花吗?” “孙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卡真的和黄主任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留下吧。”潘总说。” 孙婧很愿意听到这句话,因为这句话再次证实了她的推断。 “我会把那家公司的电话告诉你,你找到房子以后,做什么就和我无关了。”孙婧说。 “孙书记为什么这么做?钱烫手吗?”潘总问。 “黄主任是你的朋友嘛,这可是雪中送炭的事。”孙婧说,“黄主任没有动用公权力为潘主任谋过私,所以不构成受贿。” 潘总见孙婧的态度如此坚决,似乎默许了她的建议。孙婧拿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楼盘海报,递给了潘总。潘总当着孙婧的面,给一位南方朋友打电话,定制了高档纯实木家具,然后用传真机把房型布局图传了过去。 孙婧不想拿那张卡,她觉得自己如果收下这张卡,不仅会得罪黄金辉,而且会被潘总小看一眼,况且她不想因为这点小钱,毁了自己的前程。 半个月以后,潘总给黄金辉定制的全套实木家具发送到省城。潘总以黄金辉朋友的名义,找到了那家房产经纪公司,把家具全部搬到了他的新房里。到了这时候,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潘总在省城打来电话,委托孙婧向黄金辉解释一下。 在城郊的一家小酒馆里,孙婧告诉黄金辉,他在省城的新房已经配备了家具,黄金辉显得很生气,责备孙婧不该瞒着他。 “没想到潘总会这么干。”黄金辉说。 “没想就对了,领导的心里每天都装着工作,唯独没有自己。”孙婧问。 “我没想到你会把事情办成这样。”黄金辉说。 “这件事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孙婧说。 黄金辉笑呵呵地端起杯子,与孙婧的杯子碰了一下。 “有朋友说我好色不好财,那是因为不了解我,哪有不好财的人啊。”黄金辉说,“但我今天可看到不好财的干部了。” “哥在说我吗?”孙婧说。 “那还有谁啊?”黄金辉说,“在我这样的位置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沾钱不沾色,沾色不沾钱,谁要坏了这个规矩,早晚要出事。” “挺有哲理啊,沾了多少女人啦?”孙婧说。 “要钱又要色,对女人不公平。”黄金辉说,“那张卡放到你的口袋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哥的弯儿绕得太大了吧。”孙婧说。 “以我这些年的见识,太贪心会惹上麻烦的。”黄金辉向孙婧介绍起自己的人生观来。 在孙婧看来,黄金辉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只不过没有直说罢了。他如果和女人打交道,在钱的问题上不会太小气,是要钱呢,还是要女人,只能选择其一,如果两者要,那就太贪心了,很不保险。 孙婧与黄金辉熟悉以后才知道,他与她的公公姚尔寿虽然是前后开发区的两任厅级主任,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她想像得那样融洽,至于他们在人前表现出的那种和谐,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从黄金辉那里,孙婧知道了一二三的病因。原来是一二三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人选,现任秘书长因为儿子出了问题,位置不保,却把原因归咎到一二三身上,趁他人地两疏、立足未稳,时时处处排斥他。一二三被日复一日的刁难折腾得心力交瘁,终于病倒在工作岗位上。 这些对孙婧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原来有一个当厅长的公公,如今有一个当厅级干部的朋友,这是孙婧回家捉奸以后发生的最大变化。 姚云龙辞退了保姆翠翠,从娱乐城找来一个新保姆,专门接送甜甜学习钢琴和绘画。暑假期间,孙婧请了干部休假,领着女儿去几个沿海城市玩了一圈儿,回来后把甜甜到送到全市有名的双语寄宿小学。这个学校学费虽然不低,但对于姚云龙这个娱乐城的老板来说,就是小钱了。就算姚云龙不想掏钱,以孙婧这些年的积蓄,供到甜甜中学毕业也不是问题。 自从姚云龙和翠翠被孙婧抓到现形以后,她给正在出租的那套房子的房户打了电话,提前解除了出租协议,雇人把房子收拾了一遍,重新配了钥匙,每周回来看女儿时,就住在这里。 孙婧并没有把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告诉申一甲,既是怕分散他的精力,也担心姚云龙把申一甲当成突破口,再从中搬弄是非。 这是一个特殊时期,她每次从春县回到蓝河时,申一甲并不知道,即使他打电话问起她,她也说县里忙,周末回不去了。 孙婧送女儿入了学,正好到了去党校学习的时间,在去学习之前,她定好去一趟推拿店,看看那三个小子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晚上五点钟,孙婧把车停在推拿店门口,呼啦一下想起来了,上次来的时候,娟子曾经告诉她要和吕良订婚了,这阵儿怎么没听到什么动静,难道他们连订婚这么大的事,都忘了告诉她? 孙婧匆匆推门进去,前台没有人。 她来到前台,在案子上敲了敲,还是没有一个人影儿。 322、娟子怀了谁的孩子 娟子回房取手机的功夫,孙婧心里犯起了嘀咕。申一甲一个礼拜没来店里了,他这是要闪人的节奏啊,看来娟子和吕良的好事快到了。不过她还是隐隐感到担忧,看娟子那强颜欢笑的样子,推拿店里离了申一甲,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娟子很快就回来了,打开冰箱在里面翻着什么。 “你别翻了,我什么也不想吃。”孙婧说。 娟子从冰箱里翻出两个苹果,尴尬地笑了笑:“这两天没买水果,我这就去超市买去。” “我带了两箱水果,本来想让这两个臭小子搬呢。”孙婧起身向门外走去。 孙婧和娟子一人搬着一箱水果,正要往店里走,吕良忽然出现在远处:“等等我,等等我。” 娟子静静地看着吕良走到近前,向他努了努嘴:“大哥,你能不能省省啊,快去帮小姨啊。” 吕良嘿嘿笑着,走向孙婧:“小姨,我来。” “吕良,你这还没结婚呢,就把你小姨忘了,要是结了婚,恐怕娘都不认了吧?”孙婧挖苦道。 “咱乡下人,想得简单。”吕良从孙婧手里接过苹果箱,“谢谢小姨。” 孙婧刚回到店里,就接到申一甲打来的电话。孙婧暗忖,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这么快就把电话打进来了,要是吕良能有这心眼嘛,根本没有。 “孙大书记,对不住啦,我一会儿半会儿可能还回不去。”申一甲说。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申督查忙成这样,直忙得有家不回啊?”孙婧问。 “唉,别提了,文化广场这不要重新铺装吗?有一些门市房瞪眼不让动土,宫市长有指示,挂牌督办,我们督查办的人都在现场呢。” “我明白了,那你就先忙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店里看看。”孙婧说,“你就别急着回来了,我坐坐就走了。” 孙婧挂断电话,心里很扫兴,好不容易来一趟,一甲这小子还回不来,搞不好去学习之前看不到他了。她平时忙的时候,感觉不到申一甲的存在,这一闲下来,还真是挺想他的。 孙婧咬了咬嘴唇,既来之则安之,好长时间没有在店里吃饭了,临去学习之前,就在店里吃顿饭吧,以申一甲的精明劲儿,不赶回来那才怪呢。 “一甲说了,让咱们先吃着,不用等他。”孙婧信口说道。 “吕良,你陪小姨唠唠嗑,我去趟超市,一会儿就回来。”娟子用命令的口气对吕良说。 “我也跟你去。”吕良说。 “呆着吧你!”娟子对吕良一瞪眼,转身对孙婧笑着,“小姨你看吕良啊,他不赶紧向您汇报思想,这时候还要跟着我。” “他愿意跟就跟。”孙婧说,“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带着她。” 娟子说:“他得陪着小姨啊,小姨这么长时间都没来了,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坐着是吧?我去也快,一会儿就回来。” 娟子说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吕良见出门无望,便把刚才买回来的饭菜送回了厨房,孙婧也跟了过来。 吕良支开桌子,把两份炒面倒进两个小盆里,又把一份冰凉拌菜倒进盘子里。孙婧不用问就知道,这就是吕良和娟子的晚餐了。 “店里的按摩师吃什么啊?”孙婧问。 “他们自己解决,想吃什么吃什么。”吕良说,“店里有规定,按摩师只能在休息室和自己的按摩房吃饭,但她们一般都懒得出来,如果不看电视,就在自己的房间吃了。” 孙婧想趁娟子不在,探探店里的实情,可又不好问得太直白,吕良心里这么不装事,说不定转身就会告诉娟子,那样就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店的参股人啊。 “吕良啊,在这里还适应吗?”孙婧问。 “可适应了呢,有娟子在,我可省心了。”吕良说。 “你可是这里的副经理啊,要多帮娟子分担一下。”孙婧说,“这段时间效益怎么样?” “不知道,副经理不管账。”吕良说。 吕良的话在孙婧的意料之中,娟子怎么可能让吕良管账呢,就他那毛躁劲儿,娟子也不会放心啊。 孙婧忽然想起,她上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吕良曾得意地告诉她,他准备和娟子定婚,十月份就结婚。她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眼看着快九月份了,怎么吕良还像没有事儿似的。 孙婧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招呼吕良坐在她的面前。 吕良盯着孙婧的眼睛,并没有坐下。 “吕良啊,你和娟子不是十月份要结婚吗?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把婚定了?”孙婧说,“你的父母什么时候来蓝河给你定婚啊?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 吕良垂下眼帘,紧紧地抿着嘴,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孙婧的心里一震,坏了,难道娟子这丫头反悔了不成? 她不用问都知道,吕良对娟子那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娟子心里有没有吕良呢?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吕良小声嘟囔着:“是啊,娟子原来就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我一跟他提这事,她就冲我直瞪眼。” 孙婧猜出问题出在哪里了,娟子真的反悔了。 这个娟子,既然已经准备和吕良结婚了,为什么现在又出尔返尔呢。吕良也真是够笨的,和娟子睡都睡了,人家却不愿意嫁给她,他得笨到什么份上啊。 “娟子没说什么吗?”孙婧问。 “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就是不搭理我。”吕良说。 “那你到底和娟子睡了没有啊?”孙婧很关心两个人的实质关系。 吕良默默地点了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孙婧觉得事情有点麻烦,娟子并没有她想像得那样温驯。 她原来担心申一甲在娟子和吕主良之间打横,可能会影响这桩好事,可是现在申一甲很少来店里啊,这就怪不得申一甲了。 娟子是一个贤淑乖巧的人,不论是性格,还是心眼,不论是操持家务,还是打理生意,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吕良能把她娶到家,那可真是烧了高香了。 孙婧心里很着急,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她虽然是吕良的表姨,又有一定社会地位,但她不能拿这些压娟子就范啊。娟子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她准备一会儿问一问娟子,看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回来了!”娟子在走廊里喊着。 吕良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迎到了门口。 孙婧也站起来,看着吕良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吕良啊,被娟子给迷住了,娟子一说话,他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跳舞,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娟子进了小餐厅,把手里的塑料兜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了四个餐盒,然后把餐盒里的菜倒在准备好的盘子里。 孙婧暗自得意,自己在娟子的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她虽然对吕良没好脸,但对她这个吕良的表姨却十分热情,这能说明什么呢,既说明娟子从心里尊重她,也说明她和吕良的关系并没有坏到哪里去。 “小姨,我要了几个家常菜,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娟子说。 “喜欢,娟子点了菜我都喜欢。”孙婧说。 娟子取来了一瓶玫瑰红酒,先给孙婧倒了半杯,然后把瓶子交给了吕良。吕良终于得到了表现的机会,忙在娟子的杯里倒好了酒,最后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好了酒。 吕良刚要坐下,娟子就指了指一边的空杯子。 吕良未解其意,愣愣地看着娟子。 “那是一甲哥的杯子。”娟子说,“来不来的,先给他倒上吧。” 这正是孙婧想说而未说的话,正好娟子替她说了,娟子真是太在悟性了。 孙婧瞄了一眼娟子:“娟子,你和吕良处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不会把我忘了吧?” 娟子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看了孙婧一眼:“现在生意不好,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原来症结在这里啊,娟子心里惦记着生意。现在的生意有那么不好吗?她怎么没有什么察觉啊。 娟子叹了口气:“一甲哥这段时间工作忙,最多也就是一个礼拜来一趟。他原来的一些老顾客,见不到他,基本都不来了。这一块的业务能占到一半呢。” 孙婧很吃惊:“有这么多?” “小姨,你没看到现在男客人多,女客人少吗?”娟子说,“那些流失的大多是女客人,有的见不到一甲哥,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说明我们店了男推拿少啊,不是有吕良吗?他不是已经可以接待客人了吗?”孙婧问。 “就他啊,那张嘴笨得很棉裤腰似的,就仗着有点力气。”娟子说,“一甲哥可是针灸推拿专业的大学生啊,吕良哪能跟他比啊。” 娟子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身体一抖。 孙婧被娟子这一抖下了一跳,她眼看着娟子起身离坐,站到了水盆前,做呕吐状,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孙婧看着娟子的侧影,不禁有些发呆,看娟子的样子,怎么像是妊娠反应呢,难道他怀孕了? 323、可疑的小情人 “娟子,你怎么了?”孙婧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暗暗责备自己不应该问得这么直白。 “哎呀,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一直就有点恶心。”娟子说着,取过杯子,喝了口水,回来坐下。 孙婧在心里嘀咕开了。如果娟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应该是闹肚子,或者肚子疼,不应该是像这样想吐却吐不出来。如果真的是妊娠反应,说明她怀孕至少也有两个月了。两个月,两个月,那时候申一甲还在店里呢,她那次来的时候,吕良告诉她准备和娟子定婚了,那时候离现在也应该有两个月了。 申一甲在店里的时候,吕良敢和娟子发生关系?他的胆子不小啊,他们就不怕被申一甲发现吗? 孙婧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她把杯子从娟子的面前拿过来,把红酒倒进了自己的杯里。娟子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没有任何举动。 “娟子啊,你身体不舒服,酒就不要喝了。”孙婧说,“喝坏了你的身体,吕良该找我算账了。” “谢谢小姨,我真的不能喝了。”娟子说,“让吕良陪您多喝点吧。” “我就这一杯。”孙婧说,“吃饭喝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幸福健康。” 孙婧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吕良说:“吕良啊,快去给娟子倒杯温开水。” 吕良麻利地起身,拿过孙婧递过来的杯子,去前厅接水了。 “娟子,你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不会是怀孕了吧?”孙婧伸出手来,怜爱地理了理娟子的刘海儿。 “啊?!”娟子惊叫了一声,露出恐惧的表情,“小姨,您可别吓我!” “我只是随便说说,抽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孙婧在娟子的腿上拍了拍,试图安慰她。 娟子两只手绞在一起,眉毛轻锁,呼吸急促起来。 “应该不会吧,就那么三次。”娟子轻声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受孕与几次没有关系,如果时间合适,一次就可以种上。”孙婧说着,端起了杯子,轻抿了一口。 “小姨,我害怕。”娟子的目光游移不定。 “不要怕,也许不是呢。”孙婧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吕良端着杯子回来了,把杯子放在娟子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孙婧暗自得意,先不管娟子是不是怀孕了,娟子至少已经对她说了实话。她现在不好对娟子多说什么,一切都要等娟子去医院检查以后,才能再做打算。万一娟子没有怀孕呢,那自己就白操心了。 娟子虽然赔着笑脸,但吃得却很少,显然没有什么胃口,桌上的气氛有一点沉闷。 孙婧准备喝掉杯中的酒就走,不等申一甲了,他现在是督查办主任,指望他每天准备下班已经很难了,何况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过来看看。 “我家大书记在哪儿呢?”门外响起申一甲的声音,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 孙婧正想站起来,迎接一下这位刚刚升职的小情人,却瞥见娟子的脸上毫无表情,举着筷子在小盘里摆弄几颗松仁玉米粒。 她冲申一甲妩媚一笑,向旁边串了串位置:“一甲累了吧,我们等你半天了,快吃饭吧。” 一甲也不客气,看了娟子一眼,在孙婧的身边坐了下来。 孙婧问:“你先回来了,现场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申一甲说着,把手里的食品袋递给吕良:“吕大夫,麻烦你把烤鸭放到盘子里。” 娟子好像突然醒过来:“一甲哥,我来吧。” “谢谢。”申一甲脱口而出。 申一甲这一声谢谢,让孙婧觉得很不对劲儿,哪儿不对劲儿呢,她还真说不清楚。 以申一甲的性格,他不跟娟子开个玩笑,本来就有点反常了,现在他又装腔作势地对娟子说了声谢谢,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一甲,几天不见,让人刮目想看了,什么时候变得斯文了?”孙婧调侃道。 “小姨你不知道,现在人家是娟子是大老板,我只是工薪族,腰杆没人家硬啊。”申一甲重新坐了下来。 “一甲哥,你别拿我寻开心好不好?当我是开心果呢,想嗑就来一口,不想嗑就一个礼拜都不朝面?”娟子把烤鸭端上桌,“你陪小姨聊一会儿吧,我有点不舒服,回屋呆一会儿。” 申一甲被娟子噎了一句,尴尬地笑了笑,愣是没搭上腔。 这正是孙婧期待的场面。既然申一甲回来了,她怎么也得和他聊一会儿吧,就算她不想多聊,申一甲也不会放过她啊,搞不好还不得把她拉到他自己的小卧室去。 孙婧冲吕良使了个眼色:“吕良啊,娟子身体不舒服,你要多体贴她,照顾她吃个药啊,领他去医院看看啊,这些事不用小姨教是吧?” 吕良腾地站起来,用力地点头,伸出手来想搀扶娟子一下。不料,娟子抬手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下,显然对他的好意并不领情。 申一甲听到了“啪”的一声,也站起来,抓住娟子的袖子:“小心点。” 娟子用力地把袖子一甩:“申大主任,这点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陪陪小姨吧。”娟子说着,冲吕良冷冷地说道:“你还站着干什么,送我回屋啊!” 吕良听了娟子的话,似乎很兴奋,忙为她打开门,跟在她的后面出去了。 申一甲见吕良和娟子出去了,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孙婧。 孙婧用力的挣扎着,嘴里不停地说着:“一甲快松手!快松手!别让他们看见,别让他们看见!” 申一甲把嘴往前凑了凑,在孙婧的小嘴上亲了一口:“啵~” 孙婧用力推开申一甲:“小伙子,你太过分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申一甲回到座位上,为孙婧卷了几片烤鸭,放到她碟子里。 “太油了,我不想吃。”孙婧眉毛一挑。 “酥着呢,你信你尝尝,美容养颜啊。”吕良说。 “美容养颜?你知道的挺多啊。”孙婧说,“老实交代,以前是不是经常给娟子买这东西?” “哎呀姑奶奶,你想哪儿去了。”申一甲双手在孙婧面前挠着,“娟子哪懂什么养颜啊,他和我一样,喜欢吃猪手。” “好吧,那我就吃一点。”孙婧似乎对申一甲的回答很满意。 申一甲坐在孙婧的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心里却并不安静。 他听说团市委书记韩晗要去立春市当市长了,不论怎么说对孙婧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论资历,韩晗要比孙婧老许多,论年龄,韩晗也比孙婧大一些。按理说,韩晗到立春当市长应该是一个突破了,因为以前团系的干部就没有在立春站脚的机会。可是以孙婧的气势,再给她一两年的时间,跻身县市长之列,也是顺风顺水的事。 申一甲怕孙婧有想法,更怕孙婧闹情绪。她想问问孙婧,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真是人的位置不一样,关心的事情就不一样。申一甲想,以前他就没考虑过孙婧升迁的事,人家不也是照样腾挪得不错吗? “最近忙吗?”申一甲问。 “什么忙不忙的,咱们还需要这么套词吗?”孙婧说,“你不会是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吧?” “在我现在这个单位,小道消息天天有,你不听都不行。”申一甲说,“说真的,立春市长空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能补个缺吗?” “我猜你就要跟我说这个。”孙婧说,“你小子别跟我绕了,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听说,你给立春引进了一个大项目。”申一甲说。 孙婧会意一笑,这小子消息真挺灵通,既然他都知道这事了,看来市里领导肯定也知道了。 “还有呢,别总挑好听的说。”孙婧说。 “我听说,你最近要到省里学习去?”申一甲说。 “厉害,到现在,春县知道这个事的人不超过五个。”孙婧摇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不能提接待办,只要和别人提起以前在接待办干过,别人肯定会提起你。你是蓝河的大名人啊,茶余饭后,你是焦点人物,话题女王啊。”申一甲凑近孙婧,“孙书记太招风了。” “岂止是招风啊。”孙婧说,“我还招人呢,眉目传情的,语言挑逗的,约吃饭的,多着呢。别看这些人平时都跟正人君子似的,其实啊,骚着呢。” “那也没我骚吧?”申一甲问。 “我不怪他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孙婧说,“不过嘛,也有坐怀不乱的君子。” “谁啊?”申一甲瞪大的眼睛,“都坐到你怀里了,还不动心?” “你又想多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孙婧端起杯中的红酒,“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又长肉了,干了吧。” 孙婧干掉杯中的红酒,回头看了看门口,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说。”申一甲说,“娟子从来不干偷偷摸摸的事。” “切!”孙婧说,“这你可说错了,娟子十有八九是怀孕了。” 324、车上幽会 “人家也是女人啊,你还能阻止人家怀孕生孩子?”申一甲的回答轻描淡写,心里却很不舒服。吕良居然把娟子的肚子搞大了,真是长本事了。要不是他疏忽了,让娟子伤了心,哪有吕良的事。 孙婧的眼神怪怪的,盯着申一甲的脸,转着手里的杯子,半天没说话。 “你总瞅我干什么啊?”申一甲说,“是吕良把娟子的肚子搞大了,又不是我搞娟子的肚子搞大了。” “啊,我就是推测,还不一定呢,也许是胃肠感冒什么的。”孙婧说着,把杯子往前一推,“现在问题有点难办了,娟子好像对吕良并不感冒啊。” 申一甲拿过可乐,递给孙婧,自己又拿了一瓶。 “孙书记,这就别怪申主任批评你了。”申一甲装腔作势地说,“你放着自己的事不想,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娟子要是真对吕良不感冒,能和他上床吗?我为了给他们创造一条宽松条件,都不太回来了。赶情娟子怀孕了,你还是不满意,那你想怎么的吧,我非得给他们站岗放哨,看着他们夜夜洞房,你才满意啊。” “屁上你的狗嘴。”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申一甲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说娟子的脸色怎么更圆润了,原来是这样子啊,还是我们孙书记眼睛毒啊。” “我这不是担心嘛,娟子本来一直对你有意思,这么快就和吕良好上了。”孙婧说,“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呢,你不会也上过娟子吧?” 申一甲连连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得孙婧有些发毛。 “你笑什么,怪吓人的。”孙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我服了,孙书记,你真是太有想象力了。”申一甲说,“放心吧,娟子是我妹,我是娟子她哥。我已经快两个月不常回来了,不就是为了给好人腾地方嘛。” “你懂事行吧。”孙婧说,“走,看看娟子怎么样了。” 申一甲摇头,拦住了孙婧,她想推开他,却没有推动。 “去我房间吧。”申一甲挽起孙婧的小腰。 孙婧扭了一下,躲开了。她明白申一甲的意思,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了,他这是想和她亲热亲热,搂不住火的话,还有可能那个。 孙婧在申一甲的脸上拍了拍,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事都敢想,什么时候都敢想,难道他就不怕被吕良和娟子发现吗? “一甲,我听娟子说,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你能不能适当抽点时间,回店里照料一下,毕竟这里有很多患者是你的客人啊。” “还是算了吧,帮人一时,帮不了一世。”申一甲说,“现在娟子和吕良开的就是个夫妻店,你说我一个外人,总到这里掺和什么啊。” “什么叫外人啊,你在这里也是有股份的。”孙婧说,“推拿这一套,他们毕竟没有你有经验。” “我顶多就是一个礼拜过来看看,我的老患者,我都会介绍给吕良。”申一甲说,“这回你放心了吧。” “我不放心。”孙婧暧昧地笑着,“娟子这阵上火了,店里生意不好,顾客没有以前多了,女顾客就更少了。娟子刚才和我说起这事,有点眼泪巴巴的。” “有那么严重吗?”申一甲从背后抱住了孙婧。 “娟子的眼里不藏假。”孙婧挣脱了申一甲,转身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孙婧和申一甲一前一后来到了娟子睡着的小卧室。 娟子头朝里躺着,吕良则直挺挺地站在床边,无奈地抱着双臂。 听见开门声,娟子从床上爬起来,吕良则往旁边走了几步,眼巴巴地看着孙婧。 “小良啊,你这是罚站呢?”孙婧声音关切。 娟子吃地笑出声来:“我可没罚他,是他自己愿意站在那儿的。” 孙婧上下打量着娟子:“娟子啊,小良没有你见识多,没事你就多开导他。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是不是啊娟子。” “小姨说是就是呗。”娟子说。 孙婧在娟子的头上摸了摸,体温很正常。 “我没事了。”娟子说。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孙婧叹了口气,“娟子啊,我说句话,你别不愿意听啊。你和吕良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我看你们俩个还挺般配的,与其这样天天呆在一起,个干个的,不如找个日子把婚结了,在一起也有个名份,你说呢娟子。” 娟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静静地站在孙婧的面前。 申一甲轻轻捅了捅孙婧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好,我不说了,走啦。”孙婧说。 “我……我送送你,正好我还要去文化广场施工现场去看看。”申一甲有些扫兴,没想到孙婧打着看娟子的借口,要给他来个金蚕脱壳。 孙婧当然知道申一甲打的什么小算盘,他是想今天晚上和她共度良宵吧。 “我可不用你送。”孙婧说,“我可不能耽误了你的申大督办的正事。” “小姨,你就让一甲哥送送你吧。”娟子说,“反正他也是顺路。” “娟子啊,我和你一甲哥还说不准谁送谁呢。”孙婧出了推拿店,回身向娟子和吕阳摆了摆手,领着申一甲上了车。 娟子忽然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一甲哥,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这个问题真把申一甲难住了,最近他确实来店里的时间少了,工作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不愿意在吕阳和娟子中间当灯泡。他现在不能和娟子开玩笑了,怕吕良听见有想法,人家现在毕竟是情侣了。自从申一甲和娟子有了那一夜以后,两个人再见面时,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两个人几乎没有再开过玩笑。 “你们不用等我了。”申一甲说,“我要是回来的话,就直接走侧门了。” 孙婧启动了小车:“一甲,至于嘛,没有谁让你非得走侧门啊。” “你不知道,走侧门近。”申一甲说,“而且不打扰别人休息。” 孙婧见申一甲张嘴闭嘴都是侧门,觉得有一点难堪,这个臭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和申一甲第一次打交道,就是他搬起花盆砸碎了侧门的玻璃,她才跑出去的。当时她主要是怕副市长杨重发现她在推拿店里,不好解释。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申一甲已经是政府督查办主任了。 申一甲发现,孙婧驾车驶向了文化广场方向,心中很不是解,她大晚上的不回家,这是要上哪里啊,难道……难道,申一甲想到这里,心中简直乐不可支了。孙大书记这是要领他开房的节奏啊。 “孙大书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申一甲问。 “送你回工地啊。”孙婧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这小子是放下手里的工作,抽时间回来看我,文化广场铺装是一个面子活,干不好当心大市长拿你试问。”孙婧说。 “不去了,不去了,那边我都交待完了,不如咱们一起转转吧,好长时间没和你在一起了。”申一甲说。 孙婧放慢了车速,左右观望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申一甲吐了吐舌头:“要不我们去新房子怎么样?那里肃静。” 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一甲,我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我们就这样兜兜风,唠会儿嗑吧,明天我就要去省里学习了,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孙婧在一家门市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孙书记,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申一甲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韩晗要去立春的原因。” “韩晗?”孙婧说,“一甲,这你就误会我了,韩晗是一个很优秀的领导干部,他要是真去了春县,应该是春县老百姓的福气啊,我凭什么心情不好啊?” “看来我真的误会你了。”申一甲说,“那就是姚云龙又惹你生气了。” 孙婧沉默了,看来申一甲太了解她了,轻松的两句话都击中了她内心最敏感脆弱的部位。车里寂静无声,只有路边的车辆不停地驶过,传来声声风声。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不妨就告诉你吧。”孙婧说,“姚云龙和小保姆在家里鬼混,让我抓了个现形。” “闹这么大动静,怎么收场啊?”申一甲问。 “收什么场?已经落幕了。”孙婧说,“我准备和他签一份离婚协议,如果他不签约的话,只能走法律程序了,不过我觉得他不签的可能性很小,他的身边不缺女人,取代我是很轻松的事情。” “你们是彼此彼此,别人取代他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申一甲说。 “你说的别人是谁?你吗?”孙婧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你说呢?”申一甲把孙婧踢过来的球又踢了回去。 孙婧咯咯地笑了:“我有那么贱吗?” 325、食色性也 申一甲嘻嘻笑着,觉得孙婧有点太认真了。谁敢说她贱啊,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他很怕孙婧耍娇,她只要在他面前一嗲,他肯定溃败得一塌糊涂。 “唉!”申一甲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说来也怪,他常常因为女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内心膨胀,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情欲。 “冷不冷?”孙婧侧过头来,在昏暗的车中凝视着他,“你不是喜欢在车里折腾吗?今天怎么不折腾了。” 申一甲知道孙婧在挖苦他,就这气候,就这温度,在车里折腾,那可真是找病啊,更何况这车停的也不是地方啊。虽然周围比较暗,但咫尺之遥就是车来车往的街市,旁边还是过往的行人。 申一甲发现,今天晚上的孙婧有一点放肆,仿佛又回来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她为什么会这么无拘无束呢?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去年冬天,他邀请团市委干部去情人谷滑雪场度假,孙婧作为东道主也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晚上。那时的孙婧,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触动,非要与他保持一种纯洁的朋友关系,还一本正经地劝他泡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婷。 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呢,孙婧那根本绷紧的神经怎么又放松了? 申一甲呼啦一下想起来了,孙婧已经准备和老公姚云龙离婚了,而且去意已决,分居是一定的了。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孙婧现在住在哪儿呢?如果不回那个家的话,她上哪儿去过夜啊。 他准备试探她一下。 “跟我回新房子吧,我今天晚上不回推拿店了。”申一甲说。 “不去,我明天一早就要回春县,然后直接去省城,会很辛苦的。”孙婧说。 申一甲笑了,原因孙大书记是叶公好龙啊,嘴上是很放松,但心里仍然很有原则。 “那你住哪啊,回家住吗?”申一甲问。 “不回去了,我有地方住。”孙婧的头靠在了申一甲的肩上,“有人靠的感觉真好。” 申一甲不好再追问了,孙婧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她既然没有告诉他住的地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如果不识趣,再问下去,就有些乏味了。 “我没家了。”孙婧的声音让申一甲听着有些发冷。 “你有家啊,我住的不就是你的家吗?”申一甲说。 “那是你的家。”孙婧说。 “跟我回去吧。”申一甲说。 “不去,我不习惯让人收留。”孙婧说,“你这样陪着我就足够了。” “怎么是收留呢,那本来就是你的家啊。”申一甲说。 孙婧伸出一只手,抚弄着申一甲的脖子,偎在她的怀里,像一只无依无靠的猫。 孙婧既然不回家了,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申一甲又开始心旗神摇了,轻拍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她改变主意,和她度过一个夜晚。 “到我那儿去坐坐吧。”申一甲说,“让孙书记和我一起呆在马路边上,我有点于心不忍啊。”申一甲说。 孙婧根本不为所动,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申一甲的话。 “其实在蓝河认识你的人很多,认识你的人恐怕都认识你的车。”申一甲看来温柔的不行,就来点恐怖的,他不信孙婧就听不进他的话。 孙婧的身体动了一下,缓缓从他的怀中直起身来。申一甲说得没错,她是一个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大黑天的,和一个未婚的年轻干部躲在车里,是有点不成体统。如果没有别人看到也罢,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孙婧一手握着方向盘,直挺挺地坐着。她的内心有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丈夫背叛,家庭不顺,官场失意,新的县长就要到任。她推测,这次于发和推荐她去学习,估计是想让她回避一个尴尬的场面,韩晗走马上任。 她没有资本和韩晗争夺立春市市长的位置,因为韩晗的任职年限毕竟比她多很多年,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他任正处的时间,比她任正科级和副处级加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况且,她一直觉得韩晗是个很有素质,很敬业的领导干部,她虽然有些失落,但心里还是很坦然的。 使她觉得脸上无光的不是韩晗来立春,而是韩申一甲晗来立春以后,她晋升的道路被堵死了,她要想在立春发展的话,三两年之内几乎没有步了。端掉那个潜藏很深的老县长娄世贵,她孙婧可以说为立春市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立下的汗马功劳,现在,县长的位置空出来了,好像没有她什么事了,他总感觉有点憋屈。 这一切又能向何人诉说呢?无处诉说,对申一甲都不能说。 “一甲,你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儿吧。”孙婧说,“你就这样坐着,就让我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哈哈……”申一甲笑出了声,“我以后可不敢管你叫小姨了,叫小姐吧,要不都把你叫老了。” 孙婧笑也不是,恼也不是,用两只手指掐住申一甲手背上的一块肉,用力的向上提着。申一甲咧着嘴,笑得更厉害了。 “贫嘴,我得找张卫生巾,把你这张臭嘴堵上。”孙婧说。 申一甲连连告饶,孙婧这才松开了手。他搬过她的肩膀,想和她亲热一下,被孙婧拒绝了。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两个非婚男女在一起亲热。 孙婧不容申一甲反对,就启动了小车,沿着马路平稳地前行。 “我有一种感觉,见到你,就像见到了好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孙婧说。 “我理解你的感觉,久别胜新婚嘛。”申一甲说。 “申一甲!”孙婧说,“他怎么这么喜欢画蛇添足呢,你这样都破坏我的心情了。” “罪过,罪过。”申一甲说,“开个玩笑,其实我见到你,也有一种新奇的感觉,感觉你不再像过去那么熟悉,你的身体对我来说,又开始变得陌生了。” 申一甲现在的感觉是,他有八成把握把孙婧领到那个新房子去,她现在不过是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而已。 “和你在一起,我的内心很纠结。”孙婧说。 “纠结什么?你情我愿,你不该有什么纠结。”申一甲说。 孙婧把车开进了一条次干道,车速也更慢了。申一甲看得出,她只是想在街上逛逛,没有任何目标。 “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孙婧说。 “说服什么?”申一甲疑惑不解。 “我为什么只许自己放火,却不允许配偶点灯。”孙婧说。 申一甲沉默了。 孙婧的问题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一个道德高地,自己给自己当起了道德大法官。他终于知道孙婧在她的面前为什么很少责备自己的老公了,按理说,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富足,衣食无忧,受不尊重和羡慕,但是在感情上,两个人都互相背叛了。 现在,她把自己的老公纠了出来,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停地在道德的天平上反复权衡着自己的重量。 “婧姐,你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难住了。”申一甲说,“不过我觉得,你和姚云龙还是不一样的,你也不必为此背上沉重的十字架。” “怎么不一样,你说来我听。”孙婧说。 “你看啊,姚云龙是美女环绕,到处留情,而且连家里的保姆都不放过,我不知道他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什么样,但我可以肯定,这些年,随时地位的身份的变化,他的处境也在发生变化,搞个女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一甲。”孙婧打断了申一甲,“姚云龙没有多大变化,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和我结婚的时候,甚至在和我结婚之前,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我没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问题。” “那你就太大意了。”申一甲说。 “和你说实话吧。”孙婧说,“当时我很羡慕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办事能力很强,所到之处没有能难住他的。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能力,这是他的父亲的地位给他带来的额外的财富。” 申一甲从心里感叹孙婧的坦诚,看来她真想和他交心,已经把他当成了心灵上的朋友,否则,她不会这么无情的剖析自己。 “这不怪你,哪个女人不想成为人人羡慕的公主呢?”申一甲说,“你的追求幸福生活并没有错,不过是这种幸福里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这是你当初没有料到的。” 孙婧点点头,我怎么总有一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觉,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你是一个性情中人,但你不是一个乱性的人,我敢说,你可能出于某种动机接触男人,但你决不会向他投入感情。”申一甲说,“所以,在感情上,你和姚云龙有着本质的区别。” “申一甲,在你的面前,我怎么有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孙婧说。 326、良宵苦短 申一甲动情地看着孙婧:“但你对我不是这样,你是从心里喜欢我,尤其让我感动的是,你从没有对我提过任何要求,一直在毫无保留地帮助我。” “算你还有良心。”孙婧说,“我喜欢你不仅因为你的形象符合我的审美,更重要的是,你这个人很有悟性,和你相处非常轻松,一点都不累。” “可是我累啊,我怕自己跟不上你的节拍,怕被你挑剔。”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知道吗?和你认识以来,现在和你在一起,是我心里最轻松的时候。”孙婧说。 “以前都很沉重吗?”申一甲说,“看来我太大意了。” “以前我是人家的老婆,现在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孙婧说,“虽然我和姚云龙没有离婚,但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心里没有任何负担了,唉,单身的生活真好。” “你要是和姚云龙离婚,那可是蓝河的一枚重磅炸弹啊。”申一甲说。 “我已经决定了。”孙婧说,“我们的缘份已经尽了。” 孙婧与申一甲聊了很久,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也没有跟申一甲走的想法。 “婧姐,跟我过吧。”申一甲突然冒出了一句。 孙婧侧头看了申一甲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发现什么秘密,然后转回头去,继续开车。 申一甲见孙婧没有什么态度,不敢再说什么了,她这时候在想什么,他真的没法猜,猜也猜不着。 “谢谢你。”孙婧低低地说,算是对申一甲的一种答复,“你说我左手领着闺女,右手牵着你,像什么啊,再说了,你觉得官场允许我跟你过吗?” “那些都不是问题。”申一甲说,“不过我很怕辜负你的希望。” “一甲,生活可没有谈情说爱那么浪漫,我可不想我们的感情陷进那些生活琐事里,被柴米油盐破坏。”孙婧说,“更重要的是,如果和你在一起,我缺乏一种安全感,你知道什么叫安全感吗?”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牵着你的手,不许勾搭别的女人,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吗?”申一甲说。 “好了一甲,不唠这个了,你能有这个话,我就十分感谢了。”孙婧说。 申一甲像是发现了什么,在一边捅了孙婧的胳膊。 孙婧放慢了车速,在等待下文。 “我开一会儿吧。”申一甲说,“你累了,休息一下。” 孙婧点点下车,和申一甲调换了位置。 申一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要掌控方向盘,只有一个念头,把孙婧带到新房子去,现在车在他的手里,孙婧即使想反对,也拿他没辙了。 孙婧咯咯地笑了,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 “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没有你驾龄长,没有你经验丰富嘛。”申一甲说装傻道。 “我笑你竟然和我玩这么天真的把戏。”孙婧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胜算,很成功啊,换个坐的功夫,就把我劫持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小把戏被孙婧轻松识破了。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太累了,想让你休息一下。”申一甲说。 “好了好了,有钱难买我愿意,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孙婧说,“不就是劫持嘛,我还求之不得呢,我现在真想有人把我劫持到另一个星球去,心里再没有烦恼和纷争。你不会是外星人吧?” 受到孙婧的怂恿,申一甲再无所顾忌,直接把车拐上了城市主干道,直奔河滨小区的新房子。 “我有点害怕。”孙婧忽然娇羞地说。 “你怕什么?有我呢。”申一甲得意地说。身边坐着这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官场女人,而且就要被他带到她借给他的新房,在那里……。申一甲一想到这里立刻心花怒放。 申一甲和孙婧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扑面而来的竟然是一股香中带甜的酒气。 孙婧嗅着鼻子,四处看着,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从外面进来,也明显感觉到了屋里弥漫的酒味。 “申一甲,你还好这一口呢,在家里也喝酒,不是把哪个小女子领来了吧?”孙婧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手拿起申一甲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申一甲昨天是喝酒了,他喝酒的原因很简单。昨天晚上,他从工地回来,已经半夜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想着早晨还要早起,召集几个单位的领导开会,他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一口气喝掉了半瓶,重新躺在床上。这一招还真好使,他很快就睡着了,可是酒柜上的酒还开着瓶,扔在那里,他早晨起来以后,急着出门,竟然忘记归位。 申一甲很心急,拦腰抱起孙婧,就要去卧室。 孙婧连忙躲开,在沙发上坐下来。 “一甲,我可以和你多呆一会儿,但今天晚上必须回去。”孙婧说,“明天一早我就得回春县,上午就得赶到省城,中午有一个同学聚会,路很赶。”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申一甲说。 “什么啊,你是刀啊,还是柴,真的不行。”孙婧说,“好了好了,你别和我讲条件了,我人都送上门来了,你不能得寸进尺不是。再说了,我住在这儿也是睡觉,就算你能力强吧,咱们也不能工作一宿吧?” 孙婧说着说着,娇羞地转回身去,脱去了衣裳,只剩下内衣,直接去了浴室。她走了几步,见申一甲还站在原地发呆,便冲她招了招手:“来啊!” 申一甲恍然大悟,忙跟了上去。孙婧今天特别大方,他以前哪享受过这等福利啊。 孙婧和申一甲刚进了浴室,她的手机就响了。 孙婧“嗯”了一声,出了浴室,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姚云龙打过来的。她拿着手机犹豫起来,这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接呢?接吧,她不愿意姚云龙在电话里和他斗嘴,不接吧,她又怕姚云龙找她是因为闺女甜甜的事。时间这么晚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姚云龙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讲话。”孙婧接通手机,平静地说。 “孙书记,别这么严肃嘛。”姚云龙的声音。 “有事说事。”孙婧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起早。” “我没事,你没事我就没事。”姚云龙说。 “噢。”孙婧松了一口气,“我闺女怎么样?” “闺女挺好的。”姚云龙说。 “姚云龙,闺女是我的不假,但也是你的。”孙婧说,“不要因为我和你的问题,影响她的学习。” “这个就不用你教我了吧。”姚云龙说,“甜甜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就好,没事我就挂了。”孙婧说。 “别急着挂啊。”姚云龙说,“你不是傍上了哪个市领导吧?我看你这意思,是想跟我没完啊。”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你的权力。”孙婧说。 “孙婧,我可丑话说前头,你要是和我离婚,那你可能什么都捞不着,到最后还落个喜新厌旧的帽子。” 申一甲从浴室里出来,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凑到孙婧的身旁,用满是怜爱的目光看着她。 “你就不要拿财产问题要挟我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是不吃这一套的。”孙婧说。 “我要挟你什么啊。当年你要不是看中了我的家庭背景,你会嫁给我吗?”姚云龙说。 “当然不会。”孙婧说。 “你承认就好。”姚云龙说。 “姚董,我挂了,照顾好我闺女。”孙婧挂断了电话,说了一句,“扫兴。” 申一甲从这个电话看得出,孙婧对姚云龙已经毫无情感可言的,剩下的只是尊重和无奈。也许是碍于和他在一起,她并不想与姚云龙多说什么,只想早一点挂断电话。 申一甲拿过自己的外套,搭在孙婧的身上,从后面推着她,进了浴室…… 半夜时分,申一甲送孙婧下楼。 他坐进驾驶位,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去望月楼宾馆。”孙婧说。 申一甲一惊,原来孙婧住在望月楼了,怪不得她晚上迟迟不肯回到住处。不用说,她找接待办的老同事要了免费房,那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她自然不肯和他一起回去。 “这个月你就见不到我了。”孙婧说,“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静一静。” “你安心学习吧,我不会打扰你。”申一甲说。 “我怎么听说,你们督查办主任这个职位竞争很激烈。”孙婧说,“你现在如愿以偿了,不会得罪什么人吧?” “这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申一甲说,“别人都摆平了,就有一个副主任,还是个女的,时刻跟我对着干。” “女的?就凭你,摆平个女科长还不容易吗?”孙婧问。 “你不知道,这个副主任荤素不吃。”申一甲说。 “荤素不吃?怎么,你还想上手啊?”孙婧说。 “上手,亏你想得出,我怕粘上。”申一甲说。 327、前女友的后台 申一甲早晨刚到单位,政府办副主任管英就打电话让他过去一下。 “一甲,有件事和你说一下。”管英说。 “管主任,什么事啊,这么急?”申一甲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天政府办班子会对督查室人员进行了一些调整。”管英说,“由于副主任朱艳工作状态不佳,办里决定把她调整到合适的单位去。” “调到哪儿去?”申一甲问。 “调到哪儿不知道,封主任还要和朱艳具体协商。”管英说,“朱艳的职务由王海接替。” 申一甲故作平静,掩饰着内心的兴奋:“朱艳知道吗?她愿意走吗?” “愿不愿意是她的事,调不调是办里的事,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管英说,“办里对每一个同志都是负责任的,既然朱艳已经不适合督查办的工作,那办里就有理由帮她找一个更合适的工作。她在这里不适合,在别的地方不一定不适合。” “我……我无条件服从组织决定。”申一甲说,“只是……只是朱艳一走,督查办的力量就更弱了。” “这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管英说,“这段时间,督查办的工作比较多,办里准备给你加派人手,已经决定把信息科的方艳调到督查办来,明天正式报到。督查办这个部门,有个女同志,有些工作更方便些。” “谢谢管主任对督查办的支持!”申一甲笑道。 虽然申一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调走一个朱艳,又派来一个方艳,这就叫加派人手啊?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办里已经定下的事情,不过是通知他一下而已。 既然朱艳要走了,自己怎么也得打个招呼、道个别,送上一程吧。 申一甲推开督查办的门,见王海正在窗前浇花。 “朱艳呢?”申一甲问。 “申主任,你可能忘了,朱艳昨天下午就向你请假了,她好像身体不舒服吧。”王海说。 申一甲拍了一下脑门,懊丧地摇了摇头。朱艳昨天下午是向他请假了,他因为没往心里去,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其实也难怪,他这几天一直领着王海到处跑,朱艳就像隐形人,就没有在他的身边出现过。朱艳似乎也懒得给他打电话,昨天请假还是打的王海的手机,王海又把手机交给他的。 “海子,管主任请你过去,有好事。”申一甲拍了拍王海的肩膀。 王海定睛看了看申一甲,脸色毫无改变,并没有马上出门的意思。 “怎么?不相信啊?”申一甲问。 “申主任,你不是说好一早就去文化广场,察看施工情况吗?”王海问。 “海子,真有你的。去现场不差这一会儿,你快去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心里很得意,只不过不想在王海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封主任就是有魄力啊,这才几天啊,就把朱艳调走了。管主任也真会用词,还协商,这就叫打人不打脸啊,这回有朱艳好受的了。 这个方艳申一甲早就有所耳闻,她好像是哪个领导家的亲属,穿著打扮很时尚,年纪不大,在政府办也是很有甩头。把这样一个祖宗调到他身边,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啊。 方艳第二天就到了,单是搬那些办公用品和生活用品,就折腾了一上午。 方艳恐怕是政府大楼里,为数不多的尚未结婚的女干部,能在这个年纪来到市级衙门口,没有一点背景恐怕是很难的。 蓝河市政府大楼有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长相平平的女子,一般是哪个领导的子女,那些长得有模有样,漂亮一点的小女子,往往是哪个领导的儿媳,或者领导直系亲属的儿媳。至于那些长相平平的男子呢,往往是哪个领导的儿子,或者哪个领导亲属家的孩子,而那长又高又帅的男子,往往是某位领导的女婿。 这种现象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一般是八九不离十。如果说有例外,大概只有朱艳这样的女子了,既不是领导子女,又不是领导的配偶。这样的女子进入政府机关,往往是由于某种机缘或者巧合。 让申一甲感到意外的是,方艳并没有干部子弟的臭架子,对他还算尊重。 申一甲心里有数,这可能是一种表相,方艳对他还算客气,不过申一甲觉得这只是方艳在场面上的一种礼节,至于她到底怎么样,还需要时间。杨婷、于纯虹这样的女子已经给他上过课了,他再与机关女人,尤其是未婚女子打交道时,比以前小心多了,往往刻意保持着一定的心理距离。 没过多长时间,申一甲就知道了方艳的真正背景。 一天早晨八点半钟,申一甲本来准备带着王海和方艳去房产局了解一房多售情况,政府办办公室主任丁晶急匆匆敲开了申一甲的办公室。 “丁主任,有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申主任可别这么说,我是奉领导指示来通知督查室,九点整准备到政府大门,集体照相,欢送领导。”丁主任说。 “领导没说,你去了就知道了。”丁晶说。 “这叫什么事啊,欢送领导却不知是哪一个领导。”申一甲怪异地撇了撇嘴。 丁晶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这个督查办主任当的。” “丁姐你什么意思啊?欢送领导,我就该知道领导是谁?”申一甲觉得丁主任话里有话,便乐呵呵地回敬道,“那我还当什么督查室主任啊,你让我去组织部当部长去呗。” “你啊,太不关心部下了,人家方艳方科长的老舅要去人大当副主任啦。” 申一甲听了丁晶的话,更糊涂了。方艳的老舅,方艳的老舅是谁啊,他怎么没听说过。要去人大当副主任?那可是副厅级啊,这个领导他应该认识啊,要不怎么让他也去送行呢? “那个……那个,我这个人太笨,你的话弯太多,你让我消化消化。”申一甲说。 丁晶转回头去:“我看你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是笨啊,政府办我不敢说,至少你们督查办是没有不糊涂的了。” 丁晶走了,给申一甲甩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方艳就在隔壁,要不要去问问她?申一甲觉得自己如果这么做的话,就太不深沉了,急什么啊,一会儿不是就要到门口给领导送行吗?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嘛。 申一甲换好正装,系好领带,提前十分钟出了门,下了楼。 大楼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正在按级别和个头排队呢,政府办的副主任已经到齐了,还有几位政府副秘书长,就是不见封官生。 申一甲看了看表,还有最后六、七分钟。像这种活动,主要人物往往是准时出现,一般不会提前到场。 这个要去人大任职的领导到底是谁呢?申一甲愣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他忽然发现,政府办的几位同事没有过来排队,而是围成了一圈,把方艳围在了中间,正在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 申一甲凑了过去,想趁机听几句。 “方科长,你这才来一年多,靠山就走了,你不会也跟着走吧?”有人说。 “方艳啊,你老舅去哪儿不好,为什么偏要去人大啊?那不是去养老了吗?”有人说。 “唉,去人大也不错,有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上呢。”有人说。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掌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封官生的陪同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几位副秘书长,政府办的副主任齐刷刷站成一排,笑盈盈地看着来人。 “秘书长好!” “姜主任好!” 申一甲在一边看着来人,立刻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啊。 申一甲到政府办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与这位被称为秘书长的神秘人物近距离接触,虽然他的耳朵里已经贯满了这个人的名字,但直到这时才对上号。 原来他就是姜震东啊,申一甲见过这个人,在接待办时就曾经见过他,只不过是一走一过,没有单独接触罢了。 姜震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伸出手来,迅速和站成一排的副秘书长、政府办副主任们握手。 白松雪忽然从走廊里跑出来,想要站在队伍的最后,不料被姜震东一把拉住。 “雪松啊,市长那边忙,你就不用来了,以后在一起的机会多着呢。”姜震东说,脸上仍然没有笑容。 “老领导,我必须来,必须来,”白雪松紧紧地握了握着姜震东的手,退到一边。 姜震东与其他几位领导握完手,便抬起胳膊,向众人用力地挥着,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封官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秘书长,前面请,各位秘书长和我们政府办与您照一张大团圆。” 姜震东整了整领带,掸了撞袖子,跟着封官生才到前排,坐在正中间的位置。 申一甲从后面望着姜震东的头顶,忽然想起了于纯虹。 328、美女上门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于纯虹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她在省行政干部学院学习时,这个姜震东也在省委党校学习,而且他听学校的一位处长说过,于纯虹曾经参加过姜震东的请吃,那么两个人肯定是认识了,而且比较熟悉。 现在,于纯虹一个宾馆楼层经理,已经调到市人大,成了科级干部。姜震东也要去市人大,担任党组成员,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选举为人大副主任。 于纯虹与姜震东要在市人大胜利会师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迅速站到照相的队伍里,无奈动作慢了一点,只能站在最边上了。 他的目光始终不肯定离开姜震东黑色的头顶,客观地说,姜震东身体高大,五官周正,相貌堂堂,至少也应该是有五十岁了,可是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干部。 “方艳,你应该坐在第一排,和姜秘书长一起啊。”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申一甲前面的女子摇了摇头,侧过头来,向后面撇了撇嘴。 申一甲这才发现,方艳就站在他的前面,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对方艳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触和反感。 摄影师在前面调整了队形,挥起了一只手。 “好了,各位领导不要眨眼,看镜头,一起喊茄子。”摄影师在前面喊着。 照完了相,众人顿时散了。有往门里走的,有往门外走的,还有站在原地不动的。申一甲就属于站在原地没动的那种。 他心有不甘地看着前面,见姜震东正和周围的几个人聊着什么,不停地与别人握手告别。 “申主任,今天穿得好精神啊。”方艳在离开申一甲一米远的地方说。 “啊?”申一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不禁咧嘴笑了。 他今天穿的是很精神,青色的西服,鲜红的领带,笔挺的裤子,油亮的黑皮鞋。其中西服和领带是他出来照相前特意换上的。既然是照相嘛,就得有个照相的样子。 “是吗?”申一甲矜持地说,“方科长,你说,我哪天不精神啊?” “申主任心情不错啊。”方艳说。 “当然了,领导高升了,我跟着高兴呗。”申一甲说着,转回身去,准备回办公室。她不想跟方艳多说了,因为台阶下面就站着他的舅舅,他还不至于无聊到这个份上。 “一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申一甲的身后响起。 申一甲感觉似乎是政府办主任封官生的声音,封主任在叫他?不可能吧,他不是在陪姜震东吗?他连忙转过身来,循着声音望去,果真的封主任在叫他。 申一甲几步跃下了台阶,来到封官生近前。 封官生说:“一甲啊,秘书长的包放在办公室了,你赶紧回去,打开办公室打开领导的门,把包送到人大去,我们去送送秘书长,先走一步了。” “好好,我这就去。”申一甲随口应着。 姜震东面无表情地看着封官生,仿佛申一甲根本不存在似的:“那就麻烦封主任了。” 申一甲见状,缓缓转过身去。他还以为封主任找他有什么事呢,原来是让他跑趟腿,替姜震东取个包。人家姜秘书长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了,他一个小科长,给领导取个包送个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申一甲匆匆上楼,去办公室要来姜震东办公室的钥匙,在办公桌上找到他的公文包,一溜小跑下了楼。他很快赶到了门口,却发现刚才照相的台阶上下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来他只能去一趟市人大,把包送到姜震东的手里了。 一想到市人大,申一甲的心里就有一点纠结。对他来说,那个地方本来十分陌生,就因为他去找了了一次于纯虹,那里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本来想过,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他和于纯虹也不再有任何关系。可是老天偏偏跟他过不去,他他刚刚把那件不愉快的事忘了,那愈合的伤疤就被人轻巧地揭开了。 申一甲离开政府大院,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市人大。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却不知道姜震东到底在哪里。他想给封官生打个电话,却担心这个电话干扰了领导。 在市人大办公楼的门口,申一甲又被保安拦住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包,对保安说:“我是政府督查办的,来给新领导送包。” “快去吧,新领导刚进去。”保安说。 “领导在哪儿?”申一甲问。 “不知道。”保安摇头。 申一甲上了二楼,硬着头皮,敲开了一间办公室。 “我来给姜秘书长送包来了,请问姜秘书长在哪里?” “四楼会议室吧?”一个中年女干部抬起头,含糊地说了一句,又低下了头,仿佛姜震东的到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申一甲一步两个台阶,很快来到了四楼,找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紧关着,里面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 申一甲把头紧贴在门板上,听见里面有一个人正在说话。 他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不敢贸然硬闯,在门口来回踱着。不行,不能再耽误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包教给封主任或者姜震东,否则耽误了正事,他会落埋怨的。 “咚咚咚。”申一甲用最小的声音敲了敲门,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披肩发的女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申一甲不禁连续后退了两步,从里面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于纯虹。 于纯虹见门外是申一甲,先是一愣,瞬间又平静下了,看了看他手里的包,轻声问申一甲:“你就是来送包的?” 申一甲终于长舒一口气,看来封官生已经安排好了,于纯虹就在门里不远处等他呢。 “麻烦你把这个包交给……”申一甲犹豫了一下,“交给政府办的封主任。” 他本来想让于纯虹把包直接交给姜震东,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让她把包交给封官生更合适一些。他不愿意在于纯虹面前提起姜震东的名字。 “谢谢!”于纯虹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包,垂下眼帘,转眼回去了,门被轻轻地带上。 怎么又是她!申一甲不想在这里遇上于纯虹,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蓝河就这么小。他本来都把于纯虹忘了,可是现在却是这么无情,总是他心如静水的时候,给他一点刺激。 要是在以前,申一甲做梦也不会把于纯虹与姜震东联系在一起,一直到今天早晨,他看到姜震东的那一刻,才有所醒悟。姜震东身为政府秘书长,肯定是望月楼宾馆的常客,于纯虹学习前就在那里工作,两个人在那个见面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后来,于纯虹被派到省行政干部学院学习,姜震东当时也在省委党校学习,两个人应该算是校友了。于纯虹学习结束后调到了市人大办公室,从一个宾馆的服务员一跃成为正科级干部,让申一甲一头雾水,这才多长时间啊,姜震东也去了市人大,两个人在那里胜利会师了。 如果于纯虹与姜震东真的有关系的话,她老姨从春县调到市人才交流中心搞培训,就很好理解了。姜震东一个政府秘书长,从县里调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申一甲悻悻地回到办公室,慵懒地歪在沙发上,心里很无奈。 一阵敲门声传来,声音很轻,方艳推开一条门缝,向里面看了看。 “进来吧。”申一甲有气无力地说。 方艳进了屋,高跟鞋发出一连串达达的声响。一股香水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凭心而论,方艳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魅力,但申一甲的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一点抵触。 方艳目光暧昧地看着他,他忙把视线移开。如果申一甲不知道方艳是姜震东的亲属,他这会儿可能真会动心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部下,这么妖冶地站在他的面前,如果不是示好,就是在试探。 申一甲心里很烦,不就是上个班嘛,穿这么高跟的鞋做什么?如果非要穿高跟鞋也行,那鞋跟上什么非要针铁掌啊?他从沙发上起身,转到办公桌前,看着方艳的那双脚,露出一脸疑惑。 “申主任,不是说好了下基层吗?什么时候出发啊?”方艳说。 像这种话,这一阵都是王海来问,现在换成了方艳也算正常。不过,申一甲总觉得有一点奇怪,因为方艳说话的语气,根本没有请求工作的味道,倒很像是在向他示威:这回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申一甲可不吃这一套,不就是人大副主任的外甥女嘛,有什么好炫耀的。要是在原来,姜震东没有离开政府办的时候,他可能还会顾忌一些,现在姜震东已经走了,方大公主应该收敛一些才对啊。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没好气地说:“方艳啊,你这双鞋不错。” 方艳低头看了看,得意地说:“我的脚型好。” 329、女部下脱鞋 申一甲差一点没憋住笑。这个方艳真以为他要奉承她呢,她又没脱鞋,他哪知道她脚型好不好。 “你的脚型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这双鞋的确不错。”申一甲说,“自己买的?” “申主任真有眼光,这是国际大品牌,要好几千呢。好看吧,这样的鞋,我有几十双呢。”方艳说着,身体靠在桌子一角。 申一甲心里很不感冒,显白什么啊,别说几十双,几百双又能怎么样,跟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鞋跟再低一点就好了。”申一甲说,“你知道的,在机关里不适合穿这种高跟鞋,尤其是你这双鞋还打了铁掌,知道的是你方艳来了,不知道的,以还为是……” “还以为是哪国公主驾到了呢。”方艳接话道。 这真不是申一甲的意思,他本来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走廊里巡逻的呢。 “方艳啊,你换双鞋吧。跟儿低一点,最好是平底,那样工作方便,走起路来也不累。”申一甲说,“这种鞋太贵了,跟又高,你就留着上街,或者与朋友逛街的时候穿。” 方艳终于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眼帘垂了下来。 “我上街的鞋有的是。”方艳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从桌边直起身子。 怎么对付眼光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新部下呢?申一甲沉吟片刻:“方艳啊,你坐下,我跟你说点事。” 方艳的脸上立刻阴转晴,麻溜地在沙发上坐下。 “我能看出来,你今天心情不太好。”申一甲说。 方艳疑惑地看着申一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姜秘书长是你的亲属。”申一甲说,“怪我消息太闭塞了,咱们政府办真是人才济济,领导亲属,富商子弟,名人后代,都是贵族血统啊,我拿镜子照了照,原来就我一个白丁啊。” “申主任不能这么说吧。现在政府办谁不知道,你是市长的人啊。”方艳说。 “你要硬说我是市长的人,那我也没办法。”申一甲说,“不过,我和宫市长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八杆子都打不着我啊,我就是小屁民一个。” 方艳撇着嘴,表示自己并不相信。 申一甲决定从方艳的嘴里套一套姜震东的底细。 “方艳,你舅怎么去了市人大,在市政府多好啊,这里有他的用武之地啊。”申一甲说。 “他这不是为了提副厅嘛。”方艳说,“你以为副市长是那么好当的呢?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争一个位置啊。这么说吧,蓝河市各县(市)区,谁知道有多少后备干部在瞄着副市长的位置。” “但你舅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政府秘书长啊。”申一甲说。 “秘书长怎么了,一个虚职,哪有人家县市委书记牛啊,现在为什么县市委书记容易提职,说是的资历,其实不就是实力嘛。我舅现在办事,还是靠原来当局长时交下的朋友呢。”方艳说。 “姜秘书长原来好像是发改委主任吧?”申一甲明知故问。 “他干过的岗位多了,市委办副主任,县委副书记,人事局局长,劳动局局长,发改委主任,市委副秘书长,说实话,他不当副市长,真有点委屈了。”方艳说。 “实权派。”申一甲说,“市人大主任高大路就干过副市长,还是常务呢。” “他啊,他是我舅老部下。”方艳说,“别看他和我舅同岁,当年我舅在市委办当副主任的时候,他高大路才是小科长。” “你老舅确实有点亏。”申一甲说。 知道了方艳和姜震东的这层关系,自己总得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呢?申一甲略加思索,有了。 “方艳,虽然姜秘书长走了,但咱不是人走茶凉的人,我一定会公平地对待你。”申一甲说。 方艳发现申一甲的语气不对,抬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人生一世,成为同事不容易,如果在工作中,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尽管说。”申一甲说。 “那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方艳捂着嘴说。 “你也知道,朱艳的工作可能要发生一些变动,我们督查办缺一位女同志,领导选来选去,决定让你过来。现在咱们督查办就你一位女同志,有些工作可能你还要辛苦些。”申一甲说,“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这个人从不欺负女同志,有时候还会对女同志适当关照一下。对于新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没有别的想法,我来是想问问申主任,今天还下基层吗?如果不下的话,我准备请个假,上趟街。” 申一甲本来想带王海一起去房产局推进一下“一房多售”的挂牌督办项目,但一听说方艳也想跟他下基层,立刻有点不妥。方艳刚到督查办,又是一个姑娘家,穿著又这么引人注目,带着她下基层,不仅不会提高工作效率,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今天你就不用去了。”申一甲说,“我要和王海去推进一个信访案件,那里人多嘴杂,烟鬼又多,你就别跟着我遭罪了,想上街就去吧。” “谢谢申主任。”方艳不明就里的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没什么事了。” 申一甲微微点头,看着方艳达达达地走向门口,忽然从后面叫住了她。 “方艳啊,你穿平底鞋一定很好看,不信你可以试试。”申一甲说。 方艳若有所思地点头,慢悠悠地出了门,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申一甲望着门板发呆。方艳这个人真有意思,他直到她离开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请假来了,还是想和他下基层。表面上看,她有点大大咧咧,婆婆妈妈的,其实她应该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 下午两点钟,申一甲和王海在房产局吃过午饭,回到了市政府大楼。 他虽然没有见到上访的老百姓,一房多售的开发商却已经基础锁定了,除了有一家开发商在与销售商互相推卸责任以外,另外两个开发商都已经携款潜逃。剩下的问题不单是房产局能够解决的问题,必须多个部门联手,才能取得进展。 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正准备找管主任汇报工作,方艳就敲门进来了。 不过方艳的脸色并不好看,嘟着嘴,沉着脸,直奔申一甲的办公桌。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方科长了?”申一甲问。 方艳说:“朱主任刚才回来了,进了屋,见了我就摔摔打打的。申主任你管不管啊?你不管我可就不客气了。” “别啊,方大科长快请坐。”申一甲连忙,来到方艳近前。 “我不坐,我来气。”方艳说。 “到底怎么回事?”申一甲问,“你别着急,跟我说说。” 方艳终于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条腿几乎是伸直了,一双平底休闲鞋特别醒目。 申一甲有一丝的感动,还真别说,方艳竟然这么快就换了一双平底鞋,显然是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上班还是穿平底鞋好,就是真穿高跟鞋的话,也最好不穿那种带铁掌的。不管怎么说,方艳这种知错就改的态度非常值得肯定。 “申主任,我这双鞋漂亮吗?”方艳问。 “不仅漂亮,而且非常合适。”申一甲不住地点头,盯着她的那双脚。 “你觉得漂亮就好,那我就可以穿着她上班了。”方艳说,“其实我可不愿意穿平底鞋了,总觉得脚跟缺点什么,现在我终于找到感觉了。” 方艳脱下一只鞋,露出了穿着白袜子的脚。她把鞋拿在手中,向申一甲亮出了鞋底。 申一甲刚对方艳产生一点好感,立刻又被她的动作闹愣了。他知道方艳这是要让他看看鞋底的厚度,不过那也不至于把鞋脱下来啊。这是在他的办公室,这要是哪个领导或者同事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该怎么向人家解释呢。 申一甲想到这里,忙转身回到办公桌前,装做渴了的样子,拿起杯子,摇了摇,到饮水机前接水。 方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一点过火,随手把鞋放到地上,把脚伸了进去。 申一甲接了水,回到办公桌前,忽然觉得方艳这么做也可以理解。她不就是想告诉她自己换了平底鞋吗?不就是想告诉他,他的鞋跟很薄吗?他都看到了。 “方科长,这双鞋你穿着很合适。”申一甲说,“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有你这样的同事,我觉得很欣慰。” “那就好。”方艳说着,站起身来。她似乎也察觉到申一甲情绪的转变,看来准备闪人了。 申一甲并不想让方艳马上离开,因为她还没有说朱艳怎么为难她了。 “方科长,朱主任还在办公室吗?”申一甲小心翼翼地问。 “她啊,在办公室耍呢。”方艳说,“我不稀和她一般见识。”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申一甲说,“他是姐姐,你是妹妹,你就让着她一点,好吧?” “凭什么就应该让着她啊?”方艳很不服气的样子。 330、温暖的小手 申一甲一想也是,方艳凭什么让着朱艳啊,就朱艳那种固执、那种自负,要是不和方艳闹才怪呢。原来督查室是有两位女同志,那是因为管英是主任,朱艳自然不敢和她做对。管英提了副主任以后,督查办只有朱艳一个女同志了,她想闹也没有人陪她闹。 现在倒好,一个要走了,一个刚进来,朱艳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别扭啊?”申一甲想一探究竟。 方艳受到申一甲的鼓励,顿时又来了情绪:“因为什么,那你问她啊。” “你说,我相信你。”申一甲说。 “我下午上街回来,朱艳已经在办公室里了。”方艳说,“我还叫了她一声朱姐呢。你猜她说什么,你不要叫我姐,我不是你姐,担待不起,不就是一个副科长嘛,装什么大尾巴狼。” 申一甲嘿嘿笑着,不住地点头。 “我刚坐下,她就一个人念叨开了,说她家有一只老猫,被老公赶出家门了,昨天又抱回了一只流浪狗,我再傻也听出来了,她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嗯,你接着说。”申一甲不想给方艳点火。 “我也没客气。当时就告诉她,老猫不干活,又对主人不忠诚,被赶出家门也是迟早的事,狗呢天生就是流浪的,不过后来被人驯化了而已,人家至少能看家护院,对主人是绝对忠诚啊。我劝她节哀顺变,不要过度伤心,免得伤了身体,还得去医院看病,既伤身又伤财,那就不划算了。” “你也是得理不让人啊。”申一甲觉得方艳的表现尚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朱艳一听就不干了,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有什么意思啊,这不就是就事论事,陪她拉家常吗?可她不这么认为,说我不怀好意,劝我不要得意太早。”方艳说,“要说不怀好意,也是她先挑起来了的,你说是不是申主任?” 申一甲连连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两个人的矛盾,其实就是因为一点小事,嘴上会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他就没有必要出面调解了。就朱艳那性格,不好调解不说,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这年头,最难做的就是中间派、调停人。 “你和朱艳谁个高?”申一甲问题方艳。 “当然我个高了,别看我喜欢穿高跟鞋,不是吹的,我脱了鞋,光着鞋都比朱艳个高。”方艳不以为然地说,似乎申一甲的这个问题,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 “就算你比朱艳高个,你比她有劲吗?”申一甲说,“朱艳的身体可很结实,你们要是真的冲突起来,你恐怕要吃亏的。” 方艳嘻嘻笑了,对于申一甲公然的无视,他感到了一丝无奈。她起身来到申一甲的办公桌前,弯下腰来,伸手一只胳膊,架在他的桌子上。 “申主任,我的力量不比你差多少,不信咱们试试。”方艳说着,伸手去拉申一甲的手。 申一甲抬手躲开了,障碍情面,他没有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不敢和我较量,因为你掰不过我。”方艳见申一甲躲开了,立刻站起身,绕过桌子,抓住了他的手。 申一甲用力地挣着,却不敢过于用力,那样就有失礼貌了。 申一甲拗不过方艳,最后还是回到了座位上。眼看着一场手腕的较量在所难免,他觉得很荒唐,方艳这是要和他唱哪一出呢,自己是推拿师出身,一般的男人可能腕力都不如他,就方艳那点力量,他能让她两个。 方艳见申一甲坐了下来,握他的手也轻多了。两个人手心对着手心,却都没有用力。 “你的手真大。”方艳在申一甲的手掌上抚摸着。 “你的手真小。”申一甲说着,又要往外挣。 方艳以为申一甲要发力了,另一只手也拿上来,双手绞在一起,紧紧扣住申一甲的手掌。 申一甲没想到方艳还有这一手,方艳要用双手掰他一只手,这不是欺负人嘛。他忙把胳膊放正,暗暗闷住了一口气。他不想赢她,但至少不能输给她啊。 “方科长,你这是要双手放倒我啊。”申一甲说。 “我是一个女人,用双手不算玩懒吧?”方艳说,“要是一只手的话,我还你较什么劲啊,还不如直接认输呢。” 申一甲一想,方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他和方艳单手较量,那可真叫欺负人了。 “行,我让你两只手。”申一甲说着,开始发力了,他真有点担心,如果再不用力的话,方艳可能就要取胜了。 方艳双手扣住申一甲的那只手,动作特别夸张。见申一甲并没有投降的意思,她开始不断增加力量,到了最后,她的身体几乎悬在了申一甲的手腕上,也没有扳倒他。 “唉呀,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方艳的双手松软下来。 申一甲听方艳这么说,立刻松开了手:“没看出来啊,你的力量这么大。” “那是。”方艳得意地说着,手仍然停留在申一甲的手心里,力度适中,既不松,也不紧。 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很担心有人进来。其实这不过他的一个小把戏而已,想趁机挣开方艳的手。 方艳神色慌张地向门口望了望,立即松开了握着申一甲的手。 申一甲见自己的诡计得逞了,不免有几分得意。这个新部下还是有点嫩,他的一个眼神就使她松开了手,这足以说明,她刚才是有意的。她知道自己的动作有点暧昧,而且很不愿意这种暧昧被别的同事发现。 申一甲把双手绞在一起:“唠着唠着就偏离主题了,本该是你与朱艳的有一点小误会,你说咱们两个人较的这是什么劲啊。” “你别拦着我啊,我得给朱艳一点颜色看看。”方艳说。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你千万不要草率行事。”申一甲嘱咐道。 “主任,我们的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方艳说。 “没有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申一甲说,“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朱艳还没走,她到底被分流到哪儿去了?” “科技局。”方艳未加思索地说。 “科技局?好地方啊,不显山不露水,经费也很充足。”申一甲虽然对此感到意外,但还是不吝赞美之词。 朱艳是学文秘的,原来在督查办工作,虽然不算学已致用,但至少原来的专业没有荒废。她要是去了科技局的话,和她的专业就一点也不搭了。他不知道朱艳会怎么想,估计她心里不会太痛快。 他忽然有一点良心发作,觉得自己本该多和朱艳沟通一下,让她放弃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小想法、小固执,那样也不至于被撵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唉,现在想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就算朱艳拒绝组织调动,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方艳见申一甲有些发呆,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嘴里念叨着:“申主任深思吧,你要是特别留恋老部下的话,可以调到科技局当局长呢。” 申一甲泡了一杯茶,双手握着杯子,品味起方艳这个新部下来。 方艳和朱艳的性格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相当自信。多亏她们只是擦肩而过,否则的话,这两个人同处一个办公室,擦出点火星事小,搞不好可能会大打出手。 不过方艳属于可以调教的那种女人,自负但也自醒,自信也很善变。 如果方艳不是姜震东的亲属,他真有可能挑逗她一下,测一测她的反应,看看她到底适不适合做老婆。现在是不可能了,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他泡她会给人一种攀高结贵的感觉。虽然市人大副主任并不是什么实权派,但毕竟职务级别在那儿,一般人不敢惹,也惹不起啊。 看到方艳,申一甲自然会想起杨婷,一些领导子弟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牛叉劲儿,只有到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放下身段。但这种身段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脸说变就变了。 他告诫自己要和方艳保持距离,那样自己会少一些麻烦,工作也会顺利得多。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才能抵挡方艳看似无心的骚扰,因为只要他没有反应,她就会认为他已经默许了她的行为。 说实话,申一甲不想再找第二个杨婷了,一个杨婷已经让他备受折磨。 申一甲正想着,隔壁的督查办办公室忽然传来隐隐的两个女人的说话声。声音很高,否则他不至于听到。他正在疑惑间,王海敲门进来。 “申主任,你快去看看吧,朱艳和方艳吵起来了,说得可难听呢。” “啊?”申一甲感到意外,“什么原因?”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两个人就是话赶话,杠上了。” “我不信,话赶话也得有话啊。”申一甲并没有起身。 “朱艳正在收拾东西,说屋里有一味骚味。” “啊?”申一甲睁大的眼睛。 331、打情骂俏 申一甲觉得朱艳简直太过份了,可是他并没有打断王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听到朱艳说办公室里有一股骚味,王海和方艳都愣了,都抽着鼻子闻着,谁也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王海当时就问题朱艳:“什么骚味啊?没有谁敢领着猫狗进入政府大楼啊。” “还能有什么骚味,狐狸精的骚味呗。”朱艳说,“你们男人不能是都喜欢这种味道吗?人家隔壁的申主任最喜欢这种味道了。” 王海忙对朱艳做着手势,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朱艳根本不理会王海,低着头往纸箱里装着东西。 方艳不干了,把手里的鼠标“啪”摔到桌子上,站起身来,几步冲到朱艳的近前。 “你说谁呢?你再说我撕烂你的逼嘴。”方艳说。 “我说谁谁知道,你没事捡骂啊,捡骂能卖钱啊?”朱艳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嫌我骚?有种你也骚一个啊。不知道在哪里淘来的老公,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一天装得还跟公主似的。我想教你骚,你也得学得会啊。”方艳胳膊架在腰上,扬着脖子。 “装什么啊,不就是有个过气的舅舅吗?我就不信你能飞到天上。”朱艳说。 王海忙走过去,横在方艳的面前,把她推了回来。 朱艳见方艳很不情愿地往回走,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拿起鼠标,也“啪”地摔了一下。 王海转过身去:“朱主任,你是老人儿,你就带个头,不吵了行吗?” 朱艳白了王海一眼:“猫不吃鱼——假斯文。” 王海觉得两个人该休战了,便来到申一甲的办公室,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申一甲听明白了,这是朱艳在向方艳挑衅,挑衅的原因竟然是方艳与他的接触。别看朱艳情史简单,但她眼里的异性关系却有点复杂。 什么叫骚啊?这个字太恶毒了。不行,这件事不能算话,他得过去一趟,看看朱艳有没有胆量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如果她敢指着他的鼻子指责她,那才算真本事。 申一甲对王海说:“这样,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看看书报什么的,我过去看看。” 王海略做犹豫,向申一甲点了点头。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他还没走到督查办办公室的门口,就听到里面“当啷”一声,吓了他一跳。他本来表现得还挺沉稳的,正盘算着该怎么应付朱艳的无理,听到这一声响,终于沉不住气了。 申一甲猛地推开门,门边躺着一个用过的咖啡罐,差一点绊到他。他拾起那个罐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朱艳瞄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方艳则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他。 “二位今天是怎么了,搞出这么大动静。”申一甲说。 “那你得问朱老主任啊。”方艳笑着转回身去。 “装什么嫩啊,切。”朱艳冷笑一声。 “本来就嫩嘛,嫩是装不出来的,不像有的人,阶级斗争都爬到脸上了。”方艳撇了撇嘴,站起身,笑嘻嘻地来到申一甲的身旁,“你说是不是啊,申主任。” 申一甲灵机一动,方艳的小样挺媚啊,朱艳不是说他骚吗?他何不当着她的面对方艳温柔一点,给朱艳心里的这把火浇点油呢,他倒想看看,朱艳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嫩,的确嫩。不说咱们督查办了,就说在这座政府大楼吧,像你这么嫩的实在不多啦。”申一甲说。 “申主任!”方艳面露惊喜之色,嗔怪了叫着他的名字。 朱艳却没有任何反应,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申一甲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观出了问题。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朱艳干咳了一声。他用旁光向方艳那边打了一眼,隐约感到她已经抬起头,正往这么看呢。 他凑近方艳:“我们方艳不仅嫩,还喷喷香呢,一股法国进口香水味,是不是?” “那当然了,不像有些女同志,还对国产雪花豪念念不忘。”方艳说着,也向前凑了一步,一只手搭在申一甲的胳膊上。 申一甲并没躲开方艳的手,反而把一只手压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着。 “申主任你说,人家漂亮不漂亮啊?”方艳问。 “漂亮,我们方艳真漂亮。”申一甲做出一付情不自禁的样子,啧啧称赞着,挽着她的腰,把她送回到椅子上,“有个美女做同事的感觉真好啊。” 申一甲估计,朱艳看了他和方艳的表演,应该已经坐不住了,她之所以还没有走,就是因为她还想把眼前的这出戏看完。 申一甲笑吟地走向朱艳:“听说朱主任要高升了?” 朱艳冷冰冰地说:“生什么啊,早晚被人**的货,能不能生还不一定呢。” 申一甲听出朱艳在骂方艳,忙摆着手:“我也是才听说朱主任要走的事,咱们同事一场不容易,真应该找个时间摆一桌子,给朱主任送个行。” 朱艳似乎不想面对申一甲,拎起一个收拾好的纸箱,径直朝门口走去。 “姑奶奶不伺候了。”向到门口的时候,她硬梆梆地甩了一句,“嘭”地一声,摔门而去。 方艳从椅子上窜起来,边扭带跳,伸开双手在空中挥着。 “这个二货,自己在督查办没混明白,还怪我把她挤走的。她呆过的屋子,我都嫌晦气,我挤她,我怎么那么愿意挤她啊。”方艳说。 申一甲觉得既然朱艳已经走了,就没有必要再对她妄加评论了,毕竟曾经同事一场。何况,他刚才和方艳又默契地配合了一次,估计对她的刺激也不小。 方艳似乎余兴未尽,仍处在高度亢奋状态。 “申主任,刚才朱艳骂我骚,连你也骂了呢。”方艳道。 “行了,人家心里已经很不痛快了,还不让人家发发牢骚啊。狗咬你一口,你还咬狗一口啊?”申一甲重做深沉状。 “妈呀!”方艳惊讶道,“还是申一甲会骂人啊,看来我根本不是对手。” “行了,朱艳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她再来的时候,你就不要和她对骂了,那样影响不好,实在不行,出去躲一会儿,等她走了你再回来。”申一甲说,“她现在已经不是督查办的人了,我们摆点高姿态,好不好?” 方艳嗯了一声:“申主任,你刚才又说我香,又说我漂亮的,不是在忽悠我吧?” “那不是。”申一甲说,“你们俩刚才冲突的原因,王海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还真不怪你,夸你香,夸你漂亮,就是我对这件事的态度。” “啊?原来你在逢场作戏呢?”方艳嘟起了嘴,不悦道。 “那不是,那不是,我说的是真话,我们方艳本来就又香又漂亮嘛,我只不过是说了真话而已。”申一甲说。 方艳轻轻推了申一甲一把,又凑上来,拉着他的袖子。 “申主任,你说朱艳是不是没有我漂亮?”方艳问。 申一甲说:“这个嘛,答案就在你心里,还用我回答吗?” “申主任,我的性格是不是比朱艳好?” 申一甲点头道:“应该是吧,要不领导也不会调你来接替她。” “申主任,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缺点,不用客气。”方艳说。 “缺点嘛,人人都有,我也不例外。”申一甲说。 “那你告诉人家嘛,人家到底有什么缺点?”方艳说。 “方艳,咱们不闹了,你没有缺点,你没有缺点,啊?”申一甲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方艳也不是吃素的,他如果再这么呆下去,她非把他折磨死不可。 申一甲正准备离开,方艳的手机响了。 “我老舅。”方艳看了看手机,随即接通,显然并不想回避申一甲。 申一甲一听是姜震东给方艳打来的电话,忽然又不想离开了,想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舅,找我什么事啊?” “我挺好的,督查办也挺好的,就是工作忙一些。” “男朋友?呵,算了吧,你们人大的干部,我还真没看上。你要觉得好,就留着给我妹吧。” “不见了,谢谢老舅。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吧,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什么?我妈都有好几块表了。” “给我的?那谢谢老舅了。我抽时间过去,行,我收拾一下,现在就过去。” “老舅咱们可说好了,只取表,不干别的,要不我就不去了。” “嘻嘻!” 方艳随手挂掉手机,对申一甲做了一个鬼脸。 申一甲大概听明白了,姜震东要给方艳介绍男朋友,在市人大工作,但方艳似乎很不感冒,没有领情,也没有答应。姜震东好像要以送给她手表为借口,把她骗去,让她看看那个男的再说,但被方艳识破了。 申一甲隐隐觉得,方艳说的那个我妹,应该是姜震东的女儿,似乎也是单身未婚。不过还得向方艳确认一下。 “方艳,你是独生女吗?”申一甲毫无由头地问。 “申一甲偷听人家电话。”方艳用手指指着他。 “不是我偷听,你是免费让我听的。”申一甲狡辩道。 332、娟子真怀孕了 “我当然是独生女啦,我妈就我一个宝贝闺女。”方艳歪着脑袋,很得意的样子。 申一甲发现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方艳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就是姜震东的女儿。姜震东竟然也有女儿,他也配有女儿。要是论年纪,姜震东已经五十多岁了,她的女儿应该和于纯虹的年纪差不多吧。 申一甲“哼”了一声。 方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申一甲。申一甲轻咳了两声,与刚才的发生的那一声鼻音混在了一起,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 晚上,申一甲没有回河滨小区,直接去了推拿店。 那次到推拿店去看孙婧以后,他还没有回去过。店里的生意怎么样了,上次也没有来得及问娟子。如果生意不好的话,他还真得经常回去看看。 天有点凉了,申一甲穿得有点单薄,进了推拿店,就打了一个家属喷嚏。 吕良架着二郎腿,正在休息室里看电视。申一甲探头一看,原来娟子也在休息室里,和吕良并肩坐着。 “一甲哥来了。”娟子的声音平静里透着亲切。 吕良抬了抬屁股,笑嘻嘻地说:“师傅。” 申一甲摆手道:“吕良啊,你可别叫我师傅,我折寿啊。” “一甲哥,我和娟子已经决定了,10月10号结婚。”吕良的表情非常得意。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申一甲虽然预感娟子与吕良可能会成为一家人,但没想到真的会这么快。他甚至推测他们的关系有可能会出现反复,吕良的话,好像是一种宣言,宣告了一种日子的结束,一种生活的开始。 娟子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申一甲,申一甲从她平静的目光里证实了吕良的话。 “一甲哥,吕良说的是真的,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了。”娟子并没有看申一甲。 申一甲看了一眼娟子,环顾着小小的休息室,不住地点头。 “恭喜你们。”申一甲挨着吕良坐下来,“结婚是人生大事,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话。” 娟子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可乐,放在座位前的小茶几上,又拿过一瓶,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接过一瓶可乐,一口气喝了一半。 “一甲哥,你慢点喝,别呛着。”娟子说。 “这阵生意怎么样?”申一甲问。 “生意不好,客人一天比一天少。”娟子说着,回到刚才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着。 申一甲摇摇头,觉得很可惜。 他默默地看着吕良,原因应该就在他这里。如果店里的驻店推拿师得不到患者的认可,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一甲,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呗。”吕良的恳切地说。 申一甲本来想来推拿店帮几天忙,给店里聚拢一点人气,但他没想到娟子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这样的话,他就真不能经常来店里了,尤其是在晚上。现在人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了,他在这里当什么灯泡啊。 “你可是这里的首席推拿师,我这点手艺,也是跟你学的。”吕良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并不肯罢休。 吕良一提首席推拿师,申一甲没辙了。吕良说的不错,他不仅是首席,还一直领着薪水呢,推拿店的生意如何,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按理说,吕良长得不丑,个头又高,一般的女顾客虽然不一定喜欢他,但应该不会反感他。他觉得一部分患者的流失,和吕良这个坐堂推拿师有关,另一部分患者的流失,可能就是吕良的推拿手艺问题了。 “一甲哥,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吕良能当好推拿师吗?”娟子问申一甲,“如果他真的干不了这一行,不如让他去做点别的。” “没问题,没问题,吕良还不笨,就是熟练程度还不足够,再就是一些穴位可能找得还不是太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自然就好了。”申一甲说。 “那他也得摸索啊。”娟子“哼”了一声,“这段时间也没看着他琢磨啊。” “光顾着摸索我老婆了。”吕良变得大胆了。 “吕良,我又给你脸了哈?”娟子立刻撂下了脸。 申一甲转过头去,装作没听见。不知为什么,吕良的一句玩笑话,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他和娟子已经处了好几年了,吕良这才几天啊。不过他再也不能对吕良指手画脚了,人家马上就是娟子的老公了。 这时,两个穿著很潮的年轻人推门进来,在走廊里大声说着什么,娟子闻声,忙出了休息室。 “来了,哥,里面请。”娟子说着,领着客人进了走廊。 休息室里只剩下吕良了,申一甲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申一甲说,“娟子这朵鲜花,就这么插到你这堆牛粪上了?” “一甲,人家这可是刚做完的头型啊。”吕良嘿嘿笑着,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凑近了申一甲,“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娟子怀孕了!” “真的?”申一甲有点怀疑。 “我们去医院检查了,说孩子都快两个月了。”吕良说,“你说娟子傻不傻,自己都有喜了,还不知道呢。要不是小姨上次来,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不知道要撑到什么时候呢。” “你们这是要带着孩子结婚啊?”申一甲终于明白娟子这么快就准备和吕良结婚了。 申一甲忽然理解娟子了,她肯定是想留下这个孩子,要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就打掉了。带着孩子结婚,倒不失为不种两全其美、一举两得的办法。 吕良美滋滋的晃着腿,似乎很享受这种幸福的感觉。 娟子怀孕了,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对于申一甲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不知道孙婧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她知道了也肯定会和吕良一样高兴,因为她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这样吕良就稳定了,吕良可以交给娟子来照顾了,她就可以轻松许多了。 娟子低着头回来了。 申一甲目光盯在娟子的小腹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倒是娟子的神色比以前饱满多了,也好看多了。那张脸显得更加圆润,就像古代仕女画上的眉高眼低的美人。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怀了孩子的母亲非常漂亮,这可能是因为怀孕的母亲心情极佳,身体里的雌性激素分泌旺盛的缘故吧。 娟子看了申一甲一眼,发现他正在盯着他的肚子看,立刻知道吕良对他说了什么。 娟子白了吕良一眼,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低着头避开了申一甲的目光。 申一甲犹豫片刻,终于开口了:“娟子,听吕良说,你已经有喜了,你们这是双喜临门啊。” “可能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吧,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娟子说。 “吕良!”申一甲说,“现在你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你要把这个神圣的使命担负起来,多为娟子分担一些,有些事情就不要让娟子做了。” 吕良在一旁点头:“娟子就是个勤快人儿,我让他呆着,什么也不用干,可是她闲不住,好像对我很不放心似的。” 吕良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忽然觉得吕良也变得亲近起来。 他准备把自己的阴阳穴推拿术教给吕良,也算是对娟子,对推拿店的一点帮助吧。 “吕良,这个推拿店今后就看你的了。”申一甲说,“今后你和娟子成了家,我就来得更少了,这现在再帮你巩固一下,你可一定要细心听、细心学啊!” “谢谢一甲哥。”娟子抬起头来,“吕良也不是傻子,他肯定会领情的。” “你看你看,这还没结婚呢,就向着吕良说话了。”申一甲站起来身来,对吕良说,“走吧,还有房间吧,我们哥俩再切磋一下。娟子,你回房间休息吧,来了客人,我帮你照应一下。” 娟子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是谁打进来的电话呢?”他皱了皱眉,没有接通,随手挂掉,放回口袋里。 他刚走了几步,手机又响起来了。 申一甲掏出了手机,还是刚才的号码,看来这次不能不接了,既然对方能打进第二次,一定是认识他,而且知道他的号码。 “申主任,是我,方艳。”手机里传来方艳温柔的声音。 “方艳啊,我说怎么手机里没有你的号码呢。”申一甲说。 娟子正跟在申一甲的身后,听到申一甲这么说,转身往休息室走。 “太官僚了吧,竟然不认识我的号码。”方艳说。 “今天好容易清静一天,刚下班你就找我,在单位为什么不找我啊?”申一甲说。 娟子停住脚步,转回身来,重新回到申一甲的身边,吕良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请你吃饭啊。”方艳说。 “你没搞错吧?”申一甲问,“请我吃饭?请我吃的哪门子饭啊,我这个人讲究,不喜欢吃部下的,你还是省省吧。” “切,还说呢,我调到督查办,申主任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怎么办,只能我请你啦。”方艳说。 333、女部下有事相求 方艳要请申一甲吃饭,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推拿店一趟,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走吧。况且,他根本不想和方艳一起吃饭,一想到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方艳,你听我说,吃饭我就不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申一甲说。 “别介,申主任别跟我一个小百姓摆官架子好不?给个面子呗。”方艳说。 “方艳,不就是吃个饭吗?你别上纲上线好不?”申一甲学着方艳的口吻,“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实在不好意思。” “申主任!”方艳的声音有些绝望。 “好了好了,实在抱歉。”申一甲果断地挂掉了手机。 这个夜晚,申一甲的心里很安静,安静得像一潭静水。 申一甲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吕良进行了技术辅导,他觉得吕良的推拿技术更熟练了,水平也有了进步,但这种进步是有限的,没有一个质的突破。 “一甲,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吕良问。 “就是一个字,慢。”申一甲说,“你的进步比我想像的慢,如果你想独立支撑这个推拿店的话,或者说,你想成为推拿店的支柱,想成为娟子的依靠,你还得努力啊。” “娟子也是这样说我。”吕良说,“她一有空就念叨,让我向你学习,早点成为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推拿师,那样这个店才会越来越红火。” “娟子说得没错。”申一甲说,“但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推拿不单是动动手指头,要动脑,你什么时候用大脑推拿,你就是一个出色的推拿师了。” 吕良嘻嘻笑着:“用大脑推拿?这个,这个我恐怕做不了。” “你是真笨假笨啊,我的意思是做推拿一定要经过大脑,要不断思考,才能有所成就。”申一甲说。 “你别生气,你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吧。”吕良说。 申一甲已经想好了,要让吕良真正掌握阴阳穴推拿术,那样他就可以独立门户了。 可是阴阳穴推拿术不是一般的推拿术,如果品德不端的人掌握了它的功效,可能用来图谋不轨。尤其是这种推拿术对人的感观和欲望都有一定的刺激,他即使毫无保留地教给吕良,也不能把这种推拿的底细全部告诉吕良。 其实申一甲曾经手把手地教过吕良,并简单地介绍了这种推拿方法的基本功效,但吕良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店为什么叫阴阳穴推拿术,阴阳穴推拿术到底有多少神奇。 “吕良啊,我再给你重温一遍阴阳穴推拿术,你一定掌握它的动作要领,穴位要准确无误,基本功效嘛,你也要记住。”申一甲说。 给吕良做完的辅导,申一甲又接待了两个患者,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第二天,申一甲进了市政府大楼,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且先来到方艳的办公室。他很想知道方艳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没接受方艳的请吃,不知道她是否会在意。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只有王海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拖地。 “方艳来了吗?”申一甲问。 “好像还没到呢。”王海说。 “等她来了,你让她到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找她。”申一甲说。 “她一会儿来了,我马上告诉她。”王海说。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打了水,拖了地,刚坐下,方艳就敲门进来。 申一甲忙站起来,尴尬地笑着。昨天是方艳请吃饭,他没有答应,当然是他失礼,所以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也是对方艳的一种姿态,人不是不识敬啊。 “申主任,昨天晚上怎么没去呢?”方艳问。 “昨天晚上真有事,你的心意我领了。”申一甲说。 “人家来到督查室,也没有一个欢迎仪式,人家自己张罗吧,申主任还不给面子。”方艳撇着嘴,露出卖乖的样子。 “欢迎仪式啊,那找个机会,为你开个欢迎会,督查办全体参加。”申一甲煞有介事地说。 “什么欢迎会啊,我才不稀罕呢。”方艳来到申一甲的桌前,“申主任请客,凑一桌还差不多。” 申一甲就猜到方艳会找他来算帐,所以心里早有准备。她的要求并不是无理的,而且带有玩笑的成成,他还真不能太认真,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 “我昨天晚上找申主任是有一件事。”方艳说。 “什么事?尽管说。”申一甲说。 “唉,别提了,我有一个同学,她家那个小区的化粪池堵了,满大街都是味。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人处理。”方艳说,“昨天晚上吃饭,我同学也去了,听说我调到了督查办,就赖上我了,说什么也要找我帮忙,我哪有那个本事啊,只好向申主任求援了,没想到,申一甲主任根本没悠我们。” “化粪池漏了,那当时你怎么不直说啊?”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误会了方艳,原来昨天晚上她找他有正事,就是说她本来没想找他吃饭,因为有事找他,才想让他过去一起吃饭。 看来是自己自做多情了,方艳并不是想和他吃饭。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啊,再说也不能在电话里谈事啊。”方艳解释着。 申一甲穿上外套,拿起手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方艳愣愣地看着他:“申主任,帮帮忙吧,那可是我同学家的小区,你是督查办主任,不能看着不管啊。” “走吧,前面带路,我们现在就去现场看看。”申一甲说。 “真的?太好了。”方艳双手拍着,面露喜色。 申一甲要办公室要了车,带着方艳,迅速赶往清福小区。小车还没有驶进小区,申一甲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小车驶进小区大门不远,申一甲就看到了面前让人目不忍睹的一幕。 小区的粪便污水从下水道返流,流到了人行道上,小区里的老百姓过不去,从别处找来各种石头砖头,垫在路上。申一甲估计是小区的排水系统出现了问题,眼前的一幕不仅严重影响了居民的起居出行,而且污染的城市市容和空气,极有可能引发流传性疾病。 申一甲掏出手机,马上给有关部门打了几个电话,要求各部门主管领导立即到场。 方艳站在申一甲的身后,用手绢捂着鼻子,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回到车里。申一甲回头看了看车里的方艳,不禁笑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带着方艳来这里,似乎有点难为她了,因为现场实在是太脏太臭了。别说方艳,他都在强忍着,差一点没吐出来。要不是因为这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他也根本不会来。既来之,则安之,这件事不权要管,而且必须管好。 半个小时之内,各部门主管领导隐隐约约地到了。因为申一甲就在污水旁边站着,这些领导也凑了上来。大家围成一圈,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态度。 申一甲心里清楚,这样的问题涉及到几个相关部门,谁都有责任,谁都没有全部责任,事情就难办在这里。 “张局长,你管物业,这事你应该往前冲啊。”有人说。 “黄局,你们管环境卫生,这么脏这么臭,你们能看下眼去吗?”有人说。 “李局长,这种事可不是物业的事,这是排水设施出了问题,我们小修小补还行,太专业的干不了。”有人说。 “邓局长,今天就你扎领带了,你这领带不能白扎,找人干活吧。”有人说。 申一甲听着身边的七言八语,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各位领导,大家都是领导干部,咱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我们自己的父母住在这里,应该怎么办?” 片刻的冷场。 申一甲心里清楚,这种事指派命令都不行,因为这项工作的专业性很强,有的活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有的话却很难确定责任方,万一说错了话,不仅显得外行,而且会有损督查办的威信。 “申主任说得有理啊。”房产局张局长说话了,“我们都主动一点吧,自己的孩子自己抱走,街面的清理,我们物业公司不会撒手不管。” “我们来吧。”排水公司的周经理来到申一甲的身边,“先不说责任多少,但这件事我们肯定有责任,我在这里表个态,马上派人到现场处理,尽快找到问题原因,争取在24小时之内完成维修。” “太好了,别看周经理一直没说话,一说话就非同凡响。”申一甲说转回身来,拍着周经理的胳膊,“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困难尽管说。” “可能需要一些经费,我们自己解决吧,为了老百姓,我们乐意花这笔钱,应该花这笔钱。”周经理说。 方艳似乎在车上听到了什么,悄悄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人群的外围,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位美女是我们督查办的方科长,她把手机号留给你们,有什么具体事,可以直接找她。”申一甲扫了一眼方艳,坏笑着。 334、怕被她粘上 方艳愣了一下,理了理齐肩的短发,很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来到申一甲的身边,悄声说:“申主任,你真坏。” “你锻炼锻炼,抓紧时间适应角色,尽快独挡一面,”申一甲在方艳的耳边说。 申一甲心想,这丫头真够狡猾的,刚才几个领导七嘴八舌,互相推诿时,她躲在车里不出来。现在责任落实了,问题基本解决了,她出来了,还摆出一副成功者的姿态,不知道谁是领导啊? 申一甲觉得事情还不算完,天越来越凉了,如果再出现这种化粪池返流的问题,处理起来会更麻烦,有必要召集有关部门碰一下,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明天上午,在排水公司开个碰头会,请今天到场的各位领导参加。很快就要入冬了,我们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全市小区化粪池都排查一下,针对化粪池返流问题,拿出一些对策,争取在入冬前把这个问题全部解决掉。”申一甲说。 在回督查办的路上,方艳坐在后排,得意地哼起了小调。 申一甲心里清楚,方艳心情不错。她虽然给他找了一个又脏又臭的差事,但结果还算不错。这几天,她初来督查办,很少按时上下班,好像总有办不完的私事,但她在业余时间能想到份内工作,虽然是帮同学的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工作的。 小车进了政府大院,申一甲下了车,走在前面,方艳几步就跟了上来,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艳,你一个干部子弟,跟着我小科长,有什么感觉?”申一甲问。 “那能有什么感觉,忙呗。”方艳说,“不是跟你吹的,我老舅当秘书长那阵儿,我一天闲得慌,现在可倒好,一天忙得慌。” “这也叫忙?”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那你老舅忙不忙啊?” “他啊,整天忙,就是不知道忙的什么。”方艳像是在发牢骚。 “明年一月份,蓝河市政府换届,你老舅不忙才怪呢。”申一甲说。 今年是市县乡三级换届年,全市机关干部没有谁不知道。 “他好像就是在抓换届吧。”方艳说心不在焉地说。 申一甲一听到换届选举,不仅屏气了呼吸。换届可不是小事,听说蓝河的副市长多数都到届了,年轻一点的,都在争取进常委,或者交流到外地。如果年纪大一点,或者没有明确的出路,恐怕就要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了。当然,像杨重那样,只当了一届副市长,就可以再干一届了。 申一甲不想再听方艳提起姜震东,便想换个话题:“方艳,今天的事多亏了你,表现不错。” “口头表扬啊,也不动点真格的。”方艳说。 “你要什么真格的?”申一甲问。 “提职就免了罢,就凑和吃顿饭吧。”方艳说。 “凑和?那还不容易,中午找一家包子铺,请你吃包子。”申一甲说。 “嘻嘻,申主任,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请女同事吃个饭就去包子铺?”方艳说。 “包子怎么了?包子是中国传统美食啊。”申一甲淡淡地笑着,他就根本没想请方艳吃饭,“你还别瞧不起包子,我知道你喜欢鲍鱼、海参、龙虾、鱼翅,我也喜欢,你等我成大款的,我请你去最大的海鲜店,吃大餐。 “空头支票!”方艳回敬道。 申一甲故意往边上挪了挪,想与方艳保持一点距离,毕竟是年轻男女,又是在政府大楼,他必须得注意点形象,免得引来别人的议论。方艳似乎并不知道申一甲的意图,旁若无人的并了过来,申一甲再躲就碰到墙了。 申一甲经过督查办办公室门前,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自己的主任室。方艳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跟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申一甲问。 “没了,啊,有。”方艳模棱两可,吞吞吐吐。 “有就说。”申一甲开锁的速度非常缓慢,想让方艳在他打开办公室之前把话说完,那样她就不用进来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方艳说,“就是看看还有什么工作没有。” 方艳这么一说,申一甲还真想起来了。明天排水公司的会怎么开,准备些什么,还没落实呢。 “那你进来吧。”申一甲麻利地打开门,来到办公桌前。 方艳也跟了过来,在他的办公桌上瞄了几眼。 “你的办公桌太小了。”方艳说,“你都是督查办主任了,怎么也应该换个大一点儿的办公桌吧?” “能用就行呗,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欲望。”申一甲说。 “你不知道,我舅那办公桌可大了,有这张桌子四个大吧。”方艳说,“办公条件好,心情好,心情好工作就好。” 申一甲撇嘴笑了,这是什么逻辑。办公桌什么样,和工作成绩并没有必然联系。 方艳的眼睛四处搜寻起来,又指了指沙发:“就这套沙发,不知道送走几任督查办主任了。你不觉得样式有点太土了吗?你跟封主任请求一下,换一套啊。” 申一甲整理着桌子,没有说话。方艳看来是对他的办公设备不感冒,在鼓动他管领导要东西呢。他虽然不这么想,但方艳也是关心他,并没有什么恶性,只好任她多唠叨几句了。 “我老舅原来的沙发,讲究着呢,欧式原装进口牛皮沙发。”方艳说。 “我一个小科长,怎么能跟你老舅比,人家原来就是厅级尾,处级头,资历老,贡献大,用好一点的沙发也是正常的。”申一甲说。 “还有你这两个卷柜,一看就是铝合金的,你能不能换个实木的啊。”方艳说,“我老舅的大券柜,是纯实木大板的,可气派了呢。” 申一甲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方艳张口闭口不离她老舅,她老舅似乎是她的骄傲与自豪,没办法,谁人家有这么打腰的老舅呢。 “还有你桌子上的这些办公用品。”方艳说,“我老舅……” “我老舅……”申一甲也学着方艳的样子说。 方艳反应很快:“谁是你老舅啊?” “我老舅是乡下种地的。”申一甲不得不承认,这个小玩笑让方艳占了上风。他这么说,是实在不想听方艳再说下去了,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一点反感。 方艳听说申一甲的老舅是乡下种地的,立刻像捡到了什么在便宜。要是比老舅的话,申一甲是输定了。 申一甲已经知道方艳一再提起她老舅的原因了。 表面上看,她似乎在像他显示她有一个当领导的老舅,但实际上,她可能是怕他忽视她,或者小看她。但这丫头表现得也太露骨了,丝毫都没有掩饰。她是没有城府呢?还是城府太深呢?申一甲有一点看不懂了。 申一甲希望方艳是一个没有城府的部下,否则的话,他就得整天和她动脑筋。 “方艳,那个正在维修的小区,你跟进一下,及时把进度告诉我。”申一甲说,“如果施工中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她能解决的就尽量解决吧。” “没问题。反正你不让我管,我的同学也不会放过我。”方艳说。 “再就是明天那个会定在九点钟吧,你一会儿告诉王主任一声,我们三个一起去。”申一甲说。 “嗯。我一会儿就告诉王海。”方艳说。 正说着,王海敲门进来,见方艳在场,伸了伸舌头,立刻缩回头去。 “海子你别走。”申一甲喊了一声,“有个美女在你就不敢进屋了?” 王海吱唔着:“你们不是在谈工作嘛,我怕打断你们。” “没有没有,我正好要找你呢。”申一甲说:“说吧,什么事?” 王海犹豫了一下:“刚才朱艳来了,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申一甲听说朱艳刚才回来了,不禁暗自庆幸。昨天她和方艳对骂吃了亏,如果刚才方艳在屋的话,她肯定会找回来,两个女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她走就走呗,关我屁事……”方艳不屑道。 申一甲摆手打断了方艳:“人走都走了,咱们就不要再议论她了。” “你不知道,朱艳昨天说得有多难听呢,好了,我不说了,懒得提她。”方艳说。 “朱艳有什么交待没有?”申一甲问。 “没有,我跟她说话,她就是嗯了几句,从来到走,一句话没说。”王海说。 申一甲笑了笑,朱艳肯定心情不好,她什么也不说已经表现很不错了。 “王主任,明天九点,我要在排水公司开个会,你和方艳都去吧。”申一甲说,“你也是老督查了,在督查办的资格比我都老,所有有些事情你帮着把把关。” “好的好的。”王海说。 “你也不问问什么内容?”申一甲问。 “申主任不说,我就不该问。如果该问,申主任肯定就说了。”王海说。 “那具体内容,一会儿等回屋让方艳跟你说吧。”申一甲说。 “好的好的。”王海说着,急匆匆地往外走。 “海子,怎么说走就走啊。”申一甲说,“带着你的室友啊。” “缺德!”方艳嘟着嘴,很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335、他咸猪手 申一甲望着方艳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心里画了一个很大问号。 方艳喜欢他吗?她为什么总想在他的面前表白自己,就因为他是督查办主任,她的顶头上司吗?如果她不喜欢他,那就是奉承他了。她一个厅级干部的亲属,有必要奉承他吗?那就不好说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他的官不大,但至少是方艳的领导,她在言谈举止上与他亲近一点,其实也无可厚非。 他也许错把她的示好,当成了示爱。 因为看不清方艳的心思,申一甲不好有什么态度。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方艳并不反感他,至少想与他保持很友好的关系。 朱艳被调整到科技局办公室当副主任,临走前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方艳的到来,缓解了申一甲心头的一种焦虑。就算方艳不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上,但她不会撂挑子不干,而且能够看出眉眼高低,肯定会为他减轻一些负担,他已经很知足了。 申一甲自己一个办公室,回到河滨小区的住处,一个人守着一个大而空的房子,内心的孤独是肯定的。 方艳的出现恰好缓解了申一甲心中的这种孤独。她几乎每天都到他的办公室转一圈,每次进门都会有一个恰当的理由,申一甲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平稳地控制着两个人的关系,既不远也不近,既不亲也不疏。她高兴他就冷静一点,她冷静他就温柔一点,更多的时候,他在方艳的面前摆出的是一付督查办主任的面孔。他已经想好了,万一方艳对他有好感,或者想与他走得更近一些,他就委婉地拒绝她。因为他和姜震东的亲属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申一甲更关心的是娟子和阴阳穴推拿店,她和吕良很快就要结婚了。 如果是别人结婚也就算了,可要结婚的是娟子。娟子的身边,没有什么亲人,不管她接受与否,他都要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一把。现在孙婧正在外面学习,冲着吕良是孙婧的远房亲戚,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晚上只要没什么事,他就会去推拿店看看。 他发现娟子和吕良的关系很奇怪,阴一天,阳一天的,全凭娟子的心情,让人捉摸不透。 这天晚上八点钟,申一甲来到了推拿店,见娟子正在前台忙着什么。他走近一看才知道,娟子为了吸引患者,特意搞了一个办会员有礼相送活动。她手里厚厚会员卡,就是她上午刚取回来的。 “吕良呢?”申一甲问娟子。 “他给客人做推拿呢?”娟子说,“这几天办会员卡赠送礼品,客人比平时多。” “行啊娟子,学会动脑子了。”申一甲说。 “行什么啊,要不是有立春的玫瑰红酒和山产,这个店恐怕就开不下去了。”娟子低着头,并不看申一甲。 自从娟子和吕良好上以后,申一甲和娟子的关系就有些僵,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两个人再见面时,心态和表现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办了多少会员卡了?”申一甲问。 “原来有三百多会员,加上今天新办的五十个,已经快四百了。”娟子说。 两个人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中年女性,是申一甲原来的老顾客。 “徐姐,好久不见了。”申一甲迎了上去。 “可不是嘛,你去哪儿了,这阵儿怎么看不着你了?”徐姐说。 “我改行了,我师弟吕良接替了我。”申一甲声音很大,故意让娟子听到。 “我听说了,改行当官去了。”徐姐说,“你是学医的,推拿做得这么好,真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申一甲转身对娟子说:“娟子,给徐姐安排个房间,我给她推。” 娟子亲自带路,把申一甲和徐姐送到推拿房里,从外面带上了门。 申一甲把徐姐请到推拿床上,一边给她推拿,一边陪她聊天,一个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正在进行最后的身体整理,忽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是娟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徐姐在床上问。 “徐姐你躺着,我去看看。”申一甲快速出了推拿房。 娟子正从休息室出来,把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领到了一间推拿房门口,把他请了进去。 “不是你给做按摩啊?”男子问。 “我是工作人员,里面有按摩师。”娟子说。 男人在娟子的脸上捏了一下:“你不是说办卡有好处吗?” 申一甲见状,匆匆走过去,站在两个人的旁边。 男人看了一眼申一甲:“你谁啊?看什么看?” 申一甲笑道:“你以前可能没来过,我是这里的老板。” 申一甲这么说,是想给娟子壮胆撑腰,如果他说娟子是这里的老板,可就真没他什么事了。 “你是老板?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不会是她的相好吧?”男子说。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好吧?”申一甲想息事宁人。 按摩师巧玲打开门,把男子请了进去,还探出头来,对着申一甲和娟子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门关上了。 “刚才怎么回事?”申一甲问。 “没什么。”娟子低头往回走。 申一甲发现娟子的表情不对头,便跟在她的后面,一直跟到了休息室。 两行泪水从娟子的脸上流下来,被申一甲看在眼里。申一甲看到眼里,不用再多问了,刚才那个男子肯定欺负娟子了。 他上前抓住娟子的双肩:“娟子,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他到底怎么你了。” “真的没什么。”娟子说。 “你要知道,这不是在大街上,大街上遇到这种男人,以前可能就见不到了,你这是实体店啊,他要是想来骚扰你,每天都会来啊!” 娟子沉默了片刻:“他咸猪手!”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年轻男子碰了娟子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禁嘿嘿笑了。 “笑什么笑。”娟子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要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就原谅他吧。”申一甲说,“我不是也碰过你嘛!” “那能一样吗?我们熟悉啊,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愿意啊!”娟子反驳道。 申一甲心里一热,虽然他和娟子现在见面少了,她仍然没把他当外人:“娟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男子好像是第一次来店里,在门口看到了推拿店办理会员卡的海报才进来的。 娟子正要把他领进推拿房,男子却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娟子:“你们不是办会员卡吗?” “你要办会员卡啊?那跟我来吧。”娟子把客人领进了休息室。 男人进了休息室,兴奋点并不在卡上,而是一直死死盯着娟子。 “大哥你办张会员卡吧,有好处的。”娟子说。 “都有什么好处啊?”男子问。 娟子说:“赠送免费按摩三次,还有礼物相送。” “什么礼物?”男子问。 “健身按摩器。”娟子说,“可以在家里自己做按摩的。” “还有别的吗?”男子问。 娟子笑了:“你还想要什么?” 男子支吾着,从口袋里掏出零钱,递给娟子:“那你就给我办一个吧。” 娟子收了款,登了记,把会员卡交给男子。 “给我找个房间吧,不是免费做三次吗?”男子说着,在娟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我还要这个。” “啊!”娟子疼得直咧嘴,立刻黑了脸,“干什么你,回家捏你老婆去!” 男子勾住了娟子的肩膀:“你们不是有好处吗?” 娟子用力甩开男子:“你想美事呢?我们这是推拿店,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地方。” 申一甲听娟子说完,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男子办会员卡的动机已经很清楚了,他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污七八糟的地方,想在这里找点刺激,干点见不得人的事。这种客人以前也有,顶多是嘴上不干净,见没有什么油揩,很快就走了,很少有人会像今天的男子这么大胆,进来就动手动脚的。 申一甲心里有些矛盾,想要警告一下这个男子吧,很可能引起争执,甚至可能会发生冲突。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他见这里没什么危险,下次还会来找娟子。吕良就在店里,看到刚才的场面,到底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吕良做完了推拿,回到休息室。 “刚才是谁在大喊大叫?”吕良问。 申一甲叹了口气,这小子反应太迟顿了,如果这会儿被人劫持了,他都未必须能发现。 “刚才有人骚扰娟子。”申一甲说。 “谁?哪个王八犊子?我收拾他。”吕良怒不可遏地说。 “你别逞能了!”娟子睁了吕良一眼。 “那人带着刀呢,你去吧,就在走廊里边,第二个房间。”申一甲将了吕良一车。 “带着刀……呢?”吕良说:“带着刀有什么可怕的,把刀抢过来呗。” 申一甲摆了摆手,问娟子:“监控器开着吧?” “开着呢。”娟子说。 “开着就好说。”申一甲沉吟片刻,嘴里吐出几个字:“马上报警。” 336、猥亵 娟子看着申一甲,又看看吕良:“要不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申一甲问:“如果他下次再来怎么办?你把他送到推拿房里,已经是在纵容他了。” “那就报警吧。”娟子说,“我本来以为他会跑呢,可是他大摇大摆地进了推拿房,我可不想让他再伤害别人了。” 申一甲抄起手机,接通报警电话,放低声音说:“我在望月楼宾馆东侧的阴阳穴推拿店,这里有顾客骚扰工作人员,请你们马上过来。” 十分钟左右,一前一后进来两个警察。申一甲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两个警察面熟。 申一甲猛地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刚认识孙婧那年,他在望月楼宾馆被人点炮时去的那两个警察吗?想不到今天在店里又见面了。 中年警察见两个健壮的年轻男子陪着一个姑娘,忙问:“刚才谁报的警?” “我报的警!”申一甲说。 两个警察的目光同时投射到申一甲的身上,年轻警察立刻认出了申一甲,扯了扯中年警察的袖子,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谁叫娟子?”中年警察把目光转向娟子,“我们是望月楼派出所民警。” 娟子举起了手:“我叫娟子。” “那个骚扰你的顾客在哪儿?”中年警察问。 娟子指了指走廊:“在这边数第二个房间,正在做推拿呢。” “你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警察身后的年轻警察问。 “那你跟我过去,指认一下。”年轻警察说着,晃晃当当走向那间推拿房。 中年警察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本不想提起当年被冤枉的事,见警察认出了他,就不得不说几句话了。 “警察同志,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申一甲笑着。望月楼派出所的警察经常到望月楼宾馆去,想必早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此时他对交待自己的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泼脏水的小推拿师了,他现在已经是市政府督查办主任,别说一个小警察,就是公安局长来了,也不敢小瞧他一眼。 “领导,你比当年更帅了。”中年警察说。 “两三年过去了,你一点没变老,看上去好像更年轻了。”申一甲说。 “当年,当年,我们俩犯了不小的错误。”中年警察说,“因为你被冤枉的事,大会小会做检讨,还被罚了款。”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申一甲说,“我早已经调走了,现在是市政府督查办主任,回去给你们霍所长带个好,就说我申一甲还记得他。” “一定,一定。”中年警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递给申一甲。 “我不会。”申一甲摇头加摆手。 这时,那个年轻男子从走廊里出来了,身后跟着娟子,还有那个年轻警察。 老警察冲上前去,抡起胳膊,给了那个年轻男子一个耳光。 年轻男子挨了这一耳光,一声都没敢出,捂着脸站住了。 申一甲清楚,警察的这个耳光,是给他看的。他们常在这一带出警,想必早摸清了他的底细。 “把他交给我吧。”中年警察对年轻警察说完,缓和了态度,指了指娟子,又指了指那个年轻男子:“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 中年警察说完,径直走进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年轻警察在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推了一把:“赶紧进去吧。” 谁知年轻男子晃了晃身子:“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了?” “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年轻警察说,“进去吧,进去说,站在这里,影响人家生意。” 年轻男子犹豫片刻,终于迈进了休息室。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警察问。 “我叫王勇。”年轻男子说。 “职业?”中年警察问。 “超市防损员。”年轻男子说。 “防损?你防什么损啊,你做损吧。”中年警察把头转向娟子:“不要怕,说实话,这小子把你怎么?” “他……他办完会员卡后,用的捏我屁股。”娟子的脸涨红了。 中年警察板着脸,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表情:“听到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没捏她,我根本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年轻男子说。 两个警察目光相对,会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警察说:“你小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要是这么说,就到我们派出所走一趟吧。” 年轻男子跟着年轻警察往外走,中年警察跟在后面,忽然转回身来,走向申一甲。 “这可不是点炮啊。”申一甲说。 “申主任放心,便宜不了这小子。”警察说,“别看他现在嘴硬,到了我们那儿就该腿软了。有几个能像申主任那样,浑身是胆,得理不饶人。” “你们回去抓紧审,我等着你们的消息,没到消息我再睡觉。”申一甲说。 “好好,你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警察说着急匆匆走了。 吕良刚才一直站在一边,见警察走了,几步窜到申一甲身边,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娟子则走到显示器前,翻看着晚上的监控录相,申一甲和吕良都凑了过去,静静地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一会儿的功夫,娟子就找到了自己被欺负的那段录相,然后让到一边,让申一甲看。 申一甲边看边摇头,这么清晰的镜头,那小子还敢抵赖,真是太不明智了。 “娟子,你放心吧,这小子再也不会来了。”申一甲说,“派出所要是敢把他放了,我明天就找他们所长去。” 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申一甲的手机响了。 “申主任,那小子承认了。”中年警察打来电话,“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娟子有什么要求?” 警察的话把申一甲问住了。他只想着警告这小子一下,也没想提什么要求啊。 他抬头看了看娟子:“娟子,那小子承认了,警察问你有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让警察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对待女人。”娟子说,“只要他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我就没有什么要求了。” “唉呀,你真是太善良了。”申一甲说,“这小子遇到了你这么大度宽容的人,应该知足了。” 警察在电话里听到了申一甲的话:“你告诉娟子,有要求不用客气。这样吧,我让这小子,赔偿三千元怎么样,麻烦你转告诉娟子,如果她不同意,嫌钱少,就让她说个数。” “警察老兄,你可能误会我们娟子的意思了。”申一甲说,“他的本意不是管他要钱,而是希望能够吸取教训,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警察很快又打进了电话,并告诉申一甲,王勇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十分后悔,并一再保证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鉴于王勇的行为已经构成猥亵,他已经报请所长同意,依法对其处以行政拘挽留7七天。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申一甲不准备回河滨小区住了,晚上就在店里对付一宿。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几个推拿师也走了。 娟子烧了一壶开水,对申一甲和吕良说:“水烧好了,你们洗洗睡吧。” 吕阳凑到娟子近前:“娟子,不如把回家的事告诉一甲吧。” 娟子说:“亏你还记得,我早就想对一甲哥说了,这不才倒出时间嘛。” 原来吕良的父亲打来电话,考虑到娟子在蓝河没有什么亲人了,吕良的父母就不准备来蓝河了,让他们定个日子,一起回趟乡下的家里,把婚结了。 可是推拿店怎么办呢,娟子和吕良为此杠上了。 吕良要把推拿店关了,至少要关一个月,等回来以后收拾完新房再重新开业。可娟子不同意,坚持要把店里先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在他们离开后继续营业。她想到的这个可靠的人,正是申一甲。 可是娟子一直没有勇气对申一甲说,怕他没时间,更怕他没心情。 见吕良把事情说破了,娟子不好再犹豫了。 他一把往盆里倒着水,一边对申一甲说:“一甲哥,我准备过一阵和吕良去看他爸妈,你能不能辛苦点,帮我们照看一下店里。” “照顾店里啊,没问题,你们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申一甲说。 “可是一甲哥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白天怎么办啊?”娟子说。 “那你就不用管了,全都交给我吧。”申一甲说,“你们什么时候走,提前一天告诉我。” 申一甲担心自己多余,匆忙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里,心里的感觉很异样。 娟子马上就要嫁人了,自己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怎么表示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方式。 “嘭!”申一甲听到了不大不小的关门声。他凭直觉就能猜到,那是娟子的房门声,吕良被她关到门外了。他不用猜就知道,吕良一定灰溜溜地回自己的房间了,连一点开门声都不会留下。 这两个人真是的,都快结婚了,怎么一点都不像一家人呢。 337、婚前玩笑 申一甲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娟子快要和吕良结婚了,两个人住在哪儿啊?房子买没买啊?怎么没听他们说起过。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起得很早。他发现娟子的门半掩着,便轻轻敲了敲,里面一点动静没有。他把门推开,见娟子的床已经收拾利落,盖好了床单。 时间这么早,娟子能去哪儿了呢。申一甲又来到了吕良睡觉的那个推拿室,他轻轻一推,门开了,吕良紧裹着被,睡得正香。看来娟子没领吕良出去,那她就是出去买早餐去了。 申一甲站在走廊里,前瞅瞅,后看看,这推拿店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没有啊。娟子看来根本不想和吕良住在这里,否则这里早就变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吕良还没有新房的话,这个推拿店倒可以间壁出一套新房来。就算他们有新房的话,估计也不会扔下推拿店不管吧,每天晚上十一、二点钟闭店,再往家里折腾,也够麻烦的。 申一甲在走廊里有了几个来回,觉得在推拿店间壁一套新房并不是什么难事。 走廊的尽头是卫生间,走廊一侧是厨房餐厅,对面是两个推拿房,如果在走廊安一个门,里面不正是两室的厨卫齐全的新房吗? 申一甲撑开双手比划着,为自己的新发现而兴奋不已。 申一甲再次推开吕良睡觉的推拿室,在他的某个穴位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哎呀!哎呀呀!”吕良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扭过头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看申一甲。 “起来起来,吕良挺爱早起啊,什么时候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了。”申一甲推了吕良一把。 吕良揉了揉眼睛,背过身去又睡了。 申一甲压低声音说:“娟子刚才过去了,看你没起床,自己出去了。” 申一甲的这句话真好使,吕良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被揿到一边。 “娟子她人呢?”吕良问。 “人早就走了。”申一甲说。 吕良抓着被角,正要躺下去,被申一甲一把拉住。 “我真的挺困的,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吕良说。 见吕良又没了精神,申一甲觉得不跟他聊点刺激的,恐怕他是不会起床了。 “吕良,你和娟子都要结婚了,怎么没听说你买房啊?你们的新房在哪儿啊?”申一甲问。 吕良本来身体蜷成一团,听了申一甲的话,轻轻蠕动着,伸出双腿,绷直了全身,然后翻过身来,睡眼朦胧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家里早就把买房钱给我了。”吕良说,“可是娟子不愿意陪我去看房,说没有时间。一甲哥,今年结婚的话,恐怕住不上新房了,只能先租一个了。” “娟子同意吗?”申一甲问。 “她没同意,也没反对。”吕良说。 “那你倒去租啊。”申一甲说,“你们要是十月结婚,时间不到两个月了,再不租你们就得去宾馆开房了。” “我已经打听了,楼上有好几户租房子的。”吕良一脸无奈:“这次回家我套套她的话。” “你快穿上衣服,跟我来。”申一甲抓起吕良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申一甲出了门,领着吕良在走廊里转了起来,吕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申一甲站在走廊深处,往里是两个推拿房,一个做饭的厨房,再往里就是申一甲的自己间壁的那个小卧室了。 申一甲把手往里一指:“吕良,在这里加一个门,里面给你们结婚用怎么样?” 吕良的大眼睛转了转,嘿嘿地笑了:“别说,还真行。” 申一甲指着一个大推拿房:“这里当洞房,旁边就是厨房。” “这是你们合伙买的房产,我们住这里不好吧?再说也不知道娟子怎么想的。”吕良说,“这事我可不敢答应你。” “这里当客厅,娟子的梳妆房。”申一甲说。 吕良探头往对面的推拿房里看了看,连连点头。 申一甲领着吕良继续往里走,拐了一个弯,来到自己的小卧室,把门推开。 “这个房间我也让给你们,就算是吃饭的餐厅吧。”申一甲说。 吕良这次没有立刻表态,转回身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申一甲。 “你看我干什么,看房子!”申一甲捅了吕良一下。 “一甲哥,这间当餐厅倒不错,可这是你的卧室啊,给我们当餐厅,你住哪啊?”吕良问。 “你是不是傻啊,你们结婚,我就搬走了。”申一甲给了吕良一拳。 吕良退了两步,笑了起来:“这事你得问娟子,我说了不算。” “我告诉你,娟子肯定不会反对,这样就等于把家安在推拿店里了,简直太方便了。”申一甲说。 “在我们老家,两个人成亲,男方就要买房子,而且我有买房的钱,我家已经给我攒好了。”吕良说,“我这不是占娟子的便宜嘛。” “你们先住着,哪天不想住了,再买再租都行啊。”申一甲说,“吕良,你还愁有钱没地方花啊?” 从推拿店门口传来娟子的声音:“都起来没有?开饭啦!!” 吕良冲申一甲做着鬼脸,转身就往外走。 申一甲一把拉住他:“你先别跟娟子说,咱们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娟子买的早餐非常全,有包子、馅饼,茶鸡蛋,豆腐脑,小米粥。申一甲忙凑上前去,从娟子的手里接过两个塑料袋,吕良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娟子的手里接过了剩下的两个塑料袋。 “娟子啊,你这是把中午饭都带出来了。”申一甲把塑料袋放到桌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把晚饭全都带出来啦。”娟子的脸上毫无笑意。 “真的?”申一甲和吕良同时瞪大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娟子。 娟子的的眼皮向上一翻,又垂了下去,去柜里取碗筷了。 “唉,愁死了,原来挺有悟性的人,怎么智商滑得这么快呢。”娟子从塑料袋里麻利地取出早餐,瞄了申一甲一眼,“死活就是听不懂什么叫玩笑,什么叫真话了。” 申一甲知道娟子在用话敲打他呢,当着吕良的面,他却不好多说什么。原来他和娟子开玩笑,娟子往往占不到什么便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和娟子有了那个夜晚以后,他发现自己在娟子面前变得笨多了,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娟子现在当老板了,说话腰板也硬了。”申一甲说,“咱机关小干部也不敢得罪啊。” “一甲哥,我发现你自从到了机关以后,人变得虚伪多了,学会变着法地作贱自己,你是不是怕我赖上你这个督办室主任啊。”娟子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吕良,“唉,我们这个小店没有了你这个推拿师的帮衬,我们恐怕连粥都喝不上了呢。” “大姐!大姐!”申一甲连连告饶,“您行不行好,先赏我口饭吃行不?让我先把肚子填饱了。” 娟子咯咯地笑着,眼里笑出了两滴泪花,忙用手揩掉。 申一甲埋着头,挨着吕良坐了下来,夹过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申一甲有一种预感,以后与娟子见面的机会恐怕会越来越少了。娟子可能这几天就得跟吕良回老家,成为吕良真正的老婆了,他是不可能来为他们送行了,那种画蛇添足的事,他是干不来的。就算他真的来了,娟子的心里也不一定痛快。 申一甲匆匆吃完早餐,回到房间穿好衣服。 娟子从小餐厅出来,站在走廊里喊道:“一甲哥,你今天吃饭有点快,时间还来得及。” 申一甲从房间里出来,穿过走廊时,与娟子擦肩而过。 娟子把手里的一杯奶端给申一甲:“一人一杯的,你喝了再走。” “我不喝了,吃饱了。”申一甲推开娟子的手。 娟子反手抓住他的腕子,把那杯奶塞进他的另一只手里,歪着脑袋,瞪起了眼睛:“你喝不喝?” “我喝,我喝还不行吗?”申一甲忙接过杯子,真怕娟子一生气,把一杯奶泼到他的身上。 申一甲端起杯子,把里面的奶一饮而尽,随手把杯子交给娟子,在他的手上拍了拍,转身走了。申一甲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已成定局,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 申一甲每天早出晚归,一连几天住在河滨小区的房子。他知道那个推拿店不能再随便去了,它白天是一个推拿店,晚上却是娟子的家。对于娟子来说,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局外人。 上午十点钟,娟子给申一甲打来电话。 申一甲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 他现在最害怕娟子的电话,又最期待接到娟子的电话,害怕是因为娟子打来电话肯定是向他告别,那就说明,她和吕良就要回老家了。期待是因为如果娟子打来电话,他就可以去推拿店,帮她改造新房了。 “一甲哥,我和吕良今天一起回乡下,去看他的父母。”娟子的话果真不出申一甲所料。 338、我已经是别人的新娘 “我……我单位今天有事,不能送你们了。”这是申一甲早已经准备好的话。 “不用送,我们已经在火车上了,还有十分钟就开车了。”娟子说,“考虑到你挺忙的,我把推拿店交给了小芳,在有时间的情况下,你可以过去看看。” “好,我一定去,今天晚上就去。”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娟子说,“不论怎么说,这个店都是我们三个人合伙开的,你想躲是躲不掉的。” “我不躲,你放心吧。”申一甲说,“你们要在那边住几天?” “这个不好说,怎么也要一个星期吧。”娟子说,“时间长了,我放心不下店里。” “在那边多住几天吧,店里你就放心吧。”申一甲说。 “到时再说吧。”娟子似乎在对旁边的吕良说话:“吕良,你要不要和一甲哥说话?不说了?” “祝你和吕良旅途愉快,祝你们幸福美满。”申一甲说。 “一甲哥,我结婚以后,你还会认我这个妹妹吗?”娟子问。 “不要说傻话,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也……永远是我的……亲哥。”娟子说着,挂断了手机。 申一甲立即给房产局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那个朋友早已帮他联系好了一家装修公司,就等着他的电话了。 下午,申一甲抽时间去了推拿店,把自己的设想,对装修公司的一个副经理说了一遍,当天下午开始施工,第二天走廊里侧就安上了一扇新门,间壁出一套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新房。门那边推拿店正常营业,门这边对新房进行装修,互相没有任何影响。 申一甲推测,娟子和吕良回一趟老家不容易,来回路上要两天,和老人熟络一下要三天,走走亲戚要三天,他们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回来。他只要负责把水电活和瓦匠活干完,把新房喷涂一新,就算完成任务了,娟子回来以后就可以布置新房了。 申一甲本来想把河滨小区的新被褥送给娟子和吕良,但又怕吕良多心,没敢轻举妄动。新房喷完了乳胶漆,再送娟子点什么呢?他又去买了一台大彩电,一个电视柜,靠方厅的墙边摆好。 新房装修基本告一段落,正好是娟子和吕良回乡下的第八天。申一甲拿着一串钥匙,从正门进了推拿店。 小芳见是申一甲,忙迎上来,一口一个一甲哥叫着。 申一甲把钥匙递给小芳:“娟子和吕良快回来了,这几天我工作忙,可能过不来了,他们回来时,你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串钥匙教给娟子,就说这新房是我找人替他收拾的,里面的东西,是我这个哥哥送给她的,她愿意添点什么就添点什么吧。” 为娟子改造了新房,申一甲的心里略感安慰。他因为收拾新房耽误了几天工作,但王海还算顶事,办里的事都替他挡过去了,只是方艳有时会给他打个电话,基本都是扯闲篇儿,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申一甲又开始了每天上班下班,单位和湖滨小区两点一线的生活,孙婧借给他的那套房子,这回真的成了他的家了。 娟子从乡下回来,到了推拿店就打通了申一甲的手机。他放下手里的材料,接通了手机。 “一甲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谁让你瞎折腾了?”娟子气哼哼地说。 申一甲笑了,不会吧,自己好心好意为娟子间壁出一套新房,不仅没有让她高兴,反而惹她生气啦? “娟子,你听我说。”申一甲说,“你就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哥的又没有什么送给你,只能出点力气,帮你收拾一下新房了。你要是愿意住呢,就和吕良搬进去,要是不愿意住呢,就算我白忙活,哪天我再把房子改回来。” “一甲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做,我心里会不好受的。”娟子说,“你不用这样帮我,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闲下来的时候,还能想起我,我就很知足了。” “娟子,你是不是新房不满意啊,如果不满意,你就直说,你要什么样的,我就给你改成什么样的。”申一甲说。 “我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娟子说。 “真的?”申一甲非常兴奋,万万没想到娟子会这么说。 “真的。我非常满意,你太懂我的心思了。”娟子说,“其实吕良的母亲早就给了我们买房子的钱,只是我没心情,一直也没去看房,叫我给耽误了。我真的不想搬出这个推拿店,我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那太好了,算我还没白忙活。”申一甲说。 “你送我这么大一个人情,让我怎么还你呢?”娟子说。 “不用还,只要你觉得还可以,只要你觉得幸福。”申一甲说。 电话那边,娟子沉默了,良久,她声音沙哑地说:“一甲哥,我和吕良已经在老家结婚了,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申一甲沉默了,娟子和吕良去了十多天才回来,申一甲早就有所预感,只是不好直接问她而已。 “一甲哥,你在听我说话吗?”娟子问。 “噢,我刚才去倒了点水。”申一甲说。 娟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又恢复了圆润:“一甲哥,我们下个礼拜天在望月楼宾馆举行婚礼,我和吕良在蓝河的亲戚朋友不多,只订了五桌,请你到时候一定来喝酒。” “那是自然。”申一甲说,“你不请我去都不行。” 娟子的婚礼定在十月中旬的星期六。 星期五这天上午,孙婧给申一甲打来电话。 “臭小子,挺沉得住气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和我通个气。”孙婧说。 孙婧这段时间一直在北京学习,申一甲不敢骚扰她,没想到却被她抓住了把柄。 “我不敢啊。”申一甲说,“怕影响孙书记上课。” “白天不敢,晚上还不敢吗?”孙婧说,“一甲行啊,官升脾气长啊,谁让你是“市领导”,俺是县领导呢,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我向您请示吧。” 申一甲听了孙婧的话,感觉浑身不舒服,自从他到了市政府以后,孙婧有事没事都喜欢敲打他几句,好像他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人:“姑奶奶,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没有你的帮助,哪有我的今天啊。” 十一之前,原团市委书记韩晗调任立春市市委副书记,代理县长。十一过后,立春市已经完成了换届选举,韩晗已经正式当选立春市市长了。 申一甲不敢给孙婧打电话,是怕孙婧受刺激。现代人都聪明着呢,都喜欢锦上添花,机关干部更是习惯报喜不报忧,他自然也不想找不自在。 孙婧把电话打进来,申一甲并没有想到。看来孙婧已经知道娟子和吕良的婚讯了,她的电话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吕良和娟子的婚礼前打进来,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申一甲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孙婧提韩晗到立春任职的事,那样肯定会引起她的不快。 “今天晚上布置新房,吕良要请客,你也过去吧。”孙婧淡淡地说。 申一甲愣了:“孙书记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这不帮着吕良张罗张罗嘛。”孙婧说,“我请了几天假。忙完吕良的婚事再回去。” 孙婧这是真的回蓝河了,要不怎么会请他过去呢。想想也是,就冲他和孙婧的关系,他自然应该是婆家客,吕良在蓝河除了孙婧再没有别人亲属,婆家这个场,他今天还真得捧。 申一甲随口答应孙婧,晚上一下班就过去。 “娟子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不想再弄婚礼了,说太麻烦。”孙婧说。 “那怎么行,怎么也得举行个仪式啊。”申一甲说,“不论冲哪头,这个婚礼都必须办啊。” “就是啊。”孙婧说,“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托孙书记的福,还算顺利。”申一甲说。 “顺利就好,我们晚上见面再聊啊。”孙婧说。 想到孙婧在北京学习都回来了,吕阳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快在推拿店现身了。不论是娟子还是吕良,都是他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人,他光礼到了不行,人也得去捧个场。 申一甲想下午请个假,早走一会儿,去娟子的新房看看。 他正要去找主管主任管英请假,常务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穆阳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去一趟杨市长办公室。 申一甲一听杨重的名字,顿时乱了方寸。杨市长从来没有接见过他,今天是怎么了。他起身离坐,穿好外套,来到镜前,仔细地照了照,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拿起一个笔记本,中规中矩地出了门。 申一甲先到了秘书室,见了杨市长的秘书穆阳。 穆阳站起身来,又坐了下去:“领导在等你呢,你自己去吧。” 申一甲没进屋就退了出去,径直走向副市长杨重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咔嚓!”电动门锁响了一下。 申一甲轻轻推门进去,杨重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申一甲心想坏了,看来没什么好事。 339、婚礼即将开始 申一甲轻轻把门关上,走了几步,见副市长杨重从案头拿起一份材料,放在外侧的桌角。 申一甲没明白杨重的意思,乖乖地站在办公室中央:“领导,我是督查办申一甲,不知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知道你叫申一甲。”杨重抬起头来,“你进接待办还是我批的呢,立春市市委副书记孙婧,不是你小姨吗?” “领导对我有恩。”申一甲说,“我一直记着呢。” 杨重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申一甲:“小伙子,一表人才啊。” “领导过奖了,全靠领导当年手下留情。”申一甲说。 “好了,当年的事就不讲了。”杨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眼睛移到桌角的那份材料上,表情立刻严肃多了,“我问你,这份督办内参是你写的吗?” 申一甲立刻有所醒悟,看来杨市长说的这份内参,就是今天被找来的真正原因。 他紧走几步,来到桌前,拿起了那份内参,只看了第一页就明白了。 这是他撰写的“蓝河市国企改制应该引起注意的十个问题”,是以督查内参的形式专报给市长宫树仁的,宫市长评价还不错,后来又专报给市委书记高崇云。这篇内参写了有一段时间了,杨市长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申一甲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份内参可能引起了某个领导的不满,否则杨市长不会为了这么一篇稿子把他找来,这份材料上没有签阅单,他也稿不清杨市长是从哪弄来的。 “这份内参是崇云书记交给我的。”杨重一句话把申一甲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觉得这份材料怎么样?” 申一甲正想谦虚几句,不料杨重脱口而出:“崇云书记要在全市范围内总结宣传国企改制的经验,你这篇材料要改动一下。” 申一甲手里拿着那份内参,一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原来是市委书记对他写的材料不满意啊,那他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能按照杨市长的意思,拿回去修改了。 “对不起领导,我这就拿回去改。”申一甲说。 “好啊,你先说说,这篇材料你准备怎么改?”杨重说。 “好好改。”申一甲说,“一直到领导满意为止。” “我看这篇材料很难改,你有改的功夫,还不如另起炉灶,重写一篇。”杨重的声音很平淡。 在申一甲听来,却无疑于给这份自己得意的内参材料判了死刑。不知为什么,听到杨市长这句话,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抵触,自己的材料没有那么差啊,杨市长为什么要让他重写一篇呢? 杨重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你坐下,我跟你说说。” 申一甲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屁股只搭在椅子边上,随时准备杨重生气时再站起来。他摊开随身带来的本和笔,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这份材料的文笔我不想说什么了,那是你的自由。”杨重说,“依我看,这份材料的问题主要出在思路上,思路不对头,不符合崇高书记大力推进国企改制指示精神,至于哪儿不符合,怎么不符合,我就不举例子了,你自己琢磨去。” 申一甲似是而非地点着头,杨市长说得太笼统了,他仍然是一头雾水。 杨重的眼睛明亮,露出睿智的光芒:“这篇材料宫市长看过,总体评价还是不错的。但你不能站在市政府的角度,要站在市委的高度,站在全市的高度,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申一甲这回听明白了。市长宫树仁对这篇材料评价还不错,但高崇云书记觉得还需要修改,在思路上靠近市委,尤其是高书记的思想和思路。 “我听明白了。”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回去改材料。” 杨重也站起来:“你回去好好改一下,下点功夫,我晚上陪个客人,九点钟回来,到时候我们再碰一下,争取明天早晨把材料交给崇云书记。” “领导放心,我一定争取把材料改好,让您满意。”申一甲说。 “让我满意不行,你得让崇云书记满意。”杨重说。 申一甲在杨重的房间里停留了三分钟左右,他拿着那份内参出来,心怀像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士兵一样,特别的狼狈。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反锁,身体靠在门板上,呆了片刻。 他本来要去娟子的新房去看看呢,现在看来恐怕去不成了。现在已经晚上四点钟了,离晚上九点钟还有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他要把稿子重写一遍,还要校对好,在打印机上输出来,没有几个小时他是没有把握的。 最闹心的是杨重只告诉他这篇稿子思路不行,需要重写,却没说怎么改,这样麻烦就有点大了。 他抄起坐机拨通了孙婧的手机号。 “你到了?”孙婧问,“动作挺快啊。” “今天可能要麻烦,我恐怕去不了了。”申一甲说。 “怎么了?今天要加班?还是有应酬?”孙婧问。 申一甲本想把实情告诉孙婧,但一想孙婧和杨市长认识,而且关系很不一般,万一孙婧给杨市长打电话,那不就等于他把杨市长出卖了嘛。杨重本来对他就有成见,要知道他这么喜欢传小话,说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单位来了点急活,有个督查材料,领导晚上要看。”申一甲说,“唉,太不凑巧了。” “多大点事啊,工作要紧,今天晚上你就不用过来了,明天早点来就行了。”孙婧说得很轻巧。 “那……那我就不去了。”申一甲说。 “你愿意来我也不拦着,但前提是你把工作做完。”孙婧说。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申一甲说。 “好了,你忙吧。”孙婧说。 申一甲与孙婧通了话,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翻出那次国企改制督查走访的笔记,一页一页地翻看了一遍,顺手扔到一边。 杨重说这篇内参的思路有问题,是指的什么呢?按理说,这篇材料只是如实反映了一些情况和问题,并提出了几条建议,能有什么思路问题呢?无非就是与高书记的思想贴得不紧呗。 申一甲找出了市委书记高崇云的关于国企改制的讲话材料,还有市委关于深入推进全市国企改制的决定,从头翻了一遍,准备把内参的思路尽量往高书记的讲话和观点上靠。凡是需要思想思路的地方,全用高书记的原话,那样思路就不会有问题了。 晚上八点半钟,申一甲把重新写的稿子输了出来,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虽然内容还是原来的十个问题,但已经换了行头,变成了六个现象,从问题变成了特点。 申一甲团坐在沙发上,一分一秒地挨着时间,好容易等到了晚上八点五十,他带好材料,匆匆去了杨市长办公室。 楼上一片漆黑,杨市长的办公室根本没有亮灯,申一甲灰溜溜地回到了办公室。 他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杨重也没有回来。 申一甲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马上给杨市长的秘书穆阳打了一个电话。 “哪位?”穆阳问。 “穆秘,我是督查办申一甲。”申一甲说,“杨市长晚上还回办公楼吗?” “回办公楼干什么?”穆阳的回答让人匪夷所思。申一甲这才知道,原来穆秘书根本不知道杨市长晚上还要回来。 “有份材料,领导让我晚上九点钟交给他,领导可能是没抽出时间来。”申一甲说。 “杨市长已经休息了。”穆阳说,“领导向我交待过这件事,说如果你打来电话的话,就让我通知你,明天早晨八点钟到他的办公室。” “好了穆秘,我知道了,我明天早晨八点准时到。”申一甲小心翼翼地挂断了电话,心里却很不痛快。 明天是娟子和吕良的大喜之日啊,他本来要参加娟子的婚礼的。申一甲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明天早晨八点钟,如果把稿子交给杨市长的话,可能用不了十分钟,自己就可以闪人了,那时再去参加娟子的礼物,估计时间还来得及。 时间已经不早了,申一甲不愿意再回住处了,那样明天早晨还得往市政府折腾,不如索性住在单位吧。 申一甲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把门窗关好,和衣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经过几个小时高度紧张的忙碌,疲倦感悄悄袭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申一甲早晨醒来时,已经是七点钟了,他洗了把脸,下楼吃了点早餐,回来时已经快八点了。 他拿着材料,匆匆赶到杨市长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杨市长还没到呢。 他想给孙婧打个电话,却不知怎么跟她说,他无法确定杨市长对材料满意不满意,一会儿能不能脱身,就算给孙婧打了电话也是白打。 娟子是今天的新娘,她会是什么样子呢?申一甲开始了遐想。 楼梯口传来一声脚步声,申一甲扭头一看,杨重已经进了走廊,穆阳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 340、伊人已做他人妇 穆阳忽然紧走几步,绕到杨重的前面,从申一甲的面前穿过,打开了杨重的办公室。 申一甲急着去参加娟子的婚礼,恨不得把材料塞在杨市长的手里,转手就走。但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把材料端在胸前,期待着杨重经过时能接过去。 杨重双手抄兜,瞄了他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进来吧。” 杨重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申一甲毕恭毕敬上站在桌前,看着他绕过桌子,在桌前坐下。 申一甲双手递上材料,杨重接了过去:“这回怎么样?” “请领导审阅。”申一甲不敢当着杨重说自己写的材料怎么样。 杨重把材料拿在手里,皱了皱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只看到一半,就把材料放在桌子上。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不妙,看样子杨市长还是不满意。 “小申,看来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杨重说,“这篇内参主要是思路问题,你虽然好像重新写了,但思路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申一甲立刻傻掉了,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杨重抬头看着申一甲,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直笑得他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你这大脑得换换了,高书记不是说过嘛,要多换思想少换人,但不换思想就换人。”杨重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申一甲的耳朵一阵轰鸣,他从来没有听过领导这样说他,而且这个说他的人是主管市长杨重。 杨重把稿子往申一甲的面前一扔:“我跟你说得更明白一些吧,你这篇内参的出发点就错了。” “领导,我一定好好改,一直到领导满意为止。”申一甲都要哭出来了,但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杨重说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重说:“你再重新改一下吧,把所有的问题都拿掉,换成国企改制的亮点。” 申一甲呼啦一下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杨重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反映改制问题的内参,想让他改成一篇为改制歌功颂德的文章。 他本来想辩解几句,但看杨重那表情,简直就是一个不由分说。 杨重又嘿嘿笑了笑:“你这篇文章,写法文笔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政治觉悟差了点。中央三令五申,推进国企改革,抓大放小,蓝河的国企改制也是如火如荼,你提出这么多问题,就显得有点不识实务了吧?” 申一甲的表情很尴尬,一篇文章被杨市长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是他所没有想到的。都怪自己别出心裁,总想着给领导提个醒,结果好心没有好报,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拖改革后腿的保守势力了,被杨市长扣上了一顶政治觉悟差的帽子。 杨重站起身来:“你抓紧时间去改吧,中午我陪崇云书记在望月楼接待客人,你要是改完了,就给我送过去吧。” 申一甲拿着材料回到办公室,一想到中午还要交差,娟子的婚礼肯定是参加不上了。 他拨通了孙婧的手机:“孙书记,我今天恐怕真的去不了了。” “我猜你小子就要掉链子。”孙婧说,“到底什么事啊?你连这么点时间都抽不出来。我的忙你可以不帮,娟子的人场你不能不捧吧,你们可是师兄妹啊。” 申一甲真不想提杨重的名字,好像他向孙婧告状似的,可是这么大的事,他不能到场,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还是那篇稿子,杨市长不满意,说我政治觉悟太低,思路有问题,出发点错了。”申一甲说。 “一甲,这你可怪不得杨市长了。”孙婧说,“他可是老江湖了,要是论思想、思路,还有为人的聪明劲儿,咱们可能这辈子都学不来。所以呢,你也不要有什么不服气的。你的内参也许写的不错,但不一定适合每个人的胃口。就像有的人喜欢吃清蒸海鲜,你偏要弄一个麻辣锅,人家不好你这口啊。这边你也不用来了,我跟娟子说一声,你在单位好好改稿子吧。” 孙婧的话平淡中带着尖刻,申一甲听着有些刺耳,但道理明摆着,他有些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 申一甲赶紧换了话题:“吕阳今天表现还好吧?” “你只问吕阳,不问娟子,是不是有点虚伪啊?”孙婧话里有话。 申一甲顿时有些慌了:“娟子是我们娘家人,吕阳是你们婆家人,我替娟子关心一下吕阳,也是应该的嘛。” “你小子,说你会说。吕阳这小子这个笨啊,我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把娟子弄到手的。”孙婧说,“你到现在也没来,我只能亲自上阵了,一会儿陪他接亲去。” 申一甲听了孙婧的话才知道,原来娟子昨天晚上没住在店里,而且在望月楼宾馆开了一套房间。吕阳要从新房出发,到望月楼宾馆去接新娘,把娟子接到新房,然后再去望月楼餐厅举行婚礼。。 申一甲听着听着,就苦笑起来:这不是折腾嘛,可是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自己竟然参加不上娟子和吕良的婚礼了,申一甲心里有点憋屈,杨市长也真会选时间,早不改稿,晚不改稿,偏偏要赶上娟子结婚让他改稿,真是成心和他过不去啊。 “我今天恐怕真的去不了了。”申一甲说,“吃饭的时候,你就替我敬他们小两口一杯酒吧。” “那可不成。”孙婧说,“今天得让娟子好好敬我一杯酒,她和你是一个辈的,从今以后,你们真得喊我小姨了。” “行,孙书记说了算。”申一甲说。 不能参加娟子的婚礼了,申一甲心里有点气不顺。但一想到杨市长中午要把这篇内参交给市委书记高崇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吉明写过一篇国企改制的材料,后来以情况通报的方式呈报给市委书记高崇云,高书记还做了指示,后来吉明在他的面前好一顿炫耀,他现在还记得,吉明那篇文章的题目好像是国企改制的十个特点。 如果他也把材料写成那样,那不是步吉明的后尘了嘛,况且他并不认为那篇情况通报有什么份量,充其量就是一篇表扬稿而已。 副市长杨重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要把这份内参改成一篇歌功颂德的经验式材料,改还不是改吧?难怪他昨天晚上改了一遍以后,杨市长还是很不满意呢。 申一甲很快得出了答案: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改。不过他不想步吉明的后尘。 他又拿出了改前的原稿,把国企改制面临的十个问题改成了国企改制十大亮点。在每个问题的前面,加了一大段成绩和启示,问题砍掉一半,仍然坠在后面,只是内容和措词没有那么尖锐了。 改完稿子正好十一点钟,申一甲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离开办公室,匆匆赶往望月楼宾馆。 杨重虽然告诉他中午把稿子送去,却没告诉他几点钟送去,他决定赶早不赶晚,早送早利索。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的婚礼几点举行,也不知道小型宴会安排在望月楼餐厅的哪个餐厅。 出门前,他还有一丝的侥幸心理,这个时间正好临近中午,他到望月楼酒店送稿,说不定还能赶上娟子的婚礼酒宴呢。 他出门就叫了一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望月楼宾馆。 他行色匆匆地进了宾馆的大院,沿着右侧的机动车道往里走。 今天宾馆的气氛果真和往常不同,大门两侧的门柱上,贴着两字鲜红的喜字,一些爆竹的燃放后的留下的红纸屑,在随风飘动着。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甜蜜?苦涩?都不是,他心中泛起的是一种淡淡的酸楚。 路上有稀稀落落、进进出出的行人,宾馆大门的玻璃上也贴着一对喜字,门前的台阶下停着几台轿车。 申一甲一阵暗喜,看来娟子的婚礼还没有结束,自己说不一定还能赶上一个尾巴。 想到这里,申一甲加快了脚步,沿着台阶几步就窜了上去。 他经过旋转门,来到了宾馆大堂,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娟子和吕良正匆匆向门口走来,后面跟着两个年轻男女。 申一甲愣住了,面对走来的娟子尴尬地笑着。 “一甲哥!”娟子最先看到了申一甲,眼里露出一丝惊喜。 吕良也看到了申一甲,挽起娟子的腰,向他走来。 “伊人已作他人妇,空余此心更付谁?”申一甲的大脑里忽然蹦出一两句诗。 “你怎么才来啊,婚礼都结束了。”娟子嗔怪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抱起双拳头:“恭喜恭喜。我是真想好好喝一顿喜酒啊,但是偏赶上单位加班。正好我到望月楼给领导到一份材料,寻思有可能碰上你们呢,这不,果然碰上了。” “一甲哥,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娟子挽住吕良的胳膊,“趁我们和吕良出门的功夫,你把新房收拾好了,我们回来了,你却闪人了,连婚礼都不来,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申一甲往旁边挪了两步:“凉拌呗!” 341、冻病新娘 吕良对身后的年轻女子说:“快给申一甲哥拿糖来。” 申一甲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看到你们这么幸福,我心里比什么都甜。” 吕良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拿过两包糖塞到申一甲的手里。 “吕良,咱们可丑话说到前面,以后凡事要让着娟子,决不许欺负他。如果你敢欺负他,让我知道了,你也知道,我这双手可不是吃素的。”申一甲实在拗不过吕良,就接过一包糖。 “怎么会呢,不会不会,保证不会。”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自己没有停留的意义了,侧身连走几步:“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祝你们新婚幸福美满,白头携老!” “谢谢一甲哥。”娟子目光怅然。 申一甲瞄一眼娟子的肚子,她虽然已经有孕在身,仍然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娟子的眼帘垂了下来,吕良嘿嘿笑着:“谢谢一甲哥。” 申一甲告别娟子和吕良,来到了望月楼宾馆餐,在一楼餐厅门口犯起难来。 望月楼有四个餐厅,又设在不同的楼层,这样挨个餐厅去找杨市长显然不妥,而且能不能找到都不好说。他在一楼餐厅里转了一圈,里面倒是有不少包间,但他不敢贸然敲门。 看来只能给穆阳打电话了,穆阳的手机很快就通了,手机里面的声音很嘈杂。 穆大秘在哪儿呢?申一甲心里划了一个问号。 “你好,哪位?”穆阳的声音。 “穆秘您好,我是督查办申一甲。”申一甲自报家门。 “你等一下。”穆秘的手机里忽然静了下来。申一甲当然明白,穆阳这是在吃饭呢,他嫌声音太吵,想换个地方跟说话。 听电话里的声音,穆阳好像没和副市长杨重在一起啊。杨重不是陪高崇云书记接待客人吗?穆阳不太可能上桌啊。 手机里的嘈杂声果然消失了,里面传来穆阳清晰沉稳的声音:“申主任,请讲话。” “穆秘,杨市长让我中午把材料送到望月楼宾馆,可是我不知道领导在哪里陪客人。”申一甲说。 穆阳呵呵笑了两声:“杨市长去省里开会了,今天一早走的。什么材料?重要吗?” 申一甲听了穆阳的话,心里那个别扭啊,赶情今天熬了一上午,连娟子的婚礼都没有参加,赶情又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啊。 “我事怪我了,不知道领导去省里开会,我这材料快点改、早点送就好了。”申一甲的自责声显得特别恳切。 “不怪你不怪你,杨市长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放下电话就走了。”穆阳说,“杨市长走得急,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处理,就把我留在家里了。” 原来穆阳没跟杨市长一起走,这就难怪他有时间参加个聚会了。 “那我手里这个材料,用不用交给穆秘?”申一甲问。 “不用了,放你那儿,杨市长没提这事,真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吧。”穆阳说,“不好意思啊申主任,让你白跑了一趟。”穆阳说。 申一甲在餐厅门口向里张望着,餐厅服务员来来往往,正在收拾餐桌,更换桌布。主席台上,有几个服务员正在更换幕布和道具。餐厅门口又聚集了一群客人,有的人跃跃欲试,却被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拦住了。 申一甲猜测,娟子刚才可能就在这里举行举行的婚礼吧,因为他刚才遇到娟子时,她就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可是,餐厅里已经没有任何娟子举行过婚礼的痕迹。 申一甲神情没落地出了望月楼宾馆,心里空荡荡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宾馆门前犹豫、徘徊,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 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推拿店,如今已经成了娟子和吕良的新房,他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自由出入了。他现在可以停留的地方,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就是孙婧借给他的湖滨小区的那栋住宅了。 申一甲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回推拿店了。 虽然他也曾想回去看看,但那毕竟是人家娟子和吕良的新房,他不想在人家正在度蜜月的时候,去骚扰这对新人。其中在娟子和吕良的关系公开以后,申一甲就很少去推拿店了。 那时,他至少还是吕良的师傅,店里的头牌推拿师,每周都要去上一趟两趟的。现在就不行了,推拿店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距离,这种距离正在渐渐变远,变得有些模糊、朦胧。申一甲心里清楚,这也是正他与娟子的关系,一个好姑娘就这样离开了他,距离越来越远。 穆阳一直没有来电话,申一甲已经改完的那篇材料,被丢进了抽屉里。他暗暗祈祷,最好杨市长不再看这篇稿子了,最好是把这件事忘了,那样他就不用再见杨市长,不用再改来改去地折腾了。 这天早晨,申一甲和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办公室。 眼看就十一月份了,一天比一天冷,每天扔到路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拖了地,打了水,正准备把王海叫来,碰一下这几天的工作,手机铃响了。 电话是从推拿店打来的,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打电话的人肯定是吕良。娟子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不会随随便便给他打电话了。即使她真有什么事情,也会把打电话这差事交给吕良来办。 “一甲哥,我是吕良。”吕良的声音还是那么憨直。 “什么事啊吕良,这么早给我打电话?”申一甲问。 “你不是市政府嘛,你管管呗,推拿店太冷了,盖着被都直打喷嚏。”吕良说。 申一甲一听就笑了,这吕良也太异想天开了,我管你学艺,管你装修,我还管你冷不冷啊。新婚的小两口,晚上拆都拆不开,还能冻着? “吕良,你是不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申一甲说,“你冷你挨冻吧,找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你还想让我给你暖被被窝去啊,那娟子也得干啊。” 申一甲承认,自己的话有点酸,但话是说给吕良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吕良被申一甲噎得半天没答上话来,申一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过份了,简直太没好气了。吕阳可能就是想扯点闲篇,不过是开头有点太直接而已。 “吕良啊,这还用我教你吗?”申一甲说,“你一住那儿就冷了,我原来住那儿怎么不冷啊,你想想办法,动动脑筋,检查一下门缝、窗缝,该处理的处理一下啊。” “一甲哥,门缝窗缝我都糊过了,可屋里还是冷啊。”吕良说,“娟子都冻感冒了!他可怀着孩子呢。” 吕良的话像当头一棒,让申一甲立刻清醒过来,娟子冻感冒了,推拿店现在真有这么冷吗?现在都已经供气半个月了,屋里应该挺暖和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河滨小区的那套房子,屋里的温度虽然不算太高,但穿着内衣内裤都不冷啊。 “吕阳,娟子感冒严重吗?你不会送她去医院啊?”申一甲有些急了。 “去……去了,才回来。”吕良说,“大夫不让打针,只能吃点中药。” 申一甲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屋里会这么冷?” “暖气不热。”吕良的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暖气不热?”吕良一脸的疑惑,“那去找供热站啊。你自己的老婆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们都有孩子了,这是你亲自告诉我的,就算你忍心让娟子挨冻,你忍心让你的孩子受冻吗?你简直是没长心!” 吕良听申一甲说完,平静地回了一句:“我已经去供热站找了好几次了,没用,他们连来都没来一趟。” 申一甲总算知道吕良给他打电话的真正原因了。原来是新房的暖气不热,吕良要让他帮忙把这件事摆平。他在推拿店也住了好几年了,每天冬天那里的温度虽然谁不上有多高,但至少不会冻感冒啊。今年的供热是怎么了,为什么温度会这么低? “娟子不让我找你,说过几天天再冷一点,暖气就该热了。”吕良说。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逆来顺受。”申一甲说,“娟子也真受能忍的了,冻成那样,连个声都不吱,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怎么办?申一甲举着电话,大脑在迅速旋转着,要想指望暖气一夜之间迅速热起来,似乎不太现实,现在必须先拿出一个权宜之计,然后再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吕良,你听我说,一会儿放下电话,你就去家电商场,买一个电暖气回去,屋里冰凉的时候,就把电暖气打开,如果有点温度,却不是很高,也可以把暖气的温度调低。” “我真是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吕良说,“还有推拿室,也可以配上便宜实用的小型电暖风,娟子不能冻着,顾客也不能冻着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哪个顾客还愿意去店里推拿啊。” “一甲哥,你在督查办工作,能不能帮我们找一找供热公司,靠电暖气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啊。” 342、眼睛一闭都一样 “供热公司这面,我去交涉试试吧,你告诉娟子,保重身体。”申一甲说。 “我和娟子先谢谢一甲哥。”吕良长吁了一口气。 申一甲挂掉手机,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蓝河市热电公司是今年国企改制的成功典型啊,原来的总经理田长发,改制后摇身一变,成了热电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不仅是名副其实的大股东,还是里里外外一把手。热电公司成功改制的报道,广播、电视、报纸上到处都是,田长发已经成了蓝河的大名人了。 因为娟子家的供热不好,去找田长发去?申一甲觉得有点小题大做,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不找田长发找谁呢,供热站他也不认识谁啊。 申一甲想起那次去热电公司督办国企改制的时候,接待他的女宣传部长好像姓肖,叫肖玲,找田长发有点大材小用了,不如找一找这个肖玲吧,申一甲记得自己还留了肖玲的电话号码呢。 申一甲从手机调出肖玲的号码,立即拨通了。 “申大督办,有什么重要指示啊?”肖玲问。 申一甲推测肖玲也记了他的手机号,否则不会马上就知道他是谁。 “肖部长,难得您还记得我是谁啊。”申一甲说,“一晃半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记得你甜美的嗓音呢。” “唉不行了不行了,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接待客人了。嗓子不常用,慢慢就钝了。”肖玲说,“企业改制以后,中层干部进行了调整,宣传部合并了,我现在在董事长办公室工作呢。” “哦,董办主任。”申一甲说,“看来我找对人了。” “申主任,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我们产业工人啊?”肖玲道,“要来督查吗?我们现在是民营企业了,有些工作,你们不督,我们也得干啊。” 申一甲听出了肖玲的话外之声,无非是说,你不就是督办室主任吗?我们现在是民营企业了,你们督不着我们了,我只是不想得罪你而已。 肖玲的话说得很含蓄,申一甲想故作糊涂,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肖主任,我有个事,想向你咨询一下。”申一甲说。 “不用客气,尽管说。”肖玲说。 “我有个表妹,在望月楼宾馆附近开了一家推拿店,一个礼拜以前刚刚结婚。”申一甲说,“她的新房就在推拿店里,这两天都冻感冒了。肖主任知道不,今天的供热温度为什么一直这么低啊?” “你表妹?不是会别的人表妹吧?嘻嘻。申主任,今年的供热温度不会这么低吧,还能把人冻感冒了,嘻嘻,你可太夸张啦。”肖玲说着又嘻嘻笑了起来。 “肖主任,我真没夸张,我表妹今天早晨都去医院了,着凉了。”申一甲说。 “那可能就是你表妹家的保温做得不好。”肖玲说,“比如有没有透风的地方啊,是不是供热管线改动了,还有就是排汽阀排没排气,供热这里面说道可多了,有一点不注意,热量就会流失。” 申一甲不知道吕良采取保温措施没有,并不敢和肖玲叫真。他更不想得罪她,把事情搞杂。可是娟子已经冻感冒了,这事假不了,他想说明肖玲帮帮他,娟子的新房天天开着电暖气,也不是那回事啊。 这事也就是让娟子摊上了,要是换做吕良,他都不会去管,因为管不起。 “肖主任,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问问。”申一甲说,“算我求你了。” “那我可不敢当,你是市政府的领导,那不是太折煞我了。”肖玲说,“帮你问问没问题,打个电话就结了,不过温度能不能上来,我还真不敢说。” 那不白问了嘛?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肖玲没有机关呆过,却很会打官腔啊,噎得他一愣一愣的。 肖玲不愧了解说员出身,在电话里炒豆一样说起来:“申主任你也知道,热电公司现在已经改制了,由国有企业变成了全民股份制,像过去那种不计成本、浪费能源的事已经是老黄历了。这么说吧,现在的原料煤一天一个价,田董一再要求我们,要严把成本关,应该烧的煤,一锹也不能少,不该烧的煤,一锹也不能多。热电公司一千多名职工要吃饭饭啊,我们的工资就是这么一锹一锹省下来的。” 申一甲并不想再听下去了,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打断她。他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一个督查办主任,总不能听一个民营企业的干部给他上课啊。 肖玲也意识自己的话有点多,没等申一甲插话,就自己打住了:“申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你表妹的地址告诉我,我一会儿帮你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太好啦!”申一甲喜不自胜,肖玲现在应该是董办主任了,办这点小事,应该不算什么问题,“望月楼宾馆往东,几百米的路程,那里有一个阴阳穴推拿店,我表妹就在那儿住。”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开始嘀咕开了,娟子病了,病得怎么样?吕良只说陪她去了趟医院,也没说她现在好一点没有。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现在娟子是吕良的老婆了,他在这儿瞎琢磨什么啊,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肖玲一直到下午也没有给他回话,他跟肖玲并不熟,也不好追问。 这一天申一甲的心里都不太踏实,虽然娟子是吕良的老婆,但同时也是他的妹啊,他和她一起在推拿店呆了好几年,从来没听说娟子病了,她整天活蹦乱跳的,身体好着呢,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下班时间一到,申一甲思量片刻,决定还是到推拿店看看。 申一甲到了推拿店门前,下了车就急匆匆往里走,前厅没有人,前台没有人,屋里果真阴凉阴凉的。他的心里很不爽,这个肖玲也不办事啊,这都一天了,推拿店还这么凉呢。 他拐了个弯,来到走廊尽头,推了推那扇新安的门,门没有锁。他正要迈步进去,忽然觉得不妥,这可是娟子的家啊,虽然时间只是傍晚,人家娟子和吕良可是新婚,谁知道小两口在家里干什么呢,万一正在上演少儿不宜,大家都尴尬啊。 申一甲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开门了。年轻女子的身影一闪,他以为是娟子呢,定睛一看,是前台服务员小芳。 “一甲哥!”小芳脆生生地说,然后回身喊着,“娟子姐,一甲哥来啦!” 娟子并没有从房间里冲出来,笑着迎接他,倒是吕良阴着脸出来了,不咸不淡地说:“来了。” 申一甲看得出,吕良不太高兴,娟子病了,想让他笑他也笑不起来啊。吕良早晨找的他,都晚上了,屋里的温度还这么低,这恐怕也是吕良不高兴的原因。 要是在以前,申一甲见吕良这付表情,非给他几句不行,可是今天不行了,吕良已经结婚了,成家立业了,就算大人了,对他说话得讲点分寸了,再说娟子也在家,损吕良就是损娟子的老公,这让人家娟子情何以堪啊。 申一甲拍了拍吕良的胳膊,笑了笑:“温度还没上来?” 他不敢直接问娟子,怕吕良听了不舒服,更怕他听了多想。要不是因为供热问题,他才不来这里听灯泡啊,人家两个人正是新婚蜜月期呢。 “温度是上来了,那是因为我一口气买了八个电热风,推拿店里每个屋一个。”吕良说。 “不对啊,我刚从推拿店正门进来,大厅里没有什么温度啊。”申一甲心想,吕良心太粗了,电热风哪里能和电暖气相比啊,总那么吹着,屋里不干燥吗? “大厅里没放,电热风还是买少了。”吕良说。 申一甲推了吕良一把,这小子倒是舍得花钱,虽然供热问题还没有解决,但娟子暂时应该不去受凉了。 “娟子好点没?”申一甲不好直接去看娟子。 娟子身上裹着一件大衣,从卧室里出来了,脸上有皮肤有些松懈,一点光泽都没有。 “一甲哥,你看吕良这张嘴,就是没有把门的,我让他给你打电话不假,也没让他告诉你我有病了。”娟子说话的速度很慢,嗓音有些暗哑。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她还没见好,他把手里的水果交给吕良:“娟子,快回床上躺着吧,我没事,就是来看看。” 娟子指了指对面的客厅:“申一甲哥,屋里坐吧。” 吕良拦住了娟子:“娟子,你回屋吧,我陪申一甲就行。” “吕良什么时候学会心疼人了。”申一甲说,“娟子,你回屋吧,这不有吕良在呢。” 娟子好像没听见似的,第一个进了客厅,抑制不住地咳嗽着。 申一甲立刻发现的问题:可能是开着电热风的缘故,屋里太干燥了:“这屋里温度还行,就是有点干。吕良,你去弄两盆水,凡是开电热风的房间,都在电热风旁边放一盆水。” “一甲哥就是一甲哥。”娟子捂住了嘴:这个问题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吕良连连点头,转身出去接水了。 屋里出现了片刻的冷场,申一甲很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娟子,你还好吗?”申一甲问。 “我挺好的。”娟子又咳了起来。 “吕良怎么样?”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什么怎么样?眼睛一闭都一样。”娟子说。 343、病好了一半 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吕良端着水盆进来了。 娟子清了清嗓子,把身子向前凑了凑:“推拿店以前没有这么冷,今年这是怎么了,一甲哥,你在政府工作,知道的多,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良把盆放到热风机一边:“怎么了,供热的死了。” 娟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吕良,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吕良直起身来,冲着娟子嘿嘿笑着,自我解嘲道:“领导别生气,我不说话了行不?” 申一甲把话接了过来:“吕良,娟子的话有道理,咱们开玩笑可以,但有些玩笑开不得,既不好笑,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如果供热的真死了,咱们还真没地方说理了。” “一甲哥,吕良这个人倒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说话太直。”娟子转身对吕良说,“吕良,我今天身体发沉,你再辛苦一趟呗,给一甲哥找点水果、饮料什么的。” 吕良刚才还耷拉着脑袋,转前间脸上就绽开了笑容。 “不用不用。”申一甲起身拉住了吕良的胳膊:“你们跟我不用客气,又不是外人。” 申一甲来到窗前,伸手摸了摸暖气,凉的,没有什么怀疑的,肯定是供热出了问题。他顿时觉得脸上发热,不好意思再看娟子的眼睛。热电公司的肖玲也太不够意思了,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就是不见行动呢。本来他以为今天晚上来了,暖气热了,娟子说不定还能飘扬他几句,现在看,娟子不挖苦他两句已经不错了。 吕良站在申一甲的身后:“一甲哥,你现在是督查办主任,再帮我们反映反映呗。我一个男的,冷点倒没什么事,问题是娟子不行啊,她已经那个了。” “吕良!”娟子说,“你不要口无遮拦,什么都对一甲哥说。” “吕良说得没错。”申一甲觉得,别看娟子总是挑吕良的刺,但她在心里已经把吕良当成一家人了,以前她可很少挑吕良的毛病,即使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不会当面给他指出来。现在不同了,表面看是在挑刺,实际是在调教他。 申一甲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吕良和娟子,要不他今天晚上就白来了。 “现在看,的确是供热站的问题,白天我已经和热电公司的人说了,供热问题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处理起来可能比较麻烦。”申一甲颇为自负地说,“这件事交给了,我一定想办法,不能让你们俩挨冻。” 申一甲说话比较小心,因为他与娟子说话的分寸不好拿捏,吕良又在旁边听着,必须照顾到这对新婚小两口的身份。现在娟子已经嫁为人妇了,他也从心里期望她幸福,过上快乐富足的日子。 “一甲哥,你不用这么说,我知道你会真心帮助我们。”娟子说,“吕良,你去饭店叫四个菜吧,留一甲哥在家里吃饭。” 吕良似乎也有此意:“申一甲这阵儿忙,咱们的婚礼都没参加上,今天怎么也得补一杯喜酒啊。” 申一甲表情严肃地说:“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一会儿还有事,真的。” 娟子和吕良几乎同时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申一甲这个时间过来,却没有留下吃饭的准备。以前的申一甲可不是这样的,他有时晚上回来,进了屋就找吃的,根本就不会客气。 娟子脸上的笑容僵持了一下:“一甲哥不是在客气吧,你可千万别客气,我和吕良应该算是你最近的朋友了。” 申一甲不想留下吃饭,是因为心里觉得别扭,自己的角色还没有调整好,等调整好了,适应了吕良和娟子的关系,那时再来吃饭也不迟。他是推拿店的股东,以后在店里吃个饭,还是很难避免的。 “千万别去叫菜,那样我还能多坐一会儿。”申一甲说,“否则就等于赶我走一样。” “那算了。”娟子说,“申主任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我们请不起了。” 申一甲听得到,娟子明显在发牢骚,同时也在表示,不想再难为他。他想跟娟子解释几句,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娟子愿意不愿意听。 小芳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娟子姐,刚才走廊里的灯总是闪,是不是热风机点多了?”小芳说。 “小芳啊,那你就把不用的灯先关上吧,用哪个再点哪个。”娟子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申一甲的脸又有些挂不住了,后悔自己不应该过来。要知道推拿店这种情况,他还不如在单位打个电话,先问一下呢。 “热电公司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明天再打电话问问,再不行的话,我就过去一趟。”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做出一付要走的样子。 吕良和娟子都站着没动,显然都不肯放申一甲走人。 娟子说:“我怎么听说热电厂卖给个人了,现在叫热电公司了。供暖是个大事,应该算是公益项目了,涉及到全市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并冷暖,把这样一个企业卖给个人,能靠谱吗?” 申一甲摇头:“娟子,这个问题比较高深,我一时还真回答不了你。就算我真能回答你,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你哥我就是一个机关小干部,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啊。” 娟子并没有罢休的意思:“你们市里就没人管一管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咱们蓝河的书记、市长家里到底热不热,热电公司的老板家到底热不热……” 吕良插话道:“他们家肯定热。” 吕良的话插的很是时候,娟子突然卡壳了,屋里又出现了冷场。 申一甲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却又不想走得太突然、太生硬。他和吕良扯了几句闲篇儿,又嘱咐了娟子几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娟子和吕良一起送申一甲,申一甲回身对娟子说:“你回屋去吧,我们都这么熟,就没有必要送了。” “不就走几步嘛,在屋里圈了一天了,透透气。”娟子说。 “我回去再想想办法,这个供热的问题要解决了,你的病能好一半。”申一甲说。 “现在就好一半了。”娟子毫不掩饰地说。 申一甲在街上吃了一碗牛肉面,回到了河滨小区的住处。 去了推拿店一趟,他觉得很没有面子,热电公司的肖玲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推拿店白天什么温度,晚上还是什么温度。他在推拿店时,就想给肖玲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他担心万一肖玲那儿没有什么好话,或者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他在娟子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今天晚上要是推拿店的暖气热了,他还真想留在店里吃个饭,因为毕竟好久没在那里吃饭了,他自己出来吃饭又没什么意思。但看着娟子家里的电热风,他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刚才在外面吃面的时候,他也曾想给肖玲打个电话,但一想算了,饭店的声音太杂,还是回家再说吧。 申一甲掏出手机,在手里摆弄着,这个电话必须打,只是不知道肖玲会怎么说,他没有想好怎么答对她。在没给肖玲打电话前,申一甲并没有太多的怨气,因为他不知道肖玲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接通肖玲的电话,歪倒在床上。 “申主任,今天一忙,就忘了给你回个电话了。”肖玲的声音。 申一甲心中生疑,肖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是忘了给他回电话了,还是忘了他的事了。 “那说明肖主任心里没有我啊,我可一直想着你呢。”申一甲不冷不热地说,“我这个时候给肖主任打电话好像有点不礼貌了,可是实在没办法,我表妹家的暖气还是老样子。” “我没回你的电话,可是你的事我可给办了。”肖玲说,“那个推拿店的供热线连着一百多户,你都不知道室温提升一度,下面的供热站要多烧多少煤啊。” 申一甲冷笑着:“这个肖玲,事还没办成呢,就知道卖乖了。” “既然肖主任已经给供热站过了话,按理说推拿店的温度应该上来了,再等等看吧。我晚上刚从推拿店回来,那里真是挺凉的,没有什么热乎气,现在店里已经点了七、八台热风机。” 肖玲说:“那我是说了,但下面供热站也挺为难的。现在每个站都是独立核算,一个站养活不少职工呢。你说煤烧多了吧,站里肯定不合算,煤烧少了吧,老百姓受不干,所以说他们也挺难的。” 肖玲的话听上去是有理,可是申一甲怎么觉得那么别扭。供热站烧煤为什么非多即少呢?就不能该烧多少就烧多少吗?唉,现在的热电公司已经股份制了,全员持股,那烧煤和烧职工自己家的煤没什么区别啊,他们当然不愿意多烧了。 肖玲的话在基层供热站有没有份量呢?申一甲心里没底,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看看今天晚上推拿店的温度再说吧。娟子正在感冒,卧室里每天点着热风机,终究不是个办法。 344、怎么感谢我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在办公室里往推拿店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吕良接的,一听是申一甲,就诉开苦了:“一甲哥,温度一点没变啊,还是那么并冷。”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肖玲的话没起作用。不过他更担心娟子的身体:“娟子怎么样了?” “娟子好多了。”吕良说,“正在吃中药呢,娟子嫌苦,不想吃了。我好说歹说,他才把早晨的药吃了。” “见好就行。”申一甲说,“吕良,娟子是你老婆,这些事就不用我操心了吧?” “不用不用。”吕良说。 “那就好,屋里温度低呢,你就再忍一下,我这边再想想办法。”申一甲说。 门响了两声,方艳推门进来,见申一甲正在打电话,伸了伸舌头,一付进退两难的样子。 申一甲昨天一整天没看到方艳,不知道她找他有什么事,便冲她点了点头。方艳得到了申一甲的许可,慢腾腾地往前挪动的脚步。 “一甲哥。”吕良说,“供热站的事,拜托你啊。” “跟我客气什么啊,等消息吧。”申一甲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那卧室太冷的话,就买一个电暖气,知道什么叫电暖气吧,不是你买的那种电热风,那东西吹多了太干燥。昨天在娟子面前,我没好意思说你,明年你就要做孩子爹了,怎么还那么粗心大意的。”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买。”吕良说。 方艳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砍肩,里面是一件粉色衬衣,抱着肩膀来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打量着她,向旁边的沙发扫了一眼,想让方艳坐到那里说话。方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申一甲为什么刚才用那种目光看她。 “申主任,我穿这身不好看吗?”方艳问。 申一甲笑了:“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啊?”方艳凑了过来,“申主任的话,好暧昧啊。” “那不叫暧昧,那叫含蓄。”申一甲更正道。 “啊,对对,含蓄。你别那么含蓄好吗?我听不懂。”方艳的嘴撇了撇。 申一甲与方艳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算短了。她应该算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干部子弟了,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优越感,她这种优越感在申一甲的面前却是半遮半掩的。他知道方艳对他的印象不错,甚至可以说很有好感,但他并不希望这种好感发展成别的东西。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她是他的同事,因为她的老舅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在申一甲的心理,与方艳划了一条非常清楚的界线,说什么不说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他心知肚明,只是从来没有故意表现出来。 “方艳啊,现在天冷了,你穿得太少了,要多装点衣服,千万不要感冒了。”申一甲声音平静。既然方艳问他,他就没有必要吞吞吐吐了,她确实穿的有点少了。 “申主任,你想热死我啊。你摸摸咱们办公室的暖气,都烫手,这不是浪费能源嘛。”方艳拉起申一甲的胳膊,往暖气那边拽。 申一甲忙挣开她的手,指了指沙发:“方艳你坐。” 方艳并没有按申一甲的话,坐到沙发上,而是侧身靠在他的办公桌上。 “刚才你电话里说哪里太冷啊,还得买电暖气,这样一比,我们就太幸福了。”方艳说。 “咱们这市政府大楼是挺热,可是有的住户温度根本不达标,我有个兄弟刚刚结婚,新娘就冻病了。”申一甲说,“我昨天还给热电公司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过了一宿了,温度还是那样。” “热电公司?田长发那儿?”方艳说,“这么说田长发眼睛里没有你啊。” “我没找田长发,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没敢找他。”申一甲说,“万一人家目中无人,根本没看上我这个小督查,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我也听说了,今天供热不好,十几度的用户不在少数。我有几个同学就跟我念叨,热电公司改制以后,老板的年薪上去了,老百姓的温度下来了,现在田长发老牛了,一次改制得到的干股,让他一夜之间跻身千万富翁行列。”方艳离开办公桌,在沙发上坐下来。 申一甲听了方艳的话,觉得很无奈,国企改制是市委书记高崇云亲自拍板的,似乎也符合国家推进国企改革抓大放小的导向,可是什么企业该改,什么企业不该改,什么企业该快改先改,什么企业该后改慢改甚至不改,到现在也没听说有什么标准和尺度啊,全都一刀切了,今年年末就要敲钟问响、杀马扣槽呢,没完成改制的主管单位和企业要有说法的。 “最恶心的是有的地方冻得要死,有的地方热的要命。”方艳说,“你说咱们这个办公大楼,用这么热的温度吗?”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方艳还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你不是想找田长发摆平你兄弟家的温度吗?”方艳说,“这事交给我吧。” “交给你?你和田长发熟啊?”申一甲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蓝河谁不认识田长发啊?全国人大代表,谁给他推荐上去的,市人大啊。”方艳说,“田董事长和人大的关系最密切了,他可以不理市委市政府,但人大领导的话,他还是听的。” 申一甲心里憋屈,方艳这弯转的可够大的,转来转去,又转到他舅舅姜震东那儿去了,不服不行,先别管他是市人大的,还是市政协的,这世道有个当领导的亲戚就是仗义,就是牛掰。 “方艳,这事不算什么大事,犯不着去找你舅舅吧?”申一甲一听到市人大就头疼,更何况方艳是市人大新晋副主任姜震东的外甥女。 “这点小事,找个处长就摆平了。”方艳说,“我和人大的那些处长混得很熟,找个人给田长发打个电话就能摆平。” 申一甲轻叹一口气,原来事情这么简单了,看来自己剑走偏峰,找错人了。肖玲虽然是热电公司的董办主任,但哪有董事长的话管用啊。 想自己一个堂堂的督查室主任,虽然不是什么领导干部,但至少也是政府办的一个大科长啊,连推拿店供暖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说话还不如一个科员有力度,申一甲心里有些为难。方艳已经主动答应他,帮他摆平这件事,他只需轻轻点个头,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见申一甲有些犹豫,方艳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事儿也不用你出面,一会儿我去人大走一趟,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真的不用我出面吗?”申一甲问。 方艳莞尔一笑:“怎么?想和我一起去啊?你愿意去我也不拦着。” 申一甲忙把话收回来:“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我还是不去了吧,让你老舅看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不好交待啊。” “申主任,你的顾虑太多了吧?”方艳说,“我老舅那个人啊,可民主啦,从来不干涉晚辈的事情,要不他怎么去了市人大呢。” “申主任,那我走了。”方艳说,“等我好消息吧,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申一甲乐见方艳这样大包大揽,帮他办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虽然有点坐享其成的感觉,但也不算过份,方艳毕竟是他的同事嘛,又是他的属下。 方艳快走到门口了,申一甲又把她叫住了。 方艳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你不会又改主意了吧?” “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申一甲说,“我的事再重要,也不能把工作扔到一边啊。” 方艳低头笑了:“不好意思,真有件正事,差点让我给忘了。” 原来房产局办公室刚才给方艳打来电话,说一房多售的调查有了新进展。房产局局长邀请我们督办室的人过去,可以随时随地接待他们,为他们介绍情况。 一房多售这件事,不是房产局一家能够解决的。他们虽然是牵头单位,但具体干还要多个部门配合。他们要请督查办的人过去,无非是想通过督查办的口,让宫市长知道,他们一直没闲着。 “行,你打个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份材料,我们这两天抽时间去一趟。”申一甲说。 下午一点半,方艳穿着羊毛外套、面带微薰地敲开了申一甲的办公室。 申一甲清楚,她上午离开以后,一直没有回来,中午也没有在食堂吃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方艳去了市人大,中午和人大的干部一起吃饭了,这是吃了饭才回来的。 “摆平!”方艳得意地甩了一下头发。 “这么快!”申一甲有些意外,他一天一宿都没弄出结果的事,方艳一上午就摆平了? “那是。”方艳说,“不仅把你的事摆平了,还蹭了一顿午饭。” “甘拜下风,还是你厉害。”申一甲摇了摇头。 “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方艳一只胳膊搭在申一甲的肩膀上,“你怎么感谢我啊?” “怎么感谢都行,你说了算。”申一甲也不含糊。 “请我吃饭就免了吧。”方艳说,“我不能总吃别的人是吧,这样吧,饭呢该吃吃,我买单,算你请客,怎么样?” 345、市长有请 “哪有这么占便宜的。”申一甲摇头笑了。 “这也叫占便宜?”方艳直视着申一甲,“那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科长呢,有钱难买我愿意啊。” 申一甲看方艳这架势,这顿饭不吃还不好推辞呢。那就不如请她吃个饭吧,她帮他办了这么大一件事,他总得有所表示不是,省得让她抓住话把,那样他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哪天晚上下了班,我请你,地方你自己选,想吃什么尽管说。”申一甲说。 “真的?别哪天了,就今天不行吗?”方艳说,“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没事。” 申一甲有些后悔,方艳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很难说一个“不”字。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娟子家的暖气会不会热啊,如果还不热的话,他这不是吃了探头粮了吗? “下班前再议好不好?”申一甲问。 “不好,申主任是不是把今天的事不保险啊。”方艳说,“如果不保险,今天晚上我请你。” 申一甲不想和方艳这样来来回回地打嘴官司了,他只要下午往推拿店去个电话,就会知道方艳的办事能力怎么样。他不想给方艳这样一个印象,就是他对她有点不放心,不托底。 看来今天晚上的饭非吃不可了。 方艳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和申一甲一起吃饭了,在他的记忆中,不知已经非笑非笑地化解了她几次矜持的试探。这次不是试探,而是邀功请赏,让他想推掉都难。 “只要咱们老大没事,今天晚上我就领你出去搓一顿。”申一甲说。 “这可是你说的。”方艳很不以为然,“真扣门,想宰你一刀简直太难了。” 方艳一走,申一甲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推拿店的暖气今天到底热没热啊。如果热了,怎么都好说了,如果不热,他还得想别的办法。 等等推拿店的电话吧,如果那边暖气热了,吕良肯定会打过电话来。 申一甲不敢把电话打过去,要是推拿店还是像昨天晚上一样,根本就不热,他要是打电话就太被动了,不要说娟子会有想法,连吕良都可能取笑他。 整个下午都很消停,眼看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吕良还没有打进电话来,申一甲真有些坐不住了。看来晚上的饭局得找个理由取消啊,不取消就太尴尬了。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什么借口。他索性不想了,直接给方艳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得了。 他拿起坐机,手机却响了起来。 这不是娟子的手机号吗?他的手机里有娟子的号码,却很少见娟子打进来。以前娟子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用店里的坐机,手机好像没用过。 “一甲哥,我是娟子。” “娟子?感冒怎么样了?”申一甲问。 “今天比昨天好,估计明天会更好。”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有数,娟子能在婚后亲自给他打电话,说明供热的问题有可能解决了。这个电话也可以由吕良打,但那样会显得份量轻了些。 娟子的声音的确比昨天清亮了许多:“刚才供热站来了两个人,拿着一个测温器,推拿店能去的房间都去了。现在卧室用着电暖气,其它的房间都用着电热风,温度并没有那么低,我就让他们用手试试暖气的温度,这一试他们认帐了,说暖气的确不热。” “他们认帐就好说,他们最后怎么说?”申一甲很关心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说田总有话,这个推拿店是一个朋友的亲属开的,温度太低的话,影响生意,也影响顾客的健康。”娟子的声音很明朗,“他们准备回去以后,给这条供热线的锅炉多加两次煤,争取把温度提高到二十度。” “这还差不多。”申一甲听得出娟子的情绪不错,温度很快就能提上来了,她的心情肯定错不了。 “我估计今天晚上温度就能上来了。”娟子说,“所以我就给一甲哥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家里的事让你操心了,你的心思没白费。谢谢你一甲哥。” “娟子,跟我就不要客气了。”申一甲说,“温度能上来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有时间的话,晚上过来吃饭吧。”娟子说。 申一甲迟疑了一下:“晚上我就不过去了,单位有事,可能得加班。” “那我也不难为你,你哪天有时间,哪天过来吧。”娟子说。 申一甲放下电话,心里很兴奋,没想到刚才还忐忑不安呢,一转眼的功夫,好消息就来了。只要推拿店的温度提上来,娟子和吕良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经营推拿店了。 申一甲洗了洗脸,穿好外套。看来今天晚上请方艳吃饭是妥不过去了,那就收拾一下,等着下班吧。方艳是个精明人,她现在肯定正坐在办公室里等他的消息,见不到他是不会走人的。 市长秘书室的电话! 申一甲一看号码就呆住了。 这个电话应该是白雪松白主任打来的。 眼看就要下班了,白主任给他打电话干什么呢?申一甲有一丝的兴奋和不安,兴奋是这个电话有可能是市长宫树仁让他打的,那就是市长有事找他。但也不排除是白主任自己找他,那就说不准什么事了,一般是有什么麻烦的跑腿活要让他干。 申一甲的大脑迅速旋转着,如果市长找他当然是好事,但要是白主任找他,该怎么办?自己和方艳已经约好了,晚上出去吃饭啊,这要是耽误了,肯定会引起方艳的误会,认为他故意找借口把她支开了,把饭局搅黄了。 没功夫想了,先接通电话再说吧。 申一甲想到这里,急忙操起电话:“白主任好!” “一甲啊,在办公室吧?”果真是白雪松,声音异常宏亮。 “在在在。”申一甲心想,这白主任什么时候学会查岗了。 “在就好,领导有事找你,你马上过去一下。”白雪松说。 申一甲连声应着,再听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去宫市长的办公室了。虽然有时也能在走廊或路上遇上宫树仁,但都是一走一过,顶多问个好、打个招呼而已。 宫市长的腰病又犯了?宫市长有什么事要交给他?宫市长想向他了解什么情况? 一切皆有可能。 申一甲来不及细想,行色匆匆地出了门,穿过走廊,来到常务秘书室。白雪松不在。 宫市长办公室的外侧还有一个秘书室,那个秘书室是白雪松专用的。要见宫市长有两条通道,一条道是直接敲宫市长的门,还有一条道就是先进白雪松的秘书室,再从秘书室里面的门,进入宫市长的办公室。 申一甲不敢贸然去敲宫市长的办公室,准备先去白雪松的专用秘书室看看再说。 白雪松见申一甲敲门进来,似乎很高兴,态度很友好:“快进去吧,领导正等着你呢。” “白主任,那……那我进去了。”申一甲停顿了片刻。 白雪松站起身来,敲了敲隔壁的门,然后直接推门进去:“领导,申一甲来了。” “请他进来吧。”宫树仁的声音。 白雪松向申一甲招了招手:“领导请你进来呢。” 申一甲笑了笑,穿过那扇门,从白雪松的身边经过:“市长好!” “一甲啊,快过来坐。”宫树仁放下案头的文件,直起身来。 宫市长的办公室和原来一样,申一甲并没有任何陌生感。只是不知道宫市长为什么找他,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没底。 “一甲啊,到督查室工作感觉怎么样?”宫树仁问。 “感觉很好,谢谢市长关心。”申一甲说。 “你小子还行,比较勤快,也比较敏感。”宫树仁说。 “谢谢市长肯定。”申一甲说。 “我就开门见山吧。”宫树仁说,“今年的寒流来得比较早,入冬以后啊,供热就成了眼下最大的民生问题。” 申一甲心里一震,宫市长的消息灵通啊,看来今天找他来,与供热有关。 “我听到一些群众反映,说今年的供热质量不高,不少住户至今达不到供热的基本温度。”宫树仁说。 “我也听到了这方面的反映。”申一甲说,“最近正想搞一期情况通报。” “你看看,这就是问题。”宫树仁说,“我找你来,也是这件事。这几天,你们督查办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下,去热电公司了解一下情况,回头给我提供儿情况。” 宫树仁的话,让申一甲一头雾水,了解供热情况,还用去热电公司吗?去那些老百姓家,了解到的情况不是更真实吗?可是他不敢直接问题宫树仁,向领导发问是最愚蠢的表现。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申一甲非常庄重地点头。 宫树仁忽然笑了:“一甲啊,你在我面前还紧张吗?” “有一点。”申一甲只好实话实说了。 “不要紧张,我的话还没说完。”宫树仁说,“我让你去热电公司,不是调查供热情况如何。” 申一甲的笑脸有些僵硬,看来他刚才误会了宫市长,宫树仁还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去热电公司,他就自作聪明地答应下来。不过,他的反应还算快,他觉得宫市长让他去热电公司应该另有目的。 346、不肯当灯泡 宫市长说:“今天早上,我收到了热电公司的一份申请报告,报告里说,现在全国性的原煤涨价,企业已经疲于应对,入不敷出了,他们请求市政府划拨原煤补贴6000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相当于一个市属企业全年的利税总额。” “领导,我明白了。”申一甲说,“您是想让我们了解一下企业的具体经营情况,然后再决定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回你是真明白了。”宫树仁说,“这件事,我本来想让研究室去办,但他们去动机太明显了,以田长发的聪明劲儿,他们可能会一无所获,你们去更合适一些,当然主题就是今天的温房子工程实施的怎么样了,对群众反应的一些供热问题,有什么处理办法,这样他们戒备心可能就不会那么强了。” “放心吧,领导,我们一定拿回热电公司的真实情况。”申一甲表态道。 宫树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抽烟吗?” 申一甲连忙挥着双手:“不抽不抽。” “不抽烟好。”宫树仁说,“你还年轻,一定不要沾染那些恶习。我劝你多喝点茶,醒脑提神,对身体大有好处。” 宫树仁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墙柜,担开一个柜门,从里面取出两个包装精美的茶叶筒,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别人送的,这也喝不了,你拿去喝吧。”宫树仁说。 “我有茶,还是您留着喝吧。”申一甲推辞着。 “让你拿你就拿着,你的茶肯定没有我的茶好。”宫树仁说。 “谢谢领导。”申一甲站起身来。 宫树仁坐了下去,伸出一根食指,沉吟片刻:“去热电公司不用太急,可以先走两家别的企业,然后再去那里,省得人家认为我们目的太强啊。” “我记住了。”申一甲说。 宫树仁又说:“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例行的工作推进。”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申一甲说。 “田长发这小子神通大着呢,工作都做到我老婆那里去了。”宫树仁说,“不论你告别任何人,都有走漏风声的可能。” 申一甲捧着两缺罐茶叶,离开宫树仁的办公室,从侧门出来,正和站着的白雪松打了个照面。白雪松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茶叶,忙拦住了他。 申一甲不解其意,把两罐茶叶递给白雪松。 白雪松笑了:“你小子,真会献媚。领导赏你的茶叶,我敢喝嘛,我不想干了?” 申一甲闻言,立刻收回了双手。 “你等一下。”白雪松从柜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撑开,让申一甲把两罐茶叶放了进去。 “谢谢白主任。”申一甲说。 “去吧。”白雪松满意地看了看那个黑色塑料袋。 申一甲去宫树仁办公室的时间不算长,前后也就十分钟左右。走廊里没人,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手里的那两盒茶叶放好,看了看表,离开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申一甲来到隔壁督查办的办公室,方艳正在对着镜子化妆,王海则在翻看着手中的报纸,见申一甲进来,方艳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小镜子,王海也把报纸推到一边。 申一甲直接来到王海的桌前,对他说:“眼看快到年底了,我们走几家企业吧。” 方艳转过身来:“好啊,再不出去走走,我的腰就要折了。” “怎么走,您尽管吩咐。”王海说。 “第一天就去轮胎厂、炼油厂。”申一甲虚晃一枪,“第二天热电公司,房产局,你再选两家,要利税大户,先排一下日程吧,明天准备一天,后天就下去。” “我马上就排个日程,一会儿就通知下去。”王海说。 “一会儿就通知下去?”方艳有些惊诧,“申主任,那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啊?” 方艳的反应申一甲一点都不奇怪,她与他约好今天晚上吃饭,如果加班的话,晚上的饭局恐怕就泡汤了。 “今天晚上不用加班。”申一甲说,“这样吧,通知明天早晨也来得及,今天晚上,我请两位兄弟吃个饭,怎么样?” 方艳闻言,不咸不淡地说:“哎哟,申主任要请客啊,要不要再找两个人啊,反正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申一甲看出方艳有些不悦。他当然记得晚上要请她吃饭,但王海也是他的同事,而且是他的副科长,他并不想避讳他。不就是在一起吃个饭嘛,真应了方艳的那句话了,不就是多一双筷子嘛。 “申主任,还是不去了吧,我晚上有事。”王海说,“要不你和方科长去吧。” 方艳说:“别啊王主任,申主任好容易请一次客,咱们不能让他送空头人情吧。你要不去,那可就给他省了。” 王海呵呵笑了两声,算是回答。 晚上五点半钟,申一甲领着王海和方艳来到了一家海杂鱼馆。 鱼馆是王海预定的,本来没有房间了,王海给鱼馆的经理打了电话,特意安排的。 这家鱼馆虽然不大,顾客却不少,他们到达时,大堂、单间里都已经坐满了人。鱼馆预留的小单间在走廊的最里面,三个人依次落坐。 “申主任喝什么酒?”王海问申一甲。 申一甲扭头问方艳:“我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得让女同胞喝好。” “只是申主任喝好了,我自然就好了。”方艳说,“我就喝点白开水,你们喝白酒吧。” “方艳,你还是别喝水了。”王海说,“你不是也能喝点白酒嘛,这样好不好,咱们三个人,一杯蓝河大曲,再来一拎啤酒,不够再填。” 申一甲犹豫片刻,一瓶白酒,六瓶啤酒,三个人喝,应该不算什么问题。他倒不主张喝那么多酒,但既然王海已经说了,他不好反驳。 他不满地拍了拍王海的大腿:“你几个意思?王海咱们可把话说到前头,今天我买单,你们谁要是和我抢的话,可别怪我不高兴。” 方艳咯咯笑了起来:“咯咯咯,申主任啊申主任,现在可是八小时之外,你先忘记自己的身份好不好啊,你说你不高兴能把我们怎么的,啊?你还能吃了我们啊。” “就依申主任行了吧?”王海立刻示弱。 “这还差不多。”申一甲说。 菜齐了,酒来了,申一甲把王海和自己的杯斟满,然后给方艳倒了半杯酒,端起杯来,对方艳说:“咱们不能干,先整一口呗?” 方艳白了申一甲一眼:“整一口就整一口,你以为我怕你啊。” 王海很活跃,不等申一甲张罗第二杯,就端起杯来,敬了两人一杯,然后就单独敬了申一甲一杯。 申一甲说:“咱们就是兄弟姐妹喝酒,别敬来敬去的,搞那么累好不好?” “就是。”方艳说,“王哥,咱俩再喝一个。” 王海与方艳碰了杯子,喝了一口酒,站起身来:“我方便一下。” 申一甲觉得奇怪,他们刚坐下没有多长时间啊,杯里的酒只喝了一半,王海就开始跑洗手间了,他今天的战斗力有问题啊。 方艳往申一甲的身边凑了凑:“你那个兄弟家的温度上来了吗?” 方艳的话直奔主题,让申一甲很被动,他正想趁王海不在,端起杯来感谢方艳一下呢,没想到她先提起了这件事,看来方艳是想向他卖一个好啊。 “供热站的人都去了,肯定不是问题了。方艳,这件事多亏了你。”申一甲说,“要不是你去人大走了一趟,我那个兄弟今天晚上恐怕又要受罪了。来,我敬你一杯。” 方艳颇为得意地与申一甲碰了一下杯,却只是象征性地在杯口抿了一抿。 “不行,我还得敬你一杯。”申一甲知道方艳今天有点放不开,自己自作主张,没有与方艳商量,把王海也带来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意了。 方艳仍然只抿了一口:“这酒这么辣,有什么喝头,我不想喝了,你陪王海喝吧。” 申一甲心里一凉,就冲方艳这话,他就知道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却不好直接说出来。 “王海这小子,不会跑了吧?”申一甲向王海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方艳独自夹着菜,没有应声。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方艳停下筷子,看着他的手机。 “王海的电话。”申一甲嘀咕着,立刻接通。 “申一甲,今天是我老婆生日。”王海的声音。 “啊?今天是你老婆生日,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啊。”申一甲冲着手机喊了起来。 方艳看着申一甲:“王海的电话?” 申一甲点了点头,对王海说:“你要早说,是不是就把你老婆叫来了,咱们好好一起给她庆祝一下。” “申主任,不好意思了,我不辞而别了,在出租车往家赶呢,已经快到家了。”王海说。 “这事干的。”申一甲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婆已经做好了菜,正在家里等我呢,我要是让她这么等着我,就太不男人了是吧?”王海自我解嘲道。 347、谁是你妹? “那你快去给你老婆过生日吧,代我向她问好,祝她生日快乐。”申一甲看着瓶里的酒犯了愁,早知道王海会半道走人,不要这么多酒啊。他和方艳一个女子,总不能喝这么多酒啊。 “我怎么觉得王海一走,申主任有点六魂无主了。”方艳说着,举起了酒杯,“要不要再找一个男士既,陪你一起喝啊。” “没有那个必要吧?”申一甲似有所悟,王海既然走了,单间里只剩下他和方艳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方艳本来就要单独约他出去坐一坐,她今天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可不想慢怠了她。 王海走了,方艳忽然变得矜持起来,身子往外挪一挪,坐到了他的斜对面。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申一甲与方艳独对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她的老舅姜振东,想起那个神秘失踪又秘密出现的女朋友于纯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与方艳单独在一起。 这一次是他与方艳第一次在办公室之外的场所单独面对。 “怎么王海一走,你就不说话了?”方艳低下了头。 “我在想,今天应该怎么感谢你。”申一甲说。 “呵,你还记得我的话呢?”方艳说,“一个玩笑而已。” “现在是业余时间,我们不谈热电公司了好不好,太乏味了。”方艳说。 申一甲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在方艳面前,像魔症一样,反反复复地念叨那点事,是不是有点娘们了。 “好好,今天晚上我妹说了算。”申一甲说。 “谁是你妹?”方艳对这个称呼并不领情。 “你不是我妹,你是督查室方大科长。”申一甲赶紧把话收回来。 “不高兴了。”方艳把筷子往桌子一放。 申一甲有点晕,这是哪句话,又惹这姑奶奶不高兴了。不行,不能陷在这里,得马上换个话题。 “今天吧,本来应该我单独请你,但王海既然也在,你们又在一个办公室,我就把他也叫上了,你不会不高兴吧?”申一甲在小心翼翼地寻找方艳不高兴的原因。 “那是你的权力啊,反正是你请客,你愿意找谁就找谁啊。”方艳说。 “不过我今天真得好好感谢你。”申一甲说,“刚才王海在,我不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方艳的脸色和润多了,顺手拿起杯子:“来吧。王海已经走了,你要有什么话,现在说也不晚啊。” “我当然要说了,我十二分地感谢你,今天帮了哥们一个大忙。”申一甲说。 “哎呀,又来了。”方艳说,“大哥,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娘啊。” 方艳嗔怪的表情把申一甲逗乐了,他拿起杯子跟方艳碰了一下,一口喝下去半杯。方艳一点不含糊,也照着申一甲的样子,喝下去半杯。 “小菜一碟,不值一提,你再提,我可真跟你急了。”方艳说,“你说就芝麻粒大的事,你一口一个感谢的,有点小题大做了。你说我老舅就在市人大,我办这点事还算事儿吗?不是跟你吹,我要是亲自到热电公司找田长发,他要不请我吃饭才怪呢,今天是我给他们省了。” 申一甲频频点头,方艳的话虽然有些炫的成分,但基本上是实话。就凭她是姜震东外甥女这个身份,田长发怎么也会给她一个面子。 申一甲对姜震东这个人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在没有弄清他与自己的前女友于纯虹的关系之前,他不想对这个人妄加推测和评论。 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在隐隐作痛。 姜震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外甥女方艳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何不套一套她的话呢。 不行,还得让方艳再多喝一点,酒后吐真言嘛。申一甲自信,只要方艳把杯里的酒全部喝掉,再有什么话就都好说了。 “艳子,你少喝点,喝多了我可负不起那个责任。”申一甲准备激方艳一下。 “哼,想请人家喝酒吧,还劝人家少喝点。”方艳拿起杯子,“当”地与申一甲桌上的杯子撞了一下,“大哥就那么心疼自己的酒啊,你等着,我明天去我舅那儿拿两瓶茅台给你。” 不等申一甲应声,方艳挺起胸来,神泰自若地把杯里的酒全喝了下去。 申一甲并不想拦她,一杯酒对她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以往出门督查,这也是她最多的酒量了,没见她有任何失态失言。 “慢点喝,慢点喝,一定慢点喝。”申一甲干掉自己的杯子,把那瓶蓝河大曲抓在手里,给自己斟了半杯,然后想把瓶子放到离方艳最远的地方。 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万一方艳顺势而下,说什么也不喝了,那他的小算计就落空了。 方艳撇着嘴,目不转睛发看着申一甲,看得他直发毛。 方艳的目光落到那个瓶子上:“大哥,你是不是怕我喝多了,赖上你啊。” 方艳的话太狠了,让申一甲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他一手拿过瓶子,一手取过方艳杯子,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酒:“我想给你换点啤酒呢,真怕你喝多了。” “我是有点多了,不喝了。”方艳接过杯子,放到面前的案上,顺势往里推了推,“我们说会儿话吧。” “好啊。”申一甲说觉得机会来了,“今天你去市人大,你舅不知道吧?” “他知道不知道能怎么的。”方艳说,“再说了,我又不是他的部下,我犯得着每次去都见他吗?” “那是那是。”申一甲说点头,“你舅吧,我基本没怎么见过他,我调到政府办的时候,他正在省里学习,他回来以后,就直接调到人大去了。虽然他也是我的老领导,但我和他真的不认识,对他也不了解。” “没什么可了解的,反正他现在也算去二线了。”方艳说,“人走茶凉了。” “我听说你舅很敬业,很少照顾家里,你舅妈就没意见啊?”申一甲这么说,主要是想套一套,姜震东是不是独身,有没有老婆。 “有意见又能怎么样?”方艳说,“官身不自主,一个领导干部家属要是没有这点觉悟,那还怎么过啊。” 接方艳的说法,姜震东是有老婆了,而且还有一起生活。如果他离婚了,与一个年轻女子保持某种关系,顶多算老牛吃嫩草。但姜震东要是夫妻关系很正常的情况下,仍然与于纯虹有关系,那这种关系就很不正常了。 “你舅妈也是领导干部吧?”申一甲问。 “我舅妈啊?”方艳撇了撇嘴,“在基层当纪检书记。” 申一甲不好再追问下去了,方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再问下去,方艳就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查户口。 “唉。”申一甲故作痛苦状,“我怎么没有一个当领导的老舅呢。” 方艳咯咯笑了:“你想有也不难啊,跟着我叫老舅就好啊。” “逗你哥玩呢?”申一甲立刻回了方艳一句,“我管他叫老舅,他也得屌我不是,他要是不屌我,别说叫老舅,叫老爷也白扯啊。” “父母都这么忙,子女可跟着受罪了。”申一甲仍然有些不甘心,他从方艳这儿得到了姜震东的信息太少了。 “我老舅还有个闺女,我俩同岁,但我得叫她妹。”方艳说。 “还有一个千金呢,你们姐妹可是有福之人啊。”申一甲说。 “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但现在都各忙各的,很少来往了。”方艳说。 “谁是你妹?”申一甲的好奇心又被方艳勾了起来。 “告诉你你也不认识。”方艳直接封门。 “你老舅就一个闺女?”申一甲想,以姜震东的本事,再生个儿子应该也不算问题。 “老舅点老背了,孩子怀孕时正好赶上计划生育政策。”方艳说,“他倒想要一个儿子,但他没那个命啊。他又想走仕途,多要孩子会影响发展的。” “你也是独生女吗?”申一甲问方艳。 “难道你不是吗?”方艳反问道。 “我不是,我还有一个姐。”申一甲说,“我有个弟弟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当年村里就拉着车去医院给做掉了。” 申一甲基本上知道了,姜震东的家庭关系很正常,有妻子有女儿,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样,他如果真与于纯虹有关系,那也只能是暗中来往的地下关系。 两个人杯中新倒的酒还没有动,申一甲不想再劝方艳喝酒了,因为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村里?你家是农村的?”方艳问。 “不幸被你言中。”申一甲无奈地摇头。 “那有什么啊。”方艳说,“往上推三代,有几个人不是在农村出生的。” 申一甲竖起了大拇指,为方艳的话而感动。说来奇怪,以方艳的出身,她应该很在意一个人的出身,可是她的脑子里好像根本就没有这根弦。 “申主任,我来督查室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听你提到女朋友啊?”方艳的声音很平静。 “女朋友?”申一甲的声音也很平静,“我现在还不知道老丈母娘是谁呢。” 方艳的眼睛放光,端起杯子:“你不想找吗?” 348、你怎么这么可爱 申一甲没想到方艳会问他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立刻卡壳了。这种话要是出自一个长辈之口,或者一个熟悉到不分里外的朋友,他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方艳是督查室的一个副主任科员,跟他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年轻姑娘,这难免不让人有所忌讳。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领导干部子女就行。”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深怕方艳误解他的意思,再指着他的鼻子,立马还击他。 “为什么?”方艳真沉得住气。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不想找一个干部子女,高攀不起。”申一甲想起了于发和的宝贝闺女于聪聪。找干部子女那么容易呢?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真的找一个干部子女,他必须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行。 “我先声明啊,我不是领导干部子女,我只是一个领导的亲属而已,你在我面前好像有点紧张吧?”方艳说。 申一甲还是怕得罪方艳,因为她刚帮过他,他不应该在她面前玩卸磨杀驴那一套,而且根本没有必要。 “艳子,我喝一大口,你喝一小口。”申一甲说,“我就是顺嘴一说,你不要多想啊。” 方艳并没有与申一甲碰杯,拿起杯来,直接凑到嘴边,申一甲刚倒的半杯酒立刻见底了。她伸了伸舌头,摇了摇头,忙抄筷子夹菜,瞬间就塞进了嘴里。 申一甲还没有反应过来,方艳就伸出拿过桌边的酒瓶,“咚咚”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了。这一次,她并没有给申一甲倒酒。 “你更适合给自己找一个村姑,没有文化,没有形象,来自社会底层,从来不会在你的面前耍娇耍横,最好呢,脸蛋红红的,再带一层皲裂。”方艳得意地摇着脑袋。 方艳说的这种乡下姑娘,申一甲小时候在乡下经常见到,所以一点儿也不陌生。如果他不是考上了大学,执意在城里留下来,会不会找这样一个姑娘当老婆,那可都是说不准的事。 他对方艳的话并不感到稀奇,酒桌上开开玩笑,他并不会在意。 方艳的表情太认真、太严肃了,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申主任,你可不要食言啊,你刚才的村姑计划,我觉得还真不错,可惜只能由你自己亲自执行了,我也只能在一边督促督促。”方艳说到这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来吧,为了你的村姑计划,我们干一杯吧。” 不等申一甲给自己的杯里倒上酒,方艳手里的杯子又干了。 申一甲被方艳这种豪爽的饮酒方式镇住了,他以前没见过她这么喝酒啊,今天怎么发挥这么超常呢?看来他以前被她欺骗了。 在一个女子面前,申一甲不想在喝酒上耍滑。他刚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方艳就举起自己的空杯子,伸到他的面前。 “你还喝啊?”申一甲说,“算了,喝点饮料吧。” “好酒,刺激。”方艳的声音高了八度。 申一甲只好从座位下取过一瓶喝酒,为方艳满上。方艳取过那杯刚倒满的啤酒,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申一甲!”方艳直呼其名,“你不够朋友。” “我怎么不够朋友了?”申一甲倒很想听听方艳的真话。 “你每天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事从来不到我们那屋去。”方艳说,“别看你一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你的野心不小啊。” 方艳的话,吓出了申一甲一身冷汗,她不是喝多了吧,怎么敢这么大胆地指责他。他平常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事情很少到方艳的办公室,这怎么也是毛病了? “你心里苦啊。”方艳的话越来越大胆了,“就凭你申一甲的能力,督查室主任哪里是你眼里的菜啊。可惜啊,我现在才知道,你出生太卑微了,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的父母是乡下杠着锄头种地的农民,你的你们那个村,那个乡镇的骄傲,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到了蓝河这座城市,在市政府督查室任要职,这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方艳,她的话虽然逻辑有问题,但基本判断似乎并没有错。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高估了方艳的酒量,她说话的口气和咬字的方式都变了,看来她还是有点喝多了。她会直接揭他的家底,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吗?她当然不会。 申一甲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边听方艳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自酌自饮着啤酒。既然方艳愿意尽,就让她说吧,反正今天晚上就交给这个小鱼馆了。 “但我还是很佩服你。”方艳说,“以你的背景,能走到今天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已经很不一般了。你看我到机关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现在还是一个小科员啊。” 申一甲不想打断方艳,不想和她理论,更不想反驳她,她今天喝了不少酒,不能再刺激她了。 “一甲,来,我们干一杯。”方艳对申一甲的称呼又变了。 刚到鱼馆时,方艳管他叫申主任,后来又管他叫大哥,刚才情绪激动时,管他叫申一甲,现在又管她叫一甲,他所有的名字都被她叫遍了。还好,她称呼他的时候,越来越亲切,而不是越来越生冷。 “艳子,你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申一甲不想让方艳喝了。 “我没喝多,我根本就没多。”方艳说,“一甲,我真的挺佩服你的,我知道你的眼眶很高,政府办主任可能都没放在你的眼里。” 申一甲连忙摆着手,这还了得,方艳这不是想要他的命吗?政府办主任都不放在眼里,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啊,方艳为什么就这么想呢。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愤世嫉俗、不可一世的男人味。”方艳说话间,一杯啤酒干下去了。 “咱们不聊这些了。”申一甲终于打断方艳,“你到了督查室以后,感觉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不用客气,给我指出来。” 申一甲这么问,是想给方艳换一个话题。 今天是他请她吃饭,现在时间还早,方艳没有走的意思,他不好先提这个茬。 方艳的手机响了,申一甲暗暗庆幸,这是天意啊,方艳终于可以闭上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了。不是他烦她,而是他真怕她说出什么越格的话来,到时候两个人都不自在。 “妹,我是方艳。”方艳自报家门。 “没事,在外面吃饭呢。”方艳接着说,“和我们同事,工作餐。” 方艳的话,让申一甲心里略感安慰,她说话还没有走板,太万幸了。万一她把他的名字报出去,事情可就有点麻烦了。 申一甲推了一下方艳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向她摆手。 “我老舅?”方艳问。 申一甲一激灵,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啊,肯定是提到了姜震东的名字。 “妹,你放心吧,我明天就去看看他。”方艳说,“老舅的工作,你就交给我了。” 电话很短,方艳很快就挂断了手机。 “你妹,没听说你有个妹啊。”申一甲问。 “我表妹,我老舅的闺女。”方艳说。 原来是家事,申一甲长嘘了一口气,多亏不是哪个同事。因为同事都知道,方艳最近的同事,除了王海,就是他申一甲啊。 “我老舅工作忙,应酬多,晚上……”方艳欲言又止,“唉,反正和你无关,不说这个了。” 申一甲根据方艳刚才的片言只语推测着,既然是姜震东的闺女打来的电话,又提起了姜震东的名字,还要让方艳去见他,姜震东的工作忙,晚上回去晚,或者…… 申一甲猛地想起了于纯虹。 难道是姜震东晚上以工作为借口,在外面过夜? 申一甲倒吸了一口气,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唉,不想了,爱谁谁吧。 方艳手里拿着手机,轻轻地摆弄着:“诺,这个手机,是我老舅给我的,能照相的手机,最新款,漂亮吧?” “漂亮,漂亮!”申一甲说。 “你说的是人啊?还是手机?”方艳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当然是手机啦!”申一甲卖了一个乖。 “嘟,我生气啦!我不高兴啦。”方艳又撇起了嘴。 “我还没说完呢。”申一甲说,“人更漂亮!” 方艳面露惊喜:“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咯咯咯,今天晚上你终于说了一句真话。” 申一甲也说不清方艳是兴奋,还是放肆,是得意,还是献媚,是醉态,还是幽默。 方艳把椅子往申一甲这边挪了挪,把手机拍在他的手里:“看看吧,这是最新产品,我敢说全蓝河也没有几部这样的手机。” 申一甲接过手机看了看,从手机屏幕上果真能看到他的脸。 “来,我教你怎么用。”方艳站起身来,站在申一甲的身边,一股暗香沁入他的鼻息。 申一甲悄悄地告诫自己:申一甲,你不要胡思乱想,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不会忘记这句俗话吧。 349、酒后露真情 方艳的头靠近了申一甲的肩膀,那股香气更浓了。申一甲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方艳的脸,她的头顶在他的头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咔嚓”、“咔嚓”、“咔嚓”一串声响,方艳按动了屏幕上的快门。 申一甲立刻醒悟过来,方艳这可不单是教他怎么使用手机照相啊,她这不是在拍二人合影嘛,而且一气拍了好几张。 “拍得不好,重来。”方艳的头又凑了过来。 申一甲能够感觉到方艳的身体有些摇晃,步子也有点乱,尤其是她的呼吸比平时明显急促了许多、粗了许多,她已经喝多了。 申一甲不想再继续这个场面,万一有什么人进来,看见他和方艳这么亲昵,不误会他们的关系才怪呢。方艳的手机里,肯定已经留下了他和她的合影,这要是被同事看到,他申一甲的一世清名就毁于一旦了。不行,必须想办法把方艳支开,必须把她的手机里的照片删掉。 “哎,艳子艳子。”申一甲抓过她的手机,“我来拍一张,我来拍一张。” “一甲,你敢拍我吗?”方艳的双手压在申一甲的腿上,肩膀歪到他的怀里,眼睛仍然看着手机屏幕,“你要是现在拍我,那就把你也拍进去了。” “我不敢,不敢。”申一甲把自己的头挪开,“我给你拍,我给你一个人拍。” “胆小鬼!”方艳噘起鲜红的嘴唇,对着手机屏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申一甲把镜头一歪,按下了快门。其实并没有拍到方艳,只是拍到了桌边的碟子和筷子。方艳仍然做着搞怪的动作,等着申一甲按下快门,可申一甲却在琢磨,怎么才能尽快结束今天的饭局。 他抓住方艳的胳膊,把她搀扶起来。方艳用力一甩,把申一甲的手甩开了。 “艳子,你回到座位上,我和你干一杯,今天就结束吧。”申一甲紧紧地握着方艳的手机,背在了身后。他还没用过这种新款的照相手机,要想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他怎么也得知道怎么操作啊,可是方艳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方艳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椅子又往申一甲这边挪了挪,两个人几乎已经并肩而坐了。 “艳子,你先吃点鱼,我去方便一下。”申一甲想把方艳的手机带到洗水间,在那里把照片删掉。 方艳理都没理申一甲,又拎起一杯啤酒,熟练地打开,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了。 申一甲悄悄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 “我的手机呢?”方艳冲申一甲喊着。 申一甲立刻定住了,刚才手机明明在他手里,他想抵赖是不可能了,只能对方艳装傻了。他转过身来,冲向方艳晃了晃手机,乖乖地送了回来:“本来想看看照片呢,回来再看吧。” 方艳端起杯子,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申一甲不禁担心起来,方艳今天喝酒怎么跟喝水似的,端起来就干了,端起来就干了。他要是找个借口出去,方艳还不吹它一瓶两瓶的。 不行,不能再让方艳喝了,再喝就危险了。申一甲从桌上拿起瓶子,放到一边,回到座位上,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艳子,我们把这杯干了,我送你回去。”申一甲说。 方艳二话不说,端起杯子,照着申一甲比量了一下,就把啤酒干了。 申一甲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方艳还算听话,这不说走就走了嘛。 “一甲,我原来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挺大方的。”方艳说,“可今天才发现,我看走眼了我,你说你好容易请我吃一次饭吧,你又不许我喝酒,你说,有你这么请客的吗,有你这么请客的吗?” “艳子,我是怕你喝多啊。”申一甲辩解着。 “怕我喝多,我没喝多,我没醉,我还要喝!”方艳几乎冲申一甲喊了起来。 还没醉呢?申一甲自言自语着,没少醉吧。 申一甲有点后悔了,今天晚上不应该请方艳出来吃饭,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把她拖出去吧? 方艳把桌下的啤酒全摆到桌子上,一瓶一瓶打开,把一瓶啤酒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一甲,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把这瓶酒吹了。”方艳拿起一瓶啤酒,在申一甲面前的啤酒瓶上碰了一下。 申一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方艳心直口快不假,但也从来没有这么直、这么快过啊。他连忙举起双手,在方艳面前用力地摆着。 “好,你不吹,我吹!”方艳直接把瓶子架在自己的嘴上。 申一甲往前冲了两步,紧紧抓住方艳手里的瓶子。方艳似乎早已经料到申一甲会有此举,双手紧紧把着瓶子,身体往旁边用力扭着,躲开了申一甲。 如果方艳没有喝多,应该不是这样的。申一甲此时真是火不得、急不得、狠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方艳把啤酒倒进自己的嘴里。 他把面前的两个瓶子全都推到方艳的面前:“方艳,你喝吧,你随便喝,只要你能喝下去,你就尽情地喝……” 方艳从嘴边移开瓶子,手握着酒瓶,缓缓地垂了下来,瓶嘴朝下,里面的啤酒顺着瓶口倾洒在地上…… 申一甲从方艳的手里夺过酒杯,扶着她靠在椅子上。他没想到方艳会和他抢酒喝,更没想到她会毫无顾忌地向他坦露心扉。要不是因为方艳喝了酒,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坐着的就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事。 “你喜欢我吗?”方艳问。 “方艳,你听我说,你喝多了,你喝点水,我送你回家。”申一甲安慰道。 “我不要回家,你到底喜欢我吗?”方艳问。 他本来以为他对她已经很熟悉了,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对她并不了解。他不知道方艳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但她在他的面前却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被爱的欲望。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方艳说。 “方艳,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吧?”申一甲说。 “不是,不是,我们什么都不是。”方艳用力地甩着头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挺着人喜欢的。”申一甲觉得这时候不能再刺激方艳了。 方艳的嘴角轻轻抿着,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申一甲笑了,人喝了酒以后很有意思,喝多了以后更有意思,尤其是女人喝多以后。 别看方艳平时举止端庄,动作优雅,情商决也不在一般人以下,可是她多喝了一点酒以后,为什么就变得这么直白呢?她的言谈和动作就变得这么粗糙豪放呢? “你骗我。我知道你在骗我。”方艳说,“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艳子,你真的醉了。”申一甲不想回答这种敏感的问题,他今晚的任务,是把他安全护送到家。 为了让方艳清醒一点,申一甲向服务员要了些加糖的老醋,哄着方艳喝了下去。 申一甲买单的时候才知道,王海离开时已经买过单了。 两个人离开鱼馆的时候,时间并不晚。鱼馆的大堂里人不多,申一甲在前面带路,方艳在后面跟着,两个人没有遇到熟人,顺利地出了门。 申一甲打开出租车后门,把摇摇晃晃的方艳扶了上去,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方艳,你家在哪儿啊?”申一甲问。 “我家在河滨广场八号楼。”方艳说。 “河滨广场二十八号楼。”申一甲对司机说。他心里庆幸,方艳看来还没喝多,她至少还知道家在哪里。这就好办,这样他就会安全地把她送到家里了。 “怎么向方艳的家人解释呢?”申一甲开始犯愁了,总不能说,他今天晚上请方艳吃饭,让她喝多了吧?他用胳膊捅了捅方艳,她却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艳,方艳?”申一甲小声叫着她的名字,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捏了捏她的脸蛋,“方艳,方艳?” 司机在前说话了:“兄弟,你们这是喝多少啊?” 申一甲了愣:“啊,没……没喝多少。” “还没喝多少?”司机说,“河滨广场哪有个二十八号楼啊,我经常往那送客人。” 申一甲一想坏了,方艳报错了地址,河滨广场根本没有二十八号楼,唉,这可怎么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去那里了,也许是方艳住在别的楼,只是神志混乱,报错了楼号。 “师傅,就往那开吧,到了地方再说。”申一甲说。 河滨广场小区并不远,十多分钟的功夫就到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了,司机向路边指了指:“喏,这个就是一号楼,一直到最里面,一共二十号楼。” 申一甲拍了拍方艳的肩膀:“艳子,到家了,该下车了,你要不下车,我就把你卖给人贩子了。” 方艳的头在申一甲的肩上动了动:“河滨广场吗?” 司机说:“对,河滨广场一号楼,这里没有二十八号楼。” 方艳腾地坐起来:“师傅,你能不能省省啊,听清了再说话,谁说二十八号楼了,我说的是八号楼。” 申一甲心中大喜欢,方艳行啊:“走,我扶你下车。” 方艳把申一甲的手推开:“不用你扶。” 350、速成大款 司机说:“八号楼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把你送到小区里面吧。” “不用,我就在这儿下了。”方艳打开车门下了车,身体有些摇晃。 申一甲正要伸手扶她,她却说:“申主任,现在可到了我家这一亩三分地了,你可要注意影响啊。” 听了方艳的话,吓得申一甲忙把手缩回来,向后退了两步。 方艳原地站定,对申一甲摆着手,口音清晰多了:“谢谢申主任,我到家了,你请回吧。” 申一甲并不放心方艳,别看她表面上挺镇定的,那是因为她已经离开了酒店的单间里,周围总有过往的行人。他还是想把她送到楼上去,哪怕是送到单元门前呢,那样他会更放心一些。 “艳子,你跟我就不要客气了。”申一甲说,“怎么,不欢迎我上去坐坐?” “快别了,请不起啊,再说现在也有点晚了。”方艳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小女心领了。” 说话间,方艳已经迈步走出了好几米远了。 申一甲本来对方艳很担心,担心她喝成这样,回到家里,父母肯定会刨根问底,方艳要是借着酒劲把他供出来,那他明天可就有好看的了,搞不好还会传到姜震东那里去,他在督查室还混不混了。 可是他发现方艳的步态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真是奇了怪了。方艳晚上是装醉?不像,她绝对喝多了,至于她的酒会多到什么份上,申一甲也有点怀疑了。 方艳一路疾走,很快进了小区大门,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申一甲在小区门口等了大约十分钟,然后给方艳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到家了吗? 安全到家,平安无事。方艳很快就回了一条短信。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来到单位,没有先去自己的督查室主任室,而是推开了隔壁的督查室办公室。他最担心昨天晚上方艳出什么状况,想尽快见到她。王海一般都来得早,他想先在办公室里与王海聊一会儿,等着方艳来上班。亲眼看到方艳来了,他才会放心。 申一甲轻轻推开门,见王海正在办公室里擦窗台。 他往方艳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眼睛立刻就直了。 方艳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摆弄她的手机呢。 听到开门声,方艳扭过头来,微微一笑:“申主任早啊。” 王海也转过头来:“申主任,这次督查的单位,我刚才已经通知完了。” “太好了,海子动作神速啊。”申一甲说。 王海把擦布扔进水盆里,一手端着水盆,一手打开了门,出去换水了。 申一甲当然明白王海的心思,他很少一早上班直接到这间办公室来,只要来了往往是有事交待。他既然进屋以后没有对他说什么,王海当然会猜出他是冲方艳来的。 “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方艳面含羞愧。 “没发现啊,你海量啊。”申一甲说。 “海量什么啊,肯定让你看笑话了。”方艳说,“我昨天晚上喝断片了,我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对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聊聊天,很早就结束了。”申一甲表情轻淡。 “谢天谢地。”方艳说,“我只记得你把我送到了我家小区门前,其它什么不记得了。” 太好了,申一甲心里想,方艳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太好了。不喝酒的方艳说话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她不会公开对他表示好感,即使她想到办公室撩他,也会找好恰当的借口。不过,申一甲请方艳吃了一次饭,却发现了一个无以言表的秘密,方艳似乎对他有点意思。至于这个意思有多少,他就说不清楚了。 申一甲想与方艳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近也不远,不亲也不疏,这样既不得罪她,也不讨好她。至于和她拖拍,甚至成为恋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有一万个理由躲开她,原因只有一个,她的老舅是姜震东。 有了这次请吃,方艳引起了申一甲的注意,他想减少与方艳独处的机会,在公开场合也尽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次下去督查,他本想找个借口把方艳支开,不带她去了,但一想到有王海同行,方艳跟着也不会引起别人的遐想。 申一甲很在意方艳在田长发面前提到他,还有阴阳穴推拿店那不争气的温度。如果田长发知道方艳前几天反映供热温度不够的那个推拿店与申一甲有关,有可能对他们的关系产生联想,说一定消息就会传到姜震东那里去。所以在出发前申一甲就已经叮嘱过方艳,不要提推拿店的供暖的事。 到达热电公司办公大楼门前时,董办主任肖玲已经等在门前了。 申一甲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今天能不能见到田长发呢?如果见不到他,今天可就白来了。 他下了车,径直走向肖玲:“肖主任,又见面了。” 肖玲迎上来与申一甲握手:“田董今天非常忙,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款待申主任。” “不用客气。”申一甲的心里立刻凉了半截,田长发董事长这是躲出去了。 肖玲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心思:“董事长在楼上等你们呢。” 肖玲把三个人领到了会议室,长条桌上已经摆好了水果和饮料。申一甲刚刚坐下,田长发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稀客稀客。”田长发远远地伸出了手,申一甲对他这个动作并不陌生,忙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田长发把手伸向了申一甲外侧的方艳。 “这孩子,越来越漂亮了。”田长发嘟囔了一句。 “田董好。”方艳乖巧地笑着。 田长发很快松开方艳的手,来到申一甲身边:“申主任,你这回带来了什么重要指示啊?” “没有指示,就是了解些情况,例行督查。”申一甲的口气显得很随意,很放松。 田长发与几个人握过手,回到对面的座位上:“出来几天了?都督查哪些单位啊?” 申一甲笑了,市长宫树仁真是神算啊,不仅猜到了田长发是怎么想的,连他怎么说话都猜到了,太厉害了。他煞有介事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把这次督查的单位说了一遍,田长发端坐在桌前,不住地点着头。 在申一甲的眼里,田长发的身份与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他是国有企业的经营者,经过一次国企改制,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民营企业的大老板,速成大款。 “这次来,主要想了解点什么啊?”田长发问。 “这不是快到年末了嘛,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各企业的经营情况,指标完成情况。”申一甲先是避开热电公司,“这次来热电公司,主要还是了解一下老百姓供热情况,供暖期又到了嘛。” “宫市长亲自安排的?”田长发又问。 “也不是,这是督查室的常规工作,如果凡事等着领导安排,那我们就失职啦。”申一甲觉得田长发有些咄咄逼人,不得不见招拆招,表现得更轻松随意一些。 “哈哈哈!”田长发豪爽地大笑起来:“申主任不愧是督查室主任啊,很有敬业,很有想法,哈哈哈。” 田长发的笑声很有感染力,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屋里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申主任,这个按理说啊,热电公司的工作都是老生常谈了。”田长发笑道,“可是不瞒你说啊,我现在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 “怎么会呢,田董说的是什么问题?”申一甲问。 “什么问题?原煤涨价啊,我们给老百姓供热是要烧煤的,现在倒好,小烧小赔,大烧大赔,不烧不赔,越烧越赔!”田长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连连摇头,叹了口气。 申一甲想,这不是南辕北辙嘛。田长发果真精明,自己想先虚晃一抢,假装要了解老百姓的供热情况,田长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原煤涨价了,直接切入了他这次来的真正主题。 “不隐瞒你说啊。”田长发说,“前几天,你们方艳方主任找过我。” 申一甲大脑里划了个问题,方艳找过因为推拿店的事找过田长发没错,她什么时候成了主任了。 “望月楼宾馆那条街有个推拿店。”田长发说,“温度为什么上不去啊?煤不够烧啊。” 申一甲的心里有些不安,田长发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那是方艳想帮他一把,主动找到了市人大,通过人大的某个领导,找到了供热公司。他万万没想到,田长发对此毫不避讳。 “这样找到我们热电公司的领导太多了。”田长发说,“蓝河这些党政机关衙门口,我们不敢怠慢吧?蓝河这些这些高档小区,领导居所,我们不敢怠慢吧?蓝河这些大中企业,重点热户,我们不敢怠慢吧?蓝河这些领导的电话叮嘱、当面请托,我们不敢怠慢吧?可是我们得有足够的粮草啊?是不是?” 申一甲点头称是。 “就拿那个推拿店来说吧,要想把它的温度烧上来,我们的供热站每天就得多烧一车煤,煤不够怎么办啊,唉,哪只能调节阀门开关了,别的线路温度就会受到影响。”田长发说。 申一甲的脸上有些发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推拿店的温度是这样提上来的。 田发长把目光转向方艳:“方主任打招呼的那个推拿店,温度上来了吧?” 351、你太坏了 方艳对田长发的突然发问一点准备都没有,条件反射般看了看申一甲“应该上来了,谢谢田董。” “那就好。”田长发点点头,从面前的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你们先吃点水果。” 申一甲也学着田长发的样子,从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做做样子也得做,因为他是带队的,王海和方艳都看着他呢,他要是一付危襟正坐、不苟言笑的样子,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跟他来的两个下属自然也放不开。 不过申一甲进了会议室以后,有一个明显的感觉,这间会议室的布置虽然还是老样子,但桌上摆放的水果明显少了。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是督查国企改制情况,会议桌上一字排开放着各种水果,还有果汁饮料,包括纸巾、水果刀、香烟都十分齐全。 这次就不同了,客人这一侧只摆了两盘水果,一盘是刚刚能盖住盘子的紫葡萄,另一盘是刚刚能盖住盘子的圣女果,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瓶矿泉水,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企业改制前和改制后接待客人的规格也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就按照政府办通知的要求,向各位介绍一下企业的情况。”田长发说着,把面前的稿子往外推了推,戴上了眼镜。 田长发一字一句地念着稿子,语速不快不慢,声音十分平静,和上次的慷慨陈辞的脱稿演说大相径庭。 申一甲只听了几句就发现,田长发照本宣科的原来是企业的改制情况,并不是通知里要求的供热情况。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因为这次来只是打探一下企业的虚实,他要是太心急,单刀直入,很容易被田长发看出他的动机。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田长发把企业改制渲染了一番,突然话峰一转:“关于供热情况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企业库存的原煤不多了。我们希望市政府能为全市80万老百姓着想,补助我们一些供热资金,从现在的缺口看,今年要确定人民住上暖房子,至少需要一亿二。” “一亿二?”申一甲瞪大的眼睛。不对啊,宫市长曾经对他说,田长发给市政府打的报告,请求划拨供热补助六千万啊,怎么又长到一亿二了? “缺口一亿二。”田长发说,“我们希望政府能为企业分担一部分,居民供热严格的说属于公益事业。如果老百姓的供热温度保证不了,我这个企业经营者交不了卷啊!” 田长发把手里的材料推到一边,给申一甲算起账来。 田长发向申一甲说了一堆繁琐的数字之后,再次告诉他,即使把老百姓交的供热费算进去,要想使全市住房温度达到标准,至少还缺口一亿二。 “所以,还请申主任回去为我们呼吁一下。”田长发说,“我们也得为政府考虑,准备想办法自筹一部分,政府能给我们一半,六千万,我替全市老百姓感谢市领导。” 田长发说到这里,扭头对坐在旁边的肖玲说:“你去对食堂说,中午有客人,不要大鱼大肉,要做得精一点,我中午陪几位喝两杯。” 这既是一种态度,又是一种试探,也是基层单位经常上演的一幕,申一甲对此早已耳熟能详了。 “我们今天就不在这里吃饭了。”申一甲说,“一会儿就赶回单位,还有别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嘛。”田长发说,“这样,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去送外地的人大代表考察团,中午再去食堂陪你们。” “真的不用,绝对不用。”申一甲的口气不容商量。 这次到热电公司来,是宫市长耳提面命,过后领导肯定要听结果的,他哪敢留下来吃饭啊。不是市长派来的也不能吃,他总不能听完了情况,赖在这里等着中午吃饭。 “田主任可千万不要客气啊。”田长发说,“肖主任啊,你再陪陪客人,客人有什么需要的情况,你可以接着介绍,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情况,却让田长发先走了,申一甲心里非常不爽。 在回来的路上,方艳嘴里嘟嘟囔囔:“田长发不说真话,明明没打算陪客,却表现得情真意切的,让人怪感动的,真不愧是人大代表啊。” “田长发怎么惹着你了?”王海问。 “他可惹不着我,地位太悬殊。”方艳说,“中午还得回单位吃份饭,真没劲。” “艳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田长发没说真话的?”申一甲问。 “我的消息这么灵通,还用看吗?”方艳说,“我老舅中午有个局,是田长发张罗的,听说副市长杨重也去,今天早晨我就知道。” 申一甲倒没什么感觉,田长发毕竟是全国人大代表,又是民营企业大老板,人家中午还不能请个客、吃个饭啦。他觉得不痛快的是,今天在热电公司没有什么收获,被田长发牵着鼻子走了。 王海说:“现在老百姓对供热站的议论很多,尤其是今年。” “什么议论啊?”申一甲问。 王海若有所思地说起来。 原来王海家的供热温度也不达标,开栓送气以来,他为此还找过管片的供热站,可找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王海见上门反映没有效果,他有个朋友的朋友认识供热站的经理。 这个朋友领着王海再次来到供热站的时候,直接找到了这个经理。 “你是市政府的,怎么不早说啊。”经理说,“有的住户温度上不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找的人太多了。” “供热站要是没有什么办法,我们住户就更没有办法了。”王海说。 “不瞒你说,现在企业改制了,形势和过去不一样了,成本管理过去严多了。”经理说,“像你家这种情况,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自己解决?”王海问,“自己怎么解决?” “你们自己要不买个电暖气,要不就……你自己琢磨吧。”经理说。 王海的朋友好像明白了什么:“海子,你自己多接几片暖气不行吗?” “多接暖气片?”王海连连摇头,“那要是让供热公司发现了,还不罚死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王海的朋友对供热站经理说:“你就通融通融,你们温度提不上来,总得让人家自己想点办法,加片暖气吧?” “别跟我说啊,我没听见。”经理笑道。 王海立刻明白了,不用多说了,这是默许他私加暖气片了。 离开供热站,这位朋友可能是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供热站经理没没答应给王海调个阀、换个管什么的,到头来还让他自己解决问题。 “这个供热公司不像别的企业,根本就不该交给个人。”朋友说。 “现在不是提倡改革创新嘛,这不就是创新嘛。”王海说。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热电公司每个职工在企业里都有股份,现在供热站烧煤都跟烧自己家的一样,怎么省钱怎么来,想怎么省就怎么省。”朋友说。 “不会吧?再省钱也得保证供热温度啊。”王海说。 “这你又不知道了。”朋友说是,“我听供热站这哥们说,上面有令,必须严格控制成本,严格控制供热温度,决不允许多烧一锹煤,决不允许浪费一度热。”经理说。 “那也得有个标准啊,怎么样才叫浪费啊?”王海问。 “室温度18度啊,这就是标准,超过一度就叫浪费。”朋友说,“谁超了收拾谁。” “要是低一度呢?”王海问。 “低一度?低个三度两度的没什么事吧。”朋友说。 申一甲本来想趁时间还来得及,抓紧走几家基层供热站,实地摸查一些情况,可是听了王海的话,他立刻没有兴趣了。他几乎能猜到,到了基层供热站,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了。 “王海,你这信息太旧了,现在满大街的老百姓都知道。”方艳说,“人家田长发身份特殊,更关心自己如何参政议政呢,他又没让供热站把温度烧成这样,你能把他怎么着啊?” “艳子,你可太狠了。”王海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还吃里扒外呢。”方艳说,“田长发也就是今天中午没管饭呗,你至于这么揭人家的短啊。” 申一甲听着方艳的话,控制不住笑出了声。这方艳变化也太快了,刚才还埋怨田长发了,才这么一会儿就护上短了。也别说,她前几天才找田长发办过事,把推拿店的温度提上来了,她这么说也可以理解。 “对了申主任,今天田长发不管咱们,你得管吧,中午请客呗。”方艳从后面拍着申一甲的座位。 申一甲的笑声更大了。这方艳真是没记性啊,刚请她吃了几天饭啊,她又让他请客,怪不得王海说她狠呢。 “艳子,我可不敢请你了。”申一甲说,“我喝不过你啊,我这要是中午多喝两杯,喝断了片怎么办?你把我送回去啊?” “申一甲同志!”方艳一本正经的腔调,“你太坏了,坏透了。” 352、可疑的关系 申一甲以这种近乎玩笑的方式,挡住了方艳的近乎调笑的进攻,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对付方艳了。她不是不可爱,可是她不合适,她优越、自信、直率,虽然有一些过了,但毕竟还能搂得住,让他与她保持距离、产生排斥的是她的姜震东外甥女的身份。 中午吃完饭,申一甲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叫上了王海和方艳,一点半准时出发,去市政府大楼外的房产局督查一房多售情况。 在车上,方艳又开始发表见解了:“申主任,一房多售的事,咱们督得动吗?” “督不动也得督啊,封主任亲自交办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而且还是重点。”申一甲呵呵笑了两声。方艳这点看得挺准的,一房多售这件事,光靠他们督查室很难解决什么大问题,涉及的部门多不说,哪个部门都是由一把手负责,这些一把手可以直接对市长说话,对督查室的态度是不捧场,也不得罪。 但申一甲只抓住了一点,就把局面扭转了过来。哪一点呢?情况通报。处理一房多售组成单位的领导,最怕这件事上“情况通报”,那样不仅市领导能看到,就连全市各单位的班子成员也都会看到,可惜方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三个人在房产局门前下了车,申一甲接到了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穆阳的电话。 申一甲接通手机,估计还是上次那篇稿子的事,那天他在望月楼宾馆没找到杨重,穆阳也没有再找过他,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了。 “穆秘,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申主任,杨市长找你,你马上过去一趟吧。”穆阳的语速很快。 “这可怎么办,我刚到房产局了解一些情况,马上过去恐怕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你还是马上过来吧,杨市长好像很生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穆阳说。 “好,那我马上回去。”申一甲随即挂断了手机,停住了脚步。 申一甲咬着嘴唇,杨市长这是怎么了,这阵儿怎么跟他杠上了,人家是常务副市长,自己只是一个小科长,杨市长就是再生气,也找不到他啊。房产局这边早已经通知过了,况且他们人都到了,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啊。 “王海啊,你和方艳去吧。”申一甲说,“杨市长找我,不知道什么事。” 两个人都停下脚步,露出惊异的表情。 “那你快去吧。”王海说,“这边你就放心吧。” 司机拉着申一甲回到了市政府,车还没停稳,申一甲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他没有找穆阳,几乎是一路跑着来到了杨市长的办公室。 杨重的办公室门开着,申一甲伸出胳膊敲了敲就进去了。他刚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副市长杨重,另一个侧着脸正和杨重说话,并没有转过头来。 “你有客人,我就走了。”那人说着,站起身来。 “没事没事,他政府办新来的,你可能不认识。”杨重也站起来,。 申一甲这回看清楚了,与杨重并排而坐的人,是市人大党组副书记、副主任姜震东。 这是申一甲最不愿意见到的两个人,如今都站在他的眼前。他不仅不能转身离开,还要带着笑脸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问好。 “领导好。”申一甲站定,想向领导问个好就退出去。 杨重和姜震东都没有应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申一甲忙躲到一边。 “还有一个多月,我就到届了。”杨重说,“得到你们那里接受人民的选择。” “你这干了不到两届啊,一届半。”姜震东说,“于理于法都可以再干一届。” “哈哈……”杨重笑了,“现在蓝河的领导干部现在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啊,我是不是可以再干一届,那都是未知数啊。” 姜震东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与杨重握了握手。姜震东拉开半掩的门出去了,杨重跟到走廊里,很快就回来了,重重地关上了门。 申一甲把手里的材料递给杨重,杨重低头瞅了一眼。 “领导,您让我改的那个稿子,我今天带来了。”申一甲说。 “不用了!现在领导工作太多,没有时间看。”杨重的脸很严肃,声音高了八度,然后径直走向办公桌。 申一甲拿着稿子的双手立刻垂了下来。 “申一甲,你为什么去热电公司去督查?是谁给你这个权力的?杨重拍得桌子山响。 申一甲吓得不激灵,身体抖了一下。 他真想说,是市长宫树仁让他去的,那样杨重肯定不会这样生气了,说不定还会立刻把话收回去,可是他不能这么说,宫树仁在办公室亲口叮嘱过他,去热电公司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他不想解释了,现在他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认错:“领导,我错了,我不该去热电公司。” “你去热电公司干什么了?了解改制情况,还是了解供热情况,热电公司是挂牌保护企业,你们这样说去就去,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你考虑过对企业的影响吗?”杨重把一支笔往桌子上一甩。 “领导,我错了,我想得太简单了。”申一甲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不务正业,简直胡闹。”杨重抱起双臂,靠在椅子上。 申一甲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他终于明白了杨重找他的原因。 “这件事,你要写一份检讨,交给你们的封主任,你要是这么干的话,我看督查室主任这个职务,对你已经很不合适了。” “是。”申一甲有气无力地说。 “行了,你走吧,把门给我带上。”杨重说。 短短的几分钟,申一甲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般地坠地落。他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不就是免职嘛,老子还不想伺候呢。 “你等等。”申一甲走到门口的时候,杨重忽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申一甲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却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怯生生地看着杨重,不就是去了一趟热电公司吗?杨市长至于和他发这么大的火吗? 他想起中午方艳说的话,热电公司董事长田长发今天中午安排个了饭局,被请的人里就有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和副市长杨重。他有点清醒了,估计是在这个饭局上,田长发把他去热电公司的事透露给杨重的,至于田长发究竟向杨重说了些什么,他就无从知道了。 田长发向杨重告状了?不至于吧,申一甲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怎么值得田长发告状啊。想来想去,他都觉得田长发对他今天去热电公司很不感冒。 “我问你。”杨重说,“你和立春市委副书记孙婧,是什么关系?” 孙婧?申一甲心想坏了,看来杨重是怀疑他与孙婧的关系啊。 “她……她是我小姨。”申一甲说。 “她比你大不了多少吧?”杨重问。 “四、五岁吧,她是我老家的表亲。”一提到孙婧,申一甲立刻变得淡定起来。 “噢……”杨重吐出了一个字。 申一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杨重还要说什么。杨市长为什么忽然想起他与孙婧的关系呢?申一甲的心里很不安,生怕从杨重的嘴里再吐出他不愿意听的字眼。 “你看看孙婧,你哪点像她啊。”杨重的口气缓和了许多,“我看在孙婧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了,你回去吧。” 申一甲从外面把杨重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了。挨了一顿没头没脑的训斥,他的心里憋气又窝火,看来田长发的势力挺强大啊,连常务副市长都为他撑腰,怪不得他会狮子大开口,向政府申请六千万的原煤补助金呢。 他很想立刻见到宫树仁,热电公司已经去过了,他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必须把了解到的情况尽快向宫市长汇报。 路过常务秘书室门口时,他还特意往里面瞅了一眼,白雪松不在。 他回到办公室,马上给白雪松打了个电话。 “白主任,我有件事,想见宫市长。”申一甲说。 “你想见宫市长?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白雪松说。 申一甲被白雪松噎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向他解释呢?唉,白主任现在是他的上级,虽然不是主管领导吧,也得罪不起啊。 “是这样,督查办这几天搞了一次调研走访,有些情况基层要求向宫市长反应。”申一甲低风细雨地说。 “一甲啊,我知道宫市长欣赏你,但你也不能想见就见是吧?”白雪松说。 “不敢不敢。”申一甲笑道,“我这不是先跟白主任请示嘛,白主任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白主任说什么时候不能见,就坚决不见。” “你小子,少给我来这套。”白雪松“哼”了一声,“宫市长一大早就出来了,在外县看项目呢,什么点回去还不知道呢。” “那我等白主任吩咐。”申一甲说。 “等我找时间跟宫市长汇报一下再说。”白雪松说。 353、拒绝暧昧 这天早晨,申一甲拎着拖布从洗手间出来,正遇上管英往外走。 “一甲,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你替我开个会吧。”管英说。 替主任开会,申一甲自然不敢怠慢,他把拖布送回办公室,急匆匆赶往望月楼宾馆会议厅。这个会议厅恐怕是蓝河最大的会议厅了,一楼就能坐下两千多人,如果二楼坐满了,估计有三千人,蓝河的大规模会议都在这里召开。 申一甲赶到会议厅,在门口签了名,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进了会场。 他一看到主席台上拉起的会标就笑了,他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会议呢,原来是全市清扫动员大会。 来开会的人还真不少,看眼望去,黑压压小脑袋连成一片。既来之则安之吧,他很少替管主任开会,她好容易给他这样一个享受领导待遇的机会,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申一甲在后排靠边的位置坐下来,远远地看了看主席台,见台上一字排开的座位,还有一字排开的雪白的陶瓷茶杯。 一个清雪动员会,也要来这么多领导吗?申一甲东张西望着,试图找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政府办的办公室主任也来了,坐在中间的那排座位上,正与别人说着什么,赶情来政府办来开会的不单是他一个人啊。 明明天气不错,怎么开这种清雪大会呢?申一甲想,大概是市里从气象台得到了什么大雪降温预警吧,这不就叫防患未燃、超前部署吗? 从侧门呼呼啦啦进去一群年轻人,五马长枪地占领了一大片座位。申一甲虽然来政府办时间不长,但这种阵势已经不稀罕了,大概是会议厅太大,会议的组织者怕坐不满,不好看,不知道在哪找来的年轻人,到会场充数的。按理说,一个清雪动员大会,每个单位的常务领导来就可以了,可是看这架势,每个单位至少来了两个人,至于那些成群结帮的年轻人,倒很像一些大学生,不知道从哪个院校调来的。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多了,清雪动员大会怎么还不开啊。 “几点开会?”申一甲问身边的一个正在摆弄手机的女干部。 “八点半啊。”女干部说。 “现在都八点三十五了。”申一甲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八点半是进入会场时间。”女干部说。 “那几点开会啊?”申一甲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主办方去。”女干部说。 那就等吧。申一甲也掏出手机,随意摆弄起来。他的手机屏幕上忽然蹦出了话筒的图案,手机铃响了,是阴阳穴推拿店的坐机。 娟子的声音:“一甲哥,方便说话吗?” “方便方便。”申一甲说。 “晚上过来吃饭吧。”娟子说。 申一甲举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对娟子。 “娟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申一甲问。 “没事,家里的暖气温度上来了,我的感冒也好了,我的婚礼你也没参加上,我和吕良都想请你过去吃顿饭。”娟子说。 申一甲笑了笑,吕良也想请他吃顿饭?吕良才没那个心眼呢。如果吕良能想起他,肯定是吕良和娟子闹别扭了。但他们今天应该没有闹什么别扭,小两口新婚不到一个月呢。 “不吃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申一甲说,“我最近单位事挺多,晚上还得加班。” “一甲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晚上抽空过来吃个饭,吃完饭你就走,你们再忙也得吃饭是吧?”娟子说。 申一甲没想到娟子这么固执,他就这么简单的应付她,好像还有点说不过去似的。他只好离开座位,从侧门出了会议厅,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娟子啊,我发现你跟我有点见外了。”申一甲说,“你说就凭我们的关系,吃顿饭就好了,不吃饭就不好了吗?我要是真有时间,天天上你家吃饭去,你不让进都不成。问题是我最近真的没有时间。等以后有时间的,我肯定过去过去,你不找我我都会过去。” “一甲哥,我就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我和吕良回家这段时间,你偷偷帮我们间壁出一个新房来,你这么忙,哪来的时间啊。你要是不帮忙,家里的暖气也不会这么快就热了。我们就是请你请顿饭,你来了,我们心里才能踏实。”娟子说,“再说了,这个推拿店也有你的股份,小姨本来就不常来,现在你又不来了,你可是店里的首席推拿师啊。” “首席推拿师现在是吕良了,他虽然火候还差点,但推拿的技术要领,他基本上都掌握了,你要信任他,让他放手工作。”申一甲说,“娟子,现在你们已经成家了,我就是再想帮你们,那也得有个分寸是吧?我不能没事就往你家跑是吧?” “不就是让你吃顿饭吗?你哪来的那么多话啊,你不来拉倒,我省了。”娟子气哼哼地说。 “娟子娟子,你听我说。”申一甲知道娟子这是真生气了,“我今天不去,不等以后不去。你放心,只要我能抽出时间,肯定过去吃饭。店里的事呢,我保证每个月过去一趟,你看这样行吗?” “一个月一趟?”娟子说,“时间太短了,你还是一年来一趟吧。” 申一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死板了,怎么就非得一个月去一趟呢,难怪娟子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一个月两趟,不,一个月三趟总行了吧?”申一甲说。 “不行,一个礼拜一趟。”娟子说,“我知道你点子多,吕良是个生手,这个店还要靠你出主意拿点子呢。” “行,那就按你说的,我一个礼拜去一趟。”申一甲想,不妨先答应娟子,至于去不去,到时候再说吧。 “你说话可要算数。”娟子说。 “算数,肯定算数,不算数的话,你和吕良把我当盘菜,直接下油锅。”申一甲说。 “好了,一甲哥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娟子说。 申一甲挂断手机,匆匆回到会场的座位上。会场里的座位基本已经坐满了,会议还没有开始。要不是着急回来开会,他根本不会答应娟子。一个礼拜去一趟推拿店,简直太频繁了,人家娟子和吕良可是新婚啊,他总往那里跑什么啊。 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禁心里生出一种伤感的情绪,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他说什么都不会常去推拿店了,那里已经成了娟子的新家,他想淡出娟子的视野,想她过上安心幸福的生活。 申一甲继续摆弄他的手机,打发着无赖的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场里骚动起来,申一甲抬起头来,见几位领导正在走向主席台中央的座位,走在最前面的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杨重。 申一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我操,提前进入会场时间整整一个小时啊。 清雪动员大会终于开始了,主持人介绍领导,然后宣布大会开始。 第一项日程,典型单位介绍清雪经验。 十个单位一把手上台发言,介绍清雪的方法、经验。虽然主扶持人要求每个单位的发言控制在十分钟,可是各个单位都超时了,第一项议程结束时,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然后就是全市清雪指挥部副总指挥、清雪办主任、市直机关工委常务副书记进行全市清雪总动员。 申一甲直到这时才知道,市里接到了气象台的通知,今天晚上到明白晚上,将迎来今冬明春的第一场大雪。 台上的讲话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声音依然非常洪亮,会场里慢慢浮起一片低低的嗡嗡声,申一甲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清雪指挥部总指挥杨重同志做重要讲话!”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杨重扳过了话筒:“同志们,我们这次全市清雪动员大会,是经过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同意召开的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这次大会的目的,就是动员全市上下众志成城、团结一心……” 申一甲忽然感觉有些饿了。 今天早晨他睡了个懒觉,吃了个面包,喝了一袋奶就去上班了,估计一上午早就消化完了,肚子开始闹意见了。 “这会怎么这么长呢,腰疼。”旁边的女干部嘀咕起来,“一个清雪大会,用得着这么大阵势吗?” “多买几台清雪机,上街一推全结了。”申一甲说。 “你没听见啊,全市机关干部都要上主干道,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呢。”女干部说。 “都什么年代了,清雪方式还这么落伍,一千年前,我估计就是这么清雪着。”申一甲说。 “各单位交了清雪费哪儿去了,留着吃利息啊。”女干部说。 会场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大,附近还传来叽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忽然,副市长杨重重重地敲了敲桌案:“第五排最中间那个睡觉的,还有那边两个说话的,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354、哦女神 申一甲吓了一跳,忙把手机放回的口袋。 霎时,会场里静了下来,人们都伸着脖子向前看着。 “会务组,把这三个人名字记下来,会后严肃处理。”杨重说完,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清了清嗓子,“今天参会的记者,会后向有关部门了解情况,在新闻媒体上开展一次工作作风问题大讨论。” 会场里静极了,人们都伸着脖子向前看着,生怕露过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场面。 “阿嚏!”不知谁打了个喷嚏,声音特别夸张。 “轰……”会场里传出来一片笑声。 “现在我们继续开会!”杨重又低下头念起稿子来。 申一甲的目光从杨重的身子移开,杨重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这么严厉。一个清雪动员大会,已经开到中午了,还没有散会,不就是扫个雪吗?至于这样嘛。 中午十二点多了,杨重的讲话终于结束了。 大会主持人似乎不在乎会议是否超时,又长篇大论地总结的一番,才宣布散会,申一甲赶到食堂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申一甲犹豫再三,准备给孙婧挂一个电话。 前一阵儿娟子和吕良结婚,孙婧特意请假回来,当天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并没有跟申一甲打个招呼。这让申一甲觉得她在省里学习很紧张,请假也很不容易。 他总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晚上打,可是自从挨了杨重一痛训斥,他的心里就没有底了。下午一点钟这个时间,孙婧很有可能在午睡,如果他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就会把她吵醒。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孙婧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如果他这个时候打电话,她有可能不接,或者已经关机。 那就试一试吧。最坏的可能是把她吵醒,他量她也不会把他怎么着。 电话竟然接通了,孙婧的声音很清爽,不像是正在中午睡的样子:“一甲,有事吗?” “哎呀,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吗?”申一甲觉得这个电话打对了,“我知道你忙,打这个电话,我都犹豫了半天了。” “挺难得啊,想你小姨了?”孙婧的语调很轻松。 申一甲判断,孙婧可能身边并没有别人:“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 “没有,吃完饭才回来,我们学习快结束了,现在正在外地考察呢。”孙婧说。 “骗我吧,不会在外国吧?”申一甲记得孙婧曾经跟他说过,年末的时候要参加一个出国考察活动。 “狗骗你,经典红色考察路线,走了一半了。”孙婧说。 “真幸福啊。”申一甲说,“我怎么就没有这机会呢。” “别着急啊,有朝一日,会有的。”孙婧说。 申一甲给孙婧打电话,是因为挨了杨重一顿训,心里没底了。杨市长虽然最后把话收回去了,可是毕竟措词很严厉,甚至想把他这个督查室主任拿下,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前功尽弃了,被主管市长拿下的人,再想提拔就很难了。 “杨市长今天在我面前提起了你。”申一甲准备再试探一下杨重与孙婧的关系。 “哪个杨市长,杨重?他提我干什么?”孙婧问。 申一甲心里有数,不能直接向孙婧告状,万一孙婧直接找杨重求情,他与杨重的过节就结下了,以后很难再解开。倒是可以试探着吹捧杨重两句,看看孙婧的反应。 “他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申一甲说。 “你怎么说的。”孙婧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 “我当然实话实说了。”申一甲说。 “别闹。”孙婧说,“你到底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我小姨啊,表亲。”申一甲说,“这还不算实话实说吗?” “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挺奇怪的。”孙婧说,“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个?” 申一甲歪在沙发上,一只脚搭着沙发的扶手,忽然觉得孙婧对他的话题似乎并不感觉兴趣。她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装做不感兴趣呢? “杨市长听了很高兴,还拍了拍我的肩膀。”申一甲开始胡言乱语了。 “扯呢,我可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你是想讨好我啊,还是想讨好杨市长。”孙婧冷嘲热讽道。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这几天我的表现可能杨市长不太满意。” “什么表现啊,说来我听。”孙婧说。 “有一篇内参,杨市长让我调角度,可能没达到他满意。还有就是我昨天去了热电公司调研,杨市长也知道,听说他不喜欢政府办的干部总去骚扰企业。”申一甲说。 “你是不是有点多疑了,杨重可没功夫管那么细。”孙婧说,“你别瞎想了,什么事也没有。” “真没事。”孙婧说,“他看我的面子,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申一甲觉得孙婧有点过于自信了,要是杨市长怀疑他与孙婧的关系呢?他还会给孙婧面子吗?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啊。杨重不怀疑他们的关系才怪呢,自己不是也怀疑孙婧与杨重的关系吗?只不过没有能力把杨重怎么样罢了。 “你要没事我就挂了,这边催我出门参观去。”孙婧说。 申一甲惦记着向宫市长汇报热电公司的情况,一下午都在等白雪松的电话,等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什么动静。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白色的棚顶。 他忽然觉得特别无聊,什么心情也没有。不想动弹,不想吃饭,也不想回住处,麻木,清冷,无欲无求。以前下了班回到推拿店,还能吃口热乎饭,现在只能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连吃口凉饭都成为奢求了。 他懒洋洋地下楼,在附近找了一家鲜族饭馆,要了一碗石锅拌饭饭,一碗汤,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外面下雪了,不是白天会上公布的暴雪,而是细密的小雪。这让申一甲郁闷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吃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他吃完饭,出了店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脚底的雪花刚刚落到地上,随即就融化了。 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河滨小区,打开单元门,来到电梯前。电梯的指示灯没有亮,电梯旁边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电梯正在调试、停用一天之类的话。 一共才三楼,走上去也累不着。申一甲这样想着,转身来到电梯间,很快就到了三楼。 申一甲还没有走出楼梯,就听到女人的娇喘声。他好奇地走出楼梯,见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正扶着楼梯大声地喘息着。她的脚下放着一个包装完好的电烤箱,还有一箱同样是完好的芒果。 申一甲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禁嘀咕开了。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长得这么端庄,这么白嫩,拿这么多东西,还要走步梯,让人看上去就想帮她一把。 年轻女子见到申一甲,扭头瞅了瞅,又把头转了回去,往一边让了让,紧紧地抱起了肩膀。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申一甲觉得好笑,这是一种明显的防范动作,看来她对他的出现有一点不安啊。 “这电梯早不停、晚不停,偏偏人流高峰的时候停。”申一甲自言自语着,掏出钥匙,来到门前,想借此打消女子的顾虑。 “原来是邻居啊,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女子的声音很细、很柔。 “我那么像坏人吗?你住几楼啊?”申一甲打开了门,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年轻女子往上指了指:“楼上的。” “楼上的?我怎么没见到过你啊。”申一甲转过身来,向女子走了几步。 “我也没见到你啊,这不是见到了嘛!”女子说。 申一甲来到女子近前,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他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箱子:“你拿的东西太多了,用不用我帮你一下?” 女子没有马上回答他,随手拎起一个箱子,晃了晃,又放下了。申一甲猜测,她似乎在重新评估箱子的重量,考虑自己能不能一个人把东西搬上去。 “我就帮你拿到楼层,剩下的路你自己搬吧。”申一甲想打消女子的戒备心理。 “那谢谢了。”女子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申一甲一手拎起一个箱子,像散步一样往上走。两个箱子虽然没有多么沉,但一个女孩子从一楼搬到三楼,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搬到顶楼的话,她至少还得歇两气才行。 申一甲很快到了四楼,拐过楼梯,继续往上走。 “过了过了。”女子在四楼喊着。 “你不是说在楼上吗?”申一甲说。 “是啊,你家的楼上。”女子说。 “哎呀,那正经是近邻呢。”申一甲从楼梯往下走,“楼上楼下啊。” “放在这儿吧。”女子往地下指了指,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申一甲乖乖地放下了两个箱子,两手绞在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你了。”女子面对着他,摆了摆手。 “你叫什么名字?”申一甲很想知道。 “保密。”女子撇了撇嘴。 “你和父母一块住,还是和老公一块住?”申一甲很不甘心。 “保密。”女子低下头,强忍着笑,“你别套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看着女子清纯的笑容,心里一动,这不是女神嘛。 355、偷听闺房 “我就是随便问问,邻居嘛。”申一甲说,“你家住在我楼上,出门时记得关水伐啊,小心淹了我。” 女子莞尔一笑:“不会的,谢谢啦。” 申一甲匆匆回到楼下,开门进去,随即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楼上就住着一位美女啊。看样子这个女子也就二十出头,应该还没有嫁人呢,不过也说不准的事啊。她似乎对他根本不感冒,既没告诉他名字,也没告诉他谁住在这里,真别说,想要与她接近,还真挺难的。 到底她和谁住在楼上呢? 申一甲不停地仰视的棚顶,真想把天棚捅一个大窟窿,伸出脑袋看看。他在屋里屋外转了几圈,找到了一把带把的拖布,三下五除二,把拖把卸了下来。 他把椅子从厨房搬到方厅,拎着拖把站在椅子上,把拖把的一头顶到棚顶,另一头放到自己的耳边,想用这种办法听听楼上的动静。 好奇怪啊,楼上除了几声很轻的脚步声音,并没有说话的声音。 音乐声响起来了,脚步声随即消失了。申一甲一直听到脖子发酸,也没听到一句说话声。他断定,这一家可能只有这个年轻女子在家,别的人可能还没有回来。 他把椅子搬到厨房,关了厨房的照亮灯,又站在椅子上听了起来。 他这回听到了,厨房里有人在走动,还有轻唱的小调。一会儿,小调停了,又传来油锅炒菜的声音,就是没有说话声。 申一甲就这样,听一会儿,歇一会儿,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了,楼上仍然没有任何说话声。除了听到两次手机铃声,还有听不清的说话声,他再没有听到过楼上的说话声,只能听到方厅里播放的电视剧的声音。 这楼上住着什么人呢?申一甲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上面住着小两口吧,却一直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要说上面住着一家三口吧,并没有听到长辈的说话声。要说上面只住着年轻女子一个人吧,也不太可能,这么大的房子,住一个年轻姑娘,不会觉得空旷吗?再说她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大的房子啊。 申一甲索性不再听了,也和楼上一样,打开了电视,一直看到眼睛睁不开了,便关掉电视,简单洗洗,倒头便睡。 这天晚上,申一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住进了一座复式小楼,楼上的那个年轻女子,穿着洁白的婚纱从楼上款款而下,头上戴满晶亮的饰品,长裙飘然拖地,像梦一样向他走来。 早晨起来,申一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来到电梯前,看看电梯修好没有。电梯的按钮仍然没有亮,他随手按了按,电梯还没有恢复。 他匆匆洗漱完毕,穿好外套和鞋,又站在椅子上,举着拖把,在厨房里听起了楼上的动静。他能清晰地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软绵绵的,时断时续。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从昨天那个年轻女子回来的时间看,她应该也是个工薪族,早晨也要出门上班。他刚才已经轻轻打开了门锁,只要听到楼上的女子开门的声音,他就准备窜出去,那样他又会在走廊里遇到她。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了,申一甲知道这是她即将出门的节奏,他从椅子上下来,把防盗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坐在鞋柜边的座位上,倾听着楼上的动静。 楼上传来开门声,脚步声,“嘭”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申一甲站起身来,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夹着手包,推开了门。 他关好门,故意低着头,装作锁门的样子,把钥匙伸进锁孔,轻轻转动了几圈。 楼上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申一甲锁好门,转过身来,年轻女子拎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正好走到楼梯口。 “嗨!这么巧。”申一甲伸出打着招呼。 女子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地看着申一甲,他紧走几步,指了指女子手中的塑料袋:“要不要我帮你?” 女子含羞一笑:“不用,这是垃圾袋。” 申一甲没话找话:“电梯停了,还真挺不方便。” “走几步,累不死。”女子说。 申一甲不想拐弯抹角了,他很想知道女子是不是单身。 “你老公呢?”申一甲问。 “你老婆呢?”女子说完,咯咯笑了两声。 “反攻啊?我没有老婆。”申一甲轻松地摇头。 年轻女子的目光停留在申一甲的身上,从他的头慢慢移到他的脚。 “是没有老婆,鞋都没有人擦。”女人道。 申一甲的心里很失落,这女子眼睛足够毒的,一眼就能看到他的鞋没擦。完了完了,给她留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要不是今天早晨一直在椅子上听楼上的动静,他怎么可能连擦皮鞋的功夫都没有啊。 “今天早晨有个会,要赶时间,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开会?不错的借口。”女子在申一甲的前面低头走着。 申一甲很想拖住女子的速度,那样他和她还能多说几句。 “你的鞋跟高,小心一点。”申一甲说。 女子的速度果真慢了下来,申一甲两步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走在一起。走廊里刚刚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而过,女子对此似乎很不适应,速度更慢了。 申一甲出门前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在楼梯里遇到她,就开门见山,自报家门,那样她的防范意识就不会那么强了。 “我叫申一甲,市政府督查室主任。”申一甲说。 “督查室?”女子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申一甲,“去几年了?” 申一甲没想到这女子对自己的话还挺感兴趣:“我是从接待办来的,今天刚来。” “噢。”女子说,“工薪族,天天上班,一坐八小时,听着都累。” 申一甲本以为女子会用敬佩的目光,多看他两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简直太打击人了。他估计自己已经报了家门,这回该她自我介绍了吧。可是女子根本无动于衷,漫不经心地往下走着。 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口气这么大。申一甲想知道却不敢问,怕一问就落入俗套,被她挖苦。女子的态度很明确,她对工薪族并不感冒,那就说明她本人并不是一个工薪族。 申一甲觉得有点亏了,自己已经报了单位和姓名,她怎么毫无反应呢?太不公平了。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不想直接问她,那样很可能会被她用“保密”二字拒绝。 “你不用这么早出门吧。”申一甲说,“你不像我们工薪族,早八晚五,每天都得赶时间。” “不出门我吃什么啊。”女子说,“靠你们男人养啊?本人没那个看好。” 申一甲没听懂,她到底说的是不想靠老公养,还是不想靠男人养。反正她的意思是想自食其力,不想依附男人。他转一想,心胸豁然开朗,这个女子应该是个自食其力的人,至少不是被男人包养的。 “我真的挺崇拜你的。”申一甲说。 “呵呵。真会说话,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崇拜啊。”女子说时,两人已经到了一楼。 “自立啊。”申一甲说。 “那是咱命苦啊,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有钱人。”女子说着,把手中的垃圾袋递向申一甲,“劳驾,帮我扔到垃圾箱去。” 申一甲下意识地接过女子递过来的垃圾袋,又有点晕了,刚才在三楼时,他明明想要帮她拿着手中的垃圾袋,她没有给他,现在都到了一楼了,她怎么又想起给他了。 女子跟在申一甲的后面,出了单元门,向他摆了摆手,向小区大门的反方向走去。 “赶情你就是下来扔垃圾的?”申一甲问。 “麻烦你啦,我得从那边的单元进去,到负一楼取车。”女子转身走了。 这一刻,申一甲觉得自己简直太愚蠢了。人家小女子明明是到地下车库取车的,他却要说人家是下楼扔垃圾的,这境界差得也太多了。 他摇摇晃晃来到垃圾箱前,把垃圾扔到垃圾筒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他还准备了不好话呢,没想到人家半道就去取车了,他的思路“格登”一下断了。 他慢腾腾地往外走,走到半道又停下了,不能就这样完了,得知道这个女的到底叫什么,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在楼群间拐了两个弯,来到了河滨小区物业管理处。 “你们这里谁管事啊?”申一甲进门就问。 一个胖女人正在屋里拖地,直起腰来,看着申一甲:“什么事,说吧。” “我是前楼的,楼上漏水,我得赶紧找到楼上的业户。”申一甲说。 胖女人有些惊慌:“那你赶紧说,哪栋楼,哪个单元,哪一户,我这就给你查。” “六号楼401。”申一甲说,“我是六号楼301。” 胖女人快速地翻动着手中的本子,很快就停住了:“喏,六号楼401,业主是姜玉慧,你把联系电话抄下来吧,马上给她打电话。” “她是干什么的,总得有个地方找她啊?”申一甲觉得还缺点什么。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胖女人说。 356、泡妞 申一甲心满意足地出了物业公司,在小区门口坐上了通往市政府的公交车。姜玉慧,名字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女子的名字。 这个名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个年轻女子的名字,要么是她母亲的名字,不论怎么说,都算是一个重要的收获。 这么年轻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一套房子,申一甲心里还是很不托底。如果这套房子真是她的,她应该是房产销售员之类的工作,单从她这么年轻就有车有房来看,她在这个城市里至少应该算是一个高级白领或者富人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申一甲有些气馁,自己与这个女子的差距太大了。 晚上,申一甲下了班就回到住处,四楼窗口黑漆漆的,那个女子好像还没有回来。电梯已经修好了,在楼梯里遇见那个女子的机会几乎为零了。 他泡了一碗面,扒开一根香肠,很快就吃过了晚饭。 楼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申一甲不用听就知道,那个女子还没有回来人。他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担心听不到楼上的动静,他很快又把电视关上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申一甲有点着急了,楼上这家真的很奇怪,这么晚上了,没有一个人回来。偌大的房子,难道只有她一个人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申一甲在屋里转来转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办法,给姜玉慧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楼上跑水了。 跑水得有跑水的样子啊,他来到洗手间,对花酒把墙喷得湿漉漉的,又把地上浇了一些水。他觉得还是不像楼上跑水的样子,就打开墙角的两块扣板,用花酒把棚顶浇湿了,水顺着扣板流了下来。 管他楼上跑没跑水呢,反正从楼下看楼上是跑水了,这样他就有理由给姜玉慧打电话了。 申一甲鼓足的勇气,拨通了姜玉慧的电话,没人接。他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气哼哼地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申一甲躺下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手机响了。 他立刻从沙发上爬下来,抓过手机一看,嘿嘿,姜玉慧来电话了。 “你是哪位?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吗?”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申一甲兴奋得嘴都合不上了,看来她遇见的那个女子就是姜玉慧啊,如果姜玉慧是她的母亲,声音根本不会这么清纯甜美。 “是我是我,哎呀,你怎么不接电话啊,都急死我了。”申一甲说。 “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姜玉慧说。 “你是你家楼下的,你家跑水了,楼下都淹了,你快回来吧。”申一甲说。 “啊?不可能吧,我早晨还检查的水阀呢。”姜玉慧说。 “我也觉得不可能,你还是来看一看吧。”申一甲说。 “不好意思,我……我在洗浴中心呢,刚才没有听到电话,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姜玉慧的声音。 申一甲心里一阵狂喜,终于对上号了,这个神秘小女子就是姜玉慧。他基本可以断定,她并没有结婚,应该还单着,而且楼上只有她一个人住。如果她已经结婚了,那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找她的老公,或者让她的老公过来。如果楼上还有父母住,那就更简单了,她就不会说早晨还检查了水阀呢,家里有人的话,还用检查什么水阀吗? 申一甲先是到卫生间察看了一番,想把漏水现场伪装得更逼真一些。可是再逼真也没有漏水点啊,要是姜玉慧来了,没看到漏水的地方,死活不认账怎么办?他的目的并不是找她算账啊,而是想办法探一探她的底。 估计过了有二十分钟,申一甲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表情弄得很严肃:“唉,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疯了。” 姜玉慧一闪身,进了屋,身后跟进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申一甲的心脏提了起来,这是谁啊,姜玉慧没说要领别人来啊。 “这是我闺蜜,小香进来吧。”姜玉慧说,“我们俩正在汗蒸呢,没蒸完就跑来了。” 申一甲点点头,心里地觉得很拐扭,如果姜玉慧一个人来,他和她还能多扯几句,身后跟着一个闺蜜,事就难办了。 申一甲极不情愿地从鞋柜里掏出两双女拖,放在两人眼前。 姜玉慧忽然抬头瞅了申一甲一眼,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她对这两双女拖的出现有些不解。其实这两双鞋是申一甲为孙婧准备的,孙婧没怎么来,后来基本上都是于纯虹用了。现在于纯虹也不来了,两双拖鞋放进带门的柜子里,已经好长时间不用了。 “这是谁的鞋啊?”姜玉慧显然对这两双鞋很忌讳,站在那里没有穿。 “这是给……给清洁工预备的。”申一甲说,“但她们不穿,人家自己带着拖鞋来的。你们穿吧,没人穿过。” 姜玉慧不再犹豫,穿上拖鞋直奔卫生间。申一甲也顾不上那个小香了,急忙跟了上去。 “天啊,这么狼狈!”姜玉慧把头伸进卫生间里,身子却在门外。 申一甲凑到门口,指着棚顶,一大片湿痕:“你看看吧,就那儿漏水,我已经从地漏清出去两盆水了。” 小香穿着拖鞋跟了上来,站在姜玉慧的身后,似乎对漏水并不感兴趣。 姜玉慧从卫生间的收回身子:“走吧,你跟我到楼上看看,到底是哪儿漏水。” “那就走吧。”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这么爽快,根本不用他再费口舌,就能到楼上一探究竟了。 申一甲跟着两个人出了门,从步梯来到四楼。 姜玉慧正要开门,小香的手机响了,小香接通电话,走到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姜玉慧回头看了一眼,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快请进吧。”姜玉慧说着,从门边踢过一双拖鞋。 申一甲一看,地上放着两双男拖,根本没有女拖。他心里很不爽,哼,刚才还好意思问我呢,这里没有女拖,只有男拖,这怎么解释啊。 “拖鞋可能有点小,你就对付穿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定睛一看,两双拖鞋虽然是男拖,却都不大。 “我的脚大,女拖的号小,穿着不舒服。”姜玉慧说。 申一甲进了屋,并没有急着去卫生间,而是四处打量着。房子的结构与楼下一样,都是三居室的,只是装修风格不同而已。要是论豪华程度,楼上似乎更胜一筹,只是花啊朵的多了些,一看就是女人住的。 姜玉慧把包放在鞋柜上面,直接去了卫生间。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盘算着将怎样答对她。 姜玉慧“啪”地打开了灯,卫生间的地面很干爽,一个水点都找不到。 “没发水啊。”姜玉慧向最里面的浴瓶走去。 “这就奇怪了,不像跑水的样子。”申一甲走进了卫生间。 姜玉慧打开了浴瓶的门,忽然“哎呀”一声。 申一甲忙走过去,发现浴瓶的地面亮晶晶的,花洒头上一股细流正在向外涌动,水流顺着花洒的把手往下流,形成了一个连线的小水流,一直淌到了地上。地上的水虽然已经满了,但只是薄薄的一层,又顺着漏排了下去。 申一甲暗暗庆幸,有了这点水,他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他往前凑了凑,隔着玻璃看着浴瓶里面。 “应该就是这里出了问题。”申一甲说,“好在水不大。” 姜玉慧跷起脚尖,进了浴瓶,把花瓶关好,埋着头出来了。申一甲担心姜玉慧留在浴瓶里察看情况,立刻退出了卫生间,转到了客厅里。如果姜玉慧还呆在卫生间里,她很快就会发现浴瓶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屋里没收拾,快请坐。”姜玉慧的声音忽然变得热情起来。 申一甲在方厅里转了一圈,屋里的装修很豪华,摆设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居家常用的东西。姜玉慧见申一甲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来到沙发前,把靠垫正了正。 “既然问题出在我家,咱们坐下来谈一谈好不好?”姜玉慧顾盼生辉,声音里带着几分娇气。 申一甲不想坐下来,那样就会给姜玉慧一个印象,好像他很好商量,不会太为难她。况且门外还站着一个什么小香呢,跟两个女人能说什么啊。要想跟姜玉慧多聊几句,必须先把那个小香打发走。 “外面那个小香是怎么回事,是你叫来帮忙的?”申一甲说,“邻邻居居的,你也太不信任我的吧,我还能讹你不成?” 姜玉慧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一个人呢,在屋里就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小香!小香!” 没等小香进来,姜玉慧已经推开门,“香,你回去吧,要不太晚了,家里有客人,我又不能送你。” 那个叫小香的女子忙从耳边拿下手机:“我陪陪你吧,别再让人讹一把。” 申一甲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何不火上浇油,把小香赶走呢:“说什么呢?谁啊就讹一把?你说了算吗?你说了算,我还真想讹你一把。” 姜玉慧回眸一笑:“我哥,她是我闺密,你别对她发火好吗?不关她的事。” 357、美丽的使者 “我没有火,我全剩水了。”申一甲说,“咱们两家的事,咱们谈呗,其实没多大事。怎么,你想让她代表你?” 申一甲正话反说,绵里藏针,姜玉慧立刻听明白了。 “小香啊,你快回去吧,这边没事了。”姜玉慧的语调很轻松。 “真的没事,那我真走了?那边有个朋友要我去k歌呢。”小香说着,指了指申一甲,“你们有事好商量啊,不要吵不要闹好不好?” 申一甲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小香走了,申一甲的心里总算踏实了。姜玉慧的态度比昨天热情多了,不像昨天那么高冷。她不知从哪儿取来两瓶果汁,递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看出这是姜玉慧在试探他,他不想这么快就向她妥协。他回身坐在沙发上,搭上了二郎腿,显得很轻松,很随意。他没想到姜玉慧这么粗心,想当然就认为自己家的卫生间真的漏水了,她也太好唬了。 “你们那个督查室忙吗?”姜玉慧摆出一付拉家常的姿态,在沙发另一侧坐了下来。 申一甲漫不经心地摇头,当然不忙了,就是忙也不能说忙啊,那样显得工作多没效率啊。 “今天真是万幸,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麻烦就大了。”姜玉慧说,“你家损失没有我想象得大,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不能这么说。”申一甲说,“今天你回来的也很及时,把阀门关了,就没什么事了。你要是不给我回个电话,今天还真有点麻烦。”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今天能把身段放这么软,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理亏,否则,她可能就不会对他这么客气了,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探探她的底。 “其实我也不想打搅你,我刚才上来敲了敲门,以为你的父母会在家里。”申一甲说,“那样,你就不用回来了,让他们检查一下就没事了。” 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并没什么反应,起身走向衣帽间:“你喝点果汁,不要客气。” 申一甲也不客气,顺手打开了果汁的瓶盖,喝了两口,味道还满不错。他没见过这种果汁,更不要说喝了,瓶身印着外国文字,却不是英文。 姜玉慧拿着自己的手包回到沙发上,从包里取出一小沓钞票,“今天的事,很不对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拿一千块钱,算是对你的补偿。你回去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换的东西,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拿。”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给他来一个先发制人,出手虽然不算阔绰,但意思也算表达到了。他心里有数,家里没有任何损失,只是姜玉慧没仔细看罢了。如果她在楼下的卫生间里多看几眼,也许就不会出手这么痛快了。她的意思很明显,想息事宁人,不想和他理论。 申一甲连连摆手,姜玉慧姿态挺高,他也不能低了:“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好在损失不大,我自己承担吧。” 姜玉慧的笑容消失了,显然误会了申一甲的意思,以为他嫌钱少。她的手伸进包里,又取出了几张票子。 “我再给你加五百,这回你满意了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摆起了双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出工出力吧?”姜玉慧说,“我工作很忙的,真没有时间。” “你是做什么的,会这么忙?”申一甲喜出望外,没想到姜玉慧这么快就开始交待了。 “财政局。快年末了,正是忙的时候。”姜玉慧说。 “财政局?”申一甲瞪大的眼睛,昨天姜玉慧还嘲笑他是工薪族呢,原来她也是啊。不过他的工作很牛啊,要知道财政局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听说那里的干部子弟、富商子弟是全市最多的。 “怎么了?本来不想告诉你呢,一想咱们都是吃公家这碗饭的,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姜玉慧说。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要你钱了。”申一甲说,“咱们就算认识了,楼上楼下的,就互相理解一下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多过意不去啊,你还是把钱拿着吧。”姜玉慧伸着胳膊举着钱,仍然不肯收回去。 “真不要,真不要。”申一甲站起身来,装作要走的样子,“你要再这样,我真该走了。” 谁知姜玉慧并不想留他,也跟着他站起身来,仍然在小声嘟囔着。 申一甲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后悔自己的话太草率了。话已经出口,再收不回来了,再留点活口总可以吧? “这次漏水,我家的的墙与地砖问题不大,其实我主要还是担心棚顶会不会掉灰起皮,那样我的扣板就白装了。”申一甲回头对姜玉慧说。 姜玉慧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衣襟:“你不是没什么事嘛,没事就多坐一会吧,我们是上下楼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啊。” “不坐了不坐了,这边没有了漏水点,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指了指门边的餐桌,拉过了一把椅子,把申一甲拉到椅子近前。申一甲一头雾水,不明白姜玉慧到底要干什么,这是吃饭的地方,她总不会请他在家里吃饭吧,再说了,现在都九点多了,早过了饭口了。 “你喝茶吗?”姜玉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马马虎虎。”申一甲故作深沉道。他担心自己直接说喜欢喝茶,恐怕会被姜玉慧看出破绽来,以来他并不想走。 “别马马虎虎啊。”姜玉慧向申一甲招手,取了餐桌边的茶壶,去水龙头前接满了水,“你再多坐一会儿吧,我这儿有武夷山大红袍,特级的。” “你这么热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申一甲说,“其实也没多大事,不就是漏点水嘛,你放心,我不会讹你的。” “咱今天不提漏水的事了。”姜玉慧又取来了杯子,“你就品品我这茶,给一个评价。如果不好喝我倒了,如果好喝你拿走。”姜玉慧扬了扬手中的茶叶筒。 申一甲不再推托,姜玉慧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能再不识趣了。其实她的动机他心里清楚,怕他再因为漏水的事找她的麻烦。 “既然你这么盛情,那我就喝一杯再走。”申一甲在椅子上坐下来。 姜玉慧又取来几袋小食品,打开口,放在桌上,理了一下头发,也坐了下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脱去外套,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申一甲的目光一直跟着姜玉慧。脱掉外套的姜玉慧,露出一件轻薄的米色无领中袖内衣,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她的个子不低,足有一米七,宽肩细腰长腿构成优美的曲线。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姜玉慧的头发黑亮柔顺,像瀑布一样散在脑后,本来特别细腻白嫩的脸,透出一种粉红的颜色,像一只熟透的桃子。 姜玉慧款款走向桌边,斟满了两杯茶水,把其中的一杯推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忙接过杯子,装模做样地端起来闻了闻,又把杯子放了下去。 “你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不让父母也搬过来去一起啊?”申一甲问。 “他们忙,搬不搬到一起都差不多。”姜玉慧说。 “现在的有钱人,忙起来就顾不上子女了。”申一甲估计,姜玉慧的父母仍然都是生意人,否则不会连子女都照顾不上,“你也可以不上班啊,和父母一起干啊。” “小生意,他们用不着我。”姜玉慧并不看申一甲,端起杯子来轻轻吹了吹,“我刚才看你家里好像也没有别人,你不会是也一个人住吧?” “我也是一个人。”申一甲说。 “真的?”姜玉慧眼珠转了几圈,似乎有无尽的遐想。 申一甲点点头,端起杯来,慢吞吞地喝着。他不想接着往下唠了,再唠就露馅了,他住的房子是孙婧借给他的,万一姜玉慧问起来,他有点说不出口。 “这茶不错,谢谢你的款待。”申一甲赶紧把话岔开,“今天这事吧,你也不是故意的,也不用太当回事,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 “我特别相信你。”姜玉慧端起茶壶,又给申一甲的杯子斟满,“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申一甲看着姜玉慧斟茶的样子,温柔宁静的面庞,晃动的纤细而白皙的手,垂下来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感到心里异样的温暖。在他最孤独的时候,上天派来了一个美丽的使者,这个使者每天就住在离开几米远的地方,这难道是命运吗? 姜玉慧理了理散开的长发:“你为什么也是自己住在这儿啊,你的父母也是做生意的?” 申一甲一愣,这可能就是一报还一报吧,姜玉慧用同样的口气问他。 “那不是,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申一甲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农民?”姜玉慧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农民好啊,没有农民,我们吃什么啊。” 358、献媚受挫 申一甲不想忽悠姜玉慧,自己就是农民的儿子嘛。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对她说谎,那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啊。 “你一个人住这里吃饭怎么办啊?不能天天喝茶吧?”申一甲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我本来不喜欢喝茶的。”姜玉慧说,“但架不住人家大包小裹的总送,现在没事的时候也喝点。红茶养颜暖胃。这不,办公室没地方放了,我就拿回家了。” 申一甲问姜玉慧吃饭怎么办,她却告诉他没事的时候也喝点茶。申一甲觉得他好像特意回避他的问话,他刚才也是没话找话,他不用猜都知道,姜玉慧和他差不了多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吃饭肯定是不规律的。 “你要是喜欢喝,一会儿送你两盒。”姜玉慧说。 “我有,我有,谢谢,不用了。”申一甲觉得很温暖,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不要客气啊。”姜玉慧说,“我这些茶基本都送人了,前几天我还给了家政保洁员两盒呢。” 申一甲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这个姜玉慧真有意思啊,刚说完要送他两盒,接着就说刚送给清洁工两盒。这两句话要是隔开说,他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或许她还会给他留下一个慷慨大方的印象,可是两句话挨在一起,他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她这不是把他和清洁工划为同类人了嘛。 “保洁员,你还雇了保洁员啊。”申一甲心想,这个姑奶奶自我意识太强了。她如果不是说话没经过大脑,那就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不是我雇的,我妈给我雇的”姜玉慧说,“她嫌我懒,来了一趟,就把保洁找来了。” 申一甲装做不经意地在姜玉慧的脸上、身上瞄了一眼,嗯,小样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摆弄。像这种有钱人家的闺女,大多数养尊处优,骄横无理,不知道姜玉慧怎么样。单从眼前看,她似乎还能说得过去。 “你提醒了我,我也该雇个保洁了,屋子太大,擦起来太麻烦了。”申一甲说。 “我们可以合雇啊,你要真想雇,我现在就可以给保洁员打电话。”姜玉慧说。 “那不用,我不着急,昨天才收拾了一遍。”申一甲说。 “那哪天保洁员来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姜玉慧说着。 申一甲东扯西拉地聊了几句,忽见姜玉慧一只手捂着嘴,懒洋洋地扭了扭身体。他立刻猜到她可能是困了,他该走了。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申一甲起身告辞。 姜玉慧也站起身来,“那一千块钱你真不要?”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申一甲摆摆手,麻利地穿上了鞋。 “那你可不要后悔啊。”姜玉慧说。 “你放心,肯定不后悔。”申一甲说着,推开了防盗门,迈出了门坎。 “慢走不送。”姜玉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申一甲从步梯下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按理说他今天这趟没白来,姜玉慧不再是一个符号,自己制造的假象也有被她识破,还有她的工作,她的父母,他也知道了大概,收获已经不算小了,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忽冷忽热、时粗时细的作派,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眼神,让他很吃不消。 申一甲回到楼下的住处,把卫生间的扣板安好,又把地面的水扫净擦干,早早地上了床睡。 他在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姜玉慧的那张笑脸总是在他的面前晃动。要是在往常,他看好的女人,往往也会对他很有感觉,两个人不用费太大的事,就会走到一起。姜玉慧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的模样倒是不错,不过他总觉得他和她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横在那里,让他难以再走近她。 申一甲有点不太甘心,跑水的事就算过去了,自己再没有理由去找姜玉慧了。他总不能天天站在椅子上偷听楼上的动静吧,那样也有点太无聊了,除非他对她的生活起居相当熟悉,否则很难遇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第二天起得特别早,六点多钟就再也睡不着了。 在平常,申一甲怎么也得在床上赖到七点,然后洗漱一番,匆匆下楼,找个小吃店吃点早餐,然后直接上班去。 他躺在床上,突发奇想,姜玉慧是一个人住,他也是一个人住,她早餐怎么解决呢?不会忙忙活活动手给自己做一顿早餐吧,绝对不会。 眼看六点半了,估计姜玉慧也该起床了。他犹豫了一会儿,从手机里调出姜玉慧的号码,拨了过去。 姜玉慧并没有马上接电话,申一甲觉得不妙,她这是还没起床呢。他一阵自责,为什么不能等一会儿再打这个电话呢。 他正想着,手机通了,里面传来姜玉慧懒洋洋的声音:“讲话。” “你好,我是楼下。”申一甲的声音尽量放得很温柔。 “我就猜是你。”姜玉慧说,“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昨天晚上没拿那一千块钱?” “没有没有。”申一甲说,“那你就太冤枉我了。” “那你想干什么啊,大早晨的,人家正睡觉呢。”姜玉慧说。 申一甲的头皮一阵发麻,两耳尖锐地低鸣着。完了,大早晨就挨顿损,看来今天是别想吉利了。其实也不能怪姜玉慧,她还没有起床,也许正在做梦,当然不喜欢别人打扰。 “嘿,不好意思,这个电话打早了,你千万生气啊。”申一甲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平时早饭怎么吃,咱们合作怎么样?” “合作?怎么合作?”姜玉慧的舌头好像还没有捋直。 “我是这么想的。早餐我们出去买怎么样,要么我买,给你捎回来,要么你买,给我捎回来。这样我们就有一个人不用跑腿了。”申一甲说。 “唉,我说邻居,你不会这么没脑子吧,既然下了楼,还回来干什么啊,直接在下楼吃就好了,吃完就上班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听笑了,想想也是,什么我给你买,你给我买的,都是来回折腾。姜玉慧的话虽然不清醒,但也很有道理。他发现自己忽然不爱动脑了,都是让姜玉慧带的。 “那咱们一起下楼吃怎么样?我请你。”申一甲说。 “算了吧,早餐请个什么劲啊。”姜玉慧说,“我今天不想吃了,昨天晚上吃多了,一会儿直接上班去了。” “那好那好,打扰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图个省事。”申一甲这个尴尬啊,人家三言两语就把她回了,这哪是楼上啊,简直是皇帝的女儿啊,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屑。 七点钟,申一甲准备出门,去小区门口吃早餐。 河滨小区是蓝河很有名的小区,小区门口也很热闹,路两侧都是门市,早晨营业的小吃、饭店就有七、八家。 他进了河滨快餐店,要了两个馅饼、一碗粥,找到个临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吃起来。他经常来这家快餐店,不说每天都来吧,甚至一周能来两三次,有时候晚上下班了,他不想回去做饭,就在这里吃完饭再上楼。 他以前从来没把河滨小区的这套房子当成家,每次进出小区大门都是行色匆匆,就连在这里吃饭也是头也不抬,吃完走人。在他的心里,这里只是他人生旅途的小小一站,他只是经过这里,顺便歇歇脚而已。 快餐店里清一色的中青年男女,吃饭的节奏一个比一个快,有人不断从门口进进出出。 姜玉慧穿一件黑色的紧身长皮衣,出现在门里。她从餐台上拿起一个托盘,迅速加入了取餐的队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转过了身。 申一甲赶紧低下头来,生怕被姜玉慧看见。 他不是怕见姜玉慧,而是怕姜玉慧尴尬。她刚才明明说昨天晚上吃多了,早餐不吃了,这才过去半个多小时,她就出现的快餐店里,如果她看到他肯定会不好意思。 乖乖,姜玉慧真的到这边来了!申一甲抬头悄悄瞅了一眼,正好与姜玉慧的目光对接在一起。 申一甲站起身来,指了指对面的空坐:“来吧,这里有位置。” 姜玉慧并没有马上过来,而是端着托盘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走了过来。 “姜玉慧,你饿得挺快啊。”申一甲面带微笑。 “别提了,昨天晚上被你折腾回来,没吃夜宵。”姜玉慧说。 “嗳?不对吧?你刚才不是说昨天晚上吃多了,不饿吗?”申一甲问。 “逗你玩的。”姜玉慧把托盘放在餐桌上,里面放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茶鸡蛋,“我主要是不想麻烦你,楼上楼下的,来回折腾什么啊。” “你吃太少了,这哪是早餐啊,我简直是猫食啊。”申一甲说。 “不懂了吧,这叫控制体重。”姜玉慧说,“我可不想胖得像猪一样。” 申一甲刚吃完两个馅饼,碗里的粥也剩下不多了。他有点纠结,要不要和姜玉慧聊一会儿呢,她出来得太晚了,就看她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搞不好上班就得迟到。 他一狠心,机会难得,再来一碗粥吧,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说会儿话了。 359、官场失意 申一甲的两个馅饼已经吃完了,一碗八宝粥也即将见底,按理说他应该走人了。他瞄一眼姜玉慧,见她正往嘴里送着小勺,动作还满优雅的。他有点不甘心,怎么办呢,这么好的机会,不能这么就放弃了,他决定再去来一碗粥,陪姜玉慧一起再吃点。 申一甲又去了柜台,可惜排队的人比刚才多了,他好容易还排到服务员近前,要了一碗粥,付了款,大步快走,端着碗回到姜玉慧的面前。 他发现姜玉慧盘里的那个茶叶蛋已经吃完了,那碗粥也剩了一半,这小女子吃饭简直神速啊,他要是在柜台前多耽误一会儿,她吃完走人都有可能啊。 申一甲想抓住这个机会,与姜玉慧多聊几句:“你天天这个时候下楼吗?” 姜玉慧说:“那不好说,有时候早点儿,有时候晚点儿,今天算是晚的了。”姜玉慧说着,把碗里的粥用小勺送进嘴里,小嘴一拱一拱的。 “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就打个车顺道送你吧,你们财政也不算远。”申一甲说。 姜玉慧儿抬头扫了申一甲一眼:“谢谢,不用了,我有车。” 申一甲觉得脸上一阵发热,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姜玉慧有车啊,人家是开车上下班的呀,一会儿肯定也会开车走啊,自己还傻傻地想陪她一会儿呢。 姜玉慧把碗往里面推了推,从桌子最里边取过自己的黑色小包,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在嘴角上抹了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你慢慢吃吧。” 申一甲“啊”了一声,想挽留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姜玉慧向申一甲摆了摆手,扭过身去,走向大门。 申一甲这个窝火呀,自己多喝了一碗粥,肚子涨得鼓鼓的,却没有换来姜玉慧的一丝好感,人家抬屁股就走了,连个谢谢也没有。 他有点儿搞不明白,这个姜玉慧,到底是条件太好,不愿意理会自己呢?还是智商太高,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掉价?他承认她的条件不错,至于他的智商嘛,申一甲“哼”了一声,好像和他没法比啊。 申一甲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大一些,他心里有点不服气,不就是财政局的嘛,就是管的钱多一点儿呗,又不是自己家的,有什么了不起啊。 这年月,上赶着不是买卖,强扭的瓜不甜,姜玉慧也就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邻居而已,还真不能太把她太当盘菜了。 申一甲虽然这么想,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真是怪了事儿了,姜玉慧智商低,难道也没有情商吗?为什么对她的示好毫无感觉呢?不行,还得找机会会会他,他对她还不是太熟,不能贸然给她下结论,至于怎么会她,申一甲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总不能再说楼上漏水了吧,这种小把戏决不能搞第二次了。 情场失意,工作得意也行啊,申一甲这几天工作就不太顺利。 白雪松下午给申一甲打来电话:“小申,宫市长这几天没时间,你恐怕见不到了,你的事儿我跟领导汇报了,领导让你写一份内参,内容不用长,一页就够,写完以后,你把材料装进信封里,封好口,给我送来,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放在我在办公桌上,一定要写上“内参”二字。” 白雪松不容申一甲插话,一气把话说完了。 申一甲说:“领导放心吧,我会尽快把材料交给你。” 电话里传来的是嘟嘟的声音,白岩松已经把电话挂了。 一页纸的内参怎么写啊,申一甲从来没有写过,既然领导有要求,那就得照办。 申一甲取过纸笔,写了起来,好容易写了半页,觉得不妥,扯掉扔进了纸篓。如此这般,几易其稿,除了半页数据,就剩下了几行文字:今年煤炭涨价是正常曲线波动,属于阶段性的,供热公司改制时,原煤库存较多,按照正常的供热温度,保证今年的原煤供应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按照一些老百姓反映的,居民室温低于供热标准温度,今年的库存应该还会有结余。明年的情况,还要根据市场情况进行再分析。 因为材料比较敏感,申一甲不好交给办公室打印。他打开那台老式电脑,把稿子输了进去,打印出来,叠好塞进信封里,封好了口。 他来到常务秘书,见门锁着,他本想顺着门缝,把材料塞进去,又想起白主任的嘱咐,觉得很不妥。他去办公室,让文书开门常务秘书室的门,亲手把材料放到了白雪中的桌子上,这才安心地离开了。 眼看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申一甲准备早点回河滨小区,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碰上姜玉慧呢。他和她楼上楼下住着,又共用同样的两台电梯,即便一天碰不着,两天碰不着,还会总碰不着吗?只要自己还在那里住,遇到姜玉慧只是早晚的事儿。 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情好多了,这两天单位没有什么太急的事儿,他基本上都可以正常回家。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转着圈,等着下班的时间。不想座机响了,是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打来的。 “一甲,忙什么呢?”封主任问。 “哦,不忙,看会儿材料。”申一甲做了个鬼脸。 “那你过来一趟吧,我找你有点儿事儿。”封主任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异常。 “好好,我这就过去。”申一甲忙不迭地说。 封主任与申一甲之间,隔着副主任管英,所以他很少有机会单独见到封主任。他见到封主任最多的时候,往往是在走廊里,封主任往往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两个人常常是擦肩而过。 申一甲心里画魂儿,封主任平常很少找,只要找他,那肯定会有事儿。 他来到封主任办公室,门半敞着,封主任正拿张报纸,坐在沙发上等他呢。 “来来,一甲过来坐。”封主任说。 封主任今天好客气啊,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儿吧?申一甲面带恭敬走了过去,没敢坐在封主任身边,而是坐在了边坐上。 “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啊,适应了没有。”封官生笑容可掬,像是很关心的样子。 “适应,适应,感觉挺好的。”申一甲说。 “那就好,你来到督查室以后,进入角色还是很快的,尤其是把督查室这这一摊子交给你以后,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封官生说。 申一甲心里纳闷儿,封主任这是干什么,自己刚进门,就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表扬,这个不符合封主任的作派啊。 “主任是不是有活要交给我呀,领导尽管说,我保证做好。”申一甲只好先行请战,要不就被动了。 “呵呵呵……”封完生笑了,伸出一只食指,指点着申一甲:“你看,我没说错吧,你这个人敏感性强,主动,悟性好,把你调到政府办来,绝对是英明的。” 申一甲这才想起,他其实是宫市长提名要到政府办的,原因当然是他给宫市长做推拿,得到了领导的肯定。 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妙,封主任这么抬举他,其中必有原因啊。他本来是连连点头的,听了几句就忘了点头,只剩下听的份儿了。 封官生说:“一甲啊,最近呢,我准备对办里的中层干部进行一下调整,不论是轮岗也好,优化配置也罢,有几个中层干部需要小动一下。” 申一甲有点懵圈,小动一下是什么意思? 封官生顿了顿,看着申一甲的眼睛。 申一甲的心猛地一沉,怪不得,封主任刚才给他戴了一痛高帽呢,原来这是要动他呀! 督查室这个部门,在政府办里居然不算最好的部门,但绝不是最差的部门,离领导最近,到基层也最方便。申一甲觉得很意外,自己来的时间不长,又刚刚熟悉情况,封主任为什么给他调岗呢? 看来封主任刚才给他戴高帽,只是一个铺垫,玩的是先礼后兵啊。乡下农民杀牛之前,总要给牛一些优厚的待遇,给牛洗个澡啦啊,让牛听听音乐啦,给牛喂点精饲料啦,给牛梳梳毛啊等等,方法多着呢,封主任不是要杀牛吧? “主任,我一定服从组织,对办里的调整坚决拥护,无条件执行。”申一甲挺直了腰板,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机关里说真话这么难了。 “一甲啊,你这个表态很干脆呀,这是我没想到的,你的情况呢特殊一点,来督查室的时间不长,你完全有理由提意见啊!” 申一甲摇头笑了笑。 他不想死的太难看。封主任人家是政府副秘书长,不说是厅级尾、处级头也差不多少,他的话不说则已,一旦说出来,那可能就是板上钉钉了,他就算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到头来只能落个不忠的印象。 申一甲琢磨,大概这才是领导艺术吧,相杀你还不想得罪你。如果自己真的跟封主任提意见,讲条件,那可就太不知趣了。 “领导,这是准备把我调到哪里呀?我要不要先学习一下,熟悉一下工作?”申一甲问。 360、寂寞了吗 “这个嘛!现在还没有定,嗯……我把你找来,主要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封官生的话又拉了回来。 申一甲的目光有些恍惚,刚才封主任为什么不这么说呢?等他表完态了,封主任才说要听听他的意见。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水泼出去了,已经收不回来了。 申一甲心里有些不爽,这样的谈话简直太折磨人了,还不如让封主任直接他一刀痛快呢,慢慢割肉啊,那要割到什么时候啊! “我没意见,只要当领导的属下,哪里工作都一样。”申一甲仍然不忘对封官生效忠。 “一甲啊,你是没意见了,可是我现在不好办啊,督查室这个部门可不是闹着玩的,那要直接替市领导督办各种工作,各项指标,我把你换了,谁来当这个督查室主任啊。 “领导定,咱们政府办的科长,我能认全就不错了,现在还谈不上了解,要是熟悉的话,办里的两个干部倒很熟悉。”申一甲明白封官生的意思,这是让他推荐督查室主任人选呢。 “一甲啊,这个事儿我只是跟你透个风,征求下你的意见,最后怎么定,现在还没有拿出一个方案,我估计时间也快,个把月怎么也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你要坚持好好工作,不要有任何想法,组织上是相信你的,我是相信你的。”封主任说。 封官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申一甲觉得有点儿临别赠言的意思,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领导的话我都记住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吧,今天也不早啦,回去吧,安心工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呵呵……”封官生也站起来。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真的坐不住了。 他发现封官生的考虑好像并不是十分成熟,他想调整干部,却没有想好怎么调整,还没有接替人选就先找他谈心,似乎这种调整,并不是最迫切的,也不是他现在最想干的。 申一甲忽然想起了副市长杨重,曾经敲着桌子让他下课的人。在这个政府大楼里,对封官生说话好使的人,大概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市长宫树仁,一个是副市长杨重,还有一个,就是政府秘书长了,可是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已经到市人大当领导了,现在是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主持工作啊。 宫市长肯定不会那么细,连政府办的科级干部怎么轮岗都要考虑,原来的秘书长姜震东对不认识他,所以也不会想到给他这个市政府督查室主任调岗。 按理说,常务副市长杨重也不太可能,人家操心的事儿多着呢,管理市政府日常事务不说,还有主管近二十个市直部门儿呢,他哪有功夫去管什么中层干部轮岗啊。但申一甲清楚的记得,那次他被杨重叫到办公室,杨重对他到热电公司了解情况非常不满,曾亲口告诉他,你这个督查室主任也别干了。当时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虽然杨重后来把话收了回去,但人家是领导,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呀! 申一甲后来还找过在立春当市委副书记孙婧,当时孙婧回答非常乐观,根本不认为杨重会收拾他。但他怕孙婧得罪杨重,没有把见到杨重的实情全部告诉她,所以孙婧也不知道杨重曾经对他说过那种狠话,自然不会特意在杨重面前替他说话,更不要说做什么了。 如果他现在找孙婧,让她在杨重面前为他说情,那就等自打耳光了。 申一甲忽然特别想孙婧,如果她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就算不能给他帮忙,也能帮她出出主意。 他看了看表,马上就要下班了,不如给孙婧打个电话吧,这个时候孙婧不论是在外地学习,还是考察,都应该快休息了,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傍晚五点半钟,申一甲在办公室里拨通了孙婧的手机。 “臭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寂寞了吗?”孙婧说。 就冲孙婧这话,申一甲就知道她现在身边没有别人,他说话可以不用太顾忌什么了。 “想我小姨了。”申一甲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 “你能不能正经点啊,我在上海呢,你想我也没用,我也飞不过去。”孙婧说。 上海是孙婧学习参观的最后一站,晚上就乘飞机回学校,明天上午开一个毕业式,这次学习就算结束了。孙婧告诉申一甲,她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晚上六点钟就能到蓝河了。 申一甲听说孙婧要回来,不免有些兴奋。这样他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孙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应该不会到了蓝河就回立春去,那样也太不够意思了。 “太好了,明天我去接你吧,然后给你接风洗尘。”申一甲说。 “谢谢你,不用了,县里的同志会去接我。”孙婧说。 申一甲的心立刻凉了一半,看来孙婧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啊,到了蓝河就直接回立春了,她就根本没把见他当作一项议程。 “行吧,您是领导,俺是部下,接不接当然是您说了算。”申一甲说。 孙婧在电话笑了起来,笑得无掬无束,毫无矜持之感。申一甲心里窝火,这算什么事啊,孙婧不想见他也就算了,怎么还像刚在地上捡了钱似的,这么兴奋呢? “嘻嘻,市政府申督查不高兴了,这还了得。”孙婧笑道。 “我没不高兴,我哪敢不高兴啊,我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啊。”申一甲有些伤感。 孙婧声音低了许多:“一甲啊,我想了想,如果我在蓝河下了飞机,直接回春县,是有点不妥。你要是不知道我回来吧,我们不见也就不见吧。既然你凑巧在这个时候打进电话来,那明天我们就见一面吧。” “这还差不多,你也没必要急着回立春,反正到蓝河已经是晚上了,你就算回到立春也干不了什么了。”申一甲说。 “一甲啊,你不用去机场接我,不太方便,我到蓝河以后去找你吧。”孙婧说。 申一甲心想,让孙婧找他恐怕有点麻烦,谁知道她到了蓝河还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啊。万一有什么事一耽误,明天孙婧就不会见他了。 “我可以不去机场,但接风总可以吧?”申一甲说,“那我先定一个吃饭的地方吧,你到了机场,直接去饭店就可以了。” “一甲啊,你等等,你等等。”孙婧说,“我们要是在外面吃饭,你能保证遇不到熟人吗,遇到熟人怎么办?” “这……这……”申一甲有点为难了,孙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是一个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蓝河官场也算是一个名人了,认识她的人肯定不少。自己虽然没有孙婧那么引人注目,但在机关里也混了个脸熟,基层单位也有很多人认识他,在饭店里遇见几个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一甲啊,还是算了吧。”孙婧忽然冒出了一句。 不能就这么算了。申一甲想,如果自己有台车就好了,那样不仅可以去机场接她,还可以带着她兜风,到城乡结合部找一个偏僻安静的小饭店,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吃饱了喝足了,还可以回到车里那个。唉,可惜啊,他现在连房子都没有,哪有钱去买车啊。 “算了肯定不行,你让我想想……”申一甲皱着眉,大脑在迅速转动着。 “你不用想了,去你住的地方吧。”孙婧说,“在家里吃饭,就安心多了。” 申一甲恍然大悟,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对对,那就在你借我的房子里吃。”申一甲说,“我提前把菜买回来,你直接过来就好了。” “你有没有什么不方便啊?女朋友会不会去啊?”孙婧问。 “方便方便,哪有什么女朋友。”申一甲说。 “那好,就这么定了。”孙婧说,“我明天下了飞机,直接去你那儿。” 申一甲放下电话,既然惊喜又好奇。河滨小区这套新房子,虽然是孙婧的,但她平时并不愿意到这里来。至于她不愿意的原因,他一直没弄明白。原来他曾经以为,既然她把崭新的房子借给他,应该把这里当成了他们幽会的地方,可是自从那以后,孙婧不仅不再愿意与他做爱了,甚至与他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申一甲曾经想过,孙婧难道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摆一个高姿态吗?她把房子借给他,却不是为了与她做爱方便?现在看来,肯定不是了。那她是为了什么呢?助人为乐?感念过去?还真有点像。不论怎么说吧,反正人家已经把房子借给他住了,他领情就是了。 一想到孙婧明天晚上要到他的往处去,申一甲立刻血脉偾张,心跳加速。他估计这次孙婧主动提出去他的住处,那应该是免不了那个节目了。她在外学习那么长时间了,一个健康的女人,怎么能没有正常的需要呢。 361、美女敲门 为给孙婧接风,申一甲在小区门口的饭店订了四道菜,一个清炒虾仁,一个清蒸多宝鱼,还有两道青菜。他跟饭店说好了,先备料,走菜时间电话通知。 申一甲估计,孙婧赶到河滨小区,最快也在七点钟。她下了飞机,肯定会给他打电话,那时候再走菜不迟。 一想到又要见到风姿绰约的女神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躁动,已经好久没有和孙婧有肌肤之亲了,欲望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在他的心里撞来撞去。 孙婧能提出直接到他的住处来,足以证明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她不仅有丈夫,有孩子,有跑前跑后的部下,还有不少朋友,她到了蓝河就先见他,而且是到他的住处,还不能说明他们的关系有多么重要吗? 晚上六点半钟,孙婧果然打进了电话。 申一甲接通手机,不等孙婧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到蓝河了吗?” “到了,刚下飞机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孙婧说,“我这就往河滨小区去了,你不用再打电话了,我的司机过来了,省得我在车上没法答对你。” “好的好的。”申一甲说,“我去小区门口接你。” “千万别去,那不等于给别人提供呈堂证据嘛。”孙婧说。 “好的好的,那我在床上等你。”申一甲笑道。 “缺德。”孙婧说,“不跟你说了,太下流。” 申一甲得意地挂断电话,唉,这张嘴就没有把门的呢,不开玩笑就难受。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孙婧按响了单元的门铃。前段时间,负一层电梯口改造,现在已经完工了,申一甲推测,孙婧肯定是从地下一层坐电梯上来。他不用下楼,只要在电梯口迎接她就可以了,这样既安全,又显得热情周到,还不会有别人发现。 这一层只有两户,对面那一户一直没有人搬进来,所以这一层实际只有申一甲一个人。他双手抄兜,正对着电梯门,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 电梯旁的红色数字正在稳稳地跃升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孙婧拎着一个大塑料兜,一脸肃穆地向电梯外瞧了一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便低下头往外走。 申一甲发现,电梯里面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孙婧的侧面,一手只伸出包里,正在取什么东西。 姜玉慧!申一甲这回真被吓着了,忙往后退了两步,闪到一边。 孙婧和姜玉慧乘一同台电梯上来的?怎么会这么巧。好在姜玉慧刚才一直低着头,似乎并没有看到电梯外的申一甲。 孙婧伸出食指,在申一甲的面前用力的摇了摇。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那是不想让他说话。 电梯稳稳地关上了,申一甲装作没事似的,拉开门请孙婧进去。 孙婧进了门,立刻转过身,看着申一甲把门从里面锁好。 没等孙婧反应过来,申一甲就伸出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孙婧的腰,准确地叼住了她的唇。 孙婧一只手用力地捶打着他的前胸,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申一甲见她挣得很厉害,只好松开了她,双手顺势往下滑去。 “臭小子,我拿着东西呢。”孙婧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塑料兜递给申一甲。 “什么东西?”申一甲接过兜子。 “保暖内衣,还有一些南方特产。”孙婧换了鞋,理了理头发,“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在屋里等着我吗?猴急猴急的,要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来见你了。” “呵呵,不来见我,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申一甲挽着孙婧的腰,前里面走。 “一甲啊一甲,也就是你吧,要是换做别人,看我收拾他。”孙婧说着,已经来到客厅。她推开申一甲的手,在屋里打量起来。 申一甲站在她的身后,帮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去洗手吧,我已经叫了外卖,估计很快就会到了。”申一甲说。 “不急,我一点也不饿。”孙婧说着,往卧室走去。 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她从前面伸过一只手来,像是要把他推开,不过申一甲却紧紧抓住她的手,顺势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腿上,把她抱了起来。 “申一甲,放下我,快放下我。”孙婧轻声地喊着。 申一甲丝毫不为所动,抱着她向床上走去。孙婧虽然一直在她的怀里挣扎着,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从他的怀里挣脱,他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嘭、嘭、嘭……”门外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这声音不紧不慢,却十分清晰。 “有人敲门。”孙婧嘘了一声。 申一甲也听到了声音,抱着孙婧停下了脚步。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哪儿来的敲门声呢,自从他住进来以后,从来没有听到过敲门声,会不会是他听错了呢? “嘭、嘭、嘭……”敲门声仍然在响,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真的有人敲门,你快去看看。”孙婧用力挣脱申一甲,把他从卧室里推出去,然后从里面关上了门。 “可能是送饭的到了。”申一甲嘟囔了一句。 申一甲觉得孙婧未免过于大惊小怪了,她把他推出来,与其说是让他去看看情况,倒不如说是故意把他支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他并没听到送外卖的师傅按门铃啊,怎么就进了单元门,进了电梯,上了楼呢?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申一甲这回听清了,真的有人敲门,不过声音并不重,也不急。他并不想贸然开门,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更不要说有人会找到这里来了。他想先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 他紧贴着门板,从看孔里向外张望着,门外的人原来是姜玉慧,披着羊绒大衣,抱着肩膀,正在门前站着。 姜玉慧来干什么呢?申一甲感到很意外,心里有一点紧张,她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孙婧来的时候找上门来。她刚才在电梯里看到他了吗?申一甲并不觉得她看到了他。 他轻轻推开门,给姜玉慧送上了一个笑脸。 “是你啊。”申一甲的声音很小,门只开了一半。他不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这个时候找她,请她进来吧,孙婧在屋里,不请她进来吧,又显得不太友好。 “你好,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姜玉慧的笑容很甜。 “好,你说。”申一甲终于知道姜玉慧的来意了。 “我的手机掉到沙发后面了,你能帮我挪一下沙发吗?我自己挪不动。”姜玉慧说。 “手机掉到沙发后面了?”申一甲故意放大声音,好让卧室里的孙婧听见,“让我帮你挪一下沙发?没问题,我这就过去。” 姜玉慧闪身躲在一边,等着申一甲出来。申一甲听了听卧室的动静,便穿上鞋出了门。他忽然觉得不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孙婧撂在屋里,以她的性格,见他不辞而别,甩袖子走人的可能都有。 “你先上楼吧。”申一甲说,“我回屋取钥匙,马上就上去。” “那麻烦你了,我在楼上等你。”姜玉慧转身上楼了。 申一甲回到屋里,去衣架的外套里找了钥匙,然后来到卧室门前。卧室的门紧锁着,他按了按门把手,没有按动,应该是孙婧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孙婧并没有过来开门,而是在门里说:“不是有人要你帮着挪沙发吗?你快去吧。” “好,我去去就回。”申一甲说,“如果一会儿外卖来了,会在楼下叫铃,你得给他打开单元门。” “我知道怎么做,我以前在家里也经常叫外卖。”孙婧说,“你快去吧,不要让邻居久等。” 申一甲从步梯来到楼上,见姜玉慧家的门虚掩着,便敲了敲,开门进去了。 姜玉慧迎了过来,指了指地上准备好的拖鞋:“我刚才收拾沙发,顺手把手机放到了沙发背上,一转身的功夫,手机就没了。我刚才用座机试了一下,手机掉在沙发后面了。” “没摔坏吧?”申一甲想,姜玉慧也真是,手机放哪不好啊,偏要放沙发背上,手机没坏就算万幸了。 “不知道。”姜玉慧说,“声音还有,摔没摔坏就听天由命了。” 这是申一甲第二次来到这个宽敞明亮的客厅,他看到了沙发就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要找他帮忙了。那是足以坐下五六个人的宽大的欧式皮沙发,宽扶手,高靠背,姜玉慧搬不动一点都不奇怪。如果硬搬的话,很可能蹭坏木纹色的地板。 “有没有旧报纸?”申一甲看了看沙发接地的部分,要想挪动沙发必须先在地上垫好报纸。 “不好意思,报纸没有,旧杂志行吗?”姜玉慧问。 “旧杂志,旧纸壳都行,不要太厚。”申一甲说。 姜玉慧很快取来一摞旧杂志,堆在申一甲的脚下,他一看,嗬,全是美容杂志,封面都是大美女。他挑出几个纸壳,在沙发外侧摆好,便来到沙发一侧,托住沙发的底部试了试,好沉啊。 姜玉慧凑了过来,挨着他弯下了腰,准备帮他一把。她正要去托沙发底,忽然脚下一滑,歪在了申一甲的身上。 362、小别又重逢 申一甲扶住姜玉慧的肩膀,嗅到一股浓郁的发香,嘿嘿笑了:“不用你不用你,我抬就行了,这活就得男的干。” 姜玉慧叹了口气,一只手搭着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想,自己就绅士点,扶她起来吧,虽然他和她还不太熟,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只手架着她的一只胳膊,轻轻一拎,就把姜玉慧就从地上拉了起来。她的身子轻飘飘的,比沙发轻多了。 “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有劲儿?运动员出身吧。”姜玉慧似乎很享受被扶起的过程,手在申一甲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下,才慢慢松开。 “过奖了,我在进机关之前,当过几年推拿师,这双胳膊天天用,所以就比一般人力量大一点。”申一甲说。 “推拿师?”姜玉慧重新打量起申一甲来,目光里带着好奇,“是洗浴中心的那种按摩师吗?” 申一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自己倒是干过洗浴中心的按摩师,那还是他刚到蓝河,考医生落榜,工作没有着落的时候,那都是老黄历了,不过这不能对姜玉慧说啊。 “我明白了,是治病的那种推拿。”姜玉慧说。 申一甲见姜玉慧并不急着搬沙发,心里嘀咕起来。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否则孙婧该有想法了。如果照这样和姜玉慧聊下去,就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你就在一边看着,我自己来。”申一甲说向姜玉慧摆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 “看来我找对人了,你搬这个沙发问题不大。”姜玉慧说。 “没有问题。”申一甲更正道。 他把沙发轻轻挪到垫好的纸壳上,沙发后面果真露出了手机。他跪倒在墙边,伸手到沙发后面,轻松取出了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谢天谢地,手机并没有摔坏。 他把递给了身后的姜玉慧,重新把沙发归位,又把地上的纸壳归到一起,这才站起身来。 姜玉慧摆弄了几下手机,回身放到茶几上,笑吟吟地看着申一甲:“今天真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来帮忙,这手机恐怕就拿不出来了,就算能拿出来的话,地板也完了。” 申一甲摇头客气着,姜玉慧的确实说了真话,但他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人感谢来感谢去的。 “真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弄脏了,你来洗洗手吧。”姜玉慧说着,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不用不用,我回去洗好了。”申一甲说。 “你干了几年推拿师啊?”姜玉慧的话非常突兀,显然不知道申一甲想马上离开,还想再和他聊一会儿。 “三年多吧,四年头。”申一甲面朝门外的方面说。他的心里有些懊丧,姜玉慧早不找他晚不找他,偏偏赶在孙婧来的时候找他,真是见鬼了。孙婧是什么人啊,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得罪不起的主,如果他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她还不得吃了他。速战速决吧,赶紧走人,姜玉慧这里还有机会,只能以后再说了。 “再坐会儿吧,吃点水果,我这就给你泡茶去。”姜玉慧说。 申一甲搞不清她到底是真的留他,还是客气一下,反正他是想马上走人了:“我刚才叫了外卖,得马上回去了,外卖敲不开门,还不吃了我。” “是嘛,那你赶紧回去吧,今天我就不留你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多亏有个外卖搪塞,要不今天还不知道怎么跟姜玉慧说谎呢! 他匆匆告别姜玉慧,回到了楼下,开了门进了屋,发现卧室的门开着,孙婧却不在里面。他环视一圈,忽听到洗卫间里有流水声,便凑了过去。 洗卫间的门紧闭着,申一甲推了推没推动,猜是孙婧从里面锁上了门,便轻轻敲了几下。 “等一会儿,马上就完了。”孙婧并没有给他开门。 申一甲说:“在家里洗澡还怕人啊,我进去帮不帮你。” “谢谢,不用。”孙婧说。 申一甲站在门口,不肯离开,孙婧好像根本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 应该是外卖到了,有人在楼下按响了门铃,申一甲来到对讲前问了问,果真是外卖到了。 申一甲从外卖小哥手里取了订好的外卖,在桌子上一盘盘摆上,又用盘子盖好,然后又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他刚摆好筷子,孙婧就从洗卫间里出来了,长发湿漉漉的,身上只戴了胸罩,穿了一点丝质短裤。申一甲忙跟了上去,想从后面抱她一下,不想孙婧用力地甩了甩头发,细密的水珠溅了他一脸。 孙婧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继续朝卧室走:“嘻嘻,我就知道后跟着一只馋嘴猫。” “你太狠了。”申一甲停下脚步,在脸上擦着。 孙婧转过身来:“行啊,这么快就和女邻居勾搭上了,刚才是谁敲门啊,漂亮吗?” “再漂亮也没有孙书记漂亮。”申一甲紧紧盯着孙婧的颀长匀称的身体,不怀好意地笑着。 “行了,别献媚了,实用主义。”孙婧转身进了卧室,“当”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申一甲见状止住了脚步,孙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要穿衣服,不希望她打扰他。他有些不甘心,孙婧什么意思啊,在外边学习那面长时间,学习回来连女儿都没见到呢,就过来见他了。她既然不想和他亲热,那她图什么啊。 申一甲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孙婧出来,是孙婧以后真的不想和他亲热了,还是她刚才知道有年轻女人找他,心里不舒服了?他不想再想了。 孙婧在卧室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出来的时候衣著整齐,发髻高挽,像一朵美丽动人的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的他的面前。 “过来,现在可以抱抱了。”孙婧向申一甲张开了双臂。 申一甲咧开嘴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孙婧刚才是觉得自己没有洗澡,是想在洗完澡以后再和他亲热。他几步冲过去,环住她的腰,在她的脸上、唇上一阵犯猛亲。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孙婧推开申一甲,“这么远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吧?” 申一甲心里格登一下,孙婧太神了,竟然知道他心里有事。 “走吧,陪小姨喝一杯。”孙婧在申一甲的胸肌上捏了捏,“小伙子还是那么结实。” 两个人没有坐在对面,而是并肩而坐,申一甲把一只手放在孙婧的腿上,不停地揉搓着。 “哎呀,别搓了,再搓就出泥了。”孙婧笑着拿开他的手。 申一甲把红酒倒好,端起杯子,和孙婧碰了杯。 “孙婧不远万里学成归来,在下为你接风洗尘,我先干为敬。”申一甲说着,干掉了杯里的酒。 “你这种喝法太土了。”孙婧说,“让我以为自己到了乡镇呢。” “那怎么喝?你打个样吧。”申一甲说。 孙婧举杯啜了一口:“你快别给我装傻了,说说,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工作怎么样?” “坐下就谈工作,是不是有点太那个……装了?”申一甲问。 “那有什么办法,有时候该装就得装。”孙婧说,“我怎么听说,你把一个女部下给炒了,真的假的?” 申一甲暗暗惊奇,孙婧的消息太灵通了,连朱艳被调走的事都这么清楚,这是谁告的密啊,太能搬弄是非了,那是他炒朱艳吗?明明是领导要优化干部队伍啊,怎么把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 “不是我炒的,是领导定的,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申一甲做委屈状。 “我猜也是,你是无辜的。”孙婧说,“不过你要知道,这话到传到我这里就已经完全变味了,你一定要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那是那是。”申一甲点头。既然孙婧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真不如对他说实话了,把封主任要把他调走的事告诉孙婧,以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他跟孙婧的小碟里夹了点菜,便对她说了起来。他把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找他谈话,要给他调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见孙婧没什么反应,便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 “说完了?”孙婧问,“就这事?很正常啊?哪个单位都得轮岗啊,这只能说明你们政府办比较正规而已,封官生封大秘书长还能免了你的职不成?” “那倒不能,不过我当督查室主任的时间并不长啊。”申一甲说,“有个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孙婧笑了:“说” “在这之前吧,杨重找过我,我把训了一顿。”申一甲说。 “啊?”孙婧放下了筷子,“你没搞错吧,杨重是副市长,你只是一个科长,他训得着你吗?” “我说就是呢,我现在也没搞明白,他到底是哪儿来的一股火。”申一甲说。 “那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了?”孙婧问。 “我没犯什么错误啊。”申一甲说得理直气壮。 “那不可能,你可能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孙婧说,“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363、夜饮 申一甲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次去杨重办公室的情景。 他那天中午从热电公司回来,常务副市长杨重下午就让秘书叫他过去。他刚进杨重的办公室,杨重不由分说,就责问他为什么去热电公司搞什么督查,影响企业的正常工作。问题是这么督查是市长宫殿树仁特意安排的,还告诉他要注意保密。更让申一甲难堪的是,杨重一怒之下,告诉他这个督查室主任也别干了。 孙婧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其间还夹了两口青菜,咯吱咯吱地嚼着。 “想不到杨大市长这么霸道!”孙婧说着,嘻嘻笑了,“一甲,事情明摆着,热电公司的田长发向杨重参了你一本。” “可我这是宫市长安排的,我又不能解释。”申一甲说。 “问题就在这里。”孙婧说,“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宫市长和杨市长缺少了一点配合,甚至有可能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即使这样,我仍然觉得,杨重对你不应该这么凶,你可能是忘了,你进接待办机关,还是杨重签的字呢,是我和于发和一起去找的他,他知道我是你小姨。” “他肯定知道你是我小姨?”申一甲问,“他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怀疑吧?” “他凭什么怀疑,证据呢?”孙婧问。 “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呢?”申一甲说。 “说什么呢?”孙婧忽然抬高了声音,眉毛一挑,瞪起了眼睛。 “我是说这道菜有一股醋味。”申一甲指了指盘里的多宝鱼。孙婧太敏感了,他不敢挑战孙婧的隐私。万一孙婧来个翻脸不认人,那他可就在罪受了。 “这就完了?杨重当时没说别的?”孙婧问。 “杨重后来提到了你,他问我孙婧和你是什么关系。”申一甲说。 “他真是这么问的?”孙婧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他就是这么问的,我对他说,孙婧是我小姨,表亲。” 孙婧心不在焉的样子,与申一甲碰了杯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申一甲取过瓶子,为她把红酒倒满。 “一个常务副市长,不可能这么没记性。”孙婧“哼”了一声,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摔在桌子上,“看来他是有点不太相信我。他他妈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怀里抱着,手里拽着,自己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还操心起别的人闲事了。申一甲,杨重要是再问你,你就说,我是你的情妇,看他说什么。” “气话,孙书记不要说气话。”申一甲觉得孙婧的情绪来了,必须马上帮她压下去。 “一甲啊一甲,虽然我帮你进了政府机关,其实我从心里并不喜欢这种地方,你别看某些领导坐在主席台上人五人六的,背后里什么肮脏的事都干得出来。” 孙婧从来没有在申一甲面前说过这些狠话,他估计她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用不了多长时间,酒清分解的差不多了,她又会回到原来的状态。 “好了,不说了。”孙婧的变化比申一甲的想象快多了,“我不该把这些不良情绪传染给你,你毕竟刚步入仕途。” 申一甲并没有想到,孙婧听了他的话,是这样的反应。本来指望他有杨重面前美言几句呢,看来是没戏呢,因为这件事,她似乎心里对杨重也有些底火。 “孙书记,喝酒。”申一甲端起了杯子。 “就这一杯了,不能再喝了,今天心情不太好。”孙婧说,“一甲啊,我不知道你在热电公司说了什么,但我觉得你去热电公司本身这件事,做得没有错,何况还有大市长在后面撑腰呢。你要是真觉得过不去,或者封官生真的把你调走,你可以找机会向宫市长说一说。” 申一甲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我们这些小人物,有时也要利用领导之间的矛盾来保护自己。”孙婧说,“我们不祸害别人,还不能保全自己吗?中国人都喜欢逆来顺受,尤其是这些机关的基层小科长,小科员。”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对杨重的态度这么冷淡,原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啊,或者是孙婧在故意演戏呢?那也是说不定的事啊,反正今天他说的事,肯定会让她心里不痛快,杨重的形象在她的心里也会大打折扣。既然孙婧没有答应帮他找杨重说情,那就装糊涂吧,反正他也没说。 “我已经和姚云龙分居了。”孙婧说。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没敢应声,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孙婧的口气很郑重,看来她与姚云龙的关系要玩完。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申一甲心里暗暗生出一种得意。 “非得分开吗?”申一甲说。 “我已经准备和他离婚了,只是在等他的态度。”孙婧说,“我不想跟他闹到法庭去,那样我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孙婧与姚云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仅凭一点儿怀疑,几句传言,孙婧是不会下这样的决心的。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听说姚云龙的父亲姚尔寿退居二线了,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权力的光环,即使孙婧不离婚,她身上的镀着的那层金光也不复存在了。 申一甲想谈杨重,孙婧不想听;孙婧想谈姚云龙,申一甲不想听。好在两个人的拒绝方式都非常委婉,都没有让对方感到不适。 “今天晚上别走了,住在这里吧。”申一甲眼里带着兴奋的光。 “喝完这一杯我就得走了,回去看看闺女。”孙婧说。 “那你住哪儿啊。”申一甲问。 “我这么有魅力的女人,还能没有住的地方吗?”孙婧拿着杯子,轻轻摇晃着。 申一甲不知道孙婧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以她的酒量,两个人喝两瓶红酒,应该不在话下,可是她似乎有了明显的醉意。他去冰箱里取了一瓶果汁,用温水热了热,放到孙婧的面前。 孙婧看了看腕上的表,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多了。孙婧这个时间看闺女,显然有点晚了。 “闺女知道你回来吗?”申一甲问。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要不我就来不了你这里了。”孙婧说着,碰了一下桌子上申一甲的杯子,干掉了杯中的酒。 申一甲不甘心孙婧就这样走掉,他本来想和孙婧在这个大房子里共度良宵呢。可是看孙婧的架势,好像很难留住她。 “你还没说你今天晚上住在哪呢。”申一甲说,“这样吧,我送你去看女儿,然后再接你回来。” “算了,我在闺女的学校附近找个宾馆。”孙婧说。 申一甲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误会了孙婧的意思,他还以为孙婧要回家看闺女呢,依她这么说,她不是回家,而是要去学校看闺女,她的闺女应该是住在学校里了。 “你是领导,我是你的马弁,一直到你在床上躺下。”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一会儿再说吧。”孙婧起身在镜子前照了照,匆匆走向门口。 申一甲在后面看着孙婧,她并没有喝多啊,走路和姿势根本看不出她刚才喝过了酒。 孙婧笑吟吟地回过头看着申一甲:“走吧,小伙子。” 两个人乘出租车来到了蓝河市最大的寄宿制小学,蓝河新星实验小学。这是一所香港人投资的双语式寄宿小学,坐落在望月楼宾馆西侧的山脚下,环境十分优雅,办学条件优越。 孙婧下了车,向申一甲摆了摆手,让他回去。可申一甲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付了车费下了车。 “你为什么要下车呢,这天这么冷,你总不能在外面冻着吧。”孙婧说。 “你赶紧去看闺女吧,不用着急,我在附近找个地方呆一会儿,你出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申一甲边说边往后退。 “那算了,你跟我进去吧,看着我的帅哥没着没落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啊。”孙婧拉过申一甲的袖子,挽住了他的胳膊。 申一甲被孙婧的动作吓着了,看来她还是喝多了,要不怎么会在大道上挽住他的胳膊呢。他倒不是怕她这双手,而是她从来没有大街上这么干过。 “那……那怎么跟你闺女说啊。”申一甲心里还是没底。他和孙婧去见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她要是看到自己的妈妈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心里会多别扭啊。 “你是不是喝多了,我能当着孩子的面这样挽着你吗?”孙婧的话让点没让申一甲笑出声来。 “那……好吧。”申一甲跟着孙婧往里走。 孙婧偏偏在这里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我就跟我闺女说,你是我的司机,要接我回春县的。” “你用过这么帅的司机吗?”申一甲问。 “我都用过这么帅的小伙儿,还会在乎司机帅不帅吗?”孙婧得意地说。 申一甲被孙婧噎得一愣一愣的。他终于确认孙婧今天晚上并没有喝多,只不过是情绪不太好,而且起伏变化太快。今天晚上能不能带她回到河滨小区的新房子,现在还是一个求知数。 364、暧昧玩笑 孙婧要见女儿只是一个借口,她已经在望月楼宾馆订了房,晚上准备住在这里。 前一阵娟子和吕良结婚时,她曾经回来过,可惜那时申一甲很忙,她没能找机会和他坐一会儿,所以这次回来,就想弥补这个遗憾。 孙婧怕申一甲留她在住处过夜,去申一甲的住处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借口。晚上和申一甲小聚,她发现自己很难把持自己,如果申一甲再坚持一下,她可能真的就和他住在一起了。 孙婧和申一甲来到新星实验小学的门口,保安看见孙婧,从旁边的小房子里出来。 孙婧忽然转身对申一甲说:“你回去吧,我到地方了。” 申一甲顿时傻掉了,孙婧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学校里有陪读宿舍,家长一个月可以陪孩子两次。”孙婧说,“就是宿费高一点。” 当着保安的面,申一甲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头。 “这是我外甥。”孙婧对保安说。 “外甥都这么大了,小伙子一表人才啊。”保安说。 “那是,我们家亲戚颜值都高,没办法,家族遗传。”孙婧向申一甲摆了摆手,“快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申一甲无奈地点点头:“小姨,那我走了。” “路上要注意安全。”孙婧笑道。 申一甲做了个鬼脸,乖乖地走了。 孙婧看着申一甲坐进一辆出租车,才放心地从收发室里取了让司机送过来的东西,走向学生宿舍。 她回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她本来想在女儿的宿舍里多呆一会儿,无奈学校的作息时间是九点半熄灯睡觉,她把送外地带来的衣物和食品帮女儿收好,和女儿腻了一会儿就走了。 现在在蓝河这座城市,孙婧最牵挂的人除了女儿,还有申一甲和黄金辉。 申一甲不用说了,她在心里是拿起得却放不下。不见的时候想见,见的时候又很痛苦,在一起亲热吧,心里过不去,不亲热吧,肉体过不去,简直太折磨人了。按理说,她已经拿到了姚云龙背叛的证据,和他离婚只是早晚的事,她和申一甲的关系不用太忌讳了,但她不想放任自己,让申一甲觉得自己像反复无常的荡妇。 黄金辉呢,在孙婧的心里留有一定的位置,但那只是一种胜利感和新鲜感。黄金辉现在的角色是公公姚尔寿原来的角色,她能嫁给姚云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蓝河有一个权倾一时的父亲。尽管孙婧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她的内心并不回避这一点。 她喜欢自己和黄金辉之间有一点暧昧和亲昵,这种似是而非的关系,让她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她与黄金辉接近,一口一口哥哥地叫着这个她公公的同龄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她。什么地方能帮到她呢?直到今天白天,她才找到答案。 在机场登机前,孙婧给黄金辉打了一个电话,想告诉他一声自己就要回蓝河了。 “哥哥……”孙婧亲昵地叫着。 “呵呵,好几天没接到你的电话了,学习是不是应该结束了?”黄金辉问。 “明天吧,明天就到家了,哥哥是不是得给我接风啊?”孙婧问。 “你等一下……”电话里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那您先忙,我一会儿再给您打。”孙婧知趣地挂了电话,取出了梳妆镜,不紧不慢地化起妆来,临到机场前,她脱下穿了两个月的正装,换上了一套时尚的女装,看上去不像一名领导干部,而是一位时尚女郎。 黄金光辉很快打回了电话:“刚才交待一点工作上的事。” “今天是不是打扰你了?”孙婧问。 “没有,没有,一些琐事而已。”黄金辉的声音似笑非笑:“找机会吧,我再找个清静地方,陪你坐一坐,散散心。” 孙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黄金辉的话怎么有些吞吞吐吐,他原来可不是这样的,每次打电话都会约她吃饭,她赴约的时候,从来不开车,而是步行到指定地点,坐进停在那里的雪佛莱轿,当年姚尔寿曾经拥有的坐骑,她坐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我回去以后,我们又要跑长途了。”孙婧笑着说。她去学习之前,每次和黄金辉会面,都要开着车跑二、三十里路,到辖区的山庄,或者找一个偏远僻静之所,直到宵夜之后才回来。 黄金辉说:“这回恐怕跑不了长途喽,也没有办法给你接风啦。” “哥哥,什么事啊,连小妹都不管了?”孙婧问。 “不是不管啊,我明天要去省城谈话,我的工作发生了变动。”黄金辉说。 原来黄金辉已经接到通知,在省委常委会上,通过了一系列人事变动,他被免去开发区主任的职务,任命为省旅游局局长、党委书记。 “领导带我去呗!”孙婧半真半假地说。 “真想跟我走?”黄金辉的语气很认真。 “领导要敢带,我就敢去。”孙婧并不示弱。 “那可就成了省旅游局的一大新闻喽!”黄金辉说。 “看吧,还是不敢带。”孙婧自我解嘲道。 “这样,让我考虑考虑,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黄金辉说。 让领导带走,是孙婧最喜欢开的一句玩笑。这种玩笑,在黄金辉听来,恐怕是百分之百的玩笑,但对孙婧来说,却是百分之百认真的,正因为很像一句玩笑,她才敢壮着胆子说出来。 黄金辉虽然不是什么高升,但毕竟去了一个新的岗位,作为一个熟悉她的人,有了新的去处,孙婧理应高兴才对。她知道这个道理,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的遗憾是,一个知近而暧昧的领导,又离她而去,渐渐走远了,真是让她气短的事情。 黄金辉调动的消息,使孙婧的心里非常失落。在飞机上,她像突然得了一场病,时而兴奋,时而萎靡,想到蓝河越来越近了,心里却越来越空洞了。 甘市长走了,姚厅长走了,黄金辉也走了! 真是铁打的街门流水的官啊!在这并不漫长的时间,曾经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领导都离开了蓝河。 孙婧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有些伤感呢?她得出的答案是,黄金辉这个人,对自己挺好,从来不难为她,而且为人也不那么贪婪。在他的身上,孙婧感受不到那种权力欲,从没看到他对什么人表示过不满,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他从来没有指手划脚,总是表现得谦和有礼。 更重要的是,孙婧在黄金辉的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情欲,他没有咄咄逼人、势在必得的那种气势。 日子过得真快。孙婧出了一次国,回来时已经接近年底了。 她掐指一算,黄金辉担任省旅游局局长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孙婧过得并不快乐,她与黄金辉没有任何联系,黄金辉也没有再找过她,生活在百无聊赖中延续。她总觉得生活有点郁闷和压抑,除了正常的坐班、开会、考察,她减少了应酬,晚上总是把自己锁在住处,画画,看书,听音乐。 眼看元旦就要到了,孙婧的工作很忙,每天都是开会、下基层,下基层,开会。 这几天,她收到了两张很重要的名片,装名片的信封虽然很普通,打开以后,落款却让她感到意外。 一张贺卡是甘市长寄来的,装在市政府秘书处的信封里,名片上面只写了几个字:祝孙婧同志新年进步,落款是甘代远。 另一张是黄金辉寄来的,装在省旅游局的信封里,名片上的字是打印的:省旅游局祝您新年快乐!落款是省旅游局办公室。 这两张贺年片对于孙婧来说太重要了,虽然仅仅是两张硬纸片,却彻底打破了她内心的宁静。她确认甘市长还记得她,还想着她,黄金辉也没有忘记她。 孙婧准备在元旦之后去一趟省城,看看这两位老领导。 带什么礼物呢,孙婧苦思冥想,也没有拿定主意。 晚上,孙婧在家里翻箱倒柜,各种各样的礼品摆满了地板。她倒不是想拿自己的收藏去送人,而是闲着没事,想看看自己到立春以后,到底收了些什么东西。这样也许能受到一些启发,确定给领导送些什么。 酒是不行了,带着太沉,而且太普通;珠宝首饰也不行,太俗气。她在柜台里找了半天,也没给黄金辉找到一样合适的东西。 她从柜里摸出两根鹿茸,这个东西,送给黄金辉倒是挺合适,不过还是有点俗。 能不能再高雅一点呢,孙婧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收藏的字画。 孙婧从书柜里取出几幅字画,有一幅仕女图,明代一位名家的画作,画上有一位风情万种的仕女,她曾经临摹过多次,仕女的微妙变化都熟烂于心。 她担心姚云龙糟蹋的这些字画,和他离婚前,曾经偷偷把这些藏画搬走,与姚云龙离婚后,又搬了回来。 这种画送给黄金辉有点重了,送给甘市长倒很合适。孙婧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想把这幅仕女图送给甘市长。 365、插一下 孙婧终于拿定了主意,给黄金辉两根鹿茸配一幅字,给甘市长一幅名画配两盒海参。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电话给县接待办主任,让他准备好礼拜见省厅领导的礼物。 孙婧到了省城,住进了县政府办事处。她本来想先见甘代远,但与秘书联系之才知道,甘市长去北京了,早晨才走了,估计两天后能回来,好在时间不算长,孙婧决定等甘市长回来。这两天的时间正好去见黄金辉。 黄金辉听说孙婧要来,特意取消了上午的会议,推掉了所有的工作。 “一晃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啊。”黄金辉半真半假地说,“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人一走,茶就凉啊”。 “哥哥是在取笑我吧。”孙婧温柔地说。 “你这个人啊,太正。”黄金辉说,“要是别的人话,早找上门来了。” 孙婧听黄金辉话里有话,但她一时想不明白,她找上门来能干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不是要我带你来嘛?”黄金辉说。 “人家那是说着玩的,哥哥怎么还当真了。”孙婧说。 “你的话,我能不当真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黄金辉说。 孙婧心里觉得很温暖,先不管他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既然他这样说出来,至少说明她的话经过了他的大脑。 “我不主张你到省局里来,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得避嫌。”黄金辉说。 “咱们今天不说这些好吗,我来看您,主要是快到春节了。”孙婧说着从包里掏出了那两张包装好的鹿茸。 黄金辉拿到手里,看一看,信口说了一句:“这是好东西。” “领导满意,我就高兴。”孙婧说。 “孙书记啊,你帮又是我解决项目落地难题,又是帮我买家具,于公于私对我都有不小的帮助啊,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为你做过一件事啊。”黄金辉说着,把鹿茸放到了一摞文件的后面。 孙婧又从包里掏出了那幅装裱好的名家书法,双手托着,送到黄金辉的面前。孙婧突然发现,在这包装纸上用铅笔写着“甘市长”三个小字。她想把手收回来,可是已经晚了,黄金辉已经伸出了手。 “这是一幅临摹画,临摹的是明代仕女画,是县办事处准备到省城送人的。虽然临摹得比较逼真,但因为毕竟是临摹的。” 孙婧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她的身上一阵燥热,额角立刻冒出汗来。 黄金辉的手虽然接过画,但随即又放到办公桌上,脸沉了下来。 “我是来请黄厅长帮我想想办法,如果拿着这样一批赝品,到处去送,立春县的形象是不是就要大打折扣了。”孙婧很严肃地说。 黄金辉的脸色有所缓和,低下头,正好看到了包装纸上写着的“甘市长”三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哪个甘市长?甘代远吗?”黄金辉说。 “可不是嘛,就是原来在蓝河市工作过的甘代远。”孙婧说。 “我建议,这种东西,你千万不要去送。”黄金辉说,“结果会适得其反。” “就是,所以我就拿来让你评理了,我就想您会有一个中肯的态度。”孙婧站起身来,在屋内巡视着,“我想喝点水。” “冰箱里有,你自己去取吧。”黄金辉说。 孙婧慢腾腾地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饮料,装作很用力地拧开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半,然后拿着瓶子回到座位上。 “提起甘代远,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孙婧说诡秘地笑着。 “什么笑话,说说。”黄金辉被孙婧吊起了胃口。 “不好意思说。”孙婧扭捏道。 “说说,这里很安全,房间很隔音。”黄金辉说。 “那你可不许说我下流。”孙婧说。 “不说,肯定不说!”黄金辉近乎恳求了。 “我说的甘市长,就是从蓝河调到省城的甘市长。”孙婧说,“在蓝河的时候,一次在接待办等客人,有的领导闲着没事,给我们讲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你到现在还记得。”黄金辉没有看孙婧。 “说甘市长有个习惯,开会的时候喜欢插话,他有个口头禅:有一天开会,卫生局的女局长汇报工作,刚说几句,甘市长就说,对不起,我插一下,很快,一分钟就完。”散会后,被屡屡打断发言自由的这位局长愤愤不平地说:“他谁都要插一下,要么你就多插一会儿,每次都不到一分钟,什么**玩意!” “哈哈哈……”黄金辉笑出了声,“这老甘,还有这事呢。” 孙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大意而暗暗自责,好险啊。 黄金辉把面前的画推了回来,孙婧立即拿起来,装回兜里。这个玩笑她好像在蓝河听过,不知道是省里传下去的,还是蓝河传上来的,现在的领导太会集中民智了。 “我这次来,还给您带了一幅字,是国内顶级书法家的字。”孙婧说,“因为不知道领导喜欢不喜欢,我放到办事处了,没敢带来。” “写的什么字?”黄金辉似乎很感兴趣。 “草书的一个龙字”孙婧说。 “那好啊,拿来啊。”黄金辉说,“我属龙。” “我知道您属龙,才特意写了这个字。”孙婧解释道。 孙婧立刻给办事处主任拨了电话,让他到她的房间里,把那幅字送到旅游局来。挂断电话,孙婧的心里坦然了许多,刚才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她简直快要窒息了。 “我最近正在运作一件事情。”黄金辉向后靠在椅子上。 “什么事情?”孙婧充满了好奇心。 “现在还不能说。”黄金辉笑了笑。 “吊人胃口。”孙婧撒娇道。 “蓝河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黄金辉说。 “不是您想回去当市长吧?”孙婧说。 “没那么严重。”黄金辉说。 “那肯定是游山玩水的事喽。”孙婧轻松地说。 她的好奇心瞬间消失了,与她无关的事,即使在黄金辉的嘴里说出来,也难以使她产生什么胃口。 黄金辉马上转移了话题,问孙婧对什么地方感兴趣,他准备安排她出门旅游一次。 孙婧连连摇头,先是向黄金辉表示感谢,然后说自己这阵县里正忙,不方便出去。 “蓝河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山清水秀,物产丰富,让人怀念,真是有点不舍得啊。”黄金辉说。 孙婧从黄金辉的话里听出了一种话外之音,她有点一时搞不清楚,黄金辉到底是怀念蓝河的山清水秀,还是惦记着蓝河的物产丰富。 “哥哥在蓝河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个电话。”孙婧说。 “这个话我爱听,我个话我爱听。”黄金辉说。 立春县办事处主任把那幅字送到了黄金辉的门前,亲手交给了迎出门来的孙婧。 孙婧在黄金辉的办公桌上,打开了那幅字,是一幅龙飞凤舞的“龙”字。 “嗯,有功力。”黄金辉说,“我喜欢,你们是多少钱拿到手的?” “领导就不要问价格啦,肯定不会便宜的。”孙婧说。 黄金辉要请孙婧吃饭,被孙婧拒绝了,她推脱还有一些领导需要拜会,日程安排很紧,这次就不吃饭了。黄金辉见她很坚决,也没有勉强她。 “还要去看甘代远吗?”黄金辉忽然冒出了一句。 “啊,哥哥,您的意见呢?”孙婧本能地把球抛给黄金辉。 “我建议你慎重,至少这幅画先不要送了。”黄金辉说。 “放心吧,多亏我先听了您的意见。”孙婧说,“否则的话,立春县可就要得罪人了。” “如果见了甘代远,别跟他提我。”黄金辉说。 “不会。”孙婧疑惑地看着黄金辉。 “在蓝河市的时候,我们有项目建设上有过一些不愉快。”黄金辉说,“现在人家是政治新星啊,我不行啦,老啦。” 她在黄金辉的身上,隐隐地感受到一种很特别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呢。她离开黄金辉,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这大概就是领导的所谓尊严吧。 她明显地感到,黄金辉与她之间产生了一种距离,他已经不再对她暧昧了。 甘市长利用会议间隙接待了孙婧。 甘代远在孙婧送给他的仕女图前,足足看了十分钟,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孙婧对此感到十分欣慰,甘市长这样盯着这幅画,肯定是很感兴趣,那么她的这次造访,就算不虚此行了,一幅名画送送给一个内行人,而且是自己尊重的内行人,也算值了。 “为什么要送我这幅画?”甘代远盒上画卷,终于抬起头来,回到座位上。 在孙婧看来,甘代远的问题显然过于坦率了,她不慌不忙地看着他,端起身边的茶杯,啜饮了一口。 “这是一幅仕女图,在古代宫廷中,这样的仕女通得琴棋书画,舞得刀枪剑戟,文能辅政,武能御敌,进可入厅堂,退可入厨房,才艺本领特别出众。我的想法是,领导每天工作,太辛苦了,我想让这位高贵的仕女,每天陪在领导的身旁,为您拂去工作的疲惫,洗去身体的辛劳。”孙婧平静而深情地说。 “说得好。”甘代远大声说着,走过来亲自为孙婧续水。 366、离婚定理 孙婧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接过杯子。 “这幅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啊。”甘代远说。 孙婧的心里陡然一振,心想,坏了。 “这幅画,是县里的收藏,还是你个人的收藏?”甘代远又问道。 “我个人的,父亲送给我的。”孙婧说,“父亲原来有很多藏画,但后来破损的破损,没收的没收,这幅是他最喜欢的,因为我当年喜欢绘画,父亲就送给了我。” “这幅画应该是一幅真迹,它的价值,是很难用金钱来评估的。”甘代远说。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甘代远问。 孙婧果断地摇了摇头,她甚至觉得,甘代远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透露着一种对她的不敬。 “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但这个东西我真不能收。”甘代远说。 甘代远的这句话,让孙婧彻底死了心。她猜测,他如果不是嫌礼物太重了,就是对她并不信任。 这个时候,孙婧的电话响了。孙婧拿出手机,看看了,是于发和打来的。于发和啊,于发和,这个电话你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这个时候打。她犹豫了一下,挂断手机,放回包里。 “接吧,我正好要取点东西。”甘代远说着,站起身来,走向里间。 孙婧羞愧地笑笑,重新掏出手机。 “和你通报两件事,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于发和说。 “当然先听好消息。”孙婧说。 “好消息,就是立春市被评为全国最具竞争力县(市)的第四名。”于发和说。 “太好了,坏消息呢?”孙婧问。 “坏消息,就是你包保的造纸项目,被国家环保局通报批评。”于发和说。 “天呐。”孙婧脱口而出。 “这两件事,已经在立春市掀起了九级地震,要平息这场地震,没有你不行啊。”于发和说。 “一喜一忧,功过相抵。”孙婧说,于发和虽然没有明说,但事情很清楚,他在催她快点回去。 造纸项目,是孙婧到立春市引进了第一个项目,如今已经开工投产;全国最具竞争力城市,则是她在北京学习一个月的成果。孙婧终于明白很少直接给她打电话的于发和,为什么用电话追到了省城。 孙婧临走的时候,感慨地对甘代远说:“我要是那幅画上的仕女就好了。” “嗯?”甘代远显然对孙婧的表态产生了触动。 “真的,我在想,我要是那幅画上的仕女就好了。”孙婧温情脉脉地看着甘代远,重复着刚才的话。 “孙婧啊,你这句话,让我觉得比你送我这幅画都幸福。”甘代远抬起右手,在孙婧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甘代远的这个动作,让孙婧十分意外,她情不自禁摸着刚刚被甘代远拍过的脸。 “你刚才的态度,让我的心里很不平静,凡是来我这里,给我送礼物的,没有一个人不是抱着各种目的来的,可你对此却很不屑。”甘代远说。 “过奖了,我没有您说的那么高雅。”孙婧说。 “所以呢,一会儿你得把这些东西带走。”甘代远一指靠门的沙发,孙婧循着他的手望去,见沙发上放着两个精致的礼盒。“你拿来的海参我收下了,这东西对人体很有好处。” 在回县里的路上,孙婧回着在甘代远办公室的情景,心里有些遗憾。 甘市长为什么没有收她的礼物呢?难道真是嫌礼物太贵重吗?不像,现在送礼物,哪有领导嫌礼物贵重的呢,不嫌轻已经不错了。或者是察觉了她的什么动机?也不像,她有什么动机啊,她没有什么动机。 孙婧想到这里,脸上一阵发热。 黄金辉打进了电话,她放慢了车速,把手机放到耳边。 “哥哥有什么指示?”孙婧问。 “还没回县里吧?”黄金辉说。 “路上呢。”孙婧说。 “孙书记,这段时间要格外小心。”黄金辉说。 “请哥哥明示。”孙婧说。 “孙婧啊,那我就明说吧。”黄金辉说,“我已经向有关领导推荐你,担任市旅游局主要领导。” 孙婧急忙放慢了车速,她不敢相信黄金辉的话,连忙追问了一句:“什么?我哥说谁到市旅游局?”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把正在运作的事情告诉你吧。”黄金辉抬高了声音,“我已经向蓝河市领导推荐你到市旅游局。” 这回孙婧确信无疑了,黄金辉已经推荐她到市旅游局担任主要领导。 孙婧把车停在了高速公路的停车区,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她坐在车里,平息着自己加速的心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笑,还是哭。看来自己没白认识黄金辉一场,这回自己是真的赚了。 孙婧与姚云龙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孙婧做了重要的让步,不再纠缠财产分割问题。 姚云龙把现在的住房给她,又给她一处门市房、一套商品房,孩子归她。一段维持了八年的婚姻,就此终结。 孙婧离婚的消息,很快就被一些人知道了。黑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打电话给孙婧,表示要给姚云龙一点颜色看看。孙婧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这个黑子啊,这回怎么帮上倒忙了。 孙婧因为惦记女儿甜甜,决定搬回市里住,每天晚上通勤。虽然甜甜归她抚养,但姚云龙还算个男人,不仅每年支付一笔固定的生活费,而且额外负责她的所有学费。 离婚的第二天晚上,姚云龙醉薰薰地来到孙婧的住处,正好孙婧在外应酬刚回到家里。 姚云龙在屋里转了一圈,好像要找出什么人来。孙婧冷笑着,虽然他们之间了断了,但他毕竟还是甜甜的父亲啊,要不是念在他对甜甜还不错,她真不想开门接待他。 她客客气气地请姚云龙坐下,既然他肯屈尊一个人找上门来,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也算个能人了,你一跺脚,这方圆百八十里地,也要颤一颤了。”姚云龙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的娱乐城停电断水,还有人来查,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你以为我会做这等不入流的破事儿吗?”孙婧敛起笑容,暗暗地骂着黑子。 “我量你也不会那么无耻,可是你不做,不等于别人不做。”姚云龙说。 “说了半天,还是遇到麻烦了。你姚云龙是什么人物啊,还肯屈尊才找我。”孙婧拿起电话:“梦幻想娱乐城那边有点麻烦,你去摆平吧。” 姚云龙坐在沙发上盯着她,气氛有所缓和。 孙婧放下电话,淡淡地说:“姚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孙婧,想不想和我破镜重圆啊?”姚云龙不动声色地说。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孙婧说。 “我承认,如果我们从同一个起点开始混生活,说不定谁是强者。”姚云龙说,“权利都是过眼烟云啊,你看看我父亲,曾经是多么风光的人物啊,现在已经靠我养老了。” “今天的这个局面,在当初嫁你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孙婧说,“其实我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能跟你一起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是注定的。” “你和我离婚,如果这不是突发奇想,肯定就是蓄谋已久。”姚云龙炫耀地告诉孙婧,他已经办了外国签证,再过两年就是外来投资者了,以他现在的财富,足够有些人奋斗一生的了。姚云龙似乎在向她证明,自己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患病而贬值,相反,他拥有父亲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即使孙婧现在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但都不如金钱来得实惠。 在孙婧的眼里,离婚的姚云龙有点莫名其妙,他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离去,这个曾经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八年整的男人,似乎更在意那个梦幻娱乐城和他帐户上的存款。 过去,姚云龙只要在兜里掏出大把的票子,就会吸引孙婧羡慕的目光,如今呢,他把所有的荣耀和辉煌摆在她的面前,也不会引起她的兴趣了,孙婧觉得,自己的能量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年,孙婧用自己的方式经营着一个个圈子,因为公公的存在,她与姚云龙的关系勉强维持,保姆的介入,父亲的生病,就像捻在一起的导火索,引爆一场家庭危机,分手只是早晚的事情。 “离婚其实是一笔交易,所有的硬伤都是别人的,所有的软肋都与自己无关,这如果不是贬值的最好办法,就是升值的最佳途径。”姚云龙说,“还是一个人好啊,我的生活我做主,上辈子不管下辈子事,这是生活的一种平常状态,现在的社会已经赖得理会……” “你这是在哪儿端来的鸡汤啊?”她平静地打断了姚云龙,他的炫耀没有吊起她的胃口,“我们的追求不同。” 姚云龙审视着眼前的孙婧,她曾经是他的妻子,一个形象气质俱佳的女人。当他重新审视她的时候,不得不啧啧几声,这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依然充满风韵,甚至比他八年前认识她的时候更具魅力。 367、漂亮的腾挪 手机响了,孙婧接通手机,举在耳边,倾听了片刻,娇矜地说:“我正在接待客人,等一会儿我打过去……” 姚云龙站起身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似乎要摆脱某种尴尬。 “我就不留你了,想女儿的话,可以周末去学校接她。”孙婧站起来。 孙婧知道自己调任市旅游局局长,是从杨重那里得到的消息。杨重从市委常委会会场出来,第一时间就给孙婧打来电话。 “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呢。”杨重说。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孙婧听出杨重话里有话。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杨重问。 “真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是和旅游局有关吗?”孙婧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一定和她有关。 “算你聪明。”杨重说,“市里刚争求完我的意见,你调到旅游局,一把手。” “谢谢杨市长栽培。”孙婧说。既然杨重送她一个顺水人情,她当然也要回敬一个。 “这次虽然领导征求过我的意见,但你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是‘无知少女’啊,就是有优势。”杨重说。“无知少女”是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干部的简称。 孙婧上任这一天,县委班子全部出动,为她送行。 她担任旅游局长的消息很突然,不仅她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连县领导们也觉得有些意外。从当上工会副主席,到旅游局局长,她整好两年零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旅游局是一个小局,离开县里也有点可惜,但毕竟是当一把手,她摇身一变,成了市里最年轻的正处级女干部。 到了旅游局,全体干部正在会议室等着呢,为首的田副局长,把孙婧等一行人迎到了会议室,主管市长杨重和组织部领导随后也赶到了。 孙婧落坐之后,立刻就察觉出会议室的气氛有些过于压抑。领导班子成员没有同时到场,干部们也是无精打采,坐得七零八落。 就职仪式按照程序进行,会议室里的掌声稀稀拉拉。 轮到孙婧发言时,她刚讲了两句,不知谁放了一个屁,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能听到,惹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谁放的屁?”杨重向左边看着,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这么不严肃。” “我。”田副局长举起手来,“本来想憋着,但没憋住,对不起杨市长,我有罪。” “行,你不是憋不住吗,那一会儿就好好放一放。”杨市长说。 整个仪式整整用了一个小时,杨重在讲话之前,指名道姓地让每一个班子成员发言。 “田局长,该你放了。”杨重特意探过头来,对田局长说。 “我没什么说的,就在这里表个态,热烈欢迎孙婧同志来旅游局工作。”田局长说完,用胳膊捅了捅另一位副手,“你说两句”。 “没了?”杨重问。 “没有,我这不正要接着说嘛。”田局长说。 孙婧听了田局长的话,心中很不痛快。这个田局长,她来之前了解过,他是搞了十五年的老旅游,大学毕业就在旅游行业工作,可以说经验丰富、久经沙场。旅游局长调走后,局长的位置空了两个月,他曾是呼声最高的一个人。事情明摆着,她的到来,肯定会引起他的不满。 杨市长在与孙婧谈话时,曾特意提到这个人,嘱咐她在这个走马换将的特殊时期,一定要和现任班子处好关系,尤其是不要去刺激这个田局长,免得引起不快的事情。田局长能在这样庄重的仪式上,无所顾忌地放屁,明显是在发泄一种不满,只是这种不满被他合法化了。 全体班子成员纷纷表态之后,杨重最后讲了班子集体谈话,无非就是支持孙婧开展工作之类。这个程序本来是没有,是杨重自己做了调整。这样不仅显出了对孙婧的关怀,也对老班底是一个震慑和鞭策。 杨重起身和旅游局的班子成员一一握手,前呼后拥地走了。 孙婧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田局长办公室,主要是想摆个低姿态。 田局长正在桌前坐着打电话,并没有理会孙婧。 孙婧在沙发上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田局长放下电话,站起身,坐到孙婧的对面,没等她开口就说:“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处理,得出去一下。” 孙婧缓缓起身:“你去吧,本来想找你聊聊,那就改天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田局长这一走两天不见人影,孙婧与其他的班子成员谈过话,又与中层干部谈过话,唯独没有与田局长交流过。 第三天,田局长仍然没来,孙婧让办公室下发通知,明天上午召开局班子会。 星期四上午九点,班子会准时召开,孙婧已经落坐了,田局长才慢吞吞地端着杯子进来。 这是孙婧到任后的第一次班子会,她本打算先不开会,先做一些摸底,等情况基本上掌握得差不多了,再开会。看现在的架势,不开会不行了。这两天,班子里的其他四个副职都知道田局长没来,却没有一个人问起,他们对孙婧还算客气,但骨子里头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情绪,仿佛都要看看她这个新到任的局长到底有没有那两把刷子。 四个大老爷们,错落地坐在孙婧的对面,办公室吕主任则坐在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后面。孙婧明显地感觉到,会议室的气氛有些沉闷。 “田局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孙婧问。 “完了。”田局长说。 “要是没办完的话,利用这周抓紧办。”孙婧说,“从下周开始,我们要开始实行打卡考勤制度,全局干部一天四遍卡。” “这不套上缰绳了嘛。”田局长抬高声音说。其他几个人也都互相交流着眼色。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办,大家都是机关干部,修养和素质还是有的。但我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支队伍有点散。”孙婧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大家都能养成遵守作息时间的好习惯,这个考勤制度以后可以考虑取消。” “还是孙局长有办法啊。”田局长不咸不谈地跟了一句。 会议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议一议年内的工作。此前,孙婧已经与班子成员们交换过意见,田局长因为这几天一直没在单位,所以孙婧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田局长死活不发言,其他几个人说完之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呼噜呼噜地喝着水。 “田局长,你虽然年纪不算大,却是名副其实的老局长,我想听听你对下步工作的意见。”孙婧说。 “那我就说说。”田局长盖上杯盖,抬起头来,“旅游工作的业务性很强,为了便于孙局长理解,我今天就不用专业术语,多用一些大白话。” 孙婧按捺着心中的不快,笑了笑,“田局长是怕我听不懂吗?” “孙局长怎么听不懂呢,我是怕兄弟们说我卖弄风情啊。”田局长说,“哈哈哈……” “田局长卖弄风情的资本还是有的,我就怕人家不解风情啊,千万不要到头来,落得个藏在深闺人未识啊。”孙婧不动声色地回击道。 在坐的人都笑了,田局长没占到便宜,还被孙婧挖苦了一下。 “那我就卖弄一下,卖弄不好的地方,孙局长多多指导啊。”田局长近乎自我解嘲地说,“我想说的第一个问题,是机关干部的业务素质问题。旅游局的历史虽然不长,但我们局多数同志都从事过旅游管理工作,可谓实战经验丰富,但也有部分同志,尤其是后来的同志,在业务能力上还有一些欠缺。所以,我建议对这部分同志,有必要进行一下旅游业务知识的培训,和基层旅行社的管理人员一起充充电。” 孙婧静静地听着,不时地频频点头,鼓励田局长说下去。 田局长见孙婧没有什么反应,便打开话匣子,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孙婧一边听,一边记,不禁暗暗地惊叹,田局长不愧是个老局长,思路清晰,有的放矢,弹不虚发,不论管理,单论业务的话,她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田局长谈得非常好,我完全同意。这些工作,就由田局长负责牵头,落到有关科室去。”孙婧说,“尤其是田局长说的第一条,我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田局长正在左顾右盼,听见孙婧的话,转回头来看着孙婧。 “大家知道,我国的旅游业正在从传统的观光型转向休闲度假型,休闲度假将脱颖而出,成为旅游消费的主流。”孙婧说,“旅游观念要更新,旅游工作要创新,旅游产品要出新,必须加强学习,新同志要学,老同志更要学。” 大家的眼睛刷地转向孙婧,被她具有攻击性的话语震住了。 “为什么要学习呢?”孙婧说,“因为新同志的头脑里没有框框,有利于突破创新;老同志则容易犯经验主义错误,陷入僵化思维而难以自拔。所以,我们从下周开始,每周利用两个半天的时间进行学习,请旅游行业专家学者为我们讲授当代最前沿的旅游观念和旅游知识。” “老田,叫你多嘴,这回好了,学习吧。”和田局长年纪相仿的袁副局长说。 368、暗算无常 “大家如果没意见的话,由吕主任负责,下周开始执行。”孙婧得意地扫了一眼田局长。 因为田局长的多嘴,孙婧临时设立了两项制度,一个是打卡制度,一个是学习制度。 这两个制度并不是什么新东西,甚至会引起一些人的不适,但用来对付田局长正合适。班子成员都清楚,是田局长首先向孙婧发难,孙婧只是点到为止地进行了反击,她这么做也是有理有据,不算是特意难为大家,要怪就怪田局长吧,谁让他多嘴呢,多嘴就要付出代价。 田局长吃了个哑巴亏,领教了孙婧的强烈反弹,一个月下来表现尚可,再没有在孙婧面前多过嘴。 孙婧早晨九点钟要到市政府开汇报会,田局长领着办公室吕主任整整忙活了两天,赶写了一份汇报材料,孙婧又改了大半天,终于算定稿了。前一天晚上,孙婧拿了一篇改前的稿子回家,嘱咐吕主任打出一份正式稿,塞到她的门牌架上,她明天早晨来取,他可以休息一上午。 孙婧到单位时,田局长已经到了。 她在办公室的镜子前,简单处理了一下头型。这是她第一次在市政府亮相,为了今天的行头,整整想了半个晚上。最后选择了一身黑色的套装,配一件系扣的紫色女衬衫,这样显得成熟稳重一些。 临走时,田局长还在办公室里喊了她一声。孙婧觉得,这几天,田局长表现不错,不再说些风凉话,该他干的工作,也都没有耽误。 “孙局长今天真漂亮啊,领导见了,恐怕要魂不守舍喽。”田局长说。 孙婧装作生气,不满地看着田局长,她不想给他养成开玩笑的习惯。 “稿子带上了?”田局长随即换了口吻。 “田局长想得真周到,谢了。”孙婧平静地说。 政府常务会议室里,领导们陆续落坐。 杨重坐在孙婧的斜对面,看都不看她一眼,与旁边的一位副市长低声聊着什么。会议很快开始了,发言的单位有十多家,领导要求每个单位发言不超过十五分钟。 快十一点才轮到孙婧汇报,她轻身起立,来到麦克前,把稿子铺到桌子上,字正腔圆、不紧不慢地念着。趁着翻页的时候,她抬头扫了一眼,室内气氛很庄重,似乎都在凝神静听她的汇报。 念到下步工作的时候,孙婧翻篇的时候,发现缺了一页。 孙婧抬起头来,环顾现场,笑了笑:“嗓子有点发炎,请各位领导允许我喝口水。” “嗓子发炎,声音都这么标准,要是没发言,可足够播音员的水平啦。”不知哪位领导说了一句。 孙婧就缓缓地取过面前的杯子,轻轻打开杯盖,喝了几口,然后又把盖子盖好,放回原处。她用余光在室内搜索了一圈,见很多人都在看她。 孙婧把稿子轻轻叠在一起:“关于下步打算,我就不照稿子念了。我想就班子的初步研究,今年要加快旅游业从观光型向休闲型转变,主要是做好五件事。具体地说,就是抓观念转变,抓项目开发,抓旅游产品,抓品牌营销,抓服务接轨……” 孙婧把每一项工作逐一展开,有条不紊地说起来。 “下次汇报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嗓子发炎的时候来,孙婧来的时间短,但基本进入了角色。”当孙婧结束汇报,站起身来的时候,杨重表情凝重地说了一句。 孙婧擦去额头的细汗,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杨重应该很熟悉她的声音,她的嗓子发没发炎,他想必很清楚。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显然不是在打压她,而是在替她打圆场。这也说明,她的即兴发言,基本得到了领导的肯定。 她虽然面带微笑,内心却充满愤怒。这个吕小伟,太马虎了,怎么能犯这么大的一个错误。这是会场规模小,如果是在大会场,这种即兴发言可是极不严肃的。 为了应对这次汇报,她已经有一周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对材料里的工作,她基本上做到了烂熟于心,不说倒背如流,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汇报会结束后,孙婧与杨重打了招呼,就直接回到局里。 “吕主任呢?”孙婧推开局办公室的门。 “没……没来呢。”文书显然没见过孙婧如此动怒,忙站起身来。 “给我找来。”孙婧怒气冲冲地说,转身而去,门“咣”地一声。 给市领导的汇报材料上缺了一页纸,如果不是她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一页纸肯定会让她难堪。这虽然是部下的责任,但她早晨来到局里以后,没有再看一遍稿子,自己也有责任。更重要的是,领导们不管是谁写的稿子,她念的稿子出了问题,就是她的工作态度出了问题,弄不好会引起领导的不满。 孙婧等不来吕小伟,就打电话叫来了田局长。她从包里取出稿子,往他的面前一甩。 “出了什么事?”田局长并没有看那篇稿子。 “你看看就知道了。”孙婧说。 “没什么事啊。”田局长把汇报材料拿到手里,翻了两下。 “缺一页。”孙婧说,“这个事不算完,你去找吕主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拿出处理意见。” 田局长再没敢说话,拿着汇报材料走了。 十分钟的功夫,吕主任慌慌张张地敲门进来,径直来到孙婧的办公桌前,不动不动地站着。 孙婧一看就知道,他和田局长还没有碰面。她站起来,发疯似地冲到他的面前,吓得吕小伟连连后退。 “吕小伟,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一篇在政府常务会上使用的汇报材料,你给我少打一页。我懒得理你,你去找田局长说明原因,等候处理。”孙婧转回身去,看也不看吕主任。 “出了这么大的事,领导发火我能理解。”吕小伟说,“但孙局长能不能也听我解释一下。” “好啊,你解释吧。”孙婧猛地转过来。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吕主任十分自信地说。 “什么不可能,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完成时,知道不,你还在这说不可能!”孙婧说。 “打印稿子的时候,我和小丽都在场啊,我们每人数了一次页码,十四页,不会错。”吕主任说。 “那就见鬼了。”孙婧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的吕小伟。 “不信你去问小丽啊。”吕主任说,“昨天晚上是我送她回家的”。 孙婧回到座位上,让吕小伟坐在她的对面。孙婧的心在颤抖,难道真的不是吕主任的问题?那事情就更严重了,这不明明有人在暗中让她难堪吗? “这篇稿子,田局长是什么时候看的?”孙婧说。 “装订好之后,给田局长看的。”按照吕小伟的说法,田成明看过稿子之后,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他就把稿子塞门牌的文件架里。 “田局长返回稿子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孙婧问。 “他说不用看了,我相信你们。”吕小伟说。 孙婧推测,田成明可能就是退回稿子之前撕掉了一页。他不会到她的门前取这篇稿子,再去做手脚,那样就会被监控器逮个正着。这样既可以躲过监控器,也可以由监控器证明他的清白。 她缓和了态度,让吕主任再回去想想,然后向田局长说明情况,等候调查和处理结果。 田成明,哼,肯定是田成明搞的鬼,别人都没有这个胆儿,孙婧想。 田局长虽然这两天很少出现在她的视线,但他的确一直都离她不远。怪不得今天早晨田局长来的这么早,还不阴不阳地和她开玩笑。 这可怎么办,她没有证据,田成明也根本不会承认。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吕主任又回来了。这次他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耷拉着脑袋,来到了孙婧的近前。 “搞清楚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说。 “搞清楚了,是我的问题,我可能是真的漏订了一页。”吕主任说。 孙婧笑了,她可以肯定,刚才田局长见到了吕主任,而且一定和他说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已经一目了然了,是田局长做了手脚。 吕主任只能是个替罪羊,如果他仍然不承认是自己犯了错误,那么没有人帮助他,包括田局长。 果然,田局长敲门进来,笑嘻嘻地坐在孙婧的对面。 “吕主任已经承认了,是他们太粗心了。”田局长说,“打印稿子的时候,机器发生过故障,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哼!”孙婧冷冷地说,“田局长,你是不是真以为我的弱智啊?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要处理,你要负领导责任。” “那是那是。”田局长说,“我昨天也就翻了翻,也没仔细看。” “你拿个意见,这件事怎么处理。”孙婧说。 “给他个教训吧,通报批评。”田局长说。 “通报批评?”孙婧说,“你知道这件事影响有多么恶劣吗?这不明摆着让我难堪吗?” “那你说怎么办?”田局长说。 369、黄色圈套 孙婧已经拿定主意,这一次得给田成明一点颜色看看。这个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有点太不识敬了。这次扶正,没有他的份,是他自己的的功夫不到家。现在可倒好,他把帐全算到她的身上了。要是她这么隐忍下去,不知道他还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作为主管局长,这件事你要负领导责任。”孙婧说。 “我的确有责任,我向孙局长检讨。”田局长说。 “向我检讨没用,全局大会检讨去。”孙婧说,“你和吕主任每人罚款一千。”孙婧说。 “这……”田局长嗫嚅着。 “这其实也不是我的本意,但这事要是捅到上面去,可就不是罚罚款这么简单了。”孙婧说。 “我是副局长,吕主任是科长,我们应该有所区别吧?”田局长说。 “要说区别,吕主任留职察看三个月,你呢,就算了,我没那么大的权力。”孙婧说。 “那……就这么办。”田局长说。 看着田局长的背影,孙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田局长这么做真没意思,对大家没有任何好处,到头来,解决铃还须系铃人。 为了给田局长一个教训,孙婧让办公室通过全体干部,召开全局干部大会。在会上,吕主任、田局长分别做了书面检讨,由局纪检书记宣读了对田局长的罚款决定、对吕主任的处分决定。 这是孙婧到旅游局以后,第一次动用管理手段,谁也不会想到,受到处理的是常务副局长和大内主管,全局的干部都给震住了,局里开大会,秩序前所未有的好。 最后由孙婧做总结发言,对事件的结果和影响进行了分析,给每个人敲响了警钟。 孙婧承认,田局长的业务能力很强,如果他放下态度干工作,不失为一个很优秀的领导干部。这样的干部往往自视甚高,很难驯服。孙婧遇事喜欢听听他的意见,有时也会对他让步,给他留些面子。但田成明如果这么搞下去,就等于把孙婧视同了眼中钉、肉中刺,局里业务干部一大堆,叫个人就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但真正缺乏的,是有胆有识的管理型干部。这次局长人选没有从旅游局内部产生,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这次事件也使孙婧认识到,田成明虽然表面上老实了,可是暗地里的小动作仍然没有住手,她必须时刻树立防范意识,才不会被人黑。只要她做得正,行得端,他田成明自然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一天下午,田局长到孙婧办公室汇报工作,随身带来了一个光碟包,笑嘻嘻地坐在孙婧的对面。孙婧发现田局长的笑里藏着一丝的谄媚,这家伙温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田局长很快谈完了工作,随手把手里的光碟包推给孙婧。 “这是什么?”孙婧问道。 “这里都是最前沿的旅游营销案例。”田局长说,“是外地搞旅游的朋友给我快递过来的,我看了两部,很开眼啊。” “那我倒真想看看。”孙婧说。 “好东西嘛,就先紧领导。”田局长说。 “正好下午没什么事了,我一会儿看看,如果内容合适的话,我会考虑让全局干部学习。”孙婧说。 “好好,那我就不打扰局长了。”田成明说。 “你走的时候把门把我带上。”孙婧说。她这样命令田成明,就想给他养成一个习惯,不要在她面前摆老资格。 田局长听了,很识趣地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来,又回到孙婧的桌前。 “还有什么事?”孙婧说。 “孙局长,你该配个秘书。”田局长说。 “配秘书?男秘书?”孙婧不假思索地说。 “秘书何必要分男女呢?”田局长说,“前一阵儿发生的事,你缺少一个贴身服务的干部也是原因之一。”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孙婧不知田局长到底有何用意。 “行业管理科的小陈怎么样?”田局长说。 “还是男秘书啊。”孙婧说,小陈是不错,人精明,长得也帅,老婆刚怀孕,如果她答应下来,不就中了田局长的圈套了嘛,“算了,免得瓜田李下的,到时候有嘴说不清楚。” “孙局长想多了不是,我这可是一番好意啊。”田局长说。 “你的好意我领了,要配至少也应该是个女干部,这事以后再说吧。”孙婧说。 孙婧明显感觉到,田局长的话比较温软,也许他真是在为自己着想。如果他是想黑她,那也想得太简单了,傻子都会看出来,他是想把小陈作为枪子,对她使用美男计。 孙婧在想,田成明不可能不知道,女领导配个女秘密会引来闲话,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根本不会答应他这个无聊的建议。可她为什么还要跟她说呢?表面上看是在讨好她,实际上可能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对于男人的警觉程度,对于男人的反应。 孙婧从田成明给她的光盘包里取出最上面的一张光盘,放进电脑光驱,心想,这老田给我的是旅游营销案例吗?不会是黄色影片吧,这家伙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一幅美丽的山川展现在她的眼前,的确是旅游营业销案例,制作效果还真不错,主题比较现代,创意也非常新颖。孙婧看了个头,就被吸引住了。 她随手给吕主任打了个电话:“吕主任,刚才田局长拿来一些各地搞旅游营销片子,你安排一下,下周的学习就不请外边的人了,组织大家看专题片。” “孙局,人已经请完了。”吕主任说。 “你们这些写材料的,怎么越写越傻啊,请完了就说有事,推迟一周不就完了吗?”孙婧说。 “好,我这就去办。”吕主任说。 孙婧一口气看了三部片子,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没有回家的意思,仍然意犹未尽地取过下一张片子,再次放进电脑光驱里。 这一次,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英文字幕。 孙婧心想,老田还真能整,外国的案例也有。 孙婧再往下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外国女人,在夸张地扭动的腰姿。镜头转向另一个角度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的场景,里面有几个同样赤裸的男女,正在无所顾忌地**,并发出各种叫喊声,这叫喊声立刻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孙婧手疾眼快,“叭”地切断了电源。 她双手紧捂着胸口,好象被窥探了隐私似的,紧张地向门口张望着。 她这才想起,下午田局长走的时候,已经让他随手把门反锁了。 孙婧独自笑了起来,这老田,真坏,他不可能不知道光碟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样拿来让她看,明摆着是要让她难堪。或者,他是故意在里面混入了这些东西,目的就是要给她看的。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她到底看没看,他也不会知道。即使她看了,他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她转念一想,也许老田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么多片子,他不可能一一看过。况且,他刚才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他不是看了两部吗?自己可是看到了第四部了。他说是别人寄来的,那就是说,可能是被寄片子的人搞混了。 这可能吗?这怎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一种侥幸心理此时占据了上风,也许田成明什么都不知道呢。 电脑死沉沉地躺在那里,光碟还插在在光驱里,只不过她关了电源,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罢了。 孙婧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贴住门板听了听,外面什么动听也没有。 她回到办公桌前,重新启动了电脑。 电脑显示器亮了,她换了一张光盘,为了防止意外,特意把音量关到最小,然后,她再次点击了播放器。 电脑上播放的面画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韩国人,正拥在一起互相爱抚着,画面很唯美,乍一看倒很像一部韩国的爱情片,慢慢地,两个主人公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服,屏幕上一部言情片很快转换为性爱片。 孙婧并没有急着关掉电脑,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片子了,在她的记忆中,似乎只和姚云龙一起看过。 因为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她这一次不像刚才那么慌张了。 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晚,她胸中的潮水开始荡漾,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 孙婧隐隐地听到敲门声,她恍惚觉得,这声音是从电脑里传来的,猛然间,她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来自门外,她这才发现屋里一片昏暗,自己忘了开灯。 她镇定了一下,轻轻退出了光碟,插入了刚才看过的一张光碟,然后走向照明开关。她在开关前犹豫了一下,把灯打开,对门外喊了一声:“谁啊!” “老田!”是田局长的声音,“怎么还不走啊。” 孙婧打开门,田局长笑着进来,盯着她的眼睛。 370、拒绝诱惑 孙婧对田局长的造访非常意外,可她又不好说什么,一个晚归的副局长,来向同样晚归的局长打个招呼,再自然不过了,她没有理由对他怎样。 “在看你拿来的光盘,看着看着,就忘记时间了,这些资料的确不错。”孙婧看得出,田局长好像晚上要参加什么活动,头发梳得笔挺。 “孙局长满意就好。”田局长极尽温柔地说。 “没事吧?我收拾一下,也准备回去了。”孙婧说着,抑制不住想要舒展一下身体,刚才在电脑前坐得时间可能太长了。在田局长面前,她不好过于放开,便伸出一只胳膊,用力地向前舒展着。 田局长顺势揽住孙婧的腰:“累了吧?” 孙婧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田局长的肩上,她很想抱住眼前的男人,不管他是谁,她那颗孤独的心热潮涌动,正需要这样的慰藉。田局长的双手正要在她的腰间收网的时候,孙婧猛地来了个鲤鱼打挺,挣脱了他的双手。 “田局长,真能乘人之危啊。”孙婧冷冷地说。 “这话怎么讲。”田局长尴尬地放下了双手,“我是怕你摔倒喽。” “原来田局长是一片好心啊,那我心领了。”孙婧笑着说,“顺手牵羊的一手,入世不深的女学生可能会很喜欢,真的,但对我不起作用啦,我的免疫力很强的。” “开玩笑,开玩笑。”田局长说。 “不过你真的很能干,就冲你淘来的片子,我就可以推荐你当劳模啦。”孙婧挖苦道。 “晚上没事,我请孙局长喝两杯?”田局长试探着孙婧。 孙婧有些迷惑了,这田成明到底是晚上有活动啊,还是在这里等着她喝两杯,倒有点让人捉摸不定了。不过,如果真是田成明放进了那两张光盘,然后在她昏天黑地、芳心暗动的时候,请他吃饭,倒也不失为如意算盘了。 孙婧特意亮出洁白的颈部,手重新搭在他的肩上,带着挑逗的口吻说:“老田啊,你是真想请我喝一杯呢,还是在这里逢场作戏呢?” “不敢,不敢,我哪敢对您逢场作戏啊。”田成明果然教练,愣是没有上勾。这样的话,她就无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省省吧你。带上你的钞票,回家请你老婆吧。”孙婧半真半假地说,“我从来不单独和一个男人吃饭。” “又来了,革命同志加革命友谊嘛,吃个饭算什么。”田局长说,“既然孙局长不赏光,那我就只好去找男士喝酒啦。” “去吧,我支持你。”孙婧得意地晃动着身体。 田局长这个人真有意思,她刚来的时候,他是一付酸溜溜的德性。这不,没过多久,就开始和她套近乎了。喝个酒,显白什么啊,愿意和谁喝,就和谁喝,只要不喝出事,随你的便。 在孙婧的心里掠过一丝的疑惑,那张黄色光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田局长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知情似的。难道他真的不知情吗?还是他从中做了手脚?孙婧觉得,对眼前这个人,真得小心点了,一些是似而非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对他产生一种防范心理。 孙婧已经下达了逐客令,田局长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只好去取自己的包,有意拖延时间。 田局长再次凑到她的近前,笑嘻嘻的,就是不说话。 “你好像还有什么事,说。”孙婧一本正经地说。 “还真有一个事,得跟你汇报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去政府一趟。”田局长说,“开一个接待协调会。” “接待谁啊?”孙婧顺嘴一问。这种会议一般都是由他这个主管主局参加,回来后再向她汇报。 “老市长甘代远。”田局长说,“过来考察工作吧。” 田成明为什么不早和她说呢,他不可能是刚刚接到通知。按理说,他下午给她送光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在这个时间对她说这么重要的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的确忘了,刚刚想起来;另一种可能是,他故意隐瞒不报,就等着她看完光盘以后来找她呢。 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干起这种下三烂的勾当,真是滴水不漏啊。 孙婧此时最关心的莫过于甘代远了,她特别想知道他的行程。 “几点啊?”孙婧漫不经心地瞄了田局长一眼。 “九点。”田局长。 “我明天正好有事要找杨市长,这个会我去吧,你今天晚上可以敞开喝了。”孙婧说。 “那赶情好。”田局长说,“现在的会是真多啊,两天没会是三天早早的,你说这文山会海整治了几十年,怎么就是不见效果呢。” “好了好了,我的田大局长,不要发牢骚了。一个大男人,开个会能累死啊。”孙婧说,“以后你要不愿开会,找我,我替你开。” “孙局长,你快饶了我吧。”田局长说。 田局长走后,孙婧回到座位上,退出了正在播放的光碟。 甘代远要来的消息,使她心头一震。田局长提起他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把明天的协调会包揽下来,又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就是怕田局长察觉她内心的异样。 她打开电脑主页,在搜索栏内输入了“甘代远”三个字,然后点击了查找。 网页上立刻跳出十几条信息,甘代远的名字体格外醒目。有的是参加会议的,有的是在基层考察的,有的是接受记者访谈的,都是与甘代远有关的。她接连翻了几页,仍然如此,他逐条点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在网上查找甘代远的行踪,已经成为孙婧的一个习惯,只要有空闲,她就会坐在电脑前,追踪甘代远的动向。每当心绪烦燥的时候,如果她在网上看一看老领导的言论和去向,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心思会立刻沉静下来。可是,这一次,她的心却静不下来。如果老领导真的来视察,她就有机会见到他,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她也要创造机会见到她。 想到这里,孙婧不禁心跳加速,脸色泛红。 第二天上午,孙婧提前赶到市政府小会议室,拿到了接待办的接待方案。她发现甘代远的考察日程里,有一项视察五星酒店建设项目的活动,这个项目是由旅游局牵头的项目,还没有安排具体时间。 孙婧连连摇头:这个项目不能给老领导看,资金都没落实呢,一个花架子。 副市长杨重准时出现在大家的视野,有关领导宣读完接待日程之后,杨市长开始逐项日程进行敲定。 推进到五星酒店项目时,孙婧提出,这个酒店项目,虽然已经初步答成了合作开发协议,但还处于项目前期,现场的视觉效果可能不好。 “你的意思是?”杨重平静地看着孙婧。 “能不能不在酒店建设现场停留了,把考察的项目换到风景区,那里新项目多,而且休息很方便。”孙婧把口气放得缓慢而温柔,生怕杨重一句话否掉。 “我看可以。”杨重说,“按原计划,领导看完这个酒店项目就返程了,这样安排,时间上是否允许,还要等领导的反馈。” “杨市长,看这这样行不行。”孙婧说,“如果领导要按原计划回去,就提前一天去景区。” “先这么定了,你们准备吧。”杨重说。 散会时,杨重扫了孙婧一眼,她立刻意识到,杨市长可能有话要说。 人群慢慢散去之后,她不早不晚在门口阻住了他。 “孙局长,你们的酒店项目进展怎么样了?”杨重声音很高,仿佛要让所有人听见。 “我正要向杨市长汇报呢。”孙婧说。 “那正好,给你十分钟。”杨重看也不看她一眼。 孙婧跟在杨重的身后,几经折转,进了他的办公室。门一关,孙婧就轻松多了。杨市长不是外人,刚才的姿态都是给别人看的。 杨重嘿嘿一笑:“孙婧,田成明报过来的酒店,你直接给否掉了,老田这是要瞒天过海啊。” “他可能是要引起领导重视吧。”孙婧说,“不过选择的时机不对。” “我听明白了,这小子擅自做主。”杨重说。 孙婧也听明白了,田成明又搞了小动作,把酒店项目亮了出来。那不是旅游局的光彩啊,三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上马。 “田成明这小子鬼点子不少,和他搭班子,足够你喝一壶的,你还真得提防着点。”杨重基本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谢谢,我小心就是了。”孙婧说。 “他小子也曾经是个优秀青年,三十多岁就是副处级,资历比我还老。”杨重说,“可惜了,他没有背景,又过于聪明,人人都防着他,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起色。” 杨重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孙婧的心中涌起一阵波澜,杨市长还是很中感情的。 “冬青怎么样啊?”孙婧哆声哆气地说。 “别提了,折腾,整天的折腾。”杨重似笑非笑。 371、为小男友说情 孙婧忍住笑,把头扭到一边。杨重说冬青整天折腾,无非就是嫌她欲望太盛,有点吃不消了。可这也不能怪冬青啊,她太年轻了,与杨重差二十多岁呢,折腾折腾也正常,不折腾反倒奇怪了。 孙婧见到杨重就想起申一甲。 申一甲就因为去了一趟热电公司,就挨了杨重一顿训,孙婧觉得杨市长有点小题大做了,如果他明知道他和申一甲是“亲属”仍然这么做,那他的动机就值得玩味了。 “杨市长,我的亲戚现在在你手下工作。”孙婧准备给杨重提个醒。 “你的亲戚?”杨重做思考状,“什么亲戚?” “申一甲啊,他在督查室当主任呢。”孙婧说,“他到机关时间短,如果领导方便的话,别忘记了给点阳光,关照一下呗。” “我知道,他调进机关还是我签的字呢。”杨重说,“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亲戚啊?” “领导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申一甲是我外甥,虽然不是亲外甥,但论辈份是这样,我母亲那边的亲属。”孙婧说。 “这小子爬得挺快,现在直接为老大服务。”杨重问,“你准备让我怎么关照啊?” 孙婧犹豫了,直接对杨重说申一甲的事好不好呢?那样就意味着申一甲已经与她通过气了。就冲杨重刚才的问话,孙婧就觉得杨重还没有完全相信她与申一甲的关系,可是这事不能解释,越解释越麻烦。 得想个办法,让杨重觉得她与申一甲的关系是正常的,那样他就不会和申一甲过不去了,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还能帮申一甲一把。 “一甲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就是乡下人的土气劲儿改不了,到现在还没找上对象呢。”孙婧说,“一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天天长在单位,哪有时间接触女孩子啊。” “那可不一定。”杨重说,“我看这小子倒像个情种。” 孙婧的心里一震,杨市长的话里有话啊,他凭什么说申一甲像情种呢? “领导怎么看出一甲像情种的?”孙婧说,“谁能看上他啊,空长一付皮囊,乡下人的那个气质怎么都去不掉。” “我就是顺嘴一说。”杨重说,“这小子是封官生的兵,我平时还真看不着他。” 孙婧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该抛出主题了。 “我听说政府办要轮岗。”孙婧说,“一甲会不会也要轮岗啊,他当督查室主任的时间不长,那个岗位其实挺锻炼人的。” 杨重看了看腕上的表,淡淡地笑了笑:“孙婧啊,轮岗的事我可管不了,那样我的手就伸得太长了。” 孙婧心里很不愉快,杨重挺不给面子啊,这是要送客啊。 “那您就帮他物色一个更好的岗位呗。”孙婧说,“您就是一句话的事。” “等我问问封官生再说吧。”杨重说,“不行就还在督查室,别轮了。” 杨重终于答应关照申一甲,孙婧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孙婧离开杨重的办公室,边走边给申一甲打电话。虽然申一甲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可是她并没有过去看他的想法,那样就太招摇了,对谁都没好处。 孙婧的电话还没有打出去,手机铃声就响了,是冬青打来的。孙婧吓了一跳,这冬青不是千里眼吧,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去了杨重的办公室。要么就是杨重给冬青打电话,把她见他的事告诉了冬青。 孙婧想,自从冬青嫁给杨市长以后,就很少跟她联系了,这是有什么事找她呢? “杨夫人,有什么指示啊。”孙婧说。 “好久也见不到你,想你了呗。”冬青说。 “得了吧,你要没事,才不会找我呢。”孙婧说。 “孙书记简直神算啊。”冬青嘻嘻地笑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开了一家美容院,周末就要开张营业了。” “你开了个美容院?说死我都不信,是你家老杨帮你开的吧。这回好了,我可有地方臭美了。”孙婧说。 “拜托,千万别把老杨扯进来,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冬青说。 “说着玩呢,看把你吓的。”孙婧说。 “开业那天来吧,帮我壮壮场面。”冬青说。 “不用等到开业,我一会儿就去。”孙婧说。 孙婧钻进汽车,准备到冬青的美容院去看看。人家的生意要开张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她打开皮包,夹里没有多少现金了,便直接到银行取了一些带在身上。 她到立春以后,身上很少带现金,钱都存在卡里。冬青请她开业时去壮门面,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今晚要去的话,应该带着见面礼去。如今人家是副市长夫人,不比从前了,三千两千的,还拿不出手。 孙婧按照冬青告诉的地址,来到了梦巴黎美容院。她刚推开门,就见冬青尖叫一声,小跑过来,紧紧地和她抱在一起,然后用力挽住她的胳膊。 这美容院虽然门脸不大,但规模可不小,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堂,再往里都是一间间包厢式美容单间。 冬青拿出几张卡片,递给孙婧,说是开业一周内使用的优惠卡。 “我还用这个吗?”孙婧不悦道。 “我姐误会了,这是让你送人的。”冬青说。 冬青领着孙婧拐了两个弯,来到二楼,孙婧这才知道,这幢楼一到三层都是美容院的领地,顿时惊得她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 “天啊,你不再是那个小妮子了,成为冬青大老板了。”孙婧心里很不平衡,顺嘴问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你不会以为我是躲在他杨大人的怀里,天上掉下来来的馅饼吧。”冬青没有直接回答孙婧。 孙婧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好在冬青不是外人,并不会在意。 冬青现在今非昔比了,虽然她竭力想把这个美容院与杨市长撇清关系,但单冲着杨市长,冲着市长夫人的美容院,她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这里恐怕今后就是她的美容据点了,就是冲冬青个人,她不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 “你需要点什么?”孙婧说,“我得赞助你一下。” “牌匾,挂钟,镜子什么的,我就不要了,收了也没地方放。”冬青说。 “别的呢?”孙婧说。 “脱毛机、蒸薰机不够,还缺一些推拿床。”冬青说。 “够黑的你。”孙婧挖苦道。 “姐,你个人就不用破费啦,代表旅游局表示下就行啦。”冬青搂着孙婧的脖子说。 孙婧听了很感慨,冬青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喜欢调动公共资源了。到哪儿去弄这笔钱呢?这个美容院投资规模不小,应该算是一家服务型企业了,像冬青说的那样,以单位对单位的方式表示一下,倒是比较合适。 有人端来一盘水果,两个人一个拿起一个苹果,像兔子一样吃了起来。 孙婧扔掉果核,脱了鞋子,歪倒在沙发上,冬青顺手抓过一个抱枕,塞在孙婧的头底下。 孙婧不怀好意地朝冬青的身上瞄了瞄,她结婚时间也不算短了,体形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瞅什么啊?”冬青被孙婧这么一瞄,“不怀好意。” “还能瞅什么,看看杨重给你种上没有。”孙婧说。 “打掉了。”冬青说。 “你傻啊?”孙婧说。 “我不能这么快就当上孩子妈吧,我还想再玩两年呢。”冬青说,“再说了,人家杨大人不愁传宗接,儿子都上大学了。” 孙婧“哼”了一声,这个冬青,不知怎么想的,人家别的女人傍上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急着怀孩子、生孩子,她却想着再玩两年。孩子是家庭的第三条腿,现在有了孩子都不耽误分手,更何况她这种没牵没挂的。 像冬青这种人,性格情绪都不算稳定,一般不会主动去计划以后的生活,要想让她安下心来,与杨重过日子,必须有个孩子,这样对她对杨重都不是什么坏事。 “等美容院开了业,你安定下来以后,应该考虑生个孩子了。”孙婧说,“杨重是什么态度啊?” “没态度。”冬青说。 “什么叫没态度?当领导还有没态度的?”孙婧说。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现阶段随我。”冬青说。 “随你正好啊,赶紧生,然后找个保姆,也不用你操劳。”孙婧说。 “再说吧,不急。”冬青说。 “冬青,我必须提醒你,要打算跟杨重长久,就赶紧生个孩子,当然,你要不打算一辈子和他这么厮守,也可以选择不要孩子。”孙婧说完,闭上眼睛。 冬青要请孙婧出去吃饭,孙婧说不饿,不吃了。冬青打电话叫人把二楼的贵宾室打开,请两位美容师上来,准备陪孙婧去做一下皮肤护理。 孙婧情绪不高,慢腾腾地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冬青端详着孙婧的脸:“你心里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孙婧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冬青说。 “算你猜对了,我与姚云龙闹掰了,和他离婚了。”孙婧说。 372、开泡 “啊?你疯了?姚云龙和你很合适啊。”冬青喊道。 “合适?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孙婧说。 在冬青的追问下,孙婧把姚云龙和保姆搞到一起的事,对冬青说了一遍。她还是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家里事,说完之后,她的心里畅快了许多。 “不会是你有了外遇吧?”冬青并没有跟着孙婧的思路向前走。 “我能有什么外遇,这世界上像你家杨重那样优秀的男人太少了,有了外遇,也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孙婧说。 冬青揽起孙婧的脖子,对她对视着。 “杨重真有这么优秀?”冬青道。 “那当然,要不我能给你们牵线吗?”孙婧说。 “和姚云龙比怎么样?其实你也有机会啊,当初为什么会介绍给我呢?”冬青说。 “你太肉麻了。”孙婧盯着冬青的眼睛,没有回答她。 冬青挽起孙婧的胳膊,在镜子前照了照,两个女人年纪相差不是很多,在镜子前挠首弄姿,互不相让。 孙婧的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还有一点紧张。难道冬青察觉了什么?不可能,她自从介绍冬青和杨重认识以后,很少和她见面,顶多是打个电话,闲聊几句。或者是她从杨重那里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杨重那里没有一点有关她的痕迹,他更不会大意到在冬青的面前,故意露出什么破绽。 “离婚的事,你还是有一点草率。”冬青挽着孙婧出了房间,“姐夫可是有钱有势,你们离婚,没有人会认为你厌倦了,肯定会说你被姚云龙甩了。” “你的意思,我就这么受着?”孙婧说。 “他扯他的,你玩你的,井水不犯河水,对外开放,对内搞活啊。”冬青说。 “冬青,你从哪儿学来的,原来你也不这样啊。”孙婧说。 “切,我才不相信什么爱情呢,全都是交易。”冬青说:“现在这世道,还谈什么忠贞,男人忠贞,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女人忠贞,是因为背叛的成本太高。” 冬青领着孙婧来到一间美容室,里面摆着两张纯实木的美容床,纯皮床面,自动升降,应该算是比较高档的美容床了。冬青告诉孙婧,这两张床还不是最好的,有几个单床的房间,单床就近万元。 两个人脱去外套,躺在床上,两个美容师分列在床头,几乎同时打开了美颜器。 “做完护理去我家吧。”冬青说。 “不去。”孙婧想,我避之犹恐不及,怎么会自投罗网。 “他不在家,出差了。”冬青说。 孙婧心里格登一下,杨重出差了,她才从杨重的办公室出来啊,冬青年怎么说他出差了?真是见鬼了。 “你怎么了?”冬青说。 “你就怕人家半夜杀回来,把你我堵在床上?人家要说我们是女同志,那我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啦。”孙婧说。 两边的美容师听了,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呵呵,不至于嘛。”冬青说。 孙婧有点想不通,杨重为什么会欺骗冬青,说他出差了。也许是杨重出差才回来,还没见到冬青,也许是杨重今天就要出门,只是还没有出发。 杨重怎么变得神秘兮兮的,越来越看不懂了。孙婧默默地想,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看懂他过。 孙婧给冬青拍了一万块钱,算是对美容院开业的一点意思,冬青一个劲地嫌多,说什么也不肯收。 “你现在是市长夫人了,我得罪不起啊。”孙婧说。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冬青说,“亲姐,你赶紧拿回去,别在这儿膈应我。” 冬青不收钱,孙婧并不意外,冬青就算真有意思靠开业收点礼,那也不会收到她的头上。反正她的意思也表达到了,冬青执意不要就不勉强她了。 孙婧有冬青的店里吃了点东西,回到了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忽然想起白天曾想给申一甲打个电话,被冬青的电话给冲了,这个时候给申一甲打个电话应该不算晚。孙婧想尽快告诉申一甲,她已经跟杨重说了他的事,他应该不会被轮岗,让他安心工作。 孙婧挂通了申一甲的手机,却迟迟不见他接电话。她心有不甘,又重新拨了一遍。这么晚上了,申一甲应该早就回去了,没有理由不接电话啊,这臭小子应该是手机不在身边。 申一甲的手机的确没在身上,不过他在姜玉慧的家里隐隐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他的手机就放在楼下的茶几上,他不愿意被别人打扰,来找姜玉慧时,故意把手机放在了家里。 申一甲已经来过姜玉慧的家里好几次了,她对他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戒心。申一甲找到了一个接近姜玉慧的好办法,那就是帮她倒垃圾。 姜玉慧开车上下班,因为负一楼的电梯门口台阶改盲道,姜玉慧每天上班的时候,要绕道去地下车库,顺便就把垃圾扔了。可是盲道修好以后,姜玉慧要从楼下直接下到负一层,再扔垃圾就不方便了。申一甲正是看清了这一点,觉得接近姜玉慧的时机来了。 第一次找姜玉慧要垃圾时,申一甲心里还真没谱,不知道姜玉慧会不会拒绝他。 早晨下楼之前,申一甲拎着自家的垃圾袋来到楼上,敲开了姜玉慧家的门。 姜玉慧打开门,手里拿着口红,穿着一套浅咖色的内衣裤,衬托出高挑的身材:“哟,邻居这么早上来,该是有什么事吧?” 申一甲嘻嘻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垃圾袋:“我要上班了,顺便把垃圾带下去,你扔垃圾不方便,我替你扔吧。” “那好啊,我还寻思呢,每天倒垃圾要走不少冤枉路。”姜玉慧说。 不等申一甲答话,姜玉慧转身去了厨房,一会儿就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回来了。 申一甲去接垃圾袋的时候,故意把手搭在姜玉慧的手下边,一种细腻温润的感觉。姜玉慧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似乎并没有察觉申一甲的小动作。 “没想到,你心还挺细呢。”姜玉慧笑着。 “谈不上,谈不上,顺道的事。”申一甲摆着手,“你忙吧,我走了。” 申一甲乘公交车,姜玉慧自己开车,政府办督查室在位于市中心的市政府院里,财政局却坐落在蓝河边上,他和姜玉慧上下班,既不同时,又不同路。申一甲这么做,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从这一天起,申一甲每天早晨下楼前,都要到楼上跑一趟,帮着姜玉慧把垃圾捎下来。姜玉慧似乎也习惯了申一甲的敲门声,只要他一敲门,她总会立刻拎着垃圾袋,出现在门里。 没过几天,姜玉慧就有点过意不去了。 这一天,申一甲又来敲门,姜玉慧开门说:“申主任,你不用天天上来了,我家的垃圾没那么多,你两天或者三天过来一次就行。” 姜玉慧这么一说,申一甲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姜玉慧的垃圾真没有多少,有时候垃圾袋只装了一个底,轻飘飘的,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太殷勤了,看来姜玉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那我就两天来一趟吧。”申一甲说。 “不用,三天就行,你总这样我真有点过意不去。”姜玉慧说。 “我就是顺道帮你倒个垃圾,你千万别当成负担。”申一甲说。 他拎着两个垃圾袋进了电梯,心里有点憋屈,他连续几天帮姜玉慧倒垃圾,两个人似乎更加熟悉了,但负一楼的工程没有多长时间,如果快的话,其实三五天就能结束。到了那时候,他要是再给姜玉慧扔垃圾就显得有点贱了,她也不会让他再这么干了,他和姜玉慧独处的机会就很难找了。 他每天上楼取垃圾,就是想找一个能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她没仅没有给他机会,还告诉他不用每天都来,让他产生了一种前功尽弃的绝望感。 怎样才能有机会和姜玉慧独处呢?不管姜玉慧是否适合与他在一起,他都必须和她接触以后才能得出结论。 申一甲忽然想起一件事,姜玉慧早晨要吃饭的,他就曾经在小区门口的河滨快餐店里遇到过她。那一天,他都快吃完饭了,姜玉慧悠哉游哉地进了门。 申一甲并没有发现姜玉慧早晨有生火做饭的迹象,那她很可能还到小区门口吃早餐。他只要天天去那里吃早餐,说不定哪天就能碰上她。 在快餐等姜玉慧最大的麻烦,不是别的,而是他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姜玉慧的四个轮子,她去吃饭的时间晚,他要执意在那里等她出现,必须得付出每天上班迟到的代价。如果他搭上公交车,四平八稳地去单位上班,至少要迟到半个小时。 申一甲扔了垃圾袋,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小区大门前。什么都不想了,现在就去快餐店吃饭,找到靠窗的地方坐下,等着姜玉慧的到来。就算姜玉慧不来的话,她的车也会在小区大门外出现,到那时他再打车去上班,估计也晚不了。 申一甲进了快餐店,取了餐,好容易在窗口找到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小区的大门口,只要姜玉慧的车出现了,他一眼就能看到。 373、调情 申一甲刚坐下,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从桌边拿起手包,转身离开了。他忙招呼服务员过来清理桌面,这样如果姜玉慧真的来了,就可以在他的面前就餐了。 一个年轻男子端着餐盘,向申一甲走来。 他连续摆手:“你再找个位置吧,这里已经有人了。” “不好意思。”年轻男子端着餐盘离开了。 申一甲隔着窗户向小区门口张望着,姜玉慧的那辆白色的日本尼桑并没有出现。 申一甲慢腾腾地吃着馅饼,心里很茫然,姜玉慧会不会来这里吃早餐呢?五分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申一甲虽然昼把吃饭的速度放慢,但面前的两个馅饼、一个茶蛋也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了没有喝完的半碗粥。如果这碗粥也喝完,他就没有理由再赖在这里了。 姜玉慧的那辆白色尼桑终于在小区门口出现了,小车朝快餐这边开了过来。 申一甲的心跳立刻加了起来,没想到第一次在这里等姜玉慧,她就来了。 姜玉慧把车停在路边的空位上,挎着一个淡蓝色的手包下了车,进了河滨快餐店。她从柜台上拿了一个餐盘,随着排队的人流去取餐了,一会儿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申一甲见机会已到,立刻起身离坐,来到姜玉慧面前。 姜玉慧见到申一甲莞尔一笑:“申科长也在啊。” “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在这儿等你呢。”申一甲说。 “等我?你真会开玩笑。”姜玉慧说,“我本来想在路上买点吃的,只是一念之差,就过来了。” “这就叫心灵感应啊。”申一甲笑道。 “缺德,谁跟你心灵感应啊。”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露出一丝羞涩。 姜玉慧笑得妩媚,申一甲看在眼里,动在心里。别看姜玉慧平时一直装得一本正经的,原来她也喜欢调情啊。虽然她嘴上生硬,但表情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姜玉慧端着盘子,四处搜寻着座位。 “我那儿有个位置,特意给你留的。”申一甲说向自己的座位指了指,“小狗撒谎,知道你要来,先给你占了一个坐。”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姜玉慧的眼睛亮了,朝申一甲指着的方向走去,“你会掐会算啊?” 申一甲走在姜玉慧的前面,装作没听到她说话,很快就来到了刚才的座位前。 姜玉慧放下餐盘,在申一甲对面坐了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的车刚才从小区出来,我就看到了。”申一甲说,“正好有个人要过来坐,我看见你朝这面过来了,我没让他坐。” 姜玉慧的盘里,放着一碗粥,一个馅饼。 申一甲觉得她吃得太少了:“再来两个蛋吧?” 姜玉慧忽然抬头看了申一甲一眼,立刻又垂下了眼帘,扑吃笑出声来。 “再来两个鸡蛋吧?我去帮你取。”申一甲连忙更正道。 姜玉慧的笑声让他有些意外,他的话真的有那么好笑吗?他不过是想让她多吃点而已。看来这个姜玉慧也是个及时女子啊,也可能是平时她接触男人太多了缘故,总爱把别人的话往歪处想。 “谢谢,不用了。”姜玉慧说,“我不太喜欢。” 申一甲正要起身,听到姜玉慧的话,立刻打消去取蛋的念头。 “老邻居,你每天早餐都出来吃吗?我怎么看不到你啊?”申一甲问。 “不一定,有时候下来吃,有时候就不吃了,直接上班去。”姜玉慧说。 “早饭还是要吃的,否则时间长了,身体会吃不消的。”申一甲说,“你明天还来不来,来的话不用着急,我给你占着坐。” “那样会耽误你上班的。”姜玉慧说,“我开车,路上用不过多长时间,早会晚会也不要紧,你就不行了,不能因为吃饭天天迟到不是。” 申一甲很想跟姜玉慧套套近乎,可是姜玉慧似乎并不领情。她早晨吃饭很随便,他不知道她晚饭怎么办,总不能也上这里吃快餐吧。 “你晚餐怎么办啊,回家吃吗?”申一甲问。 姜玉慧用筷子夹起馅饼,轻轻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淡淡地摇头。 “我晚上在外面蹭点吃,实在蹭不着,就买点回来吃。”姜玉慧说。 “蹭饭吃?”申一甲说,“那你蹭我呗。” “蹭你?怎么蹭啊?”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感到好奇。 “随便蹭啊,想怎么蹭就怎么蹭。”申一甲说。 姜玉慧又笑了:“你虽然那什么啊,但态度挺好。” 申一甲并没有听懂姜玉慧的话,那什么是什么意思啊,姜玉慧的话只说了一半。申一甲觉得,她没有把话说明,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 “那什么?”申一甲单刀直入,很想知道姜玉慧到底想说什么。 姜玉慧眼珠上翻了翻:“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申一甲问。 “有点色。”姜玉慧吐出了三个字,眼睛直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样评价他,这么说,他在她的眼睛有点过于成熟了,过于社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样她会对他敬而远之。 “主要吧,是你太有鬼力了,我实在无法抗拒。”申一甲自我解嘲道。 他与姜玉慧聊了几分钟,就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她原来晚上不在家吃饭,这就难怪她经常晚归了。他眼珠转了转,这倒是接近姜玉慧的不错的借口,不妨再试探她一下。 “慧儿,你这样总是在外面蹭饭吃,终究不是个事啊。”申一甲说。 “叫谁慧儿呢?见面熟啊,叫得怪亲的。”姜玉慧很不感冒地回了申一甲一句。 “我不叫你慧儿,还叫你炮啊?”申一甲厚着脸皮反问道。 “别那么叫我,太肉麻了。”姜玉慧低着头,看也不看申一甲。 “你也可以叫我甲啊,我不反对。”申一甲说。 “假?你可不假,你有点太那个了。”姜玉慧说。 “哪个啊?”申一甲笑道,“你怎么爱说半句话啊?” “色。”姜玉慧笑着吐出一个字。 如果姜玉慧板着脸说话,申一甲还真不敢太放肆了。可是她偏偏似笑非笑的,让申一甲摸不着头脑。她是喜欢这样呢,还是反感这样呢,他有点搞不清楚。 申一甲把盘子推到一边,清了清嗓子。他与姜玉慧怎么说也是邻居,上下楼住着,而且他还帮她搬过沙发,对了,他还帮她倒了好几天垃圾,按理说她不会把他怎么样,就算她不感谢她吧,至少也不会得罪她。这么说,他估计她不会因为几句露骨的玩笑话,对他如何。关键是他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接近她而已。 “慧儿,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哪天你不愿意在外面蹭饭吃,就给我打个电话。”申一甲说,“我在家里准备一下,你到我那蹭饭去。” “我可不去。”姜玉慧不假思索地摇头,“我妈说了,不能到独居的男人家,太危险了。如果出了什么事,说都说不清,自己送上门的,怪不得别人。” 我靠。申一甲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姜玉慧什么都明白啊,还能猜到他对她不怀好意,的确是个人才。问题是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啊,他只是图一时痛快,和她耍了耍嘴皮子,他并没想把她怎么样啊。 姜玉慧忽然加快了速度,盘中的馅饼很快就她的嘴里消失了,面前的那碗粥也即将见底了。 申一甲心里有点着急,如果姜玉慧吃完了饭,抹抹嘴就走,那今天早晨他就白耽误功夫了,还有如早点到单位呢。 “你看这样行不行,要是你觉得到我那儿不方便,我可以到你家啊。”申一甲说,“我带着吃的上去。” “那多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嘴短。”姜玉慧说。 “那有什么,哪天我也可以蹭你啊。”申一甲说。 姜玉慧未置可否,让申一甲看到了一线光亮。 “今天晚上我就上去。”申一甲说,“你也别在外面蹭饭吃了,哪有在家里吃饭香啊。” “今天不行。”姜玉慧说,“今天晚上有局子了,同学聚会,我要是不去,他们会很伤心的。” 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嘛,她在同学的眼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申一甲心里有一别扭,姜玉慧虽然没有答应他今天晚上在一起吃饭,但不等于明天也不答应啊。 “那就明天晚上,我早点过去。”申一甲说。 “明天也不行,我已经答应别人了。”姜玉慧说,“好几天前就定了。” 申一甲很不甘心,难道就这样被她拒绝了?她只是拒绝了这两天,并没有拒绝这件事啊。不行,他还得试试。 “那就后天,后天总行了吧,天天喝酒伤身体。”申一甲说。 “后天……后天……”姜玉慧做思索状,这一次没有明确拒绝他,“吃什么啊,不会是你们乡下的猪肉炖粉条吧?” 申一甲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快,原来姜玉慧把他当成了一个乡下人,不错,他的确是个乡下人,但那是以前啊,他现在已经是市政府的科级干部了。 374、相约闺房 “猪肉炖粉条就算了,还是小鸡炖蘑菇吧。”申一甲将了姜玉慧一车。 “小鸡炖蘑菇?”姜玉慧一只手指送进嘴里,捏着饱满的红唇,“我真的好久没有吃小鸡炖蘑菇了。” 申一甲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只是两道炖菜,却让姜玉慧的反应如此不同。不用再问了,她一定很喜欢吃这道家家菜。可是小鸡炖蘑菇并不好做,不仅要有足够的时间,还要去买鸡买蘑菇,会非常麻烦。 “那咱们就说好了,后天我做小鸡炖蘑菇,晚上给你送到楼上去。”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玉慧站起身来,“我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申一甲跟着姜玉慧站起来,匆匆往外走。他和姜玉慧没法比,她有车,几脚油门就到单位了,他就不行了,这时间往单位赶,还想不迟到,那只有打车了。如果道路通畅的话,也许能提前赶到,万一路上塞车,那就肯定要迟到了。 姜玉慧出了门,回头向申一甲摆了摆手,就径直走向自己的小车。 她没走几步,又转回身来:“你怎么走啊,是不是有点晚了?” 申一甲还以为姜玉慧要捎他一段呢,虽然他们有半程是同路,但他并没有这个想法。坐一个女人的顺风车,他觉得太没面子了。 “我打车,很快的。”申一甲说着,向路边挥起手来,尽管路边并没有空着的出租车。 “哪有车啊,你上来吧,我捎你一段。”姜玉慧说。 “不用不用不用。”申一甲连连摇头,不能上姜玉慧的车,打死也不能上,那样会让她瞧不起的。 “你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姜玉慧转身快走几步,匆忙上了车。 申一甲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真不容易啊,总算抓住与姜玉慧独处的机会了。他在路边等车,玩味起刚才与姜玉慧对坐时的情景。姜玉慧虽然有一点居高临下,但并没有什么过份的地方,他隐隐约约觉得,姜玉慧似乎从心里并不在意他这个乡下人的后代,这恐怕才是他们之间交往的真正障碍。 姜玉慧似乎不是一个很会伪装自己的人,否则不会这么快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样也好,他和她面对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累了。 为了一顿小鸡炖蘑菇,申一甲这两天一直没消停。 当天午饭后,他去书店买了本东北菜菜谱,回到单位,在菜谱里找到“小鸡炖蘑菇”这道菜,煞有介事研究起来,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他已经把菜谱背了下来。第二天中午,他又去市场买了一斤榛蘑,晚上回去以后,取出三分之一的蘑菇,摘好洗净,第三天早晨起床后,用凉水泡了起来。中午,他又去市场买了买了一只小笨鸡,还有一些炖菜用的辅料。 下班时间一到,就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慧儿,今天晚上没局子吧?”申一甲问。 “局子倒是没有,不过有点别的事。”姜玉慧说。 “别啊,我们事先说好的,我这小鸡炖蘑菇都下锅了。”申一甲说,“你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就马上回来吧,一个小时以后开饭。” “哟,真是难为申科长了。”姜玉慧说,“你说我这得多大的面子啊,真是受崇若惊啊。” 申一甲听了姜玉慧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什么受崇若惊,还受精若崇呢,不就是闲来无事,吃顿饭嘛,装什么装。 “慧儿,你是不知道,为了做这道小鸡炖蘑菇,我可下了功夫了。”申一甲说,“快回来尝尝吧,保你以前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小鸡炖蘑菇。” “啊,好吧,你这个场我得捧啊,我抓紧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就回去尝尝你做的小鸡炖蘑菇。”姜玉慧终于有了态度,申一甲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申一甲挂断电话,兴奋地直搓手。 他很看中这次与姜玉慧在一起吃饭,虽然她有些半推半就,但毕竟答应了她。他不敢说有了这顿饭就能和她怎么样,但至于两个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申一甲一分也没耽误,按照菜谱上的方法,做起了小鸡炖蘑菇。 其实他也很想吃这道家乡菜,只是没有时间做而已,借着讨好姜玉慧的机会,也可以大吃一顿。 一个小时以后,菜做好了,米饭也保温了。申一甲从冰箱里找出一袋虾仁,用水缓好,又切了两个小西葫芦,准备姜玉慧回来以后,再做一道虾仁西葫芦。 申一甲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了外面有敲门声。他跑到门口,从看孔里看了看,嗬,姜玉慧回来了。 他忙打开门,门口没人,倒是楼梯上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申科长,我回来了,你上来吧。”姜玉慧在楼梯上转回身来。 “非得上去吃吗?”申一甲说,“我这里很安全的。” “这就是你说话不算数了吧。”姜玉慧说,“你要不愿意上来就算了。” “我上去,我上去。”申一甲说,“你在楼上等着吧。” 申一甲回到楼下,几分钟的功夫就做好了一道虾仁西葫芦。他把装米饭的锅、装炖菜的锅分两次搬到了楼上姜玉慧家门边,又返回楼下,取来了那盘炒菜,这才敲了敲姜玉慧家的门。 姜玉慧开了门,看了看地上摆着的两个锅,嘻嘻笑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不用把锅端上来。”姜玉慧说,“你端着一个盘子,或者小盆不是更省事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怕你一吃就撂不下筷,索性就把锅端上来了。”申一甲说。 “我忽然发现,你挺了解我啊。”姜玉慧从地上端起电饭锅,转身进了屋。 申一甲进屋转了一圈,看着姜玉慧在桌子上摆好餐具,立刻发现自己忘了拿酒了,拔腿便往外走。 “你还要干什么去?”姜玉慧问。 “我……我去取瓶酒。”申一甲说。 “回来,回来,酒还用你取吗?你的酒,能有我的酒好吗?”姜玉慧颇为得意地说。 “你有什么酒?我那是立春特产的果酒。”申一甲说。 “那酒我也有,你留着自己喝吧。”姜玉慧说,“我有什么酒,不能告诉你,那样我家还不得进来窃贼啊。” 申一甲愣住了,姜玉慧的口气挺大啊,听她的意思,家里不仅有好酒,而且为数不少。他从姜玉慧的话里听出了门道,她这是不信任他啊,所以才不想暴露自己的家底。他转念一想,心里立刻平和多了,姜玉慧凭什么信任他啊,不过是楼上楼下住着,以前又没有任何交集,她要是这么快就信任他,那不成了无知少女了嘛,她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姜玉慧去了趟客厅,拿着一瓶红酒神神秘秘地回到了餐区。她把酒瓶放到桌上,从厨房里取来一个开瓶器,递给申一甲。 “开瓶的工作就由你来完成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拿起酒瓶看了看,瓶子的商标上全都是jqk,找不到一个中国字。 “这是法国原装红酒。”姜玉慧说,“你尝尝吧,不会错的。” 申一甲对酒并没有研究,可是在姜玉慧面前并不想显得没见过世面似的:“这的确是好酒,在法国的知名度仅次于拉菲。” “忽悠,接着忽悠。”姜玉慧说,“这酒虽然是法国原装,但都是人家看不上眼的,要不还能落到我手里,哼。”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话里有话,一不小心流露出自己的小情绪。 “就这酒还有人看不上?那得是多大管子啊。”申一甲说,“我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你在家里弄来的。你家得做多大生意啊,这么好的酒还看不上?” “扯远了吧,我家就是做点小本生意,不劳您申大科长惦记啦。”姜玉慧看着申一甲把酒倒好,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申一甲端起杯子,放到鼻下嗅了嗅,装做很陶醉的样子。 “今天晚上你出菜,我出酒,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啦。”姜玉慧笑着端起了杯子。 姜玉慧的话让申一甲感觉非常意外,他的情绪刚上来,她却这样打击他,好像他们坐在一起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做一件生意。她的话虽然直白一些,不过道理还是说得通的。那意思无非是说,别看你给我做了菜送上楼来,但我也管你酒了,而且还是法国原装干红,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这两道菜不值几个钱,你拿出这瓶红酒可就不便宜了,这么一算,是我欠你的。”申一甲特意把“欠你的”说得很重,他现在就怕谁也不欠谁,那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由头了。 “行了行了,你还当真的,我说着玩的。”姜玉慧说。 “你确实是说着玩的,但我可是认真的。”申一甲与姜玉慧碰了一下杯子,“你致个祝酒词呗。” “念你今天做菜有功,这个祝酒词还是由你来吧。”姜玉慧不动声色地把球踢了回来。 “慧儿,我今天很高兴。”申一甲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姜玉慧面对申一甲火热的目光低下了头:“你别看我啊,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让你说两句呢。” 375、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两句就不必了吧。”申一甲说,“就说一句吧,有句话叫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美好的夜晚,在这空旷的大房子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一种排遣寂寞、消磨时间的方式。慧儿,如果你觉得心里轻松愉快的话,咱们就干一杯吧。” 两个人碰了杯子,晚餐开始了。 申一甲知道,这一步虽然走得没有什么难度,但主要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姜玉慧漫不经心地走进了他设计的场景,可是一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走心。 如果这套房子真是姜玉慧自己的,那么她应该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父母虽然比较忙,但至少做着比较赚钱的生意,和这样一个富家千金打交道,他一直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自卑感。 姜玉慧说:“申科长,酒是好酒,但不许喝多啊,咱们一人就这一杯好不好?” “好好。”申一甲连声应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他本来想今天在这里放松一下,没想到姜玉慧不给他这个机会,刚开始吃饭就封门了。 申一甲把一个鸡腿块儿夹到姜玉慧的盘子里,姜玉慧来者不拒,夹起鸡腿儿就送进嘴里。 申一甲一边吃着自己做的小鸡炖蘑菇,一边自我表扬着:“菜的味道不错嘛,怎么也够二级厨师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住在楼下,但我一直不敢靠近你,就是因为你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申一甲撇了撇嘴,不好直接反击她。 “你家房子装修的时候我就进去看过,你挺有实力啊,全都包出去啦,而且都是高档装修材料。”姜玉慧说。 申一甲听姜玉慧这么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哪是唠嗑啊,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怎么办,再接着唠下去,就要露馅了,他必须立刻把话叉开。 “慧儿,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晚上不害怕吗?”申一甲插了一句。 “缺德,烦人,你不怀好意!”姜玉慧做生气状。 申一甲知道,自己命中了姜玉慧的软肋。 “人家刚刚适应了在这里过夜,你就来吓唬人。”姜玉慧说。 “呵呵,你住都住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真的害怕,你就别来住,既然住进来了,就不要害怕,有什么害怕的?干一杯吧,干一杯就不怕了。”申一甲举起了杯子。 姜玉慧拿起杯来,独自干了一口,并没有配合申一甲。 “是啊,有什么可怕的,天还能塌下来怎么的。”姜玉慧自我安慰着。 经过申一甲这么一劝,姜玉慧杯里的酒一会儿干了,两个人很快又倒上了一杯。 申一甲发现,姜玉慧的酒量可以啊,喝酒像喝水一样,如果两个人对饮,他还真不一定能喝过她。 “怎么样?胆子大了吧,我们把这杯干了,你就不会害怕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还真听话,端起杯就把酒干了。 “今天头一次在你家喝酒,你不会舍不得吧。”申一甲看着那少半瓶红酒,对姜玉慧说。 “不就是一瓶红酒嘛,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喝吧,喝完还有,关键是酒太多,我怕你喝不完。”姜玉慧满不在乎的口气。 申一甲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希望姜玉慧说点真话,对他敞开心扉。因为这种心理在作怪,他一直很希望姜玉慧多喝一点儿,酒后吐真言嘛。 姜玉慧拿过红酒瓶子,先给申一甲倒满了酒,又把自己的杯子倒上:“真拿你没办法,这叫什么喝法啊,你可逮着不花钱的红酒了。” “慢点喝,慢点喝,酒是好酒,不能是这个喝法,浪费了可惜。”申一甲把盘子像前面推了推,“吃菜,多吃菜。” 姜玉慧听出申一甲话里有话:“你这么说,不是怕我管不起你酒吧?今天就破个例,你可以多喝点儿,这瓶喝完我再去拿。” “使不得使不得。”申一甲的语调非常夸张,其实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就想让姜玉慧再贡献一瓶红酒出来。 姜玉慧并不理会申一甲,起身进了客厅,一会儿就拿着一瓶红酒出来了。 “申一甲,今天我亏了,你赚啦。”姜玉慧似笑非笑地说,“你请我吃一顿小鸡炖蘑菇,我搭了两瓶干红,以后可不能么玩儿了。” 申一甲站起来,姜玉慧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把那瓶红酒递给了他。 申一甲顺势抓住姜玉慧握酒瓶的手,把瓶子拿了下来。姜玉慧的手很细很热,他就像触碰到了一块柔软温暖的锦缎。她对申一甲的举动并不在意,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慧儿,你会做饭吗?”申一甲问。 姜玉慧瞅了申一甲一眼:“不会,我会吃。” “哎呀,那完了,原来是个小吃货。”申一甲做惋惜状,“我都给你做一顿饭了,你怎么也得礼尚往来,给我做一顿吧。” 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毫无准备,愣了一下说:“那好说,哪天到楼下小店去吃。” 申一甲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本以为姜玉慧会立刻回应他,哪天也做顿饭给他吃,那样他们才算建立了正常的搭伙关系。 “在外面吃饭和在家里吃饭完全是两个味。”申一甲说。 “你要实在想吃我做的饭也可以,不过你不许讲条件,不准挑三拣四,不管做的好不好吃,你都给我吃下去。”姜玉慧让步了。 “那没问题,只要你做了我肯定吃。”申一甲说。 “今天亏了,不仅搭了两瓶干红,还多搭了一顿饭,你说我这是何苦呢,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一个人吃了,省的某些人总觉得自己吃亏了,想方设想要找回来。”姜玉慧不咸不淡地说。 申一甲笑了:“玩笑玩笑,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做饭可以啊,我帮你做啊。我当老师,你当学生,包你三天出徒。” “切,吹吧你就。”姜玉慧说,“今天这道小鸡炖蘑菇是你做得好吗?是人家小鸡蘑菇本来味就好,你的大脑一定要保持清醒。” 两个人推杯换盏,有吃有喝,第二瓶干红也下去了一半。 姜玉慧像是想起了什么:“申一甲,你一个人在城市买这么大的房子,你爸一定是个地主吧,你家有多少地啊?” 这是申一甲一直在回避的问题,没成想姜玉慧到底没有放过他,聊着聊着又聊回来了。 申一甲很忌讳谈房子,如果接着姜玉慧的话聊下去,他就得交待房子的出处,马上就会露馅儿。 “慧啊,你怕我浪费呀,怕我浪费你过去住啊,那才叫资源合理配置,你楼上的房子可以租出去,白拿租金,我先声明啊,住我的房子保证不收你租金。”申一甲摆出一付无赖的嘴脸。 “你占我便宜,你耍流氓,你下流,你无耻,不要脸。”姜玉慧连珠炮一样声讨申一甲,虽然捅词挺狠,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无耻,我下流,好了吧,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申一甲嘻笑道。 “用不着,你就不怀好意。我才发现你这个人,嗯,有点儿那个太坏了。”姜玉慧说,“我真该把你这张臭嘴缝上。” “我真那么坏吗?我虽然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可我至少不像某个人说的那么坏。”申一甲振振有词。 “你自信心挺强啊,你说你一个农村人,到了城里顶多有个五七六年的,真是奇怪了,你身上怎么一点儿没有农村人的味道呢,我说话你别不信,要是不认识你的人,就听你这些话,不把你当成小地痞、二流子才怪呢。还督察室主任,别人不把你督了就不错了。”姜玉慧说。 两个人一边儿吃喝,一边斗嘴,时间过得很快。 申一甲端起杯子:“咱把这杯酒干了,干了就不喝了。” 姜玉慧哼了一声:“小样儿,还跟我喝酒,不行了吧,我量你也就这么大的量了。” “哥们儿,给倒杯茶呗,醒醒酒。”申一甲说,“红酒很醇,但后劲也不小啊。” “算你识货。”姜玉慧说,“你先去客厅坐着,我先把桌子收拾一下。” 申一甲摇摇晃晃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 他放松地歪在沙发上,这顿饭不论怎么说都很成功,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和姜玉慧斗嘴斗的,他感觉一点也不拘束了。 申一甲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这是自己的家该多好啊。就这样靠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守着电视,度过一个轻松随意的夜晚。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这是他些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忙拿出手机,见是孙静的手机号码。接还是不接?他按住音量键把手机消了音,然后又放回的口袋。 姜玉慧端着的电水壶进来了:“是你的电话,还是我的电话?” “我的电话,骚扰电话,外地的。”申一甲说。 “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打的呢。”姜玉慧说,“她是哪个村的?” 376、未婚独居 申一甲觉得又好笑又来气,姜玉慧竟敢问他女朋友是哪个村的,虽然明摆着是在开玩笑,但这个玩笑也太伤人自尊了。唉,看来她压根就没把他当城里人啊,忍了吧,别跟她一般见识。 “慧儿啊,你是不是我妹?”申一甲不接她的话。 “哼哼,我是你姐。”姜玉慧说。 “别闹,我真的问你,你是不是我妹?”申一甲问。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姜玉慧反问道。 “是我妹呢,就坐下来陪我看会电视,不是我妹呢,对不起打扰了,我得回家睡觉啦。”申一甲强忍着心中的怨气。 “至于吗?搞得那么严肃。请你喝杯茶,还非得是你妹啊。好吧,我今天就给你当一回妹,就一回啊?”姜玉慧说。 “坐下,现在我是客人,你是主人。”申一甲说,“你站着,我怎么好意思这么坐着呢。” 申一甲拉了姜玉慧一把,想让她坐下来,可能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姜玉慧一个趔趄,歪倒在申一甲的身上。 申一甲下意识用双手挡住了她的身体,扶着她在身边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姜玉慧似乎对申一甲的动作感到很意外,愣了片刻,理了理散乱了头乱,僵坐在沙发上。 “慧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申一甲问。 “没有不舒服,”姜玉慧摇了摇头,从茶几上取过茶叶筒,把茶叶倒进茶壶里,“我晚上没有喝茶的习惯,你确认你真想喝茶吗?” 姜玉慧的话倒是提醒了申一甲,他立刻缓过神来,姜玉慧说得对啊,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啊,不想睡觉啦。 “算了算了,我也不喝了。”申一甲说,“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别逗了,忽悠谁呢,你现在就回去睡觉,鬼才相信呢。”姜玉慧说。 “大黑天的,别鬼啊鬼的,怪吓人的。”申一甲的话音未落,灯突然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唉呀!”申一甲和姜玉慧几乎同时发声。 在黑暗中,姜玉慧的本能地靠近了申一甲,他能感觉到她的胳膊有一点轻轻地抖动。 “天啊,太奇怪了,怎么刚说到鬼,鬼就来了。”姜玉慧的声音有些颤抖。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胳膊上拍了拍:“慧儿,别怕,有我呢。这可能就是临时停电,一会儿就好了。” 姜玉慧长长吁了一口气,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是啊,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停个电嘛。” 申一甲暗自庆幸,这电停的也太是时候了,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赶在他吃完饭了、没事了、该走的时候停电了。这样他就有理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和姜玉慧多聊一会儿了。 “申一甲。”姜玉慧的称呼忽然变了,“你多坐一会儿吧,等来电了你再走。” “慧儿,你说话可要算数啊。”申一甲说。 “算数啊,这有什么不算数的。”姜玉慧说。 “要是今天晚上不来电了,那我就不走啦。”申一甲笑道。 “可以啊。”姜玉慧说,“我去卧室睡觉,你在客厅里给我放哨。” 申一甲本来想跟姜玉慧开个玩笑,没想到姜玉慧的回答让他意外。 “那我还是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申一甲动了动身子,“这要是在这里坐一晚上,今天上班还不得昏过去啊。” 姜玉慧沉默了,既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反对他。 申一甲心里有数,姜玉慧不会现在赶他走。要是在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停个电可能没什么,可是刚才停电的时候,他们正在鬼啊鬼的聊天呢。灯一灭的时候,他也打了一个激灵,更不要说姜玉慧了。如果她现在赶他走,只能说明她对他非常不感冒,但就冲今天两个人能凑到一起吃饭,足以说明她并不反感他。 申一甲暗暗警告自己,姜玉慧肯定是个未婚的姑娘,现在只是自己的邻居,刚才有点口无遮拦了,但玩笑归玩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一定要注意检点自己的行为,不要有任何让姜玉慧感到紧张和不安的言行。 “慧儿,这阵儿工作忙吗?”申一甲摆了一付闲聊的架势。 “忙倒不忙。”姜玉慧说,“申一甲,大晚上的,咱们能不聊工作吗?你白天上了一天的班还没上够啊?” “好好,听你的,不聊工作,说点正经的。”申一甲说,“你晚上总在外面吃饭不行,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回到家里,自己做点吃,否则的话,会有很多弊端。你如果控制不好的话,身体很容易发胖,虽然你现在身材不错,但如果你连着在外面吃上一个月,不胖才怪呢。在外面吃,干净不干净、安全不安全也是一个问题,就算你这些天每天都去五星级酒店,卫生条件没的说,你能保证永远都去这样的酒店吗,万一吃个肠炎腹泻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哥,你这些大道理我都明白,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如果一个男人总是苦口婆心的话,就不讨人喜欢了。”姜玉慧又改称呼了。 申一甲话说到一半,被姜玉慧这一打岔,不得不停下来。 他从姜玉慧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弦外之音:如果一个男人如何如何的话,就不讨人喜欢了。要是按照这个逻辑,姜玉慧应该喜欢他才对啊。 申一甲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而兴奋:“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其实我也是好心,忠言常常逆耳,一个男人也不能总在女人面前你好我好、人云亦云,顺情说好话,对吧。” “申一甲,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姜玉慧说,“看来以前我对你太不了解了。” “怎么不一样?”申一甲很想知道。 “不告诉你。”姜玉慧说。 灯刷地亮了,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转向了对方。申一甲双手架在胸前,姜玉慧则双手绞在膝前,经过了黑暗的考验,两个人都会意地笑了。 申一甲觉得电业局有点不够意思,想停电就多停一会儿,就停这十分八分的,能干什么啊。他本想跟姜玉慧多聊一会儿呢,黑漆漆的谁也看不见谁,说话就没有什么顾忌,这灯一亮,大眼瞪小眼的,想说什么还得看看姜玉慧的表情,太不自在了。 “我怎么看你好大不情愿似的。”姜玉慧说,“你是不是嫌停电时间短啊,嫌短还不简单,我去把电闸拉下来。” “你快别逗你哥了。”申一甲说,“我贱啊,放着灯不用,偏要摸着黑和你说话。这样看你看得更清楚,你说是不是啊。” “唉呀,大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啊,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姜玉慧像在在耍娇,声音软绵绵的。 申一甲心里不知道姜玉慧怎么想的,他反正觉得这顿饭吃的有点意犹未尽,直觉告诉他,姜玉慧虽然默许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调笑,但她的心里似乎有一种难以攻克的优越感,这种优越不可言传,透过他的语气、表情都能看得出来,她能放下身段一直陪他到现在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要不是因为他做的小鸡炖蘑菇还算可口,他恐怕就没有在客厅里坐一会儿的待遇了。 说到底,申一甲还是有一种自卑感。这个姜玉慧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又找不到一点男人存在的痕迹,说明她显然不是为了和某个男人在一起才住进来的。 那她为什么住进来呢?和父母关系不和?也不太像,如果真是那样,以她的年纪,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呢。 “慧儿,再陪你聊几句,我就回去了,不能耽误你休息。”申一甲说。 “行,反正我也没有小费。”姜玉慧捂嘴笑道。 “你吧,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你别忘了经常回去看看父母。”申一甲说,“你不要学我,我大学毕业以后就来到了蓝河,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几年了,只能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打一头就回来了。现在想一想都觉得愧疚啊。是,我经常给家里寄点钱,寄点东西,可毕竟人不在老人身边啊。” “大哥,你又来了。”姜玉慧说,“这些道理我都懂啊,我的父母不像你的父母,他们不用我陪,人家一天都忙着呢,我出来也是躲清静了。”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话不可思议,又不好深问:“即便是你父母平时太忙,那不等于不用你陪啊。” “真的不用我陪,我想看他们,他们还不一定有时间呢。”姜玉慧说,“人家都是大忙人。” “你们家做什么生意啊?能忙到这个份上。”申一甲说,“他们忙,你就更不应该出来躲清闲了。” “你的好意我领了。”姜玉慧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这要是明天起不来,你还不跟我算账啊。”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直接下逐客令了,看来她确实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了。 “你可以不听我的,但你早晚会有后悔那一天。”申一甲说。 “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姜玉慧说。 377、落花有意 申一甲站起身,与姜玉慧告别,心里总像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呢?他虽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可是与姜玉慧并没有接上头,这一次在一起吃饭感觉还算不错,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次呢? “慧啊,这次喝了你两瓶酒,算在我的账上。”申一甲边走边说,“下一次,我管酒。” “你管酒?好啊。”姜玉慧说,“饭你也一起管了吧。” 申一甲转过头来,用手点着姜玉慧,“管就管吧,我知道你叫不吃亏儿。” “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嘛。”姜玉慧说。 申一甲来到餐区,端起姜玉慧已经洗好的锅和盘子。 “还剩了一盘小鸡炖蘑菇,你一起拿回去吧。”姜玉慧说。 “你放在冰箱里,明天早晨吃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酒意微薰,睡意朦胧,他简单洗了洗,一头栽在床上睡了。第二天早晨,一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了,他看了看表,才六点半钟,比他定的闹铃叫起时候还差半个小时呢。 他拿过手机看了看,电话是孙婧打来的,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孙婧给他打过电话,他回来以后忘了给她回话了,想到这里,他顿时睡意全无。 “孙书记,有什么重要指示?”申一甲问。 “昨天晚上在哪儿野呢,连电话都赖得接?”孙婧问。 申一甲昨天晚上回到住处以后,就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他把手机连好充电器,就上床睡觉了。可是他不敢对孙婧说实话,那样孙婧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损他两句都是轻的。 “昨天喝多了,回来就睡了。”申一甲说。 好在孙婧并没有追究他为什么喝多了:“我昨天见到杨重了。” 申一甲一听到杨重两字句,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立刻猜到孙婧要对他说什么了。 “我把你的事对他说了。”孙婧说,“你放心吧,他不对把你怎么样。” “太好了。”申一甲说,“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谁在工作上都可能遇到不顺心的时候,但你面前的这种处境不一定和杨重有关。”孙婧说,“你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凡事都要往最好处努力,同时也要往最坏处打算。你大可以放心,以你现在的处境,不会坏到哪儿去。” “今天早晨我要早去一会儿,处理点单位的事情,就不和你多聊了。”孙婧说。 “你到旅游局还顺心吗?”申一甲问。 “唉,一言难尽。”孙婧说,“不过没什么大不了,我都能应对。” 听了孙婧的话,申一甲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孙婧这个人不打妄语,如果她说副市长杨重不会难为他,那肯定是有根据的,这样看来,到底当不当督察室主任都不用考虑杨重的因素了。 申一甲的脑子里装满了姜玉慧,她举杯的姿势,高冷的表情,游移的眼神,都在申一甲的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姜玉慧早晨会不会去小区门口的河滨快餐店吃饭呢?申一甲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出门,拎着垃圾袋,敲响了姜玉慧的家门,想帮她把垃圾袋捎下去。可是他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开。申一甲推测,姜玉慧可能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 申一甲正在转身离开,门开了。姜玉慧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站在门里,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头发也有些凌乱。 “今天没有垃圾,你上班儿去吧。”姜玉慧说着,用一只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 “没有垃圾你也该起床了。”申一甲看着她的睡衣,心猿意马地说,“你再睡一会儿,上班就迟到了。” “没事,我有四个轮子呢,你先走吧。”姜玉慧说着,把外套的衣襟裹在一起。 申一甲想走人,却有些不甘心。他和姜玉慧之间也接触了几次了,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了饭,他与姜玉慧虽然不算很熟悉,但也并不陌生了,他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墙横在他们面前,让他很难再走近一步。 “晚上回来吃饭吗?要不我请你吃个饭?”申一甲问。 “晚上我有事,你自己吃吧。”姜玉慧的回答很干脆。 “那算了,以后还有机会。”申一甲后退了两步,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谁知姜玉慧把门又推开了,探出头来:“你还欠我两瓶红酒呢。” 姜玉慧的拒绝让申一甲心里凉了一半,她从门里探出头来和申一甲算小账,让他的心里又注入了一股暖流。他估计姜玉慧可能是和他开玩笑,就算她真的不打算和他一起吃饭,他们仍然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 申一甲到了单位,心里仍然在琢磨姜玉慧这个人。就冲她那种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他要想和她靠近,应该有一定的难度。不过申一甲喜欢这种难度了,说来也怪,真应了现在流行的话,如果她没有任何城府,很容易就和他亲密起来,他倒觉得没有什么价值,像姜玉慧这样适当玩玩清高,摆摆高姿态,还真让他有点放不下了。 他就喜欢姜玉慧这股清高劲儿,不行,找机会还得撩一撩,她不是愿意端着吗?那就让她好好端着,自己不当回事就是了,看她还能端多久。 方艳敲门进来:“申主任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呗。”申一甲说。 “我看你这段时间准时上班,准时下班,晚上加班少了,不是在追女人吧?”方艳说。 “追什么女人啊,女人不追我就烧高香了。”申一甲说。 他的话是特意说给方艳听的,这些天他的心思一直在姜玉慧身上,可是方艳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也多了起来。不冲别的,就冲方艳是人大姜主任的外甥女,他就得对她敬而远之,更何况他对她并没有感觉。 “谁稀罕追你啊,就你这条件,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要身份有身份,哪个女孩子和你在一起会放心啊。”方艳说着,把背的一只手拿到前面来,把手里的一只小方盒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申一甲发现方艳放到桌子上的是一个剃须刀。 “我看你有时候忘记刮胡子,你也太不注意形象了。”方艳说,“给你个剃刀,就算给你提个醒吧。” “你真够心细的,本人精力太旺盛,胡子长得快,我有什么办法?”申一甲不想要这个剃刀,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你送我这么好的剃刀,我拿什么还你情啊?” “小意思,不用还,反正我留着也没用。”方艳说。 “不是你买的,哪儿来的?”申一甲问。 “大道上捡来的。”方艳嘻嘻笑着。 申一甲被方艳逗笑了:“还有这好事,你告诉我,在哪儿捡的,明天我也去捡。” 方艳说:“昨天去我舅那儿,他把抽屉拉开,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收走,我发现时面有剃须刀,就给你拿来一个。” 申一甲听说这个剃刀是从人大姜主任那拿来的,心里很不痛快,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人家方艳毕竟是一番好心,他不好过于计较了。 “我有两个剃刀呢,要不你就送别人吧。”申一甲这样说,其实就是客气一下。方艳特意为他送来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他要封门,方艳肯定会觉得没面子。 “我送谁啊,我又没有男朋友,我能送谁啊。”方艳说。 她已经多次这样暗示过申一甲了,他对她的每一次暗示都故意装傻,不是故意岔开,就是开个玩笑,一带而过。 “行吧,那我就先替你男朋友用着,哪天你找到男朋友,我再把它还给你。”申一甲说。 “找什么男朋友啊,不想找,烦。”方艳说。 申一甲不想再顺着方艳聊下去了,如果再聊下去,就得装出一付心理医生的样子,和她探讨男女感情问题。他自己现在还没捋明白呢,哪有心情给方艳上课啊。 “艳子,你这么早来找我,不是单单为了送我一个剃须刀吧?”申一甲问。 “申主任真是太聪明了。”方艳说,“我昨天下午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申一甲觉得方艳有点夸张了,她能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不过是想以此为由头,和他扯闲篇罢了。 “昨天吉科长找我了。”方艳的声音立刻低了下来,显得神神秘秘的。 “吉明?他都离开督办室这么长时间了,找你能有什么事啊?”申一甲说,“不对啊,吉明有家了,你不会是多想了吧?” “申主任!”方艳忙摆手打断了他:“你想哪儿去了。” “那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申一甲说。 方艳叹了口气;“唉,申主任,原来你比我想象得要单纯多了。” 申一甲抱着双肩,直起身来:“你是说吉明比我老练多了?他哪儿比我老练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378、失宠 方艳回头向门口瞅了瞅,往桌前凑了过来。申一甲见方艳这架势、这神态,知道她有什么不好出口的话要对他说。方艳要对他说什么呢?好像还和吉明有关? “昨天下午吉科长把我叫到了信息科,说是这两天要下去搞一个调研,让我跟着她去。”方艳的声音很小。 “没问题,去吧,他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申一甲以为是什么事啊,原来就是让方艳跟着去跑一趟基层单位,她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 “跟你打过招呼了?怪不得他那么理直气壮呢。”方艳说,“不过我觉得事情有点怪。你说那信息科长怎么干上咱们督查室的活了。” “督查室的活?”申一甲大为不解,“咱们都是政府办的,还分谁的活吗?” “你不知道,吉明这次带着我,还有他们科的小张,要去督查全市国企改制情况。”方艳说。 督查全市国企改制情况,的确是督查室的工作,而且是督查室目前的重点工作,管英管主任是督查室的主管领导,正好也是吉明的主管领导。吉明昨天中午在食堂碰到他,曾经对他说过,管主任让方艳过去帮几天忙,可当时吉明并没有说,他要督查国企改制情况啊。 “督就督吧,吉科长带人去下面督查,就算帮我们的忙了。”申一甲说,“我们出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你毕竟路子熟一些嘛。” “我看可没这么简单。”方艳说,“申主任,你不觉得这一阵督查室的工作比以往少了吗?吉明的信息科可比咱们忙多了,基本上每天都加班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申一甲说,“吉明在督查室干过,路子很熟,领导让他去也很正常。” “真的很正常吗?”方艳端着的肩膀放了下来。 申一甲感觉很明显,方艳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 不过申一甲通过方艳的几句话,已经基本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方艳是想说,他申一甲被架空了,信息科长抢了他的饭碗。 申一甲对领导的这种安排一点儿都不意外。 封官生早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科级干部轮岗在机关里很正常。多亏方艳过来提醒他,他这段时间总惦记着怎么泡姜玉慧,对单位的事有点太大意了。 这件事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他和吉明互换一下岗位,把他调到信息科去。但这相当于他从一个政府办的骨干科室调到了其它科室,如果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他接触市领导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想有个出头之日恐怕就得和办里的老科长一样论资排辈了。 申一甲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方艳,更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点情绪来。 “我知道你是好心。”申一甲说,“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挺好的。到了吉科长那里,一定要服从他的领导,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耍小姐脾气。” “你都不担心,我有什么担心的。”方艳说,“我就是闲着没事,可能是想多了。” 方艳走后,申一甲在桌前的椅子上愣了一会儿。 他不怕正常的轮岗,也不怕封官生想动他,他最担心的是副市长杨重的话过到了封官生的耳朵里,他是在执行杨重的意思。不过他料想封官生封主任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毕竟是宫市长点名要来的,封官生就算真的听了杨重的话,想把他怎么样,那也不会顾及宫市长的感受。 申一甲忽然很想见到市长宫树仁,可是现在市里正在筹备人大、政协两会,宫树仁肯定忙得不亦乐乎,这个时候找宫市长,恐怕有点不识时务,而且白大秘也不可能让他见到宫市长。 前一阵儿,申一甲把去供热公司调研的材料,从宫市长的门缝里塞了进去。申一甲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他先后找了白雪松两次,白秘都板着脸,说领导没时间,他就不敢再去吃闭门羹了。他实在没辙了,一天早晨趁着宫市长还没到,他把那篇一页纸的材料装进信封里,封好口,偷偷从宫市长办公室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申一甲可以确定,宫市长那天早晨的确来了,而且也应该看到了那个信封。 见不到宫市长,目前能见到谁呢?杨市长肯定是不能见,见封主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把话跟他挑明了。申一甲猛然想起了主管主任管英,见见管英管主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让吉明去督查国企改制,不正是管主任的安排吗? 申一甲想到这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管主任应该就在办公室里。 “请进。”管英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申一甲进了管英的办公室,见她正桌上签阅文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来的不是时候。他站在门里,欲言又止。 “进来坐吧。”管英说,“昨天送过来的文件,我没来得及签,你稍等我一下,马上就完了。” 申一甲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在沙发上坐下来。 “一甲,你找我有事吗?”管主任问。 “没……没有,好长时间也没过来了,来看看领导。”申一甲说。 管英笑了:“就你会找借口,有事就有事呗,还看看领导,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在以往,申一甲可能会和管主任你来我往地对付几句,可是今天不行,他没有心情。 管英盒上文件夹,把笔丢进笔筒,双手叉在一起,瞥了申一甲一眼:“既然你来看看我,那就好好看看吧。” “这阵儿活不多,我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申一甲说,“我这个当部下的,也不能凡事都靠领导安排,也得主动一点,积极一点。” “呵,听你的口气就不对。”管英用一只手指着申一甲。 申一甲真想把话挑开,为什么要派吉明去督查国企改制,可是他不能那么说啊,那就等于把方艳给出卖了。他虽然对方艳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想法,但不等于可以随时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啊。 “大姐,我说的是真的。”申一甲说,“活不够干的,呆着又无聊。” “你小子嗅觉挺灵敏啊。”管英说,“是不是从吉明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没有。”申一甲说,“他就是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方艳过去帮几天忙。” “吉明给你当过副科长,你还怕他超过你不成?”管英一语道破天机。 “没有没有,我和吉明挺好的,他就是超过我也正常,那我为他高兴。”申一甲说。 “一甲啊,吉明喝喜歌有一套,杨市长又很喜欢他,让他去督查国企改制也算是人尽其才吧。”管英说。 管英的话信息不少,申一甲听得直发愣。她的话至少透露了这样几层意思。一是副市长杨重喜欢吉明,并能可能亲自点将,让他来督查国企改制。二是吉明很会来事,至少得到了副市长杨重的赏识。三是国企改制需要一个唱喜歌的干部,而吉明恰恰好又很会唱喜歌。四是管英虽然表面上肯定了吉明的长处,但似乎对他喜欢唱喜歌并不感冒,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吉明的确有他的长处,如果让我学的话,还真得有个过程。”申一甲说。 “你小子,今天是要给我打太极啊。”管英说,“这段时间不忙,你可以抓紧处理一下个人问题啦,怎么样,找个合适的姑娘没有?” 没等申一甲答话,就听见一阵高亢的呐喊声从政府大楼正门方向传来。 管英和申一甲几乎同时站起来,他觉得纳闷,这是谁啊,敢在政府大院如此张扬,好像人还不少。 管英抄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肖科长,发生了什么事?”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了,管英把电话打给了总务科的肖科长。 一阵起哄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齐刷刷的,至少要有几十个人凑到一起,才能发出如此亢奋的声音。 管英把着话筒,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焦急地说:“我知道了,你马上通知信访办、热电公司,还有区里,让他们立刻把人领走。”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市政府门口又来了上访群众,而且规模还不小。 他的猜测马上就被管英证实了,她放下电话,拨腿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一百多名上访群众把市政府大门堵死了,据说是供热问题,群众的情绪很激动。一甲,你快去拿上手机,跟我下去一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带着手机呢,有什么指示,领导就尽管吩咐。”申一甲掏出了手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奔楼梯口而去。 管英一边拨着手机号,一边对申一甲说:“一甲,你马上给封秘书长打一个电话,就说我说的,向他汇报群众上访的消息。” 没等申一甲应声,管英已经接通了市局的电话:“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管英,现在有上访群众影响正常办公秩序,请求警力支援。” 379、偷艺 申一甲跟着管英去楼下处理群众上访,看到市政府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办公室总务科科长领导着几个保安,在市政府大门口拉起了一条红线,群众几次冲破红线,闯进院里,又被保安推了出去。 申一甲看见有人高高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鲜红的字迹,看上去格外醒目。这些上访者是因为供热问题而来的,申一甲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以热电公司现在的经营状态,群众上访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大家跟着我一起喊。” “好,你带头,我们跟着。”有人咐和着。 “宫市长出来!”那个人喊道。 “宫市长出来!!”上访群众跟的很齐。 “我们要温暖!”那人又喊道。 “我们要温暖!!”上访群众又一齐喊着。 管英来到门前,隔着红线对上访群众说:“请大家让一让,让条道出来,请大家放心,你们反应的问题,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请大家让出道来,不要吵闹,不要堵塞交通,不要影响市政府正常的办公秩序。” 群众的喊声停止了,喧闹声却高了起来。 市政府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匆匆起来,上访群众并不认识封官生,立刻肃静下来。 “宫市长来了,大家不要吵了。”人群中传出一声不明就里的声音。 “他不是宫市长,宫市长我认识。”有人说。 申一甲见封官生来了,心里立刻感觉轻松多了。刚才在现场坐阵的最大的领导就是管英了,申一甲作为她的部下自然神经也绷得很紧,现在封官生来了,管英立刻凑到他的面前,轻轻嘀咕起来。 “热电公司来人的没有?”封官生大声问。 “没有,正在路上呢。”管英说。 “不会吧,现在群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热电公司田长发会不知道?我看这里面有问题。”封官生说着,掏出了手机,给田长发打了电话,“老田啊,因为供热问题,现在有一百多名老百姓在市政府门前上访,你不会不知道吧?” 上访群众出奇地静了下来,上百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封官生。 申一甲离着封官生很近,竖起耳朵听着,很想听到田长发的声音,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呢,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 “你上省城了?什么时候去的?”封官生问,“田老板走的可真是时候啊。” 申一甲听明白了,田长发不在蓝河,不知道在省城忙什么呢。这下有点麻烦了,田长在不在市里,这次信访处理起来就比较棘手。 “田董啊,这件事影响很坏啊,麻烦你派一个能力强的干部,立刻到市政府来,给上访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他们领回去。” “来人了?什么人啊?董办主任?那不妥吧田董,最低也要来一个副总啊。”封官生的脸上仍然带着笑。 “那就好,那就好。”封官生说,“这边受冻的老百姓正等着市长接见呢,我不跟你多说了,让你们的人尽快直到现场,不要再耽误了。” 封官生挂断手机,走向门口的上访群众。他抓起拦在面前的那根红布条,从下面钻了过去。 封官生的这个动作,对申一甲产生的很大触动,唉,这就是封秘书长与管主任的区别啊。 管主任虽然也很尽心,但她似乎对上访群众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很怕他们会在市政府门前闹出什么乱子来。封官生就不同了,他对这些上访群众不仅没有任何的畏惧,而且似乎连续一点抵触情绪也没有。隔在他与上访群众之间的这条红线,他一抬脚就跨过去了。 封官生边走边说:“各位大哥大姐,兄弟姐妹,我是市政府秘书长封官生,宫市长现在与外地客商洽谈,不方便接待你们,特意派我来看望你们,让我了解一下你们的诉求,我会把你们的想法及时向市领导汇报。” 红线里的面的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封官生。 “把这条红线撤了吧。”封官生对管英说,“我相信我们的人民群众是有觉悟的,他们不会在市政府门前做出什么有违社会公德的事情,他们有正常的诉求,我们应该敞开大门接待他们。” 管英闻言,忙去解那根本系在两头铁栏上的红布条。 申一甲见状,再也站不住了,忙冲了过去,几下就把红布条解了下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刚才门前的上访群众都紧紧靠着那条红线,甚至有冲破红线的动作。现在红布线解下来了,这些人不仅没有冲进来,反而纷纷往后退着,很快就退到了道路一侧。 封官生一手挽住一个老年男子,和颜悦色地钻进了人群之中。 申一甲眼巴巴地看着封官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封官生回头对管英喊道:“管主任,你去一楼找一间办公室,好好收拾一下,准备几把椅子,再准备点茶水,一会儿我们要那里接待上访群众。” 申一甲不禁暗暗叫好,封官生不愧是市政府秘书长啊,在这短期的一两分钟里,封官生把上访群众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他的身上,说起话来游刃有余,恰到好处,既为工作人员赶到拖延了时间,又充满爱心地安抚了上访群众。 管英嘱咐了申一甲几句,转身走了。 她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要申一甲跟着封官生,注意信访群众的动向,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她。 上访群众围着封官生,纷纷打开了话匣子,申一甲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又在埋怨供热公司,埋怨不争气的供热温度。 “一甲啊,你过来一下。”封官生忽然把目光落在申一甲的身上。 申一甲心里一惊,几步跑了过去。封秘书长叫他过去干什么呢?这个时候万一群众的情绪不稳定,什么难堪的事情都会发生啊。 “这个小伙子,是我们市政府督查室主任,别看他年轻啊,他可是我们市长的督查官,如果有什么单位执行市政府决策不认真、不坚决,他都会及时向市长汇报。”封秘书长说。 申一甲明白了,封秘书叫他过去,是为了更好的稳定群众。 群众看着申一甲,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甲啊,你看看这些上访的人民群众,年轻是不是和你的父母相仿啊?”封官生问。 申一甲连连点头:“年纪差不多,有的比我的父亲年纪还要大。” “这就对了。”封官生说,“如果你的父母在家里挨了冻,来到市政府上访,而且就在这个人群里,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听了封官生的话,申一甲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他的父母和这些上访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啊,如果他的父母来到这里上访,他该怎么办呢?这真是一个特别现实的问题。 “秘书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们作为公职人员,一定要像善待父母一样,善待这些生活中面临困难的上访群众,把他们的事情当成自己家里的事情。” “好!”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不少人纷纷举起双手,掌声稀里哗拉地响起来。 “一甲啊,你说得不错。”封官生说,“如果我们以这种态度去工作,去对待这些为人父母的老百姓,还有什么信访问题解决不了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上访群众几乎一起喊着。 信访局局长来了,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热电公司的副总来了,站在信访局长身边,敲声说着什么。市局副局长来了,几辆警车卸下了一批警察,很快就开走了。 “各位兄弟姐妹,我真想请你们都进去坐坐啊,但我们的办公条件有限,一下子招不了这么多人,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请你们中的五位代表去一楼临时为你们腾出来的办公室做客。现在有关部门的责任人都已经到了,我们一起和你们五位代表座谈一下,把问题摆在桌面上。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让群众挨冻市政府坚决不答应,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次没有人应声,几个上访群众互相谦让起来。 “老张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有人说。 “那个吕大白话你进去少说两句,人家领导工作忙,没人听你扯闲篇。”有人说。 “得有两个女代表吧,加上老王太太吧,正好五个人。”有人说。 五个群众代表边说边往里走,封官生冲着剩下的群众摆了摆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站在这里太累了,有了什么好消息,你们都会知道的。” 申一甲笑呵呵地跟在封官生的身边,心里轻松了许多。 封官生忽然指着一个大肚子年轻孕妇,对申一甲说:“一甲啊,这位漂亮的女同志,你就负责把她送过马路吧,群众冷暖固然是大事,但安全工作可是头等大事啊。” 聚集的人群中传出一阵笑声。 申一甲一看,这个年轻孕妇眉高眼低,形象特别端庄。这是谁家的媳妇,这么凉的天,老公也真放心啊。 380、旧爱相见 申一甲把孕妇送过马路,很快回到了市政府门前,当他走进那扇弹簧门时,不禁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回办公室,还是到头一楼的临时信访接待室呢? 他边走边想,这次信访事件很难处理,老百姓想要温度,热电公司想要补贴,市政府想要稳定,各自的出发点都不一样。 申一甲一时拿不定主意,准备到信访接待室看看再说,他向右拐进了走廊里,又拐了两个弯,并没有发现封官生和几个上访者,他不知道刚才管主任准备了哪间办公室。 他从走廊里折回来,进了另一侧的走廊,刚拐了一个弯,就看见前面有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他紧走几步,来到了门前。 他听到了封官生的说话声,管英站着门口的位置,回过身来,正准备关门。看见申一甲,关门的手又缩了回去。 “各位都请做吧。”封官生说着,像门口的方向瞅了一眼,又转回身去。 申一甲从封官生的目光里看到了默许,他冲管英伸了伸舌头,麻利地进了屋,随手把门带上了。 申一甲预感面前将进行的一场非常艰难的接访,这倒吊起了他的胃口,想看一看封官生面对这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封官生看着五个上访代表逐一落座,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在座的哪一位先说啊,我们先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们有什么诉求。”封官生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话音未落,五个人几乎同时发生,就像吵架一样,声音此起彼伏,屋里顿时一片混乱。 “各位大哥大姐,你们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说。”封官生伸出双手,做着用力向下压的动作,又转过身去,对信访办和热电公司的接访领导说,“有关单位做好记录吧,能答复的最好现场答复。” 申一甲跟着管英坐在封官生身后的座位上,认真听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第五个人发言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原来这五个人代表着七个居民小区的热户,因为接待名额的限制,还有两个小区的居民没有派出代表,而且委托这五个人替他们反映情况。 上访者说话比较啰嗦,封官生表现出极大的耐性,一直等到每个人把话说完,才让下一个人说话。遇到一些特别琐碎的话,他总是想插上几句话,帮助对方把话题转回来。 封官生扭头对热电公司的郭副总说:“热电公司说说吧,这个事到底怎么办?” 郭副总对此似乎早有准备,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就说说。我们热电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田长发同志正在省城开会,因为今天早晨事发很突然,他无法及时赶回来,特意委派我来接待上访的热户。” “郭总啊,田董留下什么话没有,马上就要降温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可等不起啊。”封官生说。 “田董没有说别的,就说该怎么办怎么办。”郭副总笑了笑,“这次老百姓上访啊,确实有相关供热站工作不到位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会在这次会议结束后立刻进行整改。” “你这是说过程,老百姓要的是结果,你不如就把结果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温度能上来。”封官生说。 “秘书长,这个问题有点复杂。”郭副总说,“我刚才只是说,有供热站工作不到位的问题,但更主要的问题是资金不到位的问题。” 申一甲心想,完了,郭副总今天是有准备而来啊,他一上来就提出资金问题,明摆着这是和封官生杠上了。 “资金不到位,那你们就解决资金问题啊。”封官生说,“不过,这个困难目前好像得克服一下,咱们蓝河热电公司可不能等着资金问题解决之后,再来解决老百姓的供热问题吧?” “我们已经市政府打过三次申请报告,请求政府支援补助资金六千万,这笔钱不到账,今天老百姓的暖房子工程,还真出了问题了。”郭副总说。 封官生笑了:“嘿嘿,钱的问题不归我管,这事你们得找财政局啊。” “所以今天这个信访接待会本来就应该有财政局的同志参加。”郭副总说。 几个上访者的目光都聚集在封官生的身上,申一甲在后面明显感到封官生愣了一下。好生奇怪啊,一个企业的副总,竟然敢在上访者的面前公开向市政府秘书长叫板,如果他腰板不硬的话,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哈哈……”封官生又笑了,“我这个秘书长啊,只有协调权,没有财政资金的支配权啊,不要说我只是一个秘书长,就是副市长也未必有权力把六千万元人民币直接拨到你们热电公司的账户上。至于说召集财政局领导接访,那就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了,我只有权力协调信访局、公安局和涉事单位,郭副总让我协调财政局接访,那是抬举我封某啦!你要是能说得上话的话,就得直接对宫市长说。” 郭副总立刻挤出一副笑脸:“秘书长多有得罪,我没在工作干过,不了解政府的工作程序。” 封官生并不客气:“就比如说吧,你们供热公司的职工到热电总公司上访,在董事长兼总经理田长发不在家的情况下,谁敢把财务科长找来,让他和上访职工对话呢?” 信访局长和公安局副局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郭副总直眨巴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笑声。 申一甲连忙起身,匆匆走向门口,轻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他不禁愣住了。 于纯虹! 申一甲不知道于纯虹为什么找到这里来,除非她有先知先觉,否则无论如何也应该知道他就在这个办公室里。 他立刻出了门,从外门把门关好。于纯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找我什么事?”申一甲问。 “你……你结婚了?”于纯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申一甲直接晕掉了。 “结什么婚?和谁啊?”申一甲问。 于纯虹莞尔一笑:“刚才还跟着那个人过马路呢,转身就不认账了。” 申一甲忽拉一下全明白了,肯定是刚才送那个孕妇过马路时,被于纯虹看到了,才这么问他的。她真是太会联想了。 “刚才是领导让我护送上访者过马路。”申一甲说,“属于人道主义关怀。” 于纯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你的,封秘书长在里面吗?” “噢,在里面,正地接访呢。”申一甲说。看来她误会了于纯虹,她并不是来找他的。 “我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尽快交到封秘书长手里。”于纯虹说,“我能不能进去一下?” 申一甲有点为难了,于纯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封秘书长接访的时候来,她为什么要找封秘书长呢,两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啊。 “人代会后天就要开幕了,领导让我来给秘书长送一份文件,我必须尽快见到他。”于纯虹似乎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而且好像还是一件急事,申一甲没有理由阻挡于纯虹进去。 申一甲不想再说别的了:“秘书长在里面接访呢,你进去吧。” 于纯虹点头道:“谢谢。” 申一甲重新打开门,让于纯虹进去。她低下头,从他的身边穿过,迈着大步走向封官生。 申一甲放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封官生看了于纯虹一眼,不由自主地“噢”了一声。于纯虹来到封官生的身边,腑下身来,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把文件放到了他的面前。 封官生在文件上扫了一眼,抬头看着管英:“管主任,你去办一下吧。” 管英闻声而起,走向封官生,封官生拿出笔来,在文件上签了字,把文件交给了管英。 “市人大向政府办借用十名工作人员,编进市人代会的工作组,下午就要进行会前对接。”封官生说,“杨市长已经签了字,你去办一下吧。” “好的好的。”管英连声应着,向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事这么办吧,就抽调十个科长吧。”封官生说,“如果有脱不开身的,就由副科长补上,人员你就直接通知吧。” 申一甲还以为于纯虹有什么大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原来就是要政府办出十个人,编到人代会的会务组。 “好的好的。”管英说。 “管主任啊,在人代会期间,这十个人暂时由你负责吧。”封官生说,“有什么具体要求,人大的于科长正好在这儿呢,你直接问她好了。” 于科长?申一甲看着于纯虹,默默地往外走,于纯虹爬得好快啊,什么时候成了于科长了。 申一甲和于纯虹跟在管英的后面,来到了管英的办公室。 “我们领导让我最好把名单带回去。”于纯虹面带微笑,对管英说着,又瞅了申一甲一眼。 381、无爱亦无恨 在于纯虹这个旧日恋人面前,申一甲的心里这个别扭啊,他和于纯虹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过去完成时了,本来两个人应该各自珍重,相安无事,可她偏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公务员队伍,一不小心两个人竟然成了同行了。虽然不在一个单位吧,但要想指望人大办公室和政府办公室老死不相往来,那根本不可能的。 管英上下打量着于纯虹,又瞄了一眼申一甲,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表现都有一点拘谨。 她眼睛眨了眨,对申一甲说:“一甲啊,我把名单确定一下,你就负责通知和最后确定吧。” “好的。”申一甲随口应着。他不仅要负责通知抽调人员,还要负责最后确定名单,今天管主任有点奇怪,怎么把这么琐碎的任务交给他了,这本来应该是办公室干的活啊。 “这是我们督查室的申一甲申主任。”管英指了指申一甲,对于纯虹说。 于纯虹点点头,尴尬地笑笑。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管英说,“你在人大哪个处室工作,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纯虹,在人大办公室工作。”于纯虹说。 “那我们是同行啊。”管英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熬夜了,咱们都是女人,要在惜自己的身体。” 管英的坐机响了,她停下手里的笔,拿起了话筒:“秘书长,我是管英。”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电话是封官生打来的。 “这次信访交给我了?这么重要的任务。”管英说,“好,我这就过去。” 听管主任说这就要走,申一甲忙往旁边让了让。管英拿起桌上的纸扬了扬:“一甲啊,秘书长叫我过去,剩下的工作你来完成吧。拉八个科长名单,拉谁不拉谁你就替我定吧,然后你再跟这八个人核实一下,有没有这几天有事,不能去人大帮忙的,然后你再把名单调整一下,就可以交给这位人大的美女了。” 申一甲从管英的手里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只写了他和吉明的名字。 “一甲,领着美女去你的办公室吧。”管英笑着,“给你们年轻人多创造一点机会。” 申一甲心里很不是滋味,管主任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他和于纯虹是老相识了,还用管主任撮合吗?无论怎么说,管主任都是一番好意,政府办来了一个外单位的美女,她能想到他的个人问题,这不正说明她很关心他嘛。 如果管主任说话含蓄一点儿,申一甲可能也没有这么为难,可她挑明了让于纯虹去他的办公室,于纯虹已经听到了,他总不能让人家人大的干部在走廊里等他拿出名单吧。 管英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似的,跟着申一甲和于纯虹出了办公室,“咣当”一声,把门从外面锁上,转身就了,头都没回一下。 “申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在这里准备名单,我一会儿再过来。”于纯虹在走廊里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样子。 申一甲本来心里正犯难呢,可是听了于纯虹的话,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管英已经明确地告诉她,让她到他的办公室,拿了名单再走,她刚才明明点头了,可是怎么出了门就变卦了呢。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比他更慌张,她似乎不太情愿去他的办公室等那份还没有出炉的名单。这样一想,他的同情之心由然而生,让一个女干部回去再回来,那有点太不人道了。于纯虹真要走的话,他就准备一会儿让方艳把名单送过去,这样顶多是方艳多跑一趟,于纯虹就不用多跑冤枉道了。 “管主任让你过去坐一会儿,你就去坐一会儿吧,拿了名单再走。”申一甲其实只想跟于纯虹客气一下,她应该会坚持自己的想法,那样他再放她走就不会显得过于唐突了。 “那好吧。”于纯虹的回答让申一甲深感意外,这个人这么不经劝呢,这也难怪,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固执己见的人,经常表现得特别随和。 “那走吧。那边就是我的办公室。”申一甲向前方指了指,看来免不了要与于纯虹面对了。 申一甲领着于纯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的尴尬和不安忽然一扫而空。 “纯虹,随便坐吧。”申一甲想一想,还是叫了于纯虹的小名,如果他管她叫于科长,不仅显得生疏,而且容易引起于纯虹的误解。 “不用客气,一甲。”于纯虹随口回了一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过得好吗?在人大工作还顺利吗?”申一甲自己也没想到,他与于纯虹的再次独处,竟然这样平静地开场。 “还行吧。”于纯虹的口气有一点敷衍,有一点无奈。 申一甲不想坐到沙发上,那样就离于纯虹太近了。他也不想与于纯虹多聊了,说多无益,省得想起不愉快的事。况且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再说什么都是眼泪了。他想于纯虹恐怕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今天她来到他的办公室,纯属巧合,天意,根本不是于纯虹的本意。 他慢悠悠地来到坐机前:“纯虹,下午的会儿几点开,在哪儿开?” “下午一点半,在人大三楼会议室。”于纯虹熟练地说。 申一甲先给吉明打了一个电话:“吉科长,管主任让我通知你,下午一点半参加人代会联络员会议,你没问题吧?” “下午倒没问题,不过这几天我要下去调研啊。”吉明说,“人代会马上就开了,撞车了。” “那你就别开会了,我请示管主任再换个人吧。”申一甲说。 “太好了,谢谢申主任。”吉明很快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只有打完这个电话,他不和于纯虹坐在一起才显得更加自然。 他在办公桌前挺了挺身体,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于纯虹,这种并不平等的座位,使他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主动性和优越感。 于纯虹穿着一件素雅的毛外套,平静而略带矜持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然而这种姿势并没有掩住她的娇柔与妩媚。 申一甲拿着笔来,在那张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向沙发上瞥了一眼,于纯虹的目光与他撞到一起,赶紧挪到了一边。 “纯虹,你老姨挺好的?”申一甲问。 “啊?啊,挺好的。”于纯虹先是一愣,随口答道。 不知为什么,面对眼前的于纯虹,申一甲立刻就想到了立春中学那个叫郝桂杰的女教师,为了减轻对她的处罚,他不惜厚着脸皮,向当时的立春县委副书记孙婧求情,这才保住了她的饭碗,改行去了银行。可是申一甲万万没想到,在孙婧不知情的情况下,郝桂杰竟然从县里调到了市人事局,一夜之间变成了发达了。 就因为这件事,他还落下了孙婧的一阵埋怨,幸亏孙婧没有跟他计较,如果她知道自己这样被人戏弄,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申一甲很想知道郝桂杰是怎么调到市里来的,要知道她可是背着调离教师队伍的处分调到市里,偏偏又搞起了人才培训,这可不是一般的力度啊,别说他办不到,他估计孙婧恐怕也不容易办到。于纯虹一个望月楼宾馆的服务员竟然做到了,她的能量也太大了。 “一甲,你帮过我的忙,我现在还记着呢。”于纯虹说,“我老姨现在挺好的,这也得托你的福,如果没有当初他那么下功夫帮她,她也不会有今天。” “纯虹,你就不用客气了。”申一甲说着,“老话说得好,救人一难胜造七级浮屠嘛,我已经尽力了,这也是我最大的能力了,我这辈子也就这么大的本事了。” 申一甲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了,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话有一股酸味呢。 “你不用谦虚,我一直非常相信你的能力。”于纯虹的眼睛亮了一下,露出了一抹浅笑。 申一甲心里想,我有什么能力啊,我能有什么能力啊,我再有能力,也无法把你从宾馆调到人大办公室,这个跨度太大了。 他不想再和于纯虹唠这些了,越聊越伤感:“纯虹,你等我一会儿吧,我马上把下午参会的名单落实了,你回去好交差。” “一甲,你不恨我吧?”于纯虹突然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被于纯虹这一问,心里又乱了。于纯虹今天是怎么了,说不见就不见,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说话这么直接呢。他恨她,凭什么恨她啊,她只是与他中断的关系,并没有得罪他,她没有道理恨她。 “纯虹,你说哪儿去了。”申一甲突然豪迈起来,“没什么恨不恨的,有句歌词说得好:爱过就不必说抱歉。” “一甲,其实我经常想起你,我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了。”于纯虹说,“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你别怪我好吗?” 382、醋意大发作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之间的一次偶然相会,竟成了于纯虹的道歉会,她的道歉虽然晚了点,但毕竟语气乖巧,面带真诚,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纯虹,今天听到你的话,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申一甲说,“看来还是有话说开比较好,这让我知道你还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这就够了。” “我一直记得你最后见到我时说过的话。”于纯虹的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申一甲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于纯虹时说了些什么了,她说的最后一次,肯定是她失去联系以后,他满世界找她却没有找到,最后在市人大的办公室发现了她。 “我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分了,我的确怕你是那种赖,会无休无止地纠缠我。”于纯虹说,“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就因为这个,我正式向你道歉。” 申一甲霍地站了起来:“纯虹,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一甲,你帮我确定联络员名单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于纯虹的头并没有抬起来,“让我在你的办公室里好好坐一会儿。”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申一甲的内心很平淡,没有一丝的冲动都。其实压在他心头的云早已经散去了,生活已经恢复了经年的平静。 申一甲重新拿起电话,漫不经心地拨着号码,注意力仍然很难集中起来。 他可以肯定,于纯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这种变故不会是别的,只是能她又认识了某个有地位的男人,否则她就不会这么绝情地离他而去。要说他对于纯虹从来没有怨恨,那是假话,只是这种怨恨一念而过,并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 他最怀疑的人,就是原市政府秘书长,现任市人大党组副书记、副主任姜震东。有种种迹象表明,于纯虹在省城就与这个人有过多次交集,现在她又被破格调到了他任职的市人大,成了他的部下。他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她算不算靠女色上位,博取发展前途。 申一甲一个又一个电话打了出去,没用多长时间,就确定了八个联络员,除了他自己,还差最后一个人了。 “纯虹,你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马上就完了。”申一甲说。如果不是于纯虹在这里,他可能就挨个办公室走一趟,当面通知其他科长,可是把于纯虹撂在办公室里显得不礼貌,而且容易引起她的猜疑。 “不要紧,你不用着急。”于纯虹说。 敲门声响了起来,不等申一甲应声,门就被推开一条缝,方艳探进头来,往屋里瞅了一眼,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不禁伸了伸舌头,把头缩了回去。 这个冒失鬼!申一甲暗暗责备道,拿起话筒,准备打最后一个电话。 门开了,方艳出现在门前,既没有看申一甲,也没有看于纯虹。她挺着小身板,目不斜视里往里走。 “方科长什么事?”申一甲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平静一些。 “我啊?没什么事。”方艳走到了办公室正中,瞥了于纯虹一眼,于纯虹双眼低垂,仿佛方艳并不存在,“我刚才在走廊里,听到了一种狐狸精的叫声。” 申一甲一想,坏了,方艳这是看到了于纯虹,误以为他与于纯虹之间关系不正常,所以醋意大发了。他忙放下话筒,站起身来,指着于纯虹说:“方科长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人大的于科长。” “谁方科长啊?少来,你不知道我这科长是怎么当上的是吧?”方艳嘴一撇,“在你申一甲面前,我算哪根葱啊。” 申一甲觉得情况不妙,方艳虽然声音不大,但底气十足。他对于纯虹解释着:“于科长,我们方科长说话直,你别介意。” 于纯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谁说话直啊?谁说话直啊?”方艳冲申一甲来了,“申一甲,看来我高看你了,平时装得跟君子似的,原来也喜欢搞暗渡陈仓这一套。” 申一甲这回心里有数了,方艳确实是误会他了,可是他当着于纯虹的面,又不好多说。 “方艳啊,于科长是来取联络员名单的,过两天就要开人代会了,人大向我们政府办借了十个联络员。”申一甲说,“这不,管主任有事,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要不我把这个活交给你?” “我可不干。”方艳一脸的不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是你来干吧,我是眼不见、心不烦。” 申一甲真想给方艳几句,把她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可是这个场合有点不对:“你要不干,那就不要影响我工作好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过后再交流。” “没什么好交流的。”方艳说,“你最好找小狐狸精交流,一天找一个。” 申一甲抓住方艳的胳膊,往外推:“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酒了,到现在还没醒酒呢。” “谁喝酒了?谁喝酒了,你才喝酒了呢。”方艳甩开申一甲的胳膊,“我看你是没喝酒就醉了,怎么,让野花迷的?野花有什么好啊?你跟我说说,到底这野花有什么好?” 申一甲不怕方艳攻击他,因为他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她也顶多是快活快活嘴,他担心方艳伤及于纯虹,那样不仅他脸上无光,搞不好于纯虹就会绝地反击,两个人在办公室的吵起来。 见方艳不肯定离开,申一甲觉得眼前的场面不对应付。现在可能关键是方艳对他产生了误会,以为他和于纯虹关系暧昧不清,只是撇清这种关系,方艳的火气就不会这么大了。 方艳是什么人啊,人大副主任姜震东的外甥女啊,她要是耍起泼来,还真不好对付,至于他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市政府办的这些领导,就算是不向着她说话吧,至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更不要说他只是一个小科长了。 “艳子,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于科长在这里也没事。”申一甲觉得应该换个思路了,既然推不出去,那就只能顺着她来了。 “这还差不多。”方艳站在门口,并没有久留的意思,“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我就下去督查了,不来办公室了。” “那你就说啊,进屋就没头没脑的一顿脾气,我真以为你昨天喝高了呢。”申一甲为方艳打着圆场,想给她一点甜头,“艳子很乖的是不是?”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不乖了?”方艳可真是不经夸,绕开申一甲,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帮他整理着桌面。 申一甲在方艳身后做了个鬼脸,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方艳这是见来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了。 “申主任,瞧瞧你这桌子乱的,都下不去手了,你自己不收拾,就不能叫个人来收拾吗?”方艳说。 申一甲很不以为然地笑笑,他的桌面哪有方艳说的那么乱啊,顶多是物品摆放没有那么规矩而已。行啊,方艳愿意收拾,就满足一下她的自尊心吧。 方艳的气息均匀多了,申一甲的心里也轻松下来。要说方艳爱他,可能有点勉强,但要说方艳对他有意思,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突然了方艳,忽略了于纯虹,让方艳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科长,你稍等一下,我再打一个电话,名单就能落实了。”申一甲又对方艳说,“艳子,差不多行了,你好歹也是个科级干部,身段放得这么软,让我有点吃不消啊。” “那谁能让你吃得消啊?”方艳问。 申一甲嘿嘿一笑,拿起了电话,拨起号来。 这个电话很顺利,联络员名单已经全部落实了,他可以交差了。他取过一张纸,把联络员的名字逐一抄在纸上,方艳转身从手盆架旁边拿了一块擦桌面,在盆里过了一下水,迅速拧开,来到了沙发前。 “劳驾,让让呗,我给我的科长擦擦沙发。”方艳说。 申一甲惊愕地抬起头来,方艳这是对他没脾气了,可是转身又冲着于纯虹去了。 于纯虹“哼”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申一甲这边走过来。申一甲还有两个名字没有抄完,却不得不站起来,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势态。 只见方艳在沙发上胡乱擦了几下,就直起要腰来,又冲着窗台去了。 “麻烦让一让,我要替领导擦一擦窗台。”方艳来到于纯虹的面前,像一只斗鸡一样。 于纯虹没有说话,绕过桌子来到申一甲的身边,一只手抓在他的胳膊上,抬高了嗓门,清脆地说:“申科长,完了吗?”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申一甲知道,于纯虹这个动作就是特意给方艳看的,他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可她的手抓得很紧,他总不能甩开她啊,那样把于纯虹也得罪了。 “有些人在窝里贱还不够,这回竟然贱到政府办来了。”方艳冲着于纯虹,把手中的擦桌布用力甩了一下,水珠溅到了于纯虹和申一甲的身上。 383、女猎手 “方艳,我觉得我并没有冒犯你啊,你为什么不要这么跟我过不去好吗?我可是到政府办有公干,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好吗?尽管你说我贱,这就是喜欢贱了,怎么办吧,我自己的好坏,我自己带着,与你有关系吗?”于纯虹显得很克制。 申一甲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方艳进屋以后,他先是叫她方科长,然后叫她艳子,并没有叫过她的全名啊。于纯虹能对方艳直呼直名,说话她们认识啊,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你了?你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贱了?”方艳转身就冲于纯虹去了,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听了下来,“你捡什么骂啊。” “我希望你理智一点,要骂人我也会,我今天并不是来找你的,也根本没想到会见到你,所以你你没必要火药味那么浓,我是申主任的客人,我到他这里取联络员名单的,就这么简单,你不应该对我这种态度啊……。”于纯虹叭叭地说着,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快得了吧,隔着二里地我都闻着骚味了。”方艳抱起了胳膊。 “方艳!你平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你是一个很温柔大方、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是不是?”申一甲把方艳接到一边,挡在了于纯虹的前面。 “申科长,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早干什么去了你。”方艳一甩胳膊。 申一甲笑了,方艳太牛了,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竟然敢当着于纯虹的面打击他。他嘻嘻笑着,心里却觉得很拐扭,还好,这两个年轻女子虽然唇枪舌箭、针锋相对,但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按理说,他可以把名单交给于纯虹,让她走了,可是这个时候这么干,明显有赶她走的意思。方艳和于纯虹不仅认识,而且应该很熟悉,她的舅舅姜震东是人大副主任,于纯虹的上级,所以于纯虹让着她一点也是正常的。 申一甲觉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他本来以为,方艳刚进了屋就灰头土脸地发火,是对他与于纯虹独处产生了敌意和嫉妒,可是他发现自己错判了形势。方艳的确是吃醋了,但不至于表现的这么过份,她能对于纯虹发这么大的火,自然让他想起一直以来的怀疑,于纯虹与姜震东有一种关系。方艳就是因为对这种关系很不感冒,才对于纯虹出口不敬的。 “我骚不骚,我自己带着,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于纯虹又来劲了,“你也不用摆出一付教科书似的脸,我一没吃你的,二是拿你的,三没占你的,你凭什么对我这么过分啊?” “纯虹,你也少说两句吧。”申一甲无奈地笑笑。 “纯个屁!“方艳说,“你要说她纯,母猪都能成精。”方艳说。 申一甲的笑声更大了,方艳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啊。于纯虹和他相处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那么纯啊,至于她在他以前纯不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申主任,你听着好玩是吧?”于纯虹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 “不不不。”申一甲连忙摆手,“我是觉得方科长说话太敢捅词了,方艳啊,你这哪像个女人家,哪像一个督查室的干部啊。” 于纯虹本来在站着呢,方艳气势这么猛,她竟然一点都不怯,紧走几步,回到沙发上坐下了。申一甲一见于纯虹这架势,真有点杠不住了,她要不走的话,方艳就没有离开的意思,刚才两个人只是打嘴仗,这要是谁一时冲动,动起手来,那可就很难收场了。 “某些人啊,脸皮真厚,打着不走,牵着倒退。”方艳见于纯虹坐下来,她也凑了过去,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们可不要再吵了,再吵我可就出不去这个屋了。”申一甲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不过是借你的地方坐一会儿罢了。”方艳说着,往于纯虹那边挪了挪。 “方艳,你什么意思?”于纯虹说,“我不说别的吧,至少是你们督查室的客人吧,你这样咄咄逼人,还有完没完了?” 申一甲背靠着办公桌,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一幕。 凭心而论,要是论长相,于纯虹和方艳都不差,两个人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味道,按理说他对她们都不陌生了,与于纯虹甚至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同居过,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的另一面。要说她们两个今天就像两个斗**,也有些不太贴切,她们是女性啊,斗鸡那可是大公鸡啊,要说她们是在斗气似乎更恰当一些。 两个人的身体都一起一伏的,充满动感,就像刚刚做过什么劳累的工作,要坐在那里休息一下。她们能一起坐下来,说明两个人火已经泄得差不多了,那可怕的一幕终于没有发生,申一甲还是有一点庆幸。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真是来找申主任办公事的。”于纯虹对方艳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方艳说,“我知道你的杀伤力,你能不论年龄、工作、兴趣爱好,准确地捕获猎物,促进对方雄性激素旺盛分泌。” “方艳,你怎么污蔑我,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有账不怕算。”于纯虹说,“可是你没有必须把申主任带上,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啊,虽然有人能帮衬你,但也不会帮到这么细吧。” “你管得着嘛,咸吃萝卜淡操心。”方艳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手,还有管好你的……反正这么说吧,管好你女人的本能。” “本能还用管吗?”于纯虹说,“本能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我觉得顺其自然最好。” “得得得,我不愿意听你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方艳说,“你办完事了吧,办完事赶紧走吧。” “你凭什么让我走啊,我又不是你的客人,我是申主任的客人。”于纯虹娇矜地笑了笑。 “我真怀疑你今天到这里的动机。”方艳又往于纯虹的身边挪了一下。 申一甲越听越不对劲了,听她们说话的口气,好像本来就认识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至少应该是很熟悉了。 “于科长,你和方艳原来就很熟吧?”申一甲问。 “我根本不认识她。”方艳说,“我凭什么跟她挺熟啊,就是因为到了申主任办公室一趟,我就应该和她很熟?” “那这回就认识了。”申一甲说,“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刚才的争执只是一个玩笑,都是又年轻又漂亮的,不打不相识嘛。” “哼!没兴趣。”方艳的嘴一撇,把头扭向了一边。 于纯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看了看申一甲,又看了看他的办公桌。申一甲意识到,于纯虹终于想起刚才的公干了。她这是要准备走了,面对方艳这么个横草不过的主,多呆无益。 “申主任,名单齐了吗?”于纯虹问。 申一甲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张已经写好的名单,装模作样地看着。 “申主任,不就是一个名单吗?”方艳说,“用得着你亲自上手嘛,教给我不就得了,还至于那么认真。” 申一甲心里一直不爽。今天方艳太不像话了,挖苦他就像挖苦邻居家小孩乞似的,一点都不留情面。于纯虹虽然已经是过去时了,但他也不能这么没面子啊。 他白了方艳一眼:“你等于科长走了,我就把手里的活交给你。” “你干什么瞪我啊,我干什么了,我怎么了。”方艳说。 于纯虹站起身来,从申一甲手里接过那个名单,低头看了看。 经过方艳这么一闹,本来一场很僵持尴尬的见面,忽然之间变得惊险而滑稽。申一甲心里的不自然和难堪早已经被甩到九宵云外去了。 “既然你下午急着用这么名单,我就不多留你了。”申一甲真的希望于纯虹立刻从他的眼前消失,那样方艳就没有什么攻击目标了。 “那我走了,麻烦你了申主任。”于纯虹仍然没有忘记方艳,“方科长再见了,我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不要火药味这么浓。” “没事没事。”申一甲说,“方艳就是个直性子,今天可能心情不好,说话偏了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往心里去了。” “我不往心里去,我要是什么话都往心里去,还不憋屈死啊。”于纯虹说,“再见了申主任,再见了方艳。” 方艳看都没看于纯虹一眼,仍然在沙发上坐着。 申一甲把于纯虹送到门外,很快就折了回来。方艳本来在沙发上坐着呢,一听到门响,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连连后退着。 申一甲知道方艳的胆被于纯虹带走了,于纯虹一走,她立刻就像散了架的木偶,没有任何支撑了。申一甲很很地瞪了方艳一眼,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看来姜震东与于纯虹很可能真的已经走到一起了。方艳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于纯虹是姜震东的相好,只有这样,今天两个人的冲突才能解释得通。 384、示爱 方艳见申一甲并没有理他,立刻往前凑了几步,仰着脖儿看着他的眼睛。 申一甲强压着心里的怨气,不让这股气发泄出来。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今天的事事发有因,可能也不能全怪方艳。如果他劈头盖脸地训她一顿,只是图一时痛快,却收不到什么效果。 不行,不行就这么便宜了她。申一甲想到这里“哼”了一声。 方艳被吓得一激灵,整个身体随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方艳同志,我发现你长本事了。”申一甲歪着脑袋,“说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吃错药啦?” “没吃药。我的本事还不是跟着你学的嘛。”方艳小声嘟囔着。 “我让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在我的办公室里一顿神耍,你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啊,你以为你不敢收拾你是吧?”申一甲向方艳逼进了一步。 方艳的嘴半张半合,轻轻地向外嘟着,听了申一甲的话,忽然咧嘴笑了,几步冲到他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申一甲对方艳此举毫无准备。 “你不是要收拾我嘛。收拾吧,收拾嘛。”方艳的口气软绵绵的,露着贱兮兮的微笑。 “你以为我不敢啊。”申一甲抬手想把方艳推开。 方艳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侧后方一躲,申一甲的手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她的前胸上。他的手像触了电一样,立刻弹了回来。 “流氓!”方艳的眼睛向上翻着。 申一甲知道自己的手有点越位了,他本来想把她推到一边,别让她离自己这么近,但没想到方艳会侧身躲他,手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 “你是女流氓。”事已至此,申一甲没有办法,只能推脱责任了,“你明知道我要推你,你还把身体往上送。” “收拾完了吧?不会再动手了吧?”方艳问。 “我本来也没想动手。”申一甲说,“是你逼人太甚了。” “给我道个歉,或者哄哄我吧。”方艳说,“否则我一会儿就向领导告状去。” 方艳的话半真半假,申一甲听得半信半疑。方艳要到领导那告状去,这还了得,她怎么能有这个想法。不管她说的是真的假的,必须先稳住她。 他抓住方艳的肩膀往后推,一直推到沙发前,然后用力地把她按在沙发上。方艳轻轻地挣扎着,但到底拧不过申一甲,很快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啊。”申一甲说,“本来是你骚扰我着,怎么现在倒成了我欺负你了。” 申一甲的手紧紧地压在方艳的肩膀上,方艳并没有推开这双手,而是低下头来左右看着,然后抬起头来:“申一甲,你刚才就是这么接待于纯虹的吧?你就是这样请她坐下的吧?” 申一甲的手立刻松开了,没想到方艳的脑袋里还想着于纯虹呢,看来他还是怀疑他与于纯虹的私下接触不太正常。他起身后退了几步,在原地背过身后,这个方艳简直是一根筋,怎么非要怀疑他和于纯虹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舒服。 不过,说说于纯虹也许能让她忘记刚才的过分动作。 “方艳,这回你真说对了。”申一甲说,“可是你说得还不够准确,我是把她抱上沙发的,她还在我的怀里撒了娇呢,这回你满意了吧?” “你可恶!”方艳说,“你明知道人家心里有你,你还这么做。” 申一甲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方艳这是干什么啊,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向他示好吗?她心里有他?开玩笑,她这么清高自负、自以为是,他哪敢让她心里有他啊。 “我就知道你是说着玩的。”方艳说,“这个人眼眶高着呢,就瞄着那些有点权的,有点钱的,现实着呢。哪像我这么重情重义啊。” 申一甲回到了办公桌前的座位上,目光在方艳的身上凝固了。 以前方艳对他有意思,只是曲意逢迎,暗送秋波,喜欢用话敲打他,这次就不同了,她竟然清楚地告诉他,她心里有他,她今天胆子怎么变大了。 “方艳,我怎么觉得你认识于纯虹啊?”申一甲问。 方艳没有马上回答申一甲,而是嗯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你快点说,到底认不认识她。”申一甲道。 “你对于纯虹挺关心啊,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方艳说。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别让我犯错误好不好?”申一甲说。 “你们男人吧,都是贱种。”方艳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放着眼前的,想着天边的。” “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申一甲说。 方艳在原地转了半圈,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申主任,我不是说你,你想多了。” 申一甲虽然在与方艳对话,心里却在琢磨怎样答对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如果他这样含糊不清,到头来会害了她,搞不好还会影响工作。 “那你在说谁呢?”申一甲问。 “唉呀,这些就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不要问了好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方艳倒是比较直接。 “呵,你不是在说你那个舅舅姜震东吧?”申一甲问。 “为什么是他?”方艳反问道。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接触最多的已经婚男人,不是姜震东吗?我怎么觉得你没事就往他那儿跑呢,你是不是这么认识于纯虹的?”申一甲说。 “哼,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方艳说,“你不用给我转换话题,你不愿意待见我就直说,没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申一甲承认方艳嘴挺硬,死活就是不承认他说的那个男人就是她舅舅姜震东,更不想在他的面前显得低三下四。其实她这样做是明智的,姜震东是她舅舅,就算她心里对他再有想法,那也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想法,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不可能告诉他。至于她对他的感觉呢,反正她已经说出来了,似乎不想进一步解释了,作为姜震东的外甥女,她也不可能摆出一付离了他地球就转不了的架势。 “方艳,你千万不要关心我。”申一甲说,“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天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命。你看我一没钱,二没势,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一个人散慢惯了,受不了别的的约束。” “哼,你就装吧。”方艳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不稀罕呢。” “再说了,你方艳是什么人啊,人大姜主任的亲外甥女啊,让你关心,我承受不起啊。”申一甲似笑非笑,做出一付卑微态。 “申一甲,跟你说话真费劲,不通人理,不懂人味,活该没有喜欢你。”方艳说。 申一甲正想对付她两句,没想到方艳的手机响了。 她拿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立刻接通:“我妹,有什么指示啊?” 申一甲听了直憋不住乐,一个妹妹,打来电话还问人家有什么指示,方艳这是怎么了,刚才那股高傲劲儿哪去了。 “看来咱们有心灵感应啊,我正在想你呢。”方艳笑着,“说吧,找姐什么事?” 申一甲叉着双手,静静地看着方艳,只有在这时,她才能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本性,变得温柔而又贤淑。 “唉,别提了,刚才我看到于纯虹了。”方艳说。 申一甲瞪大的眼睛,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方艳的确认原来就认识于纯虹。 “这个小骚货,还跟我叭叭的,我真想把她那张逼嘴撕烂了。”方艳的声音小了下去,回头看了看申一甲,伸了伸舌头。 “你等我一下,我在洗手间呢,我出去跟你说。”方艳说。 申一甲笑了,这丫头真坏啊,打个电话也没忘记指桑骂槐。 “你妹,哪个妹啊?”申一甲问。 “你管得着吗?”方艳又露出一付不屑的样子,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还撂下一句,“我这几天跟吉科长下去,不来单位了。” 申一甲记得方艳有一次曾经跟她说过,她有一个表妹,是姜震东的女儿,她为此还显得特别自豪呢,听她的口气,这个打进电话来的女子八成就是姜震东的闺女。多亏她这个什么妹妹把电话打进来,要是还不知道方艳要在办公室里跟她对付多长时间呢。 方艳一走,申一甲心里立刻轻松多了,站起身来,伸了伸双臂,扭了扭腰。这上午过得还真够紧张的,他连大气都没有机会喘一下。现在没事了,他可以轻松一会儿了。 于纯虹的出现,让申一甲有些颓丧,方艳的出现,又让他有些得意。一个弃他而去,一个奔他而来,虽然注定都将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但让他的心里平衡多了。 他的心里还是有点惦记那个叫姜玉慧的邻居,必须得抓紧时间,把她拿下了。他年轻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单着,要不他过年还是不敢回家。 可是姜玉慧不给她机会啊,见到她的难度,跟见市长的难度差不多,他到底差在哪儿了呢,他怎么做才能赢得她的心呢? 385、女大十八变 于纯虹是市人代会会务组后勤组的成员,申一甲才在市人代会会务组呆了整整一天,已经记不清碰到她几次了。 再见于纯虹,申一甲已经心如止水,掀不起任何波澜。于纯虹有时会对他默默一笑,有时会点一点头,人多的时候,她就会低着头,轻轻从他的身边走过。 人代会的会场设是望月楼宾馆后院的大礼堂,分组讨论地点在望月楼宾馆各楼层的会议室,还有一些大客房。下午跟会记录的时候,申一甲离开会议室,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了于纯虹。 真是冤家路窄啊,今天怎么总是碰到她啊,真是见了鬼了。 于纯虹向他招手:“申科长,我正好有事找你呢。” 于纯虹找他能有什么事呢,申一甲侧过身等着她。 “会务组通知,各组联络员下班以后不要急着离开,要把每一层楼里贴的小字报撕掉,清理干净。”于纯虹来到他的近前。 于纯虹口中的小字报,其实是市热电公司股东会达的一个决议,主要内容就是列举热电公司供热面临的困难局面,燃煤涨价使企业出现了六千万元的资金缺口,今天的供热形势十分严峻,不容乐观云云,像是一个情况汇报,又像是一个问题反映,落款是热电公司全体股东。 “没问题。”申一甲说。 申一甲早晨到达望月楼会议中心的时候,就发现了张贴在会议中心大门外显眼位置的协议书,旁边站着一群人,在上面指点着。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 协议书不长,有两张四开纸大小,白字黑字,特别醒目。从头看到尾,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请求政府支援燃煤涨价补贴资金六千万。 申一甲刚看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田长发来了。”有人在人群外围说。 申一甲回过头来,见田长发正和董办主任肖玲往门口这边走呢,还有十几米就到了。申一甲忙闪到一边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田长发认识他,在协议书前碰到他,感觉不太对头。 “老田啊,这是你们写的协议书啊。”有人在不远处与田长发打着招呼。 田长发就像没听到似的,仍然甩开大步往前走。 “田董,田董,还是你小子厉害。”酒厂厂长白义清用手指点着田长发。 田长发停下脚步,和迎上前来的白义清握了握手:“老白啊,酒厂形势不错啊。” “你这协议书贴得可真是地方,这下好了,燃煤涨价,企业缺钱,全市人民都知道了,田董有一手,有一手。”白义清说着,与田长发并肩往前走。 田长发连连摆手,打断了白义清:“老白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咱虽然是国企改制的样板,可是样板不当钱花啊。你说现在这煤价疯长,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你别愁啊,一天比一天冷了,缺钱肯定过不了冬,咱们宫市长大笔一挥,给你拨上个几千万,你老田不就有钱了。”白义清说,“只要这笔钱定下来,明年还有跑吗,肯定照样拨啊。我是真羡慕你啊,从娘胎里出来,就有不用操心的命。这协议书是你亲笔起草的吧?大有田董的雄辩风格啊。” 申一甲跟在两个人不远处,进了会议中心大门。 “老白可不要这么说。这个协议书吧,和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田长发说,“我是昨天晚上才从省城回来的,要不是为了参加今天的人代会,我可能现在还在省里跑资金呢。” “田董,谦虚了不是,谁不知道你是热电公司的大股东啊,这股东协议没有你点头,那还能算股东协议吗?不过你们这协议这词用得可不太准,应该叫申请或者建议才对吧。” “老白啊,我有多少股,你还不知道吗?”田长发说,“我虽然号称大股东,但我没有控股权啊,控股权在职工手里啊,职工要是想罢免我这个董事长,也是分分钟的事啊,现在在我们热电公司,谁有钱谁说了算啊。” 申一甲正听着,有人碰了他的胳膊。他扭头一看,肖玲正冲着他笑呢。 “来开会?”申一甲问。 “是啊。我是新增选上来的市人大代表。”肖玲说。 “噢噢。”申一甲的语气很模糊。 “人民选我当代表,我当代表为人民。”肖玲说,“我本来已经是省人大代表了,这次又增选我为市人大代表,工作比以前多多了。” 申一甲心想,热电公司出人才啊,全国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市人大代表,这回都齐了。其实也难怪,热电公司属于公益事业,与老百姓的利益息息相关,多出一两个人大代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这大半天听到了人大代表对这份协议书的一些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他的耳朵都灌满了。他当时就觉得,在人代会现场这么庄重的时候,到处贴着热电公司股东会的所谓协议书的确有点不妥,但田长发是全国人大代表,很会利用人代会这个场合造势,他现在是这家企业的名副其实的大股东,就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的,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他摆出了一付不知情的面孔,别人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于纯虹为这事找申一甲,倒让他觉得有点意外,看来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市领导的不满,至于是谁不满,他就说不清楚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前两天老百姓上访的事来,当时田长发就不在市里,据说在省城办事,热电公司负责接访的郭副总当时就向市政府秘书长封官生求援,让他把财政局长叫来接访,还口口声声要求政府对燃煤涨价进行补贴。难道那次上访也是热电公司暗中发动的?申一甲也拿不准了。 爱谁谁吧,申一甲对于纯虹说,“就是把墙上的协议书清理一下呗,没问题。” “那你辛苦了。”于纯虹说。 “客气。”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擦肩而过。 这两次见到于纯虹,给申一甲一个深刻的印象,她妆扮得更成熟了。高挽的头发,立领的精短上衣,宽松的裤子,平底板的休闲鞋,从头到脚不像一个未婚的女子,倒像一个已婚的年轻少妇。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一身打扮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思议的。 还有一个印象就是于纯虹更白了,以前她也白,那时她很水灵,很娇羞,皮肤白里透着红,现在呢,她的白像白色的亚光的水彩,柔嫩却没有光泽,甚至透着一种浅浅的梨黄。 于纯虹这是怎么了,像是刚得过病,有着一种病态的美。不过也不像,她明显比和他在一起时胖了,脸庞更圆润了,身材更饱满了,走路的姿势也更优雅了。 下午的分组讨论结束后,申一甲拎着一瓶矿泉水、一把旧桌布,在宾馆走廊里转了起来。 他到现在也没弄清贴这些小字报的是什么人,简直太有才了。电梯口有,电梯外也有,餐厅的门口有,厕所的门口也有,会议室的门口有,房间的门口也有,反正是哪里显眼,哪里经常出入的人多,哪里肯定就不小字报。 这下好了,所有的人大代表都知道热电公司资金紧缺了,虽然这些小字报没有提及向政府申请援助,但动机连傻子都能明白。 申一甲清理完小字报,又去会务组打了一头,见没有什么事,就匆匆走人了。 申一甲这么着急走人,是因为他所在的东安区讨论组晚上有代表请客。这个组的召集人,炼油厂的厂长老候说要摆两桌,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 候厂长临走时还特意来到申一甲身边:“小伙子,晚上一定去啊。” “候厂长我就不去了吧。”申一甲说。 “你不去不行,我是召集人,你是联络员,没有你我们怎么联络啊。”候厂长说。 “我这联络员就是个称呼,没有什么职权。”申一甲说。 “你这么年轻,职权已经不小了,市政府督查室主任,你的职权还小吗?我老候都不敢得罪你啊。”候厂长说。 “行行行。我肯定去,给各位代表服好务。”申一甲说。 “哎,这就对了。”候厂长说,“你早点去啊。” 申一甲负责联络的东安区讨论组,代表里有几位企业老板,像白酒厂的白义清,炼油厂的候金镜都属于这个组的代表。同时,还有几个市直属局的局长,剩下的成员就比较杂了。 按理说,白义清是酒厂厂长,晚上的饭局本该他先请,但可能是炼油厂规模更大,在组里更有发言权,第一场酒局就由候厂长夺权了。 申一甲赶到夏威夷大酒店的包间时,有几位代表已经到了,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正在议论着什么。申一甲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侧主陪位置的候厂长。 候厂长见到申一甲,把烟头扔进烟缸,站起身来。 申一甲顿时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候厂长为什么见到他就站起来了,他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啊。 “一甲啊,跟我下楼,去接姜主任。”候厂长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姜主任?难道是人大副主任姜震东? 386、暧昧出场 白义清从餐桌上抬起头来:“这老小子,又给领导献媚去了。” “一个人大主任我能献什么媚?”候金镜说,“我说老白你一个企业经营者,真是一脑子洋奴隶哲学,我看你别做白酒了,去做日本清酒吧。”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出了单间,不断遇到来参加饭局的代表,候金镜边走边打招呼,弄得像领导检阅似的。 这些代表都很有素质,参加聚会的时间也是不早不晚,掌握得正是火候。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候金镜在电梯里说,“有女朋友没?” “候厂长过奖了,本人条件比较困难,现在还单着呢。”申一甲说。 “炼油厂的姑娘行不行啊。”候金镜说,“哪天你去选一个。”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我是农民出身,找个工人就属于高攀了。” “你的思想有问题啊,瞧不起工人阶级。”候金镜说。 “找个工厂的姑娘,是我小时候的梦想。”申一甲说。 “你的梦现在是不是醒了啊,这回想找个领导家的姑娘了吧?”候金镜说。 “那更不敢高攀了。”申一甲说,“在家里受气啊。” 两个人下了楼梯,出了酒店大门。候金镜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向四周巡视着。 从刚才候金镜和白义清的几句对话里,申一甲已经猜出,一会儿要来的这位客人,很可能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候金镜是市人大常委,在宴请区代表团的同时,把姜震东请来,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第一次见到姜震东,还是那次跟着为他调任人大党组副书记送行的时候,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就是在那次,他才知道方艳原来是姜震东的外甥女。 申一甲正在胡思乱想,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前的雨搭下面。候金镜挥了挥手,疾步走了过去。 轿车后门开了,姜震东笑吟吟的从车里走下来,和候金镜握了握手。 “领导正好提前了五分钟。”候金镜说。 “对你们这些人民选出来的代表,我可不敢怠慢啊。”姜震东另一支手拍着候金镜的手背。 申一甲很自觉地闪到一边,挤出了一脸微笑。 “这是我们团的联络员,政府督查室的主任。”候金镜指了指申一甲。 “啊,我认识,我认识。”姜震东松开候金镜的手,向申一甲伸了过去。 “领导好。”申一甲连忙握住姜震东的手,姜震东怎么可能认识他呢,这不过是一些领导的社交习惯而已。 姜震东没说什么,握着申一甲的手,头却扭向了身后的轿车:“唉,这怎么还不下来呢。” 候金镜问:“还有哪位领导这么赏光啊?” “我们办公室的,也是人代会会务组的。”姜震东说。 轿车另一侧的车门开了,于纯虹慢吞吞从车上下来,绕过车体,表情肃穆地走了过去。 申一甲对于纯虹的出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看到于纯虹的一刹那,就知道今天自己不该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转身逃跑啊。 候金镜先是一愣,忙回来头来,拍了拍姜震东的后肩:“二位领导里面请,里面请。” 姜震东和于纯虹在后,候金镜和申一甲在后,几个人进了酒店大厅,直奔电梯间。 申一甲的心里很乱,于纯虹下了车以后,就一直目视前方,目光根本没有和他交集过。本来就是晚上吃个饭,喝杯酒,乐喝乐喝,这下好了,于纯虹跟着姜震东来了,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别想吃消停了。 “卫生间。”“洗手间。”在电梯间门前,申一甲和于纯虹几乎同时发声,两个想到了同一种回避同乘电梯的办法。 “楼上有。”姜震东对于纯虹说。 申一甲不等于纯虹回答,就闪身往走向一边。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跟于纯虹客气了,他必须避免在电梯间里默默独对的尴尬。 逃跑!这是申一甲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不能跑!对候金镜没法交待,还有可能让于纯虹耻笑。 申一甲在一楼大堂里转了一圈,很快从步梯上了楼,回到了房间。 两个大餐桌已经围满了人,代表们正在热烈的争论着什么。申一甲的心里有些释然了,这么热闹的场合,自己小点小恩怨,小心思太微不足道了。 “不行,一定要让美女挨着领导。”白义清的声音很大。 站在桌边的于纯虹连连摇头,两手抓着一把椅子,却没有说什么。 “姜主任,你就让同行的美女挨着您坐吧。”候金镜说,“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您的部下。” “我不管,你们愿意怎么坐,就怎么坐。”姜震东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我……要不我去那桌吧。”于纯虹往后退着。 “哎,那可不行。”白义清不干了,“我说你这个丫头,领导带你来呢,是来挡酒的,你说你坐到那桌,知道领导要多喝多少酒啊?” “老白啊,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你白酒厂呢?不喝多还不让出门了?”姜震东说。 “今天老白说了不算。”候金镜说,“想说了算你就再开两桌。” 申一甲不想看这没喝酒就开始的酒官司,忙转过身去,来到临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其实他已经看明白了,刚才于纯虹可能是担心他会坐在那桌,所以就想到这桌来。现在他过来了,于纯虹应该留在那桌了。 “那我就坐这儿吧,对各位代表来说,我是个编外人员,又是个小字辈,能有幸参加今天的聚集,已经感到很荣幸了。”于纯虹的声音从申一甲的背后传来。 “往里串,往里串,把位子坐满。”候金镜张罗起来。 “多了一个位置。”不知谁说了一句。 候金镜大声喊着:“那不行,那一桌过来一位,与姜主任同桌机会难得,那一桌主动一点,推荐一个过来。” 申一甲低着头不做声,爱谁谁吧,反正他是不想过去了,别扭。 这一桌人没有那么多,有的代表事先打了招呼,没有参加今天的饭局。桌上的人显然不如邻桌有身份,身段放得很很低,谁都没有想过去的意思。 “申一甲,你得过来。”候金镜开始点将了。 “对,一甲得过来,你是政府办督查室主任,是代表政府来的,今天还要督查我们喝酒呢。”白义清说。桌上的人听到他的话,一片哄堂大笑。 申一甲这回眼睛长长了,他本来想耍个小聪明,躲开姜震东和于纯虹,他没想到,自己马上就尝到了自作聪明的后果。就是因为这一片笑声,如果申一甲执意赖在这里,就是对邻桌一桌人的不敬。 申一甲乖乖地站起来,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可怕的,过去就过去:“各代领导抬举我了,我这个人比较乖,让我过去我就过来。” 他转过身来,看一眼桌边的空位,立刻傻眼了。看来今天是老天特意捉弄他啊,给他留的空位,就在于纯虹的身边。 于纯虹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膝前,仿佛根本不知道身边有一个空位,看也不看申一甲一眼。于纯虹的这种姿态,倒让申一甲心里轻松了许多,随手拉出椅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申主任虽然不是人大代表,可他的权力也不在我们这些代表之下啊。”白义清说,“人家可是宫市长的钦差大臣。” 申一甲连连拱手:“我是各位的服务员,小服务员。”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下。”候金镜说,“今天大家能聚到一起不容易,特意是姜主任百忙之中,光临我们的联谊会,让我们热烈鼓掌表示欢迎。” 聚会在七嘴八舌中开始了。 申一甲暗暗告诫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一些。姜震东就坐在他的对面,于纯虹就坐在他的身边,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姜主任的鼻子底下,如果他对于纯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姜主任的眼睛。 他想于纯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这个酒桌上也应该特别注意自己的举动。这不,姜主任在端起酒杯的时候,朝于纯虹扫了一眼。 满桌的人都站了起来了,于纯虹举着杯子,并没有与姜震东碰杯,而是在主请人候金镜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申一甲心里庆幸,姜震东也好,于纯虹也好,都不知道他已经在怀疑他们的关系。在这张酒桌上,他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在众人面前,于纯虹与姜震东应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更何况他还在场。不过他自信,不出今晚,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就会被他做实。 “美女啊,你不要见外。”候金镜对于纯虹说,“我们这些人大代表,可都归你管啊。” “候厂长过奖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于纯虹说,“我就是来蹭你一顿饭吃。” 白义清又插话了:“你们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坐在一起挺般配啊。” 于纯虹的酒杯刚沾嘴唇,听了白义清的话,像是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387、献媚中止 “老白你把人大的美女呛着了。”候金镜说。 于纯虹忙拿起一张纸巾,在嘴上抹了两下。申一甲纹丝不动,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姜震东朝于纯虹这边撩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段时间啊,因为筹备这次人代会,我比较忙,和大家的联系少了。今天是大会的第一天,我准备本来到咱们团里看看,可是热电公司的这张小字报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也没倒出空来。今天晚上金镜厂长有心,让我来和大家见个面,说明大家还记得我老姜。各位,我敬你们一杯。” 桌上的人七嘴八舌,群起响应,屋里又乱了起来。 “这田长发控股热电公司以后,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人代会是什么场合啊,他们敢在会场外面到处张贴小字报,公开要挟市政府。”候金镜说,“我怎么觉得有一种造反派的味道。” “老候啊,你可能错怪了田长发吧,他这几天一直在省城呢,昨天晚上才回来的。”白义清道。 “实事求是说,田长发确实不在市里。”姜震东点头道,“不过在两会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实,田长发就算不知情,也是有责任的,他毕竟是这个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啊。” 姜震东似乎不想让于纯虹成为酒桌上引人注目的角色,所以很快便把热电公司抛了出来。申一甲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意外,这一天发生的最具咀嚼价值的,当属热电公司的那张小字报了。 不过申一甲心里清楚,姜震东表面上对这张小字报颇为不满,其实他的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件事不是吸引了市政府领导的不满,他不会在酒桌上对这件事这样表态的。这个酒桌上有的人,像候金镜、白义清,还有几个人,也经常出现市宫市长的办公室,姜震东这么说的目的,显然有借人传话、自证清白的意思。 申一甲又想起那次因为到热电公司督查调研,被副市长杨重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损的场景。虽然那次去热电公司,是市长宫树仁亲自授权,但常务副市长杨重并不知道。后来她的部下方艳证实,当天中午,杨重就是参加了田长发的酒局,姜震东也出席了。 所以申一甲判断,姜震东这个全国人大代表与田长发这个市人大副主任的关心也非同一般。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在酒店门口迎接姜震东时,姜震东对候金镜说认识申一甲,不知道他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对上号了。 “来吧,我再跟头一次喝酒的干一杯。”姜震东在桌上巡视了一圈。 加上申一甲,一共三个人,都自觉地端起杯来。 “你们看,都很年轻。”姜震东说,“后生可畏啊,来吧,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和年轻人喝酒啊,那我也陪一杯吧。”于纯虹也端起杯子,站了起来。 “纯虹啊,你不用陪一杯,陪一口就行了。”姜震东说。 “谢谢领导关心。”于纯虹说。 在众人看来,似乎是领导对部下的关照,但申一甲就不这么想了。他举着酒杯,品出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纯虹啊,这桌上的人你都认识了吗?”姜震东放下了杯子。 “嗯,都认识了。”于纯虹说。 姜震东环顾左右:“于纯虹啊,是我们人大办公室的科长,以后于科长有事找到各位,在不违背原则的提前,就给我们人大一点面子。” “没问题,领导放心。”“没问题,见到于科长,我们就当见到了姜主任。” 桌上的人纷纷表态。 申一甲邻坐的是一位民办学校校长,他隔着申一甲对于纯虹说:“于科长,欢迎你到我们学校去调研。” “谢谢郑校长!”于纯虹面带微笑。 这位郑校长似乎被于纯虹的回答激发的胆量,顺手端起杯着:“于科长,我敬你一杯。” 于纯虹端着杯,慢腾腾地站起来,转向申一甲的身后。 郑校长受崇若惊,连忙起身,来到申一甲的身后。 申一甲这个难受啊,只好顾作镇静地抄起筷子。 白义清笑道:“郑校长不愧是办艺校的,眼里只有美女啊。” 姜震东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发话了:“酒呢,我得到那桌敬杯酒去。” “噢,对不起。”于纯虹在申一甲的身后对郑校长说了一句,很快就回到座位边上,从桌上拿自己的水杯,把里面倒了半杯矿泉水。 对面的姜震东已经站起身来,于纯虹重新站起来,拿着那个水杯离开座位。 于纯虹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姜震东要敬酒,于纯虹却倒了半杯水,难道她是给姜震东准备的? 事实很快就验证了申一甲的推测。 姜震东经过于纯虹的身边时,两个人有一个非常默契的动作,于纯虹接见姜震东手里的洒杯,姜震东接过于纯虹手里的水杯,于纯虹跟着姜震东去了旁边的那一桌。 候金镜也跟了过来:“各位代表,大家静一静,姜主任过来给大家敬杯酒。” 申一甲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后面的声音。他不用看能知道,这将是一个怎样的场面,姜震东端着一杯清水,与各位代表逐各碰杯,说些温暖人心的话,然后先干为敬,再看着桌上的代表把杯里的酒干下去。 姜震东一走,这桌立刻就热闹起来,本来刚才还都围在桌前呢,此时陆陆续续地站起来,敬酒的敬酒,干杯的干杯,场面比刚才热闹多了。 申一甲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不是因为姜震东的离开,而是于纯虹不在身边了,他的左胳膊再也不感到僵硬麻木了。他站起来给候金镜、白义清等人敬酒,大概因为他是督查室主任的缘故,桌上的这些代表并没有嫌他太年轻,相反对他都比较尊重。 申一甲端着杯子走向郑校长,忽然看见姜震东回来了,于纯虹仍然跟在他的身后。 于纯虹杯中的白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她趁乱拿起桌边的矿泉水瓶,把手中的杯子倒了半杯矿泉水,交到姜震东手里,又随手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的杯子。 申一甲有点看明白了,原来于纯虹是来为姜震东挡酒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就给姜震东倒了两个半杯了白水了。他不知道这是于纯虹与姜震东事先商量好的,还是于纯虹会来事儿,主动替他把酒换成水的。这一老一小神不知鬼不觉,配合得太默契了,要不是申一甲特别留心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会发现这种猫腻。 姜震东还没来得及落坐,桌边的几个人就端着杯子,奔着他去了,姜震东立刻被包围了。 “各位代表太热情了,这样我怎么招架得住啊。”姜震东说着与周围的人碰着杯子。 “申主任。”于纯虹在不远处举着杯子,招呼申一甲。 申一甲一看,于纯虹机会掌握得不错啊,眼看着姜震东被围攻了,她终于腾出空来给他敬酒了。 “我敬意你一杯。”申一甲脱口而出。如果让于纯虹抢到这句话,他就太被动了,一会儿还得想方设想回敬她,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了。 “我也敬你。”于纯虹麻利地与申一甲碰了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与于纯虹近距离的接触,也就有几秒钟的时间,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本来苍白面脸色多了一层粉红,黯淡的眼圈也褪去了几分颜色。这曾经是一张多么熟悉而生动的脸啊,如今不知为什么却隐藏着几分憔悴。 看着这个昔日女友的背影,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太狭隘了。 于纯虹不缘无故地在他面前失踪,固然是她的不对,但他发现她对他并不是毫不在乎,至少在经历了一番沉淀以后,已经能够坦然对面前他了,自己再计较过去的一切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纯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杯里倒了些水。申一甲却不想回到座位上,屋子里人都不是傻子,那样一男一女挨坐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忌,更何况姜震东就在他们的对面呢。 “我来敬美女一杯。”郑校长从姜震东身边回来,冲着于纯虹去了。 申一甲笑了,郑校长这个人还挺有记性,刚才他就要向于纯虹敬酒来着,因为姜震东要去邻桌敬酒,两个人刚要碰杯,就被姜主任给搅了。 于纯虹明明听到了郑校长的声音,却站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郑校长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才抬起头,露出一付恍然大悟的面孔,忙不迭地站起来。 “纯虹啊,你给我拿酒来。”姜震东隔着桌子对于纯虹这边看了一眼,“这边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负我一个人儿啊。这样不行,我得给你们都满上。” “对不起。”于纯虹从桌上拎起酒瓶子,匆匆走向姜震东。 申一甲暗暗庆幸,今天晚上姜主任没注意他,倒是盯上了郑校长了。唉,看来还真有看不出停的市人大代表啊。不是有个词叫犯罪中止嘛,郑校长这显然是献媚中止啊。 388、拜票 申一甲看得清楚,于纯虹这次拿得可不是矿泉水瓶,而是那大半瓶地产蓝河大曲。 于纯虹来到人群外围,举起了手里的瓶子:“来吧,我给各位领导满上。” “姜主任啊,咱们人民代表的娘家这不是欺负人嘛,给我们搞里外夹击啊。”白义清笑着端过杯子,让于纯虹把酒满上了。 “老白虽然嘴上发点小牢骚,但态度还算不错。”姜震东说,“各位把酒都满上,我有话说。” 姜震东这句话好使。刚才那些不想添酒的,想少添点酒的,此时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把杯子伸向于纯虹。 于纯虹不停地往杯子里倒着酒,一会儿就把所有人的杯子倒满了,当然申一甲也不例外。 大家都眼巴巴地瞅着姜震东,似乎想听听他到底要发什么高论。 姜震东伸手往邻桌一指:“还有那一桌。” 姜震东的话还真好使,邻桌也立刻肃静下来,纷纷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纯虹,你替我把酒给他们倒上。”姜震东说。 “好哩。”于纯虹随口应着,转向了另一桌。 这回满屋子人都看于纯虹一个人了,她顿时成了整个房间的中心。申一甲本来不想看于纯虹,可是不看不行啊,那样别人就都看他了。于纯虹穿着那件浅灰色的羊毛开衫,在人群之外晃动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后面,她的身体几乎静止地那里,一个又一个杯子端了过来,伸在她的面前。 “卖酒就找于科长这样的,又漂亮又能干又拉风。”白义清边看边笑,“等着顾客上门就中。” “老白你少她妈扯犊子。”姜震东骂了一句。 两桌客人的酒全倒完了,姜震东端起了杯子:“各位代表,我姜震东没有什么能耐,但我这个人仗义。这次人代会要选出市人大的新班子,同时还要选出市政府的新班子,你们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啊。今天由候厂长做东,我们这个代表团今天欢聚一堂,共话友情,但千万别忘记行使我们手中的权力,投上你们庄严的一票。” “好!好!”屋里响起了几声叫好声。 候金镜挥起一只手在空中扬了扬:“各位静一静,姜主任啊今天的局子特别多,他跟我们喝了这杯酒啊,就要去跑下一个场子了,我们能不能向姜主任表个态,这次人大副主任选举,我们祝他满票当选?” 姜震东拱拱手,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很快穿上了。 “咱们的团长,副团长,什么时候到啊?”姜震东转身问候金镜。他说的团长、副团长,当然是指区委书记和区长。 “八点,八点准时到。”候金镜说,“今天这个场合特殊,这两位团长为了避嫌,没有张罗这场聚会,我这个老家伙只好往前冲了,不过他们都答应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肯定会过来。” “咱们程书记的副市长恐怕没戏了。”姜震东的声音低了下来,“这时候再做工作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替我向他问个好吧,叫他别灰心泄气,好好和兄弟们喝两杯。风水轮留转啊,现在蓝河的风水都转到外县去啦,就看馅饼到底掉到谁的头上了。” “现在外县代表团都在驻地聚会呢。”不知道谁插了一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姜震东说,“不行了,我得马上走了,赶场子去。” 申一甲从姜震东的话里得到了不少信息。区委程书记想当副市长,但希望不大,直到现在他还带着区长在外面做工作呢,连代表团的聚会都没有及时赶来。这次政府换届外县的势头虽然很冲,但似乎组织上没给那么多的名额,竞争似乎非常激烈。 再看于纯虹,穿大衣那个快啊,一转身的工夫,呢子大衣已经穿好了。 姜震东低着头在前面走,立刻有几个人跟了上去,于纯虹的速度再快,也没有这几个送客人的动作快,转眼间就被隔在了后面。 于纯虹毫无留恋之意,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申一甲看着她走出门外的身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实再一次验证,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非同一般。 姜震东刚走一会儿,区委书记就板着脸来了。 申一甲并不认识区委书记程浩然,更要命的是开了一下午的分组讨论会,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据候金镜说他请假了。 程浩然进了门,直接走向主桌的主座,候金镜早已经叫服务员把桌上的餐具换过了。 程浩然边脱衣服边扫视着桌边的代表,当看到申一甲时,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候金镜看了看程浩然:“程书记,我们可等你你两个多小时了,终于把你盼来了。现在我这个临时召集人宣布辞职,剩下的节目就由你来主持吧。” “老候你就别给我上眼药了。”程浩然说,“看我热闹是不是?念你今天对区里有贡献,我就不计较了,来吧哥哥兄弟们,今天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我敬你们一杯。” 大家见程浩然的表情有些失落,刚才那种张扬欢快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闷起来。 “这个小伙子是……”程浩然平静地看着申一甲。 “程书记啊,你是不是有点太官僚啦,他是咱们团的联络员。”候金镜连忙解释道。 “我是政府办督查室主任申一甲。”申一甲连忙举起杯子,“一不小心,混进了咱们东安代表团。程书记放心,我不是间谍。” 申一甲的意思,是想向程浩然表白,自己对今天的聚会会守口如瓶。 程浩然端起杯子:“督查室主任,宫市长的人啊,你别看我是党务干部,但我干过行政啊。宫市长这个人啊正直、务实,我很佩服他,来吧,我们喝一杯认识酒。” 申一甲不知道程浩然的话是真是假,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真话。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程浩然碰了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义清说:“程书记啊,这次换届你能不能弄个副市长当当啊,破一破这个城区不出副市长的怪圈。” “我告诉你啊老白,没戏。我现在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我拿什么当副市长啊?上面得有提名吧?下面得有选票吧,口袋里得有票子吧。我们东安区占哪一样啊?我现在已经想开了,官当多大算大?托区里二十多万老百姓的福,我在区里想干的事还没干完呢。” “是谁想干的事还没干完呢?”门开了,屋里的人把目光都聚集到了单间的门口。 立春市委书记于发和站在那里,后面跟着立春市市长韩晗。 申一甲对这两个人太熟了,可以说他们都是他的老领导,不仅熟悉,而且都有知遇之恩。 程浩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桌外,迎了上去,与于发和握手。 “于书记,你这不足够意思啊,搞突然袭击啊。”程浩然说着,又与韩晗握手,“什么情况,立春市的党政主官都来了,这是要政变的节奏啊,于书记,你会对我们这个小小的东安区感兴趣?我们的实力可照你们差远了。” “我得到可靠消息,听说你们东安区代表团在这里联欢,我们两个来助助兴还不行吗?”于发和说,“县区合作大有可为啊。” 程浩然回过头来,四处搜寻着,很快就找到了申一甲。 “你还说你不是间谍。”程浩然指着申一甲,“于书记都进我的大本营了,你还说你不是间谍。” 申一甲愣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甲,你别听他的,他这个人就喜欢使诈,跟你开玩笑呢。”于发和这时也看到了申一甲。 “玩笑玩笑啊,申主任,你可千万别当真。”程浩然说。 刚才姜震东和于纯虹走了,正好空出两个座位。 于发和也没客气,很快就在程浩然身边坐下了,韩晗则坐在申一甲的身边,刚才于纯虹留下的空位上。他随手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没有说什么。 “于书记,我特别同情你。”程浩然亲自为于发和倒酒,“你说我这个区委书记没有提名就算了,我们没有经济实力,你这个市(县)委书记也没有提名,这就有点太不公道了。” 申一甲从程浩然的嘴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次副市长人选里没有于发和。 “五个县的书记,谁也不是吃素的,凭什么我于发和就一定要得到组织提名啊。”于发和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在安慰程浩然,“这一点我们必须有一个平常心。” “我可知道,那几个县的书记,谁也没闲着。”程浩然说,“你不是也想冲一冲吧,想冲你发话啊,我这里好几十人呢。” 于发和看了一眼韩晗,哈哈大笑起来:“都说你程浩然是咱们蓝河的人精,看来名不虚传啊。” 韩晗笑道:“浩然书记,我们今天来呢,给东安团的兄弟带了一些立春特产,顺便也为我们的产品做一下宣传。” “老于啊,你还说我人精,真正的人精在那儿呢,谁不知道,韩市长他是咱们蓝河市最有后劲的干部啊。”程浩然说,“韩市长,你这特产可不能白送啊。” 389、找不到锁孔了 “程书记,平时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精英。”于发和说,“这是韩县长的一点意思,各位千万不要客气啊。” 申一甲觉得很有意思,在立春市,于发和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韩晗应该算是老二,今天他竟然把这件事归功于韩晗,两个人的配合简直太默契了。 “兄弟们,咱们是不是应该敬于书记和韩市长一杯啊?”程浩然说。 代表们一听说立春市的书记市长带来的礼物,情绪立刻高涨起来,随着程浩然一起举起了杯子。 韩晗连忙摆手:“程书记,我们是来敬酒的,这话得让我们先说吧。” “好好,你们说,你们说。”程浩然把举起的杯子放了下来。 韩晗略作沉吟:“我和发和书记搭当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相处非常融洽,这次换届选举,发和书记得到了副市长差额人选提名,虽然不尽人意,但也算是组织上的一个肯定吧。” 众人一片嘘声,几乎将韩申一甲晗的声音淹没。 程浩然接过话来:“于书记至少还是差额人选,我连差额还不是呢。于书记,和我这些区里的干部比,你得知足啊。” “发和书记对这个提名已经心满意足了。”韩晗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当差额也应该选出个当差额的声望来,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差额人选天生就是来陪榜的,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是这个理。”有人应声答道。 “所以,我韩晗拜托各位了,把你那庄严的一票,投给我们立春市,投给于书记,让他成为这次人代会上最耀眼的差额人选。”韩晗高举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屋里的人几乎同时举起酒杯,送向嘴边。 “各位随意,各位随意,这话可是韩县长说的,我可没说。”于发和说,“我这个人很知足,只要有人支持,我就感恩啊。” 程浩然与于发和碰了一下杯:“各位听到没有?于书记和韩市长的话已经说到家了,我再说就多余了,我们总得表明一下态度吧,兄弟们,跟我一起扔一个!” 程浩然一声令下,这两桌近二十名代表一致响应,杯里的酒全都干掉了。 于发和与韩晗在单间里呆了有十多分钟,司机就出现在门前。 于发和看了一眼司机:“搬完了?” “多亏程书记调来一台客货。”司机说。 于发和又看一眼韩晗:“韩市长,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韩晗站起身来,拱了拱双手,于发和也起身离开桌子。 白义清说:“于书记,我们这帮代表可不缺吃的,你还带什么东西啊,撂句话就完了,这点事小意思。” “我就知道城里人比俺们乡下人嘴刁,却没有俺们乡下人有口福。”韩晗学着乡下人的腔调,提了提裤子,“哪位代表吃完了还想吃,到立春县找我。” 程浩然带着一群人,一直把于发和、韩晗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回到房间。 “你们继续吧。”程浩然说,“我先走一步了。” “哎,程书记你什么意思?没把我们企业界当盘菜啊。”白义清似乎很不以为然。 “什么意思?”程浩然说,“我今天一天没去开会,已经有人瞅着我眼眶发青了,明天我不能再请假了。下午领导要来我们代表团听取讨论意见,区里还在加班准备我的发言材料呢,我怎么也得抽时间过一遍啊。” “程书记走吧,公务要紧。”候金镜说。 “韩市长给兄弟们送的什么礼物?”程浩然说,“我就不要了,给老候吧,今天你辛苦了。” “程书记啊,你当我是个筐啊。”候金镜说。 “每个人两只立春大鹅,一箱俄罗斯三枪鱼。”司机说。 “噢?老候啊,那我就不给你了,大鹅还真有日子没吃了。”程浩然说,“韩晗很仗义啊。这些拜票的候选人都是县市委书记,不是候选人的,只有春县县长韩晗亲自出面,有一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感觉。这种人我们不支持,那支持谁啊?今天我可丑话说到前面,谁要是敢走漏消息,把今天晚上的事说出去,可别怪我程浩然不够朋友。” 屋里一片肃静。 申一甲没有想到,本来就是一场联谊酒会,到头来竟然上演了这么多节目,怪不得人们对换届这两个字这么敏感呢,原来这里的水太深了。 晚宴之后,候金镜让司机把申一甲送到了河滨小区的大门口,又让司机帮助他把两只鹅和一箱三枪鱼送到了单元门前。 说实话,申一甲对这些东西并不稀罕,大鹅就不说了,小时候在家里就能吃到。至于三枪鱼呢,他机了机关以后倒是常在饭局上见到,但他不会做啊,这种鱼总不能用鲫鱼汤贴饼子似的做法,所以他看着这两件东西有些发愁。 要是还在推拿店就好了,直接带回店里,可现在不行了,人家娟子和吕良小日子过得正热乎呢,他给送两条鱼算怎么回事呢。 他把东西搬进电梯里,又从电梯里搬出来,正要开门时,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种女人的呕吐声。 咦?楼上不是姜玉慧吗?很像她的声音啊。 他门也不开了,一手拎着鹅,一手抱着鱼,上了四楼。 一股刺鼻了酒味从梯道里传来,姜玉慧披头散发靠在自家的门上,手里拎着一串钥匙,脚下白花花地吐了一地。 “慧儿,喝高了?”申一甲问。 “我……我找不到钥匙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钥匙就在姜玉慧的手里啊,她怎么说找不着钥匙了,看来今天晚上没少喝啊。 “你真找不着钥匙了?”申一甲一脸坏笑。 “我的钥匙可能落在车上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从她的手上拿下钥匙:“你看,这是什么?” 姜玉慧看了看申一甲手中的钥匙:“噢,对了,钥匙在这儿呢,我……我找不到锁孔了。” “慧儿,你干嘛喝成这样啊,也不找个人送你回来,要是真没人送你,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啊。”申一甲看着地上白花花的一大片,哟,还有海参呢,都没咀碎,还有,还有几块肉皮,几个玉米粒。唉,这家伙,胃口真好,嚼都不嚼就往下咽。 姜玉慧的身体又上下起伏起来,申一甲发现不好,姜玉慧又要吐。他忙躲到她的身后,双手架在她的腋下。她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你这局子挺大啊,又是海参,又是鱼翅的,你这不白吃了嘛,都吐出来了。”申一甲说。 “少说我!”姜玉慧含糊不清地说。 “好好,不说你,不说你。你得进屋啊,总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啊。一个姑娘家,让人看到多不好。”申一甲说。 “你扶我上楼,我累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这回真笑不出来了,刚才是找不到钥匙,钥匙找到了又说找不到锁眼,这会儿又要上楼了。这是谁这么缺德,让姜玉慧喝这么多,要是她心情好,多喝点也行,可怎么也得把她送回来吧。 “到家了啊,你别着急,我这就给你开门。”申一甲把姜玉慧靠在墙边,拿着钥匙去开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申一甲搀起姜玉慧,才发现她根本就迈不动步了,任他怎么使劲,她的身体仍然原地不动。 “你让我自己走……我……能走。”姜玉慧说。 “让,我让你自己走。”申一甲说着,松开了姜玉慧。 姜玉慧失去了支撑,身体在往下沉。申一甲没办法,又用双手托住了她。 “我困了,我想睡一觉儿,你让我睡你觉。”姜玉慧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与其在这里与她磨嘴皮子,不如来点实际行动,干脆把她背到屋里算了。他这么想着,一双勾住她的后背,一手兜住她的臀部,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姜玉慧这一次没有反抗,不过也没有配合,双手垂在一边,任他把她抱在怀中。 申一甲就这样抱着姜玉慧进了门,来到客厅,把她放到了长沙发上,把她的身体放倒,头上垫了一个腰枕。谁知申一甲刚直起身,姜玉慧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哇哇”地吐了一地,然后身体一歪,向地板上倒去。 申一甲立刻抓住她的外套,把她从半空中拉了起来。 “吐吧,吐完就好了。”申一甲扶姜玉慧在沙发边坐了下来,马上又觉得不妥,万一她再歪倒,搞不好会摔坏的。 他索性把姜玉慧拖到地板上,摆好腰枕,让她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慧儿,你今天喝了多少啊?”申一甲问。 “没喝多少,也就三杯两杯的。”姜玉慧说。 “还没喝多少呢?再喝一杯就一斤了。”申一甲说,“你跟谁喝的?” “我妈,还有她男朋友。”姜玉慧脱口而出。 申一甲的回答让申一甲吓了一跳,她妈还有她妈的男朋友?姜玉慧看来真是喝多了,不知在哪儿整出了个她妈的男朋友。 390、酒醉的女孩 “哎,慧啊,谁是你妈男朋友啊?”申一甲问。 “你管得着吗?”姜玉慧闭着眼睛。 申一甲被姜玉慧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不敢再接着问了。她说得没错,谁是她妈的男朋友他真是管不着,不过他想知道并不犯法啊。他隐约猜到姜玉慧为什么住到这里了,她妈都有男朋友了,他爸肯定也不会闲着,他的父母不是已经离婚了吧,她没有地方住,当然就在住到这里了。 不过这都是申一甲瞬间的闪念。门里门外都被姜玉慧吐得不堪入目,不能就这么放着啊,他怎么也得替他收拾一下。 他见姜玉慧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就去厨房找来塑料条帚和撮子,很快就把门外的呕吐物清理干净。他又回到客厅,把刚才姜玉慧吐在地板上的东西收到撮子里,倒进了洗手间的便池,又用清水把地板擦干净。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活就干完了。 这段时间,姜玉慧一直躺在地板上,没有任何动静。 申一甲在她的身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那张丰润而生动的脸。一股浓郁的酒味弥漫了他的鼻息,他连忙把脸扭向一边,来到她的脚下,帮她脱下了鞋子。 申一甲那天与她喝酒时他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姜玉慧不是一个没有酒量的人。她今天能喝成这样,想必是超过了平时的承受能力。一个孤单的女孩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就怕这种无法防犯的突发事件,庆幸的是他偏偏这时候赶回来,又听到了她的呕吐声。 楼上对面那套房好像还没有住进人来,姜玉慧如果在楼道里睡过去,后果将是不堪想象的。想到这里,申一甲有点后怕,这个小丫真是活得太不在意了。 姜玉慧身上的手机响了,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听着手机铃声,不禁犹豫起来,自己到底该不应该接这个电话呢?不接吧,怕有人找姜玉慧有急事,接吧,他算是什么人呢,姜玉慧现在昏睡在地板上,他没法解释啊。 不行,这个电话还得接,万一是姜玉慧的父母打来的电话,见她不接电话,肯定会不放心的。申一甲想到这里,就去俯在姜玉慧的身边,伸手去掏她的手机。 姜玉慧突然一激灵,身体轻轻动了一下。 “别碰我。”姜玉慧嘀咕了一句。 申一甲吓得连忙缩回了手,别看这小妞醉成这样,第六感官还醒着呢,他还没碰她呢,她就发现了,他要是真去拿她的手机,她还不破口大骂啊。 “慧儿,你的手机响了,赶紧起来接电话。”申一甲说。 “你帮我接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得到了姜玉慧的许可,忙从他的兜里掏出手机,端在手里看了看。嗬,果真是姜玉慧的母亲打来的,来电上标记着“妈咪”两个字。这丫够能撒娇的,不就是“妈妈”嘛,还整个“妈咪”,真能出洋相啊。 申一甲不想帮她接这个电话,解释不清楚,还会费许多口舌,不如把手机交给姜玉慧。他把手机塞进姜玉慧的手里:“慧儿,你‘妈咪’的电话。” 姜玉慧的眼睛睁开了,空洞洞的,怪吓人的。瞬间,她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甩了甩头发:“坏了,我忘了给我妈打电话了!” 申一甲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姜玉慧,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这么清醒。 姜玉慧把手机放到耳边,背靠着沙发扶手:“萧太后,嘛事啊?” 申一甲“扑”地一声笑了出来,忙用手捂着嘴,起身走到一边。姜玉慧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申一甲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悔,太危险了,这要是让姜玉慧的母亲听到了他的声音,还不得在手机里开审讯大会啊。他没有听错,姜玉慧管她的母亲叫萧天后,真是好奇怪的称呼。 “啊?我……我自己啊。”姜玉慧低下了头,“没人,真没人,刚才啊,刚才是我放……放了个屁!没想到这么响。” 我靠,申一甲暗暗骂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像喝多了,打电话知道占他便宜呢。 “刚到家,还没来……来得及给你回话呢。”姜玉慧似乎在解释着。 “唉呀,我没事啊,你别唠叨了,我困了,睡觉了。”姜玉慧说着,随手把手机挂断了。 申一甲愣在那里,看想姜玉慧解释一下,他是怎么进来的。 姜玉慧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过腰枕就在地板上躺下了。 屋里静极了,偶尔能听到外面远来的汽车喇叭声。申一甲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完了?姜玉慧这就睡觉了?她这是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啊。 申一甲忽然想起,晚上从代表团聚会上拿回来的大鹅和三枪鱼还在门口放着呢。自己既然没功夫做,不如就送给姜玉慧吧,她是一个女人啊,对做饭做菜这事应该不会太外行,再说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他还欠她两瓶红酒吗?送给她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抵顶了,两个人谁也不欠谁了。 他从门外取那两个小件搬进屋里,打开厨房的冰箱,这一开冰箱不要紧,他发现冰箱上上下下都装满了各色食品,有保鲜的,有冰鲜的,有冷冻的,有鱼有肉有虾,还有一些护肤品、保健品,看起来眼花缭乱。他折腾了半天,才从冷冻柜里腾出了地方,从包裹中取出两只白条鹅,从纸箱里取出几条三枪鱼,统统塞进了冷冻柜里。 申一甲忙活完,在水龙头前洗了手,回到了客厅。 看来姜玉慧不是装的,她是真睡着了。申一甲蹲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仍然动都不动。 “慧儿,慧儿,醒醒了,我要走了,你上床睡去。”申一甲说。 姜玉慧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姜玉慧没有多重,也就一百斤出头。申一甲要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就是伸伸手的事。可是申一甲却迟迟不敢动手。 把申一甲抱到床上,和把她抱到地板上,完全是两回事。他不担心姜玉慧醒过来,而是担心她醒过来之后,认为他占了她的便宜,借着酒劲,再跟他耍酒疯,做好事还挨骂,那样就划不来了。 申一甲不想再等下去了,越等姜玉慧睡得越沉,还不如趁现在把她弄到床上去。怎么弄呢?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申一甲试着把手探到她的腿弯处,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这下胆子大了起来,姜玉慧已经睡着了,他就算把她抱到床上,她也不会知道,明天早晨醒来,她可能还以为是自己进的屋呢。他只要不告诉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想到这里,申一甲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肩膀下面。 偏偏在这时,姜玉慧有反应了,吧哒吧哒嘴:“哥们,来杯水呗。” 申一甲连声应着:“好,你等着,我这就给姑奶奶拿水去。” 他去了厨房,把厨台上凉的一大杯水里倒出一半,又兑了些热水,给姜玉慧端了过去。 “来,喝水。”申一甲把杯子递到她的嘴边。 姜玉慧眼睛都没睁,一口气把一杯水喝见了底,倒头便睡,任申一甲怎么叫她,也没有反应了。 这是什么啊,这是选择性睡眠,用着他了就清醒,不用他了就睡觉。申一甲没招了,干脆拦腰把她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进了大卧室。 申一甲还是第一次进入姜玉慧的卧室,屋里有一股清香的茉莉花的香味儿。 他借着方厅的光亮,把姜玉慧放到床上,她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前,离她的下巴很近,只要他一张就能叨到下巴上细腻的皮肤。一股带着酒味的气息直扑他的鼻子,不知为什么,申一甲对这个味道并不反感。 “慧儿,你睡吧,我得走了。”申一甲轻声说,他甚至有点怀疑,姜玉慧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今天太失态了,不好见对他而已。 姜玉慧的双手仍然抱着他的脖子:“大狗熊,让我亲亲。” 申一甲被姜玉慧这句话吓了一跳。 她不亲要亲亲他,还给他起了个昵称呢。但她也只是说一说,并没有任何动作。 让我亲亲,让我亲亲。申一甲品味着姜玉慧这醉意薰薰的话,觉得她应该不是想亲他,应该是睡着了,经他这么一折腾,说起梦话来了。 他下意识地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了,慧儿,我亲完了。” 姜玉慧竟然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双手乖乖地松开了他。他把她的双腿顺到床上,把她的头下垫好枕头,静静地坐在床边。 旁边传来均衡的呼吸声,在朦胧中看去,姜玉慧紧闭着双眼,抿着嘴角,睡得那么安详甜美。 申一甲的心里有些矛盾,是在这里等着姜玉慧醒过来呢,还是立刻离开?他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多小时了。 391、春梦 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熟睡的面容,想起明天还要去人代会现场听会,他还要早走早到,现在已经半夜了,再耽误的话,就会影响明天的工作了。 想到这里,申一甲悄悄起身,退出了姜玉慧的卧室,又找到方厅和门厅的开关,把灯一一关好,从外面轻轻锁上了门,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申一甲醒得很早,比平时设定的闹铃时间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推算姜玉慧今天早晨肯定不会准时起床,搞不好还会迟到。他站在椅子上,把条帚把捅到棚顶,楼上果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对姜玉慧很不放心,她昨天起来没有,醒酒没有,今天早晨能不能起来,能不能吃上早饭,一连串的问题从他的大脑里蹦了出来。 按理说,他昨天晚上已经把姜玉慧抱到床上,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了,他已经尽了一个邻居应尽的义务,他完全可以不用再管她了,可是他想来想去,就是不放心。 做好人就做到底吧,申一甲准备再上楼去看看。可是不能就这样去啊,大早晨敲一个姑娘的门,知道的是他关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骚扰她呢,不如去买点早餐,给她送去吧。 申一甲洗漱完毕,穿戴利落,很快就来到了小区门口的那家快餐店。他本来打算自己先吃了饭,再给姜玉慧捎一份上去,转念一想,算了,把饭买了,上楼和姜玉慧一块吃吧。如果她不方便,他到楼下自己的住处也很方便。 他要了四个馅饼,两个粥,还有两个茶叶蛋,打好包,很快返了回来。 他先是乘电梯上了三楼,又从步梯来了四楼,这时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了,姜玉慧差不多应该起床了。他隔着门板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心想姜玉慧这是赖在床上还没起来呢,他不能在外面就这么站着,等着她起床啊。 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反正这一层楼也没有别的住户,他接着敲了起来,只是怕吓着姜玉慧,声音很小。 门里终于传来的脚步声,拖拖沓沓的。门板上的看孔忽然暗了,申一甲知道,这一定是姜玉慧从看孔往外看呢。看孔很快就恢复了那黄豆大小的光亮,门开了,姜玉慧裹着厚厚的毛巾被,站在他的面前,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 申一甲看到姜玉慧这付样子,心里立刻有数了,看来姜玉慧昨天晚上醒了,脱掉衣服睡的。 姜玉慧的表情亮了:“哟,这么早有事吗?” 申一甲被姜玉慧这句无厘头的话问懵了,她竟然问他有事吗,昨天晚上他陪了她一个多小时,不仅把她从外面弄到床上,还帮她清理卫生,她睡了一觉,竟然问他有事吗。 “噢,我去买早餐,特意给你带了一份。”申一甲把打包袋在她的面前一晃。 “你也没跟我打个招呼,怎么想起给我买早餐了。”姜玉慧说,“你不怕我说你……贱啊。” “怎么的,我买早餐还犯法啊?这不是好心没好报嘛!”申一甲觉得姜玉慧太不可理喻了。 “你是不是觉得欠我两瓶酒,心里过意不去了,进来吧。”姜玉慧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这倒让申一甲感觉有些意外,他本来觉得,姜玉慧能把早餐接过去,说声谢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大大方方地迈进门去,嗅了嗅鼻子,屋子的酒味还很浓呢。 “感觉怎么样?醒酒了?”申一甲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姜玉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姜玉慧,跟我装傻是不?”申一甲对她这种态度颇为不满,“这屋里还一股酒味呢。” “你的狗鼻子挺好使啊。”姜玉慧说,“你买这么多早餐,喂猪呢?” “嘿,我不是也没吃嘛。”申一甲说。 姜玉慧嘟着嘴,看着申一甲:“那你吃吧,我去穿衣服。” “你要不欢迎,我就下楼吃。”申一甲真不想厚脸皮赖在这里。 姜玉慧正往回走着,忽然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长本事了你。” 申一甲打开打包袋开,把里面的早餐一样样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也不足姜玉慧出来。这丫怎么这么慢啊,他想去卧室叫她,却又担心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能坐在这里干等了。 “姜玉慧,你干什么呢?再磨蹭饭就凉了。”申一甲冲里面喊了一嗓子。 “你先吃吧,我冲个澡。”姜玉慧的声音从洗漱间传来,申一甲这才知道她已经转换阵地了,他又把刚拿出来的早餐放回打包袋里,要不用不了多长时间,早餐就全凉透了。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家里还有客人呢,姜玉慧就敢去冲澡,胆子够大的啊。不过这也分怎么想,反过来说呢,这不正好证明她对他比较信任嘛。她可能以为他真的在吃饭,她去冲个澡也不过份,毕竟她昨天喝酒了,肯定是浑身上下的酒味啊。 姜玉慧的动作挺快,一会儿就披着湿漉漉头发来到了餐区,身上已经穿好了家居服,手里拎着一把电吹风。看到申一甲呆板地坐在那里,她并没觉得意外,把电吹风的插头插在插座上,吹起头来。 “我吃吧,不用等我,我不饿。”姜玉慧说。 申一甲想,完了,早餐白买了,姜玉慧不饿,这个习惯可不好,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今天又不吃早餐,这不是作嘛。 “一甲,几天没见了,忙什么呢?”姜玉慧抓起一缕头发,用电吹风来回扫着,声音比往常温柔。 几天没见了?申一甲听着姜玉慧的话直发晕,昨天晚上他还陪着她呢,她竟然说几天没见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你都忘了?”申一甲问。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回来的,还得向你写个汇报啊?”姜玉慧“哼”了一声。 “你真不记得了?”申一甲问。 “我记得什么啊。”姜玉慧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申一甲笑了,看姜玉慧的样子,不像在唬他,那她就可能是真不记得了? “你昨天晚上喝多了,我把你弄进屋的。”申一甲说。 “鬼扯呢,编,接着编。”姜玉慧一脸的不屑。 “那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开门的,怎么进屋的,怎么上床的?”申一甲试图开启她的记忆。 姜玉慧愣住了,莫名其妙看着申一甲,大眼无神,似乎真的在回忆。 “我昨天晚上喝酒了,回来就睡了,怎么了?”姜玉慧说。 “慧,你别犟了,你真的喝断片了,是我把你送进去的。”申一甲说。 姜玉慧仍然在吹着头发,不过这回不吱声了。 片刻,她转过身来,把电吹风放到一边,坐在申一甲的身边:“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我送进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看来姜玉慧终于认账了。 “昨天我回来时,就听到楼上有动静,看到你一个人正准备开门呢。”申一甲怕姜玉慧误会他,特意省略了一些细节。 “完了呢。”姜玉慧问。 “完了我就把你背进去了。”申一甲把抱改成了背,“你在方厅的沙发上给你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我就把你抱到了卧室。对了,你还管我要了一杯水,杯子现在还在茶几上放着呢。” “你挺会编啊。”姜玉慧说,“你以为我会信吗?” “对了,我昨天还给你送来一箱三枪鱼,两只白条鹅,也是别人送的,已经放在冰箱里了,你要不还不信的话,可以打开冰箱看看啊。”申一甲说。 “我不信。”姜玉慧说,“你忽悠我。” “你真不信?那你就打开冰箱看看。”申一甲说。 姜玉慧真的起身来到冰箱前,把冰箱门冷冻抽屉打开,不禁“呀”一声。 “妈啊,太可怕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姜玉慧说。 “你这是喝断片了。”申一甲说。 “太可怕了。”姜玉慧说,“以后可不能这么喝酒了。” 申一甲重新拿出早餐,摆在姜玉慧的面前。他用水试了试粥的温度,还好,温着呢。姜玉慧把盘里往里推了推,摇了摇头。 “慧儿,不饿的话,就少吃点。”申一甲说,“你昨天喝了酒,早晨不吃饭,会很难受的。” “那么说,我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是真的了?”姜玉慧自言自语着。 申一甲心想坏了,姜玉慧还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她很快就会想起,他省略了许多细节,搞不好会认为他故意欺骗他。 “慧儿,你做什么梦了?”申一甲问。 “我梦见一个人亲我的下巴。”姜玉慧一指申一甲,“你赶紧交待,那个流氓是不是你?” 完了,姜玉慧真的想起来了,申一甲不相信这是姜玉慧的梦,这是昨天晚上真实发生的事情,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姜玉慧闭着眼睛对他说:“亲亲我。” 392、投怀送抱 “你真做了个梦?”申一甲问,“你确定吗?” “嗯,我梦见你了。”姜玉慧说,“我从来没有梦见过认识的男人。” “那你还梦见什么了?”申一甲接着问。 姜玉慧摇着头,做思索状,在申一甲看来,在她的记忆里,昨天似乎再没有别的内容了,似乎只剩下了那个梦。 申一甲发现,姜玉慧对他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尽管这种变化看上去十分微妙,但他还是体会到了。 “一甲,你快吃吧,我真不饿。”姜玉慧说,“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吃。” 申一甲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恩崇,整个人都心情气爽起来。他把馅饼捡到姜玉慧的面前,没想到姜玉慧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申一甲的手停住了,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把装馅饼的盘子推到她的面前。 “你的手那么大,那么软,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农民的儿子。”姜玉慧低头笑了笑。 又来了,姜玉慧恐怕不会忘记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了,不过申一甲从她的话里感觉到,她并不是在嫌弃他,而是在褒奖他。 “来吧,让我这个农民的儿子,伺候伺候商人的女儿。”申一甲说。 “你虽然是农民的儿子,但你身上一点儿没有农民的粗鲁和陈腐。”姜玉慧说,“倒很像一个体贴入微的谦谦君子。” “君子谈不上,公子吧。”申一甲说。 “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姜玉慧又笑了。 申一甲跟姜玉慧闲聊着,心里却有点着急。八点半人代会就要准时开会了,这可不像平时上班,他是绝对不能去晚的,他抓紧时间吃饭,尽快离开这里。 他夹起一个馅饼,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咽进了肚里。姜玉慧呢,一碗粥只喝了几口,馅饼还没动呢。 “你能不能慢点,没人和你抢。”姜玉慧说。 “你是不和我抢,可是我得和时间抢,我是人代会的联络员,上午八点半要去会场听会。”申一甲说。 “本姑娘有心情和你坐一会儿吧,你还没时间了。”姜玉慧说,“我们局长今天上午也去开会,所以我晚去一会儿也没事。” 申一甲明白姜玉慧的意思了,她竟然不想让他走。 他抬起手来,替姜玉慧揩去粘在嘴角的米粒,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任他的手在她的嘴角划过。 “今天晚上不会再喝酒了吧?”申一甲问。 “我可不喝了。”姜玉慧说,“谁难受谁知道。” “就是,乖乖地回到家里,喜欢什么做点什么。”申一甲说,“不愿意做的话,小区门外什么没有啊,买点回来就是了,千万别喝那么多酒了。” “今天真不喝了。”姜玉慧见申一甲站起身来,仍然坐在着没动,“你真走啊,不陪我一会儿了?” “慧儿,我真得走了,你慢慢吃,别着急。”申一甲从姜玉慧的目光里发现了一种留恋和友善,他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要走。 姜玉慧咬着嘴唇:“你在等我一会儿吧,我开车送你。” “不敢不敢,不敢劳驾。”申一甲表面特别镇静,实际上却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我现在走正好来得及。” “那你走吧,走吧走吧。”姜玉慧也站起身来,推着申一甲。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突然耍起了小性子,他顺势张开双臂,把她揽进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凑近她的耳朵,嘴唇几乎吻到了她的耳朵上。 她侧起耳朵,在他的脸上蹭了一下:“你走吧,晚上再聊。” 晚上再聊。姜玉慧的话,顿时让申一甲浮想联翩。他的唇从她的脸上滑过,只是没有停留。姜玉慧忽然从他的怀里挣开:“那你快走吧,要不就迟到了。” 申一甲来不及多想,穿上鞋,向姜玉慧摆了摆手,急匆匆地走了。 虽然时间还来得及,但申一甲一分钟也没有耽误,直接在小区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向望月楼宾馆会议中心。在车上,申一甲心清神爽,兴奋不已。他完全没有想到,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姜玉慧几乎以一种近乎直白的方式,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他可以确信,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已经不是简单的楼上楼下邻居的关系了。 在车上,申一甲的心里一点儿都不轻松。姜玉慧与他与有身体的接触,而且这种接触是在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进行的。这能说明什么呢?这只能说明她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感,别的什么都不能证明。平心而论,姜玉慧虽然自负一些、任性一些,可是她也有许多优点啊!她的个人身体条件好,工作条件好,家庭条件也好,更重要的是她对他有很强的磁力,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从这些天的简单接触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明显的不足。 必须拿下她!申一甲觉得自己在蓝河也混了好几年了,早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应该有一个正经八经的恋爱对象了。 可是姜玉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她似乎对他的出身很不满意,如果她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他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想不了许多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走近她,博得她对他的认可。 申一甲在望月楼宾馆大院门前下了出租车,立刻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慧儿,走了吗?”申一甲问。 “没有呢,马上就走了。”姜玉慧说。 “冰箱里的大鹅和三枪鱼你会做吗?”申一甲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由头。 “我会吃。”姜玉慧说。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回答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可能连家常饭都不一定会做,更这要说大鹅和三枪鱼这类东西了。 “那算了,我有空琢磨琢磨吧。”申一甲说。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姜玉慧问。 “要不你一会儿把那只大鹅用水暖上,我晚上回去试试,其实超简单。”申一甲说。其实他有点吹牛了,虽然在老家也会吃到鹅肉,但那都母亲亲手做的,至于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从来没有留心过。 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晚上见到姜玉慧,且不管大鹅做得好吃不好吃吧,起码他又可以和姜玉慧混在一起了。 “好吧。”姜玉慧说,“那我今天就早点回来。”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的回答那么痛快,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那好,晚上见,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申一甲随着人流,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宾馆会议中心的弹簧门前。他忽然发现,就是咫尺之远的门玻璃上,赫然在目的是那张热电公司的小字报。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昨天各代表团都已经把会议室外的小字报揭掉了吗?怎么这里又出现了一张小字报?他明明记得,昨天的小字报是贴在门对面的宣传栏里的,忙回过头去,见那里的小字报已经没有了。那么说,这张小字报是今天新贴的了。 有的代表向那张小字报指着,嘴里说着什么,今天与昨天的一个显著区别,就是没有人在小字报前停留了。 封官升忽然从会议中心里面走了出来,板着脸朝那张小字报看着。他一扭头发现了申一甲,便指着那张小字报:“一甲,把那张纸揭下来,不分场合,成何体统。” 申一甲连连点头,凑了过去,这是谁胆子这么大啊,明明知道市里对这张小字报很不得意,昨天下午刚清理完,今天早晨又贴上了。他几下就把那张纸揭了下来,团成一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封官升背着手,向四周巡视了一圈,笑呵呵地与一名代表打着招呼。 申一甲来到封官升的面前:“领导,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去吧。”封官升说。 下午照例是分组讨论,东安区代表团的代表都提到到达了会场,人比昨天齐多了。最显著的一个变化是区委书记、区长双双现身,区委书记程浩然还主持了下午的讨论。 申一甲上午就得到消息,市长宫树仁下午要参加东安区代表团的分组讨论,所以他下午来得也很早。讨论在规规矩矩地进行着,每个人都要发言,对市长宫树仁的政府工作报告发意见,昨天发了言的也一律作废,今天重新发言。 申一甲心里清楚,这个场面显然对给市长宫树仁看的,尽管他在多记一些笔记,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就盼望着各位代表踊跃发言,讨论赶紧结束,那样他就能早点回去给姜玉慧做?大鹅吃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宫树仁还没有来。 主持讨论的程浩然有点沉不住气了,当着代表们的面又给宫树仁的秘书白雪松打了个电话。 “白老弟,呵呵,宫市长什么时候到啊?”程浩然问。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程浩然。 “啊?到了,真的?好好好,我这就出门迎接宫市长。”程浩然说着,举着手机站起身来,随后就挂断了。 “大家辛苦一下,跟我一起到门口迎接宫市长。”程浩然说。 393、官商较量 程浩然的话音未落,宫树仁已经在门口出现了。他与屋里的每一个人握手,程浩然则在一旁做着介绍,早就等在会议室里的摄影记者也跟着忙碌起来。 “我认识。”“我知道。”“噢,认识到。”宫树仁边走边说,在会议室里转了大半圈,然后才在座位上坐下。 “对不起大家。”宫树仁低头看了看表,“因为临时要处理一些事情,比原定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今天来呢,主要是看望一下大家,征求一下各位代表对政府工作的意见,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是批评,也可以是建议,当然表扬就不用了,言无禁忌啊,什么都可以谈。” 宫树仁的秘书,政府办副主任白雪松在申一甲的身边坐了下来,眼睛一直注视着宫树仁。 程浩然第一个发言,谈的是对政府工作报告的一些体会,下午刚开会时,已经说过了一遍。 “浩然啊,直接说意见吧。”宫树仁忽然打断了程浩然。 “今天全市的工作亮点很多,报告说了,但没有说全。”程浩然说,“要说意见嘛……我们的基层代表有多话要说,要我说的话,也是他们说过的,还不如让他们直接说,呵呵呵。” “你小子,大大的的狡猾。”宫树仁笑了,“好了,那大家说吧,只说意见,不说成绩,如果没有什么可说的,程浩然要负全责。” 宫树仁的话引起了一阵轰堂大笑。 “说,大家有话尽管说,一定不要害我。”程浩然笑道,“从这边开始,挨着说。” “宫市长,我说两句。”有代表抢先发言了,“我说的市里的项目和区里的项目争嘴的问题,区有两个很有希望的项目没有落下,明明是我们区里引来的项目,却被区里抢去了……” “宫市长,我说的是国企改制后,改制企业的权属问题。一些改制企业的管理权划到了区里,给我们的信访带来很大压力……” “宫市长,我对国企改制一刀切有点想法。区属企业规模小、成分复杂,市委提出年末敲钟问响,为了完成改制任务,难免会出现虎头蛇尾,操作违规等问题……” 宫树仁有时说上两句,有时连连点头,有时则默默不语,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屋里出现了冷场。 “下一个。”程浩然来回巡视着。 “一申,今天正好你在这里,你说说吧。”宫树仁指了指申一甲。 申一甲彻底懵了,这是宫树仁向人代会代表征求意见啊,没他什么事啊,宫树长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说呢。 “一甲啊,那你就说说吧。”程浩然说。 “领导,我不是代表,我是这个代表团的联络员。”申一甲解释道。 宫树仁说,“你写的那个材料我看了,这段时间太忙,也没时间找你,你说说,热电公司最近接连出现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应该怎么解决?” 申一甲的脑袋立刻就大了,宫市长问点什么不好,偏偏问他供热问题,这个问题太棘手了。 “供热这个问题,看上去挺复杂的。”他挠着后脑勺,在犹豫自己到底是应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说吧,你的材料写得很清楚,就一页纸,我是基本上看不到这么简洁的情况汇报。只是最近又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的。”宫树仁说。 申一甲心中狂喜,唉,真不好意思,又遭到领导表扬了。 “咱们代表里有没有供热站的?”申一甲扭头向大家问着。 “哈……”申一甲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宫树仁也咧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论有没有供热站的,我都得说。”申一甲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有底,他的话要是让热电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田长发听到了,他说不一定又会受到什么报复呢。” 宫树仁笑着说:“你尽管说,田长发要是敢动你一根寒毛,我收拾他。” “原煤今天秋天涨价了是事实,今天入冬以后,老百姓的供热温度不达标也是事实。”申一甲说,“但这些都是问题的表象,有一个问题才是本质。” “什么问题?”宫树仁问。 “热电公司现在储存了多少原煤。”申一甲说。 宫树仁沉片刻:“我知道了,你说出了这个问题的关键。好了,你不用再往下说了,一会儿我要召集几个部门开会,专门研究热电公司的问题,你也参加吧。”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宫树仁对他的话太敏感了,几乎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顾及影响,没有让他说下去。 宫树仁继续听代表发言,不时地往随身带来的本子上记着什么。 白雪松一直端坐不动,此时忽然站起身来,来到宫树仁的身边,向他嘀咕了几句。 “浩然,你们继续吧,有什么情况,可以形成书面的东西,交给申一甲,让他转交给大会会务组。”宫树仁说着,站起身来,“实在对不住各位代表,我一会儿还有事,不能奉陪啦。” 申一甲跟着白雪松,白雪松跟着宫树仁和程浩然,几个人几乎排成了一列纵队。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郁闷,现在都四点了。本来跟姜玉慧说好了,晚上去她家做?大鹅去,看现在这架势,晚上的事可能要泡汤了。 他想给姜玉慧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可是根本没有机会打电话啊,他身边现在是白雪松白主任,这时候给别人打电话有点太失礼了。 “一甲啊,你挨着我坐。”宫树仁还没走到车前,就给申一甲安排了位置。 白雪松的动作很快,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就紧跑几步,拉开了车后门。申一甲眼看着宫树仁坐进了车里,连续跑到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 “一甲啊,刚才在会议室里,我没让你说话,因为我猜到了你要说什么。”宫树仁补充了一句,“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吧。” “谢谢领导。”申一甲知道宫树仁的意思,他现在可以说话了,“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说吧,雪松不是外人。”宫树仁说。 申一甲从背后看了白雪松一眼:“其实这件事吧,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本来想找机会向您当面汇报呢。我那次去热电公司调查,走访了他们的煤场,当时煤场的主任告诉我,热电公司的煤只能烧一个月了,我当时看了,那个煤场的煤的确不多了。” “噢,怎么会是这样。”宫树仁扭头看了看申一甲。 “但我从煤场往回走的时候,顺道问了一个看煤场的老工人,你们就这一个煤场吗?那个老工人只说了一句话:二号煤场在里面,那里的煤足够烧三个月的。” “我靠。”宫树仁脱口而出,“这个田长发,耍小聪明,还跟我说,他们的储备煤只足够烧一个月的。” 这种情况申一甲没往材料里写,怕万一被白雪松知道了,泄露给别人。 “还有一个情况。”申一甲说,“前几天因为供热问题,群众到市政府上访,其中有一个群众代表,是热电公司一个中层干部的家属,听说这个家属跟他们公司的一个副总还有点亲戚关系。” “这个问题就有点奇怪了。”宫树仁说,“你的意思是说,那次上访是热电公司自己导演的?” “可以这么说。”申一甲说。 宫树仁这次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拍申一甲的大腿:“你的信息很重要啊。” 其实申一甲能有这两个发现,还真得感谢热电公司的董办主任肖玲。 参观煤场是肖玲陪着去的,他和那个老工人对话的时候,肖玲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呢,根本不知道他问了些什么,老工人说了些什么。 后来那次群众上访,肖玲也跟着副总来到了政府大楼门前。封官生与上访群众对话的时候,肖玲与那位群众推选出来的对话代表说了几句话,被申一甲听到了。 只是这两件事事关重大,他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十多分钟后,申一甲跟着宫树仁来到了市政府常务会议室。 他进门一看,嗬家伙,来的人真全啊。 有副市长杨重,市政府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封官生,有信访局局长、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热电公司董事长兼田长发,还有几个人,除了肖玲以外,申一甲都不认识,估计是几位部门领导带来的部下。 宫树仁进了屋,没有说话,直接坐到了几个人的对面。 申一甲刚要落坐,手机突然响了。这个电话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手关掉了。不过,就这一眼已经让他怦然心动了,电话是姜玉慧打来的,估计是和她联系晚上吃饭的事。 他知道姜玉慧见他挂掉电话肯定会不高兴的。申一甲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谁让姜玉慧这么会选择时机呢,他现在是根本没有通电话的时间。 宫市长能放下人代会的讨论,专门召集这个会议,肯定是事情到了非处理不可的地步了。就算姜玉慧再重要,他也不能在宫市长面前开溜啊。 394、失约的借口 “长发啊,这两天热电公司的小字报在市人代会上成功抢镜,代表们对此议论纷纷啊。你说说,热电公司的小字报到底是怎么回事?”宫树仁乐呵呵地对田长发说。 田长发的表情很淡定:“宫市长,这两天的小字报我作为企业董事长和总经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是既认打又认罚啊。” “呵呵,你就不想解释解释吗?”宫树仁说。 “我没什么解释的,再解释也是苍白的”田长发说。 “第一天贴小字报,听说你刚从省城赶回来,不知道,这也算勉强说得通。可是今天小字报又贴出来了,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宫树仁说,“不过你的态度不错,知道把责任揽过去,一听到你的话,我的气就消了一半。” “宫市长千万不要生气,我回去一定查明原因,把处理情况向领导汇报。”田长发说。 “算了,这件事我还真拿你们没什么办法。”宫树仁说,“贴这张小字报一没违纪,二没犯法,只是形式有些张扬。你田长发现在是热电公司货真价实的大股东,现在企业的主要人事都是由股东说了算,我就是想拿你开刀,也得有刀是吧?” “宫市长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而已。”田长发说。 “说说吧,现在企业形势到底怎么样,你是怎么想的?”宫树仁说。 申一甲坐在后排认真地听着,却猜不透宫树仁今天到底要怎么处理热电公司小字报这件事。他心里很着急,恨不得会议马上结束,他好回去给姜玉慧大鹅去。 他刚才把手机关了,如果问题再打进来的话,肯定会听到手机关机的提示语,姜玉慧听到会怎么想呢,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想出去给姜玉慧回个电话,又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在宫市长召集的会议上随便出入,肯定是一个很大的忌讳,我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期待这次会议尽快结束。 会议继续进行,申一甲有点开小差了,人还坐在会议室里,心却早已经飞走了。 “我有一个意见,是对全市的居民供热价格进行调整,我们已经做过测算,如果热电公司保持微利,供热费应该由现在的每平米35元调整到41元。”田长发的话终于把申一甲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田长发的话引起了很大的反应,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屋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各位都谈一谈,对热电公司调整有什么态度?”宫树仁的态度出奇地镇定。 信访局长摇头。公安局长摇头。封官生也摇了摇头。 副市长杨重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你们这帮小子就怕得罪人,说同意调价吧,得罪宫市长,说不同意调价吧,得罪田长发。” “杨重,那你说说,你对这事有什么想法?”宫树仁说。 “宫市长,我对这件事的态度非常明确。”杨重说,“这件事我说了没用,他田长发得走听证程序,听一听有关方面的意见,听一听老百姓的意见。我主张这件事尽快召开听证会,再根据听证会的意见拿出一个方案,那时候好像才能过市政府这一关……” “杨重啊。”宫市长打断了杨重的话,“你的意思就是同意供热价格问题走程序了?” “对,把这个问题交出去,进行大范围的咨询和调查,听听群众代表的意见。”杨重说。 申一甲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为之一颤,唉,杨重的话虽然表达得很委婉,但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支持供热费调价。怪不得这两天小字报都贴到了人代会的会场,原来动机是这样啊。先由供热公司发起攻势,引起社会的注意,再由杨市长把这件事端到宫市长面前,就这个问题举行听证会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长发啊,我们的供热费才涨了两年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举行调整价格的听证会,现在妥不妥我现在不好表态。现在的问题是,听证会能不能依法依规进行。”宫市长说,“我们能不能听到真正来自老百姓的声音,我看这个问题这样,我们择日再召开一次市长办公会,就热电公司是否举行调价听证会的问题进行讨论,我说的是是否举行听证会,而不是是否调价。如果还像以往那样,拿着听证会的意见到市长办公室上走程序,这个程序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杨市长,你看这件事这么办好不好?这段时间你也做一个调研,拿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数据来。官生啊,这件事由你负责,在下次市长办公室的时候增加这个议题。” 申一甲一阵狂喜欢,看来会议要结束了,他可以回去见姜玉慧了。虽然时间晚了,但他有足够的理由向她解释。他听明白了,宫市长不同意开听证会,那样就等于默认了供热费涨价。杨重虽然嘿嘿笑着,不知道心里会有多别扭呢,田长发虽然连连点头,可是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他会就此罢休吗?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宫树仁向对面巡视了一圈,“都没有意见?那今天的会儿就到这里吧。杨重啊,今天这个会是你主张的,现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一定得请大家吃饭啊。” 宫树仁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 “宫市长发话了,我肯定照办。”杨重扬头在屋里瞅了一圈,对坐在宫树仁身后的申一甲说。“你去帮我订个饭店,马上走菜。” 申一甲的脑袋又大了,没戏了,今天彻底没戏了。如果杨重张罗饭局,他可以找个理由溜走,可现在是杨重让他订桌,他想跑都跑不了了。 封官生对申一甲说:“你就赶紧联系望月楼宾馆吧,我们这就往那里赶。” 田长发连忙说:“我来我来,为了我们的事,今天耽误大家个人休息时间了,我请大家吃个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宫树仁站起身来:“谁请客我不管,晚上的吃让大家吃饱吃好,我就不参加了,还要到高书记那里碰点事。” “啊?”屋里的人几乎同时发声。 “别啊,宫市长,您要不参加,我们这饭怎么吃啊……”田长发说。 “杨市长去,有他一样。”宫树仁说。 申一甲对望月楼宾馆很熟,订个桌自然不在话下。他出了会议室,先是联系了望月楼宾馆餐饮部经理,订好了晚餐,然后又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慧儿,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宫市长领着开会,我没敢接你电话。”申一甲说,“按要求,这样的会议必须关机的。” “唉呀,这么大官开会都叫你去。”姜玉慧说,“不是大学寝室的室长吧?” 申一甲心里有底了,听姜玉慧这口气,她看来并没有生气。说的就是呢,如果她因为他临时有事,没接她的电话就生气,那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都是他食言,姜玉慧没找他的茬已经不错了,他根本不敢奢望别的。那只鹅怎么办呢,姜玉慧应该早上就用水解冻了,他总不能让她再放回冰箱里,重新冻上吧。 “慧儿,你放心,今天晚上不论什么时候回去,我都会履行承诺。”申一甲指的当然是下厨房。 “你不回来啊?”姜玉慧的口气有些生硬,“不回来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人家本来好好的,准备等着你回来上灶呢。” “我有罪行吧,我当然向你陪罪行吧?”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姜玉慧说,“言而无信,看来真不能相信你们男人。” 申一甲见刚刚散会的领导已经走出很远了,再跟姜玉慧聊下去就耽误事了。 “慧儿,不跟你聊了,刚才休会,马上又要复会了。”申一甲不等姜玉慧回答就挂断了手机。 他把手机刚放进包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申一甲,你怎么还没走啊?”副市长杨重在申一甲的身后说。 申一甲忙转回身,冲杨重一笑:“刚才望月楼宾馆那边一直不接电话,已经安排完了,就等领导呢。” 杨重从鼻腔晨“嗯一声,领着穆阳,迈着四方步走向他的专车,身体一晃一晃的,很有领导派头。 申一甲这才发现,刚才开会的领导们正在开车陆续往外走呢。他一眼就看到封官生的车,已经缓缓启动,他紧跑两步,来到小车近前。 封官生从车里探出头来:“一甲,快上来。” 十多分钟之后,杨重带领一班人马进了望月楼宾馆一楼餐厅的一个大包间。 封官生、田长发分坐在杨重的左右,信访局、公安局的领导,还有被杨重电话调来的几位领导围着大圆桌坐了下来。 申一甲站在桌尾的位置,对面正好是杨重。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坐在杨市长的对面可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就得多喝酒店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桌上的人全都是领导,就他一个白丁啊。 他已经想好了,今晚吃饭纯属偶然,如果别人都不注意他的话,他就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见姜玉慧。 395、领导最喜欢什么 杨重的眼睛里冒着睿智的光,不停在在巡视着桌边的人。 “我看了看,今天晚上来的都是市人大代表啊。”杨重说,“这要是在美国,你们可都是我的选民啊。” 田长发立刻插了一句:“杨市长啊,我们的选民不假,但我们更是你的支持者啊。” “不愧是全国人大代表,还是田长发会说话。”杨重看着服务员自己的杯里倒酒,“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就是就是。”申一甲身边的一个正处级干部随声附和道。 杨重并不理会,接着说:“长发啊,我今天到了会场才发现,赶情你今天带了秘密武器了。我以为你小子就是想管财政要点钱儿,没想到你的胃口更大,想把供热价格调上去,你这不是给我们宫市长出难道嘛。” “杨市长,您得多帮着我们说话啊。”田长发说,“人家宫市长的武器也不落后啊,以前开听证会也不会上市长办公室,这次又要上办公会,听证会能不能通过都三悬呢,更何况还要先上市长办公会,我们企业难啊。” 杨重把目光转向封官生:“老封啊,你听没听出来,田长发这是一肚子苦水啊。” “就是就是。”封官生说。 杨重呵呵笑着:“你们看封官生这么老实的一个人,都认为我说得有道理。看来田长发这本经的确是不好念啊。” “就是就是。”几个人同时说道。 田长发受到杨重的表扬和同情,喜不自胜:“各位领导,各位代表,在人代会的间隙,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呢,杨市长的阳光谱照人间,邀约我们在一起喝酒吃饭,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天晚上的单我买了,请大家开怀畅饮,不用客气。我建议,请杨市长致词。” “就是就是。”“好啊。”“应该。”“是应该请杨市长致词。” 一张桌十来张嘴,都在上下翕动。 申一甲尴尬地赔着笑,忽然感到自己的思维太慢了,桌上的这些领导简直是太敏锐了。 杨重摆摆手:“长发不容易,企业经营形势这么困难,还主动为我们这顿工作餐买单,这是什么精神啊,这就是处处为人民代表着想的奉献精神,这就是尊重人民意愿的公仆精神。这个祝酒词还是由长发来吧。” “杨市长在这儿坐着呢,我哪敢致什么词啊。”田长发说,“我那也太看不出眉眼高低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人们的注意力全在杨重的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长发说得很有道理。”封官生对杨重说,“我看大家都等着领导发话呢。” “好吧,那我就说两句。”杨重说,“我就说这么三层意思吧,第一,我们今天因为工作的原因,坐在一起吃个工作餐,大家上午开人代会,下午呢又开办公室,节奏的确很紧张,因为已经是晚上了,大家就喝点酒,活活血,攒足了精力,明天继续工作。” “就是就是。”有人说。 “第二,据我了解啊,田长发这个热电公司啊,受煤炭涨价影响,今天的经营形势的确很不好。企业靠卖电卖不了几个钱,如果没有供热费支撑,企业运营将是一句空话,至于到底怎么办,是政府投点钱,还是向热户收点钱,总应该有一个解决办法,我也希望在座各位,多多支持长发同志的工作,多多支持咱们蓝河的供热事业。” “就是就是。”信访局长说,“供热问题解决了,上访问题自然解决了,我们也能轻松一下了。” “第三啊,大家也知道,我这个副市长虽然干了一届多,但上个半届,基本上是政府党组成员,没有正式担任副市长,所以实际上呢,就是刚刚干满了一届。蒙组织信任,这次换届选举呢,推荐我为下一届的副市长候选人,所以我这杯酒啊敬大家,希望在坐各位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杨重,我相信各位都会支持我的。” “就是就是。”桌上的人在杨重面前同时表态。 “来吧各位,干杯。”杨重拿起桌上的杯子,站了起来。 桌边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表情异常庄重地看着杨重。 杨重端着杯子,与每个人碰着杯,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与杨重碰过杯的人,并没有把杯子拿开,而是仍然伸着胳膊,把杯子举在桌中央的位置。 田长发说:“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喊一嗓子。” 杨重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田长发说话,他手里转了一圈了杯子重新拿到桌子正中:“来,我敬大家,都把这杯干了。” “就是就是!!!”桌边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直撞申一甲的耳轮。 申一甲因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节目,虽然在动作上附合了所有人,但他的嘴里根本没有喊出这四个字来。申一甲有些醒悟了,噢,与杨重在一起喝酒还有这节目。这四个字简单、直率、忠贞,用在杨重的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他看到杨重会这句话,这些场面都默默接受了,正好说明,这正是他最喜欢的。 “我敬领导一杯,祝领导顺利当选。”公安副局长没有坐下,直接在杯子里倒上了酒。 “来吧,都坐下,站着不好说话。”杨重摆摆手。 申一甲看出来了,这是表态孝忠开始了,因为他这个联络员今天已经完成使命了,明天将是这次人代会的选举日,会议将会选出市人大班子组成人员,市政府组成人员,法检两院院长。 公安局副局长杯里的满满一杯酒干了。 封官生杯里的满满一杯酒干了。 信访局局长杯里的满满一杯酒干了。 这都是每个人的第二杯酒,晚餐还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每个人都已经半斤白酒下肚,只有杨重例外,他几乎无一例外地抿一小口。 敬酒是严格按照座位顺序来的,所以申一甲手里的这杯酒是最后一个端起来的。他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却不知道杨重能不能怎样对待他。 封官生见申一甲正在看他,忙扭头对杨重说:“杨市长,我们政府办的申科长要敬你一杯酒。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工作也非常踏实,就是工作经历少一点,也请我们的杨市长多多关心我们年轻干部的成长。” “老封挺会收买部下啊。”杨重说,“实话跟你说老封,申一甲我比你熟。他前几天调进接待办,那时还没有实行公务员逢进必考呢,他一个中医专业毕业生,调进了接待办机关搞后勤保健,那就是我签的字,不信你可以向他证实啊。” “就是就是。”封官生说,“我们杨市长慧眼识才啊,申一甲现在是我们政府办的骨干、主力,我封官生也是很欣赏这小伙子。”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申一甲,打量着封官生口中这个得意部下。 申一甲端起满满一杯酒,站了起来:“领导,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您表示感谢。” “不要胡起立。”杨重挥挥手,让申一甲坐下。 申一甲哪里敢坐啊,这个桌上有一半的领导都是站着给杨重敬酒的,他是一个小字辈,就更应该站着敬酒了。 “领导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封官生说,“跟领导敬酒不要拘束。” 申一甲乖乖地坐了下来,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封官生的话必须听啊。 “感谢领导的知遇之恩,让我从一个小诊所的推拿师成长为一名机关干部。”申一甲说,“其实这几年我一直记得您当年对我的提携,只是我这个人不善表达。但这种想法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今天终于有机会向领导当面说一声谢谢了。” “谢谢就不用了,说明你还是做到了。”杨重仍然没有端起杯子,“当年我虽然给你签了字,可是我并不认识你,我对你的名字印象很深,申一甲,可不是一副铠甲啊,在古代,那可是科举考试的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的总称。来吧,小伙子,好好表现,咱们碰一个。” 申一甲本来准备的很多话,可是突然被杨重打断了,他觉得有点遗憾,要是刚才一气把话说就好了。没办法,只能用酒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了。 杨重照例是喝了一小口,申一甲刚夸张地举起杯子,向杨重亮了亮:“谢谢领导。” 在众人的注视下,申一甲把满满的一杯酒全倒进了肚里,简直比喝水都痛快。 “嗬,行啊。”“好!”有人在叫好。 这是申一甲的第二杯酒。虽然这杯酒喝得晚上了一点,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喝过酒啊,一股辛辣的味道穿肠入肚,他强忍着,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快吃点菜,快吃点菜。”封官生说。 申一甲连忙夹了两口菜,立刻感觉好多了。 杨重满意地笑了笑:“申一甲喝酒很爽快,好。” 申一甲第一次得到杨重的夸奖,心里感到很惬意。他就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一样,偷偷地舒了一口气。他一会儿就可以装做喝多的样子,悄悄离开酒桌,去见姜玉慧了。 396、洒后会女友 杨重领衔的这桌酒席,酒喝得快,人潮得也快。 不到一个小时,桌上的人就失去了分寸感,变得不拘小节起来。 申一甲倒上了第三杯酒之后,就一直在旁观。因为轮不到他说话,轮不到他张罗酒,他只好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他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昏昏欲睡的样子,在桌前打起盹来。 申一甲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封官生的注意。 “申一甲喝多了,我还是找人把他送回去吧。”封官生的声音。 “这小子喝酒还算实在,我不喜欢那种娘娘们们,扭扭捏捏的。”杨重的声音。 申一甲装做歪倒的样子,猛地打了个激灵,重新把身子调正,乘机往桌上看了一眼。 呵,桌上的人各自为战,喝得不亦乐乎,杨重的身后站着两个局长,正等着敬酒呢。 封官生给另一个单间里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他把申一甲送回去。申一甲听了,心里很兴奋,但又只能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照旧打着盹。 司机很快就进来了,封官生向他指了指申一甲:“你负责把申一甲送回家,送上楼,确保他安全无事,你再回来。” 司机连连点头,过去搀扶申一甲。 “我没事,我没事。”申一甲说,“今天是市长请客,我不能走。” 杨重听到申一甲的声音,对封官生说:“这小子还是短炼啊!和他那个小姨,还有不少差距。” “他小姨是谁啊?”有人问道。 杨重说:“孙婧,旅游局局长,蓝河市机关四大美女之一啊。” “哇!”屋里传出一种惊叹声。 申一甲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抓住司机的胳膊,在众人的注目中往外走。 “怪不得申一甲一表人才,原来随他小姨。”封官生说。 “这小女子可不是一般炮。”杨重说,“那才叫一个才面双全。” “咱们机关的四大美女都是谁啊?”有人问。 “你小子怎么着,想听荤的啊?”杨重说,“今天晚上的时间不能太长,不能耽误你们明天给我投票。” 半斤酒对于申一甲来说,不算少也不算多,至于不会耽误什么事。 他装模做样的跟着司机下了楼:“你不要搀我,我没喝多。” “你是没喝多,刚才在酒桌上都睡着了。”司机说。 “就是有点困。”申一甲说。 “还是啊,你没喝多,就是有点困。”司机说,“所以封主任让我把你送回去。” “够……够意思。”申一甲说,“哪天我请你喝酒。” “别扯了,你请我喝酒,我也得有那个胆啊。”司机说。 司机把申一甲送到河滨小区院里,说什么也不让他往院里送了。司机坚持要把他送到楼下,申一甲只好答应了。 申一甲透过车窗,远远地看着姜玉慧家的窗户,卧室的灯都亮着。姜玉慧在干什么呢?一会儿见到她怎么解释,她会不会生气,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 他在楼前下了车:“清醒多了,我上去了,你回去慢点开,别着急。” “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司机说,“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申一甲在电梯口发现,电梯是从负一楼上来的,进了电梯,发现里面果然有人。看来地下入口已经可以通行了,再上楼帮姜玉慧倒垃圾恐怕已经行不通了。多亏他这几天抓住了时机,与姜玉慧混熟了,要不倒垃圾都没有机会了。 他乘电梯直接上了四楼,出了电梯,来到姜玉慧家门前,轻轻地敲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他生怕把姜玉慧吓着。 “谁啊?”姜玉慧在门里问。 “我。”申一甲说。 “你是谁啊?”姜玉慧问。 “申一甲。” 门开了,姜玉慧的脸上毫无表情。 “嘿嘿,我是从酒桌上跑回来的。”申一甲说,“我跟你说好了,晚上回了做大鹅,几点回来都要做。” “进来吧。”姜玉慧转身走开了。 申一甲心里有打鼓,看来姜玉慧真不高兴了:“慧儿,你吃饭的没有?” “吃什么饭啊,这不等着你做大鹅呢。”姜玉慧说,“我八辈子都没吃鹅肉了!” 申一甲从包里取出两个料包,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然后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姜玉慧没有理他,直接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申一甲只好跟到客厅,静静地看着她。 “慧儿,你真生气啦?”申一甲问。 “我能生什么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姜玉慧抱起胳膊,“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我是你男朋友啊。”申一甲壮着胆子说。他其实并不想这么说,但话赶话,他基本上是脱口而出。他心里那个后悔啊,自己可以这么想,但现在决不能说出来啊,姜玉慧要不挠他,就算便宜他了。 姜玉慧脸腾地红了,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申一甲:“缺德,你个乡巴佬!” “我缺德,我是乡巴佬。”申一甲退了两步,唉,平时说话随便惯了,简直太不小心了。 姜玉慧娇羞低下头:“本姑娘还没恩准呢,你凭什么说是我的男朋友啊?” 这回轮到申一甲发愣了,看姜玉慧的表情,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啊,倒是有一点不好意思。她这句是什么意思啊,今天看来有门啊。 “你说了算,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申一甲不敢大意。 “不行,今天我得重罚你一下。”姜玉慧说着,拎起身边的腰枕站了起来,直奔申一甲冲了过来。 申一甲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就一个腰枕吗?能疼哪儿去,她要打就让他打吧。 姜玉慧高高扬起了腰枕,来到申一甲的面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就是不见腰枕落下来。 “烦人,你怎么不躲啊。”姜玉慧看来有点骑虎难下了。 “我躲什么啊。”申一甲冲过去,一手揽住姜玉慧的腰,“你打吧,随便打,怎么打都行。” “唉呀,你简直是一个无赖。”姜玉慧用力挣了两下,然后就停止了挣扎,“一股酒味。” 姜玉慧这一招很灵验,申一甲立刻松开了她。一个人身上的酒味的确让人不适,上次姜玉慧喝多了,他抱她进屋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他当时没有说而已。 “唉,开完会领导要请大家吃饭,不去不好。”申一甲说。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姜玉慧的声音很媚、很委屈。 申一甲在姜玉慧胳膊上拍了拍,正好你还没有吃饭,你先吃点零食,我现在就去厨房,一个小时以后,准时开饭。 姜玉慧跟着申一甲出了客厅,来到厨房。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已经解冻的大鹅。他回头看了看姜玉慧,她表情一片茫然。 他想问问姜玉慧解冻的大鹅在哪里,却不想听不愿意到的声音。他落寞地来到冰箱前,心里很不是滋味,早晨明明告诉姜玉慧了,让她把大鹅用水解冻,他晚上回来好下厨房。姜玉慧是忘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申一甲打开冰箱门,姜玉慧终于说话了:“你要干什么?” 唉呀,申一甲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他能找什么,找大鹅啊,如果大鹅还没有解冻,那就麻烦了。 “我拿大鹅啊。”申一甲说。 “在电饭锅里。”姜玉慧说。 申一甲转身看着那个电饭里,心里又嘀咕开了,姜玉慧能把一整只鹅放在电饭锅里,本事不小啊。他几步走过去,打开了电饭锅,顿时傻眼了。 一股肉香扑面而来,一锅淡咖色的鹅,看上去真让人垂涎欲滴啊。他怎么也想不到早晨还在冰箱里的一只未解冻的大鹅,晚上已经成了一锅肉了。 “慧儿,怎么回事?你好像不会做饭啊。”申一甲心里有一丝感动,姜玉慧原来这么善解人意,真是太难为她了。 “我不会做饭不假,但不等于我一定要挨饿啊。”姜玉慧扬着脖说。 事情原来很简单,申一甲早晨给姜玉慧打电话之后,她没有把大鹅解冻,而是上班时带着大鹅出门了。她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铁锅小炒店,把大鹅交给了店里的值班师傅,让店里加工一道铁锅?大鹅,并说好晚上下班时来取。 申一甲听姜玉慧说完,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论怎么说,他都得领悟啊。姜玉慧很聪明,这样不仅省得他晚上下厨,还能节约不少时间,前眼这个有些高傲的女子,竟然善于借助外力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这样的人,就算十天八天不给她饭吃,也饿不着她。 今天晚上回来,他本以为可能会面对一张不满的面孔,还有不咸不炎的挖苦,没想到面对的却是一锅还冒着热气的美味。 “慧儿,我本来想今天晚上露一小手呢,结果被你抢先了。”申一甲问,“你吃了没有?” “我啊,你以为我会一直饿着?做梦去吧。”姜玉慧的嘴很硬,“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吃了一个鹅翅。” “没了?就一个鹅翅?”申一甲问。 397、浪漫夜饮 “我又有点饿了。”姜玉慧嘟着嘴。 申一甲笑了,有意思,姜玉慧守着一锅喷香的大鹅不吃,却说她饿了,这不是卖乖又是什么呢。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申一甲说,“你这个办法真是太有创意了,我真的饿了,刚才光喝酒了,就是留着肚子,准备回来吃的。” 姜玉慧抱着胳膊,得意地笑着,从橱柜里取出了碗筷。 申一甲盛了满满一盆鹅肉,端到桌子上,姜玉慧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盘泡菜,在桌边摆好碗和筷子。 申一甲站在桌边看了看,似乎在些意犹未尽,怎么也得有点酒吧,虽然自己刚才喝了不少,但并不影响他再喝上一杯。不过他并不想喝白酒,而是想再来点红的。 上一次已经喝了姜玉慧两瓶干红了,这一次不能再张嘴管她要酒了。 “慧儿,你等我一下。”申一甲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去?”姜玉慧喊到。 “我……我回屋,去去就回。”申一甲说。 “你不用去了,我知道你干什么去。”姜玉慧说着,打开酒柜门,从里面拎出了一瓶红酒。 申一甲有点犹豫,这多不好意思啊,本来这次他要做大鹅,就是为了还姜玉慧两瓶红酒的情,要是今天还喝她的酒,这情什么时候能还上啊。 “来吧,我这里红酒有的是,不用你还情了。”姜玉慧似乎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 申一甲搓了搓双手,转了回来:“我记着呢,欠你三瓶红酒了。” 这次在一起吃饭,两个人比第一次更加放松了。申一甲给姜玉慧的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给自己的杯里只倒了半杯。姜玉慧疑惑地看着他,从他的手里夺过瓶子,把他的杯子倒满了。 申一甲的意思很简单,自己刚才已经喝了半斤,再与姜玉慧对喝红酒,恐怕很容易过量。他不想在她的面前出丑,所以必须比她少喝才行。否则再一个人一瓶,他可真要够呛了。 他给姜玉慧多倒一点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他带来了一股酒气,姜玉慧对此似乎很敏感,刚才他揽住她的腰时,她有一个明显的躲避的动作。如果姜玉慧喝上一杯,她也会带上酒味了,那样两个人就扯平了,两个人就臭味相同,谁也不会嫌谁了。 “唉,还是红酒好啊。”申一甲端起杯来,先抿了一口,然后抄起筷子,很快就把姜玉慧面前的碗里夹满了金黄色的鹅肉。 “行了行了。”姜玉慧说,“你千万别把我当猪喂啊。” “慧儿,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申一甲与姜玉慧碰了杯,“我坐在这里,心里特别踏实。” 姜玉慧很大方,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放,毫不顾忌自己的吃相。申一甲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姜玉慧的吃相不难看,怎么看怎么顺眼,真是奇怪了。 “你说你一下乡巴佬,能和市长一起开会,我得赶紧溜着点啊。”姜玉慧说,“你没忽悠我吧?” “嘿嘿,没忽悠,谁忽悠谁是你儿子。”申一甲说。 “去,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姜玉慧对申一甲的玩笑很不适应,“还没咋地呢,就发上毒誓了。” “今天啊,不仅是大市长,还有副市长,还有市政府秘书长,信访局长,公安局长,一帮人呢,就我官最小。”申一甲说。 “那你算什么官啊?”姜玉慧问。 “我就一个小科长啊。”申一甲说。 “你这么年轻,能当上科长也不错,我现在才是副科长。”姜玉慧说,“在我们单位,竞争可激烈了,没有点背景,别说当局长了,就是当科长都别想。” “你说这个我信,你们那是什么地方啊,财政局啊,那可是全市的钱袋子。”申一甲说。 申一甲与姜玉慧你来我往,漫无边际地聊着,他感觉到姜玉慧第一次正经八经地与他聊天,她身上那种孤傲和自负的色彩似乎淡了许多。 申一甲心里很感慨,姜玉慧的态度变化很大啊,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话,他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会在她的家里悠闲地吃饭喝酒,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真的。姜玉慧微红的面庞、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有那润泽的唇,不停地在她的面前晃动,简直就像梦一样。 姜玉慧又端起了杯子,独自饮了一口。一个年轻女子,在什么状态下,才能这样随心尽兴呢,当然只有在她情绪不错的情况下。 他很想与姜玉慧拉近关系,却又怕引起她的警觉,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乡巴佬,你今天怎么喝得这么慢啊。”姜玉慧看着申一甲的杯子。 “好酒就得慢慢品啊。”申一甲自我解嘲道,“更何况我面前坐着一个小美女。” “我怎么看你怎么不像乡下人,你身上有一股城里人的痞味,你这样在单位有可能吃不开的。”姜玉慧似乎在提醒申一甲。 “这你就多虑了,我在单位虽然不算如鱼得水,但工作还算比较顺利。”申一甲说,“就说我们督查室吧,那也是政府办的重要科室,按理说我们的督查室主任都是副处级配置的。” 姜玉慧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申一甲发觉姜玉慧有点不太对劲儿,他说的话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 “你们男人啊,不能当官。”姜玉慧说,“男人一旦当了官,什么金钱啊,女人啊,不请自来,你想躲都躲不开,所以男人啊当了官就会变坏。” 申一甲根本不同意姜玉慧的话,可又不好当面反驳她。谁说男人一当官就会变坏啊,这个逻辑有问题。看来不能跟他提工作的事了,她的情绪好像受到了影响。 他巴哒巴哒嘴:“慧儿,酒好,菜的味道也好,可我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缺什么?”姜玉慧警觉地抬起了头。 “音乐。”申一甲说,“很舒缓的音乐。” “嗨,你真是戴草帽穿西装——土洋结合啊。”姜玉慧嗔怪地看着申一甲,“你会听音乐吗?我怎么有点怀疑你呢?” “咱是乡巴佬不假,但好歹也是中医专业的本科大学生啊,慧儿,你说我到底能土到哪里去?”申一甲说。 “你不土,你洋气,行了吧?”姜玉慧站了起来,“你想听点什么音乐?” 嘿嘿,申一甲笑了,姜玉慧这是要将他一车啊,他刚说要听音乐,她就问他想听什么音乐,这不是想考考他又是干什么呢。 “那个………那个摇滚有吗,民谣也中?”申一甲问。 “唉,让你说着了,我最多的cd就是民谣和摇滚,不过都是国外的。”姜玉慧说,“想听谁的?” “《答案在风中飘》。”申一甲说,“《阿甘正传》里,他的心上人唱的那个,那个原创叫什么来着,对了,鲍勃?迪伦。” “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姜玉慧说着,去了客厅。 低缓悠扬的吉它声轻轻传来: 一个人究竟要走过多少路, 才能够称为男人? 一个人究竟要走过多少路, 才能够称为男人? 一只白鸽究竟要飞过多少海, 才可以安睡沙滩? 炮弹究竟要毁灭多少次, 才会被禁止,直到永远? 那答案,我的朋友,就在我们身边, 答案就在风中飘…… 姜玉慧从客厅里闪身出来,像一阵风一样飘到申一甲的身边。申一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拿起酒瓶,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我今天心里觉得很透亮,再给你来一点吧。” 申一甲抓住了她握瓶子的手,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失呢。姜玉慧没有反抗,只是淡淡一笑,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申一甲再次抓住她的手,把酒瓶从她的手里拿下来,一只手勾着她的腰,一只手抓着她的手。 “你的嘴角怎么了?”姜玉慧的眼睛盯着他的嘴,一付好奇的表情。 “嗯?”申一甲愣了一下,忙抓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嘴。 姜玉慧轻轻一转身,从他的怀里挣脱了,申一甲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他再想去拉姜玉慧时,已经晚了,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太喜欢这首歌了。”申一甲顿时泄了气,这个丫头,大大的狡猾。 “我也是。”姜玉慧端起杯子,“一甲,为了这美妙的旋律,我们干一杯吧。” “当!”两只高脚杯清脆地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没有预约,却又像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姜玉慧豪气地问。 “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出不去这个屋了。”申一甲刚说完这句话,就立刻发生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在一个独居的年轻女人的住处,说这种话太不讲究了。 “没事啦,我送你下楼。”姜玉慧说,“我要是扛不动你的话,就在你的脖子上拴一根绳子,把你牵下去。” 嘿嘿,申一甲无奈地笑了,姜玉慧这张嘴真是毫不留情啊,不过,他倒很希望她能把他扛下楼去。 398、亲热的较量 “你等等,你说什么把我扛下楼去?”申一甲问,“就你这小体格,能把我扛下去?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小腰压折了?” 姜玉慧打量着申一甲的身体,满面桃花地笑了,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扛了,还是牵下去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离开桌子,学着狗的模样,伸出长长舌头,在唇外悠着,两只手变成了爪子,在空中挠着,凑近了姜玉慧。 姜玉慧手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没有注意到申一甲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把姜玉慧从椅子拉起来,轻轻一弯腰,就把她身体搭在他的肩上,姜玉慧挣扎了两下,可是已经晚了,转眼间她就被申一甲送到了肩上。 别看姜玉慧看上去挺苗条,重量还不轻。申一甲半扛半抱地把她放在肩上,在餐厅里转起圈来。 “乡巴佬,快放我下来,要不我喊人啦!”姜玉慧明白自己理亏,这回没有和申一甲急。 “你喊吧,你喊啊!”申一甲知道她只是在虚张声势,根本不会喊。这大晚上的,她在他的肩膀上呢,她上哪儿喊人去,顶多就是在屋里嚎两声而已。 姜玉慧双手捶打着申一甲的后背,却像挠痒痒一样,他没有什么痛点。她的双腿在空中踢腾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很温暖很舒服。 姜玉慧喊了几声,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就不再喊了,双腿也停止了踢腾。 申一甲扛着姜玉慧离开餐厅,来到客厅正对着卧室的地方。他真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可是他不知道姜玉慧将会做何反应。 “放开我。”姜玉慧说,“我不欺负你了,你放开我吧。” 申一甲折了个九十度角,走向沙发。在沙发近前,他把她从肩上放下来,双手仍然楼着她的腰。姜玉慧没有挣脱,软绵绵地伏在他的身上。 “乡巴佬,你太野蛮了。”姜玉慧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 申一甲一扭头,叼住她的嘴唇,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身体。 “嗯疼。”姜玉慧也紧紧地搂住了他,声音也软绵绵的。 申一甲像是得到了一种清晰的暗示,用力地把她的舌头吸进嘴里,旋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姜玉慧终于用力推开申一甲,两个人像缺氧一样,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喘息着。 “你简直太老练了。”姜玉慧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吻别的女孩子?” “没没,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申一甲说,“我是个乡巴佬,这么土,哪个女孩子会理我啊,也就你大人有大量吧。” 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捏了一下,顺势歪倒在她的怀里:“你说你哪儿好啊,你有什么啊,我怎么像着了魔一样,就向你缴枪投降了呢。” “慧儿,这回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吧?”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对他不是很满意,主要原因可能是嫌弃他的出身。 “你说是就是吧,我可没说,你这叫乘人之危。”姜玉慧捏了捏他的胸肌。 “那好吧,我也缴枪投降,你也来个乘人之危呗。”申一甲用胡子扎姜玉慧的脸。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怀里爬起来,把他按倒在沙发上,一甩腿骑在他的身上,轻轻地摇晃着。 “你是我的宝马。”姜玉慧喊着。 申一甲忽然想起那年在故宫看到了凤在上龙在下的石雕,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欺侮的感觉,这个姜玉慧,好霸道啊,在家里一定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生惯养的主。 “慧儿,你家到底做什么生意啊,不是贩卖人口吧?”申一甲想套出姜玉慧的实话。 “不告诉你。”姜玉慧停了下来,从申一甲的身上坐起来,“小本生意,不值一提。” “你父母……”申一甲本来想说,你父母是不是关系不好啊,但话刚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太冒失了。他和姜玉慧的关系还没理清呢,这么快就关心起她的父母,搞不好会引起她的反感,“你父母还好吧?” “好,好着呢。”姜玉慧说,“都是大忙人,没功夫搭理我。” 申一甲从沙发上爬起来,斜靠在沙发背上。姜玉慧则侧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申一甲盘起了双腿,一付谈判的架势。 申一甲觉得有些纳闷,按理说他只是在和她拉家常,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可她的回答这么简单,敷衍,模糊,好像根本不愿意和他谈这些。唉,也许他不愿意炫耀自己的经商背景吧,或者是她对他还不太信任,不想什么都对他说。 他这样想着,心里就平衡多了。哪个人没有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事情呢,恐怕每个人都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给你拿水果吃。”姜玉慧似乎是为了缓和刚才的尴尬,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申一甲说。 姜玉慧很快就从厨房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带着水珠的进口苹果,她在一个苹果上咬了一口,把别一个苹果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从她的手里拿过那个被她咬过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哎呀,你慢点乡巴佬。”姜玉慧说,“像你妈虐待你,没给你吃过苹果似的。” 申一甲把那个苹果还给姜玉慧,只要她接过那个苹果,那就证明她是喜欢他的,她能接受他的一切。可是他失望了,姜玉慧在另一个苹果上咬了一口,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申一甲觉得有点失望,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也许就是觉得,他咬过的苹果就是他的了,如此而已,可能是他想多了。 “你楼下的房子,是多少钱买的?”姜玉慧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申一甲的心一陡,这个姜玉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的大脑跳跃得也太快了,刚才还说苹果呢,一转眼的功夫,竟然想起了他的住处。 那哪是他的房子啊,那是孙婧看他买不起好房子,借给他住的。姜玉慧这么问,让他很难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孙婧借给他的吧。 可是如果他说这个房子是自己买的,那就是在欺骗姜玉慧,只在他们在一起,这件事早晚都会漏馅的。 有没有房子,现在可是年轻女人择偶的一个重要的指标啊,他如果说那房子不是自己的,姜玉慧很有可能小脸一撂,立马让他滚蛋啊。 “慧儿,我就是一个乡巴佬,我哪有钱买房子是不?”申一甲开始耍赖了,“你等着,哪天我混成阔少的,我给你买一栋别墅,专用我们休闲。” 姜玉慧捂着嘴笑了;“我知道,你在忽悠我。”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姜玉慧一句话就把他戳穿了,唉,这小丫情商不算低啊,随谁呢。 “你不是乡巴佬,你洋气着呢,怪我有眼无珠,行了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心里有数,姜玉慧可能以为他挑她理了,怪她叫他乡巴佬了。好,只要姜玉慧不问他那房子的事,扯什么他都愿意陪她扯。 “我现在总算有房子住了。”申一甲说,“当年咱也苦过啊。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到了蓝河,开始的时候为了省钱,住过一年多地下室呢。后来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推拿店当推拿师,晚上就睡在推拿房里。后来店里条件好一点了,店主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你猜多大的?” “多大的?”姜玉慧问。 “六七平方呗。”申一甲说,“进了屋转身都费劲,就像一个关野兽的大笼子,唉。” “现在好了,你现在不是也有自己的房子了嘛。”姜玉慧说,“我觉得你现在混得还算成功,存款也不会少吧,就差一部车了,赶明儿就去提了吧。” “姑奶奶,你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我还得攒钱娶老婆呢,车等到有了老婆再买吧,我现在坐坐公交,打打车,挺自在的。” “嘻嘻嘻……小农意识。”姜玉慧不屑地笑着,“买台车还得等有了老婆,你们男人真是太可怜了,你跟我学啊,我一上班就买车了,你的观念太陈旧了,有命花才能有命挣。” 申一甲笑着低下了头,这丫不好对付啊,一脑子歪理邪说,有命挣,他上哪挣去啊。他伸手在姜玉慧的脸上捏了一下:“慧,你看来很懂啊,你教教我呗,到底怎样才能赚啊,你有什么来钱道吗?咱不用上百万、上千万的,几万、几十万也中啊。” “嗯~,你别掐我。”姜玉慧娇滴滴地说着,握住了申一甲的大手,手指在他手背的青筋上轻轻地划动着。 申一甲被她搞得直痒痒,把手抓过姜玉慧的肩,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又是一顿盖斯太保。 姜玉慧在他的怀中扭动着身体,像一条蛇刺激着他体内的欲望,申一甲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失分寸,因为每天是第一次和她亲热,他不想在她面前把自己搞得那么疯狂和无度。 “好了,你走吧,我得睡着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姜玉慧下逐客令了。 申一甲乖乖地站起来,向卧室里面望了望。 399、想谈一场恋爱 姜玉慧的卧室里黑漆漆的,客厅的光投射进去,使里面增加了一种朦胧神秘的色彩。申一甲从沙发上站起来,姜玉慧今天晚上没有喝多,肯定不用他抱进卧室了。 申一甲没有想到今天晚上会有这么大的突破。他本来以为自己爽约了,姜玉慧不埋怨他就已经不错了。 他走到门口时,姜玉慧忽然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乡巴佬,晚上别想我啊。” 申一甲的身体动弹不得,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转过身来,低头衔住他的唇,轻轻地吸吮着。 “你有完没完了,好了,你走吧。”姜玉慧推开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晚上好好睡觉,别蹬被。”申一甲说。 “嘻,管得好宽啊。”姜玉慧看着申一甲出了门,看着他把门轻轻带上。 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明天晚上姜玉慧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他过来陪吃饭呢。他在防盗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又把门拉开。 “慧儿,你明天晚上几点回来?”申一甲问。 “明天?”姜玉慧说,“明天还没有到呢,我怎么会知道。” 申一甲无耐地摇头,她摆出的明显是一付小无赖的嘴脸,他就不好再问下去了,“白白,慧儿。” 因为人代会进入了选举日,申一甲联络员的工作基本完成了。他一早晨很早就来到人代会会务组,把代表团的讨论记录上交了上去,他离开会务组、准备回单位的时候,碰上了正在进门的孙婧。 “小姨!”申一甲见孙婧目不邪视的走路,差一点没笑出来,到底是孙局长了,走路的姿态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孙婧听到申一甲喊他,先是一怔,随后就笑了起来:“一甲,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人代会的联络员,已经跟会两天了,今天没什么事了,准备回去了。”申一甲说。 这两天申一甲曾经看到过孙婧,但不是因为距离很远,就是她和别人在一起聊着什么,他没有往前凑。孙婧和自己的身份现在都与以前不一样了,他与她在公共场合打招呼的方式也变得谨小慎微。别人不知道他和她是“亲戚”,所以在这方面还是注意点为好。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啊,你在哪个团啊?”孙婧问。 “东安区代表团。”申一甲答。 “我知道了,程浩然那个团。”孙婧说,“有什么事没有?” “没事没事。”申一甲说。 “那好了,我去会场了,回头再联系。”孙婧说。 在申一甲的印象中,孙婧自从当上旅游局局长以后,就没怎么和申一甲联系,这样的邂逅应该算是久别重逢了。 申一甲发现自己现在忽然有点怕孙婧。 怕什么呢?当然是怕她突然闯到河滨小区找他,或者给她打电话要到河滨小区见他。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不等于永远不会发生。因为孙婧毕竟在那里和他独处过,而且那次她似乎还在电梯里遇到了姜玉慧。 申一甲的心里特别矛盾。 他与孙婧的关系那是没说的,她对他有知遇之恩,又在工作上对他有很大的帮助,对于他的事,无论孙婧好不好办,都会应承下来,而且结果都不错。他对她的身体十分留恋,尽管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了。 姜玉慧的出现,让申一甲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 他的确很喜欢孙婧,但从来没有与她同居生活的打算,当然他从孙婧身上也没有看到这种迹象。他现在住着孙婧的房子,那是她毫无代价让他住的,而且从那时起,孙婧再没有发生过肉体的接触。 如果万一哪一天,孙婧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到河滨小区找他,姜玉慧肯定会知道。 他陷入了一种难解的矛盾之中,这个矛盾的难度就在于,他既不想离开孙婧,也不想放弃姜玉慧。 申一甲回到政府办公楼的办公室里,心里郁郁寡欢。 按理说姜玉慧已经接纳了他,两个人虽然还没有达到热恋状态,但毕竟已经亲昵过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现在不住在孙婧的房子里,可能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可是不住在那里又能住在哪儿呢,再去租个房子?那样不仅孙婧会产生疑问,连姜玉慧也不会理解,没有了楼上楼下这么近的距离,他和姜玉慧刚刚开始的关系恐怕都很难维系。 他冥思苦想了一下午,想出了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策,那就是暂时先住在河滨小区孙婧借给他的那套房子里。他准备编个理由,尽量不让姜玉慧到他的住处去,那样就算孙婧来了,也不会遇到他和姜玉慧在一起的场面,另外,晚上去姜玉慧家里的时候,最好关机、静音或者把手机放在住处,那样就不会有孙婧打进电话来、他却不便接的尴尬了。 什么理由呢?申一甲一时没有想好,反正今天刚见到孙婧,她又没什么事,不会马上来住处找他, 下班以后,申一甲一反常态,买了些熟食和青菜。要是姜玉慧在家,他就把买的东西带到四楼去,在她家做好,两个人一起吃,两个人一起吃饭总比一个人有意思。这样做表面上好像费钱,其实在外面吃也不便宜,买些菜回家做可能更省钱呢。 进了河滨小区院里,申一甲就开始寻找姜玉慧家的窗口,可是他失望了,远远望去,姜玉慧住的四楼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申一甲直接乘电梯到上四楼,敲了敲姜玉慧家的门,很遗憾,她确实不在家。 他扫兴地回到住处,穿掉外套,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看来,这顿饭只能自己做自己吃了。 申一甲没心思在厨房里面鼓捣,煮了些面条,切了一个西红柿,打了两个鸡蛋,很快就做了一小盆鸡蛋柿子面,看着电视吃了起来。 晚上八点钟,申一甲终于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姜玉慧回来了。他估计姜玉慧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吃过饭了。 他并不想马上上去,那样就显得太没有城府了,搞不好姜玉慧会认为他在监督她呢。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申一甲慢悠悠地上了四楼。 门开了,姜玉慧粉面含春,把他迎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姜玉慧说。 “又喝了?”申一甲问。 “喝什么啊,一点饮料而已,想喝天天都能喝,就是吃点饭。”姜玉慧说,“我们局的这些干部,不想吃饭都不成啊,请吃饭的人都得排队,吃饭那叫给人家面子。” 申一甲能看出来,姜玉慧今天没喝酒,精神也不错。 他抓起姜玉慧的细长的小手,进了客厅。她挣开他的手,揽起他的腰,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来想晚上和你一起吃点饭,然后出去转转呢。”申一甲说。 “不去不去,哪天回来不在外面转呐,你还没转够啊。”姜玉慧斜靠在沙发上。 “看个电影什么的。”申一甲说了实话。 “说你乡巴佬吧,你还喘上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电影电影的。”姜玉慧说,“太土了。” “那就去酒吧啊。”申一甲说。 “那地方多乱啊,你不烦啊。”姜玉慧说。 申一甲大概听明白了,姜玉慧这丫不愿意出门,愿意在家里宅着。其实这样也不错,家里又有电视又有酒还有地方,什么都不缺,何必非得往外跑啊。 “那好说啊,反正我就在楼下,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你要想见我,敲敲地板就可以了。”申一甲说。 “我要是想下去呢?”姜玉慧问。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姜玉慧这么快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可他还没想好答案呢。 “楼梯不安全,再摔着慧儿怎么办,我上来好了。”申一甲说。 “我坐电梯下去。”姜玉慧固执地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这么想到他的住处,不会是闲来无事,没话找话吧? “慧啊,我是怕你失身份,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是吧?”申一甲说,“咱们两个,谁跟谁啊是吧,你下来吧,就显得不矜持了,我知道你在逗我呢。” 姜玉慧眼珠转了转,“哼”了一声:“就是,你以为我真愿意下去啊。下楼怪累的,你就上来找我好了。”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姜玉慧是找话题呢。 偏巧在这时,申一甲兜里的手机响了,听铃声应该是孙婧打来的,因为他给孙婧专门设定了手机零声。他根本不会想到孙婧会打电话给他,他和孙婧白天才见过面,要是按她往常的习惯,不会这么快就和他联系。 姜玉慧就在旁边看着他,他不能不接这个电话。 “小姨,这么晚上找我什么事啊?”申一甲来不及思考,只能沿用过去对孙婧的称呼了。 “一申,你听说了吗?这次人代会选举出了点麻烦。”孙婧说。“杨重落选了。” “好啊。”申一甲感到很意外,“给好人倒地方。” “别提了,这次选举,三个差额人选都当选了。”孙婧说,“咱们的老领导于发和当上了副市长。” 400、很像调情 孙婧并不知道申一甲与姜玉慧在一起,她晚上与代表团里的几个代表聚会,吃完了饭,回到家里,才想起旅行社送给他的几个春节旅游名额还没有安排呢。 问问申一甲能不能去吧,反正春节期间他呆着也是呆着,不如让他去三亚散散心。她打通了申一甲的电话,却提起了今天的选举结果,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一甲,我这里有两个三亚的旅游名额,包全程的,你想不想去?”孙婧问。 “谢谢小姨了,你让我想想……”申一甲说。 “你在家吗?”孙婧问。 “我……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申一甲说。 孙婧听申一甲这么说,估计他说话不太方便:“那这样吧,我先给你留两个名额,你需要的时候找我吧,不需要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和谁在一起,申一甲也没说,不会是哪个小女生吧?管他呢,申一甲也不小了,也应该找个女生了。她想让申一甲安静地生活,不想打扰他,更何况旅游局还有一堆闹心事呢。 第二天,孙婧刚到单位,田炳学就跟了过来。 “老田,今天脸色不错啊。”田炳学进了孙婧的办公室,她看也没看他一眼。 “行了孙局长,快别拿我寻开心了。”田炳学苦着脸说。 孙婧放下手中的材料:“说吧,什么事?” “我干不了了。”田炳学说。 “怎么干不了了。”孙婧说。 “我当局长十多年了,现在突然有点搞不懂了,在我们旅游局,到底是科长大,还局长大。”田炳学说。 孙婧站起身来,双手抄着兜,在地板上来回转着。她早料到田炳学会来找她,这一天终于来了,这正是她期待的,摊牌时候到了。 “这你就想多了吧,科长没有积极性,我们几个局长有什么用?”孙婧说,“吕主任近期表现不错,我已经向有关部门汇报过了,准备推荐小伟担任局长助理。” 田炳学霍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事情明摆着,孙婧在拿他开涮,就凭吕小伟,局长助理? “孙局长这是通知我啊,还是向我征求意见呢?”田炳学说。 “当然是征求意见。”孙婧说。 “我不同意。”田炳学说。 “如果是通知呢?”孙婧说。 “我更不同意。”田炳学说,“你这么做是违犯纪律的。” “那好,我们开会表决吧。”孙婧说。 “我不会参加表决。”田炳学,“看上去是一张民主脸,身体包裹着一颗独裁心。”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报上去。”孙婧说。 “你搞我,你是法西斯,你是独裁者。”田炳学平静地说。 孙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田炳学这是疯了,否则他不会这样当面指责她。今天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从里面把门锁了,在沙发上坐下来,招呼田炳学过来坐。 田炳学见孙婧的举动如此反常,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满腹狐疑地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田局长,如果你认为我违法乱纪的话,你可以去告我。”孙婧本来面带笑容,忽然脸就撂了下来,“但我要告诉你,犯法的事,你肯定找不到我,因为我不做。” “哼。”田炳学说,“你不犯法,那是因为你没有露出尾巴。” 田炳学很强硬,这不是一般的发泄不满,简直是公开叫板了。孙婧知道,他心里不平的根本原因,就是那个五星酒店项目没有交给他。就总他这种态度,这个项目还真就不能交给他了。 “呵呵,田炳学,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做的那些蠢事。”孙婧说。 “我想你不应该这么健忘。”孙婧说,“高经理在丽江对我搞小动作,你不会不知道吧,这难道还不叫蠢事吗?” “高经理把你怎么了?”田炳学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不用说,这肯定是你指使的。”孙婧说,“你敢承认吗?” 田炳学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小子,想不到,还有这心思,这能说明什么啊,这只能说明你有魅力。” “田炳学,你快别演戏了。”孙婧说,“高盛都承认了!” “不可能。”田炳学的脸色立刻变了。 “田局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孙婧拿出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一会儿,你去落实一下吧,念她高盛帮你有功,我准备吊销把他的旅行社营业资格。” 见田炳学没有反应,孙婧操起了电话。 “姑奶奶,咱不闹了行不。”田炳学说,“好,我承认,是我指使了高盛,你就冲我来吧。” 孙婧暗自得意,这田炳学也太大意了,就这么经不住忽悠。也难怪,他即使承认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她也不能把他怎么的,这种事好说不好听,抖出来的话,丢人的只能是她孙婧,而不是他田炳学。 “田炳学啊,田炳学,你太不经诈了,这么快就招了。”孙婧冷笑着,“高盛非礼我是真,但他并没说这事和你有关啊?你不会是破车乱揽债吧?” 田炳学的拳头落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嘟囔了一句,好像是在为自己的草率后悔。 “我问你,我去丽江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孙婧又发起了新的攻势。 “我考察去了。”田炳学说。 “考察什么?**?”孙婧说。 “孙局长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绝对没有。”田炳学说着,双手不自然地握在一起。 孙婧已经通过吕主任掌握了田炳学到珠海后的行踪,他只在珠海住了一夜,就入境澳门,如果不算往返的时间,他至少在那时呆了五天。至于他在澳门干了什么,她没有找到证据,其实也用不着证据,一个男人私自出境,在那个地方能干什么呢,再弱智的人也能猜到了。 “田局长是不是以为,我又在‘套瓷’呢?”孙婧声调温柔,不紧不慢。 “我就在上海周边呆了几天,就回来了。”田炳学说。 “好,算你嘴硬。”孙婧拿起电话,“我这就给珠海打电话。” “别打,别打。”田炳学忙扑过去,抓住孙婧的手机,“我承认,我去了澳门。” “你去了澳门,我相信,要说你赌了,说死我都不信,现在旅游局的钱,还没有任你支配的份上。”孙婧说,“我听说,你在那边的吃住行,都有人买单,这大概是真的?我关心的是,你的下注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朋友赞助的。”田炳学说,“谁没几个哥们啊。” “我怎么听说,这是旅行社经理们的回报啊。”孙婧说。 “孙婧,你到底要干什么?”田炳学站起身。 “我要独裁啊。”孙婧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我就要让你领教一下独裁的厉害。” “姑奶奶,我求你了。这些事,是我干的,我以后不干还不行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怎么也得给我留条活路啊。”田炳学的脸上似笑非笑。 “孙婧冷笑着:“田局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田炳学至少有两个把柄在孙婧的手里握着,事情明摆着,现在只要孙婧有所动作,他会死得很难看。 孙婧刚才还是不动声色,现在已经是趾高气扬了。两个人都默无声息,屋里的气氛很尴尬。 田炳学轻轻踱到门口,把门从里面锁上,表情沮丧地回过头来,摇摇晃晃地来到孙婧的面前,“扑通”一声跑倒在地:“孙局长,你饶了我吧。” “田炳学,你以为我会可怜你吗?”孙婧说,“愿意跪你就跪着吧,别以为我会让你起来。” 孙婧霍地起身,随后又坐了下来,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田炳学仰杖着自己资格老、业务精,多少次难为她,她都没有太在意,但她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利用高盛去算计她,想出那么下做的办法。她恨不得给他一脚,踢她个满脸开花。 田炳学在地上跪爬了几步,凑到孙婧的近前,紧紧地抓住了她悬空的那只脚。 孙婧有一点紧张,这个田炳学不会狗急跳墙吧? 田炳学抓着孙婧的脚,用力地摇晃着,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孙局长,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田炳学说,“今后只要你有话,我绝对服从。” “田炳学,杀了你,我都不解气,”孙婧长嘘了一口气:“就你这德性,把酒店项目交给你,我能放心吗?” 田炳学似乎从孙婧的话里,发现了什么信息,立刻把孙婧的那只脚紧紧抱在怀里。孙婧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挣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最后终于放弃了努力。 “你要干什么?”孙婧喘息未定。 “我伺候、伺候你。”田局长说着直接脱掉了孙婧的半高跟鞋。 “你混蛋!你可恶!我喊人了。”孙婧恶狠狠的,声音却并不高。 田炳学把孙婧的脚捧在胸前,不知在什么部位捏了一下。 一股电流倏地传遍孙婧的全身,心里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401、降服男部下 “姓田的,你今天要不给老娘**丫子,你就是孙子,老娘不会放过你。”孙婧边笑边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笑的欲望。 “我是孙子,你是姑奶奶,我今天舔也是孙子,不舔是孙子,怎么都是孙子。”田炳学说完,把她鞋脱了下来,又把袜子扯了下来,任由孙婧挣扎着。 孙婧任由田炳学抓着她的脚,把脸贴了上去,扎人的嘴巴子也贴了上去。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田炳学,有一点陌生。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田炳学就像在做着某项工作一样,不丝不苟,兢兢业业,直亲得她浑身发痒。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放在她的腿上,如果再接着天下去,她就要受不了了。 “田炳学,行啊,能伸能屈!”孙婧在田炳学的脸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田炳学仍然在亲着、嗅着、蹭着,口水滴在了孙婧的脚上。孙婧看着田炳学那狼狈像,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同情。 “行了,放开我。”孙婧忍不住又“咯咯”地笑出声来。 “满意了?”田炳学在她的脚趾上亲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含混地说。 孙婧无语,她的确满意了,一年多的气,全消了。 “妈,你是我亲妈,行不。”田炳学终于放下了孙婧的脚。 “既然你认错了,我饶你一条小命。”孙婧淡淡地说,“把水盆给我端过来。” 田炳学乖乖地端来水盆,把孙婧的脚放在水盆里,给她洗了脚,穿上袜子,又穿上鞋。孙婧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前。田炳学端着水盆去开门,被孙婧制止了。 “那是清扫员的工作,就不劳田局长辛苦了。”孙婧说。 田炳学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面前,低眉垂眼:“孙局长大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凡事不能做绝。”孙婧示意田炳学坐下,“我这个人说话算数,咱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屋里恢复了难得的平静,孙婧面对田炳学,不再说话,大脑里却在飞速地旋转着。田炳学已经认错了,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吧。孙婧想,不如这个时候把酒店项目交给他,也算是她的一个态度。 孙婧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样太便宜田炳学了,这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变相鼓励他搞小动作。 “田局长,喝杯茶?”孙婧若无其事地说。 “孙局长要是没事,那我回去了。”田炳学连连摆手。 见孙婧没有态度,田炳学慢腾腾地往外走,边走边回头说:“谢谢孙局长大人大量,谢谢孙局长大人大量。”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再不收敛一点,我可绝不客气。”孙婧白了他一眼。 孙婧看着田炳学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里,不禁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别看田炳学现在服了,他转身之后又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田炳学今天的表现足可以打一百分了,这叫什么,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别说管她孙婧叫声姑奶奶,就是叫声祖宗,又能怎么样?他田炳学出了门,不还是副局长吗?他今天装孙子的事,得需要多么分裂的大脑,才能想得到啊。 田炳学这家伙,不论怎么说,都是一个麻烦。他权力欲望很强,只不过一直被一把手罩着,得不到显山露水的机会,他要是当了老大,屁股还不翅到天上,连亲娘老子也不认识了。 原来局里的人都怕他,连几个班子副手都让他三分。现在,经吕小伟这么一折腾,田炳学算是伤了元气了。再加上今天给他的下马威,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打电话叫来吕小伟,吕小伟满面春风地进来。 其实也难怪,吕主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就把全局中层干部的精气神带动起来。不过,他也应该适当地收一收了,再这样下去,不仅田炳学吃不消,恐怕其他的副手也会有想法了。 “小伟,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孙婧卖了一个乖。 “不知道。”吕小伟嘿嘿一笑。 “班子考虑,局里需要配备一名局长助理,你是初步人选之一,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孙婧说。 “谢谢局长栽培。”吕小伟说。 在孙婧看来,吕小伟的表现过于平静。她本来是等着听下文的,可吕小伟没有再说什么。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 这个人城府并不深,喜怒形于色,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局长助理虽然是个安慰奖,但也不是谁都有份的,他的心里不可能没有反应。吕小伟的平淡,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还有更大的抱负,嫌这个官儿小,没有吊起他的胃口。另一个原因嘛,看来消息已经透出去,他已经提前兴奋过了。 是谁泄漏的消息呢?田炳学?不可能,这件事今天刚跟他透露,他就是想说也得有机会,再说,他现在对吕小伟是恨之入骨,收拾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向他买这个好。 孙婧迅速把几个副职过了一遍,觉得最可能的就是吴局长了,因为她向他透露过这个意思。 “小伟我得表扬你啊,敢说敢做,敢作敢当,现在的中层干部不多了。”孙婧说。 “领导过奖。”吕小伟说。 “你这个局长助理基本定了,周末学习时,我再宣布一下。”孙婧说,“担任这个职务,你要记住两点,一,你是局长助理,不是副局长助理。你是局长助理,不是副局长。” “局长的意思是……”吕小伟有些懵懵懂懂。 “找准定位啊。”孙婧说,“我的事比较多,和副局长之间的衔接,需要你来帮协助。” 孙婧当即给吕主任做了分工,主要任务是协助她和田炳学副局长的工作,这样就给了他一个制约田局长一个名份。 第二天一早,孙婧刚上楼,就看到谢大姐正在她办公室的门前站着。 谢大姐还是第一次来她的办公室,孙婧不敢怠慢,忙请她进屋。 那次甘市长走时,特别叮嘱孙婧,让谢大姐到周边的旅游景点散散心。孙婧创造性落实领导指示,安排谢大姐跟团旅游一圈,并专程送迎,两个人的距离立刻拉近了。 谢大姐今天来,不是还想出门吧?孙婧立刻试探了一下,谢大姐还真没有这个意思。 “你安排我出门的事,我跟甘市长说了。”谢大姐说,“甘市长让我好好谢谢你。这不,我拿来一点胎菊和千叶玫瑰,不成敬意吧。” 孙婧就怕谢大姐提甘代远,那就意味着谢大姐找她的事,甘代远也会知道。 谢大姐来做什么呢?孙婧有些疑惑,像她这样隐于闹市的老领导,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何况她还是甘市长的老师。 果然,闲聊了一会儿,谢大姐提起了田炳学。 田炳学,谢大姐,谢大姐,田炳学。孙婧可以肯定,在她认识谢大姐之前,田炳学对她并不熟悉。田炳学认不认识甘市长呢,他是旅游局老人,甘代远从蓝河市长的位置调到省城的时候,他已经当了好多年旅游局副局长了,但一个副局长与大市长接近的机会很少,他们熟悉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甘市长前一阵来蓝河考察,孙婧做了精心的准备,想好好安排甘代远一桌酒,让他在湖上安心地休息两天,可是老天不做美,因为省里有会,甘代远在蓝河只呆了两天就回去了,她这个旅游局长都没有机会接近甘代远,田炳学一个副局长更不不用说了。 田炳学为什么知道谢大姐说话有份量呢?他至少应该知道甘市长与谢大姐的关系不同一般。谢谢大姐能点名道姓地提起田炳学,应该是他上门找到了谢大姐。 孙婧猛地想起,谢大姐出游那天,碰巧田炳学也在场,像为送什么人。她对谢大姐的殷勤劲儿,他全看在眼里,也凑上来,与谢大姐寒喧了半天。孙婧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的话,田炳学就是在那次见面时,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到了谢大姐的信任。道理很简单,她安排谢大姐旅游,那谢大姐的话对她肯定好使啊。 “我是为田局长的事来的。”见孙婧不接话,谢大姐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好在他也认错了。” “他认什么错啊?”孙婧心里一惊。 “他上次出门,不是晚回来几天吗?”谢大姐说,“他知道错啦。” 孙婧闻言,心里略感踏实,看来田炳学没有泄露更多的天机,不过量他也没那个脸。 谢大姐话锋一转,问起了五星酒店项目的建设情况。孙婧终于明白了,谢大姐是为田炳学当说客来了,她的目标是五星酒店项目。 孙婧的心里有一点儿矛盾。 谢大姐来找她,是因为有甘市长的背景,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到底能不能来,可就是一个问题了。 田炳学这步棋很要命,无论如何,她必须接招了。 402、暗恋受挫 孙婧打电话叫来田炳学。 “老田啊,你的面子可够大的,把老领导都惊动了。”田炳学一进屋,孙婧就一脸愠色。 “炳学,来坐吧。”谢大姐反客为主。 田炳学亲切地坐在谢大姐身边,似乎是特意给孙婧看的。 “田局长,这次你可得感谢谢大姐,要不是谢大姐提到你,这个大酒店项目,可就未必是你的了。”孙婧这么说,是想把人情做足,全都送给谢大姐。 “田炳学,咱们可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孙婧顿了顿,似乎是为了突出效果,“以后不许你再麻烦谢大姐。” “那是那是。”田炳学终于开口了。 孙婧走到电话前,准备给杨重打个电话。 杨重虽然副市长落选了,但他仍然是市委常委,市政府党组成员,分工仍然没有变。不过这次落选,对杨重的打击肯定很大,她一直不敢打电话安慰他。 五星级宾馆这么大的事,必须得向杨重汇报一下,经过他的同意,否则的话,就等于给田炳学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田炳学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眼睛里不揉沙子。 孙婧敢当着谢大姐和田炳学的面,给杨重打电话,还想透露一个信息:她与杨重有着某种默契,不容他人小看。 “孙局长要没什么指示,我就回去啦?”田炳学低着头说。 “你等一下。”孙婧说着,抄起电话,拨通了杨重的号码。 “杨市长,我要向您汇报一件事。”孙婧特意把市长两个字说得很重。 “有事就说。”杨市长的口气低沉。 “旅游局五星酒店的项目,我想推荐一位副局长专门负责。”孙婧说,“局里的工作可以先挂起来。” “专门负责和主管有什么区别吗?”杨市长反问道。 “有区别,这个项目必须加快速度,由专门的班子,专门去跑。”孙婧说。 “嗯,你的工作要是能摆布开,我支持。”杨市长说。 “谢谢杨市长。”孙婧说。 孙婧有里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杨重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就贸然给他打电话。当上旅游局长以后,虽然杨重是她的主管领导,但她从来都不主动去找他,而且尽量不跟他单独面对。她过去毕竟对杨重太熟悉了,现在他身边又有了一个比他小近二十岁的娇妻。 谢大姐和田学炳都没料到,孙婧会当着他们的面给杨市长打电话,而且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事情就搞定了。 “孙局长,不简单啊。”田炳学感慨道。 “你听明白了吧。”孙婧说,“五星酒店的项目,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你组建一个办公室吧,人由你自己选。” “谢谢孙局长信任,谢谢孙局长大人大量。”田炳学有些喜出望外。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搞项目可是在河边走,如果你不检点一点,我可帮不了你。”孙婧白了他一眼,对谢大姐笑着。 孙婧觉得,田炳学这个人要是真心干事,还是有些能量的,怕就怕他有了权力,没心思干事,不干正事。她给杨重打电话,把这事定下来,也是送谢大姐一个人情。 对于田炳学来说,这也是一种权宜之计,把五星酒店项目交给他,副局长这个职务给他挂起来,局里的事他就无法再插手了,他搞小动作也就没有了空间。 孙婧清楚,对付田炳学,最根本的办法,还是把他搞掉,可是谈何容易呢,两败俱伤的事她可不想做。 像田炳学这种权力欲望极强的人,得到权力以后,如果不检点,早晚要出事的。田炳学以后能不能太平,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大酒店项目最快也得三两年,她就能清静个三两年,至于三两年以后什么样,到时候再说。 谢大姐走后,孙婧的心像荡漾的湖水,又起了波澜。 听谢大姐说,甘市长开会才回来,孙婧就估计他最近可能不会再出门了。 她这段时间正想去省厅去一趟,正好可以借机看看甘市长。她准备尽快动身,事先不与甘市长打招呼,给他一个突然袭击。理由嘛,她也想好了:去省厅开会,顺道。 孙婧到省城这天,当天下午就去了省厅,办完事就直奔市政府。 她在车上给甘市长的秘书打了个电话,秘书接通电话后告诉她,他已经不给甘市长当秘书,调到县里去了,政府办又给甘市长配了一个姓宁的秘书,宁秘书的手机号随后也发到了孙婧的手机上。 在市政府大门,孙婧被拦了下来。 孙婧只好给甘市长的秘书打电话,秘书接了电话,说甘市长在开会,不方便会客,孙婧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孙婧多了一个心眼,她没再给秘书打电话,而是在人多时混进了政府大院,很快找到了甘市长办公的独门小楼。她没想到里面还有一道门卫。 这回算是混不过去了,孙婧只好给宁秘书打电话,自报家门。 宁秘书听说孙婧已经到了门口,口气有些生冷:“今天甘市长没有会见安排,你请回吧。” “如果方便的话,请您能否转达一下,就说蓝河市旅游局长孙婧拜会。”孙婧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好吧。” 孙婧心中一阵狂阵,唉,终于过关了。她相信,只要甘市长知道他来了,肯定会抽时间见她一面的。就算没时间,也会安排好另外的时间。甘市长是个平易近人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部下。 孙婧颇为自负地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宁秘书回话。她一想,人家秘书忙,哪有时间给她打电话,还是她打过去吧。 “您好。”宁秘书很快接通了电话,很客气地说,然后就没音了。 “甘市长怎么说?”孙婧心里有些紧张,很快就会见到甘市长了。 “甘市长没时间。”宁秘书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 “你跟没跟领导说,我是孙婧啊。”孙婧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就孙婧吗?甘市长说,这几天工作太忙,一律不会客。”宁秘书平静地说。 这几天工作太忙,一律不会客……,孙婧的耳朵嗡嗡作响,充满希望的心顿时跌到了深渊。 她的脸热乎乎的,一阵发烧,她的第一感觉是,太丢人了,甘市长原来不肯见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政府大院的,也不知道怎么启动了汽车。汽车一直开到国道收费站,孙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回蓝河的路。 “官升脾气长。”孙婧自言自语着,“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稀罕呢。” 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她的心。她在距收费站几十米远的路边,把车停了下来,看着过往的车辆发呆。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家,找一个没有人的小酒吧,大喝一顿,大醉一场。 她的牙紧紧咬在一起,打道回府,以后再也不见甘代远了。 她在反复地想,自己为什么要见甘市长。她为自己找了一千个理由,就是不承认,自己喜欢这个人。 就要启动汽车的瞬间,孙婧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为什么要回蓝河?就是因为甘代远吗?这样想着,她调转了方向,决定返回省城。 孙婧到省城其实有许多事情要做,市里要举办“北国之春旅游节”,争取情人谷风景区列入国家5a风景区,县里创建中国优秀旅游(县)市、五星酒店建设,有一堆工作等着她呢,哪项工作都离不开省里的支持。黄金辉推荐她当局长,能有一定的力度,也是因为在蓝河市旅游发展上,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先去了旅游局,又去了财政局,想见的人都见了。金厅长她请黄金辉吃饭,金厅长请她吃饭,这一吃一请,在省城里也算扯平了。孙婧对甘市长的的怠慢始终无法释怀,表面上,她与常人没什么两样,心里却遭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煎熬。 第三天回蓝河时,孙婧扁桃炎犯了,甘市长的拒见,使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像得了一场大病,人回到蓝河当天,就住进了医院。 孙婧住院的第三天,杨重就得到了消息。上午,她正在输液时,杨重带着秘书,捧着花篮来看她。她强做笑容,要从床上坐起来,被他挥手制止。 杨重在孙婧的脸上看了端详着,好像要看出什么新闻来。孙婧的脸上突然多去转晴,变得阳光明媚,但这瞒不过杨重。 “你好像有心事啊。”杨重说。 “我能有什么心事。”孙婧不以为然的态度。 “你肯定有事,说,谁欺负你了?”杨重说。 孙婧叹了口气,杨市长的眼睛太毒了。她只好顺水推舟,说到省里办事不顺利,几个部门的处长都出门了,她有点上火。杨重盯着孙婧的眼睛,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对孙婧的话将信将疑,又不好问什么。 见到杨重,孙婧的病好了一半,不是他喜欢见到他,而是他竟然这么快来看她。现在和她杨重的关系很微妙,有冬青这层关系,她与他太远太近都是病。 403、女儿经 “你能干,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杨重说,“事实证明,组织的眼光没有错,我的眼光也没有错。” “她怎么样?”孙婧问,她指的是冬青。 “她还不错,也算是聪明人,每天做做美容,画画画,过过夫人生活,挺知足的。”杨重自然知道孙婧说的她是谁。 “你喜欢她吗?”孙婧说。 “这还用说吗?”杨重说。 “她没有为难你吧?”孙婧问。 “你的问题太尖锐了,所以我说她是个聪明人。”杨重道。 “对她好一点,那是我最亲的姐妹。”孙婧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许再动别的杂念。” “没有的事。”杨重说,“我有多忙,你是应该知道。” 孙婧与姚云龙离婚的事,杨重已经听说,这次在得到了孙婧的亲口证实。杨重若有所思,对她说了一些劝慰的话。临走前,杨重问起了今年参加旅游行业年会的准备情况,并说准备到时候去看看。 杨重这一来,孙婧没有心思再在医院住下去,没到一周就办了出院。杨重的眼里不揉沙子,扁桃炎就住院,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她自己知道,这是一股火攻的。 每天忙完工作,孙婧的心里一阵空虚,任何事情都挑不起她的胃口。回到家里,她经常能想起甘代远,想起他的好,想起他的笑。她越是要忘掉甘代远,越是想起甘代远,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会经常想起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世事真是难料啊,她与姚云龙分手以后,金厅长对她的态度有所冷淡,虽然还能抽空接待她,但关系还是淡了几分。黄金辉呢,自从他到了省里,与她的关系就不再像以往那样密切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嘛,而且不在同一个城市。这些孙婧都能理解,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真正使她伤心的,是甘代远,他对她太不客气了,简直是冷酷和绝情。 孙婧无以排遣,又拿起画笔来。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练笔了,但生疏程度仍然在可控范围内。 古代宫廷仕女画有很深的研究,在这方面也最擅长。她在案头备齐了工具,画了起来。她有一幅最满意的作品,已经送给了甘代远。她想起来,有一点点后悔,为什么要送给他呢,真是自做多情,现在被他扔掉了也难说。 她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创作了四幅古代仕女画,在绘画过程中没有出现什么闪失,总体比较满意。画这种仕女画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这一个月来,孙婧竟然从来没有感觉到累,也忘记了甘代远的存在。 孙婧拿出以前的一些画作进行了比较,这一比较才发现,画上的女子们已不再是民间美女,而是以宫廷为背景,成了宫廷仕女图,多了许多贵族气。 孙婧看着这几幅画,忽然觉得缺点什么?缺什么呢?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按照书画同源之说,这几幅画上还缺少题款。 如果能在画上配上一些文字就好了。孙婧这样想着,就在书架上翻了起来。她翻了手头上的诗经、唐诗、宋词、元曲版本,又都放了回去。那就写一段《女儿经》吧,她好容易找出《女儿经》,看了两页就笑了。什么“遵三从,行四德,习礼义,难尽说”,这还了得,早就过气了,把这些顺口溜抄上去,显然不是自己的本意,也与她现在的身份不符。 她又找来了新编女儿经,仍然不满意。怎么办?孙婧决定自己编。说干就干,她当即坐在电脑前,苦心孤诣地码起字来,编了没几句,又全部删掉了。她发现自己的装腔作势,没说真话,看来整上一篇四六句,还真没那么容易。 手机响了,要是在往日,她早把手机关了,局里人有事会给她打坐机。今天却因为忙着准备工具,最后一次给画上色,忘了关手机。 她看看封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么晚打电话的肯定是非常熟悉的人。 甘代远!孙婧傻掉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怎么这么晚给她打电话,即使他知道她现在单身,也会顾忌孙莹莹的感受啊。孙婧的判断是,甘代远此时并不在家里。 她拿着手机,在犹豫接还是不接。她不想接了,上次受到的羞辱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不接好不好?那可就是公开和他摊牌,不再和他联系。 孙婧正在思量的瞬间,手机挂断了。她如释重负,终于放下了手机。 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动,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太窒息了。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把电话拨回去的冲动,随后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骂道:“你太贱了。” 这个电话彻底搅乱了孙婧的思绪,接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接吧,又的确有些过份,反正接与不接都不是最佳选项。 如果换一个角度,她是甘代远的话,会怎么想呢?肯定在等待她把电话打回去。 要不就给她回个话?就说自己刚才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不打,坚决不打。”孙婧咬了咬嘴唇。 一夜无梦。孙婧醒来以后,不禁生出一种自豪。 敢不接市长电话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上级又怎么样,隔着好几个锅台呢。男人又怎么样,她又无求于他。自己干自己的工作,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两不相悦,两不相欠。 孙婧的这种自豪持续了没有一个小时。 早晨正要出门时,甘代远的电话又打进来。这一次,她不能不接了,没理由,也没道理。 “我是甘代远。”电话里传出平静的声音。 “您好甘市长。”孙婧的声音里没有点滴的感情色彩。 电话里出现了片刻哑默。孙婧想,甘代远一定在等他的解释,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又没有回电话,她偏不想解释。 “呵呵呵。”电话里传来甘代远的笑声。 “首长有什么指示,请吩咐就是。”孙婧说。 “吩咐谈不上。”甘代远说,“最近忙不忙啊?” “不忙。”孙婧说,“我可不敢跟您说忙字。” “不忙就好。”甘代远说,“要学会放手啊,这可是青春永驻的奥秘。” 孙婧说完不心就后悔了,立刻意识到,这是甘代远随口设下的一个圈套,他这是有事要说。 “下一周在西安有一个旅游行业年会,我准备带队去一下,在会上,我还要做一个主旨发言。”甘代远说。 甘市长果然直奔主题。他在挖坑,等待她跳下去,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一个旅游行业年会,只要不出现意外,她一定会去。他明白无误地向她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们在那里可以见面。 “我恐怕去不了。”孙婧心里想,唇间却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她这样对甘代远说,那就等于她告诉他,她不想和他见面。那样,就不单单是无理,而是无礼了。 “蓝河这边也在做准备。”孙婧说,“这边没有省城的规格高,可能是由主管领导带队。” 孙婧特意不说杨重的名字,她一直忌讳在甘代远面前提到杨重的名字,好像那样就是对他的一种不恭和不敬。尽管如此,孙婧并没有跳到甘代远挖好的坑里,她不知道他此时有何感受。 “有机会的时候,来省城做客吧。”甘代远说。 孙婧终于知道什么叫出尔反尔了,这位老领导真是太健忘了,这才几天啊,他就把拒绝见面的事全都忘了,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谢领导。”孙婧程式化地回答。 “对了,甘婷婷恋爱了。”甘代远的口气轻松了许多。 “是吗?”孙婧立刻放松了警戒,“对方在哪儿高就?” “你知道的,就是财政厅金厅长的公子。”甘代远好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 孙婧对甘婷婷不可谓不熟悉,但她总觉得有一点对不起这个有点潮、有点纯的干部子弟。如果不是她拆散了婷婷和那个黄头发的关系,她的婚恋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 甘代远能主动提起甘婷婷,对她是一种示好,但孙婧并不领情,她决定不参加今年的旅游行业年会,省得在那里遇到甘市长。 为了避免与甘代远相遇,孙婧决定不参加今年的旅游行业年会,但杨重届时将率团参会,而且已经与她打过招呼了,如果不去的话,没法向杨重交代。 年会一天天迫近,孙婧的心里也越来越焦躁,身为旅游局一局之长,不跟主管领导参加旅游行业年会,无论怎么说,都是个问题。 孙婧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杨重请假。 向杨重请假可没这么简单,他会怎么想呢?肯定不会往好处想。如果杨重不给假,她还不得乖乖地跟着他去。如果她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即使准了她的假,同时也就等于得罪了他。 孙婧给冬青打电话,和她约好晚上在美容院见。她发现,把冬青介绍给杨重,不仅能预防他的纠缠,还能在关键时刻起到逢凶化吉的作用。 404、枕头风 孙婧赶到美容院的时候,冬青也刚下车。原来她是在接到孙婧的电话以后,特意赶过来的。 “想来就随时来,不用和我打电话。”冬青说。 “那不行,你得陪我。”孙婧说。 “我早就给美容师打过招呼了,孙大局长来了,我能做的,你都能做,我能用的,你都能用。”冬青说。 两人上了二楼,来到冬青的办公室。冬青拉孙婧坐下,两个人亲如姐妹,偎在一起。 “说吧,咱们是先吃饭,还是先做护理?”冬青问。 “吃饭没兴趣,护理没心情。”孙婧说,“弄点水果来,我们说会儿话”。 “你不是来做护理啊,那怎么不直接到我呢?”冬青问。 “到你家?不去,领导的家岂是随便去的。”孙婧说。 “少来,你就这杀伤力,哪个领导去你家吧。”冬青说。 冬青从取来几个苹果和香蕉,放到茶几上的果盘里,端到孙婧面前,然后向提出了一个问题:杨重最近不太理她。 “这个问题嘛,”孙婧说着,从果盘里取过一个苹果,放到嘴边说,“简单,等会我教你。” 孙婧咬了一口苹果,不出声。冬天看了孙婧半天,一直耐心地等她把整个苹果吃完。 “你倒是说啊。”冬青终于急了。 “你没看我占着嘴吗?”孙婧道。 “这回好了,说吧。”冬青说。 “好吧,不过你可要有点悟性。”孙婧说着,又从果盘里取过一个香蕉。 “你是不是当我这里是水果店呢。”冬青说,“还没完了”。 “你也真足够笨的,亏你嫁了杨重,我要是男人,才不会要你呢。”孙婧说完,把香蕉放进嘴里,拿出来,又放进去,反复几个来回,就是不下口。 “我明白了。”冬青说。 “你明白什么了。”孙婧说。 冬青也拿过一个香蕉,放进嘴里,拿出来,又放进去。 “算你有点悟性。”孙婧把香蕉咬下了一截,露出媚笑。 “求你别这样嗲,我受不了了。”冬青也笑了起来,直笑得趴到孙婧的怀里。 两个人笑了一阵,孙婧收起笑脸,露出忧郁的神态。冬青不知缘由,也跟着她严肃起来。 “我不能白帮你啊。我也有个事,你也得帮我一把。”孙婧说。 孙婧告诉冬青,母亲马上要过八十大寿了,她本来准备回家向母亲祝寿,可是去不成了,要跟杨市长参加旅行行业协会年会。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孙婧说,“你帮我想想办法。” 冬青面露不屑:“哎呀呀,多大点事啊,不去就得了,我跟杨重说。” “千万不要跟她说啊。”孙婧说,“那还不如我自己去跟他说。” “那你别对我说啊?既然对我说了,我能看着不管吗?”冬青说。 “如果你有心,明天晚上给他吹吹枕边风吧。”孙婧说。 第二天,孙婧早早地来到市政府等杨重,没想到杨重比她来得更早,已经在办公室里会客了。杨重对孙婧的到来并不意外,从柜里取出一瓶果汁递给她。 “我来是想向市长请个假。”孙婧说,“这次的年会,我恐怕要失礼了。” “这话怎么讲啊。”杨重说。 “我这身体为不争气,一出门就水土不服,经常过敏。”孙婧说。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杨重说,“等这次开会回来,我给你半个月假期,好好养一养身体。” 杨重虽然说话时和言悦色,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不给假。这也难怪,旅游年会,主管旅游业的副市长去,旅游局长却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那就按领导的指示办吧。”孙婧温柔地说。 孙婧打算告辞,却被杨重叫住,让她坐在他的对面。孙婧也不含糊,侃侃而谈地汇报起工作来。 杨重听了一会儿,终于打断了她。她立刻觉得自己有些画蛇添足,这些工作,前几天杨重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都向他汇报过了。 “既然和姚公子分开了,你对以后总得有点计划吧?”杨重说。 “谢谢领导关心,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孙婧说。 “别一天到晚总想着工作,有事没事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活。”杨重说。 孙婧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让杨重看出来。 “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私下里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了。”杨重说,“你的个人生活,我还是很关心的。” “听了领导的话,觉得心里很温柔。”孙婧站起来,知道杨重留下她无非就是想安慰她几句。 “你现在是局长的眼光也高了,我这个副市长可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杨重也站起来。 “不要这么说,冬青的耳朵会发烧的。”孙婧回敬了一句。 “呵呵……”杨重朗朗一笑。 孙婧忽然停下脚步,猛然想起了冬青昨天晚上对她说过的话。那本是些难以启齿的事,对不对杨重说呢。看着杨重亲切的表情,她立刻放下心来。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也是关心领导家庭幸福嘛。 “领导不会最近又交余粮了吧?”孙婧悄声说。 杨重向门口瞅了一眼,抓住孙婧的胳膊往回拉,因为用力过猛,孙婧又没有防备,直接把她拉到了怀里。 孙婧怔了一下,娇喘着:“不要这样。” “孙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对冬青不忠?”杨重说。 “领导多想了,是这么回事。”孙婧说,“我昨天和冬青见面了,她对你可是有不满情绪。” 孙婧把冬青说杨重如何如何疲软的事,原原本本地向杨重说了一遍,直说得杨重瞪起了眼睛,想怒又不能怒,想笑又不能笑。 “我怀疑你们是不是女同啊,怎么什么都说。”杨重佯怒道。 “昨天,我教了冬青一招,不知道晚上用没用上。”孙婧壮着胆说。 杨重被孙婧噎得直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来,在孙婧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见孙婧愣住没动,还要去拍第二下。 这一次,孙婧麻利地躲开了,紧走几步冲到门口,回身做了个鬼脸,大大方方地说了声:“再见领导。” 离开杨重的办公室,孙婧心情开始多云转晴,甘代远拒见给她带来的沮丧,好像被风吹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边开车边想一个问题:对甘代远的不满是不是有点无厘头,甚至有点过份。那种事情至少应该发生在杨重身上,她才有资格愤怒和不满,甘代远算什么呢?她又算什么?人家高高在上,当然是想见谁见谁,不想见谁就不见,根本用不着顾及她这个小女子的感觉。 人家可是副省级干部,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她与他一非亲,二非故,三无恩,四无怨,两个人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说见他就一定要见到他,说见他他就一定会见她? 想到这里,孙婧的脸有些发烫。 这回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见甘代远了,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晚上,孙婧早早地回到家里。她进到门里,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下了班就往家里跑,完全是潜意识在作怪。 她站在客厅中央愣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哎呀,自己这么早回来,不就是为了等冬青的电话嘛。 她敢肯定,只要冬青把她要给母亲过生日的事情告诉杨重,杨重立马就会给她放假,旅游年会就不用去了,甘代远也不用见了。 孙婧吃了一个大黄柿子,喝了一杯牛奶,随后打开了音响,取出了纸墨纸砚,做起画来。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冬青也没有打来电话,孙婧的心里开始产生一种不安,看来,即使有给母亲祝寿这样堂而皇之的借口,杨重还是不想给她放假。 这个晚上她始终心神不定,画了一幅写意、一幅工笔,她都觉得不太满意。她懊丧地把两幅画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 她洗漱完毕,拿出前几天画那几幅仕女画,摊在案前,仔细地端详起来。看着这几幅画,孙婧意犹未尽,如果这时候冬青能打进电话来多好,她就可以向她炫耀一番了。看着画面上方的留白,孙婧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这几幅画的题款不如就叫《美容经》。 孙婧为自己的收获惊喜不已,就这么定了,美容经。 她一边兴奋地想着,一边穿着衣服,身上很快就剩下的胸罩和精美的内裤。她站在镜前,怜爱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从精致的小瓶中倒出乳白色的液体,用手轻轻抚摸着的酮体。 孙婧把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脸上,这是一张充满丰韵的面孔,因为发育的成熟、保养的细心而具有十足的弹性和亮泽,饱满的唇湿润晶莹,显得更加性感。她告诫自己,不要想什么冬青了,马上睡觉,进入梦乡,让自己的肌肤得到最好的休息。 早晨,孙婧是在一阵不间断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本以为是闹钟,睁开眼睛才发现,还没有到起床时间。 405、饱汉不知饿汉饥 “孙局长要睡到几点啊?”冬青问,“这点你可不如人家杨市长,这不,吃了早餐,已经去政府了。” “死妮子。”孙婧迷迷糊糊地说,“这么早就骚扰我,你不得好死。” “杨重准了。”冬青的口气很得意。 孙婧仍然不依不饶:“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快活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起你姐啊,什么时候你形单影孤了,总会拿我来填补寂寞。” “省省吧你,还说梦话呢,你的事,杨重准了!”冬青几乎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孙婧陡然从床上坐起来,清醒了大半,唿啦一下想起了昨天的事。她不用问就知道,杨重已经同意她休假了,她的美人计成功了! 果真不出孙婧所料,昨天晚上睡觉前,冬青按照孙婧的吩咐,告诉杨重,孙婧的母亲快要过六十六岁大寿了,她想回家给母亲过生日,偏偏赶上旅游行业年会。这几天,她正在左右为难呢。 “孙婧骗我。”杨重上了床,“她昨天到我办公室请假,明明说是水土不服啊。” “她能好意思说给母亲过生日嘛。”冬青说,“那不是为难你嘛。” 杨重想起早晨孙婧离开办公室时说的话,“你行啊,怪不得昨天你变得风情万种了,是孙婧教你的?” “孙婧跟你说什么了?”冬青问。 “她能说什么,请假,谈工作。”杨重说。 冬青抓住杨重的敏感部位,“我不信,那你凭什么说孙婧教我了。” “呵呵……”杨重笑了,“那是你心里有鬼。” 冬青翻身骑在杨重身上,“我心里的鬼就是你啊。” 杨重过去与冬青两情相悦的方式,都是他主动,她被动。经过孙婧的点化,冬青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卸下了淑女的面具,搞得杨重飘飘欲仙。已经进入情欲衰退时期的杨重,再次被冬青点燃,如熊熊烈火燃烧起来。 暴风骤雨过后,杨重让冬青给孙婧打个电话,告诉她不用去参加旅游年会了。 “我累了明天早晨再打吧。”冬青用脚勾住杨重的腿,“我得折磨她一下,谁让她在你面前奏我的本。” “她给母亲过生日的事,你就不要说我知道了。”杨重嘱咐冬青,“另外,你给孙婧的母亲准备点礼物。”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冬青说。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名义,给她的母亲准备点生日礼物。”杨重说,“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我也叫不掺和了?”冬青惊奇地喊道。 杨重能明显地感觉到冬青的醋意,但他不能解释,这种事越描越黑,搞不好还会被冬青发现什么。 杨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冬青在黑暗中朝杨重的脸上摸了一把,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杨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接触到她的手时,才迅速地合上。 冬青嘻嘻地笑了,杨重并不像往常,风雨过后倒头就睡,而是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说明他心里肯定在想什么事情。 “说说吧,你和孙婧是什么关系?”冬青酸溜溜地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杨重从床上转过身来。 “说吧,我不在意,孙婧很优秀,又很漂亮,而且是我的好姐妹,你们又是在我之前认识的。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在意。”冬青说。 “睡觉睡觉。”杨重在冬青的身上拍了一下。 “领导,不要蒙混过关啊。”冬青说。 “我们是男女关系呗。”杨重没腔滑调地说。 “好,你不说。”冬青坐了起来,掀开毛毯,抓住了杨重的命根。 哟,硬得像一根大棒槌,雄赴赴气昂昂的,这倒是杨重很少有的情况。 “往常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提孙婧你就精神了是吧?”冬青再次骑在杨重的身上。 杨重的身体反映很敏感,这更加激起了冬青的欲望。经过了一个时期的开垦,冬青的生命力正处于最旺盛的时期,物质生活的满足,刺激了他对生命的新奇感受,无休无止的欲望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 早晨起来,杨重仍然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离开了家。 出门前,他特意叮嘱冬青,别忘了孙婧的事。谁知杨重不提孙婧不要紧,一提到孙婧,冬青又不咸不炎地近期地起杨重来。 “我发现,孙婧的名字作用挺大啊。”冬青神秘兮兮地对杨重说。 “这话怎么讲?”杨重来者不拒。 “你没发现吗?孙婧的名字就像催情剂,关键的时候,一提起孙婧,你的感情都不用酝酿,说来就来了。”冬青温柔地说。 “你说的对,只要你愿意,可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谈孙婧,我绝会不反对。”杨重说。 “谈就谈,有什么了不起。”冬青也不甘示弱。 上午,孙婧在办公室里给杨重打了一个电话,主要是感谢他体谅下属,给她放假。虽然冬青没有直接说杨重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用她陪同参加旅游年会,但她猜测,冬青肯定是把她要给母亲过六十六大寿的事告诉了杨重。 杨重接了电话,只是嗯了两声,把冬青告诉她的消息,向她重复了一遍。 “你就在家休息吧,派一个副局长替你。”杨理说,“有什么事情,让副局长跟我联系,剩下的事,就不用你了。” 杨重语调温柔、亲切,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向杨重请假的问题解决了,甘代远的形象又浮现出来。孙婧在想,如果甘代远到了旅游年会现场,发现她没去,会怎么想。她琢磨来琢磨去,也想象不到甘代远会有怎样的反映,索性就不去想了。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杨重知道她的母亲要过六十六大寿,她就得假戏真做,万一让杨重知道她在骗他,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她决定,借这个机会回一趟家,好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她曾经答应母亲,闲下来的时候,和姚云龙一起回县城看望二老,可是现在她已经和姚云龙离了,她只能领着甜甜回家了。至于和姚云龙离婚的事,她准备先瞒着父母,等他们发现时再说也不迟。 下午,冬青又打来电话,让孙婧晚上去美容院。孙婧不想再去了,就想回绝她,没想到冬青不干了,说有事找她,到局里说不便。 “到底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非要见面说。”孙婧在美容院见到冬青就埋怨起来。 冬青把一对翡翠手镯、两盒燕窝,放到孙婧面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送礼啊?”孙婧说。 “贿赂一下咱们的孙大局长。”冬青说。 孙婧以为冬青在开玩笑:“别逗了,要说贿赂,也应该是我贿赂你啊,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杨重夫人。” “这不是给你的。”冬青说,“咱妈就要过生日了,我和杨重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这不,我们昨天晚上翻箱倒柜,给老太太选了这两样礼物,主要考虑是老人带比较合适。”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要不我给你钱。”孙婧态度坚决。 两个人在屋里僵持起来,孙婧是真不想要这份礼物,本来母亲过生日就是假的,送礼物的又是杨重的夫人,虽然冬青不是外人,但人家毕竟嫁给了杨市长,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如果杨重或者冬青的母亲过生日,她送点礼物,应该比较合适,可现在完全搞反了,她要是真把这份礼物收下了,合适不合适不说,以后不知要用比这高多少倍的礼物回赠。 “这可是杨重的意思。”冬青盯着孙婧的眼睛。 孙婧面无表情,这事杨重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冬青的话对于她来说,等于没说。 “姐,你不谢谢我就罢了,杨重的好意你不好就这么拒绝吧?”冬青说。 孙婧看冬青的表情有点不对,眼睛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东西。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冬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呢?转念一想,冬青怎么可能发现什么呢?她不可能发现什么的,她与杨重的关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冬青从杨重的言行中得到了什么结论。 她能有什么结论?冬青虽然聪明,还不至于聪明到胡思乱想,主观臆断吧。 “姐,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神秘的东西。”冬青说。 孙婧被冬青这句话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孙婧问。 “我看出来了,你的骨子里有一种高傲的东西。”冬青说。 “行了,别拿你姐开涮了,你们的礼物我收下了。”孙婧说,“让我怎么感谢你们呢?” “那还不容易,安排我出趟门。”冬青说。 “好,就这么定了,我把你们介绍到旅行社的欧洲七国旅游团,你们的护照应该没问题吧。”孙婧说。 孙婧没想到,冬青的话提醒了她,她正好想回报一下杨市长呢。反正最近杨重的心情也不一定痛快,真不如让他休休假,出国散散心。 406、交不上公粮 “护照没有问题,你一到旅游局,我就把护照办了。”冬青的话里并没有一丝喜悦,“不过,时间恐怕有点问题。” “唉哟,杨大夫人,俺个小局长权太小啊,你家杨市长官大,你跟他说说,去趟联合国呗。”孙婧假装生气,“周游世界也中啊。” “姐,你误会我了。”冬青说,“俺家杨重可能要当市委副书记,就这几天的事,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要来任命呢,你要回家就赶紧回吧,趁着杨重现在还没有新的分工,否则你又得重新跟别的领导请假。” 孙婧推测杨重这次人代会选举失利,很可能会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他虽然失去了副市长的职位,却仍然是市委常委、市政府党组成员,分管工作也没有什么变化。这几天,她跟冬青接触多一些,从冬青的身上丝毫没有发现任何沮丧和不快,这就足以证明杨重这次失利是塞翁失马,现在看果然被她猜中了。 “看来我错怪你了,杨大夫人。”孙婧笑着,提前回家,谈何容易啊,“我真得赶紧给你打打溜须,说不定哪一天,我还得上门求你办事呢。” “如果俺我杨重的任命下来了,我们还真就走不成了。”冬青说,“那就得以后再说了。不过我真得替我家杨重谢谢你。” “说处公道话,领导出国也是见世面,整天呆在办公室里肯定影响思路啊,对蓝河的发展未必有什么好处。”孙婧说,“行了,这事注意保密,不要对别人说。” 过了这个大礼拜,还有一周就过春节了,孙婧正在街里买回家带的东西,准备回家和父母团娶,申一甲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甲,什么事?”孙婧问。 “小姨,你上次不是要请我春节期间去度假吗?”申一甲问,“你过年方便吗?” “一甲,你可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请你度假了?”孙婧问,“再说我也没时间啊,过年我要回家,看老娘去。” “唉,你就猜你是逗我玩的。”申一甲说,“你说我一个人在蓝河过年有什么意思啊。” 孙婧立刻猜出了申一甲给他打电话的目的,前一阵儿,她给申一甲打电话,想送给他免费旅游的名额,当时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其实所谓的免费旅游名额,只是下面一些旅游社的借口,想趁着过年的时机,拉近与旅游局的关系,以后好得到局里的帮助和支持。 她不想把人放出去太多,那样恐怕会影响正常荼。其实旅游局的这些干部,私下与旅游社的关系都不错,要说出趟国可能有点难度,但在国内转转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孙婧只好回绝了几个名额,同时也留了几个名额。因为申一甲没把话说死,她给他留了两外三亚双飞七日游的名额。 “我不是给你留了两个三亚旅游的名额嘛,你再找一个伴儿,春节去三亚过吧。”孙婧说,“你要去别的地方也可以,我给你换个路线就可以了。” “我再找个伴儿?”申一甲问,“我上哪儿去找伴啊,我们一起去吧。” “少来啊。”孙婧笑了,“别说我过年没有时间,就是有时间,也不能和你去三亚旅游啊,那我成什么了,那不是利用职务之便诱拐未婚小伙儿嘛。” “拐就拐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赚趟游山玩水啊。”申一甲也不客气。 孙婧叹了口气,其实要是和申一甲出趟门,这小子鬼点子多,玩得肯定好。但是不行啊,三亚那么多东北人,说不定就会遇到哪个熟悉的,到时间就解释不清了,万一传回蓝河来,那不成了桃色新闻了,她还想不想干了。 “一甲,别闹了。”孙婧说,“我正在街上买回家的东西,“我真不能陪你去三亚了,而且我的位置也不允许我陪你去。你再找个人吧,看哪个小姑娘对你有意思,邀请人家一起去,说不定就情定三亚了。” “呵呵呵,难为我小姨一番好意。”申一甲说,“我心领了,那就不难为你了。这样吧,这两天我找个合适的驴友,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孙婧听申一甲这么说,那申一甲的三亚之行看来没问题了,只是和谁去的问题了:“一甲,你不用再给我电话,我回头给你发一个电话号码去,你打这个电话就行,就说你是我安排的三亚双飞七日游的客人,到时候旅行社自然就给你安排了。” “那好,谢谢小姨。”申一甲说。 “行啦行啦,别给我玩虚的了。”孙婧说,“出门悠着点,不许给我惹祸。” “一定,一定。”申一甲说,“我得找个小姑娘一起去。” “爱谁谁。”孙婧说,“我可告诉你申一甲,你要是找不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驴友同行,别怪我瞧不起你。” “不闹了不闹了。”申一甲说。 孙婧挂断手机,心里犯起了嘀咕。 申一甲大过年的不回家,不会是有了女朋友吧?这样想着,孙婧心里泛起了一种酸酸的醋意。唉,这是没办法的事,申一甲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能眼见他就这么一直单下去吧。 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她,申一甲可能早就和哪个姑娘耗在一起了,就凭他的形象,他的机敏劲儿,拿下个把小姑娘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现在孙婧虽然离婚了,但要和申一甲走到一起,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她倒是希望申一甲能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子,那样他就不用总惦记他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申一甲说。 “你又有什么好消息了?”孙婧问,“赶紧说,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杨重又升了。”申一甲说,“市委副书记。” “这小子消息挺灵通啊。”孙婧问,“你的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周五就定的事,大楼里的人都知道了。”申一甲说,“我现在就在办公室加班呢,杨重那个办公室像走马灯似的,都是来祝贺的。” 孙婧想了想,她跟冬青最后一次通话是星期五上午,冬青也说这几天就会有消息,看到当天就有消息了,冬青怎么没打电话告诉她呢,这妮子可能美晕了,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了。 孙婧觉得有点麻烦,自己刚向杨重请完假,还没有回家呢,他的职务就发生的变动,看来她假期要作废啊。再说了,杨重当副书记了,得有人接替他的分管工作啊,她还不知道谁是新的主管市长呢,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甩袖走人吧。 她准备去冬青的美容店走一趟,又一想好像不妥。杨重有这么好的消息,冬青还能坐住吗?怎么办?那就打个电话吧,先确认一下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冬青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冬青沙哑的声音:“姐。” 孙婧举着手机,觉得冬青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头:“冬青,怎么了?” “没怎么。”冬青说。 “你在美容院吗?”孙婧问。 “没有,我在家呢。”冬青说。 “你感冒了?”孙婧问,“你的声音不对啊。” 孙婧感觉很不对头,这不像正常的冬青,冬青平常不是这样的。如果杨重当上了市委副书记,冬青应该高兴才对啊,可听她的声音没精打彩的,好像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儿。 “我没感冒,婧姐找我有事吗?”冬青问。 “我听说杨市长的任命下来了?”孙婧问。 “是,就是这个借口,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冬青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他好像还有别的女人。” 孙婧被冬青的话吓了一跳,杨重有两天两夜没回家了,那他干什么去了,总得有地方住吧?她听得出,冬青到现在也不知道杨重夜不归宿的原因。不过,人家两个人的事,她不好说太多。 孙婧知道冬青和杨重住在哪里,她很多话在电话里不好说,想当面劝劝冬青,顺便了解决下具体情况。那是她和杨重第一次越轨的地方,那一次她鬼使神差地跟着杨重上了楼,两个人还在楼上喝了些红酒,杨重当时表现非常镇定,一直都没有非礼她。后来她告辞,走到门口时,被杨重抱了回去。 她后来得知那里就是冬青的新房,孙婧就很忌讳那个地方,尽管冬青多次邀请,她也一直没有去过,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在那套房子里面对冬青。 “冬青,你有证据吗?”孙婧问。 “证据?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冬青说,“你不是也说过,女人的感觉有时是很准的。” “没有证据,那就说明你只是猜测。”孙婧说,“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这叫自寻烦恼。” “你不知道,杨重这家伙这段时间交公粮都很吃力。”冬青说。 “唉。”孙婧叹息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杨重已经五十多了,精力肯定不像冬青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那么旺盛了,但他的身体条件不错,生活条件也很好,不至于这么早就体力不支啊。 407、领导都会开玩笑 “冬青啊,你别自己瞎琢磨了。”孙婧说,“你要真怀疑杨重,就要拿到证据,否则你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行了,我明白了。”冬青说,“我没事,你准备准备,赶紧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两天就给你送到办公室去。” 到底走不走呢?孙婧有些犹豫了,不走吧,已经和家里通过气儿了,今年春节回家过,父母都在家里等着呢。走吧,现在马上就要更换主管领导,她这个局里的一把手却无法前去当面祝贺,怎么说也是个忌讳。 她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做出了决定:趁着杨重任市委副书记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她明天一早就带着孩子回家,反正杨重已经给她假了,剩下的事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孙婧带着女儿坐上了直达省城的包车。 车出蓝河,她给冬青发了条短信:冬青,我已在回家的路上,过完春节再见,对了,你的东西就省省吧。 冬青很快回了一条短信:“别忘了给我带东西回来,给伯父伯母代好。祝一路顺风。” 孙婧在家里过完春节,在假期结束前赶回了蓝河,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准时出现在市政府办公楼。她打算先去看看宫市长和老领导杨重,再去给新任主管市长于发和拜个年。 他来政府常务秘书室,想通过杨重的秘书穆阳向杨重通禀一声,不料穆秘书不在,屋里只有白雪松一个人。 白雪松看到孙婧,忙站起身来,与她握手。 “白主任过年好啊。”孙婧满面春风。 “孙局长过年好。”白雪松说。 “唉呀,你这政府办领导还兼着领导秘书,太辛苦了。”孙婧说。 “不辛苦,不辛苦,没有领导辛苦。”白雪松说,“真不巧,宫市长给楼里的干部拜年去了,孙局长可能得等一下了。” “杨市长和于市长在吗?”孙婧问。既然宫市长不在,能见到杨重和于发和的话,今天也算没白来。 “杨市长今天上任,早晨直接到市委上班了。”白雪松说,“于市长已经来了,可能在办公室里。” “行,那我先去看看于市长。”孙婧说,“雪松主任,你在政府办的时间也不短了,别这么官僚啊,有机会到我们基层去当领导吧。” “那咱说了不算啊,孙局长若是不弃,让我去您手下当个兵倒是不错。”白雪松嘿嘿笑着,把孙婧送到门口。 “那你就大材小用了。”孙婧对白雪松说。 孙婧边走边想,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啊,这才多长时间啊,昔日的老领导于发和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蓝河市副市长了。老天开眼,让于发和这样一个老领导主管旅游局,她至于不用再与新领导磨合了。 于发和办公室的门口站着六七个人,孙婧一看,有市直属局的局长,有立春市的班子成员,大多数她都认识。 孙婧走上前去,与他们一一握手,唠着拜年嗑。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陌生人从门里出来,于发和送到门口,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孙婧。 “哟,孙局长,稀客啊。”于发和笑着指着孙婧。 于发和的话里有话,大概是在调侃她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他。 “不好意思。”孙婧先是对于发和说,然后又转向身边的几位领导,“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 “去吧,全市人民都知道你和于市长的关系。”有人笑道。 “什么关系?”孙婧瞪起眼睛,“缺德。” “呵呵……”于发和办公室门前响起一阵笑声。 于发和握着孙婧的手,把她往屋里拉,孙婧这下更不好意思了。 “于市长,你这不是给他们留下了证据嘛。”孙婧笑着。她从又从不得,挣又挣不得,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于发和进了屋。 于发和请孙婧在沙发上落坐,随身坐在她的身边。 “给领导拜个年,今天带礼物不方便,过后补吧。”孙婧说。 “孙婧啊孙婧。”于发和很兴奋,“从自你到了旅游局,就不悠我了是不,我从立春县到了蓝河市,你就假惺惺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没动静了。孙婧你说,我要不当你的主管市长,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理我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孙婧说。 “行行,里外都是你有理。”于发和说。 “我可是我上班第一天第一个要看的领导。”孙婧说。 “唉,你别太认真了,开个玩笑。”于发和说。 孙婧知道于发和在开玩笑,但他这个玩笑,不是他凭空炮制,而是有感而发。 孙婧不来看于发和主要是怕影响不好,因为她和于发和太熟了,他是她接待办的老主任,又是立春县的老书记,所有认识她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她与于发和的这层关系。更闹心的是于发和这次人代会以差额人选的身份当选了副市长,成为蓝河官场的一匹黑马,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 她这段时间没见于发和,不等于心里没有他,而是工作没有交集,怕落人口舌。现在好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来看于发和了,因为他是旅游局的主管市长啊。 “孙婧啊,你说我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副市长,外界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啊。”于发和双手一摊。 “误解?没听说。”孙婧说,“真的没听说,即使有人想说,恐怕也不敢对我说,怕我打小报告啊。” 于发和起身去取茶杯,孙婧忙拉住他:“稀里糊涂?你这次当选那可是人民代表选上来的,那可是走了法定程序的。老领导太谦虚了,您稀里糊涂都当上副市长了,让我们这些挣命的小局长还活不活了。” 于发和摇摇头:“孙婧啊,我跟你说实话,上面对这个选举结果很不满意,已经责成市委做出深刻检查。” “啊?”孙婧张大了嘴。别看于发和现在谈笑风声的,心里还装着这么大的事呢,这可不是一般的涵养啊。 “不过你不用担心,要想推翻这次选举结果,也有很大的难度。”于发和说,“差额人选当选外地先有先例。再说市委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让我放下包袱,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人民代表的信任。” “那就好,恭喜于市长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孙婧说。 “关键是我不存在贿选的问题。”于发和淡定地说,“不过我的当选毕竟打乱了组织原来的安排,市委、市人大都要向上级做出检讨和说话,这可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没关系,于市长可以用实力证明一切。”孙婧笑道。 “那可就要仰杖你们这些基层领导了。”于发和说,“所以今天能看到你,我特别高兴,旅游局今年一年要出彩。” “您就放心吧,就算不出彩的话,也绝对出不出丑。”孙婧说。 “你不用谦虚了,我可知道你的能力。”于发和说。 孙婧没敢在于发和的办公室里多呆,否则外面的那些大小领导就会有意见了。她想一会去见见市长宫树仁,却不想瞒着于发和。因为即使瞒着他,他早晚也会知道。 “于市长,你见到宫市长了吗?”孙婧问。 “没有,宫市长带着秘书长在楼里给干部拜年呢。”于发和说,“咱也不好往上凑啊,那样领导就不突出了。” “我去给宫市长拜个年好不好?”孙婧问。 “好不好?好,怎么不好。”于发和怪怪地看着孙婧。“我还以为你见过了宫市长,那你赶紧去吧,别太晚了。” 孙婧告别于发和,又回到政府常务秘书室,还没走到门口呢,就见市长宫树仁从楼梯上下来了,身后跟着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 “美女这是给谁拜年来了?”宫树仁笑道。 孙婧忙迎过去:“市长过年好,秘书长过年好。” 封官生嘻嘻笑着:“今天借市长光了,刚上班就遇到大美女,真是个好兆头啊,看来今天一年都会走好运。” 宫树仁与孙婧握了握手,指着封官生:“什么好运啊,你是想走桃花运吧。” “桃花运我是走不了了。”封官生说,“贱内管得太严,这辈子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看着没。”宫树仁对孙婧说,“封官生这是影射我呢,说我老婆不在身边,没人疼没人管,走桃花运的条件非常不错啊。” “领导真能开玩笑。”孙婧实在无话可说了。 “不行,我得赶紧走了。”宫树仁说,“面对你这个出色的女部下,很容易犯错误啊。” 孙婧本来想跟着宫树仁到他的办公室正经八经地拜个年呢,但发现宫市长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她也就只好做罢了,反正她也见到他了。 “欢迎领导随时到旅游局检查指导工作。”孙婧说。 “检查工作不必了,有机会去学习学习。”宫树仁说着,已经来到了常务秘书室门前,他对着迎出来的白雪松说,“雪松啊,你立刻通知一下吧,一会儿政府班子开个碰头会,大家互相拜个年。” 宫树仁的目光双转到孙婧的身上。 408、想得美 “官生啊。”宫树仁面带微笑,“给你个机会,替我送送咱们市直机关的大美女。” “不用送,谢谢领导,不用送。”孙婧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很领情,现在有几个领导还想着送部下的,何况她只是来拜个年,并没有为领导做什么。 宫树仁扔下了封官生和孙婧,转身走向办公室。 孙婧稍做犹豫,与封官生并肩往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就见申一甲领着一男一女从楼下上来。申一甲走出楼梯,对孙婧笑着。 封官生忙挥手对申一甲喊道:“一甲,你看谁来了?” 申一甲笑着说:“小姨好。” “一甲啊,孙局长就交给你了,一会儿你替我送送孙局长。”封官生说。 孙婧的反应很敏捷:“秘书长你忙吧,一甲不是外人。” “那好那好,我去宫市长那里看看,今天第一天上班,事情比较多。”封官生说着,与孙婧握了握手,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来到孙婧的近前,笑嘻嘻地说:“小姨,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孙婧倒是很想去申一甲的办公室看看,但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时间不对啊,走廊人不断有人出入,她要是进了申一甲的办公室,肯定逃不过别的人眼睛。 “一甲,今天不去了,以后再找机会吧。”孙婧说。 “行,等你当市领导的时候,机会就更多了。”申一甲说。 “你快赶紧闭嘴。”孙婧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却恨不得上去掐她一下,什么东西啊,在这里也敢开玩笑,“你立刻送我下楼!” “是,孙局长。”申一甲收起了笑容。 孙婧故意与申一甲拉开一尺多宽的距离,缓缓地下着楼梯,申一甲则低头头跟在她的右后方。孙婧的态度很快缓和下来,扭头看了看申一甲。 “一甲,这次出门,在外面呆了几天啊。”孙婧问。 “正好一个礼拜,不算往返。”申一甲说。 “玩得开心吗?”孙婧问。 “嗨,别提了,老开心了。”申一甲说,“我这是第一次到南方,更是第一次到三亚。” “和谁去的?”孙婧问。 “自己去的。”申一甲说。 “撒谎,那个名额呢?”孙婧问。 “另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被我打五折卖了。”申一甲说。 “真的?”孙婧靠近了申一甲。 申一甲只是笑,没说话。 “唉。”孙婧说,“没钱你吱声啊,我赞助你一点。” “我主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个名额也不能瞎了啊。”申一甲说,“我去旅游社签约那天,正好有去咨询的,我就把那个名额卖了。” 孙婧对申一甲的这番话并不奇怪,既然那个名额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卖就卖了吧,反正那是申一甲的自由。她送给申一甲两个旅游名额,本来寻思让他再找一个称心的女伴,说不定两个人就借此机会好上了,唉,这小子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啊。昨天晚上旅行社经理已经向孙婧汇报过了,送给她的六个名额全部顺利出行,顺利返回。至于申一甲的那两个名额是怎么用的,谁用的,她根本不好意思问。 “不是卖给哪个小姑娘了吧?”孙婧往下走着,表情淡淡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飞机年轻女乘客不少。”申一甲说。 “那你就没有勾搭一个?”孙婧问。 “想勾搭呢。”申一甲说,“怕你收拾我。”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一楼,出了办公楼后门。孙婧见左右没人,在申一甲的身上拍了一下:“就到这里吧,回去吧一甲,玩笑归玩笑,回去好好工作。” “得令。”申一甲说。 申一甲送走了孙婧,回到办公室里,长吁了一口气。孙婧果真没有发现他和姜玉慧结伴游三亚,真是谢天谢地了。 这次过年,申一甲本来打算回家看看父母,但一想到母亲又会唠叨他的个人问题,一直举旗不定。直到孙婧打来电话,送给她三亚双飞旅游的两个名额,他才决定今天不回家了,给家里寄点钱和东西,春节期间去三亚转转。 和谁去呢?申一甲当然立刻想到了姜玉慧。 看姜玉慧的样子,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大过年的跟他去三亚,她会不会感兴趣呢? 他一连盯了姜玉慧两天,姜玉慧都回来得很晚,其中一天都快十一点多才回来。申一甲心中非常郁闷,这丫天天跟谁喝酒呢,这么晚才回来。他很关心她到底和什么人喝酒,更担心她喝酒喝到这么晚,会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第三天晚上,姜玉慧八点钟就回来了。 申一甲听到楼上的动静,就匆匆上了楼。 “又喝了?”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唉,不愿意去,不愿意去,非拉着我去。”姜玉慧说,“去了才知道,那什么地方啊,还酒吧呢,音乐老掉牙了。” “和同事去的?”申一甲跟着姜玉慧进了客厅。 “和我表姐去的。”姜玉慧说。 “你表姐是谁啊?怎么没有听你说过。”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姜玉慧回过身来,看着申一甲的眼睛,“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想我了吗?” 申一甲知道,这是姜玉慧求爱抚的信号,可是他没有心情,春节这个旅游名额还没有落实给姜玉慧,他总觉得有点不托底。 “想了,昨天做梦还梦到你了。”申一甲信口胡说着。 姜玉慧撇了撇嘴,转身走开:“忽悠,接着忽悠。” 申一甲从后面拦腰抱姜玉慧,她的头很乖顺地仰了起来。他的唇顶着她的头顶,要想这样接吻的话,难度有点太大了。 “别闹别闹,我说真格的呢。”申一甲拉姜玉慧坐下,刚才不是说到梦见姜玉慧了吗?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编下去,顺便套一套她的话。 “我梦见我们一起去了海边,一个很热很热的地方,那里有白色的沙滩,绿色的椰子树,还有碧蓝碧蓝的大海,唉呀,简直太漂亮了。” 姜玉慧若有所思地看着申一甲:“我呢?你的梦里也没有我啊。” “你听我说啊。”申一甲说,“我们一起换上泳装,来到大海边,在沙滩上留下了两行脚印……” 姜玉慧腾地站起来:“这大冬天的,你能梦见夏天,还能梦见我们一起在海边走,乡巴佬,看来你真是作白日梦呢。” “唉,你说我人在东北,做梦梦见南方还不行吗?”申一甲说,“你去过南面吗?” “我都去过好几次南方了。”姜玉慧说,“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带你去怎么样?”申一甲问。 “想得美。”姜玉慧毫不犹豫的回敬了申一甲一句。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带她出趟门,玩山玩水,怎么叫想得美啊,姜玉慧这话里有话啊。她是觉得她和他在一起她吃亏了呢,还是他占了便宜?或者是他与她根本就不般配? “啊,我带你出趟门就想得美了?”申一甲说,“你不去可以,我带别人去啊。” “你敢!”姜玉慧立刻回了他一句。 申一甲嘿嘿笑了,原来姜玉慧就这么霸道啊。她不跟他出门,也不许别的女人跟他出去,这不是想霸占良家妇男嘛。本来是想套一套姜玉慧的话,没想到却套出了一种非我莫属的霸气。干脆别罗索了,直接跟她说吧。 “慧儿。”申一甲说。 “嗯?”姜玉慧道。 “春节打算怎么过啊?”申一甲问。 “还能怎么过,难过呗。”姜玉慧道。 “说真的,我想春节去三亚玩几天,你做我的驴友呗。”申一甲说。 “想得美!!”姜玉慧和申一甲几乎同时出口。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申一甲说,“我就想得美了,你能把我怎么的吧。” 姜玉慧的眼神怪怪的,很快就取来了两个水灵灵的苹果,递给申一甲一个。申一甲明显感到,她的态度温和多了,但脸上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申一甲在苹果上咬了一口:“你是不是以为我逗你玩呢?我这里有两个三亚双飞旅游的免费名额,你要是愿意去呢,我就带你去。” “真的假的?”姜玉慧盘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怎么听你说话忽忽悠悠的,一点准儿没有呢。” “你别管我忽悠不忽悠,你到底能不能去啊?”申一甲问。 姜玉慧没出声,抿着嘴嚼着苹果。 申一甲此时很理解姜玉慧,她这么默不作声倒是显得很慎重、很认真,跟一个年轻男子出远门,她要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那倒有点问题了。 “你想一会儿吧。”申一甲站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姜玉慧问。 “我去放cd啊。”申一甲笑了,姜玉慧原来这么沉不住气啊。 屋里立刻弥漫了一种悠扬低缓的萨克斯乐曲,申一甲回到沙发上,挨着姜玉慧坐下。 “申一甲,我现在有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姜玉慧说着,把他推开。 “我怎么了?你弄得跟审犯人似的。”申一甲问。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好忽悠的?”姜玉慧开问了。 409、乡巴佬的催情术 “除了开玩笑以外,我对你说话一直都是很认真的。”申一甲说。 “那好,你领几个女孩去过三亚了?”姜玉慧问。 “没有啊,从来没有,我没去过三亚,更没领女孩子出去过。”申一甲说。 “天,勇气可嘉,但愿意你没有撒谎。”姜玉慧说,“你觉得我一个未婚女孩儿跟你出门旅游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可是特意为你要了一个名额,要不我就自己去了。”申一甲说。 “你哪儿要来的名额?”姜玉慧问。 “旅行社啊,嗯亲戚给的。”申一甲说。 “你还有这亲戚呢。”姜玉慧说,“你要是真领我出门,住宿怎么办啊?” “该怎么住怎么住啊。”申一甲说,“我们只是恋人,住在一起不太合适,这个我知道。” “只是恋人?”姜玉慧笑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恋人了?” “我们都接过吻了,还不算恋人吗?”申一甲问。 “缺德,谁让你说这个!”姜玉慧说。 申一甲被姜玉慧呛的哑口无言,这世道上哪儿说理去啊。谈恋爱又不是演戏,想吻谁吻谁,想怎么吻怎么吻,吻完了小脸一撂,我是职业嘀,接个吻还算个事吗? “你原来是跟我演吻戏啊。”申一甲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 “演吻戏怎么了,你说是就是呗,那也是你愿意的,我又没求你。”姜玉慧歪着脑袋。 申一甲一时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就再吻一个呗。”申一甲凑了过去。 “不玩了,没兴趣。”姜玉慧捂住了嘴。 申一甲在回忆,到底是哪句话得罪了姜玉慧,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得罪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看这种架势,三亚旅游够呛啊。 “慧儿。”申一甲说。 “嗯?”姜玉慧问。 “今天咱们不演吻戏了,演个床戏呗?”申一甲说。 “狗屎,你去死吧。”姜玉慧大叫道。 申一甲吓得一哆嗦,这还了得,姜玉慧真的生气了。他正要说两句好听的让她消消气,却见她双手捂在脸上,双肩抖动,抽泣起来。 这一刻,申一甲的魂儿都吓飞了。不就是开两句玩笑嘛,姜玉慧至于这么认真嘛。都怪自己说话不注意,刺激了她。 申一甲忽地想起来了,刚才姜玉慧不承认是他的恋人,所以他才故意装出一付玩世不恭的面孔刺激她的,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刺激,几句话就把她弄哭了。 申一甲傻傻地看着姜玉慧,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不是她的恋人,那是她的什么人呢?申一甲知道,她肯定是嫌他是农民家庭出身,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穷人家的孩子,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吃亏了,掉价了,所以不愿意承认他们的恋人关系。 她在和他接吻的时候明明很配合他啊,这怎么解释呢?唉,城里的姑娘真是搞不懂,什么样的都有。可是他现在大小也是市政府的科级干部啊,虽然说现在科级干部像土豆一样多,但土豆毕竟比黄豆大啊,总比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白丁更具有竞争力啊。 申一甲从纸抽里取了两张纸递给姜玉慧,她用力摇了摇肩头,甩开他的胳膊。 “慧儿,乖乖,不哭,快把眼睛擦擦,擦完了我给你买巧克力吃。”申一甲拿着纸巾,在姜玉慧的眼角擦着。 “不管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们都是模范邻居对吧,我们都是要好的朋友对吧,我都是你哥对吧。”申一甲说,“有什么话就跟哥说,要是觉得我有错,你就打我两下,解解气,乖,别哭了啊?” 姜玉慧停止的抽泣,白了申一甲一眼,从他的手里夺过纸巾,攥在手里。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至少没让他滚蛋啊,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慧,我看你是累了,所以才会心情不好。”申一甲说,“你把手给我,我给你做一会推拿。” 申一甲不等姜玉慧答应,就拿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了起来。姜玉慧挣了两下,然后就乖乖地毕上了眼睛。 申一甲差一点忘了,自己在姜玉慧面前还没露推拿这一招呢。这不是吹的,他要是拿出这一招,难说她姜玉慧不肯就范,承认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 “咯咯……”姜玉慧笑了,“太痒了,全身发麻。” “这就对了。”申一甲说,“你可别忘了,我是学中医生的,推拿是我的老本行。” 姜玉慧睁开了眼睛,重新审视着申一甲,一会儿就把眼睛闭上了。 推拿是申一甲征服女人看家本领,从手开始则是他给女人推拿的序幕。每个女人都不会在意这种雕虫小技,但在这雕虫小技的后面跟着的却是他无比强大的杀伤力。 几分钟的功夫,申一甲就自己的手转移到姜玉慧的胳膊上,此时的姜玉慧不停地启合着自己的嘴唇,舒服地享受着申一甲温柔而有力的手指。不需再接着做下去,申一甲的唇很快就吻在了姜玉慧的吻上,四只胳膊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你好厉害。”姜玉慧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你是指接吻厉害,还是推拿厉害?”申一甲问。 “推拿,不,都厉害。”姜玉慧说偎在申一甲的怀里。 申一甲很想问问姜玉慧,为什么不承认他是她的恋人。他刚要出口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姜玉慧不想承认,就是他还没有做好,只要他做好了,她到时候自然承认了,现在就是逼她承认了,她从心里不承认,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现在只能装糊涂,走一步看一步了。 “慧儿,春节你能不能跟我去三亚?你要不去,我就不去了。”申一甲决定来点苦情的。 “你可别,你要去就去吧,我可不想扯你后腿。”姜玉慧摆出一付事不关己的架势。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口气不对,是不是他说话的口气太生硬,听起来更像命令啊。不行,他得换一种方式跟姜玉慧说话,让她欲罢不能。 申一甲这样想着,凑到姜玉慧的近前,把她拦腰抱起来。姜玉慧倒是很配合,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她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 姜玉慧没想到申一甲要搞这一出,一手揪住申一甲的耳朵:“申一甲,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到卧室去,我好好伺候伺候你。”申一甲说着晃悠地进了卧室,来到了床前,把姜玉慧轻轻放到床上。 “你不要胡来啊,小心我喊人。”姜玉慧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慧儿,你太小看我了,咱现在大小也是一个国家干部了,那违法乱纪的事,咱不能干啊。”申一甲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求你饶了我吧,你千万别跟我提国家干部这个茬。”姜玉慧说。 这是为什么呢,姜玉慧竟然对他这个科长不感冒,唉,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可感冒的,人家姜玉慧的工作比她好啊,虽然是个副科长,但她的单位好啊,比他的含金量高多了。 申一甲想再给姜玉慧来点温柔的,正统的不好使,就只能来这个偏门的,他就不信她今天就这样一直和他对着干。 申一甲来到床尾,抓起了姜玉慧的一只脚。 姜玉慧用力地往回收着那只脚:“一甲,你要干什么,别闹。” “我没跟你闹,我这不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嘛。”申一甲说。 “别,你还想让我多放松啊,你都让我放松到床上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姜玉慧说。 “我接着给你做推拿。”申一甲只好说实话了。 姜玉慧这回没有反对,乖乖地把脚伸了出来。 申一甲为她脱掉了一只袜子,见姜玉慧没什么反应,又为她脱掉了另一只。 这双脚白白嫩嫩的,脚指甲上还涂了彩色的指甲油,看上去还真挺性感的。 “申一甲,你这是又要演哪一出啊。”姜玉慧说,“一个脚丫子有什么研究头,你有恋足癖啊,你个乡巴佬,变态。” 申一甲很丧气,这乡巴佬还成了姜玉慧的口头禅了,动不动就乡巴佬、乡巴佬的,他真的一身土腥味似的。她是皇帝的女儿啊?他不就是出身低了那么一点嘛,别的方面也不比她差什么啊。不行,就冲她瞧不起他的这股劲儿,他就得下点功夫,让她乖乖地在他的面前卸下那付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面具。 刚才不是从手开始吗?这回从脚开始,这阴阳穴推拿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原来一直没忍心对姜玉慧用,现在他真想让她知道他的厉害了。 他拎起姜玉慧的脚板,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一个小脚指头,在一个穴位轻轻地拎了几下,姜玉慧的身体立刻就消停下来,不再动弹了。 “慧儿,疼不疼?”申一甲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姜玉慧已经闭上了眼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申一甲本来没想问她疼不疼,而是想问她舒服不舒服。他心里清楚,就姜玉慧那股居高临下的劲儿,就是舒服也不会说。 申一甲抬起手指,又换了一个穴位,接着推了下去。 “啊……”姜玉慧终于有反应了。 410、渴望突破 一定要让姜玉慧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撕下她伪装的面具,恢复本来的面孔。申一甲这样想着,手上又增加了力量。 姜玉慧的小嘴半张半闭,看上去很享受推拿的过程,不时地发出愉悦的呻吟声。 申一甲把手姜玉慧的腿上转移到她的腿上,她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慧儿,你真不跟我去三亚?那我可自己去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申一甲觉得有门了,姜玉慧不像刚才那样像审犯人一样审他了,虽然她并没有答应他,但至少也没有拒绝他。 “你在家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申一甲说,“不要总在外面喝酒,那样会很伤身的。” 姜玉慧的头朝着棚顶:“要你自己去,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你就跟我去吧。”申一甲说,“我是特意给你要了一个名额。” “我决定了。”姜玉慧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跟我的乡巴佬一起去三亚。” 申一甲激动地把姜玉慧抱起来,又是亲又是咬的,两个人歪倒在床上,在一起扭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申一甲喘着粗气,歪倒在一边。 “慧儿,去三亚属于出远门了,你是不是跟家里说一声。”申一甲说,“万一他们找不到你,别再去报警,说我拐骗未婚女青年啊。” “那些事就不用你管了。”姜玉慧说。 腊月二十九这天早晨,申一甲和姜玉慧从蓝河出发,经中途转机,于当天下午抵达中国最南端的旅游城市三亚。 姜玉慧的装备很齐全,穿着国际名牌户外休闲装,光鞋就带了六七双,有沙滩鞋、运动鞋、户外徒步鞋、高跟鞋、凉鞋、拖鞋,还有好几套衣物。相比之下申一甲就寒酸多了,除了多带了一双凉鞋、一套换洗衣服,从单位借了一台好相机,其它什么都没带。 晚上安排住宿的时候,导游来到姜玉慧的身边:“你们二位怎么住啊?” “什么怎么住啊,应该怎么住怎么住。”姜玉慧没好气地说。 “既然你们没有什么特别要求,那我就正常安排了。”自称叫小亚的年轻女导游说。 申一甲听导游话里有话,忙凑了过来:“老妹,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我们安排到隔壁呗,我也有机会献献媚什么的。” “按理说,你们不能安排在同一楼层的。考虑到你们是贵宾,就满足你的要求了。”导游说,“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做邻居,但那样就不能安排单间了。” 申一甲一阵欣喜,果然是招待名额,待遇就是高。 “我还是住单间吧。”姜玉慧说,“是标间不习惯。” 申一甲说:“你她安排单间吧,我不用了。” “那就这么定了,不能再改了。”导游怪异地看着申一甲,“你们这种路子我熟,现在好多年轻男女,来的时候还不认识呢,玩了两天就住到一起去了。” “说谁呢?”姜玉慧不干了。 “我没说你们,这不是闲聊嘛。”导游说。 申一甲领姜玉慧来三亚,最担心姜玉慧误会他,以为他会乘机占她的便宜。所以来之前就想好了,到了三亚怎么住先征求姜玉慧的意见,只要她满意了,他怎么都行。 申一甲帮助姜玉慧安排好行李物品,刚回到自己住的标间,导游就找上门来了。 “你和那个女的,不是一起的吗?”导游问。 申一甲立刻警觉起来,情况不对啊,导游为什么这么问呢? “你这么问有点不应该吧?”申一甲说,“我们都是从蓝河大老远来的,你说是不是一起的?” “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又都有免房费待遇,就把你们当成一起来的了。”导游说。 “你要说我们是一起的,那就是一起的吧。”申一甲想起了孙婧。这次出门旅游是孙婧送给他的,虽然导游是三亚人,但也难说她的话不对传回蓝河的旅游社去,毕竟都是干这一行的,“我和她都是从蓝河来的,以前也认识,坐同一次航班确实有点凑巧了。” “啊,我明白了,你们不是结伴来的,但在蓝河就认识。”导游说,“我说你怎么冲着她劲那么大呢?想泡她啊?” “哈哈哈!”申一甲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我说小亚啊,你要注意措辞啦。” 第一天晚上没有活动,申一甲和姜玉慧吃了晚餐,都没有回房间的意思。 “我们去逛街吧!”姜玉慧对申一甲说。 “三亚这个地方我不熟,你熟吗?”申一甲问。 “我来过几次,但我不认道。”姜玉慧说。 “唉,那也不比我强多少啊。”申一甲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姜玉慧晚餐吃得很少,桌上有鱼有虾,虽然不算高档,但也很丰硕了,但姜玉慧似乎没有什么胃口,蜻蜓点水般吃了一点,就说什么也不吃了。 姜玉慧在宾馆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哪儿有卖水果的啊?” “上来吧,我带你们去。”司机竟然是一口东北口音。 姜玉慧表现很老道啊,申一甲跟着她上了车,出租车很快就在一片繁华地带停了车,告诉他们,沿着一条小街往里走,只要现在这个季节有的水果,在那里都能买到,这个季节没有的水果也能找到,就是价格贵一点。 两个人拐进了小巷,果然是一个水果市场,水果摊一字排开,后面还有一个水果超市。 姜玉慧对水果摊看都不看一眼,直奔后面的水果超市,在门口领了一辆购物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申一甲一看,姜玉慧行啊,路子挺熟啊,知道到三亚干什么来了。 申一甲推车,姜玉慧选货,杨桃来几个,番石榴来几个,木瓜来两个,大芒果来两个,榴莲来一个。申一甲发现姜玉慧心里还算有数,除了榴莲以外,每样水果都按双数买,购物车很快就装满了。 两个人拎着满满两大兜子水果,打车回到宾馆,直奔姜玉慧的房间。 “这个季节不是吃水果的最好季节,不过也凑合了。”姜玉慧说着,从桌上取过一把早已备好的水果刀,冲着那个已经洗好的木瓜捅了下去。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姜玉慧晚上没怎么吃饭呢,原来她惦记着这里的水果呢。 “这几天晚上我们在三亚就不吃晚饭了,天天吃水果吧。”姜玉慧说。 “你愿意吃就吃。”申一甲说,“你愿意咱就天天晚上去买。” 两个人边扯闲篇儿边吃水果,水果虽然好吃,但申一甲一会儿就吃不动了,只好在一边看着姜玉慧吃。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吧,姜玉慧抹了抹嘴,望着桌上剩下了一堆水果,说什么也不吃了。 屋里一股甜兮兮、臭烘烘的味道。 “一甲,我受不了了,得马上洗澡了,你回去吧,今天早点睡。”姜玉慧说。 “不去我陪啦?”申一甲上前抱住姜玉慧。 “今天不行啦,我撑得得肚子难受。”姜玉慧说,“你让今天晚上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消化消化。” “哈哈……你太不淑女啦。”姜玉慧的表情惹得申一甲一阵大笑。 “滚~”姜玉慧装作生气的样子。 两个人白天的行程和所有游客一样,上车睡觉,停车撒尿,下车拍照,唯一有所区别的是晚饭后的时间。 这一车游客晚上干什么的都有,有没喝上酒,出去找酒喝的,有没吃饱饭,出去找饭吃的,有没吃到海鲜,出去吃海鲜的,有喜欢大海,晚上去海边的,还有去逛夜市的,泡酒吧的,看演出的,吃水果的。 申一甲和姜玉慧就是晚上出去吃水果的。姜玉慧似乎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不让申一甲再买那么多水果了,每次只买两样,然后回到住处,基本上都吃完了。他们吃完水果,再去逛夜市,泡酒吧,看演出,去海边,每天晚上都过得挺充实。 前两天,申一甲还特意与姜玉慧保持一点距离,省得让小导游小亚看到了,怀疑他们本来就是结伴来三亚旅游的。行程过了一半,申一甲就不在意小导游的感觉了,现在的年轻男女三两天打得火热的很多,只要在三亚超过三天,他完全有理由解释为什么喜欢和姜玉慧在一起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吃完了水果,逛完了夜市,回到姜玉慧的房间。 申一甲一把拉过姜玉慧,两个人在床上一阵亲热。姜玉慧的动作很有分寸,每一次都是适可而止,对申一甲保持着很高的警惕。姜玉慧来前与申一甲有约在先,不能在旅途中欺负她,申一甲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他总觉得姜玉慧与他的关系像隔着一层纸,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申一甲每天与姜玉慧亲昵的机会不少,但他与姜玉慧独处的时间,只有晚上回来以后这点时间。他也很想借这点时间,加深一下与姜玉慧的感情,总不能两个人来了一趟三亚,回去以后关系还和原来一样,一点进展都没有。 411、猪拱小白菜 “慧儿,这次回去以后,跟我回老家看看父母怎么样?”申一甲揽着姜玉慧的肩头。 “跟着小乡巴佬看老乡巴佬啊?”姜玉慧捏着他的下巴,“不去,回去还得上班呢。” 她不仅没有同意跟他回老家,还落了一顿讥讽。姜玉慧的理由很充分,申一甲奈何不了她,但她张嘴闭嘴乡巴佬、乡巴佬的,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虽然是开玩笑吧,但敢不能张嘴就来吧,再说了,说他什么都无所谓,但总不能把老人带上吧? “姜玉慧啊姜玉慧,你说我真有那么土吗?”申一甲把胳膊从她的肩上拿下来。 “嗨,你倒不是非常土,有那么一点点吧。”姜玉慧说。 “你怎么知道我家老爸也那么土呢?”申一甲问。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你别当真啊。”姜玉慧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在申一甲的胸前来回抚摸着,像是在安慰他。 “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说话可要注意啊。”申一甲说。 “知道了乡巴佬。”姜玉慧凑近了申一甲的耳朵,“人家这是昵称……”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这么叫他并没有恶意,但多少也反应了她的心思,她就是从心里感到他有一点土气,倒不是他穿得土、做事土,而是因为他来自农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乡下基因。 “我知道是昵称。”申一甲说,“也就是你吧,要是哪个男的管我叫乡巴佬,我就地给他撂倒在地,在踏上一只脚。” “我知道了,督查室申一甲主任。”姜玉慧对着他的耳朵喊着,“以后我不叫你乡巴佬了,叫你申主任好吧。” “那倒不必。”申一甲说,“那样我会很不舒服的。” “那叫什么啊?”姜玉慧问。 “叫阿哥啊。”申一甲笑道。 “我呸!”姜玉慧说,“肉麻死了。” “来,让阿哥亲一个。”申一甲的嘴凑了过去。 姜玉慧在床上顺势一滚躲开了,她爬起来,盘坐在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心里有数,姜玉慧到三亚以后,一直不反对申一甲亲她,这次却躲开了,明显是对阿哥这个字眼的拒绝。 姜玉慧的躲避,刺激了申一甲的欲望。他瞬间窜到床上,伸手去抓姜玉慧,姜玉慧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停地往后退着,直退到墙角再也不处可退了。 “我想抱抱你啊。”申一甲说。 “吓死本姑娘了。”姜玉慧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娇喘着。 申一甲得意地把姜玉慧抱起来,平放到床上,像饿狼一样在她的脸上、唇上,脖颈上亲着,她乖乖地配合他,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你爸妈知道我在亲你吗?”申一甲问。 “你混蛋。”姜玉慧说。 “这次回去以后,去你爸妈那儿看看怎么样?”申一甲问。 “不怎么样,人家都忙,哪有功夫搭理咱们啊。”姜玉慧说。 “你爸妈是不是离婚了?”申一甲问。那次姜玉慧喝多了,申一甲问她和谁喝的酒,她说和她妈,还有她妈的男朋友,申一甲据此分析,姜玉慧的父母很可能离婚了。 “你听谁瞎巴巴的?”姜玉慧警觉地瞪大的眼睛。 “没谁跟我说啊,我就是瞎猜的。”申一甲说。 “不对,肯定有人在背后说瞎话。”姜玉慧说,“到底有没有人跟你说?” “真没有,真没有。谁撒谎谁孙子。”申一甲说。 姜玉慧推开申一甲下了床,在镜前理了理头发,转身凑到申一甲的面前,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你回去吧,我困了。”姜玉慧说。 “困了?我哄你睡觉啊。”申一甲说。 “不用,一棵小白菜别再让猪拱了。”姜玉慧冷冷地说。 申一甲笑了,她的意思非常明白,她是那棵小白菜,而他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猪。 “我倒真想拱一拱你这棵小白菜了。”申一甲捏着姜玉慧的脸,本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想在姜玉慧的面前表现得规矩些、正统些、温柔些,没想到姜玉慧根本不领情,他的一番甜言蜜语被冷冰冰地甩回来。 “慧儿,非不能拱也,乃不愿拱也。”申一甲自信满满地说。他的意思无非是说,姜玉慧,不是我不能欺负你,是我不愿意欺负你,所以你也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要是那个贼的话,早就在推拿以后对她下手了,可是他从心里不愿意那么做,他想让姜玉慧自觉自愿地和他在一起。 申一甲的话引起了姜玉慧的好奇:“申主任,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自信,真佩服你这不要脸的劲儿,你们机关干部都这样吗?” “我们?”申一甲重复着姜玉慧的字眼,“不能这么一概而论吧,你这样打击面也太大了。” “切,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胸口拍了拍。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在说气话,但她的打击面的确大了一些,这次游三亚,是他请姜玉慧来的,如果因为这等口角闹不愉快就没意思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咬那些小字眼。 “那你睡吧。”申一甲笑道,“我这个坏东西就不陪你了。” 申一甲回到标间,另一个中年游客已经睡着了。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却一点也没有困意。 在三亚已经住了三天四夜,按理说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应该更融洽、更甜蜜才对,可是看她的架势,似乎对他戒备心很重,每天心里装的都是吃喝玩乐,并没有顾及他是怎么想的。申一甲不想刻意升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次旅行是他张罗的,如果在旅途中,他与姜玉慧过多亲热,会显得他目的性很强。当然,姜玉慧也不会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那样她就没有必要跟他一起来了。 申一甲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天他天天晚上回来以后,都要在姜玉慧的房间里呆一会儿,与她亲热一会儿,是不是让她想入非非了?觉得他邀她出来玩是有目的的? 申一甲承认,自己找姜玉慧来三亚确实有目的,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多么不可告人,无非就是要借这次机会与她加深一下感情,增进一下了解,同时也放松一下。 姜玉慧一直没有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却并不拒绝他和她接吻亲热,这才是让申一甲耿耿于怀的。 申一甲终于想明白了,明天开始,不能再与姜玉慧亲热了,那样她会认为他带她来旅游是一场交易,她付出了香吻,他付出了金钱,两个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自己真的有那么卑鄙吗?姜玉慧也没有那么下贱啊,再说她也不是那种缺钱的人啊。申一甲觉得,无论怎样,他在剩下的几天里,应该收敛一下了。 白天该怎样怎样,尽情地玩,尽情的逛,到了晚上,申一甲就注意多了。 从夜市回到宾馆时,申一甲扶着姜玉慧的腰,姜玉慧挽着申一甲的胳膊,可一进宾馆的大门,他就缓缓地松开了姜玉慧。 姜玉慧并没有察觉,仍然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慧儿,我今天有点累了,不去你的房间了。”申一甲说。 “嗯?”姜玉慧愣了一下,“真不去了?” “真不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山呢。”申一甲说。 “成。”姜玉慧麻利地松开了他的胳膊,“这两天咱们睡得是有点晚了,今天好好睡一觉。” 姜玉慧真的很有钢,一个人回了房间,再没有给申一甲打电话。 早晨,申一甲起得很早,一个人到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时,姜玉慧还没起床呢。 他姜玉慧房间的门:“起床了,开饭了。” 门开了,姜玉慧探出头来:“你起来这么早啊。” “我都在外面转了一圈了。”申一甲说。 “还是在农村养成的老习惯?”姜玉慧说。 申一甲无语了,姜玉慧怎么时刻不忘打击他的自信呢? “是啊,不像咱们贵族出身的姜大小姐,每天得有专人叫起。”申一甲说。 “开饭啦!开饭啦!”导游小亚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晚上吃完饭,申一甲和姜玉慧照旧去了水果市场,在那里买了水果。水果天天吃,也有吃腻的时候,这次姜玉慧只要了几个番石榴,两个人就离开了水果市场。 美食广场逛过了,文艺表演看过了,海鲜吃过了,酒吧泡过了,两个想了半天,决定去看一场当地的文艺演出。 两个人看了一场泰国人妖表演,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申一甲进了宾馆大堂,就松开了姜玉慧的手,姜玉慧顺手挎上了他的胳膊,与他并肩进了电梯。 电梯到了四楼,姜玉慧不假思索地挽着申一甲走向她的单间,来到门口时,姜玉慧松开他的胳膊取出房卡,开了门。 “慧儿,我就不进去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感觉很意外,不满地瞟了他一眼:“真不进去了?” “总在你的房间,影响不好。”申一甲点点头。 “你太虚伪了。行,有骨气。”姜玉慧说着,转身闪进门里,把门关上了。 412、寻找阴阳穴 申一甲白天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该说说,该笑笑,该亲热亲热。 返程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去海鲜大排当吃了些海鲜,早早就回来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返程,晚上必须早睡,申一甲只是去姜玉慧的房间转了一圈,帮她整理了一下皮箱,就准备回房间睡觉。 “一甲,时间还早呢,再陪我呆一会儿吧。”姜玉慧说。 “回去有的是时间呢。”申一甲说,“今天晚上得好好睡觉,明天又要折腾一上午。” “抱抱。”姜玉慧伸出了胳膊。 申一甲返回来,把姜玉慧揽进怀里,来了一个热吻。也行是好几天没有这么热吻了,姜玉慧很投入,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申一甲松开了姜玉慧,“我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姜玉慧的双手从他的肩上拿下来,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申一甲心里有数,这几天晚上,他没有来姜玉慧的房间,她估计是有点不适应了,言语上对她也收敛了许多。女人有时候挺有意思,上赶着吧,她就玩深沉,不理她吧,她倒贴上来了。看来他这几天不去她的房间就对了,省得她觉得自己被他占了便宜,还骄傲得一塌糊涂的。 第二天早晨,在机场免税店,申一甲给父母买了些东西,又以父母的借口,给孙婧买了些礼品,直接办理了民航邮递。 “慧儿,给你的父母带点什么吧?有这里买东西还是很合算的。”申一甲准备给姜玉慧买了一些化妆品和海南特产。 他本以为姜玉慧会很高兴,搞不好还会夸他几句,撒个娇什么的,可他没想到姜玉慧连连摇头,根本没有领情的意思。 申一甲就不好再勉强了,只买了一些化妆品和海南特产,想回到蓝河再交给姜玉慧。他万万没想到,姜玉慧自己买了一些吃的穿的用的,一出手就两万多花进去了。 飞机在蓝河降落,两个人在出口旁边等着托运行李,姜玉慧挽着申一甲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一付小鸟怡人的样子。 申一甲的心里略感安慰,这趟旅行还算顺利,不管怎么说吧,现在已经平安到家了,姜玉慧对他并没有什么疏离之感,说明她对这次出门还是领情的。 在这短短的一周里,他们相处还算愉快,尤其是后几天申一甲表现得比较矜持,姜玉慧对他也尊重多了,再没有提乡巴佬什么的。 两个人回到河滨小区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 申一甲帮着姜玉慧把东西运到房间,事先订好的外卖也到了,两个人围坐在餐桌前,草草吃了饭。 “你去洗个澡吧。”姜玉慧说,“我得把行李收拾一下。” 申一甲愣了,和姜玉慧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头一次让他去洗个澡,而且是在她的家里。 “行,我一会儿回去洗。”申一甲说。 “你回去不得现烧水嘛。”姜玉慧说,“热水器我都烧好了,你先用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啦!”申一甲说,“不会有外人来吧,那可就尴尬了。” “没人来,来人也不开门。”姜玉慧说。 申一甲心里暗喜,没想到一趟三亚之行,姜玉慧有点变了,这是为什么呢?是他的疏远产生了效果?不会吧,只是洗个澡,没有必要想那么多。 申一甲回了趟住处,拿走了一些准备送同事的特产,取来了换穿的衣物,麻溜地钻进了洗卫间。 他坐进浴池里,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姜玉慧今天晚上能让他进她的浴室洗澡,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啊,至少说明她的心已经离他很近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可千万别把笑脸当爱情啊,姜玉慧可是不按规矩出牌的,等他洗完了澡,她把他赶走的可能都有。 “猛男,还没完呐,你想住里面啊。”姜玉慧就站在门外,她的轮廓清晰可见。 “完了完了,稍安勿躁,马上就完。”申一甲说着,加快了速度。奇怪啊,姜玉慧叫他猛男,没叫他乡巴佬,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变化啊。 申一甲怕吓着姜玉慧,换上了内衣,用浴巾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姜玉慧正守在茶几前摆弄在三亚买来的化妆品呢,见申一甲走过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申一甲心里又没底了,又怎么了,他也没得罪她啊。 “你这是干什么啊。”姜玉慧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几下扯开了他身上的浴巾,“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人家看啊。” “你不是想调戏我吧?”申一甲佯笑。 “调戏你怎么了?”姜玉慧在他的屁屁上拍了一把,又在他的胸肌上捏了捏,在他的紧身内裤上扫来扫去的。 “行了,进去换衣服吧,我都等了半天了。”姜玉慧把申一甲推了另一间卧室,从外面关上了门。 申一甲从没有进过这间卧室,它与姜玉慧的卧室对面,门通常是关着的。他进了房间一看,嗬,他刚才从住处取来的衣物,都被姜玉慧从客厅里挪到这个房间的衣架上了。 一张硕大的双人床横在靠窗的位置,床上是一张桔色带花的丝制床罩。 申一甲见到了这张床,不知怎么就来了倦意,重新把浴巾裹在身上,在床上躺了下来。房间里很温暖,他面朝棚顶,目光空洞。反正姜玉慧不会很快出来,他决定在这里好好躺一会儿,刚刚结束一个礼拜的旅途,他还真觉得有点累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放松,隐隐地觉得有一丝凉意,便揿开床单,钻进了被里,很快就睡着了。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怀里抱着温暖而光滑的身体,正在用力往他的怀里拱着。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申一甲猛地想起来了,他和姜玉慧从三亚回来,在姜玉慧家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就钻进了一间卧室的被里,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那么自己怀抱的温暖的身体就应该是姜玉慧了。 申一甲为自己的结论大吃一惊:姜玉慧竟然钻进了被里,和他拥抱在一起。 姜玉慧仍然在他的怀里拱着,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唇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申一甲不敢有任何反应,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使姜玉慧受到惊吓。 姜玉慧的头从他的胸前移到他的脸上,光滑细腻的脸庞在他的脸上摩擦着,然后她的唇贴到了他的唇上,有力地吸吮着。 申一甲任凭姜玉慧在他的怀中折腾,心里却有几分得意。好一个姜玉慧啊,他几天晚上没有和她在一起亲热,看来她吃不消了。 “一甲,一甲……”姜玉慧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申一甲在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她呢?如果答应了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是把她推开,还是把她揽入怀中? 窗外一片昏暗,被里却很温暖。姜玉慧的身上很滑润,头上一点没有湿润的气息,说明她并不是刚从浴室里出来,而是早已经钻了进来,他们可能已经相拥而卧,睡过一觉了。 姜玉慧见申一甲没有任何反应,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拉过他的一只手。申一甲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任凭她摆布。 她双手握住他的一只大手,然后用一只手在他的最小的手指肚上捏了起来,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半边身体。 “慧儿,慧儿。”申一甲昏沉沉地说。 姜玉慧没有答话,立刻换了一个指肚,捏得更用力了。 好享受啊,申一甲心想,自己干了好几年推拿,就没有人给他正经八经地做过推拿。姜玉慧虽然不是学中医的,也不是学推拿的,给他捏的这几下子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她的模仿能力真是太强了。 姜玉慧很快就放下了他的手,拿起了他的另一只手,照旧捏了起来。 申一甲忽然抓住她的小手,用力地揉了几下,想把她拉入怀中。姜玉慧并没有配合他,很快就转到了他的脚下,抓起了他的大脚丫子,然后在最小的指肚上捏了起来。 申一甲明白了,姜玉慧完全是按照他给她做推拿的套路来做的。可是她捏捏手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去摆弄他的脚呢。她肯定是在他做推拿的时候,体会到了某种快感,想让他也产生同样的快感。 阴阳穴,姜玉慧在找阴阳穴! 申一甲嘿嘿地笑了,姜玉慧找不到阴阳穴的,不经过专业的训练,很难一下找准那个空位,所以到头来她肯定是出力不讨好。 申一甲果然猜中了,姜玉慧这里捏捏,那里按按,然后再看看申一甲的反应。一番折腾之后,她终于泄了气,把手挪到了他的腿上。 申一甲大概知道姜玉慧要做什么了,但他仍然按捺着心里的兴奋和身体的冲动,任姜玉慧在他的腿上摸着、捏着、揉着。 几天来的克制和不快终于烟消云散了,姜玉慧在做什么,她如果不是喜欢他,做得得这么卖力吗? 413、有心栽花花不开 申一甲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姜玉慧吓得一哆嗦。 “一甲,你怎么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抓住姜玉慧的肩膀,顺势将她按倒在床上。姜玉慧并没有惊慌,她睁大眼睛,看着申一甲嘻嘻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兴奋,也带着挑逗。 申一甲实实在在地把姜震东压在身下,一阵疯狂的亲吻。 姜玉慧仍然在笑着,笑声在申一甲的嘴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姜玉慧忽然伸手在申一甲的要害处掐了一把,一阵疼痛袭来,申一甲不得不从姜玉慧的身上爬下来,咧着嘴对姜玉慧傻笑着。 姜玉慧像一只泥鳅一样,从床上滚到了地下,很麻溜地站了起来,仍然对申一甲咯咯地笑着。 申一甲跟着姜玉慧下了床,想把她重新抱起来,她这回像一只狡猾的兔子,“嗖”地窜到了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申一甲这回明白了,原来姜玉慧不是真的想跟他跟他亲热,而是想与他玩一把老鼠戏猫的游戏。 姜玉慧很快就验证了申一甲的推断,她捂着嘴,笑着对申一甲说:“一甲啊,我都陪你睡了一觉了,你知道吗?” 这叫什么事儿呢?姜玉慧的举动让申一甲哭不得笑不得。 为了挽回刚才的尴尬,申一甲伸出一只手对姜玉慧说:“来,亲一个。” 姜玉慧对申一甲摆了摆手,从床上取过自己那条浴巾,重新披在身上,学着他的口气说:“一甲,回去睡觉吧,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申一甲想起来了,他最近几天晚上在三亚送姜玉慧回房间,在门前与她道别的口气时,就是这种口气,姜玉慧学得简直太像了。 申一甲本以为姜玉慧刚才在床上想跟他亲热,没想到她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了,自己却跑到了一边,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大概这就是姜玉慧小心思吧,不过是想小小地报复他一把。在三亚的时候,他有好几个晚上没有送她进房间,现在旅游回来了,平安到家了,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了,当然可以大胆地戏弄他了。 “不好意思,刚才就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申一甲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在身上,灰溜溜的离开了卧室。 “乡巴佬,明天见啦!”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后喊着。 “我走了,你把门锁好吧。”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申一甲回过身来,把姜玉慧紧紧搂着怀里,在她的脸上很很的亲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春节过后第一天,申一甲见到了不少同事。 有的是他去拜年见到的,有的是别人给他拜年见到的。这一天,他见面次数最多的人应该是姜震东的外甥女方艳了。 他早晨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是方艳第一个进来给他拜年,作为回敬,他特意到督查室办公室给方艳和王海拜了年,然后他又领着两个人到别的办公室拜年。申一甲送走孙静回来,方艳又异乎寻常地给他打来了开水。 申一甲抄起电话,打了几个拜年电话,刚放下话筒,方艳就拿着一桶茶叶进来了。 “田主任,这是别人送我的茶叶,我不喜欢喝,送给你吧。”方艳说。 申一甲笑道:“艳子,你不喜欢喝的,送给我了,喜欢喝的都自己喝了吧?” “我说不喜欢那如果跟你谦虚呢。”方艳说,“其实我不舍得喝这什么好的茶,特意给你留的,顶级毛尖,一般人喝不着的。” “哎呀,艳子太够意思了,喝茶的事你都想着我,你让我怎么感谢你呢?”申一甲说。 “谢什么啊,你喝了就是回报了。”王艳说。 “艳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点东西吧!”申一甲从柜里掏出一盒法国香水放在了桌子,那是他早晨刚放进去的。 方艳凑了过来,拿起香水,在手里看着,还偷偷的瞥了两眼。 “申主任,这是正宗的法国香水,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春节出境了?”方艳问。 “出境倒没有,不过相当于出境,这是在三亚机场免税店买的。”申一甲说。 方艳的眼睛亮了:“好啊!你过年偷偷出门旅游,都告诉我。” 申一甲笑了,方艳真有意思,我出门旅游为什么告诉你啊,呵呵,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哦。不过话不能这么说:“等明年出门时候我第一个告诉你,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王艳拿起香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燕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申一甲说。 “我没事儿,没事就不能在这坐一会了?你也太官僚了吧,你现在当了科长就这样,要是你以后当上了局长市长什么的,还有没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了。”王艳说。 “嗯,当然行,你愿意坐的话,坐到什么时候都行。”申一甲虽然这么说,心里有点犯嘀咕,刚上班第一天,方艳积点口德吧,方艳还能在这里呆一天不走啊! “我可没那个雅兴。”方艳说,“今天是上班第一天,你就不能下班以后大方一点啊,请你的部下吃个饭什么的” 申一甲听方艳说这话,是真头疼啊!不用说了,她节后上班第一天,就想找他蹭饭吃,她那个小意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申一甲不想直接拒绝方艳,那样她会觉得很没面子,可是如果不拒绝她的话,他晚上可就遭罪了,再说他晚上还想和姜玉慧在一起呢。这可如何是好呢?申一甲对着方艳呵呵笑着,就是不说话。 申一甲根本没想到,他的笑引起了方艳的误会。 “申主任是想请我和王海两个人呢,还是想请我一个人?”方艳直奔主题。 “艳子,我是一个人也请不了啊!”申一甲的反应很快:“你不知道这节过的,我遭老罪了,也不知吃什么吃的,昨天晚上去了他妈的八趟厕所。” “哎呀,主任你也太没出息了,我真怀疑你到底吃什么好东西了,把你吃成这样……”方艳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她笑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瞪了申一眼:“骗子,忽悠,你就会忽悠我。”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骗你。”申一甲做痛苦状,“艳子,你先坐着,我得去洗手间了。” 申一甲捂着肚子出了办公室,也不管方艳怎么看他了。 他进了洗手间,找了个坑蹲了下去。唉,没办法,方艳是姜震东的外甥,不好惹啊,只能在这里躲一躲他了。如果方艳不是姜震东的外甥女,申一甲可能真会把她列为后备女朋友了,她那小样不难看,也算挺懂事,就是那种趾高气扬的领导亲戚的臭架子摆得太大了,让他有点反感,其实他的心眼并不坏,对他也不错。 申一甲感觉,人大副主任姜震东百分之百泡上了他原来的女朋友于纯虹,两个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从那次喝酒就能看出来。别说方艳是姜震东的外甥女,就算是他的亲闺女,他也不想要。 申一甲在洗手间里蹲了足有十五分钟,直蹲到大腿发麻,终于站了起来。估计方艳在他的办公室里坐着等他,恐怕早回办公室去了。 方艳果真走了,申一甲的办公室门已经锁上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刚才给领导拜年的时候,没有看到宫市长的秘书,政府办副主任白雪松。现在正好有时间了,就过去看一眼吧。 申一甲来到常务秘书室,白雪松不在,又去了他的办公室,申一甲发现门半掩着,便从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屋里传来白雪松的声音。 “白主任过年好。”申一甲大大方方地进了门,却发现白雪松正握着话筒打电话呢。唉,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白雪松对他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话筒仍然架在耳朵上。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白主任似乎并没有与他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他对白雪松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身出来了。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刚落座,方艳就敲门进来了。他有点傻眼,方艳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刚才是找了借口才出去的,他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啊。 “来吧艳子。”申一甲说,“我是真想让你多呆一会儿,可是今天这个肚子真不争气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得去洗手间,你可得有点思想准备啊。” “准备什么啊?准备药吧。”方艳小脸一撂,把两盒药拍到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你买药去啦?”申一甲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 “我不给你买药,谁给你买药啊。”方艳说,“你说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谁会管你啊,也就是我心疼你吧。”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心里一阵自责,刚才自己对方艳太过分了,方艳虽然是姜震东的外甥女,可这并不是她的错啊,他根本没有必要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方艳,你太可爱了,你让我很惭愧。”申一甲拿起药盒看了看,“这两盒药多少钱,我不能让你破费。” 414、女追男 “得了吧。”方艳瞥了申一甲一眼,“就你会说。” “不行,我一定得给你钱。”申一甲想用这个办法把方艳支走,他再追到她的办公室去,把钱给她。 “申主任,你歧视女性。”方艳的表情很严肃。 “好好。我不歧视女性,这药我收下了好吧?”申一甲觉得方艳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根本不挨边的事。 方艳从茶几上拿起热水壶,往申一甲的水杯里倒了一些热水,端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又从桌角拿过那两盒药,从药盒里取出了几片药。 申一甲觉得不妙,方艳这是要给他吃泻药的节奏啊,他刚才装着肚子疼去了趟洗手间,方艳真要把药送到他的手里,要看着他吃下去,他还真没有理由拒绝呢。 申一甲没有办法,看来只能再次出逃了。他咧着的嘴、捂着肚子站起身来,离开办公桌,往前走了几步。 方艳把药片又放了回去,歪着头看着申一甲:“行了,行了,你吃了药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申一甲挤出一脸笑容:“谢谢你了燕子,你考虑的太周到了。” 方艳一走,申一甲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两个药盒里各取出两片药,扔进了垃圾筒里。他发现方艳忽然变得心细起来了,还真得防着她点,万一她一会过来检查他吃药的情况,要是发现他根本没吃药,那就不好交待了。 申一甲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在沙发上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申一甲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方艳又来了,唉呀这丫头今天真是见鬼了,关心人也没有这么关心的,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啊。他把门锁打开,把方艳迎了进来。有了上午方艳送药的那一幕,他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艳子,你别再督查室干了,干脆到我家去当保姆吧!”申一甲笑嘻嘻地给王艳让出了一条路。 “申主任,你好多了嘛,我看你中午在食堂吃的不少啊,应该没事了吧?”方艳的态度半是怀疑、半是关心。 申一甲把这茬忘了,中午在食堂吃得还真不少,因为是节后第一天上班,食堂的饭菜比平常丰盛多了。他对和他一起吃饭王海开玩笑说:今天得多吃点,把晚饭补回来,再把晚饭吃出来,晚上回家就不用吃饭了。王海会看着他直嘎巴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申一甲万万没想到,王艳不知道在哪盯着他呢。 “艳子,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信呢,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上午吃了你买的药吧,我感觉好多了。哎呀,真要谢谢你啊!”申一甲说着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药盒在空中挥了挥。 “太好了。”方艳犹豫片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真想让我给你当保姆啊?你打算给我开多少钱呐?这么说吧,你要是真的信得过我,我可以免费照顾你去,反正我在家呆着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申一甲听了方艳这话,哭的心都有了。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方艳要是到他的住处去,那姜玉慧怎么办呢?小姜同志要是知道他领个小女子回家,还不吃了他呀。别看她小脸绷得很紧,他要是和哪个女性打交道,还真得小心点。在三亚就是这样啊,他要是多瞅哪个年轻女子一眼,他会瞪她半天。 申一甲呵呵笑着,笑的方艳直发毛:“主任怎么了?你吃药没吃多吧?” 申一甲收住了笑容,真是难为方艳了,自己就一个拉肚子,还是装的,方艳就这么关心的,这叫他怎么心里怎么过得去呢,现在一想,他有时候对她真是太过分了。 申一甲不好意思再坐在办公桌前,便站了起来,背对的窗台,面对着方艳,想把姿势尽量低调些、亲切些:“燕子,咱们虽然说是同事,但从你来了以后,我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的,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咱们在一起工作那就是缘分啊。” “是缘分。”方艳脸色绯红,双手绞在一起,“主任,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说。有什么事尽管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呀,只要我能办的,你放心,一定尽全力。”申一甲拍着胸脯对方艳做出了承诺。 “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劲儿。”方艳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不安,方艳能找他干什么呢?能对她说什么呢?他要钱不缺、要势不小,背后还站着个前政府秘书长、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能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的。 “申主任,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方艳的头又低下了。“你觉得我和你合适吗?” 申一甲笑了,笑得很无奈。他对方艳早有预感,她似乎对他有意思,他也因此一直在回避他,避免和她走的太近,现在看来,他还是中了方艳的糖衣炮弹,闹了半天,她还是想对她表白这个事。申一甲后悔自己有点太大意了,让她抓住了机会,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 申一甲不知道对方艳怎么说才合适,才能委婉地拒绝他,又不伤害她。 “你要是没想好的话,可以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等。”方艳抬起头来,目光十分镇静。 申一甲咬着嘴唇,绞着双手,内心十分纠结。他的纠结不是是否拒绝方艳,而是怎么拒绝她。 方艳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起身,对申一甲说:“行了,你慢慢想吧,我走了。” 申一甲有点慌了,方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镇定了,如果方艳走了,他又没有什么态度,那不等于默许她了。 申一甲忙紧走几步追了上去,拦在方艳的面前。 方艳停下脚步,疑惑的目光凝神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艳子,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很领情。你看你长的又漂亮,人又大方,还那么直率,条件哪都比我好呀。”申一甲的表情真诚,语速缓慢,不想让自己的话话带有那种夸张和忽悠的成分。 “真的吗?”方言歪了歪脑袋,“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我不过就是你的同事而已,说好听点,叫助手,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打杂的,当保姆你都不稀用我呀。” “你快别寒酸我了。”申一甲笑了,方艳的小嗑还挺赶趟的,说话不卑不亢的。 “艳子,我们可能没有缘分。你说我吧,在农村长大的,家里条件也不好,父母都是农民,我本人的也没有什么存款,要车没车,要房没房,你说你看上我哪点了呢,是不是啊,我怎么可能配上你呢?”申一甲说,“再说吧,我要找对象吧,要求没有那么高,像你属于干部家庭出身,我也高攀不起啊,跟你说实话,我根本不想找干部家庭的女朋友。” “申主任,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方艳说,“再说我家也不是干部家庭,我父母都是搞法律工作的,我爸是法官,我妈是律师,他们可都是本份人。” 申一甲听了,有点开悟了,怪不得方艳说话总像大法官呢,原来原因在这里啊,一个法官,一个律师,搭配得不错呢。 “不行,不敢高攀。”申一甲说,“你放过我吧,真的,我听到法官这两个字都直哆嗦,我见不了正义感太强的人。” “那就算了,不难为你。”方艳突然把脸撂了下来,“想不到你这么不自信,我也没嫌你家是农村的呀,再说你也不像农村的,说你是广东银都有人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的意思就是,咱们还是做好朋友。”申一甲说“好朋友知道什么意思啊,咱们千万别因为这个事破坏了纯洁的革命友谊,那就不好了。” “好,行,我不会破坏咱们的革命友谊。”方艳说,“你忙吧申主任,我走了。” 不等申一甲说话,方艳麻利地开门走了,“咣当”一声,门锁上了。 “我靠,真摔啊。”申一甲愣在那里,一时没缓过神来。看来方艳生气了,她从来没有离开不打招呼过,今天也算打招呼了,不过,那更像是负气。方艳有一点好,说话办事不记愁,就算她刚才不痛快,估计过一两天就好了。 申一甲在沙发上躺下来,睡觉,要不中午就过去了。 “咚!咚!咚!”非常有力的敲门声。 申一甲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这小丫,还有完没完了。他不想去开门,敲门的声音太大了,可能方艳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顾忌这些。可是她不顾忌不等于他不顾忌啊,大中午的,几乎整座楼的干部都在睡觉,她这么咣咣地敲门,影响该有多不好啊。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申一甲还是没有站起来,他想再等一等,方艳要是看他不开门,也许会转身就走。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默默祈祷方艳千万不要再敲门了,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415、和市长比身高 “申一甲,开门!”门外传达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声音。 这是谁啊,说话这么冲!申一甲心里很抵触,在这栋楼里敢这么大声说话的人可不多啊。他紧走几步,打开了门。 白雪松站在门前,很不耐烦地说:“申一甲,大中午找女干部谈心,你精力很充沛嘛。” “唉呀白主任,你可冤枉我了。”申一甲不敢相信,方艳会向白主任告他的状,不会吧,也许是白主任正好看见方艳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真的没谈心,方科长听我说拉肚了,就是来看看我,就这么简单。” 白雪松在申一甲的胸前进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你心虚什么呀?”申一甲说,“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申一甲轻轻呈了一口气,看来他多想了,方艳并没有告他的状。 “你赶紧去宫市长办公室,领导要见你。”白雪松说着转身往外走,“你快点啊,给你一分钟。”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了,宫市长要见他,见他干什么啊?八成是推拿吧,他已经好久没有给宫市长做推拿了。我不想耽误,跟着白雪松出了门,可是白主任走路的速度飞快,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转眼间已经走到常务秘书室门口了。 宫市长正在屋里看材料,见申一甲进来,便笑吟吟地走向里屋。 “一甲,今天中午没事,麻烦你给我做一做推拿。”宫市长说着,脱掉软底布鞋,上了床。 “市长,现在就开始吗?”申一甲问。 “好。”宫市长只说了一个字。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您尽管说。”申一甲纳闷,宫市长怎么突然想起找他做推拿呢。 “今天你的心跳很快啊,呼息也比较急促。”宫市长说。 “领导太神了。”申一甲说,“我来的时候,是走得快了一点。” “一甲啊,辛苦你了,你放心做吧,我眯一会儿。”宫树仁说完,就再也没有说话,显然是想借推拿的机会睡一会儿。 中午这段时间,市政府办公楼很肃静,机关的领导干部们很懂规矩,除了特别紧急的情况,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宫树仁说事。 申一甲给宫树仁做着推拿,心里很乱。 宫市长曾经亲口对申一甲说过,让他到市政府来当秘书,可现在时间都过去一年多了,他从来都没提过这个事,是不是宫市长变卦了?申一甲也曾经想过,但没有任何答案。 其实申一甲还是很知足的,能这么快从一个推拿小店的推拿师,变身为政府机关的科级干部,这是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能从接待办调到督查室,到领导身边工作,已经相当满意了。 宫树仁的身体一直没有反应,申一甲不敢出重手,生怕影响领导休息。 眼看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宫树仁的身体有了反应。 “市长,我是不是手重了?”申一甲不安地问。 “不重,可以再加一点劲儿。”宫树仁说。 申一甲明白了,自己不是手重了,而是手轻了。大概是下手的尺度有点问题,他立刻调整了姿势和手形,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无可挑剔,宫市长不是一般的患者,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好了,我看可以了。”宫市长从床上坐起来,伸展的胳膊,“一甲啊,有没有女朋友呢?” 申一甲一愣,觉得宫市长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还……还没有。”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姜玉慧,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姜玉慧算不算他的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就抓紧找一个,有了女朋友呢,就抓紧时间成个家。”宫市长说。 “我知道了,谢谢市长关心。”申一甲爽朗地回答。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嘛,成家就更成熟了。”宫市长说。 申一甲的脑子里还没有产生过成家的念头,他以前接触女人的时候,多数都是性别的吸引,都没有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他觉得宫市长的话里含有一层不便明言的意思,他还没有结婚,好像就不算懂事。 申一甲跟着宫市长出了休息室,心里在琢磨,宫市长今天为什么问起他的个人问题。 莫非是领导嫌他不成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就是在全市的中层干部中,他也该算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科级干部了。 “一甲啊,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啊?”宫市长忽然问申一甲。 “没……没有啊!”申一甲在给宫市长做推拿的时候,既不知道他的腰现在怎么样,又怕影响他休息,一直不敢轻易下手,“对不起市长,我是不是手轻了?” “不错不错,你可能是怕影响我休息,轻一点就轻一点吧,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宫市长说。 “好的好的。能给领导做推拿,我觉得很荣幸。”申一甲说。 宫市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领。 “一甲啊,你到政府办多长时间了?”宫市长问。 “我来了一年整、两年头吧。”申一甲说着。 宫市长仿佛有些吃惊,抬头看了看申一甲。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我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宫市长说,“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忽略了,你来了已经一年多了,像好象是昨天的事啊。” 申一甲站到宫市长的办公桌对面,静静地听着,边听边点头。只要宫市长不再和他说话,他就可以回去了。 “你过来。”宫市长站起身,绕过办公桌。 申一甲一时没明白市长的意思,他就在宫市长的眼前啊,如果再往前走,就撞上他了。 “市长,我……”申一甲说,“我是不是再给您推一下肩膀,反正现在也没到上班时间。” “你过来,咱们比比个。”宫市长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申一甲站在原地没动,和市长比身高,那还了得。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一米八十多,比宫市长高半头呢。他和市长比身高,市长占不到任何便宜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已经调任市委副书记的杨重,他清楚地记得,杨重曾经质疑过他的身高,认为他不适合在领导身边工作。他不知道宫市长为什么要和他比身高,但他到政府办不久就曾听说过,领导配的秘书都比领导矮一些,所以在机关里,如果有身材比较矮小的男人,却在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大多是领导秘书出身。 这下坏了,申一甲心里直犯嘀咕,如果他跟市长比身高,他就永远不可能在领导身边工作了,他来政府办时就曾经梦想进常务秘书室当秘书,那事不就彻底黄了吗? 这可怎么办?申一甲犹犹豫豫地往市长身边凑,心里打起鼓来。 比就比吧,既然市长有话,他不想比都不可能了。 宫市长见申一甲不太情愿的样子,又往前踏了一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有人说你个太高,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比我高多少。”宫市长随口说着,手在自己的头顶比划着。 申一甲立刻屈下了腿,站到宫市长的对面。他心里有数,自己这一屈腿,至少能下去三、五公分,即使他仍然比宫市长高,也高不了多少了。 宫市长把手从自己的头顶平移到申一甲的额头上方,那应该就是他的身高了,宫市长的手掌上面,就是他与申一甲的差距。 宫市长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申一甲。 申一甲忙把腿悄悄的蹬直了一些,否则宫市长就会发现他刚才在比个的时候屈了膝。 “一甲,你到底有多高?”宫市长转身往办公桌走去。 “市长,我上中学的时候没搂住,身高有点超标了,一米八吧。”申一甲一下瞒了好几公分,“再说,我的鞋跟儿高。” “呵呵,一甲,你这可不是你超标,是我没有达标啊。”宫市长转回了办公桌前,却没有坐下。 申一甲站在宫市长的对面,有办公桌挡着,他又把膝盖屈了下去。这样,他在宫市长的面前就不会显得很高了。 “领导千万不要谦虚,您的身高就很标准啊,我的个有点超标了,长那么高个子有什么用啊?”申一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个子是不矮,站在您的身边,是不是很像您的保镖啊?” “哈哈哈……”宫市长开怀大笑起来,“申一甲,你可真能哄领导高兴啊,典型的马屁精!” “事实也是如此啊。”申一甲固执地说,“给您当保镖,我可能还不合格呢。” 宫市长俯身坐了下来,笑吟吟的,心情应该不错。 申一甲轻轻地哈了一下腰,准备和宫市长道别。如果他和市长之间,停留在身高这个话题上,简直太危险了。不论怎么说,他都比市长高,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宫市长并没有放申一甲走的意思,把手往下一挥,好像是让他坐下。 申一甲哪里敢坐,忙扶住办公桌的边缘:“领导有什么指示?” “一甲啊,在督查室干得怎么样啊?顺心吗?”宫市长说。 416、赴约 “顺心。谢谢领导关心。”申一甲哪敢说不顺心,宫市长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如果他要当真,那可就太傻了。 “好好干吧,你这么年轻,只要努力工作,还是大有发展的。”宫市长说。 “是,领导,我一定努力工作,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申一甲见宫树仁频频点头,知道自己该走了。 “市长,我想明白中午接着给您推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申一甲问。 “不用了,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宫树仁摆了摆手。 晚上,申一甲准时下班,回到了河滨小区的住处。 楼上没有灯光,姜玉慧好像还没有回来。申一甲不知为什么,今天中午见到了宫树仁,心里到现在还悬着呢。申一甲下午都在琢磨宫市长中午对他说过的话,宫树仁对他推拿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而且也没有让他明天接着做下去,这就说明推拿是可做可不做的,宫市长并不是特别需要他。 可是宫树仁的两个问题对他刺激很大。 一个问题是让他找个女朋友,早点成家。申一甲听出了一种味道,像他这种情况,如果不成个家,好像就是不成熟的,只有生活稳定下来,工作才能踏实,这不是所谓的先成家后立业吧。 宫树仁的另一个问题是问他身材有多高。申一甲知道,虽然自己瞒了好几公分,但市长的眼里不揉沙子,只是不想揭穿他了。宫市长说自己身高没达标的时候,多亏他说自己适合给领导当保膘,要不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申一甲翻了翻冰箱,找出了这次出门带回来的真空包海鱼,还有两包方便面,准备先填饱肚子。姜玉慧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说明她又在外面吃饭了,他就没有必要等她了。 他煮好了方便刚要吃,就听到楼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估计是姜玉慧回来了。申一甲侧耳倾听着,嗬,小姜同志今天出息了,没在外面蹭饭吃。上楼去看看吧,她要是没吃饭,就叫她下来一起吃。 申一甲穿好外套和鞋,正要出门,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立刻愣在那里,电话是孙婧打来的。他早晨看到了去楼里拜年的孙婧,还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啊,怎么到了晚上就打电话来了。 他立即接通电话:“小姨,有什么指示?” “一申,你在哪儿呢?”孙婧问。 “我在家呢。”申一甲说。 “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就过去一趟。”孙婧说。 坏了坏了,申一甲心里暗暗叫苦,姜玉慧回来了,孙婧又要来,姜玉慧如果看他不上楼,说不定就会下来找他,她们两个人很可能碰上,搞不好就会鸡飞蛋打啊。他虽然好长时间没有和孙婧有身体的接触了,但这不等于他们没有关系啊。 申一甲觉得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孙婧过来:“小姨,大老远的,你就别辛苦了,我去找你吧,我正好想请你吃个饭呢。” “吃饭?在哪儿吃饭?你觉得我们现在在外面吃饭安全吗?”孙婧说,“我现在市直属局的局长,你是市政府办的科长,我们在一起吃饭,让别人看到了,你解释得清吗?” “让他们看着还算本事嘛。”申一甲说,“我先找地方,回头马上给你打电话。” “算了一甲。”孙婧说,“还是我过去吧,在你那里我觉得更安全一些。” 申一甲的脸僵住了,孙婧这是怎么了,以前连请都请不来,今天怎么主动要求来,难道她真是想他了?就算她想他了,现在也不能在这儿幽会了,楼上就是姜玉慧啊。 “小姨,刚才这儿停电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呢。”申一甲笑了,为自己的灵机一动而得意。 “噢。”孙婧应了一声,“那好吧,你出来吧,我们在车上聊,我这就去接你。” “不用不用。”申一甲吓了一跳,孙婧过来接他,那还了得,她一眼就能看到小区里的灯光,立刻就会发现他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申一甲,你什么意思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跟你见个面,我还得求你啊。”孙婧不高兴了。 “小姨,你一个大局长亲自来接我,那不是太折煞我了。”申一甲说,“我现在就订一个单间,我们还是在饭店见吧。” “算了,我心里不踏实,你还是到我这儿来吧。”孙婧说,“梦幻娱乐城后身,有一座复式楼,你在楼下等我吧。” 申一甲张大了嘴,孙婧还有复式楼呢,以前怎么没听她说过呢?不过现在说也不晚。 “那好那好,我去饭店定点菜,打了包过去。”申一甲说。 “不用了一甲,太麻烦了,我这儿楼下都是饭店,随叫随到,想吃什么都有。”孙婧说。 “行,我听小姨的。”申一甲嘿嘿地笑了,孙婧这是晚上要和他销魂啊,那就别客气了,看看她的复式楼什么样。 申一甲在屋里转了一圈,把灯关掉就出了门。 “乡巴佬,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你是不是要上楼啊?”姜玉慧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我是想上楼看看你。”申一甲说,“不过我今天不能陪你了,晚上有个局子,说要给我接风,我本来不想去呢,他们非让我去,都等着我呢,我实在妥不过去了。” “接风?那你还回来。”姜玉慧说,“要知道你晚上不在,人家就不回来了。” 申一甲揽过姜玉慧,抱了抱她:“你还没吃饭吧,我刚把饭做好,你进去吃吧,吃完饭把门给我锁好。” “什么人给你接风啊,能带我去吗?”姜玉慧问。 申一甲听了姜玉慧的话,真是想哭了心都有。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晚上想见姜玉慧一面都困难,今天她却亲自下楼来找他了,还偏偏赶上孙婧找他有事。 “都是些男的,同学还有朋友,你去不太合适。”申一甲说。 “开个玩笑而已,就算你八抬大轿请我去,我都不一定去。”姜玉慧说,“你的朋友肯定都是些乡巴佬。” 申一甲把姜玉慧往门里推:“你快进去吃饭吧,我走了。” “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进去啊,你就不怕有什么秘密被我发现啊?”姜玉慧说。 申一甲想立刻离开姜玉慧,否则孙婧再打进电话来,他就不好交待了。 “秘密肯定有,就看你能不能发现了。”申一甲想吊一吊姜玉慧的胃口,要不她跟他没完。 “那好啊,正好我还没吃饭呢,在你这儿对付一顿吧。”姜玉慧半信半疑地进了门,向申一甲摆了摆手,把门关上了。 申一甲来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 姜玉慧突然开门探出头来:“申一甲,你几点回来啊?” “这个,不好说,这帮这子喝酒老磨蹭了。”申一甲哪知道几点回来啊,要是孙婧不放过他,他可能一宿都回不来,“你不用等我了,吃了饭晚上按时睡觉吧。” “德性。”姜玉慧撇了撇嘴,关上了门。 好险啊,申一甲进了电梯,心里终于平静下来,这才认识两个女人,就这么麻烦,看来交女朋友千万得注意,真不能多,否则就是引火上身啊。要不是孙婧在他心里的特殊位置,他说什么也不会放下姜玉慧,大黑天的跑出去啊。 申一甲出了小区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梦幻娱乐城。 孙婧找他是因为想他了,想和他共度春宵吗?绝对不会,那样她就会直接告诉他了。孙婧到了旅游局以后,几乎没有找过他,他也没有找过她。他总觉得孙婧突然找他,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却摸不着头脑。 出租车经历梦幻娱乐城门口时,申一甲看着闪烁的霓虹灯,想起了姚云龙。现在姚云龙怎么样了?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孙婧已经与姚云龙离异,让申一甲失去了再见姚云龙的借口,不过难说他已经不会见到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公子哥。 出租车绕到了娱乐城的后面,从六车道拐进了一条双车道的道路,在梦幻小区门前停了下来。 孙婧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显然和姚云龙有关。申一甲按照孙婧的嘱咐,下了出租车,进了小区,沿着小区的道路一直朝前走。 “一甲!”旁边传达孙婧的声音。 申一甲转回身来,借着路灯黄色的灯光看去去,孙婧正从路边的车里探出头来,向他招手呢。 “孙局长亲自等我,让您受委屈了。”申一甲来到车前。 “上来吧,还有一段路呢。”孙婧说。 申一甲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立刻嗅到一股鱼香。 “好香啊,今天晚上看来有好吃的了。”申一甲说。 “今天这是你来了,要不我就在门口找个地方吃了。”孙婧说。 “小姨,你找我,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吧?”申一甲问。 “要不要紧的,上楼说吧。”孙婧说着启动的小车。 417、不是靠山胜似靠山 申一甲跟着孙婧出了电梯,眼前呈现的是宽敞的走廊,两户双梯。 孙婧开了门,申一甲跟着她进了明亮的门厅,眼睛就不够用了。孙婧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从直通楼上的圆梯旁拐进了一条走廊,进了一间宽大的客厅。 一股沁人心脾气脾的花香袭来,申一甲禁不住抽了抽鼻子。 “这房子太大了。”申一甲说。 “是有点大,二百多平呢。”孙婧说,“这是我离婚时分割来的房产。” 申一甲扬了扬手中的打包袋,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些东西似乎放到餐厅更合适一些。 “放那儿吧。”孙婧说,“我们就在茶几上吃吧,这个客厅对面没有住宅,在这里吃饭不会被偷拍。” 申一甲咧开嘴笑了,孙婧想得还满周到呢,连吃饭都在选个安全的地方。他在一种预感,今天晚上恐怕要在这里度过了,否则孙婧不会答应他到这里来。以他们的关系,他可以和她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当然包括上床。孙婧不是一个感观的女人,她很少在这方面要求过他,不知道是出于女人的自尊,还是地位的差别,自从她当上领导以后,她显得矜持多了。 旁边就是酒架,上面摆满了白酒、红酒,还有申一甲叫不出名字的酒。 “想喝酒吗?”孙婧脱着外套,对申一甲说。 “随便吧。”申一甲说着,把打包袋里的菜取了出来。 孙婧取了两个杯子,用湿巾擦了擦,倒了一些红酒,端到了申一甲的面前:“今天少喝一点吧,我找你来,主要是有事要说。” “什么事?”申一甲觉得孙婧要说的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不会是离了婚,一个人寂寞了,要他过来陪她吧?申一甲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但不论她要求他做什么,只要他能够做到了,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调到林原去了,市政府党组成员,副市长人选。”孙婧有沙发上坐了下来,“今天下午四点钟开的常委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刚散会。” 这就是孙婧要对他说的事吗?申一甲一头雾水,白雪松调走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办里都早就有人对此议论纷纷了,他能到外县去当副市长,申一甲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已经拖到各县市换届之后。市长的秘书安排到外县当副市长,虽然不算高,但也不算低,但如果算上他身兼着市政府办副主任的职务,那这个安排就真不算高了。 见申一甲没有说话,孙婧笑了:“一甲,我对你说话呢,你不会是反应迟顿吧?” “我听着呢,你找我来不是就为了说这个吧?”申一甲说,“你听你好象话里有话。” “市长秘书空出来了,听说有什么人选了吗?”孙婧问。 “没听说。”申一甲说,“我今天中午还去了宫市长的办公室,给他做推拿去了。” “这就对了。”孙婧把盘子往申一甲的面前推了推,端起高脚杯与申一甲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跟我说说,宫市长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申一甲把中午给宫树仁推拿的过程说了一遍,孙婧不时地点头,直达申一甲说完,她没插一句话。 “你今天给封官生拜年了吗?”孙婧并没有对申一甲的话做任何评价。 “去了,我早晨去的第一个办公室。”申一甲说。 “封官生没跟你说什么吗?”孙婧问。 “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申一甲说。 “你认识封官生的家吗?”孙婧问。 “知道,但没去过。”申一甲抬起头来,看着孙婧。他基本明白孙婧的意思了,进屋时间不算短了,孙婧一直没和他唠别的,看来白雪松升迁就是今天晚上孙婧找他的主题了,他就是再傻也能听出来,孙婧今天主要是为了提醒他,市长秘书的位置倒出来了。 这也正是申一甲最关心的事情,只不过不愿意在孙婧面前表现得过于强烈罢了,因为这件事孙婧帮不了他什么,她能在第一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已经很领情了。 孙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低下头剥着鱼肉,剥完之后,夹到了申一甲面前的盘子里。申一甲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毕竟人家孙婧市一局之长了,给他夹菜已经是放下身段了,现在又给她剥鱼刺,露出一付小女人的姿态,真是难为她了。 “你年轻,多吃点鱼吧,补补钙。”孙婧笑道。 申一甲拱起双手,露出调皮的表情:“小姨,我这身体还用补吗?” “一甲,我今天找你来说正事,我怎么看你有一搭无一搭的?”孙婧说,“你知道不,今天晚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彻夜难眠呢,光我就听说至少有两个人在运作这件事,你的机会这么好,为什么不上心呢?” “一坐到你面前,我就有点想入非非。”申一甲说。 “你变得越来越虚伪了。”孙婧说,“你给我严肃点好不好?你觉得我们之间就那点关系吗?我觉得我对你还有一种亲情。” “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白雪松留下的这个位置的确很诱人,可你说我光眼馋有用吗?”申一甲说,“我总不能大着脸找宫市长,主动要求给他当秘书吧?” “你不用找宫市长找了,他对你印象应该不错,否则他也不会把你要过去。”孙婧说,“虽然他要你的动机是给他做推拿,但他认识你,是你最大的优势啊。今天中午,你的表现可圈可点,但没有结婚,还有个头太高,确实是你当秘书的劣势,比如你们政府办有一个想去常务秘书室的叫吉明的,他个头就比你矮。” 申一甲很惊诧孙婧对政府办这么了解,连谁想干什么都一清二楚。吉明?原来他也瞄着常务秘书室呢,不过这小子很机灵,确实适合当秘书。 “不过不要紧,你可以给宫市长当兼职保镖啊?你要善于把自己的劣势转化为优势。”孙婧说。 申一甲的心里忽然亮堂了许多,他发现自己当秘书的劣势好像没那么突出了。孙婧虽然没有对他中午见宫树仁进行过多的评价,但她显然已经进行了过滤,并抓住了要害。他端起杯来,和孙婧碰杯:“干一个呗,然后咱们再倒点。” 孙婧摇头道:“今天不管你酒,不能耽误正事。” “有什么正事,你尽管说。”申一甲说。 “一甲,一会儿你去见一见封官生吧。”孙婧抿了一小口红酒,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的思维跳跃这么大,他到孙婧这里也就半个多小时,她竟然让他去见封官生,看来她并不想今天晚上和他在一起混啊。 “一甲,有个机会不容易,你争取一下吧。”孙婧说。 “你说吧,怎么争取。”申一甲知道孙婧要谈正事了。 “你能不能当上宫市长的秘书,至少需要有三个人点头。第一个人是宫市长,我想他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这应该是你的优势所在。”孙婧说,“第二个人是新任副市长于发和,我听说杨重到了市委以后,市政府各个副市长的分工已经进行了调整,于发和现在是你们政府办的主管领导。” 申一甲并不知道于发和现在已经主管政府办了,听孙婧这么一听,嘿嘿地笑了。 于发和是谁啊,他的老领导啊,当年去接待办,就是于发和把他调去的,他还和他的宝贝闺女于聪聪似是而非地谈过恋爱呢,现在也不知道于聪聪怎么样了。关键是孙婧和于发和也是老相识,她不仅是于发和在接待办时的中层干部,还是立春县委班子的正副职,他们的关系肯定错不了。 “你还好意思笑呢,我看你这兴奋劲儿知道,于发和现在又成了你的领导,你还不知道。”孙婧说。 “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吧,我本来没有什么信心,到了政府办以后,我的点不是太好,想着能保住督查办主任我就烧高香了。”申一甲说,“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点门了。”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如果真有意思的话,一会儿我就给于发和打电话。”孙婧说,“你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如果你不马上下手,于市长要是答应帮别人,那你可就太被动了。” 申一甲心里有一点感慨,孙婧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宫市长认识他,于发和又肯帮他说话,他的胜算就大多了,信息科的吉明就是再聪明,恐怕想起他来也会打怵啊。 “第三人是封官生。”孙婧说,“封官生是个很会做人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阻拦你发展,但是如果你眼里没有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怎么办?”申一甲觉得孙婧说得不无道理,如果市政府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再去向领导推荐他,那可就锦上添花了。 “你最好今天晚上见一见封官生。”孙婧说,“干掉这杯酒,你就去吧。” 418、想当大秘 申一甲听孙婧要他去见封官生,不禁皱起眉来,他从来没有去过封官生的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欢迎不欢迎他这样的不速之客。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你快点吃,争取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踏进封官生的家门。”孙婧说。 申一甲听孙婧这意思,不去还不行了。孙婧是一片好心,他还真不好拒绝她,但去封官生家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要是不在家的话,那自己不是扑空了吗?如果他给封官生打电话约一下,很可能会被封官生以各种理由拒绝。 再就是去封官生家的借口是什么?他这样一个与封官生从来没有私下来往的人,突然出现在封官生的家里,总得有个什么借口吧,他总不能直接就对封秘书长说:你要帮我当秘书。 “一甲,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我找你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孙婧说,“封官生今天没有参加什么酒局,已经回家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真的?”申一甲感到意外,孙婧的情报工作做得太细致了,连封秘书在没在家都打探清楚了,看来他不去还不行了。 “如果封官生今天晚上不在家,我就不让你来了。”孙婧说,“见封官生宜早不宜晚,否则的话,你可能就被动了。” 他总觉得有点别劲,封官生是政府秘书长,又是政府办的老大,他第一次去封官生的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可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买什么都来不及了,就算是带现金去吧,也得去银行取啊。 “小姨,我要是今晚去的话,是不是应该带点现金啊?”申一甲问。 “你觉得合适吗?”孙婧反问申一甲,“就算合适的话,他会要吗?” 申一甲沉默了,孙婧说得没错,带着现金去封官生的家里合适不合适,封官生会不会要都是问题。那怎么办呢?就是出于礼仪的话,也应该带点什么啊。 孙婧端起杯来,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出了方厅。申一甲看孙婧这意思,是不想再和他喝酒了。 转眼间的功夫,孙婧拿着一个精美的包装盒进来,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这是一套化妆品。”孙婧说,“一申啊,到了领导的家里,领导的配偶就相当重要了。我听说封官生的老婆是个文化人,品位不低,这套化妆品是我离开立春时别人送我的,虽然不算贵,但也不算便宜,你别看这套东西不显眼,一万多呢,你拿着去封官生家吧,算是给他老婆的一个见面礼,这样会显得你很懂规矩,更不是很贵,他在老婆面前又显得很有面子,我们为什么不干呢?” 孙婧把“我们”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申一甲心里觉得轻松多了,怪不得孙婧今天这么自信呢,原来她已经成竹在胸,一切都为他准备好了。 “我这就给封秘书长打个电话。”申一甲把酒杯往前一推,掏出手机。 “你不觉得这个电话打早了吗?”孙婧说,“如果你现在给封官生打电话,他肯定会问你在哪里呢,你不会说在我这里吧,你会说在家里吧,那他立刻就会把你打发掉,要么直接问你有什么事,要么让你明天早晨到单位见他。” “那怎么办?”申一甲说,“我也不能像一个不速之客,还是打个招呼好一点吧?” “你这样吧。”孙婧说,“你先找到封官生的住处,到了他住的小区再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要问起来,你就说你就在他家的楼下,这样他就不好拒绝你了。” 申一甲连连摇头,不是反对孙婧的说法,而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孙婧连怎么见封官生的细节都为他想到了。 “一甲,你别吃了,哪天你想来再来,现在就去吧。我跟封秘书长不太熟,今天晚上只能靠你自己了。”孙婧说,“如果让那个叫吉明的抢了先,那可就被动了。” “行,那我现在就走。”申一甲说。 “你走以后,我立刻给于发和打电话。”孙婧说。 申一甲会意地笑了笑,说走就走,再不走的话,就有点晚了。他接过孙婧为他准备好的一个比较中性的单肩包,把那盒化妆品装进包里,匆匆出了门。 “晚上别忘了给我回个电话。”孙婧站在门里说。 申一甲出了小区,来到街上,才明白孙婧为什么要让他到家里来了,因为这里离开封官生的家并不远,叫一辆出租车的话,顶多就是起车费的路程,连十分钟都用不上。 他坐进出租车里,心里感觉很温暖,今天孙婧不仅给他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还帮他分析面对的形势,答应给他帮忙,为她出谋划策,因为孙婧的帮助,一个难得的机会已经向他招手了。 申一甲整个下午还在苦思冥想,猜测为什么宫市长会在中午找他推拿,现在孙婧已经把答案摆在了他的面前,白雪松转岗的事情有了眉目以后,宫市长当然更关心谁来做他的秘书。他几乎可以肯定,宫市长中午找他去做推拿,已经把他当成了秘书的人选之一。 申一甲在封官生家的福庆小区下了车,不假思索地进了小区大门。他虽然知道封官生住在这个小区里,但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栋楼,必须得到封官生的确认后,才能确定目标。 他掏出手机,很快接通了封官生的手机号码。 “你好。”封官生的声音很亲切,“是申一甲吧?” “秘书长,我是申一甲。”申一甲停下了脚步,“不知道领导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到家里看看领导。” “噢?”封官生说,“一甲啊,我的家不好找,还是算了吧,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明天早晨到单位说吧。” “秘书长,我已经到了福庆小区,我知道您住哪栋楼。”申一甲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就把门牌号告诉我,不方便的话,我就明天再来。” 封官生说:“已经进了小区了?那欢迎你。” 申一甲按着封官生告诉他的门牌,按下了门铃,然后乘电梯上了楼,发现封官生已经打开了防盗门,正在门口等他呢。 “一甲快进来。”封官生笑吟吟地说。 申一甲小心翼翼地跟着封官生进了屋,来到客厅,摘下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如果封官生肯接待他,他就三言两语说明来意,把化妆放下,转身就走。一个人能混到市政府秘书长这个级别,可以说是厅级尾、处级头了,下一步百分之百要走到副厅级,跟这样一个聪明人打交道,最好直来直去说明来意,任何技巧都会导致他的反感。 “一甲吃饭了没有?”封官生显得很家常。 “秘书长,我吃过了。”申一甲说,“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要没吃的话,我这里有饭。”封官生说,“你一个人要蓝河生活很不容易,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申一甲没想到,到了封官生的家里,他竟然一付邻家长者的姿态,心里的一点紧张感觉顿时消散怠尽。 “你听说没有?白雪松去外县当副县长了。”封官生话峰一转。 “听说了,听说了,我也是才听说的。”申一甲感到吃惊,秘书长这么开门见山是他没有想到的。 “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呢,你就来了。”封官生说,“看来你的消息并不比我慢啊。” 申一甲很兴奋,自己进了门,没说几句话,封官生就全摊牌了,不用他再想办法挑起这个话题了。 “一甲啊,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封官生从茶几上拿起两根香蕉,递给申一甲一个,“吃个香蕉,然后再吃个桔子,再补充点维生素,听说你要来,我刚拿出来的。” 申一甲接过香蕉,扒开蕉衣,咬了一口。 “秘书长,白主任走了,秘书的位置空下来了,我今天来就是拜托您帮忙,看看我合适不合适。”申一甲说完,又吃了一口香蕉。 “要说合适嘛,我觉得你当然合适了。”封官生呵呵笑着,“现在的问题,是宫市长配秘书,不是我封官生配秘书啊。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态度,我会尽力向领导推荐你,不过成不成可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成了,申一甲要的就是封官生这句话,没想到秘书长这么快就给了他答案。 “谢谢秘书长,谢谢秘书长。”申一甲说,“如果领导不选我,那就说明咱的条件还不足够呗,我一定继续在本岗位做好工作,好好报答秘书长的厚爱。” “一甲啊,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就更大啦。”封官生说,“这个事吧,我只能给你敲敲边鼓,你最好明天见一见宫市长,让他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否则我就不会这么劝你了。” 申一甲笑了,跟智者说话就是轻松啊,他准备把手里的香蕉吃掉,就向封官生告辞。 封官生的手机响了,他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嘴里嘀咕着:“又来了。” 419、兴奋的夜晚 申一甲在沙发上坐不住了,封官生今天晚上显然不是第一次接到电话了,而且他似乎对这种电话并不感到奇怪。 申一甲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封官生用力对他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封官生把手机贴到耳边,呵呵笑着,还不时的“嗯”一声。申一甲知道,秘书长这显然是不想让他听到电话的内容。 申一甲只好重新坐了下来,低着头摆弄着双手。其实他想说的话都已经对封官生说了,今天晚上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虽然没有过多的渲染,封官生对他的来意已经非常清楚。 “有什么事的话,明天早上说吧,好不好?”封官生说着,仍然挂着一脸微笑,不时地呵呵笑着。 申一甲听明白了,打进电话的人估计想见到封官生,但封官生并没有答应,正在试图用一种柔和的态度劝阻对方。 “你到楼下了?”封官生抬高的声音,“你说这,唉,好吧好吧,你既然到了,那就等我一下吧,我正在家里接待客人。” 申一甲又站了起来,原来封秘书有客人到访,而且已经到了楼下了,看来这回他想不走都不成了。 封官生挂断电话,仍然呵呵笑着:“一甲啊,别着急,再吃一个香蕉。” “领导有客人,我就不多呆了。”申一甲说,“我的事,还是请秘书长帮帮我,我一定知恩图报。” “哈哈,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年轻人有自己的报负,我应该支持啊。明天我找机会向宫市长建议一下。”封官生说,“一甲啊,你的事关键还要看宫市长的意思啊,树根不动,对梢白摇。” “谢谢领导,那我就走了。”申一甲说着,匆忙往外走。 “你的包!”封官生向沙发边上指了指。 申一甲忙拿起单肩包,挎在肩上,边走边打开拉锁。走到门厅的时候,他从包里取出了那盒包装精美的化妆品,放到鞋柜上面的案板上。 “这是一盒化妆品,送给夫人的。”申一甲没敢说阿姨,更不敢说嫂子。 封官生愣了一下:“今天很不巧,她不在家,送孩子补课去了。一甲啊,你还没有结婚就学会给女人买东西啦,你也不算小啦,也得抓紧啦,赶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谢谢秘书长关心。”申一甲说,“个人问题吧,可能是我的缘份还没到吧。” 封官生在那盒化妆品上瞥了一眼,拍拍申一甲的肩膀:“她不缺这个东西,你还是拿回来,送女朋友吧。” “不值几个钱,再说我现在也用不着。”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淡化这盒化妆品的价值,那样自己就可以从容地出门了。 “那好吧,我替她谢谢你了。”封官生笑了笑,“你一会从步梯下楼吧,信息科长吉明就在楼下,这样你们就错开了。” 申一甲没想到吉明会在这时候来见封官生,更没有想到封官生会把吉明就在楼下的信息准确地传达给他。他“嘿嘿”笑着,深深地点头。 “你们如果在电梯口碰到就不好了。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们现在属于竞争对手,在我这里还是不见面的为好。”封官生扬了手里的手机,“你从步梯下楼,我让他从电梯上来。” “谢谢秘书长。”申一甲点头致谢,慢腾腾地走向步梯。 吉明这个时候来找封官生,意图非常明显,封官生也说得很清楚。申一甲一级级下着台阶,脚步慢了下来。吉明的信息好灵通,动作也很快,他这紧赶慢赶才赶在吉明的前面,要是自己再稍慢一点,很可能就让吉明抢先了,看来孙婧的猜测太准确了。 申一甲让自己的脚步慢一点,更慢一点。如果刚才吉明就在封官生家的楼下,他碰到吉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就担心吉明不在楼下,而在小区门口,那样他即使从步梯下楼,也照样能碰到吉明。 楼梯道很深、很静,申一甲的脚步声发出一种回响,听起来有些空灵。 申一甲想,不如趁下楼的时间,给孙婧打一个电话吧。 孙婧担心很快接通了:“一甲,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我已经从秘书长家出来了,正在下楼呢。”申一甲说,“该说的我都说了。” “这么快,你这是比赛计时啊?”孙婧反问道。 “我也没办法,秘书长家里马上有客人来到。”申一甲说,“我是先客让后客。” “噢,那我明白了。”孙婧说,“回头再说吧,我正在等于发和的电话呢。” “好好,那我先挂了。”申一甲说。 一条步梯,申一甲走了有十分钟,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他的心里很轻松,因为基本不可能碰到吉明了。他一路匆匆,很快出了小区大门,沿着旁边的人行道往前走。 申一甲之所以没有叫出租车,是因为心里很矛盾,去不去见孙婧了呢?她既然没有打过电话来,就说明她仍然在等于发和的电话,而且刚才他从孙婧的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让他回去的意思。 申一甲一直走了几百米,才做出了决定,哪儿也不去了,直接回家。 他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河滨小区的住处,姜玉慧家的灯亮着,他却并没有心情上去,默无声息地进了电梯,悄悄打开门,回身轻轻锁上门,并没有开灯。 他脱去了外套,歪倒在沙发上,听着比平常要快很多的心跳,竟然抑制不住地兴奋,还有几分紧张。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回到住处的时候,还是一脸懵懂呢,这才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竟然像怀揣了一只小鹿。他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把里面的凉白开一饮而尽,在沙发上直挺挺地躺下来。 申一甲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只想等着孙婧的电话。孙婧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她和主管副市长于发和通过电话以后,肯定会把结果告诉他。现在申一甲的心里只装着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接替白雪松,当上宫树仁的秘书。 他一想起来就有些后悔,白天宫市长找他推拿的时候,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宫树仁找他去,真的只是要简单地做一次推拿吗?他为什么一点动向都没有察觉呢?不对。宫市长找他去推拿肯定是有目的的,想重温一下他在身边的感觉,尤其是他提出的那两个问题,其实正是宫市长考虑秘书人选最关心的事情。 申一甲等不到孙婧的电话,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他起身打开夜灯,从包里找出了一枚硬币,盘坐在茶几旁边,双手捧着硬币,用力地摇了几下,然后突然松手,把硬币扔到了地板上,那枚硬币在地板上转了几圈,便倒下了。 他用手捂住硬币,心里默念着:如果硬币是正面,就能当上宫市长的秘书,如果硬币是反面,就不能当上宫市长的秘书。 他轻轻地松开了手,定睛看去,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正面。 这的确是一个好兆头。申一甲把硬币放回口兜里,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刚才在孙婧那里只喝了一杯红酒,吃了一点菜,并没有吃饱。他去厨房找了一些吃的,又泡了一袋方便面,回到茶几前吃了起来。 孙婧为什么没有来电话呢?申一甲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孙婧到底与于发和联系上没有?难道是她在于发和那里没有得到答案?还是她与于发和根本就没有联系上?他最后一次与孙婧通电话时,她明明说在等于发和的电话,那么说她已经和于发和联系上了,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他要等于发和的回话。 申一甲一直等到十点多钟,孙婧还是没有来电话。他想给她打一个电话,又担心孙婧已经睡下了,怕影响她休息。算了,早点睡觉,明天早晨再说吧。 申一甲洗漱一番,正要睡觉,手机铃声响了。他兴奋地拿起手机,不是孙婧打来的,是姜玉慧的号码。 “乡巴佬,你和谁喝酒呢,什么时候回来?”姜玉慧问。 “我……我已经回来了。”申一甲说,“回来一会儿了,时间太晚了,就没打扰你。” “你骗谁呢,你家的灯一直都没亮。”姜玉慧说。 申一甲觉得奇怪,姜玉慧住在他的楼上,怎么会知道他屋里的灯没有亮呢?他就是怕姜玉慧看到灯光,知道他回来了,却没有想到姜玉慧没看到灯光,一直认为他没有回来。 “慧儿,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灯没有亮呢?你会透视啊?”申一甲说。 “我怎么知道你家灯没亮?”姜玉慧说,“这是秘密,那能告诉你嘛。” “慧儿,我真回来了。”申一甲说,“回来也没有什么事,我没有开灯,只开了小夜灯。” “我不信。”姜玉慧说,“你现在马上上来报个到吧。” 申一甲看了看表,有点为难。时间已经不早了,到了姜玉慧那里,又得耽误一会儿。他现在心里只有市长秘书这件事,明天早晨还得早起,给孙婧打电话呢。 420、女人环绕 “慧儿,我不上去了吧,时间太晚了。”申一甲说,“你要不相信我回来了,我现在就敲一敲煤气管线。” “敲煤气管线?你不要胡来啊。”姜玉慧说,“你要是敲家里的煤气管线,受威胁的也就是楼上和楼下,你要是敲饭店的煤气管线,就餐的人就有生命危险,那麻烦可就大啦,申一甲你这个乡巴佬,千万不要胡来啊!”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意思,她显然是不相信他呀,她根本不相信他已经回家了。他是真不愿意上去了,主要是没心情,万一孙婧偏偏在这时候给他打进来电话来,他怎么接电话啊,在电话里说什么呀? “慧儿,我真回来了,谁骗你谁小狗。”申一甲说,“我也是刚回来的,时间不算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呢,我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德性。”姜玉慧说,“你既然不愿意上来验明正身,那就这么办吧,你明天到饭店给我开个证明来,证明你今天晚上在那吃过饭。” 申一甲以为姜玉慧在开玩笑,什么词都敢捅,还验明正身呢。他笑着说:“呵呵,没问题,别说在饭店开个开个证明,就是市委市政府开个证明,咱也能开出来。” “申一甲,你快别逗了。”姜玉慧说,“还开证明呢,隔着电话我能都闻到一股大碴子味儿。你最好别上市委市政府去开什么证明,你还是回你家那个村开吧!姑奶奶没功夫跟你扯闲篇了,睡觉。” 电话被姜玉慧挂断了。 申一甲的那张笑脸还没得及收敛,就变成了惊讶。姜玉慧这是怎么啦?听不出他在开玩笑吗?怎么像吃错了药似的?打击加挖苦的,睡觉就睡觉呗,有什么了不起,我出去吃点饭,办个事儿,回来还得跟你消个假,上楼给你磕一个啊! 要是在往常,申一甲可能真得上楼跟姜玉慧解释一番,今天就不一样了。他正在运作市长秘书这个位置,这让他的底气比往常足多了。哼,走着瞧,等我真的当上了市长秘书,我看你还敢不敢叫我乡巴佬。 申一甲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进了浴室,拿起牙刷,挤上牙膏,慢吞吞地刷起牙来。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得意的晃动着身体。镜子里的人就是蓝河市市长宫树仁的大秘?就是蓝河市市长的秘书申一甲同志吗?这才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火车不是推的,牛逼不是吹的,想不到你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乡巴佬也会有今天啊!申一甲在自己的脸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小伙儿好牛掰啊!市长秘书那可不是哪个孙子都能当的。 明天穿什么上班呢?申一甲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往里看着,一张热情洋溢的脸顿时暗淡下来。他又是一顿神折腾,可是无论他怎么翻箱倒柜,都是那一薄一厚两件过冬的羽绒服,那再没有别的外套啦!有几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西装和夹克,都是给她买买的。绒衣秋衣内衣倒是有一些,不过也没有大品牌的,多数都是他的地下商场买的,有的是他在逛早市的时候买的。 申一甲立刻清醒过来,沮丧地回到了卧室,他衣柜里的这些装备,也不像是当秘书穿的。他脱掉外套,钻进被窝,又回到现实中来。自己是不是得了秘书妄想症啊?这么大一张馅饼能砸到他的头上吗?真像姜玉慧说的,他不过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乡巴佬,能有这等好命吗?什么也不想了,赶紧睡觉!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乡下人的老习惯又来了,他不到五点就醒了,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窗外黑漆漆的,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去啊?给孙静打电话吧,时间太早,不给孙静打电话吧,他又怕自己再睡过了点儿,耽误了正事儿。 申一甲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起来了。东瞅瞅、西望望,摸摸这个、捅捅那个,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他好容易熬到了六点半,迫不急待地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小姨,怎么样?”申一甲问。 “一甲啊,你是真不把自己的事儿当个事儿啊,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孙婧责备道。 “啊?”申一甲愣了,他还纳闷呢,为什么孙婧昨天晚上没给他打电话呢,没想到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昨天太晚了,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休息。” 孙婧咯咯笑了,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依然是那样清脆动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怕耽误你休息。”孙婧说。 申一甲见孙静不跟他唠正事儿,却跟她扯闲篇,心里顿时没了底:这是怎么了?难道孙婧在于发和那里碰壁了吗? “是不是和于市长没联系上啊?”申一甲问。 “当然联系上了。”孙婧说,“于市长很痛快,立刻就答应下来了。我看这件事很有希望,这两天你一定要沉住气呀。” “怎么样才能算沉住气啊?”申一甲问。 “这还不简单。”孙婧说,“你就是装的跟没事似的。装会吧?就像你要在督查办干一百年一样,和任何人都不要发生矛盾,也不要因为工作上得罪任何人。” “好好,我明白了,你要不提醒我,我说不准就露馅儿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惦记着早点到单位听听动静,没有跟姜玉慧打招呼,提前半小时就去了上班了。他到了市政府大楼才知道,想整点事事都很难,整个一层楼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都在办公室里猫着呢,根本就没什么事。 去看看封官生?申一甲只敢想不敢去,他昨天晚上刚去了他家里,今天再去的话,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去看看白雪松?申一甲就更不敢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啊,白雪松已经是副县长啦,现在去看他,别人看见还不觉得他在捧臭脚,搞不好有人会立刻联想到他留下的空位。 乖乖地在办公室里眯着吧。申一甲想,关键时刻决不能再凭空添乱了。 申一甲想清静,可是有人不想让它清静。方艳敲门进来,招呼都没打,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 “申主任,你看我今天穿的好看吗?”方艳问。 “好看好看。”申一甲心里很不耐烦,但是说出话来仍然很温柔。 “你说的是真话吗?”方艳问。 “当然是真话啦!”申一甲说着,从桌边拿起一份材料,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他想如果方艳知趣的话,应该马上走了。 “你说我好看吗?”方艳又问。 申一甲抬起头来看了方艳一眼,平心而论,方艳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点小味道呢。 “好看。”申一甲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搭理我?”方艳问。 申一甲有点不耐烦了,好看就得看你啊,这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根本扯不上啊? “方艳,别闹了好不好?你再闹的话,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好了。”申一甲说。 “谁跟你闹了?人家在跟你说正事儿呢。”方艳说。 “好好,艳子,有什么正事,就赶紧说吧!”申一甲说。 “我想晚上去看电影,你陪我去呗!”方艳说。 “艳子,你找别人陪吧,我真不能陪你,我已经有对象了,要让她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我都解释不清楚。”申一甲说。 “真的?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方艳问。 申一甲苦笑着,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搞个对象还得向方艳汇报,她也忒不讲理了。 “申一甲,我知道你在逗我呢。”方艳说,“你说我哪儿不如你?你说你哪比我强?是论家庭啊,还是论条件,是论出身啊,还是论学历,我希望你认清形势,抓住机遇,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甸了!” 方艳的声音越来越大,申一甲听着就像吵架一样。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方艳这丫头哪来的底气呢?就是因为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不会吧?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可以引以自豪的东西了。 不行,不能任她这么闹下去,他又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就是以前和她单独吃过一次饭,没有什么可怕的,干脆走人,把她扔到这里。 申一甲转念一想,有点不妥,现在是时常时期,方艳又是他的部下,如果组织部真的对他进行考核,还得靠方艳说好话呢,如果连部下得哄不好,他还当什么市长秘书啊。不管怎么说,先把她稳下来,过了这几天再说。 “艳子,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申一甲说。 方艳不屑的脸忽然变得朗润起来,摆出一付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方艳说,“一甲,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我忽悠你干什么啊。”申一甲说,“在督查室就不用说了,就说咱们政府办吧,你说谁能比咱们哥们关系好?”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方艳说,“可是你有时候忽左忽右的。” 申一甲笑了,忽左忽右,自己哪有那么大本事啊。 421、给她当马骑 申一甲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方艳面前:“艳子,什么叫忽左忽右啊?” “就是忽冷忽热的意思啊。”方艳说叹了口气,“唉,就是跟你这个小政客学的,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一张嘴就是政治名词,太没有人情味了。” 申一甲嘿嘿笑了,我算什么政客啊,人家姜震东才算真正的政客啊。方艳啊方艳,这话你可千万别让你舅听到,他要是听到了,不用鞋底抽你才怪呢。 方艳被申一甲的笑容搞得不明就里,忙站起来,纳闷地看着他。 申一甲忽然想出了一个支开方艳的办法:“艳子啊,王海在不在?在的话,你把他也叫来吧,年也过了,玩也玩了,我交待一下工作上的事儿。” “刚过完年,你就要给我们上套啊,过了十五再说呗。”方艳说。 “快去吧,快去吧,咱们好归好,但不能误了正事。”申一甲一本正经地说。 方艳很不情愿地往外走,不知嘴里嘟囔着什么。 眼看着方艳走到门口了,申一甲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了她。 “艳子,你通知王海准备一下,下午一点半过来吧,我们一起碰一下近期的工作。”申一甲说,“你也准备一下。” 方艳没说什么,撇了撇嘴出去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第三天。 这三天,申一甲过得很焦躁,白雪松没有立刻上任,仍然每天在常务秘书室里晃来晃去,竟然比以前更守摊了。申一甲不敢找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找他,日子就像他面前那面苍白的墙,他则像墙上一座停摆的钟,只有姿势还在摆着,大脑却经常一片空白。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姜玉慧了,自从那天晚上姜玉慧让他到饭店开证明以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她,不是他不想见到她,而是她晚上根本不回来吃饭,很少十点以前回来。 申一甲回到小区时,发现姜玉慧家的灯竟然亮了。 他觉得好奇怪,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姜玉慧为什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呢?以前就算她下班正常回家,也会比他晚一会儿,今天这是怎么了? 申一甲匆匆上了楼,直接来到姜玉慧家门前,“咚咚”敲着门。 “来了来了。”姜玉慧的声音,“谁啊?” “我。”申一甲在门外说。 “你是谁啊?”姜玉慧根本不买他的账。 “你开开门就知道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打开看孔,朝外面看了看:“证明开了吗?” 申一甲被姜玉慧的话逗乐了,这丫记性真好使,真难为她了,还记得那个茬呢。 “还说我呢,我要让你开证明的话,都可以订成一本书了。”申一甲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头一次和姜玉慧杠上了。 “好。算你狠。”姜玉慧开了门,没等申一甲进屋,姜玉慧就原地一跳,窜到了他的身上。 申一甲心里的抵触立刻烟消云散,姜玉慧对他还算亲切,便抱着她往里走。 姜玉慧紧紧搂着申一甲的脖子,在他的怀里移动着,他不解其意,便放任她树爬树一样,从他的怀里转到他的背后。 申一甲走到客厅时,姜玉慧在他的背后挺起身来,一只抓着他的衣领,一只手高高扬起:“驾!驾!” 我靠,姜玉慧这不是把他当成马了吗?申一甲站在客厅中央,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甲,我想骑着你。”姜玉慧娇滴滴地说。 申一甲心里掠过一丝不快,这叫什么事啊,她竟然把他当马骑,太过分了吧。 “你现在不是已经骑上了嘛。”申一甲说着,想把她放到沙发上去。 “你趴下,你趴下嘛。”姜玉慧用力摇晃着申一甲的身体。 趴下就趴下吧,在姜玉慧的家里,趴下和坐着还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想到这里,双腿一屈蹲了下来,想把姜玉慧直接放在地板上。 姜玉慧的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脚悬空,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这叫趴下吗?”姜玉慧骄横揪住申一甲的耳朵,“你这叫蹲下。” “好好,我趴下,我趴下。”申一甲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两只手也扶在地板上。 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背上用力摇晃着身子,又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臀部拍了一下,“出发吧,我的宝马良驹!” 申一甲偷偷笑了笑,看来姜玉慧现在跟他混熟了,哪都敢碰啊!其实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姜玉慧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他们的关系即便不是情侣,也不再是普通朋友了。 申一甲想,不就是给姜玉慧当一回马骑吗?没什么大不了的,骑就骑吧,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 “我的纯种大野马,驾,驾!”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背上喊着。 他驮着姜玉慧在客厅里整整转了一圈,姜玉慧兴奋地摇动着身体,不停地喊着:“驾!驾!” 申一甲没办法,只能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爬了。他觉得很新鲜,骑在别人的背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为什么能姜玉慧如此亢奋呢?他要是有机会试一试多么好啊!可是不行啊,姜玉慧是个女人,自己是男人,性别的差别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申一甲,你学两声狗叫。”姜玉慧的身体突然停止了晃动,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学狗叫?这是什么节目啊,申一甲愣了。一转眼的功夫,它就由一只马变成一只狗了。唉,姜玉慧也太能折腾了。 “你叫啊,你叫啊,你快叫啊!”将一会儿嗲声嗲气地喊,“你要再不叫,我就把你卖给马贩子了。” 申一甲有一点,学狗叫虽然简单,但他实在难以出口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这种犹豫很快就被一种歇斯底里取代。不就是学两声狗叫吗?有什么了不起?叫就叫。 “汪!汪汪!汪汪汪!”申一甲的脖子一伸一伸的,无论是晃动的身体,还是嘴里发出的声音,都太像一只狗了。 “哈哈哈!”姜玉慧伏在申一甲的身上,放肆而得意的笑着。 申一甲沿着客厅的边缘爬了起来,转眼间就在地板上爬了好几圈。 他忽然感到膝盖在隐隐作痛,这可怎么办?他也不能对姜玉慧说自己的腿疼了,不爬了。 “我的黑毛大狼狗,你累了吧?”姜玉慧两只手揪着申一甲的两只耳朵。 申一甲真不觉得累,但不累不等于舒服啊!尤其是膝盖有点受不了了。他的速度慢了,最后在沙发前停了下来。 姜玉慧并没有说什么,身体缓缓俯卧在申一甲的身上。一种温暖和柔软的感觉顿时侵透了申一甲的后背。 申一甲慢慢伸开双臂和双腿,在地板上趴了下来。姜玉慧依然稳稳的趴在他的身上,像是被胶粘住了一样。 “好累呀!”姜玉慧仗在申一甲的背上,懒洋洋地说。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是他驮着姜玉慧在地上转了这么多圈,要说累也应该是他累啊,怎么姜玉慧倒喊上累了。 “慧儿,你累了就歇一会儿吧,我来。”申一甲嘿嘿的笑着,把姜玉慧轻轻掀到地板上。 “什么啊,你还没让我骑够呢,怎么就下来了?”姜玉慧委屈地说,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申一甲躺在地板上,重重地喘着粗气。他说不累那是假的,关键是双膝难受,胳膊也不舒服。这下好了,姜玉慧并没有再骑上来的意思,它可以释然了。 “申一甲,我饿了。”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边坐下来。 “饿了?饿了就吃饭。”申一甲说着,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晚饭怎么办呢?这时候再做饭肯定来不及了,不如领姜玉慧出去吃吧。 “慧儿,我们到小区门口吃饭吧。”申一甲揽过姜玉慧的肩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到小区门口吃饭?让别人看到怎么办?你算是我什么人呐?”姜玉慧说。 “当然是恋人了。”申一甲说。 “谁是你的变人啊?给你个笑脸就当爱情。”姜玉慧从地上站起来,“我可不跟你出去吃饭,让别人看到,我就解释不清了。”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即便他们一起出游到三亚,在那么浪漫的海边,姜玉慧也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既然你不想不出去吃,那我叫外卖吧。”申一甲掏出了手机。 “外卖,外卖,外卖有什么好吃的。”姜玉慧对申一甲根本不领情。 申一甲觉得很矛盾,姜玉慧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又不愿意把外卖叫到家里,那今天的晚饭怎么办啊? “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姜玉慧问,“那今天晚上你就负责做饭吧,我来负责品尝。” 申一甲的头立刻大了,做饭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什么也没买,让他拿什么做饭呢? “慧儿,那你就在家着吧,我出去买点菜。”申一甲说。 “不用了。冰箱里的东西多的是,你自己去选几样吧!”姜玉慧似乎热了,脱下了紧身绒衣,露出了无领内衣,深深的乳沟让申一甲看呆了。 422、像个男保姆 “看什么看呐,看我能当饭吃啊?”姜玉慧撇着嘴,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赶紧把目光移开,转回身去直奔厨房。 姜玉慧在沙发上做面膜,申一甲在厨房里做饭。一个小时以后,申一甲把做好的四道菜端到桌子上摆好,姜玉慧卸下脸上的面膜,过来和申一甲一起吃饭。 “没想到啊,一甲你做饭还有两下子。”姜玉慧说。 “小意思,我一个人做饭的时间多了,做饭已经习惯了。”申一甲的话并不是真话。原来在推拿店的时候,做饭的事他根本不用想,娟子一个人就包了。他之所以学会了做饭,是因为他有时候很愿意露上两手。 “一甲,你以后就负责给我做饭吧,我给你小费。”姜玉慧说。 申一甲被姜玉慧的话搞懵了,她给的小费是什么意思?他在的姜玉慧的家里做饭,难道是为了几个小费吗?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行啊!”申一甲说,“一个愿意做饭,一个愿意给小费,两厢情愿,一拍即合,何乐而不为呀。 “今天有情况,不想喝酒了,你也别喝了,好吗?”姜玉慧说。 “不喝就不喝!”申一甲想,姜玉慧能有什么情况啊,今天做饭用的食材全是姜玉慧的,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天下没有男人吃女人的道理呀,更何况他是一个那么要脸儿的人。 “今天在我家吃,明天上你家吃吧。”姜玉慧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只要你愿意,当然没问题。”申一甲说着,心里却打起鼓来。姜玉慧小账算得很精明,一点都不吃亏呀,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自己毕竟没有钻到姜玉慧的肚子里,那样就把她想得太俗了。 这顿饭没有喝酒,两个人只喝了饮料,饭吃得很平静,既没有五马长枪,也没有温情絮语。饭很快就吃完了。 姜玉慧拿起纸巾擦了嘴,又去洗手间洗了手,对申一甲说:“你就好人做到底,一会儿直接把碗刷了吧。” “刷碗没问题,也有小费吧?”申一甲问。 “好啊,我给你八百大脚。”姜一会说着,抬起右腿,亮起了她的又白又嫩的脚。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又要耍赖,这世道怎么这样呢,让他上哪讲理去啊。今天晚上给姜玉慧当牛做马不说,外加给她做饭,现在连收碗刷碗也摊派给他了,他简直都成了姜玉慧的家丁了。 他的心里只纠结了一秒钟。那又能怎样呢,谁让自己想泡姜玉慧呢?谁让他就想和姜玉慧亲近呢?既然自己有求于人,就别怪人家端着架子了。 申一甲在厨房里一阵忙碌,一会儿就把餐桌和厨台收拾好了。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姜玉慧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完了一甲?”姜玉慧问。 “完了,你可以去检查了。”申一甲说。 “不用了,组织相信你,领导相信你。”姜玉慧笑了,向谁家伸出了一只脚,“一甲,你按摩挺舒服的,再给我按一会呗。” 人家心里一阵兴奋,看来这活不白干呢的,福利这么快就来了。 “没问题,你说怎么按就怎么按。”申一甲说。 姜玉慧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申一甲,抱起了胳膊:“申一甲,咱们可有言在先,膝盖以上你不能碰,肩膀以下你不能碰,你只能给我按摩其它的地方。” 申一甲做推拿也不算少了,还真没有人对他提出过这种要求,这简直太无理了。更让他不快的是,姜玉慧话里话外流露着对他的一种怀疑,这种怀疑使他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慧啊!嘴可以碰不?脖子可以碰不?”申一甲笑着。 “你个流氓、坏蛋,不怀好意。”姜玉慧嗔怪道。 “哦,我不碰,我不碰行了吧?”申一甲说,“脚丫子可不可以碰?” “那当然可以啦!”讲一会儿说,“要是脚都不能碰,那你怎么给我做呀。” “那就好。”申一甲自信满满,只要姜玉慧让他碰她的脚,那就一切都不在话下了,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让姜玉慧缴械投降。 姜玉慧的脚柔软而光滑,申一甲搬起她的脚闻了闻,她竟然乖乖地把脚抬起来。申一甲笑了起来,姜玉慧的脚指涂着彩色的指甲油,脚上有一股法国香水的暗香,看来她是早有准备啊,就等着他来伺候她呢。 “你是不是在单位捧臭脚捧习惯了,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姜玉慧说,“先从手开始啊。” 申一甲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竟然忽略的顺序。 他起身来到姜玉慧的侧边,把她的一只胳膊拉到自己的怀中,两只手抓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按了起来。姜玉慧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眼睛就闭上了,一付很享受的样子。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胳膊上、手上捏了一会儿,正要去够她的另一只手,姜玉慧的眼睛睁开了。 “一甲,舒服极了,再按一会儿呗,从胳膊开始。”姜玉慧说。 “好好好,再按一会儿。”申一甲说着,又重新拿起这只手。 申一甲心想,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今天晚上就没时候了,一个小时是她,两个小时也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到脚上呢。其实这也不能怪姜玉慧,她一定感觉很舒服,否则不会露出一付恋恋不舍的样子。 他在姜玉慧的胳膊上揉捏了一会儿,又拿过她的手,在手指肚上捏了起来。 姜玉慧又闭上了眼睛,屋里很静,甚至能听到楼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慧儿,你天天住在这里,你父母就不想你吗?”申一甲问。 姜玉慧眼睛都没睁:“他们想不想我,跟你有关系吗?管得太宽了吧。” “这不是闲聊嘛,你要不想说我就不问了。”申一甲说。 “小指头重来!”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办法,看来是姜玉慧感到舒服了,不想这么快结束。他只能重新拿起她的小手指,轻轻地捏了起来。 “慧儿,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申一甲闲得太无聊了,不说话憋得难受。 “我愿意啊,你不是也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姜玉慧问。 “我是没办法啊,我的家不在这儿,你的家就在蓝河啊。”申一甲说。 “家在蓝河,我就不能出来自己住吗?”姜玉慧似乎很不服气。 “能,你说能就能。”申一甲说。 他本来想借着给姜玉慧按摩的时间,和她拉一会儿家常,可是姜玉慧一点也不配合,无论他问什么,她都毫不留情地给他顶回来。 申一甲不想再问下去了,姜玉慧的注意力好像不在唠嗑上,似乎很享受按摩的过程。那就给她多按一会儿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回到楼下也是呆着,要不就是看电视。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申一甲终于松开了姜玉慧的手,拿过了她的另一只手。姜玉慧这回没有反对,乖乖地把手伸给她,刚才按摩过的手瘫软地垂在那里。 申一甲有点疲倦了,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按到她的脚啊。 姜玉慧打了一个哈欠,扭了扭身体,眼睛仍然没有睁开。申一甲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她的胳膊,却迟迟不敢移到她的手指上,担心他一旦变换位置,姜玉慧就会对他提出抗议。 “慧儿,你睡着了吗?”申一甲问。姜玉慧的身体一动不动,很像睡着的样子。 “没有,正享受呢。”姜玉慧说。 申一甲顺势把手移到她的手指上,这一次姜玉慧并没有什么反应。按捏手指轻松多了,没有按摩胳膊那么累,他移动了一下身体,靠在沙发上。 “不要停。”姜玉慧嘟囔的一句。 “没停,没停。”申一甲顺着姜玉慧的胸口看去,一缕春光外泄,他忙把眼睛收了回来。 姜玉慧已经有言在先,肩膀以下不能碰,他看也白看,还不如不看。 姜玉慧毫无声息地躺着,申一甲哼起了一只忘了名字的小曲,消磨着寂寞而宁静的夜晚。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给姜玉慧按摩了一个半小时了,这只手的按摩早就应该结束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轻轻地松开了手,姜玉慧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可以给姜玉慧按摩双脚了,否则再过一个小时他也休想结束了。 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脚边,拿起了她的一只脚。姜玉慧动了一下,把脚收了回去,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困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的双手悬在空中,姜玉慧竟然困了。其实也难怪,给她按摩的时间太多了,不困就奇怪了。这双脚还按不按呢?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的脚犹豫起来,他的阴阳穴推拿术还没用呢,这就难怪姜玉慧没有情绪了。 不行,还得给她接着按脚,今天晚上他还没跟她亲热呢,申一甲又拿起了姜玉慧的那只脚。 姜玉慧又把脚缩了回去:“申一甲,我困了,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申一甲为难了,姜玉慧两个小时以前曾经对他说过,膝盖以上不许碰,肩膀以下不许碰,他怎么把她弄到床上去啊? 423、市长秘书 “我困了。”迷迷糊糊的姜玉慧向申一甲伸出了胳膊。申一甲看姜玉慧都困成那样了,哪有心思还管他碰不碰啊,他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弯,轻轻一抬就把她抱了起来。 申一甲摇摇晃晃地把姜玉慧抱进了卧室,轻轻地放到床上。 姜玉慧吧嗒吧嗒嘴,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旋即又闭上了。 申一甲把姜玉慧的双脚挪到床里,在床边坐了下来。刚才他只给她按摩了双手,她想再给她一会双脚。 他的手刚放到姜玉慧的脚上,她的脚却条件反射一样躲开了,身体也转向了床里。 “申一甲,你回去吧,我睡觉了。”姜玉慧微微启动着双唇。 申一甲直起身来,在床头垂手而立,看来姜玉慧真的困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从晚上来到姜玉慧的家里,申一甲就一直没有闲着,就像一个家丁一样伺候着姜玉慧,他真的感觉很疲惫,早就想歇一会儿了。 “慧儿,那你睡吧,我走了。”申一甲说。 “别忘了给我锁门。”姜玉慧背对着申一甲。 申一甲拿过毛巾被,轻轻地盖在姜玉慧的身上,见她再不言语,悄悄地退出了卧室。 申一甲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就是姜玉慧虽然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向他打开心扉,他们的心还有一段距离。她似乎只是满足于这种是而非的的关系,并在这种关系中展示出一种优越感,并得到一种感官上的满足。 申一甲心里清楚,正是这种优越感,使姜玉慧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他则一直处于下风。 第二天,申一甲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封官生打来的电话。 “一甲呀,你要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吧!”封官生说。 申一甲连声应着,放下了电话,封秘书长太客气了,自己就是不方便也得过去啊。他边走边想,秘书长一大早晨打来的电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几天申一甲的处境很不妙。在单位,方艳总是来办公室与他搭讪,他一再退缩,想躲都躲不开。在住处,姜玉慧态度暧昧,对他时近时远、忽冷忽热,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白雪松当副县长已经好几天了,却到现在都没有走,市长秘书的人选一点消息都没有,生活简直太折磨人了。 申一甲匆匆来到封官生办公室。 “一甲啊,请坐,快请坐。”封官生笑呵呵地站起来,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看着封官生如花绽放的笑脸,心里有些犯嘀咕,秘书长今天看上去很高兴啊!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一甲,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明天早晨准时到常务秘书室报到。”封官生说。 申一甲的全身血流奔涌,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从来到政府办那天起,他就想着有一天调进常务秘书室,给市长当秘书,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谢谢秘书长,谢谢秘书长。”申一甲连声说,“没有秘书长的帮助,就没有我今天的申一甲。” 封官生轻轻摆了摆手说:“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的作用只是敲敲边鼓罢了。” “白主任,白主任好像还没上任吧,秘书长,我现在去合适吗?”申一甲还是有点不知深浅。 “没什么不合适的。”封官生说,“你的新岗位是常务秘书室市长秘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趁着白雪松还没走,多向他取取经吧!” “好的好的好的,我今天就去。”申一甲说。 “白主任虽然有了新的岗位,但是他还要留在岗位上带带你。”封官生说,“等全部的工作都交接完了,都处理好了,他才能去上任。” “秘书长想的太周到了。”申一甲说,“我一定尽快适应角色,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市长的肯定和信任。” “这也正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封官生说,“我实话告诉你说吧,你早就是市长秘书的人选,当然人选不止你一个,但对你到底适不适合当市长秘书,一直有一些争议。” 申一甲的眼睛瞪大了,他没想到封官生会对他说这些。 “秘书长,您的话我非常理解,因为想当秘书的肯定不止我自己,我能够如愿以偿多亏损您的扶植和帮助,能遇见您,我真是太幸运了。” “玩虚的。”封官生笑了。 现在牌已经摊到桌面上了,申一甲的心里很坦然,争议就争议吧,现在争议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他不是已经成功了嘛。 “一甲啊,我不妨直言相告吧。对你的争议主要有两点。一点是,有人觉得你目前还没有结婚,生活还很不稳定。另一点就是你的个头,当然这对你个人来说,不算什么毛病,甚至可以说是优点,但是当秘书的话,你确实有点高了。” 申一甲不停的点头,心里又打起鼓来。看来他没有猜错呀,那天宫树仁市长在他推拿时问的两个问题,与刚才秘书长的问题如出一辙。他承认这是他当秘书的弱点,这两个弱点,有一个是暂时无法改变的,有一个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谢谢谢谢,秘书长能对我直言相告,我真的非常感激。”申一甲说着,感慨地摇头。 “所以啊,我就得提醒你两个事。”封官生说,“一个问题,就是你要抓紧时间找女朋友了,这件事情不能再耽误了。在领导身边工作,你恐怕没有自己的作息时间表,所以在生活上,你就要树立牺牲精神和奉献精神。” “我明白了,请秘书长放心。”申一甲说。 封官生呵呵笑了:“一甲啊,第二个问题,其实本来是你的优势,可是一旦你当上了市长秘书,到了一个新的岗位上,你的这个优势可就变成了劣势,你必须对这个问题引起高度重视。” 端坐的申一甲立刻把身体堆了下去。 “唉!”封官生说,“一甲你是很聪明的,你尽可以把头低一点嘛,把背弯一点嘛。更为重要的是,你永远不要和市长站在一起、走在一起,否则的话不知情的人就不知道谁是市长了。” “那不会,那不会,多谢秘书长点拨,我都记住了,我一定按你的教导去做。”申一甲说。 封官生又笑了:“其他的我就不和你说了,你这个人很有悟性,别的事你就慢慢悟吧。” “一定,一定。”申一甲附合道。 封官生站起身来,似乎并不想与申一甲多谈,“一甲啊!你这个秘书,是从我们政府办上任的。这场竞争我们算成功了,你一定要给我们政府办争气呀。” “那是,那是。”申一甲也跟着封官生站了起来,“那……那我走了,我去向白主任报个到。” 封官生若有所思地踱着方步,最后回到了办公桌前的座位上。 “我看这样吧。”封官生说,“今天你就从宫市长开始,挨个市长拜一拜,唠两句拜年嗑,认认真真地表个态。” 申一甲从封官生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廊里空无一人。他真想对着走廊喊上一嗓子,好好渲泄一下内心正要膨胀的快感,可是不行啊,现在整个政府大楼里的干部们都在瞅着他呢,他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申一甲突然发现,自己走路的感觉不一样了,走路的姿势不一样了,天天经过的这条走廊也变得不一样了,一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气势从胸中奔涌而出。 前面就是常务秘书室了,申一甲停下了脚步,平息着心中的兴奋,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秘书室的门紧紧关着,申一甲挺直身板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请进。”声音从门里传来。 申一甲推门进去,见白雪松正站在文件柜翻看着什么,屋里并没有别人。 “白主任好。”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口误了,“白市长好。” “申一甲,你怎么才来呢?”白雪松转过身来。 “我……我才得到通知。”申一甲说,“然后我就马上过来了。” “你这个效率可不行啊。”白雪松说,“现在整个大楼都知道你了,你办起事来必须像兔子一样。” “是,像兔子一样。”申一甲说。 “腿脚不利索当不了秘书。”白雪松说。 “白市长,有什么工作就交给我吧。”申一甲说,“我现在就拜你为师,求你一定多多指点我。” “呵呵。”白雪松笑了两声,“行,我们现在就开始,不过谈不上教,互相学习吧。” “不敢,不敢。”申一甲笔直地站着。 白雪松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走了过去,在桌子上敲了敲。申一甲不明白他的意思,跟在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甲,你先临时用这张桌子吧,等我走了,再给你倒地方。”白雪松说,“我呢现在还不能马上走,领导发话了,让我带带你,等你适应了,再让我去就职。” “白市长辛苦。”申一甲干笑着。 “你小子行啊。”白雪松说,“我真没想到,是你小子来接我的位置。” 申一甲的心一陡,白雪松够直率的了。 423、被辣女纠缠 “是啊,我也没想到。”申一甲说,“我就像做梦一样。” “你可千万别再做梦了。”白雪松说,“现在我们是同行了,做这行可千万不能心猿意马,否则你跟不上领导的思路。” 申一甲清楚,自己到常务秘书室来见白雪松,主要是出于一种是礼节,可是看白雪松的口气,好像是嫌他来晚了。申一甲出于封官生的办公就来了,几乎没有耽误一分钟,心里觉得有一点和委屈。好在白雪松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了,自己将取而代之,那就不妨再多装两天孙子吧,更何况他还要向白雪松取经呢。 白雪松从桌上拿起一份材料,递给申一甲:“你马上把这份材料送给宫市长,好让他知道你已经来了。” 那赶情好啊,申一甲就是来见宫市长的,正好经过常务秘书室,出于一种好奇心,进来看看而已。不过只见宫市长不行啊,刚才封官生已经交待了,让他去拜一拜各位副市长。 “白市长,刚才秘书长找我谈话,让我拜访一下各位市长,以后好开展工作。”申一甲觉得必须拿封官生做挡箭牌了,要不今天白雪松还不折腾死他啊。 “是吗?”白雪松回到座位上,“那你就按照秘书长的交待办。” “秘书长让我明天正式岗位。”申一甲说。 “那我知道了。”白雪松说,“你好好准备一下,尽快适应角色。” “我想拜你为师,教教我怎么才能当好秘书。”申一甲说。 “这个没法教。”白雪松说,“这个你得自己悟。这么说吧,趁着我还没走,你就多干点,在领导面前多表现一下。市长满意了,就放我走了,你就如愿以偿了。” 申一甲没想到白雪松这么快就给他吃了闭门羹,心里有一点失落。要知道这也是封官生的意思啊,如果白雪松就是什么也不教他,他总不能向秘书长告状吧。 “秘书长说了,你是一个当秘书的天才,让我一定好好向你取取经。”申一甲面露真诚。 “天才?”白雪松抬起了头,“秘书长太夸张了,我哪是什么天才,我只不过比别人多吃了一点辛苦,多动了一点脑筋而已,秘书长这么说,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白市长太谦虚了。”申一甲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我干什么你就学什么。”白雪松说,“秘书长不是让你明天报到吗?那你就明天来吧,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愿意谁就见见谁,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明天一上岗位,你可就得把自己交出来,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了。” “谢谢白市长。”申一甲笑了,看来今天还能自由一天。 申一甲拿着白雪松交给他的那份材料,离开了常务秘书室。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宫树仁了,他心里未免有一些紧张。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连当初第一次给宫树仁推拿受伤的腰,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申一甲长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向走宫树仁办公室。 “当、当、当……”申一甲规规矩矩地敲门。 “咔”地一声,门响了一下,把申一甲吓了一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两手端着那份材料,向里走了两步。宫树仁端坐在办公桌前,对面椅子坐着一个人,看不见正脸。 “正说这小子呢,他就来了。”宫树仁对面前的人说。 “打扰领导了,白秘书让我来给领导送一份文件。”申一甲毕恭毕敬地说。 宫树仁对面的人转过身来,对申一甲呵呵笑着,并没有说话。 申一甲愣了一下,宫树仁对面的人原来是副市长于发和,他在接待办时的老领导。他心里别扭,本来是给宫市长送材料的,没想到会碰到新任副市长于发和,他还想看完宫树仁,再去于发和的办公室找他呢。 “二位领导,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申一甲停下了脚步。 “没有没有,你把材料拿过来吧。”宫树仁说。 于发和转过身体,看着申一甲:“动作挺快嘛,昨天才开的会,今天就上来了。一甲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压力?” 申一甲笑道:“有点紧张……” “宫市长,申一甲是我在接待办时的老部下,是按保健师特招进来的,这小子不仅反应快,会来事,还有一手推拿的好功夫,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让他给你推一推。”于发和着,亲切地在申一甲的后背拍了一下。 申一甲把材料交到了宫树仁的手里,在桌前垂手而立。 “我倒是想这么做啊,不过我怕有人给我扣一顶享乐主义的大帽子,再把这事捅到上边去。”宫树仁对申一甲点点头。 “这小子不仅懂中医,身体也很结实啊,要是动起粗来,三个两个的都靠不上前。”于发和说。 宫树仁笑着指点着于发和:“发和啊,你很了解我嘛,我就这点私心,全都让你给看出来了。” “谢谢发和市长鼓励,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申一甲说转向宫树仁,“领导有什么事没有?” 宫树仁摆摆手:“没事,我和发和谈点事,你去吧。” 申一甲后退了几步,见两位市长没有什么反应,便迅速转身出去了。 他在走廊里巡视着,既然宫树仁市长和于发和副市长都见了,下一步就是接着拜一拜其他几位副市长。申一甲来政府办时间也不算短了,和各位副市长也都混个脸熟,可是这次换届选举,副市长换了一半,有的副市长原来都没见过。封官生秘书长说得对,不如借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以后工作起来会更加方便一些。 申一甲在走廊里走了一圈,几位副市长大多不在办公室,还有一位副市长虽然在办公室,却正在接待客人,他探探头,打个招呼、握了手就出来了。 申一甲很扫兴,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了。他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回办公室吧。 “申主任!”申一甲还没走到办公室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方艳在叫他。 “艳子。”申一甲原地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不在办公室里呆着,上哪儿潇洒了?” “市人大。”艳子绷着脸,“怎么了?我去人大不行吗?” “行啊,我哪敢说不行啊。”申一甲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敢说不行,要知道他舅是姜震东啊。他想等方艳从他面前走过去,然后再回办公室。 方艳来到他的面前:“申主任,你不是也没在办公室吗?这是什么世道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臭丫头,懒得理你。”申一甲说。 方艳上上下下打量着申一甲,撇了撇嘴:“申主任今天打扮得挺精神啊,特意为了给我看吗?” 申一甲不想与方艳在走廊纠缠下去:“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跟我贫了,快回去吧。” “贫怎么了,贫怎么了。”方艳的声音越来越高,“我就贫,你能把我怎么着?” 申一甲不想理方艳,自己的身份变了,以后更得注意了。现在千万不能笑,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对方艳笑一笑,都可能引来她不知道多少话。 方艳在申一甲的脸上盯了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转回身去,慢悠悠地往前走。申一甲轻手轻脚地跟在她的后面,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方艳在办公室门前停下来,并没有回头。 申一甲从她的身后经过,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方艳没有在走廊里说什么过火的话,他觉得很侥幸。方艳平时工作还算说得过去,就是愿意有事没事去他的办公室,原来他还认为她只是闲不住,愿意串串门、聊聊天,可是他最近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她不仅想泡他,而且似乎还动了真心。 申一甲暗暗叮嘱自己,看来真得注意与方艳交往的分寸了,方艳好像有点对他失去耐心了,没有以前那么矜持了。 申一甲走到办公室门前,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想这下坏了,方艳跟上来了。他拿钥匙的手又放了下去,回头一看,果真是方艳。 “艳子,怎么了?”申一甲说,“怎么没回办公室?” “回办公室着什么急啊。”方艳说,“到申主任办公室坐一会儿,消磨一会儿大好时光。” 又来了。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方艳今天是怎么了,在走廊就露出一付毫无顾忌的样子。他现在已经到了门口了,怎么才能把她打发走呢? “艳子,你去把王海叫来,我找他有点事。”申一甲说。 “什么事啊?带我吗?”方艳问。 “一点私事,你就别掺和了。”申一甲说。 “刚才你怎么不说啊?我不叫,愿意你自己去叫吧。”方艳说。 申一甲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钥匙,忽然不想回办公室了,那样方艳就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开门啊。”方艳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捅了一下。 425、女部下邀约 “我得方便一下。”申一甲实在没办法了。 “我听说你要离开督查室呢?真有这事吗?”方艳说。 申一甲被吓得一激灵,方艳这哪里是听说啊,这本来就是事实,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他不接茬的话,方艳的声音可能会越来越大。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就进了屋,方艳从后来跟了进来。 申一甲不想验证方艳的推测。虽然封官生已经找他谈话了,他也见过了市长宫树仁,似乎一切都已经落靠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件事还没有正式公布呢,政府办多数人还都不知道:“艳子啊,我到底是不是离开督查室,光凭猜测不行,要以正式公布为准。” 方艳根本不接申一甲的茬:“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啊?” “别闹了艳子,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出去说啊。”申一甲说,“我也只是听说,候选人多着呢,再说也不一定能轮到我。” “那我告诉你吧,这事恐怕非你莫属了。”方艳说,“行啊,你现在是鸟枪放炮了,我可跟你说啊,我可是跟你最近的同事,你可不要官升脾气长,小脸一抹,到时候不认识我啊。” “不会的,怎么会呢。”申一甲说,“要是真有这一天,我们照样是最好的朋友。” 方艳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条腿紧紧的夹在一起,双臂交叉在胸前,两只手搭在一起,摆出一付很淑女的样子。 申一甲心里有一点紧张,现在自己已经是常务秘书室的秘书了。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越是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越要沉住气,尤其是在方艳面前。他明显感觉到,春节过后这些天,方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人也没有以前那么耐心了。她这个人有时候是狂一点儿,躁一点儿,但人还不算坏,在工作上对他也还算支持,不能走了走了,再惹她不高兴。 “我们能在一起工作,就是缘份。”申一甲说,“我十分珍惜这种缘份,以后不论我在哪里工作,都不会忘记你这个直率的小老妹。” 方艳抿着嘴笑了:“别看我有时候对你戗毛戗剌的,其实我从心里欣赏你。我来督查室以后,可能有说话不当的时候,也可能有对你不太尊重的时候,希望你也别往心去里,我这个人就这样,心直口快人不坏。” 申一甲本想给方艳倒一杯水,毕竟明天就离开督查办了,可一想算了,这样很容易让她对他产生误判,觉得他对她很留恋什么的。留恋归留恋,但并不是她希望的那样。 “艳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工作变有什么变动,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申一甲说,“如果只是传言,我劝你就不要信了。” 方艳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申一甲,你不要装了,管主任都找我谈话了。”方艳说。 “找你谈什么话呀?”申一甲有点搞不懂了,他去秘书室当秘书和方艳有什么关系啊,一个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管主任找她谈什么话啊。 “找我谈什么话?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方艳说,“办里要给督查室配新主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申一甲突然意识到,这下问题严重了。办里要给督查室配新主任,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就连封官生都都没有告诉他。 其实,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他这个督查室主任走了,必定要有新的督查室主任上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办里会运作得这么快,已经开始考虑新的督查室主任人选了。 “艳子,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件事我真不知道。”申一甲做委屈状,向方艳摊开了双手。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方艳说着重新坐下来,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了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方艳一早到了单位,在走廊里碰到了信息科长吉明。 “方艳,听说你们申主任要升了。”吉明问。 “生什么?生蛋啊,他得有那本事啊。”方艳说。 “你真不知道啊,申一甲要当市长秘书了,给宫树仁拎包。”吉明表情神秘。 “你听谁说的,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王艳问。 “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吉明说,“不信你可以问问申一甲。” “没有的事儿,如果真有这事,我早就知道了。”王艳说,“不行,我真得去问问他。” 吉明连忙拦住方艳:“你真问呐,还是算了吧,算了吧,那就把我出卖了,就算我没说行吧。” 方艳回到办公室,想向王海确认一下,却发现对面桌的王海并不在屋里。王海每天都来的比她早,今天是怎么了。方艳边收拾办公室,边等王海,可是早已过了上班时间,王海还是没有出现。 方艳在办公桌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给王海打电话,王海开门进来了。 “你怎么啦?好像不高兴似的。”方艳问。 “艳子,管主任找你,你马上过去吧。”王海显得闷闷不乐。 “什么事儿啊,这么早就找人家?”方艳问。 “你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王海说。 方艳来到了副主任管英的办公室。 “方艳,过来坐。”管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方艳乖乖地坐在了管英的面前:“主任找我什么事?领导尽管说。” “这么回事儿。”管英说,“咱们督查室的申主任可能要调整到新的工作岗位,督查室主任这个位置不能空着,我想征求一下室里同事的意见。” “申一甲要上哪去啊?我怎么没听说呀?”方艳问。 “这就得以组织正式公布为准了,至于申一甲具体上哪去,我现在不好跟你说。”观音说。 “征求我什么意见呢?谁来当督查室主任?”王艳说。 “这也算是一个组织程序吧,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这次办里打算采取任命制,任命一名新的督查室主任。” “任命谁啊?”王艳问。 “你觉得吉明怎么样,如果和他一起工作,你觉得合适不合适?”管英问。 “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吗?那得领导定啊!”方艳无奈地说。 “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嘛,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也可以提出新的建议人选,只要你觉得合适,谁都可以。”管英说。 方艳想了想:“如果让我推荐一个人选的话,那我就推荐我们的副主任王海。” “噢?”管英说,“那你说说理由,为什么你觉得王海更合适啊?” “他算是督察室的老人了,而且特别能干。”王艳说,“我和他在一个办公室,我觉得我们之间互相配合没有任何问题。你说的吉明吉科长,我没有和他在一块儿工作过,我真的不好说,就不说了吧。” “行,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管英说,“我只是征求下你的意见,一切都没有确定,我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不要出去乱说。” “没有问题,请主任放心,我谁也不说。”方艳说。 申一甲听方艳这么说,才知道办里已经开始物色督查室主任的人选了,而且新的督查室主任很可能是吉明。督查室怎么也比信息科好吧,这恐怕也是办里对吉明的一种安慰,毕竟他没有如愿调到常务秘书室嘛。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其实这再正常不过了。他走以后,谁来当这个督查室主任,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艳子,别怪哥哥,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申一甲大脑在迅速旋转着,“实在是我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我现在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我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一直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到现在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方艳火热的目光盯着申一甲:“一甲,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要能理解我就太好了,你要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申一甲说,“如果我真的坐到了常务秘书室,那我不告诉你你也能看见不是?” “那倒是。”方艳埋下了头。 “申主任,我晚上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吧?”方艳说着,双手又绞在一起。 申一甲很想晚上大喝一顿,大醉一场,可是不行啊,就算真的喝酒,那也不是和方艳喝啊,应该回去和姜玉慧喝,姜玉慧那丫不是一直叫他乡巴佬吗?这回他的身份变了,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看她这回还怎么称呼他。 “谢谢你艳子,真的不用了。”申一甲一只手掐在太阳穴的位置,做难受状,“今天一早到了单位,我就头疼,我想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今天晚上想回去好好睡个觉。” “申主任,你跟我就不用客气了。”方艳说,“你要是不想喝酒的话,咱们可以不喝,你说喝什么就喝什么。” 申一甲不想再和方艳探讨晚上喝酒的事,那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只能只找麻烦,平添烦恼,可是看方艳这付不依不饶的样子,又很难一口拒绝他,再说她毕竟是一番好心啊。 426、宾客盈门 申一甲此时最想见到的人,其实是姜玉慧。他想当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和她一起分享。 明天就要到常务秘书室去报到了,一入宫门似深海,以后他恐怕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了。如果今天晚上见不到姜玉慧,再想见到她,就不知道哪一天了。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方艳,晚上必须找姜玉慧去,和她在一起。 申一甲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先答应方艳,下午再找个理由措辞掉,那样既显得他很重视她,也为他寻找理由腾出了时间。 “艳子,我想好了,晚上请你吃个饭。”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你早该请我吃饭了。”方艳说。 “一起把王海叫着吧。”申一甲说。 方艳的小嘴撇了一下:“非得今天叫他吗?你们男的什么时候都能在一起吃饭啊。” 申一甲本来就没想把王海排除在外,他是督查室的副主任,自己就要离开督查室了,把王海叫上一起吃个饭没什么毛病啊,尽管这只是他的一种想法,可方艳连一个想法也不想满足他啊。 “那下午再说吧。”申一甲想,反正也不是晚上真要和方艳吃饭,不过是先应付一下罢了,要不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报怨到什么时候。 申一甲站起身来,晃晃当当来到卷柜前,装做要找东西的样子。方艳如果见了,应该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申一甲你找什么啊?”方艳问。 “啊,我找点东西。”申一甲故意说得模糊一些,免得引起方艳的什么遐想。他打开卷柜,在一排书籍上翻着,方艳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他抽时两本小说,又抽出几本散文,摞在一起,转身走向方艳。 “这几本书送给你吧,没事时看看,消磨消磨时光。”申一甲说。 方艳好奇地接过去,一本本翻看着。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嘻嘻笑了两声:“申主任,你还看爱情小说呢。” “随便看看,你拿去吧,没事好好学学。”申一甲说,“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对待感情的。” “哼,某些人不是看了这些小说才学坏的吧。”方艳说,“一肚子弯弯绕,一脑子鬼点子。” 申一甲继续整理着券柜,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到常务秘书室的。如果明天就去常务秘书室的话,他总得把常用的东西带过去,一些没必要带过去的东西,不如就送人吧。 “申主任,你不是要搬家吧?”方艳问。 申一甲立刻缩回了手,难怪方艳会这么想,他这是干什么呢,不是想要搬家又是干什么呢。他关上卷柜门,笑了笑,回到办公桌前。 “找本书,没找到,算了。”申一甲说,“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就看看这几本书吧,尤其是那本爱情小说,有什么感受,晚上可以和我讲一讲。” 方艳终于站起身来:“没问题,不过我还真得好好消化消化。” 方艳走后,申一甲又翻箱倒柜地收拾起来。他把自己的东西大体上归拢了一下,明天带走的放在一起,过两天带走的放一起,不想带的就不动了,谁要送给谁。 没过多长时间,副主任管英就来了。她很少到申一甲的办公室来,一般有什么事的时候,都是电话叫他过去,她的到来,让申一甲一时手足无措,他本来没想今天在办公室里接待哪位领导。 “我来看看申秘书忙什么呢。”管英站在办公室中央。 “领导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申一甲说着,拿起桌布在沙发上擦了擦,请管英坐下。 “申主任现在是市长秘书了,我一个小小的副主任,惹不起啊。”管英说。 “管主任太客气了,不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领导啊。”申一甲说,“领导有什么指示,尽管说。”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管英说,“听说你明天就到秘书室报到了,怎么也得祝贺一下啊,晚上安排你吃饭怎么样,给你送送行。” “不用了不用了。”申一甲说,“哪敢劳管主任大驾,再说我也没走啊,不是还是咱们政府办的一员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就以后找时间,我估计你今天一定会很忙。”管英说,“一甲啊,你高升了,督查室主任的位子可空下了,你有没有什么人选啊?” “王海吧,他这个人很踏实。”申一甲脱口而出。 他不是反对吉明来督查室,而是觉得吉明已经是科长了,王海虽然是正科级,却只是一个副科长,他的能力也不成问题,这样就可以把他扶正了。 “咚咚咚!”门响了三下,不等申一甲应声,吉明就推门进来。 “管主任也在啊。”吉明扶了扶眼镜,“我是来给一甲道喜的。” 熟悉的领导和同事先后到来,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是他的竞争对手,申一甲有些喜出望外,看来办里的同事们已经知道他要去秘书室的消息了。 申一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着双手,赔着笑脸,给吉明搬过了一把椅子。管英是副主任,吉明是科长,总不能让他们坐在一起吧。 管英站了起来:“先客让客吧,你坐吧吉明,我得走了。” “不是主任该走,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吉明说。 这时候门又被推开了,王海笑着进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其它科室的两个科长。几个人在屋里站成一个半圆,申一甲被围在了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吉祥话,申一甲一时语塞,不知道先接谁的话茬了。 “申一甲,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啊。”有人说。 “申主任天生就是当秘书的料,你看他的脑门就比别人的宽。”有人说。 “一甲啊,你该请客了吧,这回你可得破费一把了吧。”有人说。 “这么大的馅饼,怎么砸到你身上的,发表一下感言呗。”有人说。 “你什么意思?眼红啊,眼红你也弄张馅饼尝尝啊。”有人说。 申一甲抱着双臂,笑呵呵地说:“兄弟们,谢谢你们了,听到你们的话,我从心里感到温暖。” 一直到午饭时间,申一甲的办公室里就你进他出,没有断过人,直到他在几个同事的簇拥下,离开办公室,去了机关食堂。在食堂买饭的时候,不停地有人笑着和他打着招呼,他开始还笑呵呵地应声着,后来干脆直接报以点头微笑。 中午吃完饭,申一甲本想回办公室睡一觉,可是他刚进办公室,就有人来道喜了。他赔着笑脸,好容易也客人送出门,一想这办公室不能呆了,如果一会再有人来,他中午就别想睡觉了。 申一甲披上外套,拿了一个腰枕,来到会议室。政府办会议室足以容纳五六十人开会,因为后排椅子没有扶手,每到午饭后,就有人来这里睡觉。会议室里果真已经有几个人躺下了,他生怕惊动了别人,蹑手蹑脚来到最里面的椅子旁,轻轻躺下,把头蒙上了。 下午上班时间,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 政府办的几个同事,几乎是排着队进来了,申一甲一看,都是上午没来的,消息不太灵通的。他把两把闲置的椅子撑开,让没抢到坐的同事坐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登门造访,他来到政府办以后所以的客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的客人多啊。 到了下午三点钟,申一甲的办公室里终于肃静下来。 申一甲猛地想起,方艳还等着他晚上请客呢,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什么推辞的借口。他已经不是督查室主任了,明天就要去常务秘书室上岗位,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不如趁着没人,溜之大吉吧。 申一甲把办公室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悄悄开溜,手机响了,是孙婧打来的。 “一甲啊,你在单位吗?”孙婧问。 “唉,别提了,今天一天什么也没干,就在办公室里接客呢。”申一甲语露无奈。 “嘻嘻,都是女客人吧。那没办法,接就接吧,谁让你那么有人缘呢。”孙婧笑道,“不过我可警告你啊,轻点嘚瑟,不要太得意了。” “我正准备回去呢,受不了了,太磨叽了。”申一甲说。 “别走啊,你正要找你呢,已经快到政府大楼了。”孙婧说。 申一甲眼睛立刻长长了,孙婧可真会选择时机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要走了,人家要来了。如果换作别人,他可能说自己有事,就不接待了,可是孙婧不行啊,他不接待谁也得接待孙婧啊。 “唉,有什么事,我过去不就得了,不敢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申一甲说。 “我得给你倒饬倒饬啊。”孙婧说,“我给你带来了两套西装和皮鞋,你试试合适不。” 申一甲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今天整整一天,他不知道收获了多少甜言蜜语,只有孙婧正经八经地提醒他不要得意妄形,他刚才还寻思明天穿什么呢,孙婧这就把行头给他送来了。 427、女神驾到 申一甲本想跟孙婧客气几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怎么说话?”孙婧问。 “我在想,怎么接待你。”申一甲说,“你说我这也没有床啊,沙发行不?” “咯咯咯……”孙婧笑了起来,“还是留着你的沙发给别人用吧,我可承受不起,给我留三尺地板就结了。” 这回轮到申一甲笑了,他没想到孙婧来者不拒绝,这玩笑开得可有点大了。 “你是大局长,不嫌看我丢面子啊?”申一甲说。 “我丢什么面子?我骄傲都骄傲不过来呢,我倒要看看,谁敢捡我的面子。”孙婧说,“你在楼上等着吧,我三分钟就到。” 申一甲挂断手机,立刻在屋里搜寻起来。他发现屋里有点儿乱,像是刚刚被人打劫过一样。 他捧了把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镜前照了照,然后拿起擦桌布,擦了擦沙发,又擦了擦桌子,把上午装好的小纸盒箱推到椅子后面。他见大面上差不多了,就紧走几步,把门开了一道缝,这样孙婧进来的时候就不用敲门了。 孙静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纸盒兜。 申一甲从她手里接过纸兜,忙用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申秘书忙什么呢?”孙婧并没有急着落坐,而是四处打量着。 “收拾收拾东西,秘书长让我明天去秘书室报到。”申一甲说。 “西服问题不大,你试试鞋吧。”孙婧说,“如果不合适,我一会儿就去换。” “这……这……”申一甲有些迟疑,孙婧也太心急了吧,进了屋就让他试鞋,“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钱。” “算了,这是我贿赂你的。”孙婧说。 “啊?”申一甲被孙婧搞懵了,他还从来没听孙婧说过贿赂两个字,觉得特别新奇,“有没有搞错?你贿赂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啊。” “开玩笑呢,傻小子。”孙婧说着取出一双皮鞋,放到了申一甲的脚下。 “你快告诉我多少钱,我必须把钱给你。”申一甲的话很没有底气,因为口袋里并没有多少钱,两双鞋,两套西服,他一个月的工资恐怕都不够啊。 “我不要你钱。”孙婧说。 “那你要什么,说吧。”申一甲说。 “我要你,好好工作,别犯错误。”孙婧故意把话顿开。 “我也好,工作也好,都给你。”申一甲说,“外加西服钱,鞋钱。” “我只要你好好工作,其它就算了。”孙婧说。 申一甲也不客气,穿上那双黑皮鞋,用力跺了跺,在屋里走了几圈。 “感觉怎么样?合适吗?”孙婧问。 “合适,没什么问题。”申一甲说。 “你可要说准了啊!”孙婧说,“如果觉得这双合适,那就再换那双试试。” 那双皮鞋是棕色的,更薄一些。申一甲拿在手里看着:“这双就不用了吧?有一双就够了。” “想让你试,你就试,别那么娘好不好?”孙静说,“你的父母又不在身边,现在又没有女朋友,你说你现在到了新的岗位,要经常面对全市大小官员,要是穿的不像个样子,不让人笑话吗?我是你小姨也好,是你姐也好,不得为替你想到吗?” 面对发呆的申一甲,孙婧站起身来,推了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鞋,放在他的脚下。 申一甲见孙婧这么冲,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从孙婧的话里,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情,在他的心里翻腾起来,荡起难以平息的涟漪。 他弯下腰去,把黑色皮鞋脱下来,把棕色皮鞋换上,眼里噙着的泪花差一点没掉下来。 “走两步,走两步。”孙婧说。 申一甲仍然弯着腰,迟迟不肯定起来 “一甲呀,你平时不是个磨蹭人啊,今天怎么啦?”孙婧问。 申一甲用力挤了挤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到了眼睫上,慢慢地直起身来:“我都忘了先迈哪只脚了。 “妈呀,你快别装了。”孙婧说,“你这市长秘书怎么装也不像山炮,别看你在乡镇上的学,我也是乡镇上的学啊,你一点也不土穿,就凭你的个头和体型,穿什么都好看。” 申一甲在地上走了几步,就在孙婧的身边坐下来,不怀好意打量着她。 “不要胡来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孙婧用力地推了申一甲一把,把他推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你再试试西服吧,那我就更放心了。”孙静说着站了起来,从纸兜里拿出两件西服,递给申一甲一件,两只手麻利的取下衣服上的夹子。 申一甲脱去夹克外套,把西服套到身上,走到了门边的镜子前,反过来正过去地照着。 两件衣服很快就试完了,尺码都很准很合适,孙婧得意地把申一甲脱下来的西服挂在衣架上,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仍然把孙婧吓了一激灵。 没等申一甲回答,方艳就推门进来,看到站在衣架前的孙静,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申一甲心里很不感冒,这方艳也太莽撞了,敲敲门不等应声就进来了,那敲门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呀妈,真不好意思。”方艳说着,伸了伸舌头,对孙静呵呵笑着着。 申一甲见方艳对着孙婧笑,以为她认识孙婧。看来方艳到现在还没等到他请吃的消息,有点坐不住了。 孙婧问方艳:“你找我吗?”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方艳退了回去,从外面关上了门。 孙婧转身看着申一甲:“这是谁啊?” “我们督查室的女神经。”申一甲装出不屑的样子。 “我怎么看着像你的女神呢?”孙婧笑道,“我一看眼神就知道,她好像喜欢你。” “你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不过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想跟你示好吧,还总是端着。” “嘻嘻。”孙婧这回笑出了声,“她有什么端的啊,不是你的部下吗?修理她还不容易啊,不过你没机会了。对她有意思吗?有意思的话,一会儿一起出去吃个饭?” “算了,还是我请你吧,不能带她。”申一甲说,“她仗着她舅是姜震东,总是变着法地欺负我。” “那你就从了吧。”孙婧说,“一个女部下,能把你怎么的,顶多就是试试自己的鬼力呗。” 两个人正说着,桌上的座机响了,申一甲一看就笑了,是方艳那屋打来的。 “艳子吗?什么事?”申一甲问。 “申主任,我是王海。”电话里传来王海的声音。 “啊你说。”申一甲摆手让孙婧坐下。 “听艳子说,你今天晚上要请我们吃饭,那怎么能让你请呢,我想现在就定个饭店,不知道你几点钟方便,下班时间行不行?” 申一甲立刻就猜出怎么回事了,应该是刚才方艳来找他,看见孙婧在屋里,没好意思说晚上吃饭的事,回到办公室就对王海说了。她本来没有晚上吃饭带王海的,现在不得不拉上王海,让王海给他打电话。 “唉呀,王海老弟,今天亲属过生日,晚上的局子我恐怕去不了了。”申一甲煞有介事地说,“咱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找时间吧,再找时间我好好请你们搓一顿。” “那好,那好,那就改天吧。”王海说着,挂了电话。 孙婧静静地听申一甲打完电话,然后站起身来。 “一甲啊,我本来想晚上给你庆祝一下呢,既然你有亲属过生日,那我们也改天吧。”孙婧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哎哎哎,别走啊,孙大局长。”申一甲急了,“过个年都没能请你吃个饭,这机会我烧香都求不来啊,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孙婧站住了:“一甲,晚上不是有亲戚过生日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在蓝河还有亲戚啊?” “误会,误会。”申一甲向门口看了一眼,生怕方艳闯进来,“我在蓝河只有一个亲戚,只有一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孙婧是手指指点着申一甲:“一甲,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吧,是不是晚上要请哪个小女子吃饭啊?完了还到处扯撒谎,说是你的亲戚。” “唉呀,我的姑奶奶,你说我是不是太冤枉我了。”申一甲苦笑着,想不到一个电话竟然让孙婧误会他了。 “一甲,你给我听好了,我说的是真的。”孙婧的脸板了起来,“你要是真能找一个心仪的小女子,我明天就替你烧香去,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啊。” 申一甲吃吃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孙婧说,“你是不是晚上要和刚才进来那个姑娘吃饭去,你要搂不住她,我就陪你去,你就说我是你小姨。” “是啊,你是我小姨,我在蓝河就你这么一个亲戚。”申一甲面露憨相,嗫嚅着。 “啊,我明白了,不好意思。”孙婧的脸腾地红了,“原来你说的那个亲戚是我,今天我真有点自作聪明了。” 428、比爱更多 在申一甲的心里,在蓝河这个地方,没有谁比孙婧更重要,更何况她今天专程给他送来了两套行头,现在离下班只有一个多小时了,所以他肯定要请孙婧吃饭,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一甲啊,我本来就想把东西给你送来,然后晚上再请你吃顿饭,为你庆祝一下。”孙婧说,“没想到啊,晚上请你吃饭的人还排上队了,你要实在有事的话,我们这顿饭就明天吃吧。” “就今天。”申一甲的态度非常坚决,现在见孙静一次不容易,他也不是没找过他,但每次找她,不是在吃饭呢,就是要吃饭去,不是有安排了,就是正在安排呢,今天算是终于把她逮着了,绝不能让她这样走了。 “好,听你的,就今天。”孙婧站起来说,“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再忙一会儿,我在楼里串串门,一会儿我在楼下等你。” “你串什么门啊,不是要趁机溜吧?”申一甲有点不太相信孙婧,以为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趁机溜走罢了! 申一甲在孙婧的身后打了个转:“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你疯了,不上班啦?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孙婧说。 “没事儿,反正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我就换地方了,领导就是知道我走了,也能理解。”申一甲说。 孙婧低着头,犹豫片刻:“那好吧,我哪都不去了,咱们直接找地方吧。” 孙婧在门前忽然停了下来:“那我先走吧!我先下楼,在车里等你。” 申一甲笑了,孙婧怎么像搞地下工作似的,有那个必要吗:“行,那你就先下去,我和领导打个照面,随后跟上。” “这样最好了。”孙婧莞尔一笑,开门出去了。 申一甲把地上的两个皮鞋盒放到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然后又在衣架前看了看那两件西服,摇头叹息了一声:“这个情叫我怎么还呐。” 申一甲坐着孙婧的车,出了政府大院,很快进入了市区主干道。 “一甲,想吃点什么?只要你能想到的,只要蓝河有的,你尽管说。”孙婧说。 申一甲不加思索地说:“咱们交个外卖,到你家吃去吧!” 孙婧并没有接茬,显然是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叫外卖能吃什么呀?”孙婧说,“你不会天天在家里叫外卖吃吧?” “叫外卖省事啊!”申一甲说,“也不用专门等。”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和你吃顿饭,原来是要外卖。”孙婧说,“不行,今天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那……你想吃什么?”申一甲有点儿没底了,孙婧这个人吃饭很挑剔的,又怕碰到熟人,晚上这顿饭看来不好吃啊! “我想起来了。”孙婧说,“我们去梦幻夜总会吧!那里有个西餐厅,今天给你开个洋荤。” “梦幻娱乐城?”申一甲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孙婧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她现在带他去娱乐城吃饭,那还不把姚云龙气出病来啊! “唉呀,这你就不懂了,娱乐城等那个地方,对咱们来说是最安全的,而且那个西餐厅不错,好久没去了,还真有点想了。”孙婧说。 “不会碰着前姨夫吧?”申一甲冒昧地问了一句。 孙婧咯咯地笑个不停:“你看你,你一提姚云龙,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是不是听到他名字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可怕的,我们现在已经和平分手了,再说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他不是早就知道嘛!” “你胆子不小啊,真的。”申一甲拧不过孙婧,只能服从了。 小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梦幻娱乐城,两个人一左一右下了车,并肩进了娱乐城的大门。 “老板娘好。”门口两个女服务员微笑道。 孙静只是微微笑一笑,点点头,没说什么。申一甲跟着孙婧继续往前走,来到电梯间,乘电梯来到了西餐厅。 一个年轻男服务生来到申一甲身边:“先生来点什么?” 孙婧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就接过了话茬:“有雅包吧?两位的。” “有,客人这边请。”男服务生很快把他们请进来一个包间,里面还挺宽敞,灯光昏暗,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优雅的音乐。 申一甲终于重重的舒了口气,还好,没有遇见姚云龙,而且这里的服务生好像并不认识孙静。怪不得孙婧会选择这里,原来比别的地方安全多了。 孙婧在申一甲的对面坐了下来,看都不看服务员一眼。 “今天是哪个厨师主厨啊?”孙婧问。 “今天是法式西餐师傅主厨,二位来点什么?”服务生问。 “运气还不错,我就喜欢吃这里的法式西餐。”孙静说,“来一份巴黎龙虾。” “嗯!”申一甲有点坐不住了,孙婧今天怎么了,张嘴就是龙虾,看来她今天根本没打算让他买单。 “简单点吧!”申一甲说,“还真来龙虾啊,跟大虾没什么区别,要不来盘小龙虾吧。” “鹅肝排。”孙婧笑着白了申一甲一眼,“闭嘴吧你,龙虾也堵不住你的嘴。” “鹅肝排很贵的,你确定要点吗?”服务生问。 “比龙虾还贵吗?”申一甲问。 “差不多。”服务生说,“九百九十九。” “哦!”孙婧接着说,“再来两个美式牛排,一道水果沙拉,一瓶原装干红,好了,先点这些。” 服务员出去了,申一甲双手撑在桌子上:“贵了吧?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啊!” “有钱难买我愿意,今天领你吃点西餐,以后你就知道了,这点钱都不够人家某些人一个零头啊!”孙静说,“反正我又不花钱,走的时候签单就可以了。” 申一甲听不懂了,孙婧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她在这里还能签单?骗谁呢! 孙婧立刻解释起来:“当年姚云龙经营梦幻娱乐城的前身,是一家中档饭店,我给他投过钱十万多块钱,离婚的时候,我没要这笔钱。姚云龙有过承诺,以后我娱乐城的任何一项消费,他都给我免单。” “是这样啊!”申一甲如释重负。在基层督查的时候,他倒是吃过龙虾、牛排什么的,但鹅肝排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就这个地方,我很少来,主要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伙伴,自己来又没意思。”孙静说,“我今天领你到这里来,还有另一个意思。我已经意识到,你在仕途上恐怕要比我有发展。所以我就赶紧提前给你打打留须,拍拍你的马屁,免得你日后升官了,该不认识我这个黄脸婆啦!” “呵呵!”申一甲笑了,孙婧真能开玩笑,他是一局之长,他才是一个科级秘书,自己怎么能赶上她呢,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她啊,她不过是闲来无事,哄他开心罢了。 “孙局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就坐不住了。”申一甲说。 “不要叫我孙局长,不是没有外人吗?你还是叫小姨吧,虽然论年龄你只是我的小弟。”孙婧说。 “有点乱伦。”申一甲说。 “你不要想那么多,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孙婧说,“我听你管我叫小姨心里很安逸,也很神圣。” 服务生又进来了,先是端上了两道菜,随后又端来一瓶干红,两个高脚杯,麻利地打开瓶盖,在高脚杯里倒了酒。 “二位客人需要贴身服务吗?”服务生问。 “不用,谢谢了,自己家里人。”孙婧说。 “那好,二位慢用。”服务生说完退了出去。 “我对这盘水果沙拉很感兴趣,其他的,我就意思一下,你就负主责吧。”孙婧说着,举起来高脚杯,“一甲,祝贺你荣升,走上新的岗位,为了你的美好的未来,我们先干一杯。” 两只高脚杯清脆地碰在一起。 申一甲呵呵笑着:“谢谢,谢谢小姨。” 房间里的气氛很温馨,你推我让地吃着,喝着。 忽然有人敲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进来的人在离开餐桌一米开外的地方站着,孙婧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转过头去看了看。 “孙局长,我听说你来了,就是有点不敢相信。”来人是娱乐城副总蓝如海,和孙婧是老乡,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沾点亲。 “如海啊,过来喝一杯。”孙婧说。 “不了不了。”蓝如海说,“姚老板没在家,我今天晚上值班,就是过来看看你。” “你们姚老板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孙婧说,“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是我闺女的亲爹。” 这时,服务员闪身进来,端着两小碟鱼籽酱,一盘金枪鱼片,轻轻地摆在桌子上。 “孙局长,我就在楼下,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蓝如海说。 “没什么要求,你去忙吧。”孙婧说着,转向申一甲,“一甲,今天你不能喝太多,明天是第一天上岗,千万不能迟到了。” 蓝如海和服务生几乎同时退了下去。 孙婧把两盘鱼籽酱推到申一甲的面前:“蓝经理的一番好意,你尝尝吧。” 429、美人抱 “姚老板原来不在啊。”申一甲感觉轻松多了。 “妈的,谁知道领着小妞上哪儿风流去了。”孙婧说,“一甲,咱们不管那闲事了。” 申一甲和孙婧在梦幻娱乐城吃完西餐,才晚上八点钟。两个人坐进车里,为了去哪里僵持起来。申一甲本来想去孙婧的家里,可孙婧没有这个意思,想直接把她送回到住处。 申一甲想去孙婧那里,是因为好久没见有和她一起了。这次为了他当去常务秘书室的事,孙婧也给他**不少心,她今天又特意请他吃饭,为他庆祝,他觉得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孙婧似乎看出来了申一甲的心思:“一甲,你和我在一起,不要有什么负担。你要真想到我那里去的话,以后再找个时间吧,你明天就去秘书室了,今天晚上把精力攒的足足的,明天要换一个新面貌。” “那……那好吧。”申一甲说,“那我就回去了,你送我的衣服和鞋,我就收下了,先弱弱的说一声谢谢。” 申一甲不知道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孙婧在请他吃晚饭之前,并没有和他一起共度良宵的打算。 “那我就不上你的车了,我打车走吧。”申一甲说。 “你怎么放着这么方便的条件不用呢?我送你回去吧,也就是几脚油门的事儿。”孙婧说着启动了小车。 路上的孙婧心情不错,还轻轻地哼起了小调。申一甲坐在车里,心里很感慨,自己欠孙婧太多了。她现在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按理说现在应该很寂寞,很需要他,可是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他发现,自从孙婧当上县委副书记以后,就开始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她变得更加自制了。 小车很快就来到了河滨小区大门,申一甲让孙婧停车,可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开车进了小区大门。 “这样你可以少走几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孙婧说,“送完你,我就去健身房健身去。” “我陪你去得了。”申一甲说,“反正我也没事儿。” “不妥。我们在一起吃饭可以,在一起健身的话,那影响可就大了。”孙婧说,“更何况那些健身的人基本都认识我了。” “那好吧,那我就不掺和了。”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孙婧看起来状态不错呢,原来她的压力都在健身房释放出去了,这倒是一个排解情绪的不错的办法。 孙婧把车停在单元门前,“下车吧小伙子,你到家了。” 申一甲转过身去,向四周瞅了瞅,发现周围没有什么人,便伸出胳膊搬过孙婧的脖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孙婧咯咯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申一甲见孙婧还算温顺,再次扳过她的脖子,把他的嘴唇准确地扣在孙婧的小嘴上面,用力的吸吮起来。 时间很短,也就是喝一杯果汁的时间,孙婧的手用力推开了申一甲的头:“行了,好吃不撂筷啊!” 申一甲分明听见了孙婧的娇喘,尽管那声音那么短暂,却是那么令人销魂。 “上楼吧,跟我上楼。”申一甲说。 “不去了,你赶紧下车吧,让邻居看见不好。”孙婧说。 孙婧的话提醒了申一甲,自己几乎忘了楼上还住着姜玉慧。他甚至在进小区的时候,也忘了看看姜玉慧家的灯是否亮了。刚才这一幕要是让姜玉慧看见,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申一甲握住是孙婧的小手,用力攥了攥:“那我下了,你回去慢慢开。” “拜拜臭小子,回去早点睡觉啊,明天早点走。”孙婧说。 申一甲并没有马上进入单元门,而是转过身来,向孙婧挥手告别。孙婧按了一下车喇叭,小车沿着楼前的道路渐渐远去。 申一甲进了单元门,来到电梯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楼上姜玉慧家的灯不知亮了没有。 他立刻出了单元门,向远处走了一段路,仰头向楼上看着,四楼姜玉慧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姜玉慧并没有回来。 他的心里突然很失落,姜玉慧又在忙什么呢?怎么晚上很少回家吃饭? 申一甲按了电梯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开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的错觉,姜玉慧正笔挺地站在里面。他先是下了一跳,立刻又释然了,刚才电梯在一楼没停,直接下了负一楼,他估计姜玉慧就是从负一楼上来的。 姜玉慧瞪着申一甲:“这么晚了才回来,上哪儿疯去了?” 申一甲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小姜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她天天晚上不回来吃饭,到处蹭饭吃,现在倒教训起他来了。嗯,真是岂有此理! 申一甲虽然这么想,却不愿意跟姜玉慧掰扯:“家里亲戚找吃饭,回来晚了一会儿。” “你在蓝河还有亲戚呢,什么亲戚?不是农民工吧?”姜玉慧说,表情透着不屑。 申一甲随手按了三楼按钮:“姜玉慧啊姜玉慧,农民工怎么了?农民工就该死啊!你一个科级干部,怎么一点儿阶级感情都没有呢?”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姜玉慧说,“怎么?不送我上楼了?你就算不送我上楼,也得让我先上去,然后你再下来吧。咱们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对吧!你也得讲个女士优先是吧!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明显在强词夺理,可是他已经按了三楼按钮,又能怎么办呢? “咱们从来都是我上楼,你还没下过楼吧,今天破个例吧,到三楼坐坐。”申一甲觉得自己也只能这样自圆其说了。 “不去,我还得穿次衣服,穿两遍鞋,麻烦死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笑,姜玉慧的想法也够奇特的,连穿衣服都能成为理由。 “行,那我就送你上四楼,然后我再下三楼,这回你满意了吧?”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姜玉慧扭了扭身体。 申一甲并不在意这些,一个小女子在她的追求者面前摆个小谱,装个小蛋也是正常的,没有必要太计较。 四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开了。姜玉慧懒洋洋地说,“一甲,我累了,你背我进屋呗!” 申一甲分不清姜玉慧这是在调情,还是在撒娇。背就背吧,反正又不远,他一手勾住她的后背。一手揽起她的腿弯,把姜玉慧抱在了怀里。 申一甲把手里的钥匙往胸前一甩,双手勾住了申一甲的脖子:“我的乡巴佬。” 申一甲心里想,他就这样抱着姜玉慧,两个人不是情侣又是什么呢?姜玉慧就是嘴硬啊,死活都不肯承认! 申一甲把姜玉慧放在地上,很快打开了门,可姜玉慧并没有走进去的意思。申一甲没办法,再次把她抱起来,在门厅里脱了鞋,一直把姜玉慧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给我把鞋脱了。”申一甲的声音软绵绵的。 申一甲麻溜的把她的鞋脱掉,送回到鞋架上。 “再把外套帮我脱了。”姜玉慧歪在沙发上,向一家伸出了双臂。 申一甲又麻溜的脱掉了姜玉慧的羊绒短外套,挂在了不远处的衣架上。 “接着脱吗?”申一甲不会好意地笑着。 “接着脱?想美事儿呢?行了,你回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了。”姜玉慧站起来,从地板上找了一双拖鞋穿上了。 申一甲不知道是自己的话得罪了姜玉慧,还是她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留下。不过既然人家已经下逐客令了,他再赖在这里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好了,我回去了,晚安慧儿。”申一甲说着转身就走。 姜玉慧大概没想到申一甲真的会走,生硬地喊了一声;“你要走就不要再来了!” 申一甲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既然姜玉慧这么说,他还真不能走了:“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 “流氓,看你像个谦谦君子,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姜玉慧撇着嘴。 申一甲这下明白姜玉慧为什么生气了,大概就是因为他的一句“接着脱吗”,呵呵,其实他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呀,他刚才只给姜玉慧脱了外套上衣,却没有脱她的外套裤子,平常她在家里是不穿外裤的,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姜玉慧想多了。 “我刚才问你脱不脱外裤,你想哪儿去了?”申一甲说。 “你说脱不脱?你知道我每天在家里穿什么呀?你还问什么问。你就是想调戏我,耍流氓。”姜玉慧振振有词地说。 “好好,脱,接着脱。”申一甲这回板着脸说。 “你个花心大萝卜,就知道脱人家的裤子。”姜玉慧说着,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申一甲几步走上前去,抓住她的两条裤腿,轻轻地往下拽,生怕引起姜玉慧的某种不适。 “唉呀,你快点,搞什么慢动作嘛。”姜玉慧不耐烦地说,双手紧紧地护在了腰部的位置。 申一甲嘻嘻笑了,她知道姜玉慧的意思,想让他伺候她,却又怕出丑跑了光。 430、卖乖受辱 “慧儿,你抓错地方了,你别抓外裤,你抓住里边儿的体型裤。”申一甲强忍着笑。 姜玉慧噗地一声笑了,忙松开手,抓住了保暖裤的裤腰。申一甲帮助姜玉慧脱下了外裤,依然挂在衣架上,回过身时,她已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申一甲心情不错,今天躲开了方艳,和孙静吃了饭,这么晚了,又看到了姜玉慧,这不都是他今天最想要的结果嘛。 “被男人服务的感觉真好啊!”姜玉慧说,“下辈子我还得做女人。”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心里很多得意,但他觉得这种得意怎么有点变味了,她好像不是在夸奖他,而是在夸奖男人,夸奖一种性别。 “今天晚上没吃饱,回来的路上又买来一斤鸭脖,乡巴佬,你陪我一起吃吧!”姜玉慧说。 “没问题,不就是陪吃嘛!”申一甲说,“只要你张嘴,让我陪什么都行。” “你又想多了吧?我发现怎么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啊,生怕我把你当哑巴卖了。”姜玉慧翻了申一甲一眼,“去把我的兜子拿来。” 申一甲从门厅的鞋柜上面取来姜玉慧的包,姜玉慧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兜,立刻有刺鼻的香味,弥漫开来。 “过来呀,快过来呀,帮我吃,我吃不了这么多。”姜玉慧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摞纸巾,拍在茶几上。 申一甲刚吃过西餐,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但姜玉慧让他陪着吃,他又不好拒绝。 姜玉慧把一只鸭脖塞进嘴里,“嘎嘣”咬断了一截。 申一甲非常意外,姜玉慧这小牙还挺硬的,听着像骨折的声音,真有点吓人。 “好爽。”姜玉慧含着一节鸭脖,含糊不清的说,“你吃啊,你的陪我吃啊!” “我就陪你吃一根,剩下的你就自己负责吧!”申一甲说。 “哼,真不是抬举。”姜玉慧不再理他了。 申一甲扯了一张纸巾,拿起一截鸭脖,慢悠悠的啃了起来,姜玉慧要吃掉这些鸭脖,没有半小时完不了,他打算把自己调到常务秘书室,给市长当秘书的事告诉她。 怎么开口呢?申一甲有点心急,这么好的消息,就别酝酿了,直接跟他说吧。他啃完一只鸭脖,把骨头扔进了空着的塑料袋里,用纸巾擦了擦手,清了清嗓子。 “乡巴佬,你这么吃太浪费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的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没想到姜玉慧还挺会节俭呢,虽然叫了他一声乡巴佬,但完全没有平时生冷高傲的样子,大概是这个吃货心情不错吧。 “慧儿,我今天很高兴。”申一甲说。 姜玉慧握着一截鸭脖,斜着眼睛看申一甲,“有什么高兴的,啃个鸭脖就高兴了?” 申一甲分明感到姜玉慧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光,像是不屑,又像是怜悯。 “慧儿,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我们市政府秘书长正式通知我,我已经调到市政府常务秘书室担任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申一甲自豪地说。 姜玉慧竟然没有什么反应,把鸭脖塞进嘴里,又是“嘎”地一声,然后抿着小嘴嚼了起来。 “慧儿,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说的可是真的。”申一甲说。 “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我听见了,我又不聋,慧儿啊慧儿的,以后别叫我慧了,打麻将呢?叫我小慧就行。”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话很冲,比麻辣鸡脖还要冲。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没想姜玉慧会是这种反应。 “小慧儿,你觉得我当市长秘书不好吗?这是别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这样说吧,你不知道这个位置竞争有多么激烈,我是在竞争对手的眼皮底下获得胜利的。”申一甲解释着。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夸张好吗?”姜玉慧说着,把手里的鸭脖扔到了茶几上,“不吃了。我以为你当上市长了呢,不就是个市长秘书吗?还不是拎包伺候人的活。” “这个不一样啊,现在我给市长拎包,以后别人就会给我拎包啊!”申一甲说,“要不咱当秘书图个啥啊。” “快得了吧。”姜玉慧说,“我们的局长的秘书一天跟蚊子似的,天天围着局长转,见了别人吧,好像他是局长似的。我听说连他妈袜子、短裤都得洗,脚指甲都给剪,你当市长秘书,能好到哪儿去呀?不就是给人当三孙子吗?你有什么得意的?” “姜玉慧同志,你的理解有很大的偏差呀。”申一甲无奈地感慨着。 “你先别给市长当秘书了,先给我当秘书吧,把茶几帮我收拾一下。”姜玉慧说,“一会儿给我做做推拿按摩什么的。” “小慧啊,你不知道,现在的领导是有多少人是秘书出身,远的不说,就说咱们蓝河吧,现在的这些书记、县长,有一多半原来当过秘书啊!”申一甲说。 “鬼扯,我才不信呢。你要说人大、政协的领导有一半人当过秘书,这还差不多。”姜玉慧说,“你们这些当秘书的呢?天生一副奴才相,在领导身边学不到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花花肠子,鬼心眼子,当不了大官,干不了什么大事儿。”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对当秘书的成见这么大,觉得再说下去,只能惹姜玉慧不高兴,还不如不说了。他把茶几上的骨头收好扔掉,又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的时候,姜玉慧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呢。 “太麻了。”姜玉慧说,“这鸭脖子怎么变味了,没原来好吃了,配料搁得也太多了,是不是?市长秘书申一甲同志?” “我觉得也是。”申一甲没想到自己的坦白,没有找到任何自豪感,反而被姜玉慧奚落了一通,心里感到很憋屈。 说实话,申一甲很喜欢姜玉慧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牛逼劲儿,这种不为权势所累、不屑与官场为伍的高风亮节,可他一直没搞明白,她姜玉慧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把市长秘书贬得一钱不值呢? “小慧儿,你是不是对秘书这个职务有什么成见啊?”申一甲问。 “秘书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姜玉慧说,“我倒觉得你是督查室主任比当秘书强。” “小慧啊,督查室主任能当市长秘书,市长秘书可不会去当什么督查室主任啊。”申一甲说。 “行了行了,我可不愿意跟你打这个嘴官司了。”姜玉慧说,“你愿意当什么当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有一点我可真你说清楚,你别白天给市长母什么仁洗完袜子,剪完脚指甲,完了回来按摩手指头,削水果皮,我犯膈应。” “不会,不会。”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保证不会,市长秘书的手是提公文包的。” 姜玉慧去厨房了,申一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心里有些憋屈。他本来想让姜玉慧高兴高兴,没想到跟他罗嗦了半天,自己都憋屈起来了。 姜玉慧端着一个水果盘回来了,盘子里放着两个苹果,一把水果刀。 “你帮我削个苹果吧,吃完苹果,帮我按按脚呗。”姜玉慧说,“今天走道多了点,有点累了。” “没问题。”申一甲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真的要给市长洗袜子、剪脚指甲吗?姜玉慧的逻辑简直太奇怪了。 申一甲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觉得腹中有一股压力。他今天高兴,中午在食堂吃多了一点儿,晚上又和孙婧一起连吃带喝地饱餐了一顿,此时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排泄的欲望。 “小慧儿,我得下趟楼,去一下洗手间。”申一甲说。 “你不是找借口想溜吧?”姜玉慧往盘子往茶几上一放,在沙发上坐下来,“这里的洗手间不能用啊?你想回老家的菜地里拉屎啊?” “那你就用一下你家洗手间吧,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申一甲觉得自己太注意姜玉慧的感觉了。 “看你这样子,不像很快就能回来呀。用吧,用吧尽管用,正好帮我打扫一下!”姜玉慧说。 谁家从沙发后面上拿一本画报?急匆匆去了洗手间。 申一甲很无奈,用个洗手间还得帮她打扫一下,简直太熊人了。好在姜玉慧并没有让他下楼,他已经很满足了。 申一甲随手拿起沙发背上的画报,转身进了洗手间。他坐在马桶上放了一串响屁,立刻觉得七窍通畅,肚子里的压力顿时泄了。他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串气体在他的腹中作怪,他马桶上翻了几下画报,见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就提着裤子站了起来。 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声音是姜玉慧的,但没有平时那么高。 申一甲很好奇,姜玉慧跟谁说话呢?没有谁进来呀?他悄悄推开洗手间门,发现姜玉慧并不在客厅里。 姜玉慧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你别管谁了,你就告诉我市长秘书这个差事到底怎么样?” 申一甲停下了脚步,江一会显然在打电话,而电话里竟然提起了他。 “没有关系当不了市长秘书?真的假的?” “没事儿,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楼下的邻居,我以为他吹牛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挂了。” 431、女朋友 申一甲忙溜回来洗水间,按下了马桶的排水按钮,然而水声很小,外面基本难以听到。他又打开水盆的水龙头洗了洗手,特意水声弄得稀里哗啦的,然后擦干了手,重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站在门口大喊着:“小慧儿,小慧儿。” 姜玉慧并没有应声,申一甲在洗手间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来到卧室门前。 他发现姜玉慧正坐上床上吃苹果,另一只手摆弄着手机,看来她听到他在洗手间弄出的声音以后,已经把手机挂断了。 姜玉慧咬了一口苹果,然后递向申一甲,温柔的说:“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申一甲真不想吃这半个苹果,但又怕惹闲姜玉慧不高兴,让他吃她剩下的苹果,显然不是普通朋友间应该做的事情。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剩下的苹果。刚才被她一顿损,现在又被赏了半个苹果,他的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儿。 他狠狠地在苹果上咬了一大口,味道还不错,又香又甜。 “那个市长秘书,你吃完苹果伺候伺候我呗,给我捏捏脚。”姜玉慧说。 “没问题,我这就来。”申一甲说着,又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出门去扔苹果核。 申一甲在想,刚才姜玉慧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给谁打的电话呢?看来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就是对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不管怎么说,他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说明他的事还算比较上心。 他洗了手重新回到卧室,姜玉慧仍然再翻看自己的手机。 “小慧儿,你躺下吧。”申一甲说。 姜玉慧这次挺听话,乖乖在床上躺了下来:“乡巴佬,你别给市长当秘书了,还是给我当秘书吧!” “行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我这乡巴佬了,你要管我叫申秘书。”申一甲对乡巴佬这个称呼一直耿耿于怀。 “申秘书……”姜玉慧嘀咕着,“哎呀,要是这秘书带个长嘛,还算将就。行吧,看你态度这么诚恳,我良心发作,我答应你了。” 申一甲虽然嘴上一直没说,但在心里经常在想怎么能摘掉乡巴佬这顶帽子,现在姜玉慧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他终于有机会咸鱼翻身了。 “小慧儿,你快躺下,我给你做个按摩,全位的。”申一甲说。 “不要,你千万别给我做什么全位的,我想不了那福。”姜玉慧说。 申一甲在床尾坐了下来,扳过姜玉慧的一只脚揉了起来:“那你说做哪就做哪,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哎哟,你轻点。”姜玉慧嗔怪道,“咋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申一甲知道知道自己的手重了,因为刚才太兴奋了。 “哦,我轻点,我轻点。”申一甲说着,手的立刻轻了许多。 “唉,太轻了。”姜玉慧还是不满意,“就你这身手还给市长当秘书呢,给我当秘书都不合格。”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今天这么挑剔,他以前也给她推拿过,为什么她就没说什么轻啊重的呢? “我说申秘书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上了市长秘书,可以高人一等了?你发现你说话的腔调有点变了,走道的姿势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姜玉慧笑道。 “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别想那么多啊!我还是原来的我。”申一甲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就当个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别说你只是个秘书了,就算你是个秘书长,我都不一定理他呢,你不信不?”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口气那么大,原来他当督查室主任的时候,姜玉慧也曾有过类似的腔调。这是遇弱不弱,遇强更强啊!这丫头心理素质确实很好。 申一甲觉得纳闷,自己怎么就那么贱呢?怎么姜玉慧越高调、越高傲他就越喜欢她,难道这就是男人征服的欲望?如果姜玉慧真的对他低三下四的话,他有可能马上就厌倦了,甚至放弃她了。 “申秘书,你给市长捏过脚吧?”姜玉慧问,“要不为什么市长会选你当秘书呢?” “确实,但不是捏脚,而是按摩,主要是按摩腰部。”申一甲承认了,姜玉慧的推测还挺准。 “那你说,给市长按摩和给我按摩,哪个舒服啊?”姜玉慧问。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问话有问题,哪个舒服,不是他能评价的,应该姜玉慧自己说啊:“这个不能比的,当然给你按摩舒服。” 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给姜玉慧推拿舒服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说呢,你给我当秘书比给市长当秘书幸福啊!”姜玉慧说。 原来姜玉慧在这儿等着他呢,申一甲笑了,这丫太能套瓷了。 姜玉慧突然翘起头来,对申一甲说:“来,你上来,到床上来。” 这福利大了呀,申一甲听得半信半疑。 “你躺在床上,我给你捏捏,我倒想体验一下,给别人按摩到底是什么滋味。”姜玉慧说。 申一甲对这一幕并不陌生,以前在推拿店给女客人按摩的时候,有时候就会遇上这一幕,后来与他交往甚密的女子,在接受推拿的时候,几乎都提出过这个要求。姜玉慧的唯一区别是,比任何人都平静。 这小姜同志定力挺大啊,申一甲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申一甲拽了拽衣襟,麻溜地脱掉鞋上了床。姜玉慧并没有下来,而是往里面串了串,给他让出了一个可以容身的位置。 申一甲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躺下,对姜玉慧说:“来吧,试试就行了啊,这活挺累的。” “真的吗?”姜玉慧的两只手拿起申一甲的大手,轻轻摆弄着。 申一甲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了,她的手纤细、柔软、无力,他估计她很难胜任推拿按摩这种工作。姜玉慧把申一甲的手拉到胸前,轻轻的捏着,虽然她的力量很微弱,申一甲还是感到很舒服。 申一甲只在申一甲的手上捏了几下,就换了另一只手,又捏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感受这双柔软的手在他的手指间移动,可是姜玉慧的揉捏很快就变成了抚摸。 姜玉慧的手顺着申一甲胳膊向上移动,一直移动到他的肩头。申一甲很想笑,这哪里是推拿啊,这不是挠痒痒吗?搞得他很难受。 姜玉慧本来是半坐半跪在床上,此时突然甩开一条腿,坐着了申一甲的腿上。 她的两只手在申一甲的肩部和胸部随意移动着,像是在推拿按摩,又像是在抚摸试探。 “你的身体体这么结实呢。”姜玉慧说,“就像有弹性似的。” 申一甲听了姜玉慧的话,感到很自豪。这话说的没错,他不仅体型匀称,肌肉发达,而且皮肤也很光滑,很有弹性,姜玉慧如果没有好感那就奇怪了。 姜玉慧有申一甲的身上连揉带捏,大约过了几分钟,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呼息也开始加重。 “我累了。”姜玉慧说着,身体缓缓前倾,在申一甲的胸前趴了下来。 姜玉慧轻盈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申一甲感受着她的身体带来的温暖,真是奇怪了,姜玉慧不说话的时候,竟显得那么的可爱和迷人。 申一甲情不自禁伸出双臂,搂住了她的腰。 姜玉慧的头伏在了申一甲的胸上,他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姜玉慧从来没有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申一甲心里很在意,也很别扭。她就是这样趴在她的身上,他们不算是恋人,又能算什么呢?申一甲想,必须趁热打铁,让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小慧儿,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又不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申一甲说。 姜玉慧的身体轻轻动了动,仍然趴在他的身上。申一甲摇了摇身体,姜玉慧的身体也随之晃动着。 “姜玉慧,我问你呢?说话呀。”申一甲说。 “我好想睡觉啊!你就像一张很有弹性的沙发床一样,好舒服。”姜玉慧说。 “小慧,我问你话呢,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申一甲说。 “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们是别的什么关系吗?”姜玉慧说,“难道你是个木头不成?”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姜玉慧太太有钢了,死活就是不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尽管她用另外的一种方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申一甲想穷追不舍,要得到他的明确回答:“小慧儿,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废话,不愿意理你了。”姜玉慧把头调了一个方向。 姜玉慧有什么害羞的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申一甲想不明白。像她这样一个特别矜持的女人,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既然她已经承认她是她的男朋友,他就不想再难为她了。 “小慧儿,你有家既然在蓝河,你为什么搬出来住呢?”申一甲问,“和家人里住一起不好吗?”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姜玉慧再一次回避了申一甲的问题。 432、被赶下床 申一甲并不是反对姜玉慧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大空房子里,而是觉得他一直没有见到姜玉慧的家长,有一点奇怪。不过姜玉慧说的没错,她是不是住在这里,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小慧儿,我已经是你的男朋友了,哪天到你家串个门呗,见一见你的父母。”申一甲想试探一下姜玉慧。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身上抬起头来,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行啊申一甲,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给你点儿笑脸你就当爱情。” “好好,我喘,我拿笑脸当爱情。”申一甲想把姜玉慧从身上掀下去,不料她两手撑着床,用力地反抗着。 “申秘书这么不堪一击啊”姜玉慧说,“我说着玩的。” 申一甲猛地用力,终于把姜玉慧从身上掀下来,反身压在她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胡来啊。”姜玉慧伸出双手,挡在申一甲的胸前。 “我叫你说着玩,我叫你说着玩。”申一甲轻松地将她的两只小手按在床上,俯下身去,轻轻叨住了她的唇上。 姜玉慧的两只手忽然松软下来,任他叨起她的牙关,猛烈地亲吻起来。这是一次非常融洽的亲昵,姜玉慧只矜持了一瞬间,就扭动着身体,手和脚与申一甲纠缠在一起。 这是申一甲怀中拥着姜玉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生怕引起她的任何不满。 除了这套房子,除了姜玉慧敏感的身体,申一甲对她很陌生,她就像一个迷一样,风盈灵动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吸引他探究谜底。 “哎呀!”姜玉慧挣开申一甲的嘴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 申一甲知道,他们之间的亲热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侧过身体,把姜玉慧揽在怀里,姜玉慧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脚勾着他的腿。 “你太凶了,想吃人呐。”姜玉慧说。 申一甲“嘿嘿”笑笑,其实姜玉慧也挺猛,像蛇一样缠着他,好像要把它吞掉似的。 “小慧儿,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申一甲说,“我很想听。” “我嘛没什么故事。”姜玉慧说,“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从大学到单位,一切都很顺利,好像是上天早已为我安排好了。 “你到财政局几年了?”申一甲问,“是大学毕业直接去的吗?” “直接去的,我已经去了三年,准确的说是两年半吧!”姜玉慧说。 “才两年半你就是副科长,厉害呀。”申一甲说。 “小意思啦,你不是也科长吗?”姜玉慧说。 “你当年去财政局没少花钱吧?”申一甲问。财政局这种地方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系,那恐怕就得靠钱砸啊。 “竞争激烈着呢,哎呀,不提了,那些烦心事太闹得慌。”姜玉慧说着,从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好像今天晚上有一场演唱会,忘了在哪个台了。你去冰箱给我找点吃的东西,然后再把那个小垃圾罐拿过来。”姜玉慧嘟囔着,在申一甲饱满的胸肌上捏了捏,“好棒啊!”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说别的他不敢,如果说体型和肌肉,就是在政府大楼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他下了床,穿了拖鞋去厨房给姜玉慧找吃的东西,很快就抱着一些小食品回来了。 “晚上还要吃零食,你不怕发胖啊?”申一甲问。 “废话,晚上不吃还早上吃啊?”姜玉慧歪着脑袋问他,“我胖吗?你真的觉得我胖吗?” “不胖,我是怕你胖。”申一甲说,“你现在的体型再多一斤就胖了,再少一斤就瘦了,绝对标准。” “真会拍马屁啊!怪不得市长会选你当秘书。”姜玉慧笑了笑,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那些零食,在床上摆开了。 申一甲不敢再提市长秘书的事儿了,今天姜玉慧开板就给他一顿猛烈抨击,他心里刚产生的那种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 姜玉慧打开一包零食:“申秘书来吧,你陪我吃,不行,你喂我吃。” 这娇耍的。申一甲很无奈,只好从姜玉慧手里接过一包小食品,从里面掏出一根薯条,递到姜玉慧的嘴边。 姜玉慧毫不犹豫的叨过去,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 “呵呵。”申一甲笑了,“我怎么感觉像在喂猫呢?” “你放屁,有这么给人家当秘书的吗?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你要不想干就说话,我现在就把你辞了。”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申一甲一咧嘴:“开个玩笑,兴你开玩笑,就不行我开玩笑啦!” 姜玉慧手持遥控器,不停的转换着电视频道。 申一甲在他的身边坐下来,看着姜玉慧那不停跳动的手,又把两根薯条递到了她的嘴边。 “太少了,三根。”姜玉慧说。 “三根就三根。”申一甲重新拿了薯条,递到他的嘴边。 姜玉慧又张开了嘴,把三根薯条一起叼进嘴里,大嚼起来。 姜玉慧的手机响了,手机就在离申一甲不远的床头柜上。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递给了姜玉慧。他清楚地看见,来电是“妈咪”两个字。 “小慧,你妈的电话。”申一甲说。 “不怕烂眼睛啊。”姜玉慧不满地撇了撇嘴,接过手机,放在耳边,怪声怪调地说:“额滴花大姐捉我嘛事啊?” “呵呵。”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样称呼她的母亲,禁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姜玉慧对着申一甲挤鼻子瞪眼的,似乎在责怪他发出了动静。 “没有人啊,就我自己在家呢。”姜玉慧说。 这回该轮到申一甲瞪眼了,姜玉慧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他不是人难道是鬼啊? “我知道,那是狗在叫,我领养了一只流浪狗。”姜玉慧说,“这小畜牲吃饱了、喝得了,你还不许人家撒个娇、放个屁什么的。” 申一甲想笑却笑出来。在姜玉慧的嘴里,他明显变成了一只流浪狗,一只会放屁的流浪狗。 “你不信,那我让他给你叫来再叫两声。市长秘书,过来,过来,过来叫两声。”姜玉慧转过身来,一只手指着申一甲,做了一个唤小狗的动作。 申一甲不想凑过去,他不是不想配合姜玉慧,而是实在不想在电话里学狗叫。他冲着姜玉慧连摇头带摆手,任凭姜玉慧怎么做鬼脸、瞪眼睛,他就是不肯凑过去。 “这狗崽子,他妈的太不听话了。”姜玉慧说,“算了吧,这家伙在那儿犯贱呢,这会儿不想搭理我。 “妈咪,你听错了,真听错了,这个屋里就没有来过男人,你就别操闲心啦。”姜玉慧说。 “找小伙子啊?”姜玉慧嘻嘻笑了,“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快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吧啊,你别让我操心就不错了。” “又是逛街啊!不去不去,我可不想给你们当灯泡。”姜玉慧说,“我有那功夫在家睡一觉呢。” “行了,你就别惦记了,我肯定不去。”姜玉慧固执地说,“礼拜天我还要遛这小狗崽子呢,牵着我的市长秘书上街里兜兜风去。” “没空,我哪有空啊,每天下班那么晚,晚上在外面吃点饭,回来都**点钟了,有时候都十点多了,我怎么回去啊?”姜玉慧说,“你送我回来啊?行了,怕耽误了你的好梦。” “什么?你看到了?你在哪看到的?哎呀,你还管他干啥呀?他愿意干啥干啥去。”姜玉慧说着,瞥了申一甲一眼,向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你出去呆着去,别在这瞅了,瞅什么瞅,有什么好瞅的?” 姜玉慧说着说着就冲申一甲来了,他知道她不想让他再旁边听下去了,那就出去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也得自觉点啊! 申一甲慢悠悠地出了门,把卧室门从外面关上。估计这样姜玉慧就就放心了。 姜玉慧和他的母亲打个电话,还要回避他,有必要吗?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申一甲想,其实也怪自己,刚开始他就该出来,省得挨这顿狗屁呲。 申一甲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刚才被姜玉慧比方成狗,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然后又把他驱逐出门,赶情她还真把他当成秘书了,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申一甲出来以后,卧室里竟然没声了。他觉得奇怪,这娘俩能有什么背人的事啊,一个字都不想让他听见。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多了。今天他得早点回去睡觉,好好调整一下姿态,明天好去常务秘书室上岗。他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慢悠悠地穿在身上,想等姜玉慧打完电话,就告辞走人。 他等了足有十多分钟,卧室的门开了,姜玉慧冷着小脸出来了。 申一甲腾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你今天怎么回事?哪有你这么当秘书的,不是我批评你……”姜玉慧并没有看申一甲,说着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穿好外套的申一甲,“申一甲,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打个喷嚏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433、市长秘书的第一天 “对不起了,小慧儿,我刚才真不该听你的电话,这是一种没有教养的表现。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申一甲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姜玉慧问。 “我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申一甲说。 “你还说走就走啊,就这么点度量啊!”姜玉慧说。 “这跟肚子没关系,我真该走了,太晚了,明天早上还得上班呢。”申一甲说。 “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把我哄高兴了再走。”姜玉慧横在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哎呀,姜玉慧啊姜玉慧,反正都是你的理。不过看她这表情,似乎想挽回刚才自己在卧室说的话,他的那些话的确有点太重了。 他拦腰将姜玉慧抱起来,晃悠悠走向沙发。姜玉慧踢腾着双腿,似乎并不想过去。 “你说你要干什么?有这么当秘书的吗?”姜玉慧嚷嚷着。 “你不是让我把你哄高兴吗?我得接着给你推拿呀,直到你高兴为止。”申一甲边走边说。 “行了,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小气,刚才是说着玩的。”姜玉慧说着,从申一甲的怀里挣脱出来。 申一甲看得出来,姜玉慧似乎想极力挽回刚才的不快,却闭口不提刚才对她的羞辱和训斥。从卧室一进一出,屋里整个气氛都变了,至少很难立刻找到床上的那种温馨的感觉了。 申一甲不想拖泥带水,只是想立刻走人,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姜玉慧还有什么节目。 他果断而凌厉的裹住姜玉慧的脖子,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啜了一下:“宝贝儿,我真得回去了,明天我必须早点走,就不等你了,你今天也早点睡吧!” “你这个秘书当得不合格啊!”江姜玉慧说,“你回去反思一下吧,怎样才能更好的为领导服务,争取早日做一个合格的秘书。” 在门口,姜玉慧凑到申一甲的近前,向她伸出了脖子。 申一甲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次揽住她的脖子,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等礼拜天的,我们出去转转。”申一甲温柔地说。 “礼拜天还有好几天呢。”姜玉慧说。 “那就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申一甲说。 姜玉慧轻轻点头,向他挥着手。 申一甲没想到,到常务秘书室上班的第一天,他一上午都没有看到白雪松,更不要说市长宫树仁了。 早晨去常务秘书室报到,敲门时发现门竟然锁着,他向办公室要了常务秘书室的钥匙,打开了门,立刻给白雪松打了个电话。白雪峰的回答很简单,宫市长上午有接待,让他让秘书室接听电话。 申一甲在秘书室守了一上午座机,接了不少电话,回答也都是千篇一律,宫市长不在,白主任不在。中午吃了饭,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小觉,下午接着值守。 他没有等来市长宫树仁和即将到县里赴任的白雪松,却等来了督查办的助手方艳。 申一甲中午在食堂碰到了方艳,因为食堂里人很多,他只向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他根本没想到,方艳下午就找上门来了,好在常务秘书室里并没有其他人。 方艳敲门进了屋,四处打量一番,来了申一甲的身边。 “申秘书说话也不算数啊!”方艳的口气很冷、很硬。 “怎么啦方艳?”申一甲愣了,他没想到方艳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么了?你昨天说好的晚上请客,还没到晚上呢,你先跑了,没音了。”方艳说。 “唉,艳子,你说话可得讲理啊,昨天下午我来客人了,你也不是没看到。”申一甲说。他很庆幸昨天孙婧来了,要不晚上那个局子就很难推辞了。那样的话,昨天晚上也根本不可能见到姜玉慧,更不可能向姜玉慧求证他们之间的关系。 “借口,真会找借口。我就知道就是昨天没有人来,你也会找到借口的。”方艳说,“你要真不愿意搭理我就明说,可你不能这么忽悠人啊。” “艳子,我真没忽悠你。你也知道,昨天王海给我打电话了,我说了晚上不去了。”申一甲很无奈,怎么也想不到,方艳会找上门来,而且这么咄咄逼人。 “你这是官升脾气长啊!”方艳说,“你现在是市长秘书了,身份不一样了,我们没有用了。” “方艳,你说的哪里话。你跟王海说一声,就这几天,我找个时间,我们好好喝一回。”申一甲说。 “你少拿王海当挡箭牌。”方艳说着,在申一甲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心里很着急,这是常务秘书室啊,怎么能让方艳在这里胡闹,必须想办法把她支出,有事找时间再说。 一股凉风飘了起来,门开了白雪松匆匆进了屋。 “方艳在呢?”白雪松笑呵呵说。 “白市长什么时候上任啊?”王艳也笑了。 “快了,用不了几天了。”白雪松说着,转向申一甲,“方艳来了,你赶紧给倒杯茶呀,你的老部下来看你了,你总该热情点吧。” 申一甲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哪儿不对头呢,一时还想出来。 他慌张地站起来去找茶叶,忽地想起自己的茶叶还在督查办的办公室,没有带过来,他根本没有茶给你方艳泡。 方艳站了起来:“不了,申主任别忙活了,我走了。” “不待会儿啦?以后没事常过来吧!送你们科长都送到这来了,我看出来了,你们在一起处得不错,好好珍惜吧。”白雪松对方艳笑道。 “不打扰二位了,我走了。”方艳说话间已经走出门外。 “一甲赶紧送送,赶紧送送。”白雪松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跟着方艳来到门外,方艳并没有走远。 申一甲弱弱地说了一句:“艳子慢走。” 方艳忽然调回头来,凑到申一甲的身边,悄声说:“今天晚上,你要是有心的话,就找个地方吧!要不我明天还来找你。” 申一甲不知道怎么回答方艳,怎么回答她都不妥,只能报以可爱、亲切的微笑。 申一甲估计白雪松不是一人回来的,市长宫树仁可能已经回到办公室了,这么说他的秘书生涯从现在就正式开始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到秘书室。 “一甲,你快去给宫市长泡杯茶,饮水机在市长秘书室里,我已经打开了,杯子在桌子上,茶叶在旁边的柜里。宫市长平时最喜欢喝铁观音,千万不要拿错茶叶。如果是晚上的话,就喝点红茶,随便哪个品牌,马虎不得,他一般都能猜出牌子。”白雪松把钥匙递给申一甲。 “好勒。”申一甲清脆地回答。给红市长泡茶,本来就是他这个秘书应该做的。 “哎,你回来。”白雪松突然喊住了他,从桌角上拿起一摞文件,“你直接把这些文件拿过去吧,千万不要搞乱了,要整齐地放在市长办公桌的边上,千万不要放到中间。” 申一甲认真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好了,你去吧,完了你赶紧出来,不要过多停留。”白雪松叮嘱道。 申一甲捧着文件出了门,很快来到宫树仁办公室的隔壁市长秘书室,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他从柜里找出一罐已经开封的铁观音,在保温杯里放了茶叶,接好开水,盖好盖,手里端着杯子,腋下夹着文件,轻轻地敲了敲通往宫树仁办公室的那扇门。 里面竟然没有回音,申一甲有些慌了,宫市长是不是不在办公室啊。他轻轻按下把手推开了门,宫市长坐在办公桌上,正低头看着什么。 宫树仁并没有抬头,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一样。 申一甲硬着头皮走过去:“市长好,我今天正式上岗了。” 宫树仁抬起头来:“好啊!你抓紧熟悉工作,让白雪松早点上任去,我看这小子有点着急了。” “您放心吧,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替白秘书的工作。”申一甲说。 宫树仁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文件。 “领导喝茶。”申一甲把保温杯放到宫树仁的左首,把文件放在宫树仁的右首靠边的位置,“这些文件是白秘书让我送过来的。” 宫树仁点点头,没说什么。 申一甲本来想再和宫树仁说点什么,但立刻想起白雪松刚才叮嘱的话,在桌边站了一下,转身离开。他从外面轻轻关上市长秘书室的门,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没有出什么差错。 不过申一甲感觉宫市长有点冷淡,以前他来见宫树仁的时候,往往都能受到热情的接待,宫树仁会马上请他坐下,笑呵呵地聊上几句,今天宫树仁全程板着脸,除了应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申一甲在秘书室里四处巡视了一圈,又听了听市长办公室的动静,确认宫树仁不会有什么事了,才悄悄出了门。 “主任,我回来了。”申一甲进门就对白雪松说,“宫市长没理我,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啊?” 434、约见女部下 “你别瞎猜了。”白雪松说,“我们就是一个搞服务的,领导没事就不会理你。” 白雪松这么一说,申一甲的心里不那么紧张了。这样宫树仁的态度就比较容易理解了,自己现在已经是宫市长的秘书,领导完全没有必要凡事都和他找招呼,也没有必要对他摆出一付礼贤下士的姿态。 “白主任,我现在做点什么?”申一甲站在白雪松的身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白雪松抬头看了看卷柜,把一串钥匙扔给他:“把卷柜里的信件都拿出来,把信封打开,把有价值的信件挑出来。” “好,我这就挑。”申一甲拿过钥匙,走向卷柜,心里立刻没底了。白雪松让他把有价值的信件挑出来,他怎么知道什么是有价值的信件啊。可这种问题,他又不能去问白雪松,否则就显得太浅薄了。 申一甲从卷柜里取出一摞信件,在那张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一封封拆着信件,然后取来曲别针,把信封别在打开的信纸上。 申一甲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想好了,挑选有价值的信件就凭感觉吧,反正他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就算是有失误的话,白雪松也不会过于难为他。 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申一甲还没有分完信,这期间白雪松出去了两次,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打扰他。 “一甲,怎么样了?”白雪松问。 “快了,不家三封。”申一甲说。 “那好,你把需要交给宫市长阅读的信给我。”白雪松说。 申一甲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把自己选出来的一摞信交给了白雪松。 “一甲啊,你的速度可以再快一点,这些信不多,如果哪天领导日程表排满了,你会一连几天都没有时间看信,那要攒起来,可比现在多多了。”白雪松说着,举起了三封信,“这几封信太长,就不用给市长看了,你只要归纳一个要点,直接向领导说清楚说行了。” “好的。”申一甲连连点头。 “还有这两封信,也不用给市长看,因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么直接交给信访办,要么直接交给有关部下,你就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自己决定。”白雪松说。 “好的,我知道了。”申一甲暗暗兴奋,没想到处理群众来信还有这么处理办法,白雪松这个秘书权力挺大啊,他完全可以把有些信直接处理掉啊。 “我们做秘书的处理信件必须小心啊。比如某些信件领导已经知道了,却迟迟看不到,他就会问你,还比如某些信件涉及一些领导的隐私,你处理起来,就会比较尴尬,这时候就要看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了。”白雪松说,“剩下我这些信没什么问题了,你再把淘汰的那些信件给我拿过来。” 申一甲乖乖地把剩下信交给了白雪松。 白雪松一封封翻看着信件,不时地点点头,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他拿着两封信甩给了申一甲。 “这两封信咱们不能替领导做主,还是交给领导亲自过目吧。”白雪松说,“其它的信,是交信访办,还是有关部门,他可以评估一下影响。不过我劝你小心为上,搞不就要得罪人啊。” “我明白了。”申一甲的头不停地点着,墙上的表已经快五点了,离下班时间只有半个多小时了。 他的心里很矛盾,想拉着白雪松我听一会儿,又想赶紧找到方艳,尽早把话说开。可是两者很矛盾啊,而且他并不知道今天晚上市长宫树仁到底有没有什么公务活动,需不需他参加。方艳下午来到常务秘书室,向他发出了威胁,他真怕她明天再来常务秘书室找他,万一方艳被逼急了,他躲都没地方躲啊,到宫树仁隔壁的市长秘书室吗?她去那里找他也不是不可能的,那样事情就闹大了,所以他今天必须再见方艳一面,和她把话挑明谈开。 白雪松把两个电话本扔了过来,随后又把几张印着电话号码的白纸递给他。 “一甲,你抓紧时间,把这些电话号背一下,以后工作用得着。”白雪松说。 还要背电话号码啊,申一甲没想到。他虽然笑着拿起了两个电话簿,心里却没底了,这么多电话号,他什么时候能背完啊?白雪松不是在难为他吧? “这些是领导直系亲属的电话号。”白雪松说,“领导很少用,但不等于领导的亲属不用,他先把它们输进手机里吧,手机容量有限,但这些号必须先保存下来。” “我知道了。”申一甲倒不怕这几张纸,电话号再多,也就几十个。 “这些是省里一些领导的电话号,不说天天用吧,但会经常用到,你还可以根据情况,再记一些。”白雪松又指着另一个电话本,“这个本前五页的电话号必须背下来,各单位一把手的电话,就算不背下来,也要做到在第一时间找到,说不定什么时候领导就会让你找谁,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你要是没有准备,到时候就抓瞎了。” “太谢谢白主任了。”申一甲说,“我一定争取全记下来。” 白雪松看了看腕上的表,回到座位上。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宫市长今天晚上好像有活动,要不白雪松不会这么频繁地看表。从他看信到现在,已经看过三次表了。 “一甲啊,你也弄块表戴吧。”白雪松说,“给领导当秘书,没一块走时准确的表可不行。” “好,我家里有表,明天就戴上。”申一甲说。 白雪松笑了:“一甲啊,有些事你别嫌我烦啊,我要不向你交待清楚,过后宫市长还不骂死我啊,我去了新的岗位,心也放不下啊。” 申一甲翻看白雪松交给他的那几张白纸,心里打起鼓来,这么多电话号,肯定是都要背的,那得多长时间能背下来啊,这可是纯数字啊,必须死记硬背。唉,背吧,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一些阿拉伯数学嘛,成千上万个英语单词他都背过,几十组数字有什么可怕的。 “白主任,宫市长晚上有活动吧?”申一甲忽然冒出了一句。 白雪松笑了:“让你小子蒙着了,今天晚上领导还真有一个活动,公务接待,在望月楼宾馆,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吧。” 申一甲是真不想去啊,他要是一会儿跟着白雪松走,晚上见方艳的事就泡汤了,他就是不想去也得装出很想去的样子,不能流露丝毫的抵触情绪。 “行,那我晚上就给白主任拎包。”申一甲说,“同时还可以背背电话号码。” 白雪松犹豫了片刻:“那这样吧,你要觉得晚上背这些电话号没问题,就跟一起去,如果背的吃力一些,你就回去背吧,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我来陪宫市长吧。” 申一甲心里一阵兴奋,晚上终于可以脱身了。 “我怎么都行,听白主任安排。”申一甲说。 谁知白雪松马上又改变了主意:“这样吧一甲,你现在就去望月楼宾馆吧,一会儿我和宫市长一起过去,等领导到了,你和领导打个照面再走。” “好,我现在就走。”申一甲站了起来。 申一甲不知道白雪松是怎么想的,反正白主任的话他不能不听。他忽然想起,白雪松跟宫市长乘车的时候,都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猛地想起来了,自己不能和白主任抢座位,更不可能和宫市长并排坐在一起。这么说来,白雪松的安排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白雪松见申一甲有些迟疑,忙说:“要不就这样,你五点二十,提醒领导出门,然后和领导一起坐车,我先去望月楼宾馆。” “使不得,使不得。”申一甲连连摆手。 虽然要跑一趟望月楼宾馆,但申一甲心里还是很庆幸,白主任已经发话了,他可以在望月楼宾馆见到宫市长就走人,剩下的事就交给白雪松了,他可以约方艳出来好好谈一谈了。 申一甲出了市政府大楼,就给方艳打了一个电话。 “讲话。”方艳声音非常冷漠。申一甲估计她在办公室里,王海也在,否则她不会是这个态度。 “艳子,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申一甲说。 “好啊,你说吧。”方艳的语气明朗起来。 “有个四季香饭店,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你出门时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告诉你路线。”申一甲说,“晚上六点钟,我在四季香的饭店门口等你,如果我不在的话,就是在饭店的房间里呢,你就进去问我在哪个房间就好了。” “呵呵。”方艳的声音。 “你要是记住了我说过的话,就说一声ok,我就放电话了。”申一甲估计此时王海就在方艳的不远处,“你要表现得自然一些,千万不要让王海知道。” “ok!”方艳说,“拜拜。”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轻松了不少。他以前只知道方艳为人高傲、大方、直率,却没想到她有时也会如此野蛮和不讲道理,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昨天确实是他食言了,而且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435、四道女士菜 申一甲给方艳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望月楼宾馆。 在望月楼宾馆的大堂里,他找到了一个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在这个位置,不论谁进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申一甲对望月楼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刚坐下来,就有女服务员为他端来了茶水,他赶紧向服务员摆手,让她把茶水端走。这不是开玩笑的,他是来伺候领导的,怎么让别人伺候他呢?如果让市长宫树仁看到了,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了,申一甲估计宫市长快要过来了。他立刻决定不在大堂里坐着了,去大门外迎接宫市长的到来,这才像一个秘书应该干的事情。 申一甲一路慢悠悠、晃当当,漫不经心地出了宾馆大门。 两个男服务生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门两侧,一般有重要的客人时,就是这种阵势。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驶入宾馆,沿着门前的通道快速驶来,转眼间就来到了雨搭上面。申一甲的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好险呐,宫市长的车这么快就到了,他再晚上来哪怕是三十秒的话,就可能赶不上了。 白雪松从副驾驶的位置下了车,赶紧转到后面拉开了车门,宫树仁不紧不慢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申一甲连忙迎上前去,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领导好。” 申一甲的一声问候把宫树仁闹愣了,他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申一甲:“一甲提前到了?你是怎么来的?” “我……我刚到,我是坐出租车来的。”申一甲说着,连忙让开了一条路。 宫树仁对身边的白雪松说:“雪松啊,你们两个留一个就行,不用都在这里。” “是。今天是一甲要求过来的,嗯,他想尽快熟悉工作,我也不好挫伤的积极性。”白雪松说着,赶到了宫树仁的前头,“今天的晚餐安排在一楼,领导这边请。” 申一甲紧走几步,来到白雪松的身边:“白主任,要不您回去吧,今天我来为领导服务。” “一甲,如果像今天这样,领导晚上有接待,秘书就要和宾馆的接待人员衔接好。”白雪松说“领导进了餐厅,秘书的任务就算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时间,需要提醒领导,什么时候参加下一场活动。如果没有下下一场活动,就确保领导安全到家。” “主任,我记住了,我记住了。”申一甲说。 “好了,今天我留下,你走吧,一会儿还有一些事要联系,你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白雪松说。 市长宫树仁进了餐厅,白雪松在门口停下来,对站在一边的接待人员聊天了几句:“一甲,要不你吃了饭再走?” 申一甲见时机来了,自己该走了:“主任,那我就走了,不在这吃饭了,今天晚上您就辛苦了!” “我习惯了。”白雪松说。 申一甲见白雪松进了旁边的另一个房间,更对门口的服务员笑笑,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出了望月楼宾馆直奔四季香酒店。 他已经好久没去四季香酒店了,因为路上匆忙,他没来得及跟四季香酒店的大厨师彭师傅打招呼,不过现在打招呼也来得及。他找到彭师傅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助定一个小雅间。彭师傅很快回了电话,告诉他房间已经订好了。 申一甲比预订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四季香酒店。 他先和彭师傅跟他客气了一番,然后点了四个菜,来到了刚才定好的雅间。 已经六点了,方艳还没有到。 申一甲心里没谱了,方艳对这顿饭那么热心,为什么到点了却没有来呢? 他掏出手机给方艳打电话:“艳子啊,怎么还没到呢?” “我马上就到,你稍等一下。”方艳说。 申一甲挂断电话,让服务员马上走菜。方艳忽然矜持起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女人嘛,该矜持真得矜持点,这几天方艳就有点太不矜持了。 十分钟后,方艳终于到了。 她一露脸就把申一甲闹愣了。方艳穿了一件绣花的白色羊绒大衣煞是醒目,申一甲从来没有见她穿过。头型也变了,好像刚刚烫过发,做过什么大卷。嘴唇鲜红,还用力抿着,显得格外妖冶。 尤其让申一甲意外的是她带来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差点没把她薰一个跟头。 申一甲又纠结起来,方艳这是要干什么呀,不就是吃顿饭吗,有必要这么倒饬吗?挺文静直爽的一个姑娘,怎么打扮得像小媳妇似的。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表情上都不敢流露出来。方艳可是江震东的外甥女,他得罪不起啊,万一她跟他耍起泼来,他怎么收拾残局啊! “艳子,今天好漂亮啊!”申一甲说。 “漂亮吗?”方艳反问道,“今天见申大秘书,必须得好好倒饬倒饬啊!” “咱们谁跟谁呀,你不倒饬一样漂亮。”申一甲站起来,想帮方艳脱下那件大衣,不过心里又有所顾忌,还是算了吧! “申大秘书,帮我拽一下袖子呗!”方艳说。 “好好。”申一甲连忙帮他拽下两个袖子,帮她把大衣挂在了衣架上。 “好香啊!都是我爱吃的。”方艳看着刚端上来的几道菜,嗅了嗅鼻子。 “那是,请方科长吃饭,不上女士菜行吗?”申一甲有些得意,今天把方艳哄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在菜品上下点功夫。 申一甲在方艳的对面坐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的晚上的方艳,好像不像白天那么气势汹汹了,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摆出了一付温柔贤淑的面孔。 “申大秘书,你看我这件开衫漂亮吗?”方艳说。 “漂亮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尤其是这件,更漂亮。”申一甲说。 “这件是我舅去南韩给我捎回来的呢,人民币六千多呢。”方艳不无骄傲地说。 “艳子,今天晚上准备喝点什么酒啊?”申一甲问。 “随便,你喝什么,我喝什么。”方艳说。 “那我可要白酒啦,你可不能不喝,我自己喝不了那么多。”申一甲说。 “可以,少来点吧,我陪你喝一点。”方艳说。 “然后我们再喝红酒吧,行不行?”申一甲问。 “喝什么、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聊什么?和谁聊?心情怎么样?你说呢?申大秘书。”方艳说。 “艳子说的对!”申一甲随口应着,向服务员要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打开瓶盖,给方艳到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瓶就空了。 “来吧艳子,我先敬你一杯。”申一甲早就想好了,今天晚上跟方艳玩儿温柔战术,绝不能惹她生气,只要她不生气、心情好,剩下的事就好说了。 “申大秘书,还是我敬你吧,你现在高升了,为你送行是今天的主题啊。”方艳忽然变得特别通情达理。 “呵呵,谢谢,谢谢艳子的一番好意。”申一甲说着,与方艳碰了杯,深深地闷了一口,“艳子,你快吃吧,这些菜你应该都熟悉,这个是松仁玉米,这个是蜜汁香蕉,吃吧,这些肯定是你喜欢吃的,还有这个糖醋小排,蔬菜沙拉,我估计都应该喜欢吃吧,就是不知道味道做得菜怎么样。”申一甲说。今天晚上的菜,他的确都是给方艳点的,他自己吃什么就无所谓了,关键是让方艳高兴。 “申大秘书,你太好了,这些菜真的都是我愿意吃的,我从来没有在一张桌上吃全过这些女士菜。”方艳说,“今天晚上我可有口福了。” “那你就吃吧,好吃就多吃点儿,不够吃我再给你要。”申一甲觉得,虽然他和方艳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既然他已经离开了督查室,就应该和她在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不过今天有点遗憾,王海没来,如果王海来了,人就齐了。 申一甲告诫自己,不能提王海,王海以后再说吧,今天关键是答对好方艳,只要她高兴了,明天就不会去常务秘书室闹腾了。 “艳子,我点的菜好吃吗?”申一甲问。 “好吃,好吃。”艳子点着头,小嘴仍然在倒腾着,“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一甲,你也吃啊,你别闲着,陪我一起吃。” “好吃就多吃点,来吧,喝口酒吧。”申一甲发现方艳对他的称呼忽然变了。 “一甲,吃完饭干什么啊,有打算吗?”方艳问。 申一甲面露微笑,心里却感到有些意外,吃完饭干什么去?吃饭还能干什么去啊,回家呗:“艳子,你的意思是……” “看电影去啊?”方艳脱口而出。 申一甲心想,坏了,麻烦大了,原来吃饭不算数啊!方艳还要和他去看电影,怎么办?到底答不答应他?如果不答应他今晚的饭叫白吃了,答应她也不行,那不就是被小方同志牵着鼻子走了吗?申一甲这样想着,脸上仍然露出平静的笑容。 有借口了。申一甲想起白雪松让他背电话号的事,这可是个不错的借口。不应该说是借口,其实这就是他今天接受的工作啊。方艳能信吗?他心里真的没底。 436、为了告别的约会 “艳子,我恐怕去不了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些工作,明天必须交差。”申一甲说。 “你都当上市长秘书了,还有什么活儿啊?不就是拎个包吗?”方艳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艳子,你不知道,我今天刚上岗,白主任让我把电话本背下来,明早上考我。”申一甲的笑容消失了,摆出一副无奈的面孔。 “烦死了,为什么要背什么电话号码,现用现找就得了呗!”方艳说。 “现用现查电话号?那不是秘书干的事啊!”申一甲说,“那样我干不了几天,就得被开回来。” “原来市长秘书不好当啊,我很同情你。”方艳用手拄着下巴,做沉思状。 “艳子,其实我觉得吧,你这个人很有同情心。”申一甲在给方艳戴高帽,“你这么优秀,其实你有很多优秀品质,自己都感觉不到,真的。” 方艳的眼睛亮了一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我承认,在市政府大楼里,我们的接触最密切,我们的关系最好。”申一甲说,“再没有谁的关系更近,比我们更贴心了,你说呢?艳子。” “你能这么想,我真挺高兴的。”方艳说。 “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申一甲说,“现在我们必须悠着点,慢慢的体味生活的味道。” 申一甲今天找方艳的目的很清楚,就是稳住她,别让她再搞出什么事来。看来,他只能她使用缓兵之计了。就算他请方艳吃完了饭,她小嘴一抹,明天照样会给她出难题的。当然,他并不相信方艳会闹到常务秘书室去。因为白天她借口去看看他,已经去了一次常务秘书室,她没有借口再去第二次。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就是想跟我细水长流吗?”方艳说,“但你得给我个痛快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当然喜欢了。”申一甲说,“你身上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优点。”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要算数啊!”方艳说,“我今天就不难为你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自己回去了,你赶紧回家去背电话号去吧。” “谢谢方大科长。”申一甲拱手道。他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说出了“喜欢”这两个字。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说不喜欢。 申一甲觉得先对方艳模糊一下,等时间长了,他们接触的机会少了,见面次数少了,她自然就会把它淡忘了。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认为方艳未必是真的爱她,而是一种想控制他的控制欲在作祟。因为她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如愿过。 “一甲,你喜欢我哪儿呢?”方艳问。 申一甲笑得很无奈。怎么办呢,方艳是给个杆子就往上爬呀。她的老舅要不是姜震东,或者没当过政府秘书长,他有必要请她今天晚上吃饭吗?他请谁也请不到她呀。他们的关系是不错,他在一起共事将近一年,但是就算是他请同事吃饭,那也应该带着王海啊!今天是实在没办法。 方艳居然问他喜欢她什么,让他怎么回答呢?她是不是想把他绕进去? “直爽,聪明,阳光,这些都是你的优点。”申一甲不想被方艳绕进去,故意避开了美丽,温柔、贤惠这些词。 方艳显然有些失落:“就这些吗?没啦?” 申一甲想,这样下去不行,太被动了,得给方艳多戴两顶帽子:“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谦虚,没架子,比如说姜震东是你老舅对吧?但谁也看不出你是干部子弟。其实你老舅虽然离开市政府了,但他毕竟当过秘书长,他的余威还在啊,他的话政府大楼里还是有一定的市场的,可是你从来不借你老舅炫耀自己。” “来吧,为了你的谦虚、平和,咱们把白酒都干了。”申一甲说。 “干就干,以为我怕你啊!”方艳说。 申一甲干完了杯,忽然不想再喝了。今晚上还要背那些电话号码,如果喝多了,回去不就迷糊了吗?不过一瓶红酒已经摆在了桌子上,这可怎么办?不行就劝王艳自己喝吧。 申一甲看着方艳把杯里的酒干掉了,她似乎不是很情愿,不过也没办法,她显然不想被照顾,也不想被他落下。 “艳子,你喝得太快了,你喝点果汁顺一顺。”申一甲说着,起身来到门口:“服务员,来两瓶果汁儿。” “不行,你今天你喝得太少了。”方艳说,“我喝果汁,你把这瓶红酒干了。” “把一瓶红酒干了?”申一甲咧着嘴,看着方艳。 “我可以替你喝一杯啊!”方艳说。 “艳子,你要知道我今晚得回去背电话号,你就饶了我吧啊,要是平常的话,我两瓶也不是问题,今天真的不能喝那么多了。”申一甲说。 “好吧好吧,今天就听你的,不喝那么多了,我们一起喝点饮料吧。”方艳说。 申一甲突然发现,方艳其实挺通情达理的,知道他晚上要背电话号,并没有难为他。 “艳子啊,你今天能到秘书室去看我,我真的挺感动的。”申一甲说,“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你心里有我啊。你看吧,你是姜震东的外甥女,去看我一个小秘书,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掉价,要一般人认为,我走了,还不得第一个跟你告别啊,所以我说你特别随和,一点架子没有。” “还说呢,你以为我愿意去找你啊,昨天说得好好的,晚上就没音了。”方艳说,“我老舅在的时候,常务秘书室的秘书哪个不得巴结我啊,我从来都懒得理他们。” “对了,你有时也不要太随和了,失身份。”申一甲说。 “不去了,常务秘书室你再请我去,我都不去了。”方艳说。 申一甲见方艳信誓旦旦地说不再去常务秘书室了,心里安慰了许多。他估计方艳在市政府大楼里是随便惯了,他老舅曾经是市政府秘书长,可能她除了市长副市长的办公室不敢去,剩下的人就没有他怕的了。 他准备再搬出市长宫树仁来,吓唬方艳一下。 “艳子,我对督查室真的很留恋,我还寻思有时间去看看你和王海呢,你猜怎么着,宫市长给我上了一课。”申一甲摇了摇头,看也不看方艳。 “上什么课了?”方艳喝了口果汁。 “唉,别提了。昨天晚上白主任有事,把宫市长送到饭店,就离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宫市长正好有事找他,没见到他就不高兴了,白主任回来以后,问他干什么去了。”申一甲觉得自己编得算还均乎,就是有点对不住两位领导了,“白主任说抽空见了一个朋友,宫市长当时就不高兴了,说你这是当上县长了,翅膀硬了。” “真有这事儿?”方艳一脸惊诧。 “那还假了,这不,今天白主任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宫市长,他要亲自为宫市长服务,一直到领导回家睡觉。”申一甲说,“可是他呆不了几天了,他总算卸了套了,这回我算是上了套了,以后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真悲惨。”方艳说,“要不我和我老舅说一声,把你调到市人大去吧。” 申一甲被方艳的话吓了一跳,把他调到市人大去?和于纯虹当同事啊,那他可就受罪了,还不如眼前的方艳呢,方艳至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啊,而且这丫头有什么事都能摆到桌面上,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于纯虹就不行了,两个人的关系没法处。再说了,人大能有什么好的,哪有市长秘书有前途啊。 “谢谢你艳子,你有这句话我就非常知足了。”申一甲说,“人大我就不去了,再说市长秘书这差事刚干上,不是说走就能走嘀。” 晚上八点钟,申一甲付了饭钱,向厨师彭师傅打了个招呼,又回到了小雅间。 他见方艳正在穿外套,忙凑上前去,帮她拉起了袖子。方艳刚把两只袖子套进去,身体一歪,向申一甲倒了过来。 申一甲忙用双手将方艳托住,心想方艳今天晚上并没有喝多啊,怎么说栽怀就栽怀呢。 “不好意思。”方艳双手扶在申一甲的肩上。 “没事,有我在,你倒不了。”申一甲说。 方艳的双手忽然勾住了申一甲的脖子,仰着头看着他。申一甲的心跳立刻加速,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一甲,我想抱你一下。”方艳说。 “嗯,抱……抱吧。”申一甲想,不就是抱一下嘛,就当革命友谊了,就满意一下这个从来不知遮掩的丫头吧。 方艳把头贴在申一甲的脸上,就像一只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申一甲双手悬空,不知道怎么好了,这要是让姜玉慧看到,还不上来挠他啊。 方艳猛地转过了头,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迅速地松开了他。 什么情况?申一甲彻底蒙圈了,方艳的这一手,让他触不及防啊。 “呵呵,傻样。”方艳笑道。 申一甲看得出,方艳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这一刻她似乎显得特别纯真,特别高兴。 437、送市长回家 申一甲到常务秘书室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他基本上就是在秘书室里打电话、接电话,取文件、送文件,泡茶水、送茶水,然后就是听白雪松没完没了的提醒和交待。宫树仁每天早晨来,晚上走,都是由白雪松负责接送,白天宫树仁参加各种会议、活动,白雪松虽然每次都对申一甲解说一番,但到头来还是他拎着包,跟着宫树仁出门。 申一甲的心里很不踏实,白雪松什么时候才能去上任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白雪松手里接过那个黑色的文件包呢? 这天下午,眼看就要下班了,白雪松忽然把那个黑色皮包放在了申一甲的桌子上,他不解地看着白雪松。 “一甲啊,今天晚上宫市长有个家宴,你来送领导吧,直接去领导家里认认门。”白雪松说,“我已经请示过领导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负责接送领导,安排每天的工作日程。” 申一甲没想到白雪松这么快就向他交棒了:“主任,我行吗?要不你再带我两天吧。” 白雪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甲啊,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是像你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要紧张,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你怎么样都妥不过这一天。” “白主任你要走了吗?”申一甲心里竟然对白雪松产生了一种依恋。 “我暂时还走不了,领导没发话,我敢走吗?”白雪松说,“再说,我就是走了也不放心,我还想再带你几天,有些事情我还不是太托底,如果我走了,你出了什么问题,那领导肯定不会责怪你,我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不会不会,白主任您就放心吧。”申一甲说,“我也跟了您好几天了,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 “好了,快到点了,你去看看领导有什么事没有,让领导打电话就不好了。”白雪松说,“如果没什么事,你就通知李新在门口等着。把宫市长送到家以后,就不用回来了,让李新直接把你送回家,也让他认认你的家门,明天早晨好先去接你。” “我这就去。”申一甲起身匆匆出了门。 申一甲敲开宫树仁的办公室的时候,宫树仁正在卷柜前装着什么东西。见他进来,宫树仁从地上拎起一个帆布兜子,递给了他。 “一甲啊,这个兜子你一会儿帮我拿下去。”宫树仁说,“今天亲戚来了,我得赶回去喝两杯。” “领导还有别的事吗?”申一甲问。 “没了。”宫树仁笑道,“下班就回家,哪儿也不去啦!” 申一甲拎着兜子出来,给司机李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到楼下门口等着。申一甲掂了掂手里的兜子,还挺沉的,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包裹得这么密不透风。他边走边猜了起来,香烟?好像不是,香烟要轻一些,可是兜里的东西要有些份量。白酒?也不像,要真是白酒的话,他拎着兜子应该有液体在里面晃动的感觉。茶叶?也不是,茶叶也要轻得多。珠宝?有些贴边了,但好像不会是一件。下楼的时候,好奇心驱使他在兜子上捏了捏。这一捏不要紧,申一甲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里面是几本书。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有点自作聪明了。宫市长只是让他一会儿拿下去,并没有让他现在拿下去啊,不过就是几本书,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现在已经走到半道,回去已经不划算了,况且他已经告诉了李新,说他这就下去送点东西。 申一甲很快来到了一楼,发现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一门口的雨搭里。他匆匆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把手里的包放了进去。 司机李新立刻就不干了:“申秘书,你把包放这里,一会儿白主任坐哪儿啊?” 申一甲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这个李新挺认人啊,眼里只有白雪松。 “一会儿我坐那儿。”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你坐这儿,那白主任坐哪儿啊?”李新问。 申一甲双手一背:“白主任不去,今天我来送领导。” “看来申秘书要正式上岗了。”李新说。 “把领导送到家,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去。”申一甲说。 “没问题了,你让送哪儿就送哪儿。”李新说。 五点整,申一甲再次敲开了宫树仁的办公室,见他正在握着话筒打电话呢。 申一甲犹豫了一下,到底该不该进去呢,万一听到不应该听的东西,白主任批评他是小,如果惹宫市长不高兴可就不值得了。 他正要退回去,见宫树仁放下了电话。 “什么事一甲?”宫树仁问。 “我来请求一下,什么时候走?”申一甲问。 “到点了?咱们这就走。”宫树仁说。 申一甲紧走几步,来到桌前,整理着桌面上的笔和材料。见宫树仁起了身,又连续赶到衣架前,取下了宫树仁的羽绒服。宫树仁笑了笑,凑了过来,在申一甲的帮助下穿上了外套。 申一甲又连忙转到宫树仁的对面,想帮他系好外套的扣子,不料却是一条拉锁。 “一甲啊,我自己来吧。”宫树仁说着,很溜地拉好了拉锁。 申一甲又回到桌前,拿起那个黑色的皮包,夹在腋下。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纰漏,申一甲心里很满意。 “一甲啊,我的书呢?”宫树仁问。 “那个包我已经送到楼下,放在车里了。”申一甲说。 “那就好,我们走吧。”宫树仁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申一甲随手把门锁好,又拉了拉,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跟在宫树仁的身后往外走。 走到秘书室门口的时候,宫树仁停下脚步,往里看了看。白雪松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雪松还没走呢?”宫树仁问。 白雪松忙站起来,匆匆迎过来:“领导还没走呢,我哪能走。” “走吧雪松,今天没事了。”宫树仁说,“申一甲要不你也回家吧,今天没事了。” “没事,我送领导到家吧,帮您拎着包。”申一甲说。 “一甲,给领导当秘书,可不只是拎包这么简单啊。”白雪松煞有介事地说。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多嘴了,拎包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 “领导,让一甲送您吧,然后让司机认认他的家门,明天好去接您。”白雪松说。 “那行了,我们走了。”宫树仁说。 申一甲跟着宫树仁来到楼下,抢先打开后门,让宫树仁坐了进去,然后才打开副驾的车门,把那个帆布兜拿起来,坐了下去。 “一甲啊,来了三天了吧,感觉怎么样,适应了没有?”宫树仁问。 “感觉很好,已经适应了。”申一甲说。 “我感觉你好像有一点紧张,放松一点,心态决定一切啊。”宫树仁说。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保持一个最佳状态。”申一甲说。 “看你这么坚定,我就放心了。”宫树仁说。 小车沿着宽敞的大道前行,宫树仁似乎心情不错,不时地与申一甲和司机李新聊上几句。 “李新啊,你可以再慢一点,今天没有要紧事。”宫树仁说。 “好的。”李新把车速降了一档。 “咱们的车号老百姓都认识,现在是高峰时段,路上的车比较多,可别让人家认为,咱们是在开霸王车啊。”宫树仁说,“能不超车就尽量不超车。” “好的好的。”李新又应着,“领导啊,现在私家车越来越多了,司机都是新手,看着他们开车,我真替他们着急啊。” “着急也没办法,你得给人家练手的时间啊。”宫树仁说。 “那是。”李新说。 一听到那是这两个字,申一甲笑了,原来李新也会说那是啊,这可是领导最喜欢听的词组,看来市长也不能例外。 “一甲啊,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宫树仁突然问申一甲,“这私家车啊,女司机多,男司机少,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啊,蓝河的女同志在家里有地位啊。” “女的开车慢,照男的可差远了。”李新说。 “女同志开车更安全啊。”宫树仁说,“马路杀手会更少。” “领导,您这话我可真不同意。”李新说。 “噢?你说说道理。”宫树仁说。 “女的开车是稳,但应急处理照男的可差远啦。”李新说,“所以啊女司机开车更容易出事。” “哈哈……”宫树仁笑道,“所以我才会让你来开车啊。” “领导,你可以把我换掉,最好换一个女的。”李新说。 “你得了吧。”宫树仁说,“我可受不了那等风言风语。” 车里的三个人都笑出声来,申一甲立刻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小车驶过天桥,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停下了。 “我都不用猜,前面肯定有交警。”李新说。 “李哥是怎么知道的?”申一甲问。 “有交警过路口慢,没有交警过路口快。”李新说。 申一甲觉得李新的逻辑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正好和他的说法相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438、貌似三角恋 “李新啊,你说得对,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宫树仁说,“按理说交警晚上出警也很辛苦,可我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有的路段还是没有解决拥堵问题。” “有的警察喜欢刷存在感,高峰期的时候,没有他们乱,有他们更乱。”李新说。 “咱们只能就事论事啊,不能扩大打击面。”宫树仁说,“你以为他们大晚上的,愿意在这里站着刷存在感啊,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听了宫树仁的话,李新不出声了。 “一甲啊,你明天给交警大队打个电话。”宫树仁说,“跟他们探讨一下,早晚行车高峰的交通疏导,是不是要以疏为主,以导为辅,主要还是看信号。” “我记住了,我一会儿回去就打这个电话。”申一甲把打电话的时间提前了。 “另外啊,我觉得有的单行道设置、禁行设置也存在问题,很不符合司机的行车习惯。这个问题你也可以直接跟交警大队探讨一下。”宫树仁说。 李新笑了笑:“领导啊,人家交警要靠禁行赚钱呢,要是都符合我们的习惯,人家上哪儿罚钱去。” “那就是成心和老百姓过不去了。”宫树仁说,“一甲,你就和交警大队说,可设可不设的单行道,一律不要设,可禁可不禁路线,一律不要禁,你就说我说的。” “领导,我记下了。”申一甲说。 小车拐了一个弯儿,离宫树仁的住处军分区大院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了。因为路窄车多,速度更慢了。 “你行啊李新,我发现你今天话比较多呀,是不是看一甲来了,想摆摆老资格啊?”宫树仁呵呵笑着。 “那不敢,那不敢。”李新连忙辩解着。 “我可跟你说啊,你别以为一甲好欺负。他不吱声,那是让着你呢。”宫树仁说,“白雪松马上就要走了,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配合。一会我下了车,你把一甲送回家。” 申一甲和李新同时应着。 “市长啊,人家白主任都走了,是不是我也该走了?”李新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也想让你走,可是你上哪儿走啊?去车队当队长?”宫树仁说,“你又不想当官,那只能跟着我了。” “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市长你别多想啊!”李新说。 “李新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宫树仁说,“好好干,不要着急,你还年轻。凡是在我身边工作过的,只要你不犯错误,我最后都会对得起你们,都会有一个合适的安排。” 奥迪车来到军分区大门前,李新按了一下喇叭。门前执勤的战士举手敬了一个军礼,小车顺利地开了进去。 小车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申一甲慌忙下车,拉开了后车门。 宫树仁下了车,对申一甲笑了笑:“小子动作挺快呀,比白雪松快多了。” 申一甲回过身去,从副驾的位置上取过黑色的公文包和帆布兜,再转过身时,宫树仁已经走出几米远了。他跟在宫树仁的后面,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 申一甲进了院子,正要开门,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推开,迎了出来。 “一甲啊,这是我老婆,你得管她叫阿姨吧。”宫树仁说着,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了公文包和帆布兜。 “阿姨,您好,我是领导的新秘书申一甲。”申一甲毕恭毕敬地说。 “一甲好。”市长夫人对申一甲笑了笑。 “一甲啊,今天就不请你进屋了,因为我家里来了客人。”宫树仁说,“你明天早晨正常过来吧,让李新先去接你。” “领导再见,阿姨再见。”申一甲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看着宫树仁进了房间,申一甲终于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没走几步,就接到了姜玉慧打来的电话。姜玉慧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更不要说这个时间了。往常这时候姜玉慧都在外面吃饭、喝酒呢。 “小慧儿,什么事啊?”申一甲问。 “申一甲,你在哪儿呢?”姜玉慧的声音很冷。申一甲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很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我工作呢,刚把领导送到家,怎么了?”申一甲问。 “没事了吗?没事就过来吧,四季香酒店,107房间。”姜玉慧的态度很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四季香酒店?”申一甲的大脑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姜玉慧也知道四季香酒店,那是个小酒店啊,自己前天晚上刚和方艳在那里吃过饭。 “有什么急事吗?小慧儿。”申一甲试探道。 “别废话,赶紧过来。”姜玉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在那辆奥迪车前犹豫起来,司机李新是送他回家的,他却要去四季香酒店。到底还用不用他送了呢?显然不用能了。 “申秘书,想什么呢?快上车吧。”李新隔着窗户问他。 “李哥,今天你回去吧,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去,我还有点别的事儿。”申一甲说。 “别介,领导都发话了,让我把你送到家,我把你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李新对申一甲的举动感到很意外。 “真的不用送了,李哥,我晚上真有事。”申一甲说。 “你什么事啊,走吧,我送你去。”李新说。 申一甲见李新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你把我送到那个火车站吧,然后你走就行了。”申一甲说。 “怎么要出门啊?宫市长不是让你明天早晨接她吗?你明天早晨能回来吗?”李新说。 申一甲不想让李新送,是因为他不想让李新知道他要去女朋友。他只能在火车站下车,然后在那里打车再去四季香酒店。李新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看来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啊! “李哥,我到火车站办点事儿,你给我送到那儿就可以了,谢谢你啦!”申一甲关上了车门。 “到火车站能有什么事啊,有事找哥们儿,哥们在火车站横晃。”李新说。 “去送个朋友,不是什么大事,这次就不用了。”申一甲说。 “那好吧,我给你送到火车站就走了,用不用等你啊?你要等的话我就等。”李新说。 “不用不用,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申一甲说,“你明天到河滨小区正门接我吧。” 申一甲坐在车里,心里很不安。姜玉慧今天的态度不对劲,怎么那么生硬呢?他没有对她说起过四季香酒店,她为什么会出现那里呢?况且姜玉慧说起四季香酒店这几个字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不是知道了他前天和方艳在一起的事了吧?怎么可能呢?她又没长千里眼,怎么可能知道前天晚上他和方艳在一起吃饭呢?申一甲看了看车窗外,还是不要瞎想了,到了四季香酒店,见到了姜玉慧,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申一甲在火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四季香酒店。他在酒店门前下了车,直接向服务员问了107房间的位置,服务员很热情的领他来到了房间门前。 申一甲立刻傻掉了,原来这个房间就是他前天和方艳一起吃饭的房间。昨天来的时候,只顾和彭师傅说话,并没有清楚房间号。怎么会这么巧,他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申一甲推开门就惊呆了,主桌的位置上坐着姜玉慧,门边的椅子上坐着的竟然是方艳,两个人冷冷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呀,你们两个认识啊?”申一甲故作轻松地对方艳笑了笑,面对眼前的突然出现的一幕,他想哭的心都有。 “把门关上。”姜玉慧冷冷地说。 申一甲回头把门关上了,他在猜测即将发生的一幕到底是什么内容,也很担心房间里的说话声被厨房里的彭师傅听到。 “申一甲,我问你,你是不是前天晚上和方艳在这里吃饭了?”姜玉慧问。 “是啊,方艳是我的同事,我这不是离开督查室了吗?和科里人聚个餐,告个别。”申一甲淡定地说。 “方艳是你的女朋友吗?”姜玉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们俩既然能在一起单独吃饭,那你们的关系肯定很不一般了。” “是女朋友不假,但不是那种朋友。”申一甲咬文嚼字地说。 方艳霍地站起来:“申一甲,你要摸着良心说话。” 申一甲顿时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姜玉慧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和方艳前天晚上在这里吃过饭,而且误以为他是方艳的男朋友。就是这样,她今天找他来对证了。 “艳子,尽管你是那个姜震东的外甥生,但我还是要说真话,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做你的男朋友了?你告诉我。”申一甲说,“前天王海因为有事没有来,但已经定好的事,不能因为他就散了,是不是?艳子,你不要多想好不好?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我一直是把你当好朋友对待的。” “伪君子。”方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440、泄火 “你不要和我讲大道理。”姜玉慧说,“我就是不许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 申一甲听姜玉慧说不许他和别的女人吃饭,心里立刻有底了。看来姜玉慧并没有和他告吹的意思,只是想教训他一下。 “好,我答应你,我以后肯定不和别的女人吃饭。”申一甲说。 “你答应我?答应我就完了?”姜玉慧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都不看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距离离姜玉慧很近,姜玉慧的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申一甲也跟着往边上挪了挪。 “你往前凑什么呀,不知道我烦你啊!”姜玉慧又往外挪了挪。 “小慧儿,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下楼吃饭吧,今天我请你,想吃什么尽管说。”申一甲的手搭在了姜玉慧的肩膀上。 姜玉慧抓住申一甲的手用力地甩开:“你烦不烦呐?我不饿,我吃了一肚子气,早就饱了。” “别生气啦,乖,吃完饭我给你做推拿。”申一甲说。 姜玉慧哼了一声,没理他。 申一甲在沙发上呆坐着,一时拿不准姜玉慧的心思了。既然她一直没有什么态度,那他就先替她做主吧。 他调出肯德基的外卖电话,当着姜玉慧的面要起了外卖:“肯德基吗?给我来一个全家桶,两个奶茶,再来一盒蛋挞。 申一甲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姜玉慧。她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任何反应。她晚上在四季香并没有吃上晚饭,这个时间她一定饿了。申一甲得意地想,申一甲不是那种爱生闷气的人,所以饭一定要吃的。不如先晾她一会儿,一会儿她自己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申一甲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手和脸,又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在阳台上望了一会儿景。 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心生一计,现在姜玉慧正在看电视,他不妨试探她一下,看看她是否是否真的在生气,是不是真的在意他。 申一甲想到这里,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山响,很快来到了防盗门前,把门打开了。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对客厅里喊了一嗓子:小慧啊,你等着吧,肯德基一会儿就到,我先回家看一眼!” 申一甲说完,就彭地一声从里面把防盗门关上了。他静静的站在门口,屏住呼息,不敢弄出一点儿动静。这样姜玉慧肯定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真的走了。 申一甲的这个办法太灵了,从客厅里传来姜玉慧的脚步声,她表情诡秘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缺德,你缺德。”姜玉慧冲着他喊了一声,噗嗤笑了,“你逗你家姑奶奶玩呢?小样的,我一脚给你踢出去。” “我开门就想看看外卖到了没到。”申一甲解释道,“别生气了,小慧儿,当心气坏了身体,咱还得花钱治病。” “谁跟你这种人生气,犯得着吗?”姜玉慧似乎在自圆其说,挽回刚才的面子,“你是我什么人?” “我是你的爱人。”申一甲油腔滑调地说。 “别臭美了,你给我当佣人,我都不一定要你。”姜玉慧说着,转过身去,回客厅了。 经过申一甲这么一折腾,姜玉慧似乎心情好多了。他准备从后面追上去,抱抱她,没想到门铃响了。 申一甲拿起话筒:“是外卖吗?” “401外卖到了。”外卖员在一楼的单元门前说。 申一甲随手打开了单元门:“你进电梯吧,我去给你叫梯。” 申一甲这回真的出了门,来到电梯前,给外卖员叫了电梯。他拿了外卖,刚转过身往回走,就听到“砰”地一声,姜玉慧家的门关上了。 申一甲根本没想到姜玉慧还有这一手,站在门前,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小慧啊,给我开门,我出来取外卖来啦!”申一甲的声音很温柔。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申一甲加重了力量,敲门声更大了。 这回屋里有动静了,慢慢腾腾的脚步声从客厅里传来,在门口消失了。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就在门口站着呢,而且可能正通过看孔看他的窘态。 “小慧儿,别闹了,快开门,外边挺冷的。”申一甲装得可怜巴巴的。其实走廊里密封很好,他并不觉得冷。 “你在外面站着吧!罚站半小时。”姜玉慧说,“什么时候你不得瑟了,什么时候给你开门。” “太狠了吧!半小时你要把我冻成冰棍啊!”申一甲说。 “冻死你,谁让你贱?”姜玉慧说,“我去看电视了,你在外面冻着吧!” 申一甲接连敲了几次门,屋里都没有反应。他知道姜玉慧说话算数,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进去。 申一甲想到这里,拎着食品兜下了楼。他才不想在姜玉慧家门口傻呵呵的罚站呢,他得进屋暖和暖和,吃个鸡腿再说。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坐在餐桌前,飞快地打开全家桶,拿出了一个鸡腿,慢悠悠地吃了起来。他吃完了一个鸡腿,一个鸡翅,喝掉了半杯奶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应该差不多了。 他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嘴,把全家桶盖好盖子,装进纸兜里,悄悄从步梯回到了楼上。 申一甲刚要敲门,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刚才姜玉慧从门口里往外看,已经发现他不在外面,那该怎么办? 这很好办,申一甲立刻躲在门边看孔望不到的位置,伸长胳膊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有动静了,声音仍然从客厅的方向传来,申一甲立刻断定,姜玉慧刚才没有在门前。 申一甲躲在门边,又敲了几下门。他猜测姜玉慧肯定会从门里往外看,而且不可能看到他。那样,她就会以为,他一直站在他现在的位置上,从看孔里根本看不到他的位置。 “小慧儿啊,我快冻死了,你行行好,快点开开门吧。”申一甲软绵绵地说。 “咔嚓!”防盗门门锁的声音。 姜玉慧从门缝里露出了脑袋,往外面四处看着。 “申一甲,我要不是怕外卖凉了,我今天非冻一个小时不可,你信不信?”姜玉慧说。 “哎呀,小慧儿,你也太狠了吧?我还不如一份外卖啊?”申一甲顺势把门推开,从姜玉慧的身边挤了进去。 姜玉慧跟在申一甲的身后,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真恨不得把你一口吃掉,那样我就省心了,你就再也不会在外面得瑟了。” 申一甲暗暗得意,看来姜玉慧已经消气了。 申一甲把纸兜放到茶几上,从里面掏出了全家桶,打开盖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鸡翅,送到姜玉慧的嘴边。 姜玉慧把鸡翅掉到了嘴里,又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一块纸巾,埋头吃了起来。 申一甲见姜玉慧不说话,也不敢多说什么。既然她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应该已经和他和解了。 申一甲把奶茶插好吸管,递给了姜玉慧,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今天晚上,我被你这么一折腾,早就饿了。”姜玉慧说,“吃完饭,你就走吧,永远不要再来了。” 申一甲明白小姜是在吓唬他呢,她不这么说,那又能说什么呢?他和一个女孩子在饭店里吃饭,姜玉慧不生气,还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啊? 她的反应其实是很正常的。如果他发现她的别的男人在一起吃饭,心里也不会痛快,也不会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晚上发生的这件事,让申一甲对姜玉慧有了新的认识,她虽然嘴很硬,但在心里还是很在乎他的,否则她今天的表现就不会这么歇斯底里。 “小慧儿,你太可爱了。”申一甲由衷地感慨着。 “你们这些男人啊,天生就是贱!”姜玉慧哼了一声。 申一甲忽然觉得,姜玉慧此时的面孔,倒像是一个很熟悉男人的情场高手,她的打击面实在太大了。 申一甲不想跟她计较,因为今天毕竟是他理亏,虽然他和方艳吃饭,纯粹就是为了安抚她、稳住她,但毕竟他使用了一些模糊暧昧的词汇,不得不让方艳多想。 姜玉慧怎么会认识方艳呢?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姜玉慧在四季香饭店里让方艳走,方艳二话没说,就走了。这女人之间的关系也真是怪了,方艳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在姜玉慧的面前,怎么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看来姜玉慧每天在外面的酒没白喝啊。 申一甲把蛋挞的包装盒打开,端到姜玉慧的面前。 姜玉慧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要是我家花大姐知道我吃这个,非把我撕碎了不可。” “为什么,不至于吧?”申一甲问。 “这些都是典型的垃圾食品,我在她面前已经好几年没吃了。”姜玉慧说。 “没事,又不是天天吃。”申一甲很不以为然。 “小慧,我见你天天回来睡觉,你也不回家看看去啊?”申一甲问。 “你多管闲事了吧?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啊,你以为我是你呢,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姜玉慧说。 439、最尴尬的事 “好了艳子,你都听见了吧?你可以走了,剩下的账我跟他算。”姜玉慧突然放缓了语气,温柔地对方艳说。 “对不起了妹妹,是我自作多情,姐姐走了。”方艳说罢,拿起桌上的手包,重重地撞了一下申一甲的肩膀,开门出去了。 姐姐?申一甲有些疑惑,这个方艳和姜玉慧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他怎么自称是姜玉慧的姐姐呢? “她是你姐姐?”申一甲转向姜玉慧。 “狗屁姐姐。”姜玉慧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申一甲连忙坐到了姜玉慧的身边:“小慧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跟我说一说。” “说个屁。”姜玉慧把嘴对在了申一甲的嘴上,口水喷到了他的脸上和嘴上。 餐桌上放了两套餐具,都已经打开了,还孤零零地摆着一盘糖醋排骨。申一甲由此意识到,晚上的这场饭局本来应该没有他,把他找来应该是一个意外,他搞不清到底是谁的主意,“小慧儿,这个饭店的大厨我认识,我给你点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吧,晚上我们在这吃完饭再回去。”申一甲说。 “点什么?点什么?你想再点四个女士菜是不是?”姜玉慧的脸对着他的脸。 申一甲的眼睛不敢眨一下,只要眨一下,姜玉慧就会怀疑他说了假话。看来方艳已经对她说了不少话,也向她透露了前天吃饭时的谈话内容。但是就算方艳把前天的事说出朵花来,她也否认不了他们是同事关系。 “申一甲,你敢保证你刚才说过的话都是真话吗?”姜玉慧说,“你真的没有欺骗我吗?” “苍天上在,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我的话有假,天打五雷轰。”申一甲说。 “你单独跟一个女人吃什么饭?犯什么贱?你当个破秘书,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姜玉慧说。“我最讨厌你这种男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沾花惹草的两面派。” “你消消火,消消气,这是误会,的确是误会。”申一甲耐心地解释着。 “误会你妈个头。”姜玉慧拎着手包,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了申一甲,气冲冲地走了。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在四季香酒店里,会发生这样的尴尬无奈的一幕。他愣了一下,跟着姜玉慧出了房间,却被服务员拦住了:“先生,你要去哪儿啊?餐费还没有交呢。” 申一甲真想甩袖子就走,可一想到彭师傅就在厨房里掌勺,这样走太不体面了。 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大票,拍在服务员的手里:“够不够?” “够了,够了,还得找你零钱。”申一甲说。 “你跟彭师傅说,不用上菜了。钱先付了,不用找零了。”申一甲不容服务员回话,就匆匆追了出去。 申一甲来到门口,发现姜玉慧开着小车已经是出了门前停车场,进入了主干道,他想追已经来不及了。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到门前,他几步窜过去,拉开车门,问司机:“走不走?” “走啊,上哪儿?”司机说。 “河滨小区,河滨小区,给我快点。”申一甲判断,姜玉慧这时候应该不可能去别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回河滨小区的住处。他不想平白无故的蒙受这种羞辱,必须向姜玉慧解释清楚。 没用几分钟,申一甲乘坐的出租车就追上了姜玉慧的那辆白色轿车,两车相距也就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只不过中间还隔着几台车。 出租车拐了一个弯,申一甲更加确信姜玉慧是在赶往回家的路。 到了一个路口,红灯亮了,这辆出租车正好被拦了下来。申一甲心里很着急,如果让姜玉慧回到了家,把门一插,他就是长了翅膀也进不去了。不行,必须截住他。 红灯变绿灯。 “师傅,你给我快点,再快点,我有急事。”申一甲说。 “你以为我愿意慢啊,我也知道快了多赚钱,现在是晚高峰知道不?”司机说。 “你给我快点,我给你加钱。”申一甲说。 “你给我加钱,你给我加金子,我也快不了了。”司机说,“我要是闯个红灯,二百块就没了,你给我拿啊?” “去河滨小区有没有近道?”申一甲问。 “有近道,但不能走小区正门了。”司机说。 “那就走近道。”申一甲说,“你给我快点,我给你加十块钱。” “你可别怕颠啊。”司机说罢,在路口拐了弯,驶进了一条小巷子。 道路高低不平,但车很少,速度也比大道快多了。申一甲的心里安定下来,只要能追上姜玉慧,挨点颠就挨点颠吧。 大概是申一甲加了十块钱,司机的速度真的快了起来,一路还鸣起了喇叭。申一甲还觉得不过瘾,仍然在一旁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 出租车开了有不到十分钟的功夫,驶入了河滨小区的侧门。 申一甲紧盯着前方,开始为司机导航:“前面左拐……右拐……简直走……好了好了,到了。” 司机来了一个急刹车:“你倒是早点说啊。” 申一甲把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块钱交给司机,转身下了车,并没有看到姜玉慧的影子。他打开单元门,叫了电梯,直接按了四楼,电梯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想起还没打卡呢,就是打了卡电梯也只能到三楼。 他从三楼下了电梯,从步梯爬到四楼,来到了姜玉慧家的门前,头贴着门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估计姜玉慧还没回来呢。 如果姜玉慧一会儿回来了,不让她进门怎么办?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申一甲的面前,那他不前功尽弃了。 他来到电梯前,一台电梯停在三楼,这是他刚才上来用的电梯,另一台电梯停在一楼,这是刚才他没用的那台电梯。只要姜玉慧回来了,有一台电梯肯定会下去。 如果姜玉慧看到他在电梯门口守着,又关上电梯下楼了怎么办?申一甲心里十分焦躁。 一楼的那台电梯的显然屏变了,瞬间下到了负一楼。申一甲紧张起来,会不会是姜玉慧在负一楼叫梯呢?这个时间十有八九是姜玉慧回来了。 电梯的数学显然屏开始变了,一楼,二楼,三楼…… 申一甲忙闪身躲进了步梯上,侧耳倾听着电梯间的动静。 外面传来脚步声,申一甲探了探头,见姜玉慧真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申一甲已经想好了,等姜玉慧打开门,他就冲过去,不论姜玉慧同意不同意,他都必须闯进她的家里,反正她的力气没有他大,她想拦他都拦不住。 钥匙的声音,开门的声音,申一甲像猫一样,蹑手蹑脚的冲了出去。 他抱住姜玉慧的腰,轻轻一推,她就被推进了门里,没等姜玉慧反应过来,申一甲已经进了屋,从屋里把门锁上了。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姜玉慧大声喘息着,眼睛看着棚顶。 “小慧儿,你没我快吧?”申一甲得意地说,“别看你是先走的,我可是列着架子在你的车后面追来的,一点不比你慢吧?” “啊?”姜玉慧张大了嘴,“骗子,你这个骗子,在你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坐出租车追来的。”申一甲说。 “出去。”姜玉慧平静地说,“你出去。” “你真舍得让我走啊。”申一甲说,“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上我走啊,你得说说道理吧?” “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报警了。”姜玉慧说。 “报就报,正好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咱们谁不讲理。”申一甲说,“你报吧,我等着。” 姜玉慧不再理会申一甲,独自脱下鞋子,换了拖鞋进了客厅。 申一甲立刻跟了上去,从她的手里拿过外套,姜玉慧只挣了一下,就松手了。 姜玉慧在茶几上拿起一瓶果汁,拧了一下没拧开,申一甲凑过去,从她的手里拿过瓶子,帮她拧开,递给她。姜玉慧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似的,转身去了洗手间,申一甲没法再跟着她了。 申一甲愣在客厅中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水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申一甲觉得纳闷,姜玉慧怎么还不出来啊,她不出来,他也不敢进去啊。 他抱着双臂,心里安静了许多,姜玉慧没有一口气把他赶走,说明她对他的反感还没有到极点。现在她在洗手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估计就是在考虑怎么面对他。 姜玉慧从洗手间里出来,去了一趟厨房,手里拿着一瓶已经打开的果汁。 “申一甲,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姜玉慧问。 “我是你的男友啊。”申一甲说,“小慧儿,别孩子气了,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说得轻巧,那你为什么和一个女人单独在饭店吃饭。”姜玉慧说,“这件事你能说清楚吗?” “我们真是科里聚会,有一个副科长没去。”申一甲说,“我又不能见他没去,调头就走吧?” 441、感情升华 申一甲硬是让姜玉慧给搞得哑口无言,她说得没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轻而易举地击中的他的痛处。他一直没有见到姜玉慧的父母,可是姜玉慧也没见到他的父母啊。他虽然现在不用再管父母要钱了,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家里寄点钱和东西,但是他在蓝河混得远没有姜玉慧好啊,他至少没有姜玉慧这样的大房子。 申一甲不想接着姜玉慧的话题聊下去:“小慧儿,你跟方艳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你管得着吗?”姜玉慧说,“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你是不是还想查查我家户口啊?” 申一甲被姜玉慧噎得一愣一愣的。还真别说,姜玉慧和方艳怎么认识的,他还真管不着。他这么问姜玉慧,纯粹是出于一种好奇。 申一甲已经接连抛出两个话题了,都被姜玉慧毫不含糊的顶了回去。他闷着头喝着剩下的半杯奶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了。 房间里很温暖,温暖到申一甲的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拿起全家桶的盖子,在脸上掮着,掮了几十下,也没起什么作用。河滨小区就是蓝河的富人区啊,连供热都给得这么足。 姜玉慧似乎也热了,吃完了一块鸡块,用纸擦了手,进卧室去了。申一甲喝掉奶茶的功夫,姜玉慧回来了,外裤脱了,身上的羊绒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紧身的灰色弹力内衣和内裤。 申一甲的眼睛一直盯着姜玉慧,一直到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唉呀,真舒服。”姜玉慧说着,拿起杯子吸着奶茶。 姜玉慧的体型的确很迷人,她几乎天天在外面吃饭,竟然一点没有肚子,好像风一吹就能吹折似的。她的胸和臀部却特别饱满,圆鼓鼓的,起伏迭荡,错落有致,他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热吗?”姜玉慧问申一甲,“要热就出去冻一会儿。” 申一甲嘿嘿笑了,他出去了,她把门插上,再晾他半小时,今天晚上就不用干别的了。 “我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热啊,热血沸腾啊。”申一甲说着,站了起来,在地板上走了几步。 “你穿的太厚了。”姜玉慧说,“把外套都脱了,挂到卧室去。” 既然姜玉慧都发话了,那就照办吧,毕竟她是女主人嘛。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卧室,脱掉了西服和西裤,又扯下了领带。他觉得还不过瘾,又把鸡心领的毛衫脱了,只剩下一件米白色的衬衣,即使这样,他仍然不觉得冷。 申一甲走出卧室时,姜玉慧不在客厅里。他找到厨房,发现她正在手盆前洗手呢。姜玉慧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本来头都正过去了,忽然又扭了过来,目光停留在申一甲的身上。 “猛男啊,穿得这么露骨。”姜玉慧说。 申一甲低头看了看,不知道姜玉慧是什么意思。他穿的不少啊,下身穿着厚线裤呢,上身也有一件衬衣啊,她为什么说他是猛男呢?太不可思议了。 他走到姜玉慧的近前,从背面抱住了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水珠溅了他一脸。他把她的身体扳了过来,面对着她,能感觉到她起伏的身体和咚咚的心跳。 姜玉慧轻轻一挣,往下一蹲,身体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申一甲望着她的背影,跟了过去。 “申秘书,你吃吧,我吃不下去了。”姜玉慧说着,在沙发上盘腿坐了下来。 申一甲单凭称呼就知道,姜玉慧已经原谅他了。他在姜玉慧的身边坐下来,拿过全家桶看了看,姜玉慧还给他留了两个鸡块,六个蛋挞也只吃了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姜玉慧的身体似乎比这份剩下的全家桶更有魅力,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胃口了,倒是姜玉慧的体香搞得他心猿意马的。 他不想浪费时间了,接连把两个蛋挞扣进嘴里,就去洗手间洗了手,很快就回到了沙发上,和姜玉慧并肩坐在一起,姜玉慧轻轻地歪在他的身上。 “一甲,我不许你以后和未婚的小女子来往。”姜玉慧说的口气很温和,“你听见了没有?” “你放心吧。”申一甲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没有直接回答她。姜玉慧的意思很明白,不许他以后和方艳来往,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姜玉慧听了申一甲的话,身体歪得更厉害了,她的头在他的胸前拱着,最后索性在他的腿上躺了下来,只是脸还冲着电视。 申一甲发现,经历了四季香饭店的一幕,姜玉慧变乖了,温驯了,以前她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他紧靠在沙发后背上,摆弄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电视上,而是在对方的身体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嘴就凑到了一块,忘情的亲吻起来。 “当”地一声,姜玉慧头上的一个卡子掉在了地上。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身体上坐起来,翻身下地,拾起了卡子。 她抬起手来的时候,放在眼前看了看,不禁“呀”了一声。 “怎么了?”申一甲扭过头来。 “唉呀,地板太脏了。”姜玉慧的鞋很快找到了两只拖鞋。 “落点灰不很正常吗?”申一甲说,“你不是请了家政工人吗?明天来收拾一下就是了。” “不行不行,我有强迫症,受不了这个。”姜玉慧匆匆去了洗手间。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看来晚上不用消停了,姜玉慧恐怕要打扫房间了。他身起跟了过去,却与姜玉慧撞了个满怀。姜玉慧手里拿着一块湿润的大毛巾,从申一甲的身边绕开了。 “今天晚上我必须把屋子收拾一下,要不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姜玉慧说。 “你看电视,我来吧。”申一甲说。 “你干活,我不太放心。”姜玉慧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农活都能干,更别说帮你收拾一下了。”申一甲说着,挽了挽袖子,从姜玉慧的手里抢过了那块大毛巾,蹲在地上擦起地板来。 姜玉慧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块大毛巾,擦起家俱物品来。他们擦完了客厅擦卧室,擦完了卧室擦小卧室,擦完了小卧室擦厨房,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姜玉慧脸色绯红地从厨房回来了,对着正在擦镜框的申一甲莞尔一笑。申一甲满意地看着她,姜玉慧这一笑很倾城啊,不敢说倾倒蓝河城,至少也能倾倒河滨小区的的几栋楼了。 “小慧啊,你都出汗了,快别干了,小心感冒。”申一甲说。 “完了,干完了。”姜玉慧盘腿坐在地上,“唉,我这身衣服,都弄脏了。” “那你快去洗洗吧,我再有三分五分也完了。”申一甲说。 “好了,那我去了。”姜玉慧说,“你干活有点慢了,擦得太细了,你以为是在姑娘绣花呢。” 申一甲再回头看时,姜玉慧已经没影了。他从椅子上下来,又换了一个地方,速度比刚才快多了。申一甲觉得很奇怪,在楼下收拾房间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细心过,今天在楼上干活,怎么就这么卖力呢?都是姜玉慧这个小妖搞的,让他失去了内心的一份矜持。 该擦的地方都擦完了,申一甲去厨房的水盆里换了水,淘净的大毛巾,拧开晾好。汗水从他的两颊流了下来,他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汗,发现两只米白色的袖子上弄上一片灰色的痕迹。 一种燥热的火焰在申一甲的喉咙里燃烧,他从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然后脱下了已经弄脏的衬衣。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衬衣,今天早晨上班时刚换的,如果不及时洗出来,明天就无法穿了。他在厨房里没有找到洗衣皂,忽然想起姜玉慧正在洗手间里洗衣服,不如让她顺手洗一把算了,如果她占着手,他就自己洗。 申一甲拎着衬衣来到洗手间门前,听到里面仍然哗哗地响着,他随手推开房间,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姜玉慧赤裸着身体站在淋浴头下面,紧闭着双眼冲洗着身上的白色的泡沫。也许是流水声在作怪,姜玉慧竟然丝毫没有意识他的到来,双手仍然在头上轻轻地揉搓着。 “对不起,对不起。”申一甲并没有跑掉,而是向后退了两步,“我以为你在洗衣服呢,你刚才不是在洗衣服吗?” 姜玉慧睁开了眼睛,双手捂住了胸口,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申一甲,你怎么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姜玉慧问。 “是啊,我……我怎么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申一甲忽然有些结巴。 姜玉慧指了指墙边的浴具架:“快把浴巾给我递过来。” 申一甲愣在那里,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姜玉慧的话。 “傻子,你赶紧把浴巾给我递过来。”姜玉慧几乎喊了起来。 “噢……噢。”申一甲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架子上取下浴巾,颤抖着双手递给了她。 “你给我披上。”姜玉慧说。 442、犯贱 申一甲发现刚才还细密如织的水线,此时突然停止了。他抑制着强烈的冲动,暗暗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不要冲动,生活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姜玉慧不是别人,是他想要真心拥有的心爱的人,绝不能让冲动破坏了姜玉慧对他的印象,让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再蒙上一层阴影。 他这样想着,忙闭上了眼睛,把浴巾递了出去。 “小慧儿,我以为你在这里洗衣服,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洗……那什么。”申一甲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姜玉慧的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此时的世界万赖俱寂。 “申一甲,我还算个君子。”姜玉慧一把从申一甲的手里夺过浴巾,“不过我有点怀疑,你到底是觉得我太丑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姜玉慧的话让申一甲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姜玉慧已经披上了那么洁白的浴巾,嗔怪地站在他的面前。 申一甲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忽然弯腰要把姜玉慧抱起来:“我这是尊重你。” “呵呵。”姜玉慧笑了推开了他,“你可真会说话,你就这样贸然地闯了进来,竟然说你这是尊重我。” “我是真不知道你在里面……”申一甲很无奈,都怪自己刚才太大意了。 “那不行,我吃亏了,你占了我的便宜。”姜玉慧说着,摇摆着自己的身体,“你说吧,怎么办吧,你是不是得赔我一笔青春损失费啊。” “损失费?”申一甲张大了嘴。姜玉慧的思维有点奇怪,他也没把她怎么样啊,刚才还递给她浴巾了呢,她凭什么管他向青春损失费啊。 “罚你!”姜玉慧娇嘀嘀地说,“罚你做饭,打扫卫生三个月。看你的表现,再决定是否追加罚款!” “行。”申一甲猛地揽住姜玉慧的腰,把她抱起来,“不就是当力工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玉慧握着浴巾的手松开了,轻轻揽着申一甲的脖子:“把我抱到床上去。” 这么大的福利啊,申一甲心里乐坏了,这可是姜玉慧自己说的,那就不能怪他了。他把姜玉慧的身体竖直了,直接出了卫浴间的门,轻松地把她抱到了卧室里。 申一甲快走到床边的时候,姜玉慧松开了申一甲的脖子,紧紧抓住了浴巾,在申一甲松手的一刹那,顺势一滚,就滚到了床里边。 申一甲在床边看着她,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身上都有汗味呢,赶紧去洗个澡吧。”姜玉慧娇嘀嘀地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他本来就是要洗一下弄脏的衬衣袖子,却不想刚才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然后就抱着姜玉慧跑到卧室里来了。 申一甲心里很得意,一个姑娘家让他去洗个澡,足以说明她已经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他刚才擦了半天的地板,累出了一身臭汗,如果不去洗一洗的话,别说他觉得很别扭,恐怕姜玉慧从心里上也过不了这个关。 “那你干什么?”申一甲问。 “我看电视啊。”姜玉慧说,“去给我拿瓶水来。” 申一甲乖乖地给她取了一瓶矿泉水,把盖拧开,递给了她。 “你去洗澡吧,然后回来给我当秘书。”姜玉慧眉目含情。 “行,你等着。”申一甲说完,兴高采烈的来到卫浴间,脱掉衬衣,咣咣地洗了几把,用清水漂净,搭在了阳台的衣架上。 姜玉慧的卧室里电视的声音隐隐传来,他在卧室门口往里面望了望,见她正裹着浴巾,握着矿泉水瓶看着电视。 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在申一甲的心头升起,真是奇怪了,他原来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他回到卫浴间,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身上的所有的衣服,挂在了门后的简易挂钩上,回身打开了淋浴器。 申一甲洗完澡才,穿好裤子,才想起自己的衬衣洗了,没有内衣穿了,他总不能光身膀子去见姜玉慧吧。他在镜子前照了照,这身肌肉没的说,可是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对姜玉慧也显得很不尊重。 他站在镜子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出了门,去衣架上取了他的鸡心领毛衫,胡乱套在了身上。 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卧室,发现她已经换了一套粉色的睡衣,偎在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都走到了床边,他还没有察觉。 申一甲清了清嗓子,姜玉慧立刻抖了一下身体,扭头看着他。 “你吓死我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脱掉鞋子上了床,坐在姜玉慧的身边,两个人之间隔着被子。 “我有点困了。”姜玉慧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睡觉了。”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申一甲有些失落,“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你敢。”姜玉慧立刻伸直了腰,转向申一甲,“你以为给我当秘书那么容易呢?今天算你做饭了,拖地了,可你还没有伺候我睡觉呢,把我哄着你再走。” 申一甲心想,哄你睡觉还不容易,少了不敢说,最多五分钟,就捏那几个空位,她保证睡着了。不过哄姜玉慧睡觉恐怕没那么简单。 “背我去浴室,我刚才没刷牙。”姜玉慧说。 申一甲连连点头,果真照着他想的去了。不过姜玉慧也太能耍了吧,刚才说要罚他的时候,也没说要照顾她生活起居啊,连刷个牙都要背着。 “快点啊,申秘书。”姜玉慧怪声怪气地说。 “好,走走。”申一甲认了,谁让他今天惹姜玉慧不高兴了呢,她现在能有这个态度已经很不错了。 申一甲背着姜玉慧回到卫浴间,给她挤好牙膏,接好水,然后把杯子和牙刷都递到她的手里。 姜玉慧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不刷啊?” 申一甲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在她姜玉慧的家里,他刷什么牙啊,再说他的牙具也不在这儿啊,难道姜玉慧还要让他回去取牙具去? “那个抽屉里,有一次性的牙具,你对付用吧。”姜玉慧朝手盆柜指了指。 申一甲服了,原来姜玉慧不是在说梦话,人家有牙具啊,那他何乐而不为啊,为了打kiss他也得刷一刷啊。 两个人刷完了牙,申一甲背着姜玉慧往外走,刚走到卧室门口,她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小慧儿。”申一甲问。 “你背我到梳妆柜那儿,我要做个保健。”姜玉慧说。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抹啊?”申一甲说。 姜玉慧揪住申一甲的一只耳朵:“怎么的你,这么不耐烦呢。” “好好,我背你去。”申一甲说,“你可别抹得像人妖似的,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也得受着。”姜玉慧说,“要不你就走,反正我自己也有腿。” 申一甲无语了,人家姜玉慧早防着他这一手呢,一切都是自愿,爱干不干。他抱着姜玉慧来到梳妆台前,把她放到小凳上。 “你给我捏捏肩膀吧。”姜玉慧说,“我做个保健,十分钟就完。” 申一甲转到她的背后,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 “唉呀,轻点。”姜玉慧咧了咧嘴,“你打击报复啊?” 申一甲忙停下手,重新调整了力度,在她的肩膀上捏了起来。 “重了,又重了。”姜玉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就是姜玉慧这一眼,申一甲发现了一个秘密,姜玉慧在故意刁难他。因为她的眼色是偷偷的一瞥,颇有点察言观色的味道。 姜玉慧也许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爱她,也许是在考察他对她有没有耐心。如果他流露出一点不屑和懈怠,很可能就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申一甲默默地想,唉,不就是装孙子嘛!今天就装到底吧。他总觉得姜玉慧不是一个这么不通情理、时时处处难为他的人。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肩上捏了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姜玉慧已经做完了保健,从镜子里默默地看着他。 “申秘书,起轿回府。”姜玉慧抬高了嗓门。 申一甲抱起姜玉慧,轻轻松松地往回走,心想小慧啊小慧,我看你今天的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今天我就是当一把孙子也会满足你。 申一甲刚走到卧室门,姜玉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回去!” 他停下脚步:“怎么了宝贝。” 姜玉慧忽然笑了,笑得腹肌一颤一颤的:“你叫我什么?” 申一甲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不想再重新这个脱口而出的字眼,有点不好意思。 “赶情你这不是伺候领导啊,你这是伺候宝贝呢。”姜玉慧嘻嘻笑着,“我忘了拿香水。” “那就拿,想怎么拿怎么拿。”申一甲显得特别达观。 “田秘书,你怎么不嫌我折腾啊?”姜玉慧从梳妆台上取了香水,申一甲一看就知道,这是她故意落在这里的。 “折腾呗!”申一甲说,“我反正没觉得。” “田秘书,你可真贱啊。”姜玉慧说,“两毛钱一斤。” “值钱就行。”申一甲淡定地说,“我就怕在你眼里一钱不值。” 443、定情 姜玉慧回到床上拿了香水,在被子面上喷了几下,又在被子里面喷了几下,最后又冲着申一甲的毛衫喷了几下。 申一甲躲闪不及,被她喷了个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申秘书,看来你今天表现还不错,奖励你上床陪我看一会电视。”姜玉慧的身体向里挪了挪。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还算讲理,虽然她没有问一声辛苦,却承认他的确干了不少活。他脱了鞋上了床,和姜玉慧并肩而坐,姜玉慧的头很快就歪过来,偎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遥控器的手,仍然不停地调着电视频道。 申一甲抓紧姜玉慧的一只手,不停的变换着他的手指,捏着她的指肚。 姜玉慧那只举着遥控器的手放了下来,遥控器被甩了一边。 “一甲,你是中医学院毕业的,没骗我吧?”姜玉慧问,“。” “真的,中医学院针灸推拿专业。”申一甲说。 “那推拿按摩是你的专业呀。”姜玉慧说,“怪不得你的手把这么高呢,原来是科班出身的。” “不敢当,过奖了。”申一甲说。 “那你这转行跨度挺大呀,怎么又当上机关干部了呢?”姜玉慧问。 “哎呀,搞推拿按摩太累了,而且没有什么社会地位,顶多就是钱厚点,但中医不像西医,挣钱太慢了。”申一甲说。 “也是,看来你转行还是对的,而且是成功的。”姜玉慧说。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申一甲说。 “一甲,你是怎么当上市长秘书的?”姜玉慧问,“你上面有人吗?” 申一甲有点为难了,到底说有人还是没人呢?说没人,怕她瞧不起;说有人吧,又怕她说他没能力,怎么回答都很难呐。 “上面有人,但是不硬。”申一甲说。 “光有人不行,还得活动。”姜玉慧说。 “是得活动。”申一甲说。 “只活动不出血也不行。”姜玉慧说。 “出不出血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是看关系,看感情。”申一甲有感而发。 “所以你就当上秘书啦!”姜玉慧有些兴奋。 申一甲叹了口气:“现在吧,有的地方吧不正常。上面有人,还要活动,只活动不出血还不行,你说这干部能不累吗?” “就是,有本事说来道去,还得靠自己啊。”姜玉慧抽出自己的手,在申一甲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还有最后一道程序,伺候本宫睡觉。” 姜玉慧说着,在床上躺了下来,但手仍然在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意思,是想让他给她推拿,却没有直说。推就推吧,申一甲的手从她的手上移到他的胳膊上,又移到她的肩上,跨过她的胸,移到她的小腹上,一直睁着眼的姜玉慧渐渐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看着乖乖地躺在床上的姜玉慧,觉得心里很知足。夜晚是如此寂静,生活是如此美好,姜玉慧就像一个迷人的睡美人,坐在她的身边,他感到特别安逸舒心。 申一甲的胸脯一起一伏,身体不安地扭动了几下,申一甲明显感到了她的躁动和不安,他的推拿忽然变成了热切的抚摸。 姜玉慧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甲,你去把灯闭了吧?太刺眼了。” 在申一甲听来,应该是今天的任务结束了,他可以回去了。虽然可以轻松了,他心里却有些扫兴。 “关了灯,我就走了,你睡觉吧!”申一甲说着下了床。 “哎呀,你太笨了,开关就在旁边,你不用下去!”姜玉慧娇滴滴地说,双眸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申一甲摁下了床头柜上面的开关,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来呀。”姜玉慧在床上说。 申一甲翻身上床,歪倒在姜玉慧的身边。 “抱抱我。”姜玉慧的声音,在幽暗中传来,像是天使的召唤。 床上很快就传来了令人销魂的呻吟声,在冬天的夜晚格外让人更加热血澎湃。 申一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他看了看身边正在熟睡的姜玉慧,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翻身下床,取来了已经干透的衬衣,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他和司机李欣已经定好,市长的专车七点半准时到小区门口接他,然后再去接市长宫树仁,现在已经剩下不到半小时了。 “小慧儿,快醒醒,七点了,该起床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扭了扭身子,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闭上了。 “小慧,今天是我第一天接市长,我不能陪你吃早饭了。”申一甲说,“你自己起来弄点吃的吧。”姜玉慧眼睛都不睁,鼻腔里发出几声呻吟:“我太困了,我想一直睡到明天。” “快起来吧,要不你也要迟到了。”申一甲说完,直接去了洗手间,一顿洗漱,出来时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申一甲看了看手机,都这个时间了,别说做饭,买饭都来不及了。他可能一上午都没有机会吃饭,要是早晨不吃上一点,上午可就以受罪了。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还剩下了全家桶,被他放进冰箱的保鲜柜了。他取出全家桶的纸桶,从里面取出一个鸡块,两个蛋挞,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两盒鲜奶,一边吃一边照着镜子。 给宫市长当秘书可得注意形象啊,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小慧儿,小慧起来了没有?”申一甲在厨房里喊着。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息。 申一甲把鲜奶、鸡块、蛋挞摆在了餐桌上,旁边放好的纸巾,然后把吃饭剩下的垃圾扔进垃圾桶,又洗了手,擦了嘴,回到了卧室里。 “小慧儿,你还不起啊,再不起真的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伸了伸懒腰,露出了两只雪白的胳膊:“抱抱。” “好,抱抱。”申一甲拥了一下姜玉慧,又贴了贴她的脸,“乖,快起吧,我得走了。你要用最快的时间起床,然后到厨房去吃饭,要不你上班就来不及了。” “我不想去了,我真的好困啊。”姜玉慧撒娇道。 “上班,必须上班,不上班有意思吗?”申一甲说,“人是社会动物,要与社会接触,人还是劳动的动物,劳动才能健康。” “好吧,我自己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姜玉慧掀开被子,大方地露出美丽的酮体,向她伸出了双臂。 “好了宝贝。”申一甲直起身来,伸出双手,又拥抱了她一下,转身就走,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白天给我打电话。”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后喊着。 “保证给你打。”申一甲说话时,已经出了卧室。 申一甲出了门才想起,昨天白雪松让他今天把手表戴上,白主任的话不能不听啊,戴表一定有戴表的好处,他既然这么说,自己说什么也得把表戴上。他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找出了那块上大学时戴的手表,麻利地戴在手腕上。 申一甲来到小区门口时,正好七点半,那台黑色的奥迪车正在路边等他。 申一甲把宫市长接到市政府大楼,发现白雪松已经到了。 白雪松把一个活页夹交给申一甲:“一甲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上岗,担任宫市长的秘书了。” “这么快?白主任,我行吗?”申一甲接过活页夹。 “有什么不行的?”白雪松说,“我当年当秘书的时候,前一任秘书已经调走了,我来了就上岗了。” “我明白了。”申一甲说,“我知道这几天一直有帮助我。” “我还会帮助你,但说不好多长时间,也许十天八天,也许一天两天,所以你凡事都要上心,不能依靠我了。”白雪松说。 “明白。”申一甲说。 “近一周的重要日程,笔记本上已经有了,你要及时提醒领导,做好沟通衔接工作。”白雪松说,“自己不好驾驭的工作,要及时向秘书长和副秘书长请示,也可能直接向市长汇报。” “事先安排好的我不担心。”申一甲说,“就是突发的情况我可能把握不准。” “小来小去的,你就自己定吧。”白雪松说,“我不是还没走嘛,也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申一甲打开活页夹,宫树仁今天的活动并不多,上午参加一个会,然后听两个部门一把手汇报工作,下午主持市长办公会,研究项目建设等问题。 两个人正聊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白雪松说。 吉明面带微笑,推门进来:“白主任好,申秘书好。” 申一甲忙站起身,离开了椅子。 白雪松笑道:“一甲啊,吉明来跟你做伴了,今后你就不孤单了。” 申一甲被白雪松的话闹愣了,从白主任的话里,他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吉明可能也要成为常务秘书室的秘书了。 副市长杨重调任市委副书记以后,秘书穆阳也跟着他去了市委常务秘书室。吉明是来补穆阳的缺了?还是准备做他的替补?申一甲心里有一点紧张,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 444、争风吃醋 吉明毕恭毕敬地向白雪松点了点头:“封秘书长上我向您报到。” “不用向我报到啦!”白雪松说,“我已经不是你们办公室的人啦!” “欢迎吉科长!”申一甲说着,向着对面桌的椅子上做了一个请座的手势。 “与穆秘书交接了没有?”白雪松问。 “我这不来报个到,就准备到市委去见穆秘书嘛。”吉明并没有坐下,“白主任、申秘书一定多多关照啊!” “别客气,别客气。”白雪松说,“以后我到了县里,就得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那哪敢啊!”吉明说,“白主任、申秘书,你们忙着吧,我先去一趟市委秘书室,然后就回来上班了。” 申一甲的心情很复杂,好险啊!他只比吉明早来了三天,如果他晚来几天,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很可能就是吉明的了。申一甲心里暗暗庆幸,要不是孙婧及时把市长秘书空缺的消息告诉他,并亲自做主管副市长于发和的工作,要不是孙婧建议他马上去找市政府秘书长封官生,并教他如何表现,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大概就没他什么事了。 吉明单凭中等身材、伶牙俐齿的优势,就足以赢得宫树仁的赏识了。 “一甲啊,今天上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准备去县里一趟。那边已经催我啦,让我尽快把工作交待一下,赶紧过去。”白雪松说,“可是我一时还走不了啊,我已经向宫市长请完假了,今天先过去和县政府的班子见个面。” “那白主任就赶紧去吧,这边您放心,有我在,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申一甲说。 “呵,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白雪松向申一甲交待了几句,向车队要了一台车,拎着包走了。 申一甲拿起白雪松交给他的笔记本,重新看了看宫市长今天的日程安排,上午的工作主要是给宫市长提个醒,掐个时间,目前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八点二十分,申一甲又紧张起来,八点半就在常务会议室开会,自己什么时候去提醒宫市长呢?申一甲离开常务秘书室,来到了市长秘书室,一只脚刚迈进门里,封官生就在后面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秘书长!”申一甲立刻转身迎了过去。 “一甲啊,八点半市长办公会,你别忘了给市长拿材料。”封官生说。 “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我正要提醒领导呢。”申一甲说,“市长没有别的客人吧?” “早晨有两个客人,已经走了。”申一甲说。 “那就好。”封官生说着,敲了敲宫树仁办公室的门。 申一甲回到市委秘书室,拿了准备好的材料,从侧门进了宫树仁办公室。 “现在离开开会还有五分钟。”申一甲没敢说下半句:领导是不是可以准备走了。 “一甲啊,把需要的材料送到我的座位上,我这就和官生过去。”宫树仁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申一甲出了门,心里轻松了许多,看来当秘书有时候想献殷勤都没用,秘书长这不也是来接宫市长了嘛,他想往前凑都凑不上啊。 宫树仁开完市长办公室,已经是十点半钟了,离开事先约定的会客谈话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宫树仁开会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来找他,会见的客人由两名增加到五名。 几位等候市长谈话的干部陆续到了,有的在常务秘书室里等,有的在走廊里等,见到申一甲的时候也显得特别亲切和客气。申一甲索性把常务秘书室让给了客人,自己回到了市长办公室隔壁的市长秘书室,这样才算安静下来。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他吓了一跳,这还了得,宫市长正在隔壁与局长谈话呢。他不假思索地拿过手机,迅速接通。 “申秘书,我是方艳。” 申一甲立刻感到头大了一圈,方艳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又打进电话了。 “艳子,我在工作呢,你有什么事情吗?”申一甲问。 “你不就是当了个市长秘书吗?给我耍什么官腔?”方艳说。 申一甲拿着电话,又不敢出屋,只好走到离开隔壁最远的地方,用手捂住嘴,小声说:“艳子,别闹了,隔壁领导正在会见客人。” “领导不是正在会见客人吗?那正好,你出来一趟吧,王海不在,我在后办公室等你。”方艳说。 “方艳,我现在真的出不去。”申一甲说,“你要是不怕影响不好,你就过来吧。” 他大概能猜到方艳找他到底做什么?无非就是兴师问罪呗,可是他有什么罪啊,他估计方艳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闯到市长办公室的隔壁找他算账。 方艳果然气势小了许多,声音也没有那么冲了:“中午十二点,在食堂吃完饭,你总该有时间吧?” “那得看情况。”申一甲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根本不属于我自己。” “那你就看着办吧。”方艳说完就挂了电话。 方艳到底要干什么呢?申一甲心里很无奈。就看昨天晚上方艳在姜玉慧面前的样子,他以为本来没事了,可是这才过了一天,她就堂而皇之地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现在方艳做什么都晚了,他和她都没有一点可能了。因为他昨天晚上已经和姜玉慧住在了一起,能发生的都发生了,这其实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与方艳没有任何关系。 躲着方艳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那样她就会认为他比较软弱可欺负,有可能会对他变本加厉。如果中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准备去见方艳一面。不过午饭后王海应该也在办公室里,这就有点麻烦了,到时候再说吧。 宫树仁的时间掐得太准了,离开午休时间还有五分钟,最后一个客人建设局局长离开了市长办公室,一脸轻松地走了。申一甲立刻回到市长秘书室,敲了敲侧门,进了市长办公室。 “领导辛苦,午休时间到了。”申一甲说。 “今天很难得啊,准备休息。”宫树仁站了起来,“一甲啊,走,我们吃饭去。” 申一甲陪着宫树仁来到机关食堂,把他送到领导干部食堂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一会儿在食堂门口等您。”申一甲对宫树仁说。 “进来吧,进来吧。”宫树仁向他招手。 “这不合适吧,我还是去干部食堂吧。”申一甲说。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宫树仁说,“我本来就不主张领导和干部分灶,要不是怕得罪人,我早就把两个食堂合并了。” “谢谢领导。”申一甲只好从命了。 “谢什么,家长和孩子同屋不同席,领导和干部分灶吃饭,这都是封建社会的遗毒。”宫树仁说。 申一甲虽然进了领导食堂,但生怕影响宫树仁吃饭,并没有和他坐在一个单间,而是坐在了角落里一张空着的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然后在桌前等到宫树仁出来。 回来的的路上,宫树仁与一位部门领导边走边谈,申一甲则跟在后面,很快回到了办公室。 “领导,我要不要给您做一个推拿?”申一甲问。 “一甲啊,不要心急啊,等有时间的,我让你好好给我做一做。”宫树仁笑了,“今天不行了,昨天睡得晚,中午得抓紧时间补个觉,下午还有工作呢。” “那好,那领导好好休息。”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宫市长让他做推拿,一会儿就别指望见方艳了。 申一甲迅速来到另一侧的休息室,为宫树仁摆好枕头,抖开毛毯,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宫树仁走了个对面。 申一甲听到了一种很弱的声音从西服的口袋里传来,在这种敏感的时刻,还能有谁能发来短信呢,肯定是方艳。他回到隔壁的秘书室,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短信果然是方艳发来的,上面只有两行小字:“一会儿能过来吗?王海下基层了。” 申一甲看了看表,离方艳的约定时间只有两三分钟了。他生怕方艳找过来,立刻回了一条短信:“十二点准时。” 穿过楼梯口,没走几步就到了督查办的办公室,申一甲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去,挤出一脸笑容。 “请坐吧申秘书。”方艳语气很冷。 “不用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申一甲不想给方艳任何机会,更不想给她任何口实。 “怎么,坐都不能坐了”方艳仍然端坐在办公桌前,“真是官生脾气长啊。” “艳子不用那么客气,我们应该算是老朋友了。”申一甲来到方艳的桌前。 “申一甲,我问你一句话,希望你如实回答我。”方艳有些咄咄逼人。 “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申一甲说。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方艳问。 “很喜欢你,但不是爱。”申一甲说,“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我。” “你少他妈给我咬文嚼字。”方艳脱口而出。 “艳子,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尊重我们的友谊。”申一甲说。 445、吻别 “申一甲,你既然对我没有想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闲着没事,拿我寻开心呢?”方艳抱着双臂,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方艳,你说话要凭良心,我一个人和你吃过两次饭不假,不过可都是你张罗的,你说我不去行吗?我不去就把朋友得罪了吗?你老舅就是姜震东,他现在咱们市政府的前秘书长,我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呀,是不是?”申一甲其实很不想得罪方艳。 “还有脸说呢,你这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家伙。”方艳说,“那你说说吧,你对姜玉慧的感情是真的吗?你真爱她吗?” “当然是真的了。”申一甲说,“我们是邻居啊!我们接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当你的面提起她,是不想惹你生气。”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方艳说,“我希望你尊重自己的感情,不要胡闹。” 申一甲觉得觉得与方艳的对话很难进行下去,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哦,他跟姜玉慧在一起是胡闹,他跟她方艳在一起就不是胡闹了?他觉得方艳的想法简直不可思议。 “一甲,我建议你认真对待自己的感情,不要视感情为儿戏。”方艳说。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有点多虑了。”申一甲说。 “我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要自己好好考虑考虑,你到底喜欢谁?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方艳一本正经的说,在神一家听来显得特别滑稽。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想来想去觉得方艳有真意思。昨天晚上他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今天方艳还要跟他对质一番,真是太佩服她的勇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方艳的这一出足以证明她很在意他,他既然已经伤害了他的自尊,就不能再继续伤害她了。 申一甲很想立即给姜玉慧打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可是那样的话,姜玉慧肯定会找方艳对证,两个人的矛盾很可能会进一步激化。 申一甲忽然方艳不太好把握。如果她又找到姜玉慧,说他找到她的办公室了,如果再弄出一些是非,事情就有点麻烦,结果就会造成他一只脚踩两只船的假相。 不能考虑这么多了,必须马上给姜玉慧挂一个电话,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如果让方艳抢了先,他就被动了。 申一甲掏出手机,拨通了姜玉慧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说话挺算数啊,就是晚了点。”姜玉慧还记得早晨和申一甲的约定。 “别提了,上午太忙了,没倒出时间来。”申一甲说。 “你找我做什么?”姜玉慧说,“不会要对我说你有多么忙吧?” “小慧儿,我本来吃完饭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刚才方艳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到她的办公室。”申一甲的声音很小。 “她找你做什么?”姜玉慧追问道。 “她……她问我到底喜欢不喜欢她。”申一甲说。 “你是怎么说的。”姜玉慧问。 “我说不喜欢,我们就是同事之间的友谊。”申一甲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你是知道的。” “你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找你?”姜玉慧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申一甲说,“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为什么还要去她的办公室?”姜玉慧问。 “她让我去,我能不去吗?她要是过来找我,那会影响我的正常工作。”申一甲说。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姜玉慧问。 “你想我说什么都成。”申一甲说。 “我告诉你,别理她!”姜玉慧说,“她的事情我去摆平。” “谢天谢地,苍天有眼啊。”申一甲要想的就是这个结果,没想到姜玉慧这么快就给他了。他见姜玉慧并没有说话,拿起手机一看,那边已经挂断了。 申一甲心里这个兴奋啊,想不到姜玉慧还能摆平方艳,真是太难为她了。这丫在社会上混得挺有模样啊,要知道方艳的背景可是够强大的,他这个市长秘书见了她都得让三分,姜玉慧却能摆平她,看来他没看错人啊。 申一甲为自己泡了一杯茶,又背起那些电话号来。这些电话号就是一串串枯燥的数学,太难背了,他前天背了一晚上,也没有背完,上午本来想接着背呢,才发现大多数已经背完的电话号又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被推开了,方艳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申一甲腾地站起来,连忙向她摆着手:“领导都在休息,你千万要注意影响!” 方艳呼了一口气,直接吐在申一甲的脸上,竟然没有说话。 “艳子,有话好好说。”申一甲拉住方艳的胳膊,想让他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限你一分钟,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方艳用力甩开他的胳膊,转身就走了。 申一甲一看方艳这架势就明白了,姜玉慧刚才给她打电话了,两个人的通话很不愉快,要不方艳就不会对他劲儿这么大了。 申一甲马上跟了出去,方艳现在已经火人了,他不能戗着来,必须顺毛梳理。 微笑,一定要微笑,千万不要火上浇油。申一甲一边走边告诫自己。 方艳前脚刚进办公室,申一甲就跟了进去。 方艳似乎对申一甲的举动很感意外,愣愣地看着他。 “方艳,我希望你保持理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申一甲说,“我知道你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所以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艳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低着头,撇着嘴,并没有要和他对质的意思。 “艳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真实。”申一甲说,“可是真实有时候不一定就是有理啊。” 方艳咚地坐了下去,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申一甲忙回身把门插上,来到方艳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艳子,艳子,不要哭了,当心让别人听到。”申一甲说。 方艳果真停止了抽动,抬起头来,把满脸的泪水擦干,还从抽屉里拿出镜子照了照。 “一甲,让你见笑了。”方艳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没看上我,我怎么这么傻,偏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如果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或者你再对我更耐心一点,我一定会让你看到那个值得你爱的我。我刚才真恨不得把你撕碎了,扔到大街上去,可是既然那样我也没有机会了,我失败了,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回应该轮到申一甲发愣了,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平息方艳心里的这股怨气,现在看已经收到效果了。他忽然有一点感动,像方艳这种要强的女子是不动轻易哭泣的,他进了屋以后,她竟然没有难为他,没有再说一句不可理喻的话,让他实在有点太意外了。 “你回去吧,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方艳说,“说什么都没用了。” 申一甲不想马上离开,那就相当于逃兵一样。 “一甲,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方艳说,“我以后一定会像一个正常的同事一样对待你。”方艳说着,又拿起镜子照片照。 见方艳催得这么急,申一甲觉得逃就逃吧,反正方艳已经不再难为他了,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那我走了,艳子,你多保重。”申一甲说着,转身往外走,生怕方艳改变主意。 “一甲,你抱抱我吧,你从来没有抱过我。”方艳在申一甲的背后说。 申一甲犹豫了一下,方艳已经不再闹了,他就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 “这……这不太好吧?”申一甲转过身来,看着走过来的方艳。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想抱你一下。”方艳来到申一甲的近前,双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申一甲轻轻地拍着方艳的后背,想尽快挣脱她。不料,方艳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身体吊了起来,小嘴唇狠狠的啄在他的嘴上,试图吻开他的唇。 申一甲不敢激烈反抗,只能任她亲着、吻着,然后用力扳开她的胳膊,又拿下了她的手。方艳又呜呜哭泣起来,转过身去,抹着眼泪。 申一甲从手盆架上拿过手巾,从后面递给方艳,方艳毫无反应,他就把手巾搭在了她的肩上。 “艳子,我走了,你多保重。”申一甲迅速转身,开门离去。 正是午息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 申一甲觉得嘴唇火辣辣的,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放在眼前一看,是鲜红的血。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感到一丝尖锐的疼痛。这方艳简直太疯狂了,好像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在楼梯口,申一甲正好碰上了上来的王海。他心里暗暗庆幸,只差一分钟吧,如果自己晚出来一分钟,就会被王海堵在办公室里,他和方艳就都不好交待了。 王海停下脚步,笑呵呵地说:“申秘书。” 申一甲抿了抿嘴唇,想说话却没敢张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446、伤感的夜晚 申一甲回到河滨小区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他送宫树仁去望月楼宾馆接待客人,又把宫市长送回了家,在河滨小区门口下了车。在小区里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姜玉慧家的窗口,他看了无数次的窗口竟然亮着。 申一甲很兴奋,看来姜玉慧已经回来了,说不定正在家里等着他呢。他一种疾走,开单元门,进电梯,下电梯,很快就来到了姜玉慧家的门前。 “咚咚咚……”申一甲迫不及待地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姜玉慧的声音。 “我,申一甲。” 门开了,姜玉慧的头发湿润,笑吟吟地看着他:“馋嘴猫,我就知道你今天会过来。” “呵呵……”申一甲干笑两声,姜玉慧都猜到他心里了。 “给市长当完秘书,回家接着给我当秘书呗。”姜玉慧爱怜地整了整申一甲的领带,“小伙子,帅呆了。” 姜玉慧以前从来没有夸奖过申一甲,这是第一次。 申一甲咧开了嘴,把姜玉慧揽在怀里,一顿深吻。 姜玉慧娇喘吁吁地挣开了他,“看把你急的,快去洗洗。” 申一甲直接去了水盆,洗了手和脸,接过姜玉慧递来的毛巾,深情地看着她,心里荡漾的一种幸福感。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脱着西服:“小慧儿,我从来不穿西装的,今天穿了整整一天,可把我板坏了。” “傻子,那叫正装。”姜玉慧接过他脱下来的西服,挂在衣架上,“西方正式场合都要穿的。” 申一甲来到沙发上,又脱掉了裤子,甩到一边。 姜玉慧哼了一声:“你倒不见外啊,进了屋就脱。” “这不回家了嘛。”申一甲说,“我总不能穿着西服和你说话吧。” 姜玉慧又把西裤挂在衣架上,回到沙发前,坐到申一甲的腿上,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申一甲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拥了她一下,就把她放倒在沙发上。 姜玉慧又自己坐起来:“方艳又找你没有?” “方艳?没有啊?”申一甲说,“那就找了我那一次,后来你不是说你来摆平吗?” “我估计她也没那个胆子。”姜玉慧说,“太不像话了,敢抢我的菜。” “什么你的菜,我的菜的。”申一甲说,“原来我就是你的一盘菜啊。” “是又怎么样,我要把你整个吃掉。”姜玉慧说,“连骨头都不剩。” “行行行,你饶了我吧。”申一甲说,“咱们说不定谁是谁的菜呢,不信试试?” “流氓!”姜玉慧撇了撇嘴,“我偏不。” 申一甲与姜玉慧你来我往地打情骂俏,心里却觉得哪儿不劲儿。哪儿不对劲儿呢?他猛地想起,方艳这么快就被姜玉慧摆平了,他觉得蹊跷。 “要知道你能摆平方艳,我早就跟你说了。”申一甲这么说,无非是想套套姜玉慧的话。 “不提她了,以后你们还要处的,她既然知道错了,就放她一马吧。”姜玉慧说,“她这么狂,能看上个人儿,也算不容易。” “不容易我就得付出啊?”申一甲说,“她不就是仗着她老舅是人大副主任吗?跟你说实话,我算是看透了,说什么也不能找一个有权势的女朋友,太受气了。” 姜玉慧忽然起身离开,从厨房里拿回了两个进口苹果,在申一甲的旁边削起皮来。申一甲忙从她的手里拿过刀和苹果,接着削了起来。 “申一甲,你说人大副主任算有权势啊?”姜玉慧撇撇嘴,“那都属于退二线了,还有什么权势啊,我看呐,还不如你这个市长秘书呢。” “小慧挺会说话啊。”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脸上啄了一下,继续削苹果皮。 “那你看我像有权势的人吗?”姜玉慧问。 “当然有权势啦!”申一甲说,“别看你只是一个财政局的副科长,可比那些清水衙门强多了,给个副局长都不换啊!” “你们怎么都这么说啊。”姜玉慧的脸色特别得意。 申一甲把削完皮的苹果递给姜玉慧,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申一甲放下了水果刀,起身去了厨房。他不想吃苹果,而是想找点水喝。 姜玉慧跟了出来,把咬过的苹果递给他。申一甲也不客气,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端起水杯,向她扬了扬。 “你是不是没吃饭啊?”姜玉慧问。 真让姜玉慧给猜着了,申一甲吃饭倒是吃饭了,只是没有吃饱,望月楼宾馆里的菜小碟子小碗的,同桌的又是司机,又是秘书的,他又得注意吃相,简直太痛苦了,后来他索性不吃了。 他回来的时候倒没觉得饿,到了姜玉慧的家,怎么又渴又饿的。 “我就防着你这一手呢。”姜玉慧走向冰箱说,“今天基层请吃饭,菜剩了许多,平时扔了就扔了,我从来不往回拿,有的就让主人打包了。今天我忽然想,你可能会吃呢,就挑了两个菜带回来了。” 姜玉慧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掏出几个精致的打包盒,放到桌子上。 “够我们吃两顿了。”姜玉慧说,“你不会嫌吧?” “不会不会。”申一甲打开一盒,是一盒糖醋带鱼,又打开一盒,是几乎整只的盐焗鸡,再打开一盒,是满盒的粤式水晶饺。 申一甲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剩菜吗?如果这是剩菜的话,姜玉慧他们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啊? 姜玉慧见申一甲站着发愣,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和,头凑到他的耳边。 “你不会是嫌这是剩菜吧?”姜玉慧说,“我可是为了你才带回来的。” “不是不是。”申一甲说,“挺好的,我是觉得意外,哪有这么整装的剩菜啊,好像刚端上桌的一样。” “拍马屁拍习惯了是吧?回家还想接着拍。”姜玉慧在申一甲的屁股上拍了一把,为他取来筷子,还有一盒奶,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申一甲夹起一个蒸饺,吃了起来。姜玉慧扭着脸愉悦地看着他,一付有享受的样子。 申一甲心里很安逸,这是在姜玉慧家第一次吃现成的饭菜,尽管这是她吃请打包带回来的,但他仍然觉得很安逸。 不过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姜玉慧晚上到底吃了什么。 “哪儿请你们啊?”申一甲问。 “区里呗。”姜玉慧说。 “区里用得着请你们吃饭吗?”申一甲问,“都不是一个财政盘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姜玉慧不屑地说,“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谁要是能离开我们财政局,那我算他牛掰。” “那吃的什么啊,这菜都剩了。” “海参,鲍鱼,熊掌,龙虾……”姜玉慧如数家珍。 “哎,小慧儿,求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自卑了。”申一甲说,“比我们宫市长吃得好啊。” “那当然了,一桌两万多,还不算茅台。”姜玉慧说,“他们吃完又去唱歌了,我怕你找我,就先回来了。” 申一甲真的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在蓝河这种三四线城市,吃一桌饭要两万多元,同样都是机关干部,吃饭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们宫市长晚上吃的什么啊?”姜玉慧问。 “那桌吃了一个猪头。”申一甲说,“还有一些配菜。” “猪头?”姜玉慧撇了撇嘴,“招待客人还这么土鳖,我们早就不吃那个了。” “土鳖吗?我倒觉得已经够奢侈了。”申一甲说,其实根本没尝到猪头的味道,他们秘书司机这桌上的是炒菜。 “怪不得有人这么愿意到县里区里去呢。”申一甲说,“原来奥妙在这里。” “不吃了,我吃饱了。”申一甲忽然觉得没有胃口了。自己现在已经是市长秘书了,却在这里吃区里请客的剩菜,而且是宾主都不愿意动筷了剩菜,他很不舒服,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一甲,你是不是觉得不可口?要不我给你叫点外卖?”姜玉慧温柔地伏在他的肩上。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姜玉慧今天对他出奇的好,虽然她端给他的是剩菜,但已经使她非常感动了,更不要说再给他要什么外卖了。 申一甲自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情绪化,神经过敏了。 “明天早晨之前,必须把这些东西吃掉,扔掉太可惜了。”申一甲说着,盖上餐盒,摞在一起,送回了冰箱。 姜玉慧一只手扶在下巴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申一甲。 “一甲,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姜玉慧甩了一下长发,“我忽然发现你好像很容易伤感。” “我不伤感,有你在,我有什么好伤感的。”申一甲在水盆前漱着口。 “你这张嘴,真的很适合当秘书。”姜玉慧伸手指着他。 “我说的是真话。”申一甲说,“如果我不是市长秘书,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姜玉慧腾地站起来:“申一甲,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市长秘书的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吗?” 申一甲被姜玉慧问得哑口无言,自己不是市长秘书的时候,姜玉慧确实和他在一起了,但那时他们没有上床。 “不理你了。”姜玉慧起身去了客厅。 447、旧情人来访 申一甲忙追过去,从后面抱住姜玉慧,她停住脚步,靠在他的身上。 “小慧儿,有时间见见咱爸咱妈呗。”申一甲对着姜玉慧的耳朵小声说。 “咯咯……”姜玉慧在申一甲的怀里里倒外斜地笑着,要不是申一甲抱着她,她恐怕就失重了,“谁是你爸你妈啊,真不要脸。” 申一甲是故意这么说的,无非是想哄姜玉慧高兴罢了,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他推着姜玉慧来到沙发前,她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开个玩笑嘛。”申一甲说,“你别太当真啊。” “谁当真了?谁当真了?你才当真了呢。”姜玉慧愤愤地甩开申一甲的胳膊,“你不就当个破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跟你说实话,我还没看上呢。” 姜玉慧一会好一会坏,一会近一会远,对申一甲的话又特别敏感,他觉得自己有点掌控不了她的情绪。 “小慧儿,咱们出去转转怎么样?”申一甲说。 “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你看看都几点了,就蓝河这巴掌大的地方,你能转到哪儿去啊?”姜玉慧说。 “从这儿到你家有多远?”申一甲问。 “到我家?”姜玉慧张大了嘴,“申一甲你什么意思,这么晚了,你要去我家,再说……” 姜玉慧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停住了。 申一甲眼巴巴地看着他:“再说什么?” “再说这个时间去我家,你觉得合适吗?”姜玉慧说。 “那就明天去,我白天准备点礼品。”申一甲说,“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你说的是真的?”姜玉慧的眼睛不停在眨着。 “你觉得我有必要说假的吗?”申一甲说,“这说明我对你是认真的。” 姜玉慧伸出双臂,扑到申一甲的怀里,脸藏在了他的背后。 嗯,找到感觉了。申一甲心里很安逸,很知足。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姜玉慧是否真的在意她,是否打算真心和他在一起。不过冲她刚才的举动来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一甲,你不用那么性急。”姜玉慧在他的耳边说,“咱们俩的事,你见谁都没用,我自己就能做主,我现在都已经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咱们不是晚辈嘛,晚辈就得懂事不是?”申一甲说。 “你的意思,就你懂事了?”姜玉慧把头从申一甲的肩上移开。 “你是不是要把我雪藏起来,谁也不让见啊?”申一甲说。 “嗯,有这个意思。”姜玉慧说,“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谁也不想见。” 申一甲理解姜玉慧此时的心情,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占有欲吧,她现在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到她。 “我们总得见见你的父母,这是起码的礼节啊。”申一甲说。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姜玉慧说,“我困了。” 申一甲一愣,姜玉慧困了?现在才晚上九点钟,她就困了,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啊,以前这个时候她在外面吃饭,恐怕还没回来呢。也许她白天工作真的累了,晚上就是没有精神了。 “那你今天早点睡吧。”申一甲说,“我这就回去了。” “那不行。”姜玉慧撇着嘴,“你得陪我。”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姜玉慧的意思,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他拦腰抱起姜玉慧,匆匆进了卧室,快到床前的时候,姜玉慧踢腾着双腿,从他的身上挣脱了。 申一甲不解,姜玉慧这是要演哪一出啊? “洗脸刷牙。”姜玉慧回头一笑。 政府办副主任白雪松去县里上任了,申一甲接替了他的工作,名副其实地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他的对面桌就是新到任的吉明吉秘书。 申一甲心里的那种危机感消失了,因为吉明的角色是政府常务秘书室常务秘书,他则是政府常委秘书室市长秘书,虽然只有两个字的差别,在这场默默的角逐中,已足以分出胜负了。就是因为这种差别,无论哪个领导来到秘书室都会先向申一甲打招呼,甚至在吉明面前也毫不避讳。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昔日督察办的竞争对手?如今成了他在常务秘书室的新同事。 他来到常务秘书室最大感受是人们对他的态度变了,和他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变了,他看到的笑脸多了,尤其让他感到意外的事,于纯虹竟然给他打来了个电话。 申一甲看到于纯虹的手机号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纯虹怎么会想起他来呢? “你好,常务秘书室。”申一甲平静地说。 “申秘书,我是人大办公室于纯虹。” “有什么事啊,纯虹。”申一甲说。 “恭喜你啊!去了这么重要的岗位。”于纯虹的声音很空灵。 “谢谢。”申一甲看了桌吉明一眼。他想离开秘书室,去外面接电话,却又怕被走廊里的人看。在这办公室里接电话吧,又怕于纯虹跟他谈起什么敏感的话题,被吉明听到。唉,当秘书就是不太自由了! “申秘书,我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交到宫市长手里呢,领导已经打完招呼了,宫市长现在在楼里吗?”于纯虹问。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虑了。 于纯找找他并不是什么私事,而是有文件要交给宫市长。于纯虹是是人大办公室的科长,领导的安排送一份文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科长,那你过来吧,宫市长正好在家。”申一甲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别人过来。” “那不妥吧,领导已经吩咐我,文件必须交到市长或你的手里。”于纯虹说。 “那好,你来吧,我等着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对对这份文件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于纯虹为什么要给他送这份材料。其实她本可以让别人把材料送来,因为它毕竟不是白丁,而是人大办公室的一个正科级干部了。 大约有十来分钟的功夫,于纯红穿着一件黑色的卡腰皮大衣出现在常务秘书室的门前,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虽然门开着,于春红还是敲了敲靠墙的门板,笑着对屋里的申一甲说:“申秘书,我来了。” “来吧,于科长。”申一甲站起身来,看着于纯虹手里的文件袋。 于纯虹把办公室打量了一番,来到申一甲的面前,把文件袋交给了他。申一甲接过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我们主任已经和宫市长通过话了,你把材料直接交给宫市长就行了。”于纯虹说。 “好的,没问题。”申一甲说,“吉秘书,你给客人倒杯水,我给领导送材料去。” 申一甲绕过于纯虹往外走,他不是不想接待她,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于纯红只是来送一份材料,他估计她见到他离开了办公室,自然就会走了。 可是申一甲的算盘打错了,他从市长办公室回到常务秘书室的时候,于纯虹正双手捧着茶杯,与吉明说话呢。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于纯虹就是于纯虹,与别人沟通的能力太强了,送份文件的功夫,他与吉明搭上话了。 “吉秘书,你原来在哪儿工作呀?”于纯虹问。 吉明笑了笑,指着申一甲说,“我原来在督察办,是申秘书的同事。” “哦,这么巧啊!”于纯虹笑着把脸转向了申一甲。 “于科长,宫市长已经拿到文件了。”申一甲的言外之意是,文件都送到了,于纯虹该走了。 于纯虹嘻嘻笑着:“市长看了吗?” “放在桌边了,还没有看。”申一甲说。 “那怎么办呢?”于纯虹面露难色。 申一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粗心了,于纯虹送来的应该是一份签字文件,宫市长签了字,她还要拿回去,怪不得她坐在这里没走呢。 申一甲双手一摊:“有一摞子文件呢,估计一会儿半会儿看不到那儿。” “那我就不等了。”于纯虹说,“等市长看完材料以后,你给我打电话吧,我再过来取。” “不用了,领导签完以后我给你送回去。”申一甲不想在办公室里再看到于春红了,因为他的出现太打击他的自信了。 吉明笑呵呵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于科长放心,如果申秘书没有时间,我可以替他把材料送过去。” “我可不敢劳驾你们两位大秘。”于纯虹慢腾腾地往外走,“还是我自己来取吧。” 申一甲把于纯虹送到门口,就不想再往前走了,可是吉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申一甲站在原地,把门一横,吉明就被挡在了一边。心想吉明啊吉明,你知道我跟于纯虹是什么关系啊,你这样像抢钱似的要送于纯虹,不是显得自己对于纯虹太冷淡了嘛。 “申秘书,我替你送送人大的美女吧。”吉明的手搭在申一甲的肩上,只轻轻一推,申一甲就让开了。 申一甲不好不让,因为吉明说得明白,人家是在替他送于纯虹呢,而且姿态放得很低。 “吉秘书,一定要送到人大门口啊!”申一甲笑道。 448、调虎离山 “吉秘书,一定要送到人大门口啊!”申一甲笑道。 “不用送,真的不用送。”于纯虹说,“你们都是大秘书,我怎么敢劳驾你们。” 吉明从申一甲面前一闪,跟着于纯虹出来去。申一甲站在门里,不想再往外走了,既然吉明愿意送,就让他送吧,反正他已经把话说明了。 于纯虹的突然出现,让申一甲感觉很不舒服。现在他的处境刚刚好起来,工作变动了,有了一个理想的岗位,对象也基本明确了,姜玉慧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人还算直爽,个人的身体条件和家庭条件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对他动了心,一切都朝着他期望的方向走。 偏偏这个时候,一直躲着他的于纯虹却主动找上门来。他不认为于纯虹就是送文件来了,人大办公室人不少,不一定非得她于纯虹来送材料,她来这前还特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他已经知道他当上了市长秘书。那么她来送文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向他示好。 申一甲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心猿意马,示好就示好吧,反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完成时了。于纯虹既然不再回避他,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虽然不断地安慰自己,却总觉得有一点别扭。 吉明回来了,申一甲一怔,这小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兄弟,你真把她送到人大门口去了?”申一甲笑道。 吉明笑嘻嘻地说:“没有没有,就送到了咱们政府大楼门口。” “嘿嘿!”申一甲干笑一声,“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以后还有机会。” “一甲。”吉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秘书室你来得比我早,资格比我老,你申大秘书有话,我哪敢不从啊。今天没送到地方,实在不好意思,主要是这一路上,于科长一直在跟我说话,她一句,我就得回一句,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门一楼大门口了。” “主要还是有共同语言。”申一甲板着脸说。 “到了门口,她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就站在门口和我聊天。”吉明说,“她不注意影响,我得注意影响啊,这不,送到门口我就回来了。” 申一甲从桌角拿过一摞信件,一封封拆着,不时地看吉明一眼。吉明的意思很明白,他没想真把于纯虹送到人大办公楼门口,不过是她一直在和他说话,他不好不陪罢了。吉明说的应该是真的,于纯虹有那股劲儿,要想和谁拱话,很快就能找到共同语言,叫人欲罢不能。 “吉秘,一会儿宫市长看完了那份文件,你就替我给于科长送回去好不好?”申一甲一想到那份文件,又头痛了,他是真不想去人大找于纯虹了,既然吉明感觉不错,还能把她送到一楼大门口,那送个文件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申大秘有吩咐,我哪敢不从啊。”吉明说,“兄弟愿意效劳。” “吉秘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吧。”申一甲抬头笑了笑,“没事给美女送个材料,顺便养养眼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行了,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了,老婆看得紧啊。”吉明说。 “这事看是看不住的!”申一甲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 他没想到,本来就是跟吉明开个玩笑,他还当真了,立刻拿老婆当挡箭牌。既然于纯虹有话,他准备再去宫市长那里看看,那份文件看了没有。因为于纯虹刚才来的时候,把文件装在了文件袋里,他也没有打开,直接就送到了宫市长的办公桌上,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文件。 他借故给宫树仁添茶水,从侧门进了市长办公室。 宫树仁的杯子里水还满着,见申一甲进来,把手里的一份材料往桌边一放,直起身来。 “一甲啊。”宫树仁说,“有事吗?” “我没事,想给您换点茶水。”申一甲说。 “不用了。”宫树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省委组织部的这份文件我看完了,你马上退回去市委常务秘书室吧,你亲自送去,内容不要外泄。” 申一甲忙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份材料,发现这份文件,正压在刚才他送进来的文件袋上,那个文件袋已经打开了。 申一甲拿起文件,扫了一眼,是蓝河市换届问题的处理决定。他忙把文件装进袋里,有些为难了,于纯虹刚才明明要把这份文件取回去,现在宫市长却让他把材料送到市委常务秘书室去,他到底听谁的是啊。 “领导,刚才人大送材料的干部说,要把材料取回去。”申一甲说,“这份文件给不给他们?” “噢?”宫市长向棚顶望了一眼,“那就返给人大吧,怎么返都是返都是返,你处理吧,要不就交给朱主任。” 朱主任是市人大主任朱成。申一甲拿了文件袋出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个明明在走签阅程序的文件,继续往下走程序就可以了,于纯虹为什么偏要取回去呢? 他刚回到常务秘书室,吉明的眼睛就盯上了他手里的文件袋。 这下申一甲为难了,刚才说好的让吉明把文件给于纯虹送回去,这下还真不能让他送了。因为宫市长刚才已经交待了,内容不要外泄。 申一甲并没有看文件,也不知道里面的文件说了些什么,其实他也不想知道。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听宫市长的呢,还是听于纯虹的?宫市长让他把文件送到市委常务秘书室,下一步怎么送,他就管不着了。可是文件是于纯虹送来的,她刚才本来要等着把文件拿回去,因为宫市长还没有看,她才走的。她既然已经有话了,要是不把文件还给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于纯虹倒是不要紧,她毕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可是申一甲不知道是谁让她送的文件,这就有点复杂了,万一是人大的朱主任让她直接把文件拿回去,他要是把文件送到市委秘书室去,那不是成心和人大领导对着干吗?要知道市人大可是蓝河市最高权力机关啊,就连宫树仁当市长也要经过人大的任命。 “吉秘啊。”申一甲不得不向吉明摊牌了,“宫市长有话,我让把文件返回市委。” “那就按市长说的办。”吉明站了起来,看来是以为申一甲要让他送文件。 “领导让我亲自送,还有点别的事。”申一甲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吉明凑了过来,拿起那个文件袋看了看,又放下了。 “申秘,什么文件啊,这么重要,还要你亲自送。”吉明问。 “不好意思,我也没看。”申一甲说,“刚才送的时候在袋里呢,现在要送回去了,还在袋里。” 申一甲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不能透露文件的内容,更不要说给吉明看了。吉明果真把文件袋放到桌子上,转身返回座位。 “兄弟,照看好电话,我去去就回。”申一甲说。 “好哇,没问题。”吉明说。 申一甲出了常务秘书室,仍然没有想好,这份文件到底谁到哪里。他从楼梯下到一楼,出了政府大门,终于拿定了主意,还是按照宫市长的意思,把文件返给市人大朱主任吧。这样就算没有把文件还给于纯虹,她也拿他没办法,反正他把文件送回来了,而且送给了人大主任。 申一甲没敢惊动宫市长的司机李新,在门口直接叫上了一个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司机,很快来到了市人大办公楼。 “我是市政府常务秘书室申一甲。”申一甲对门里的保安说。 保安立刻挤出笑脸:“您请,您请。” 常务秘书室好使啊!申一甲点头一笑,直接奔向楼梯口。 三楼到了,申一甲拐出楼梯口,沿着走廊往里走,前面不是人大办公室了,再往里走才是朱主任的办公室。他犹豫了一下,用不用和于纯虹打个招呼呢?还是不用了吧,一会儿下了楼,给她打个电话就行了。 他一连穿过几扇门,来到了人大主任朱成的办公室门前,伸手敲了敲,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 “你找谁?”背后的声音吓了申一甲一跳,他是真怕遇到于纯虹啊,欣慰的是问他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哟,这不是市长秘书嘛,我是人大办公室夏主任。” “夏主任您好,我给朱主任送个文件。”申一甲说。 “朱主任不在,去医院了。”夏主任看着申一甲手里的文件袋。 “那……朱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申一甲问。 “嗯,这个嘛,不好说,朱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夏主任说,“副主任在,要不你把文件交给副主任吧。” “哪个副主任在?”申一甲问。 “现在就一个副主任在家。”夏主任说,“喏,就这个开着的门。” 虽然门开着,但门牌下面清楚地挂着一个门牌:市人大常务副市任,党组成员姜震东。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啊,申一甲暗暗叫苦。 449、情敌的女儿 申一甲硬着头皮对着夏主任笑了笑,看来今天他该着跟姜震东见一面。 “请跟我来。”夏主任拉了拉申一甲的胳膊,敲了敲门,走在前面,申一甲只好从后面跟上。 “姜主任,宫市长的秘书来了。”夏主任说完,把申一甲往前一推,就转身出去了。 姜震东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见以申一甲,便把报纸一推,站起身来,隔着桌子伸出了手。 “申秘书,请坐请坐。”姜震东与申一甲握了手,随即坐下了。 申一甲并没有坐下的意思,把文件袋放在姜震东的办公桌上,又特意往前推了推。 “姜主任,这是一份材料,本来是送给朱主任的,朱主任不在家,就交给您处理吧。”申一甲说。 “噢,这事我知道。”姜震东并没有看那个文件袋,口气特别平静。 “领导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申一甲准备闪身走人。 “坐,申秘书,我这才从市政府过来没有多长时间啊,你是什么时候去政府办的?”姜震东问。 申一甲真不想回答姜震东,他什么时候去的政府办,政府大楼的人都知道啊,再说了,这跟他姜震东有什么关系啊,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出于起码的礼貌,申一甲不好意思转身就走。 “姜主任,我到政府办的时候,您在省里学习呢。”申一甲说,“所以您就不认识我。” 申一甲心里活动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姜震东会让他留下来,和他唠一些家长里短。 姜震东并没有接申一甲的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把申一甲刚才送来的材料往旁边推了推:“申秘书今天多大啦?” “我属龙,今天二十七。”申一甲说。 “嗯,我属虎,咱们爷俩这属相还挺般配。”姜震东说。 爷俩?申一甲感到很突兀,姜震东姿态放得很低啊,一句话就拉近了两个人的心理距离,让他觉得心里有一股温意。 “我听说你在接待办的办公室当过主任,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姜震东问。 “不好意思,时间很短。”申一甲说,“也没参加过什么重要活动。” “噢,是这样。”姜震东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父母都是乡下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申一甲说。他真不想继续这种查户口似的谈话了,毫无意义,和姜震东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他想装扮得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可是,怎样才能结束眼前的对话呢? “农民好啊,查查我们这些城里人,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农民啊。”姜震东说,“现代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的农民家庭出身?” “领导,这份材料我就算给咱们人大送回来了。”申一甲觉得这时候只能搬出宫市长来当挡箭牌了,“您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哪边宫市长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事。”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姜震东说,“这个文件我已经看过了,而且替朱主任签了字,现在朱主任身体不好,正在养病呢,这个老领导啊,说我看了就行,他就不用看了,那怎么行呢。这不,只好先让宫市长先过目了。” 申一甲终于知道为什么于纯虹要把材料取回来了,原来人大主任朱旭还没有看呢,只是姜震东替他签了字。 “领导想得周到,那我走了。”申一甲向后退了两步。 “谈不上周到,我现在是临时主持工作,不周到不行啊。”姜震东绕过了办公桌,“申秘书,我听说你和小慧在交朋友?有这回事吗?” 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僵往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小慧?姜震东知道他在和小慧交朋友?他怎么会知道?他看一眼姜震东和蔼的笑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姜震东?姜玉慧?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没听姜玉慧说起过? “嗨,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姜震东摆了摆手,“我这个老头子也是多管闲事,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还是不掺和为好。” “您是姜玉慧的……”申一甲脱口而出。 “我是她父亲啊,我知道她没和你说。”姜震东说,“小慧说你这个人很朴实,没有任何世俗心理,这个评价可不低啊。” “我和小慧是朋友不假,但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男女朋友,我的条件不好,恐怕配不上她。”申一甲想否定自己和姜玉慧的关系,却找不到合适的托词。 “噢,是这样啊。”姜震东说,“你们的事,我不干涉,我不干涉,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 “那我走了,姜叔叔,今天打扰您了。”申一甲说着,冲着姜震东深深地点头。 “那好,申秘书,那我就不送啦。”姜震东笑呵呵地说。 申一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门,怎么下楼,怎么坐到车里的。司机冲他笑了笑,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回去吧。”申一甲坐在了后排,随口说了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申一甲的耳朵嗡嗡作响,姜震东是姜玉慧的父亲,这怎么可能呢,虽然他们都姓姜,但没有任何信息可以指向他们是父女关系。 很奇怪,为什么姜玉慧不肯暴露亲生父亲的身份呢?而且这个父亲是曾经权倾一时的市政府秘书长,现在又是市人大的常务副主任,她本来可以向他炫耀一番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方艳,那个姜震东的外甥女。他终于明白方艳为什么在姜玉慧面前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了,终于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能摆平她了,原来姜玉慧是方艳的表妹! 申一甲没有想到,自己摆脱了方艳的纠缠,竟然陷进了姜玉慧的情网,而且已经陷得很深了。姜玉慧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考验他吗?他们现在既然已经睡到了同一张床上,说明他已经通过了她的考验。 那么说,今天是由姜震东来向他摊牌了,他去人大送文件,也是这位姜震东姜大主任事先设计好的。 自己真的这么傻吗?被人安排得这么周到,都没有丝毫的察觉?申一甲连连摇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申大秘,好像心情不太好啊。”司机说话了。 “唉,今天有点感冒。”申一甲说。 “这么快就感冒了,被谁给传染了?”司机问。 “呵呵。兄弟,你什么意思啊?”申一甲说,“看我不舒服,挤兑我是不是?” “申秘书你可别这么说,心情这东西传染啊,看你心情不好,我也有点郁闷了。”司机说,“本来想给你打个溜须呢,没想到惹你不高兴了。” “兄弟,和你没关系。”申一甲勉强笑了笑,“今天用了你的车,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申一甲进了常务秘书室,吉明就盯着他,一直到他脱了外套,坐在桌前。他的目光和吉明的视线对上了,才想起进了办公室,一直没有和他说话。 “文件送到了。”申一甲没有心情说话。 “申秘书,谁惹你生气了?”吉明说,“不会是那个于纯虹吧?要知道这样,我去啊,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跟她没关系,我没看到她,直接把文件交给领导了。”申一甲说。 “没看到她不算什么吧,有机会再去呗。”吉明说。 “你小子,一脑袋花花肠子。”申一甲指点着吉明,又站起来,不想在办公室呆下去了。吉明今天没送上文件,在用话试探他呢,申一甲不想这么配合他。 “领导那边有点事儿。”申一甲说,“这边你就盯着点吧。” 申一甲从常务秘书室来到市长秘书室,被一种深深的失落感笼罩着。如果他早知道姜玉慧是姜震东的女儿,从一开始就会毫无保留地拒绝她,尽管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与姜玉慧分手还不晚。申一甲决定放弃姜玉慧,不再与她来往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姜玉慧的手机号。他确信姜震东与于纯虹的关系不明不白,就冲这一点,已经足够他与姜玉慧分手十次了。 申一甲把宫树仁送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这一天过得很平静,姜玉慧一直没有打电话找他,申一甲由此判断,姜玉慧还不知道他已经见到了姜震东,更无从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从小区门口下了车,心里非常纠结。这几天姜玉慧回来得都不晚,基本是走进小区的时候,就能看到姜玉慧家的灯光。他在车上已经想好了,偷偷上楼,回到住处,把门一锁,灯也不开,像是他根本没有回来一样,然后把手机关机,姜玉慧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见到他。 姜玉慧家的灯果然亮着,申一甲随手关掉手机,像个幽灵一样,孤零零地进了单元门,上了电梯,随手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他在电梯里掏出门钥匙,出了电梯,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把钥匙插进门孔里。 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然后就是高跟鞋的声音,申一甲转回身来,见姜玉慧正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他。 450、不是处女 “申一甲!”姜玉慧的声音很大。 “你能不能小点声?”申一甲旋转着钥匙,急忙把门打开。姜玉慧与他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足够他开门进去,然后再把门从里面锁上。 “你混蛋!”姜玉慧的声音更高了,扬起胳膊,纵身一跃,隔着好几节台阶跳了下来,还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把他的身体往门板上一推,自己先进去了。 眼前的一幕把申一甲镇住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不顾一切的姜玉慧,立刻猜到她已经知道他见过她的父亲姜震东了。 申一甲低着头进了屋,轻轻把门锁好,很担心姜玉慧的吵闹声惊扰了邻居。 姜玉慧抱着双臂,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剧烈地起伏着。 申一甲并不理她,心里在盘算着如此应对眼前突发的一幕。他忽然有一点后悔,如果今天晚上不回来就好了,去娟子和吕良的推拿店对付一宿,那样也比面对姜玉慧的滋味好受。他基本可以考虑离开这套大房子,再租一个房子,那样就不会整天面对姜玉慧了。 姜玉慧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他的面前,伸出细长的胳膊指着他。 “申一甲,你到底跟姜震东说什么了?”姜玉慧问,“你说我们是普通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否则不我跟你没完!” 申一甲淡淡一笑,转身脱掉了呢子外套,又脱掉了西服,挂在衣架上。 姜玉慧推了他的后背:“我问你呢,你说话啊。” 申一甲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姜玉慧吼道:“姜玉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姜震东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玉慧闭了一下眼睛,身体往后一仰,很快又回归原状。申一甲的这一声吼,她没有任何防备。 “我告诉你怎么了?不告诉你怎么了?”姜玉慧说,“他和我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欺骗,彻头彻尾的欺骗!”申一甲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姜玉慧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呵呵笑了两声,对申一甲的问话并没有什么准备。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姜玉慧知道自己理亏了,要不她早就蹦起来了。他把姜玉慧晾在那里,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洗了手和脸。他对着镜子,暗暗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姜玉慧都是一个女人,有话说话,对她没必要这么凶。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姜玉慧叉着腰,毫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申一甲,你在狡辩。”姜玉慧说,“你要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就直接告诉我一声,没必要找那些无聊的借口,你不就是看好方艳了吗?那好,我成全你。”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申一甲把手巾一甩,从姜玉慧面前经过,来到了客厅里。可是姜玉慧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抱着双臂,站在客厅中央,目光随着申一甲的身影移动着。 “小慧儿,我们结束吧。”申一甲面露恳切,“我们不合适。” “你早干什么去了?”姜玉慧说,“你跟和我上床这么多天了,你一句我们结束吧,就完了?” 姜玉慧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申一甲的嘴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任凭怎么努力也说不出话来。 “你把自己当成谁了?你是皇帝啊,想玩谁玩谁,想甩谁甩谁?”姜玉慧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姜玉慧,你不用威胁我,我申一甲也不是吓大的。”申一甲说:“我知道你的社会资源不少,不过你看看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的,不都是你家那个姜震东给你带来的。”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为什么不领他见父母,不就是想考验他吗?看看他到底适不适合做老姜家的姑爷,说实话他压根就不稀罕。她骨子透出的那种优越感本来已经被他压下去了,今天终于又迸发出来了。 “申一甲,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姜玉慧的口气忽然缓和了。 申一甲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得不大不小。如果姜玉慧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他倒真想和他认真的交流一下,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 “我承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事实都摆在那里。”申一甲说,“我倒是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承认姜震东是你是父亲呢?” “我承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事实也摆在这里,你有必要为这件事纠结吗?”姜玉慧说,“不管你是认为我在考验你也好,或者对你不认真、不诚实也好,我的父亲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好了小慧,我们平心气和一点好不好?”申一甲说,“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那我也不难为你。我其实早就告诉你了,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方艳走近,就是因为姜震东是她的舅舅,她一直以此为荣,仗着姜震东曾经当过市政府秘书长,孤芳自赏,目空一切,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谁孤芳自赏了?谁目空一切了?”姜玉慧说,“连姜震东是我的父亲,我都赖得告诉你,我还有什么目空一切的?” 申一甲默默地点头,姜玉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就是想不通,姜震东这么做的目的和动机到底是什么。 怎么才能撬开姜玉慧的嘴呢?要是有一点酒,有几个菜就好了,劝她多喝一点,说不定她就开口了。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那样就等于给了姜玉慧一线希望,事情恐怕会更麻烦。 “姜震东是我的父亲不假,他当过市政府秘书长也不假,不过他是一个已经过了气的领导干部,在人大副主任那个位置,你也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开个会,投个票,露个脸,我希望是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当了多大官似的。”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边坐了下来,侧过身来,面对着他,“现在他的权力,可能还没有你这个市长秘书大呢。” “小慧儿,不要对我提姜震东了,我对他真的不感兴趣。”申一甲说。 “那你是嫌姜震东委屈你了?”姜玉慧说,“你是不是又看好了哪家领导的千金啊?” “小慧儿啊,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申一甲说,“我就是想找一个平民家的姑娘,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我现在对女方的家庭没有任何奢求。” “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剌激啊?”姜玉慧说,“你是不是被哪个领导家的千金甩过,在心里留下烙印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申一甲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我们都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大脑很乱,没想到今天晚上会看到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姜玉慧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跪下求你,让你娶了我?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你我就嫁不出去了,我就会老在家里?申一甲,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申一甲不想回话了,想默默地等着姜玉慧离开,可是她只是嘴上会气儿,就是不见行动。 申一甲不好开口赶她走,因为毕竟这些天他一直住在她的家里,如果他出言不敬、赶她离开,会给人一种妄恩负义的感觉。真是矛盾啊,他叹了一口气,也学着姜玉慧在家里的样子,拿起电视遥控器,调起频道来。 姜玉慧凑近了申一甲:“好了,我不挑你的理了,你也别挑我的理了,我们扯平了。” 申一甲很无奈,自己这一沉默,又引起了姜玉慧的误会。 “小慧儿,你回去吧。”申一甲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你给我个痛快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想甩了我?”姜玉慧语气平静,像在诱引一个孩子。 “对不起了小慧儿,我们真的不适合。”申一甲说。 “那你说,到底哪儿不合适?”姜玉慧问。 “哪儿都不合适,你别问了。”申一甲说。 “哟哟哟,看把你装嘀”姜玉慧向申一甲伸出了一只手掌,“拿来吧。” “拿什么?”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有姜玉慧家的钥匙,忙起身去取茶几上的那串钥匙。 “青春损失费三百万!”姜玉慧冷冷地说。 “我靠,你卖呢?卖也没有那么贵啊。”申一甲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这就是优惠价了。”姜玉慧说,“我不管你要一千万,已经是照顾你了。” “哈哈哈……”申一甲大笑起来,半天没有停下来。这姜玉慧果真原形毕露了,还没见怎么的,就管他要分手费了。 “小慧儿,你别闹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处女,有那么贵吗?再说了,你让我上哪儿弄一千万去?”申一甲说。 “放你妈了屁,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处女。”姜玉慧又怒了,上去就给了申一甲一巴掌,申一甲一躲,这巴掌打在她的后胸勺上。 451、浪漫无着 “那我凭什么说你是处女啊?”申一甲反问道。 “我不是处女,也是你搞的。”姜玉慧把两条腿往回一搂,盘了起来,两只胳膊抱在一起,看都不看申一甲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既然姜玉慧没有走的意思,那就让她坐着去吧,申一甲去洗手间刷了牙,准备睡觉了。 “小慧儿,我送你回去吧。”申一甲伸了个懒腰,来到姜玉慧近前。 “凭什么啊?”姜玉慧脑袋一歪,“啊,你在我家住够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碗一推,筷子一撂,小脸在抹,说上床你就上床,连臭袜子给是我给你洗的,凭什么啊?” “那你什么意思吧?”申一甲说,“你给个痛快话!” “我得住回来啊。”姜玉慧说,“你在我家怎么住的,我就在你家怎么住,这个不算不我讲理吧?” “好好,你有理,你有理行了吧?”申一甲转身走向衣架,“你住吧,你愿意怎么住就怎么住,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我就住到什么时候。” 他从衣架上取了外套,穿在身上,不管不顾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姜玉慧:“你好自为之吧,我出去找地方住去,找不着地方,我住旅店行了吧?” 不等姜玉慧搭话,申一甲就开门出去了。 姜玉慧跟了出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不论他怎么挣,她就是不肯松手。 “小慧儿,你到底要干什么?”申一甲低下了头。 “你回家吧,我也回家了。”姜玉慧说着,松开了申一甲,晃晃悠悠上了楼梯。 这一幕倒让申一甲感觉意外,不可一世的姜玉慧竟然能在关键的时候退缩了,不再与他争执了。姜玉慧一步一步上着台阶,到了拐弯处也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申一甲的视线里。 申一甲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到姜玉慧的脚步声,门开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然后就是“嘭”地一声,关门的声音。申一甲半天没缓过味来,姜玉慧这是真的回去了?千真万确。 姜玉慧刚才的举动,唤回了申一甲对她的一点好感,看来她也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主,至少在关键时候还知道退让一步。申一甲重新回到屋里,锁好门,脱掉外套,进了卧室。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住了,卧室里散发一股干燥的气息,直打他的鼻子。他不由的咳了几声,打开窗子,换了一会儿空气,然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哗啦!”楼上传来玻璃破损的声音,申一甲吓得一激灵。他侧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半天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心里这才平静下来。 姜玉慧今天晚上肯定会气不顺,过了今天,明天可能就好了。申一甲把被子蒙在头上,想强迫自己尽快入睡,明天早晨还要提前半小时出发,接宫市长去单位呢。 一连三天过去了,申一甲每天都回来得很晚,就是宫市长晚上没事,他也不愿意提前回来。这天晚上,他在附近打一个小饭店吃了饭,又去一家放像厅看了两部片子,才回到河滨小区。 这几天出奇的平静,姜玉慧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在门口拦他。他觉得姜玉慧可能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死,几乎毫无回旋余地,她对他就没有什么心情了。像他和姜玉慧这种关系,只要女方不折腾,基本就没什么事了,一切就算过去了。 可是申一甲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姜玉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消停呢,一种毫无征兆的寂静,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这一切不能怪姜玉慧,要怪就怪他的父亲姜震东吧,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前女友搞到了手,而且至今装得没事似的。就凭这一点,他就根本无法接纳姜玉慧,他不想看到现女友父亲和前女友搞到一起,他则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当三孙子。 申一甲和往常一样,进了单元门,再进电梯门,轻手轻脚地出了电梯,打开防盗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门被轻轻地从里面锁好。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是从他刚进来的那扇防盗门传来的,申一甲侧耳听了听,头立刻耷拉下来,他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姜玉慧又找上来了。 开还是不开呢?既然她敲门的时候掌握得这么精确,应该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他不论怎么装成没回来的样子,都无济于事了。那就开开门吧,没什么可怕的,姜玉慧又不会吃人。 门开了,姜玉慧背着手站在门前,笑吟吟的。 申一甲心里发凉,姜玉慧的笑脸看起来很美,不过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她不一定又想出什么妖娥子了。 “申一甲,你突然变得这么没有礼貌,你不请我进去吗?”姜玉慧仍然笑着。 “那你进来吧。”申一甲闪到一边。 姜玉慧背着手进了屋,四处看着,好像非常陌生的样子,又像是在找什么人。 “就你一个人吗?”姜玉慧说,“没藏着什么小姑娘吧。” “小慧儿,你到底要干什么?”申一甲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们不合适,你不要再闹了。” “我闹了吗?”姜玉慧厉声问,“我闹了吗?”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申一甲问。 姜玉慧把双臂从身后拿到胸前,向申一甲晃了晃,什么也没有。她的身上喷了香水,一种淡淡的香,很温馨的感觉。 申一甲却觉得后背发凉,都这个时候了,姜玉慧突然闯进来,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只是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想得怎么样了?”姜玉慧问。 “什么怎么样了?”申一甲说,“你快回去睡觉了,现在太晚了,楼上楼下没有几盏灯了。” “那么说,你真的不想理我了?”姜玉慧问。 “小慧儿,我们已经结束了。”申一甲说,“这几天我正在租房子,租到房子我就搬走了。” 申一甲的确在租房子,不过没有时间看,想等到周末一起看,看完就直接定下来,争取星期日之前搬走。他也不愿意租房子,不过实在没办法,这样与姜玉慧楼上楼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哪天谁心情不好,难免会惹出什么是非。 姜玉慧的脸色刷地变了,变得雪白雪白的。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来,扬起胳膊把刀横在申一甲的脖子上。 申一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果真被他猜着了,姜玉慧是善者不来,看来是想和他拼命的。可是她这小身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动手,就算欺负她了。 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多疯狂,不敢断定这一刀会不会捅下去。 “小慧儿,我希望你冷静一点。”申一甲说,“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不适合你们的家庭。我们的确不合适,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放了你,没那么容易!”姜玉慧又喊了起来,“我是你的垃圾桶啊,你说用就随便用,你说扔就随手扔,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乖,松手,把刀给我,你放心,我保证不和你抢。”申一甲说着,头一动不动,生怕他的任何反应都会导致姜玉慧的冲动。 姜玉慧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把刀逼得更近了,刀刃紧贴着他的大动脉,只要她用力一抹,他可能性就玩完了。这个时候,他就算想夺下她手里的刀,也已经晚了。他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导致意外不到的后果。 申一甲的脖子上有一丝尖锐的疼痛,他把心一横,就算姜玉慧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答应她,他决不会做这种威逼下的妥协。 “我们彻底没戏了,姜玉慧,你要来就来吧。”申一甲姜震东冷冷地说,“把我结果了,你就解脱了。” 姜玉慧的眼睛眨了眨,手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来吧!”申一甲怒吼了一声,“你来吧,我受够你了!” 姜玉慧的身体打了个冷战,手在微微颤抖:“申一甲,你别以为我不敢,那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申一甲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小慧儿,你来吧,下手吧,我知道我欠了你的,我们就此了结吧。” 申一甲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一股温暖的液体在往下流,不管脖子上多么疼,他就是不睁眼睛。 脖子上的刀忽然移开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使他睁开了眼睛。可是眼前的一幕,让申一甲真的慌了。 只见姜玉慧双手握着刀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刀锋挣进了细白的肉里。 姜玉慧冷冷地看着申一甲:“既然你这么反感我,反感我的家,那我也没什么留恋的了。你不用过来,你过来只会更加坚定我的决心。” “姜玉慧,你要干什么?”申一甲伸出一只胳膊,不停地摇着,“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我不想活了,我活够了。”姜玉慧说,“你们这帮人简直太可恶了,你们都在逼我死。” “姜玉慧,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么干要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申一甲大喊道。 452、感情胁迫 “你仁义,你多仁义啊,申一甲你是个伪君子,我恨你。”姜玉慧说。 申一甲站在离姜玉慧一米远的地方,却不敢再前进半步,他担心不论采取什么行动,都会激起姜玉慧的强烈反弹,只要她的手用力往下一抹,她的大动脉就会被刺穿,就算他把她送进医院都来不及了。 “小慧儿,你千万不要犯傻,千万不要犯傻。你一定要冷静,要认真想一想你到底在干什么。”申一甲两只手在胸前举着,摇着。 这两天挺平静的,申一甲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姜玉慧也想通了,可是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申一甲想分散一下姜玉慧的注意力,然后乘机夺下她手里的刀。 “你不要过来,我恨死你了,你不要过来。”姜玉慧向后退着。 “好,我不过去,我肯定不过去。”申一甲说,“小慧儿,你要想一想,生活多好啊,这些天我们是多么快乐,你难道一点都不留恋吗?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一定要对自己负责任。” 申一甲说话的时候,双腿在悄悄地向前移动,只是移动的步子非常小,姜玉慧很难发现。他一直不知道她会这么在意她,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主动的位置,对他命令、呵斥、挖苦、讽剌,几乎变着法地打击他,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出来,她对他有多么留恋。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些都是姜玉慧搞的小把戏,她的内心其实是很在意他的,否则她不会在他退缩的时候,做出如果失去理智的举动。 “你走吧,申一甲,我的死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姜玉慧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相劝,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们有关系啊,我们怎么没有关系呢?”申一甲说,“看着你这样,我心里很难受,真的,如果不是姜震东出现,我们现在仍然会和原来一样。” “你不要和我提他。”姜玉慧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把我们的感情当成儿戏,你是不是成心想玩耍弄我?” “没有,不是,绝对不是。”申一甲说,“你的脚下有一块水果皮,你千万不要踩上。” 姜玉慧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申一甲立刻冲过去,紧紧抓住她握着刀的双手。 姜玉慧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拼命地挣扎着,护着自己手里的刀。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好险啊!现在他抓着姜玉慧的双手,就她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保住手里的这把刀,只是他不想让姜玉慧太难堪,没有使出更大的力气。 “申一甲,你混蛋,你个大骗子!”姜玉慧怒不可遏,“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你才不断地欺骗我。” 申一甲央求道:“小慧儿,你听我说,松手好不好,快松开手,这样会把你弄伤的。” “我不松手,你凭什么让我松手,我就是不松手。”姜玉慧咬着牙坚持着,那张白皙美丽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了。 “我们好好谈一谈,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做傻事,我们什么都可以谈。”申一甲说。 “我不相信你了,我根本不相信你。”姜玉慧说,“我够了,我受够你了,你离我远一点,你立刻给我滚开!” 姜玉慧的双手几乎吊在了申一甲的双手上,申一甲能够感觉到她已经使足了全身的力气。 忽然,姜玉慧低下头来,咬住了申一甲的手腕,一阵刺痛袭来,他不禁咧了咧嘴。姜玉慧太疯狂了,看来她不夺回这把刀是不肯罢休的。 申一甲不想松手,也不能松手,这种时候如果他有任何的松动,都可能酿成不可知的后果,就算姜玉慧想在他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他也不能松手。 “小慧儿,你咬吧。”申一甲忍着疼说,“你咬吧,只要你觉得解气,舒服,你就咬吧。” 姜玉慧的头从申一甲的胳膊上移动,他的腕上留下了两排清晰的惨白牙印,牙印上立刻渗出了鲜血。她大口喘息着,握刀的手松了下来。 申一甲腾不出手来,便用牙叨住刀背,衔在口中,然后松开了姜玉慧的手,取下那把刀,背在了身后。 姜玉慧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了,我要死了。” 申一甲特别理解姜玉慧此时的心情,一阵艰难的对峙之后,她可能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坚持下去。 姜玉慧在哪里弄来的这把刀呢?简直太危险了。申一甲并没有急着去扶姜玉慧,而且是考虑,怎么处理手中的这把刀。他把刀拿到眼前看了看,这还真不是一把手果刀,像是市场上卖的那种俄罗斯军用匕首,看上去特别锋利。 他趁姜玉慧没有注意,打开鞋柜的上门,把刀放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危险终于解除了,申一甲的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接下来的工作,难度不亚于夺刀。他必须想办法,让她从心里放弃这种冒险行为。 “你走吧。”姜玉慧的声音非常微弱。 申一甲的心又提了起来,看来姜玉慧并没有回心转意啊,只要他离开了,她不是照样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 他的姜玉慧的面前蹲了下来,想伸手安抚她,不料姜玉慧扭开身体,把头转向了一边,根本不让他碰。 “小慧儿,我们和好吧。”申一甲用气无力地说。 “怎么和好?”姜玉慧忽然转回头来,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想怎么好就怎么好。”申一甲说。 姜玉慧吐出一口气,“哼”了一声,低下了头:“骗子,你不用哄我,我对你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小慧儿,我说的是真的。”申一甲抓住了姜玉慧的肩膀,她这次没有回避。 姜玉慧一只手撑住地砖,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她似乎没有力气了,只撑了一下就放弃了。申一甲连忙拖住她的双臂,想把她扶起来。姜玉慧却拿过他的一只胳膊,在被她咬过的地方看着,咧了咧嘴。 “不要紧,不要紧。”申一甲说,“不会儿就好了。” 姜玉慧松开了他的手,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地不停地流出来,滴在申一甲的手上。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申一甲抚摸着姜玉慧的脸,为她揩去泪水。 申一甲的举动不知道触动了姜玉慧的哪根神经,她抓过他的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嘴上,呜呜哭了起来。她的唇很软,不断有凉气猛地吸进去,又变成一股热气呼出来。 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太小气、太狭隘了。 他认识的姜玉慧的时候,她只是他的一个邻家女孩,虽然她和姜震东同样姓姜,但此外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和姜玉慧认识这么多天了,她根本就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她从来没有向他炫耀过她是姜震东的女儿。 申一甲不管这是因为什么,但这足以证明姜玉慧并没有打着姜震东的旗号与他交往,那怕是一次。自己为什么把对姜震东的不满和反感,让他的女儿来承担呢?这对姜玉慧是不公平的。 这是申一甲必须面对的现实,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就是霸占了他的前女友,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可是这又跟姜玉慧有什么关系呢? 申一甲的心变得柔软起来,觉得眼前的姜玉慧实在是太委屈了。 他轻轻挽住她的脖颈,然后把捂着她的嘴的手抽回来,托在她的腿弯。 “小慧儿不哭,快起来吧。”申一甲轻轻一提,姜玉慧就到了他的怀里,“你的裤子脏了,去换一件裤子吧。” 姜玉慧双手勾住申一甲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脸上,停止了哭泣。 申一甲边走边说:“我那天和姜震东说,我和你是朋友不假,没有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主要是我觉得自己的条件不好,我怕配不上你。” “撒谎!”姜玉慧说,“你又在撒谎。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啊,或者听说了什么?” 申一甲把姜玉慧放到沙发上,她立刻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去。 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离开了住处,来到了楼上姜玉慧的家里。她打门进了屋,并没有阻拦他,任他在身后跟着,一直跟到卧室。 “小慧啊,你为什么管姜震东叫他呢,你甚至还直呼其名,这到底是为什么?”申一甲站在姜玉慧的身后。 “不为什么,他就是我爸,这个错不了,我不想叫就不叫呗。”姜玉慧的语气明朗了许多,“我再不想叫,也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 姜玉慧先是脱掉了身上的弹力裤,然后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条宽松外裤,当着申一甲的面穿上,然后呆坐在床边,疑惑地看着申一甲。 “小慧儿,你去洗洗脸吧。”申一甲凑过去,擦掉姜玉慧的脸上泪痕。 姜玉慧“啪”地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申一甲啊,申一甲,今天在你面前掉价了,让你看我的笑话了。” “没有没有。”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身边坐下来,紧紧地挽住了她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上心,我真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453、她有坚硬的外壳 “你真的不和我分手了?姜玉慧侧着脸看着申一甲。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和你分手了。”申一甲说。 “那你今天晚上还和我在一起吗?”姜玉慧问。 ‘陪你,和以前一样。”申一甲说。 “那你去楼下把灯关了吧,你家的灯都开着呢。”姜玉慧说着,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有片刻的犹豫。姜玉慧说的是真的吗?她会不会在他走后有什么过激行动啊?他的手从姜玉慧的肩膀移到她的腰上,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的亲吻起来。他这么做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姜玉慧,把她稳住,在他去楼下的时候,不会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和举动。 这次接吻姜玉慧很主动,双手紧紧勾住申一甲的脖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在姜玉慧最忘情的时候,申一甲停了下来,直起腰对姜玉慧说:“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 姜玉慧意犹未尽你看着他:“你快点回来啊,不要骗我。” 姜玉慧在姜玉慧的脸上戳了一下:“马上马上,你等着我吧。” 申一甲回来的时候,姜玉慧已经钻进了被里,连睡衣都没有穿,被外面露着两只雪白的胳膊。 “来吧,一甲。”姜玉慧伸出了双臂。 申一甲很理解姜玉慧此时的心情,一段感情失而复得,使她变得更加大胆和放肆。已经整整三天了,他们没有见过一面,现在两个人忽然回到了床上,肯定是刺激了她的某个神经,让她更加迫不及待了。 “我还没刷牙呢。”申一甲说。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干,上来吧一家。”姜玉慧对申一甲的政策也放宽了,对他不再发号施令了。 尽管如此,申一甲仍然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狂风卷集着乌云,在这寂静的冬日的夜晚,一场狂风骤雨从天而降,顷刻间混沌了天地的界限。 这场暴雨下得太快了,以至于申一甲和姜一会儿都还没有来得及酝酿情绪,风暴就结束了,他们静听着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喘息声。 申一甲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姜玉慧像一个勇敢无畏的挑衅者,不断地向他发起挑战。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威武和勇猛,只好继续冲锋陷阵了。 不知过了多久,申一甲从姜玉慧熟悉而均匀的呼息声音中醒了过来。其实他并没有睡着,今天晚上,他的语言特别贫乏,不知道到底该跟姜玉慧说些什么。 姜玉慧呼吸很平静很放松,很像是睡着了。但是申一甲知道,她并没有睡,她正在等着他打开一个新的话题。 “小慧儿,你睡了吗?”申一甲轻声问。 “没有,我睡不着。”姜玉慧问,“你在想什么呢?” 申一甲不敢叹息,生怕引起将姜玉慧的过敏反应,但是在他的心里,这种叹息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他现在最反感的人,恐怕就是人大副主任江震东了。可是老天偏偏不作美,让他认识了姜震东的女儿,并且与他的女儿成了恋人,这真是一个太不好玩的玩笑了。 “小慧,你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申一甲问。 “他啊,怎么说呢,”姜玉慧似乎在思索,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模棱两可,“就是一个父亲呗,而且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在我的印象里,他除了经常喝完酒回家,还有在家里大声训斥我以外,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没办法,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姜玉慧说显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一甲,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有关我父亲的?” “我什么也没听到。”申一甲说,“以是,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虽然他是市政府秘书长,但他在任的时候我还没有来,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所以我和你父亲之间就是擦肩而过的关系。” “哦,是这样啊!”姜玉慧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呢,或者是他在当秘书长的时间冒犯了你!要不你为什么这么对他不感冒呢?” 申一甲清楚地意识到,姜玉慧又把球踢给了他,这回该他发球了。 他必须承认一个事实,而且必须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他的同居女友是他的前女友的情人的女儿,他的前女友于纯虹很可能现在就睡在他的现女友姜玉慧的父亲的怀里。他呢,他很可能就睡在他的前女友的情人的女儿的怀里。他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太离谱。 申一甲不愿意再想下去,这种逆天的不近情理的伦理关系,他一想起来就头疼。 他拍了拍姜玉慧光滑的后背:“小慧啊,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呗,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种引以自豪的东西。”姜玉慧的声音很平淡,显然不愿意多说什么。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姜玉慧竟然不以自己的家庭为自豪,要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是市政府的厅级尾处级头啊,如今又是市人大的常务副主任,虽然不能说是大权在握,但他的人脉,他就是干一辈子,都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能耐。 “申一甲,我必须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我的父母关系不好。”姜玉慧突然撂了一句。 申一甲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姜玉慧父母的关系,而是他清楚地感觉到,姜玉慧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很不符合姜震东这个级别干部的常态啊,像他这种干部如果真的搞起女人来,应该是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才对。 “天天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申一甲只能装做无所谓、无所知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让姜玉慧开口说话。 “主要还是性格原因。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们就吵架。”姜玉慧轻叹了一口气,说了起来。 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是原来是某事业单位的工会主席,后来调到县里担任主管文化的副县长,因为干满了两届,又调回了市文化局担任副局长,是一个每忙得不可开交了大忙人儿。 按姜玉慧的话讲,她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到了上初中的时候才回到家里,与父亲母亲都不是特别亲。尤其是晚上放学回来,父母经常有事不在家,这更加深了她与父母的隔膜。为了与姜玉慧拉近感情,华丽丽没少下功夫,甚至所有的吃穿用住各方面,母亲都要征求她的意见,直到上高中了,她住进了学校,才意识到母亲其也很不容易。 也许因为她是个女孩的缘故,她后来终于与母亲亲切无缝、无话不谈了,母亲与父亲的矛盾,使她再一次陷入了苦恼之中。 晚上,父母一般都回来很晚,他们见了面,不是她嫌他回来住店了,就是他嫌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了,冷战是家里的一种常态。 姜玉慧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申一甲也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申一甲倒是觉得,像姜玉慧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在很多家庭中都存在,只不过她的父母情况更特殊一些,矛盾的层次也更高一些,更内敛一些。领导干部嘛,有些矛盾不得不藏着掖着,生怕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姜玉慧说了半天,一个劲儿地我妈如何,我妈又如何,却只字未提他的父亲。 “我怎么觉得你父亲挺关心你的。”申一甲在黑暗中瞪着深幽幽的眼睛,却看不见姜玉慧的面庞。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不理解他。”姜玉慧说,“我总觉得在家里太多余了,所以就搬出来住了。” “你妈舍得你出来住吗?”申一甲问。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姜玉慧说,“我现在成人了,也工作了,各方面都比较稳定。我出来住,他们都可以轻松一下了。” 姜玉慧告诉申一甲,她住的房子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他的父亲到现在都不知道,以为他在外面租房子呢。姜震东一直想给她买一套房子,经常打电话让她去看房,可是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他,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怎么觉得,你和你爸好像有什么过节。”申一甲说。 姜玉慧沉默了,从申一甲的怀里挣开:“申一甲,你不是想套我什么话吧?” 申一甲苦笑着,姜玉慧很敏感,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 “我永远不能原谅他,因为他有一次动手打了我妈妈,我妈妈住个半个月的院。”姜玉慧忽然又转过身来,“申大秘书,我这么说,你满足了吧?” “对不起了小慧儿,我不应该这么问你。”申一甲解释着,“虽然你表面上挺快乐,挺安心的,可是这只是表象,我很想走进你的心里,我原以为你的心被什么东西包裹着,一直不肯示人,现在我有点理解了。” 申一甲知道,他与姜玉慧的悄悄话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因为姜玉慧有着很强的防患意识,他因为和她熟悉了,才能触碰到她坚硬的外壳。 454、冷屁股 “一甲,我困了,我们睡觉吧。”姜玉慧懒洋洋地说。 姜玉慧的话再一次印证了申一甲的猜测,她果真不想再聊下去了。可是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姜玉慧既然知道他见到了姜震东,那就是她从姜震东的口中知道了他的态度。现在他已经放弃了对姜震东的敌视,怎么才能让姜震东知道呢,他总不能一个人跑去告诉姜震东吧。 申一甲拥着姜玉慧:“我想找时间,再去见见你爸。” “干什么?”姜玉慧的柔软的嘴唇快要碰到他的嘴唇了。 “我得跟他解释一下吧。”申一甲说。 “甭理他。”姜玉慧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你可以不懂事,但我不能不懂事啊。”申一甲笑了,“他要是再向你告我的状,你还不吃了我啊。” “真的不用,我心里有数。”姜玉慧把手按在了申一甲的嘴上,不想让他再说话了。 当秘书真其实很不自由,除了睡觉时间是自己的,其它时间都是领导的。申一甲当上市长秘书以后,有了这种切身体会。虽然宫树仁表示不想过多占用申一甲的个人时间,可是他不能给台阶就上,只要宫市长一天的工作没有结束,他总会守在宫树仁的不远处,无论宫市长有任何事情,他都能随时出现,随时解决问题。 因为姜玉慧有话,申一甲不敢轻易去见姜震东,但这不等于他不想见到这个可能成为他岳父的人,一个抢走了他的前女友的人。 申一甲不去见姜震东,不等于不能见到他,在市委常务会议召开的市委常务会上,坐在宫树仁身后的申一甲真的见到姜震东。 这次常委会的主要议题是,宣布省委对蓝河市人代会选举问题的处理决定,主管组织部的市委副书记高清做在市委常委会上做书面检查。姜震东作为市人大的常务副主任,受正在养病的人大主任的委托,列席这次会议。 申一甲跟在宫树仁的后面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姜震东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因为他的位置离门口不远,申一甲一眼就看到了他。其实申一甲本可以不必进入会议室,甚至不用上楼,但宫树仁下车的时候说了一句走吧,他就跟了上来。 申一甲看到了新任市委副书记杨重,面向桌面与身边的市委秘书长聊着什么。他在宫树仁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了姜震东一眼,正在猜测姜震东是否看到了他,市委书记高崇云一脸严肃地进来了。 申一甲看到高崇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市委书记这么严肃。 会场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凝重,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到高崇高云的脸上。 “人齐了吧,现在开始开会。”高崇云左右看了看,“今天这个市委党委扩大会议啊,主要议题是贯彻省委关于蓝河市选举问题的处理决定,下面由我来宣读这份决定。” 申一甲接到的通知只是参加请宫树仁副市长参加市委常委会,他也问了会议的内容,组织部的一位科长只是说贯彻省委精神,并没有透露会议的具体内容,听了高崇云的开场白,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么严肃的会议,他根本不应该进来。 申一甲想,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这个会也没他什么事。 “省委决定,对蓝河市选举工作出现的问题作出以下处理。”高崇云抬高的声音。 申一甲感到会议室里的气氛太压抑了,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是责成蓝河市委做出书面检查,深刻认识在这次选举中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二是市委副书记王学良同志以党内警告处分,向省委做出深刻检查,并接受市委常务会监督。三是对这次选举中任职的三位副市长进行诫勉谈话,任期内不得安排新的领导职务。四是对这次选举中负有组织责任的蓝河市委组织部部长田风同志、蓝河市人大党组书记朱成同志分别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免去朱成同志市人大党组书记职务……” 高崇云的讲话结束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下面,由王学良同志向常委会做深刻检讨。”高崇云说。 王学良环顾四周,拿起摆在面前的稿子,态度恳切地念了起来。 申一甲抬头看了看,今天参加常委会的市级领导,他比较熟悉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市长宫树仁,一个是市委副书记杨重,还有一个则是列席这次会议的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 这是一次很严肃的会议,但他熟悉的这三个人算是毫发无损。 列席会议的干部并不多,除了姜震东,还有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高崇云和宫树仁的秘书,再就是一名负责会议记录的工作人员了。 姜震东的位置离申一甲很远,又被副书记杨重的身体挡住了。可是杨重不变地变换着坐姿,一会靠在椅子上,一会儿伏在桌子上,只要他直身子,就露出了姜震东的脸。 申一甲就没有那么随便了,他不可能随着杨重的身体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又不能换动座位,只能暴露在姜震东的眼皮底下,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等待会议结束。 申一甲在盘算着,会议结束后,到底要不要与姜震东打个招呼呢?虽然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如果他不跟姜震东打招呼吧,万一他对姜玉慧说点什么,那又有他的好果了吃了,如果跟姜震东打招呼吧,具体说点什么呢?说他和姜玉慧和好了?场合不对啊,再说宫树仁会不会给他时间也是问题。他总不能眼看着宫市长走了,自己却跑过去和姜震东说两句话。 他既然选择和姜玉慧在一起,那就必须面对姜震东,这也算是对姜震东也个交待吧。 申一甲想来想去,觉得今天在这里既然看到了姜震东,就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一会儿散会后,没有机会讲不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准备过去和姜震东打个招呼,也不用多说什么,问个好就走。 申一甲有一种感觉,姜震东似乎并不反感他,甚至对他还比较友好,上次他去人大送文件,姜震东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因为当时事发突然,他没有一点准备,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顶多姜震东会认为他胆子比较小,甚至有点自卑感,如此而已。从他当时的表现,姜震东根本不会认为他有失礼的地方。 副书记王学良的做完了检讨,高崇高开始进行总结讲话,讲话是即兴的,手里没有稿子,申一甲估计这次会议时间不会太长。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散会。”高崇云忽然小声对宫树仁说,“树仁啊,你留一下吧,我有点事找你。” 与会者纷纷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往外走。 申一甲有点着急,不知道高书记找宫市长什么事,是在会议室里谈,还是回办公室谈。 他眼看着姜震东冲着高崇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椅子,却拿不定到底应不应该追过去。 “走,到我办公室。”高崇云对宫树仁说。 宫树仁回头瞅了一眼申一甲,跟着高崇云走了。 申一甲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真是老天有眼啊,这不是特意给他留下了和姜震东找招呼的时间吗?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宫树仁的背影在里消失。 刚才起身的几位参会领导,似乎是为了给高书记和宫市长让路,并没有急着出门,姜震东甚至排在了一列纵队的最后,不时地与前面的杨重说着什么。 申一甲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来到了姜震东的身后,可是他似乎并没有留意,仍然和杨重小声说着什么。 杨重边说边走,侧身的时候,发现了跟在后面不远处的申一甲,很快又把头扭了回去。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出了门,见姜震东与杨重并肩朝前走,并没有分开的意思,顿时觉得有点为难了。前面就是走廊的楼梯口了,如果姜震东和杨重一起往前走,就说明姜震东并不想马上回去,那申一甲就没有与姜震东打招呼的机会了。 他决定先向杨重问个好,如果姜震东发现他在身后,自然会停下来和他说话,那样即使姜震东不回去,他也算不失礼了。 “杨书记好。”申一甲来了杨重的身后。 “申秘书。”杨重回头瞅了一眼,对申一甲笑了笑,然后转向姜震东,“震东啊,没什么内疚的,我知道这事不怪你,你毕竟时间不长嘛。好了好了。” 申一甲听明白了,两个人应该在谈杨重选举落选的事。 “塞翁失马,塞翁失马。”姜震东对着离开的杨重说。 杨重笑了笑,没说什么,一个人径直朝前走去。 杨重虽然没对申一甲说什么,但他的心里立刻敞亮多了,看来姜震东只是和杨重随便聊几句,从这里下楼还有三层楼梯呢,这么长一段路,他跟姜震东说什么都够了。 “姜主任好!”申一甲大声说。 姜震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下楼了。 455、烫手山芋 姜震东的反应让申一甲感到意外,他就是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姜震东连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今天的姜震东与他上一次见到的姜震东判若两人,申一甲毫无思想准备,呆立在那里,忽然不想马上下楼了。如果他现在下楼,就会跟在姜震东的后面,那样他将更加尴尬。 为什么会是这样?是不是姜玉慧对姜震东说了什么?申一甲马上否定的自己的推测,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姜玉慧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心里一清二楚,她绝对不会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他一个不字。 申一甲准备立刻给姜玉慧打一个电话,这样马上就会知道姜震东为什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慧儿,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申一甲问。 “你看到谁了我怎么会知道啊,你别卖乖了好不好,马上告诉我。”姜玉慧说。 “你刚才看到你爸了。”申一甲说。 “啊?你又去他那儿啦?”姜玉慧说,“你可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不会,怎么会啊。”申一甲问,“这几天你看到他了吗?” “没看到,没时间,也没心情。”姜玉慧说,“怎么了,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申一甲心里忽然踏实多了,姜玉慧并没有跟姜震东说什么,对他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变化。如果衔接上一次见面的情形,姜震东不应该对他如此冷淡,他搞不清姜震东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一甲,你跟他说话了吗?”姜玉慧问。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么问他,他不想对她说实话,搞不好传到姜震东的耳朵里,以她的脾气,肯定会在姜震东面前耍一通,搞不好姜震东会以为他在背后捣鬼:“唉呀,没来得及打招呼,人家是领导啊,正在和另一个领导说话呢。” “噢,一甲,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尊重他,和他打个招呼。”姜玉慧说,“我们处得不好,毕竟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你就不同了,你毕竟是外人,还是晚辈。” “小慧儿,这个我知道,但今天的确是场合不对。”申一甲解释道。 “行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提醒你。”姜玉慧说。 “呵!”申一甲笑了,觉得心里很温暖。他听得出,姜玉慧对他很上心,而且并没有把他当外人。 “不和你聊了,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姜玉慧说,“有事随时给打电话吧。” 申一甲与姜玉慧通过话,心里轻松多了,看来姜玉慧这几天并没有见到他的父亲,所以也就不存在她对姜震东说了什么的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申一甲一边下楼一边想。也许是姜震东没有听到他说话?或者他有什么着急的事,急着要走?或者姜震东认为他与姜玉慧只是普通的熟人,没有必要和他说什么?这些都有可能,又都不太可能。 申一甲很快下了楼,来到车里,与司机李新闲聊了几句,等宫树仁出来。 这时,姜玉慧又打进了电话。 申一甲觉得好奇怪,刚才姜玉慧明明说自己有工作要做,怎么这么就做完了。 他下了车,接通手机,里面传来姜玉慧急促的声音:“一甲,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这个嘛,真不好说,据我现在掌握,领导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接待。”申一甲说,“不过不好说啊,日程随时会变的。” “你能不能请个假啊?”姜玉慧说,“我想今天晚上领你去见见我爸。” 要见姜震东?申一甲感觉太突然了,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晚上有没有时间不说,他总得准备一下吧,至少也得买点带的东西吧。 “小慧儿,非要今天去吗?”申一甲说,“我没有什么准备。” “你有什么准备的?”姜玉慧说,“又不是让你见什么大人物,就是我爸,你有什么准备的?” 姜玉慧的话直来直去,充满的火药味。申一甲不得不承认,看来今天晚上妥不过去了,至少姜玉慧已经准备好了,她给他打这个电话,根本不是想跟他商量,而是在通知他。 “那好吧,我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你等我电话吧。”申一甲说。 他有点后悔刚才给姜玉慧打的那个电话,几乎就是在提醒她,他应该见见她的父亲了。他估计姜玉慧打这个电话之前,已经摸准了姜震东的细底,否则态度不会这么坚决。 申一甲放下电话,心里就嘀咕开了,宫市长今天晚上有没有活动啊,如果有活动的话,他还真没法跟姜玉慧交待了。不过不会这么巧吧,最近两天市里没有什么重要客人,宫树仁晚上接待客人的可能微乎其微。 申一甲又掏出了手机。不行,必须给吉明打一个电话,马上了解一下,现在市来没来什么重要的客人,如果真有客人,他现在就得把姜玉慧的安排推掉。当然,他希望宫市长晚上最好没事。 申一甲给政府秘书室打了电话,想向吉明了解一下。 “你好。”电话里竟然传出了年轻女子的声音。 申一甲立刻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秘书室里怎么出现了一个小女子,声音还挺熟的。 “吉明在不在?”申一甲单刀直入。 “吉秘书,你的电话。”那个女子说。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于纯虹呢?申一甲心里划了一个问号,不是像于纯虹,他对于纯虹的声音太熟悉了,接电话的人就是于纯虹。 申一甲不知道于纯虹是否听出了他的声音,就算听出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给自己工作的常务秘书室打电话太正常了,于纯虹听出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于纯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你好,哪位?”这是吉明的声音。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申一甲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如果他告诉吉明,自己是申一甲,那么于纯虹肯定马上就会知道。挂断电话也不行,吉明一查来电,就是看到他的手机号。 “吉秘,那面有什么事没有?”申一甲用意很清楚,有没有人来找宫树仁。 “申秘书,咱们这儿你还不知道嘛,事是天天有,问题是人家不说,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啊。”吉明嘿嘿笑了两声。 “今天蓝河有没有重要的客人?”申一甲实在不想和吉明绕,索性把话挑明了。 “你说客人啊,有,重要的,你让我想想啊。”吉明停了片刻,“不太掌握,市政府这边好像没有,但市委那边就不好说了。” “好了,我知道了,没事了。”申一甲挂断了电话。这个电话等于白打,吉明真是太精明了,既说明了情况,又留有余地,还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宫树仁很快就从楼里出来了,低着头,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申一甲为宫树仁开了车门,请他坐进车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车门关好,回身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甲,一会儿你去买个果篮,跟我去第一医院,看看人大朱主任。”宫树仁说。 按照今天的行程顺序,宫树仁本来应该去一个项目现场,然后回政府吃午饭。宫树仁突然提出去医院,申一甲觉得可能和高崇云的谈话有某种关系。 小车朝第一医院方向驶去。 申一甲忽然觉得这么贸然前去探望患者有些不妥,最好和被探视人通一个电话,看看是否具备探视条件,最起码人大主任要在病房才对头。 手机很快接通了,申一甲问:“夏主任吗?” “是,你是哪位?”电话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是政府常务秘书室。请问人大朱主任现在是否在第一医院,这边宫市长正在探视的路上。”申一甲说。 “这个不好说。”人大办公室主任夏主任说,“这样吧,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给你回话。”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有一丝侥幸,多亏他挂了个电话,万一朱主任不在医院,宫市长不就扑空了吗? “怎么样,朱主任在不在医院?”宫树仁问。 “那边说了,马上回话。”申一甲说。 “停车,回政府。”宫树仁说,“高书记的情报不准确,害得我差点白路一趟。” 果真是高书记的意思。申一甲心里踏实了许多,从现在开始,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就没有什么责任了。 “唉,高书记让我去看看朱主任,当场宣布一下组织处理意见。”宫树仁说,“我这个市长都是人大任命的,一甲啊,你说我怎么向人家宣布组织决定啊?” 李新插话道:“宫市长,您不用去,人家朱主任恐怕早就知道信儿了。” “呵呵,就你聪明。”宫树仁冲着李新去了,“你以为我真去宣布决定啊,我跟高书记说了,让我去看看朱成可以,宣布组织决定的事,还是交给组织部来吧,我不能越俎成疱啊。” “这是得罪人的事,谁也不愿意去。”李新说。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我这是组织性强。”宫树仁说。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通,耳边传来夏主任急促的声音:“朱主任刚才出去做个检查,正往医院赶呢。” 申一甲笑了,好险啊。 456、冷漠的准岳丈 “人大办公室回话了,朱主任刚才出去做检查了,正往医院赶呢。”申一甲向宫树仁学了一遍夏主任的原话。 “那就去一趟吧。”宫树仁立刻改变了主意。 第一医院干部病院,在住院部侧面的一栋两节小楼里,里面装修豪华,环境温馨,申一甲还从来没有来过。他捧着一束鲜花,司机李新拎着一个果篮,一前一后,把宫树仁夹在中间。 申一甲按照护士的指引,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姜震东笑容可掬地出现在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的身后就跟着宫树仁,他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姜主任好。”这是申一甲嘴边的话。 “树仁市长。”姜震东并未理会申一甲,歪着脑袋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忙退到一边。 申一甲径直进了屋,把花篮放在了宽敞的窗台上,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姜震东的动作好快啊,这也就是刚散会的事,姜震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既要找到人大主任朱成,又要陪他回到病房,没有一点效率是做不到的。 宫树仁来到了朱成的床前:“我们蓝河最高权力机关的一号首长住院了,全市的工作要停摆啊。” “树仁啊,你快别取笑我了。”朱成伸出长了老年斑的手,和宫树仁的手握在一起。 “朱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不,我第一时间就来了。”宫树仁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接过李新手中的果篮,放在床头桌上,然后对李新使了一个眼色,便往门口走去。 “震东啊。”朱成说,“你去帮我问一下,检查结果怎么样。” 申一甲听了朱成的话,推了前面的李新一把加快了步伐,几步就出了门。 朱成的话听上去好像是让姜震东过问一下检查结果,其实那是说话不方便,想让其他人等回避一下。 “一甲啊,你们在外面等我吧。”宫树仁回身道,“我跟朱主任聊一会儿。” 宫树仁的话音未落,申一甲已经出了门。他拐出走廊,在楼梯口向司机李新挥了挥手。他本来想直接下楼,在车上等宫树仁,可是宫市长刚才有话,让他在外面等着,他不知道宫市长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不敢贸然下楼。 申一甲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姜震东一只手抄兜,一只胳膊轻轻甩着,目视前方地走来。应该承认,眼前的这个男子确实身材高大,英俊魁梧,相貌堂堂,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面对这个人,怎么也和堂堂君子联系在一起。 既然在走廊里又碰上了,就没有躲闪的必要了。 申一甲面露微笑走了过去:“姜主任好。” “啊,没事,没事。”姜震东那只甩动的手忽然伸出空中,轻轻摆了一下。 申一甲见姜震东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连续退了两步,躲到一边,看着姜震东一直朝前走去。 如果说在市委常委会议室门口,姜震东没有理会申一甲,好像是因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理由了。申一甲断定,姜震东就是不想搭理他,刚才对他摆了摆手,也是出于无奈。 “我靠,真能装。”申一甲心里对着姜震东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 他来到楼梯口的窗前,望着窗外的车流,心里很不痛快。要不是看到姜玉慧苦苦相求,以死相逼的面子上,他就不会在姜震东的面前如此卑下,甚至可以不用正眼看一看他。不为别的,就因为姜震东与他的前女友于纯虹暧昧不清的关系。 可是现在不行了,申一甲已经答应了姜玉慧,不会离开她,他必须要面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姜震东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快呢?这是申一甲一直思苦不解的问题。那次姜震东在办公室里对他亲切有加、没话找话的样子,他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完全改变了态度?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申一甲听声音就知道是姜震东回来了,只是隔着两边的隔壁,他看不到姜震东的样子。这样挺好,把头一低,装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他再也不想在姜震东的面前低三下四了。 姜震东从楼梯口经过,回到了人大主任朱成的病房。 申一甲估计,宫市长快出来了,在姜震东离开的这段时间,宫市长已经把应该说的话跟朱主任说完了。 果然,走廊里传来了宫树仁的说话声。申一甲忙从楼梯口走出来,向宫树仁迎了过去。 “留步吧朱主任,好好养病。”宫树仁对站在门口的朱成说。 姜震东跟在宫树仁的身后:“我替朱主任送送宫市长。” “不用了。”宫树仁说,“你去好好开导一下老朱,叫他想开点。” “那好,那我就不远送了。”姜震东说着,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向宫树仁摆了摆手。 宫树仁和申一甲一前一后下着楼梯,申一甲心里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他看出来了,刚才姜震东出来送宫树仁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一眼,如果他不在场,姜震东也许会把宫树仁送到大门口。 宫树仁小声对申一甲说:“申一甲啊,你联系一下干部病房的领导,给我查查腰。反正已经来了,就不要再多跑一趟了。对了,不要打扰医院领导。” 申一甲这才知道宫树仁他在外面等着的原因,当秘书真得小心,说不定领导哪句随意的话就是一语双关,另有用意的。 申一甲指了指楼梯口的椅子,对宫树仁说:“您稍坐,我马上联系。” 申一甲还真背过干部病房邢主任的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邢主任很快就带着医生护士出现了。 “市长检查身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们好派车去啦啊。”邢主任笑容可掬地说。 “看个病号,顺道。”宫树仁说,“我这老腰最近还不错,让大夫给我看一下,恢复得怎么样了。” 宫树仁做了一个腰部核磁,刚出检查室,邢主任就笑呵呵地对申一甲说:“申秘书,你也来查一查?” “我……我不查。”申一甲说,“我没事,肯定没事。” 宫树仁笑笑:“一甲啊,你小子这是不肯与我合流同污啊。” 申一甲被宫树仁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市长,上午还有两个项目没看呢,我要以后找机会自己来,就不占用您的工作时间了。” “敷衍,搪塞。”宫树仁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让以白查啊?我体检可是全免费的,你就不行啦,至少要自己掏一部分啊。” “那我还真得考虑考虑了。”申一甲说,一个核磁成百上千进去了,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老邢,听到没有?”宫树仁说,“我的秘书吐槽了,你们的检查费太贵了。” “不好意思,政府指导价,政府指导价。”邢主任说。 “你栽脏吧!”宫树仁笑道,“我们政府什么时候指导你们定这么高的价啊?” 邢主任嘿嘿笑着,边听边点头。 “你跟你们院长反映一下,就说我说的,对全院大型医疗设备定价进行一次检查,参照最低标准,价格定高的,一律降下来。”宫树仁说,“然后给我拿一个情况汇报,让你们卫生局的局长递给我,我要在全市推广一下。” “这……”邢主任面露难色。 “这什么?我告诉你老邢!我看在你给我做过几次检查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你哄抬物价的责任了!”宫树仁指着邢主任,“你就说我说的,你怕个鸟啊?谁敢谁敢收拾你不成?” “我懂了,我懂了,谢谢市长关怀,谢谢市长关怀。”邢主任说。 “还有。”宫树仁指着申一甲,“你没事的时候,给我查查这小子,是不是生理上有什么毛病啊,二十七八了,连个女朋友都不找,我怀疑他是性功能低下。” 邢主任和女大夫都笑了。 “宫市长,我……”申一甲知道宫树仁在开玩笑,却不知道如何阻止他的玩笑,“我有女朋友。” “咦?我怎么没听你说啊?”宫树仁一愣,“你小子,对我隐瞒敌情。” “呵呵……”邢主任大笑起来。 “我告诉你,就不要收他的费了。”宫树仁转身往外走,“记到我的账上。” “一定,一定,申秘书随时可以来。”邢大夫说。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宫树仁开玩笑的用意,宫市长那是在给他搭个场子,表示一下对部下的关怀和体贴。不过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宫市长对邢主任似乎并不领情,还顺手牵羊,要拿第一医院开刀,要把医疗机构虚高的检查费用降下来,颇有点举重若轻的架势了。 在回来的路上,宫树仁情绪不错,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一甲啊,你行啊,能对陌生人说的话,不对我说。” “申秘书,你怎么把咱们老大得罪了?”司机李新说。 “他没得罪我,是我得罪他了。”宫树仁的声音很冷。 457、坦白交待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宫树仁对他有意见了,这意见不外就是他有女朋友了,不仅没有及时汇报,还在陌生的邢主任面前说了出来。 “宫市长每天公务这么繁忙,哪有时间理会我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啊。”司机李新说,“是不是申秘书?” “李哥说得有理。”申一甲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两个小子合起伙来对付我。”宫树仁说,“来,我这市长不干了,让你们两个轮流干。” “别啊宫市长。”李新笑道,“我们两个要是真想轮流干,你还不先把我们干掉啊。” 李新平时就油嘴滑舌、没大没小的,但是也分跟谁,什么时候,对宫树仁就很少这样。如果宫树仁心情不错,那他就来话了,什么都敢说。如果宫树仁不搭理他,那他也很会看眼色,立刻就会打住。 “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宫树仁说,“一甲啊,你的女朋友是干什么的?是领导家的千金啊?还是哪个富豪家的小姐?” 申一甲正想跟着李新再对付几句,不想宫树仁转入了正题,真的关心起他的个人问题来了。 “既不是领导家的千金,也不是富豪家的小姐。”申一甲说,“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一旦有了什么进展,我一定向领导汇报。” “我知道了,你这还是初级阶段呢。”宫树仁说,“太慢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入共产主义啊!” 李新哈哈大笑起来,申一甲觉得他的笑声有点大了。 “你小心点啊,别给我弄出事来,小心我把你送到驾校回炉去!”宫树仁说。 “别啊,把我送回驾校,谁给您老人家开车啊。”李新说,“我这么好的技术,那可是万里挑一啊。” 申一甲听李新的笑声这么无所顾忌,显然是与宫市长混熟了,如果他与宫市长熟悉了,也会更放得开些。不过现在不行,这才当秘书没几天,只能说正在与宫市长磨合呢。 “一甲啊,这个搞对象就像买股票,你是买一只潜力股,还是买一只垃圾股,可不单靠水平啊,有时还要靠运气。” 申一甲只剩下点头的份了,宫树仁是过来人,抛开职务不说,吃的盐比他多,再加上他多年为官,见多识广,能说出这种话来,一定是有感而发。 “你说就像我干到市长这个级别,如果老婆天天在家里找你的麻烦,不是嫌你拿回来的钱少了,就是怪你没时间陪她了,你说我这个工作还怎么干?”宫树仁显然心情不错,“要是找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吧,我还得防着我的司机不是?” “哎呀老板,您快饶了我吧。”李新忽然下调了一挡。 “你别心惊,我就是打个比方。”宫树仁说,“一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申一甲连声说。 “我再说难听一点,你在单位给我当秘书,回到家里再给老婆当秘书,那你可就活得太累了。”宫树仁说。 “谢谢领导指点迷津。”申一甲忽然发现,小车拐弯了,提前了一个路口。 他忙转身看了看李新,李新竟然毫无察觉,这可怎么办?如果他直接给李新指出来,很担心会引起他的不满,如果不提醒他一下吧,又怕耽误了时间。 “李哥,要去加油吗?”申一甲问。 李新白了一眼申一甲:“我哪敢加油啊,不加油老板都要把我送驾校去,我要是敢在市区加油,咱们老板还不把我送小号里。” “行,李新,算你有种,走错了道,你还有理了。”宫树仁说,“人家申一甲是在善意地提醒你,走错路了!” “哎哟哟,不好意思,拐早了,拐早了。”李新连声说。 “这次我不怪你,可能是我刚才我吓着你了。”宫树仁笑了,“哈哈,你小子胆子比老鼠还小,要不我怎么选你当司机呢。” 申一甲跟着宫树仁回到政府大楼时,正好是下午上班时间。 “领导休息一会儿吧。”申一甲给宫树仁泡好了茶水,端到宫树仁的面前。 “没事了,你去吧。”宫树仁说,“我先打两个电话,一会儿再把这两天的文件批了,今天下午不会客了,除了副市长以外,其他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好的。”申一甲应声退了出去。 申一甲看下午的情形,宫市长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晚上又没有什么安排,应该可以正常下班了。申一甲在宫树仁的隔壁坐了下来,回想着上午看到姜震东时的一幕幕情景,不禁摇了摇头。 这样的父亲见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索性不见也罢,找个理由把姜玉慧回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他取出手机,正要给姜玉慧打电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如发短信吧,这样晚上会显得他很忙,晚上不出看姜震东就在情理之中了。 “今天晚上恐怕没戏了,领导有接待,至少要到九点钟。”申一甲按键发了出去。 “你就这么忙啊,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晚上不能请个假吗?不就是陪吃嘛。”姜玉慧回话了。 “一点时间没有,领导正看文件呢,随时准备传达。”申一甲写道,“电话也不能打,等着反馈情况呢。” “我说的是晚上,一甲,我爸都答应我了,你想想办法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姜震东答应姜玉慧了,晚上接见他们?申一甲摇了摇头,他怎么没看出来呢。可是他又不好直接反驳姜玉慧,因为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姜震东说的。 “以后找机会再见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申一甲又发了一条。 “唉呀,你就请一次假吧,谁还没点事啊。”姜玉慧回道。 “我尽力吧,如果领导有事我就没办法了。”申一甲写道。 “我不管,反正你下班要准时出来,我开车去接你。”姜玉慧又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小慧儿,你得理解我,我现在不是我自己的。”申一甲又按了发送键,可姜玉慧却不再回话了。 就算宫市长晚上没有接待、没有酒局,申一甲也不可能下班时间准时离开,他还要把宫树仁送回家,才算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他忽然觉得姜玉慧太不理解他了,不就是去见姜震东吗?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见,什么时候见不行呢。 申一甲准备回常务秘书室看看,问问吉明有没有哪个副市长找宫市长,如果真的有副市长找宫市长,那就很可能已经安排晚上了饭局,需要宫市长出面,那他晚上就彻底没戏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常务秘书室关着门,他以为吉明在里面休息,就没有打扰他。他出了市秘书室,来到常务秘书室,发现门仍然关着,他轻轻推了推,门竟然锁着,吉明不在。 其实也难怪,宫市长不在家,吉明应该轻松一些,不知道到哪屋串门去了。 申一甲开门进了屋,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呢?好像他原来经常会闻到这种气息。啊,是香水味,于纯虹身上的香水味。申一甲想起来了,以前他和于纯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能闻到这种味道。于纯虹上午曾经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呆了很长时间,是不会留下这种味道的。 申一甲正抽着鼻子,四处搜寻着,门开了,吉明笑呵呵地从外面进来。 “申秘这么快就回来了?”吉明似乎对申一甲的出现有点意外。 申一甲应了一声,立刻发现吉明理发了,昨天还不是这样。 “出去剃个头。”吉明像是在向申一甲解释离开的原因,“中午人有点多。” 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的头发也不短了,如果今天晚上去见姜震东,是不是也该剃个头,好好收拾一下。 “现在人还多吗?”申一甲问。 吉明看着申一甲的眼睛,目光里透着一丝疑惑,“不算少。” “那算了,人少的话,我也去剃一下。”申一甲说。 “申秘书今天晚上有约会吧?”吉明在桌前落座,神秘兮兮地问。 这回轮到申一甲疑惑了,吉明这是什么逻辑啊,出去剃个头,就是晚上有约会啊,他也剃头了,那就是说他晚上也有约会了。 申一甲为自己的推理吓了一跳,他和吉明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两个人还是督查室的同事,吉明就从来没有中午时间出去剃过头,更不要说占用工作时间了。 “老兄,因为你晚上有约会,所以就觉得我晚上也应该有约会,是这个逻辑吧?”申一甲笑道。 吉明的表情很不自然,低头笑了笑,伸手在头上摸了摸。 “我都有老婆孩儿了,跟谁约会啊,哪个姑娘会我和约会啊。”吉明说。 “你就别谦虚了,这屋里现在还有香水味呢,是不是上午已经见过了?”申一甲说,“晚上还要接着约啊?” “老弟,这玩笑可开不得。”吉明连连摆手,“你不是要剃个头吗,那就去吧,今天没什么事儿,你可能也能正点下班。” “你会掐会算啊?没有人找宫市长吗?”申一甲问。 458、赴约之前 “宫市长的老师上午来了,还当场给宫市长打了电话。”申一甲说,“我怎么不知道啊?” “当时宫市长好像在医院看病号吧,宫市长的老师要请宫市长喝闺女的喜酒,婚宴定在星期天,宫市长说星期天要去省城,没时间,要今天晚上和老师喝一杯。”吉明说,“不带秘书。” “不带秘书?”申一甲瞪大的眼睛,心中大喜。 看来吉明说的没错,今天上午,宫市长的确去医院看人大的朱主任了,当时他并没有在病房里,并没有听到这个电话。 吉明透露的信息应该不会错。申一甲终于知道为什么宫树仁在车上问起他的个人问题来,他不小心说露了不假,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晚上去喝喜酒的兴奋点。 “老兄,你不会是今天喷了香水吧?”申一甲明知故问。 “香水?什么香水?”吉明显然被申一甲问住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刚才剃头,更理发师在我的头上喷了点东西,我估计就是这个味儿吧。” 申一甲知道吉明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却没有当面揭穿,在吉明回来之前,屋里就有香水味了,所以这味道跟他剃没剃头毫无关系。不就是于纯虹来了嘛,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申一甲不想问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看来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了,他可以去姜玉慧的家里和她的父母见个面了。 他掏出手机给姜玉慧发一条短信:“晚上六点来接我吧,如有变化我会提前通知你。” “ok”姜玉慧只回了两个字母。 申一甲心里轻松多了,考虑到宫市长可能会找他,他在常务秘书室逗留片刻,就回到了市长办公室隔壁的市长秘书室。 不管白天姜震东的态度如何,申一甲觉得既然晚上要去姜玉慧的家里,还是应该带一些礼品。带点什么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关键是时间太紧了,现在距离与姜玉慧见面的时间三个多小时了,这时候他再去买什么礼物,显得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给姜玉慧发了一条短信:晚上带些什么礼物? 姜玉慧很快回信了:不管,你自己定。 好家伙,赶情这条短信白发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商务局贾局长昨天来了,对他还是满客气的,从宫市长办公出来以后,还特意到他的办公室里打了个招呼,告诉他有什么事尽管说话。 时间来不及了,看来只能求贾局长帮个忙了。 申一甲出了办公室,来到洗手间,把关着的门都敲了一遍,确认洗水间里没有人,便给贾局长挂了一个电话。 “贾局长,我是政府常务秘书室申秘书。” “呀,你好啊,申秘书,有什么指示?”贾局长显得特别吃惊,口气也特别亲切。 “我有点个人事,看贾局长能不能帮我一下。”申一甲说。 “没问题,尽管说。”贾局长很爽快。 “老家来了亲属了,我想买两瓶好酒,可是现在没时间出去……”申一甲说。 “没问题没问题。”还没等申一甲说完话,贾局长就插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用,用多少,尽管跟我说。” 申一甲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没想到礼物的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麻烦你让手下帮我办一下,两瓶五粮液,下班前给我送到市政府收发室。”申一甲说,“千万不要送上来,办公室不方便。” “就两瓶啊,好的,我记下了。”贾局长说。 “钱呢,我会提前交给收发室,到时候让你们的人一手交货,一手收钱好了。”申一甲说。 “钱先不用了,过后我跟你算。”贾局长说。 “那也行。”申一甲也觉得把钱交给收发室有点不妥,他这么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总不能白拿人家两瓶酒啊,“那就先谢谢了。” 申一甲离开洗手间,回到秘书室,心里不那么焦虑了,礼物的问题解决了,就等着晚上姜玉慧来接了,到时候把酒往车上一装,就妥活了。 申一甲忽然有一点疑虑,给姜震东拿两瓶五粮液怎么样?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吧?行啊,第一次见面,也不必搞得那么隆重,随性一点最好,五粮液虽然不如茅台,但绝对拿得出手。刚才要是让贾局长帮着买两瓶茅台呢?应该也不是问题,可是他总觉得那样有点太高调了。对姜震东没有必要,也用不着,姜震东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还是不要装那大瓣蒜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申一甲赶紧接通。 “是申秘书吗?”对方说。 “我是申一甲。” “您买的酒给您放到收发室了,我已经和收发师傅说好了,你下班过来取就行了。”对方说。 “好的,谢谢。”申一甲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隔壁的宫树仁听到只言片语。 申一甲的心还在悬着,虽然下午一直没有人找宫市长,但不等于一直都没人找。万一个副市长现身,那可能就有点麻烦,不是晚上有什么需要宫市长出面的酒局,就是有什么需要宫树仁定调拍板的事情。那样宫树仁晚上还能不能有时间喝喜酒就不好说了。 四点多钟,办公桌上的铃响了,这是宫树仁在叫申一甲进去。他推门进去,见宫树仁正站在窗口往外看呢。 宫树仁的头扭了一下,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一甲啊,来,给我参谋参谋。” 申一甲一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只是一个秘书,能给市长参谋什么呢? “我……我行吗?”申一甲站住了。 “我的老师特意从外地赶过来,请我参加他女儿的婚宴,我肯定是去不了了,这不,我得在蓝河请人家吃顿饭,庆祝一下。” 申一甲的心里立刻凉了,吉明说得不对啊,宫市长请别人吃饭,他得跟着去张罗啊。 “怎么?心里有落差了?”宫树仁说,“有落差就抓紧啊,别再耽搁了。” “没有没有,我在想定哪个饭店合适。”申一甲说。 “今天不用你了,老师请我吃饭,我带着你不是摆谱吗?因为是喜酒,老师肯定不会让我买单。”宫树仁说,“再说了,我去买单,那不是驳了老师的面子嘛,再说饭店也不敢收啊,我会在礼金上找回来。” “高,太高了,那您可就要破费了。”申一甲说。 宫树仁拍了拍口袋:“其实我口袋里是真没钱啊。” 申一甲的心又悬了起来,宫市长说了半天,还是想让他去买单啊:“那我就跟您去吧,我给您买了单就走。” “我也花不着什么钱,就是你们这些身边的工作人员把我惯坏了。”宫树仁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来,“我没钱不假,可是我有卡啊。” 申一甲被宫树仁折腾得心里一颤一颤的,看到了银行卡,他终于确认,宫市长真没有让他跟随的意思。 “我差一点忘了正事。”宫树仁说,“你说我晚上装什么好啊,是西装啊,还是夹克?” 申一甲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宫市长这哪是会老师啊,怎么像会庆家啊。他当上秘书以后,宫市长还从来没有跟他商量过衣着打扮的事,看来他太重视这顿喜酒了。 他摸不清宫树仁的真实态度,也不好贸然张嘴,要是正好做了相反的选择,那他就有点难堪了。 “西装、夹克都行。”申一甲说,“装西装正式一些,穿夹克亲切一些,关键看您怎么选。” “嗯,有道理,这就是穿衣服的辩证法。”宫树仁点了点头,“其实我是穿正装穿惯了,顶多就是把领带摘下来,好长时间没穿夹克了,都忘了什么感觉了。” “那您不妨试试,既然是和老师见面,也可以穿得更随意一些。”申一甲说。 “你去给我找两套夹克来,我穿上试试。”宫树仁说。 申一甲快步返回隔壁的市长秘书室,来到那排大衣柜前。 宫树仁的日常用品都放在这排柜子里,中间这四扇门里面,装的全都是成套的服装。 他打开一扇柜门,露出了一排西服套装,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红黑蓝白灰赭青,各种颜色整齐排列。他又打开了另一扇门,里面都是夹克和休闲装,款式颜色也非常多。 他选了一蓝一灰两件夹克,又拿了一青一赭两套西装,返回了宫树仁的办公室。 宫树仁正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衬衣领子,见申一甲进来,眼睛盯着他手中的衣服:“这些衣服我都没穿过,是不是有点太新了。喏,商标还在呢。” “虽然您的衣服不少,但你穿过得太少了。”申一甲说,“多数都是带商标的。” 宫树仁接过一套西装看了看:“大。这些没长眼睛的,以为我喜欢穿长袍呢。” “长西服短夹克,长一点好看。”申一甲说。 “呵呵呵,好看送给你吧。”宫树仁不假思索地说,“你还别说,你穿正合适。” “这不好,这是您的衣服。”申一甲说。 “怎么,你还嫌弃我啊,告诉你,一般人我还不送呢。”宫树仁说着,把西服从衣架上摘下来,递给申一甲。“你试试。” 459、致命相遇 “好吧。”申一甲很勉强地接过了西服,却觉得很不好意思。本来是给宫市长试衣服呢,现在倒好,他先试上了。 “把你的西服脱了,我知道你那衣服是大品牌,那也不如我这套。”宫树仁说,“我就没看到你换过几套西服。” 申一甲的脸腾地红了,他以前从来不穿西服,现在穿的西服也都是孙婧给他买的,不是他不想换,是实在没几件可换的。 他脱掉身上的西服,把宫市长的递给他的新西服装上,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身子,真是邪门了,不长不短不肥不瘦,正正好好。 “我明白了,这套西服是给你预备的。”宫市长说,“这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啊,把我们申秘书的官服早就准备好了。” “谢谢领导,这套西装太合适了,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它。”申一甲说。 “就你小子会说。”宫树仁说着,帮申一甲摘下了领夹袖夹,“行了,别脱了,穿着吧。赶紧换换吧,知道的是你不愿意换外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申一甲呵呵笑着,不敢再说话了,再说话很可爱还会被宫市长挖苦。 “你有时间再到我的柜里找两套,只要是我没穿过的,你都可以试试,哪件合适,哪件好,你就拿哪件。”宫树仁说。 申一甲把头点到了鞠躬的位置:“谢谢领导,不用了,不用了。” 宫树仁并没有接茬:“光给你试衣服了,我还没试呢。你帮我参谋参谋,这两件夹克,哪件我穿着更合适?” 宫树仁拎起两件夹克,在申一甲面前抖着。 “都很好。”申一甲说。 宫树仁啧了一声:“你别给我当老好人行不?” 申一甲退了一步,生怕宫树仁接着打击他:“要是一定在两件里选出一件更合适的,我还是选蓝的。” “为什么?”宫树仁问。 “蓝色的有气场,而且更端庄一些,更有激情。”申一甲开始胡谄了,不过他确实觉得蓝色夹克更好一些。 宫树仁咧嘴笑了:“你可真敢捅词,干脆,你给我当秘书了,调你去写材料算了。” “那我可不去。”申一甲笑着,“跟着您已经习惯了。” 宫树仁把西服穿在身上,在镜子前照了照,撇了撇嘴,点了点头。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宫市长把夹克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扔,他可就没面子了。 “就是他了。”宫树仁说,“你把剩下的衣服都给我收起来吧。” 申一甲把几件衣服重新挂在衣架上,拎着衣架往侧门走。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宫树仁说:“领导今天晚上真不用我了?” “不用了,你也休息休息吧。每天跟着我,也没有什么个人时间。”宫树仁说,“赶紧去给女朋友打个电话,晚上请人家吃个饭,散散步什么的,感情这东西你得接触,不接触哪来的感情啊,人就怕见面,见了面许多事情就好说了。” “谢谢领导关怀。”申一甲推开侧门,兴奋地回到了自己的秘书室。 傍晚五点钟,申一甲给司机李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大楼门口等着宫市长。五点十分,他拎着包把宫树仁送到楼下的车上,然后返回了楼上。 离姜玉慧接他的时间还有近将一个小时呢,申一甲准备回秘书室给姜玉慧打个电话,现在宫市长已经走了,姜玉慧可以下了班就来接他,这样去她家还能更早一些。他估计姜玉慧早就把消息告诉了父母,今天晚上说一定还要和姜震东来两杯呢。 为了显示自己并没有闲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姜玉慧发一条短信。在经过常务秘书室门口的时候,正好门开了,吉明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包,小头梳得整整齐齐的。 “嘿,申秘,我早走一会儿,晚上有个饭局。”吉明说。 “好,快到点了,一会儿我也该走了。”申一甲知道吉明这是要早退,反正也没什么事,他要走就走吧。当秘书就是这点好,只要领导不在,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 既然吉明走了,申一甲觉得没必要到宫市长的隔壁去发短信了,在常务秘书室就可以了。他进了屋,关上门,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给姜玉慧发了一条短信:市长已经走了,你提前二十分钟吧。 “五点四十在政府大楼后门等你。”姜玉慧很快就回了短信。 申一甲来到镜子前照了照,这套赭色的西服真的很板正,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头都不一样了。他得意地扭了扭身子,又到手盆前洗了手和脸,刮了胡子,梳了梳头发,擦了擦皮鞋,下班时间就到了。 五点半这个时间,是政府大楼的人流最高峰,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个时间离开办公室,经过走廊和楼梯,走在通往一楼大门的路上。申一甲因为要到收发室取酒,所以特意在办公室里逗留了五分钟,然后才关了灯匆匆出门了。就是这五分钟,一座政府大楼基本已经走空了,申一甲来到一楼的后院的保安室,向值班保安自报了家门。 保安指了指床下的纸箱子:“你的东西在床下呢,你自己拿吧。” 申一甲弯下腰去,从床上拉出了纸箱,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他让贾局长帮他买的是五粮液,可是纸箱印的却是茅台酒的商标,他只买了两瓶酒,可是纸箱很沉,好像是一整箱酒。 他抬起头来问题保安:“你确认这箱酒是我买的吗?” “申秘书,你自己买了什么酒不知道吗?不是你买的还是我买的啊?”保安说,“要是酒的话,这屋里就你这一箱酒,上个班交待了,不会错的。” “那就好,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拿错了。”申一甲把那箱酒抱在胸前看了看,没错,是一箱茅台,还没有打箱呢,“麻烦了你了老兄。” 申一甲抱着一箱茅台出了大楼,见姜玉慧的车就在对面的胡同里停着呢。姜玉慧立刻看到了他,在车里按了一下喇叭。申一甲抱着酒来到车近前,打开后备箱,把酒放了进去。他三两下打开了包装箱,里面整齐地摆着纸盒包装的茅台酒。 “你抱的什么东西?”姜玉慧问。 申一甲坐在姜玉慧的身边:“晚上不是去你家吗?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啊,一箱茅台。” “你出手挺大方啊,哪来的?”姜玉慧问。 “买的。”申一甲说。 “鬼才相信呢。”姜玉慧说。 “真的,我是找商务局局长买的,就是还没交钱呢。”申一甲说。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人家姜主任有酒,一个大酒柜呢,多一箱不多,少一箱不少。”姜玉慧似乎并不领情。 “我靠。”申一甲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呢?”姜玉慧拍了申一甲的一下。 “没说什么,口头语。”申一甲笑了。 姜玉慧启动了汽车,径直向前开去。申一甲觉得姜玉慧并不着急,边开车边向路边看着。他忽然想到,姜玉慧的父母也是才下班啊,回家也要现做饭啊。 “小慧儿,要不要买点副食回去?”申一甲问。 “不用,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去姜玉慧的家里看她的父母吗?怎么她又要先去吃饭呢?这么说姜玉慧没打算领她去家里吃饭,而且和他一起吃完饭再过去。其实这也正常,今天既不是年节,也不是周末,姜玉慧的父母都有工作,人家哪有功夫做饭招待他啊。 “你想去哪儿,直接去好了。”申一甲说,“我吃什么都行。” “那我可随便定了?”姜玉慧扭头看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笑了:“你还能把我吃破产啊?自己定,想去哪儿去哪儿。” “那咱们去吃海鲜吧,一直往前走,再拐个弯就是海鲜便宜坊。”姜玉慧说,“那里的海鲜还算实惠。” “有位置吗?”申一甲问。 “我认识那儿的服务员,直接去就行。”姜玉慧说,“那里有不少小单间,蓝河人都知道。” “蓝河人倒不至于,要说蓝河有钱人还差不多。”申一甲说,“我就不知道。” “那你就太落伍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倒不觉得自己落伍,只是心里有一点失落。姜玉慧本来说好的,今天晚上去见姜震东,怎么到了时间就变卦了呢?到海鲜便宜坊吃饭,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吃完饭都八点了,再去她的家里,不有点晚了嘛。 海鲜便宜坊门前停车场已经满了,姜玉慧又把车开出了几十米,才找到了停车的地方。 两个人一起进了门,守在门里的服务员就笑着迎了上来。 “姜科长,里面请。”一个女服务员笑咪咪地对姜玉慧说。 “你们前堂经理呢?”姜玉慧问。 “去楼上了?我去叫她。”女服务员说。 “不用了,你直接给我找一个单间吧,不用大的。”姜玉慧说。 “小单间啊,那跟我走吧。”女服务员说。 申一甲跟着姜玉慧,姜玉慧跟着女服务员,穿过走廊,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单间门前。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刚才路过一个小单间门口的时候,正好服务员从里边出来,单间里坐着一男一女,怎么那么面熟呢? 460、酒店偷听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吉明和于纯虹! 幸亏他们脸对着脸在聊着什么,并没有注意门口的过往的顾客。 “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啊?”姜玉慧见申一甲并没有跟进去,转身向他招手。 “姜科长,你点菜吧,我去和经理说一声。”女服务员递过了菜单。 姜玉慧摇头道:“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展台点。” 申一甲忙拿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我来点,我来点,展台人太多。” “现在展台客人已经不多了。”女服务员说。 “那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愿意动弹了。”姜玉慧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申一甲虽然把菜单拿到了手里,却没有立刻点菜的意思,既然姜玉慧经常来这里,肯定有她喜欢吃的。他翻了几页又翻回去,就是不肯说话。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吉明笔挺的头型,于纯虹清纯的笑脸,他都太熟悉了。 姜玉慧见申一甲迟迟不肯报出菜名,便伸手从他的手里夺过菜单,要了两道家常海鲜,两碗鱼羮,两盘海鲜水饺。 “今天不喝酒了。”姜玉慧说。 “不喝就不喝。”申一甲应承道,吃完饭还要去姜玉慧的家里,酒气薰天的,有损形象。 申一甲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吉明怎么和于纯虹搞到一起去了,不对啊,于纯虹原来根本不认识吉明啊,他就是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他们能在一起吃饭。他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姜玉慧认不认识于纯虹,如果姜玉慧看到于纯虹和吉明在一起,会怎么想,会发生什么事情。好在这里离开吉明吃饭的单间还隔着两个房间,只要姜玉慧不出去,应该不会看到什么。 “姜主任去今晚有饭局,咱们不用着急。”姜玉慧仍然不叫爸爸。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姜玉慧不着急呢,原来人不在家,着急也没用。 “你妈呢,你妈不会也不在家吧?”申一甲问。 “真被你说中了。”姜玉慧说,“他们俩都不在家。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晚上八点在家里集合,谁不回来就罚款。” 申一甲这回放心了,晚一点晚一点吧,这就是一个程序,早走晚不走,见了姜震东,姜玉慧就不会再逼他了。 不过申一甲并不想在酒店里久留,如果走得晚,万一碰到吉明和于纯虹,大家都尴尬。 申一甲给姜玉慧夹了菜,心里就琢磨开了。姜玉慧知中知道于纯虹的存在呢?按理说她和姜震东的关系闹得挺僵,和他交流的机会也不会多,很可能并不知道在父母之间还隔着一个于纯虹。最好她和于纯虹不认识,否则她们要是在这里见到了,肯定都不是省油的灯,很可能搂不住火,当场撕打起来。 但愿她们不认识吧,申一甲想,必须快点吃饭,早点走,千万别在店里碰到他们,不论怎么说大家都会尴尬。 申一甲忽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的怀疑,于纯虹真的和姜玉慧怎么样了吗?尽管他从种种迹象得出了这个结论,要是他们只是在省里学习时认识的校友或者同学,姜震东在一些事情上帮帮她也不为过。可是他想来想去,就是无法承认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申一甲吃得很快,转眼间一碗鱼羮进去了,两盘饺子端了上来,他一会儿就吃了一半。 姜玉慧盯着申一甲的西服:“这套西服是你自己买的?” “啊?啊!”申一甲不想说是宫市长送的。 “你挺有钱啊!”姜玉慧说,“这套西服多了不说,至少也得万八的。” 申一甲停下筷子:“你怎么知道的?” “看牌子,看质感,看款式。我们家姜主任就穿了一套,不过不是这个颜色的,我看还不如这件呢。”姜玉慧说,“这套西服蓝河没有卖的,你是在哪儿买的?” 申一甲没办法,只能说实话了,就算接着编下去,估计也瞒不过姜玉慧。 “这是宫市长的工作服。”申一甲说,“他嫌长,就送给我了。” “哇塞!工作服?”姜玉慧张大了嘴,“这么贵的衣服,当工作服?还送给你了?” 申一甲看了看门口,姜玉慧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不过并不怪她,主要是他用词不准,这应该是领导在工作场合,尤其是比较正式的场合穿的衣服,只能叫正装,不应该叫工作服。他刚才这么说,不过是想降低这套西服的吸引力,免得姜玉慧问三问四的。他没想到,自己的话更加吸引了姜玉慧对这件西服的注意。 “小慧儿,你也是混机关的,正装知道吧?这不就是一套正装吗?”申一甲说,“我不过是把正装穿出来而已,今天不是要见你父母嘛,我怎么也得正式一点吧?” “这件西服是英国的生产的,国际大品牌,叫什么我忘了。”姜玉慧说,“你还是脱了外套吃饭吧,弄脏了会很麻烦的,我估干洗费用就能买一件衣服了。” 申一甲摇头一笑,姜玉慧也太夸张了,就算这身西服贵一点,牌子响一点,也没有她说的那么邪忽,还干洗费也就能买一件衣服了。 “这不都快吃完了嘛,不脱了,太麻烦了。”申一甲直了直腰。 “我怎么心里有点不平衡呢,凭什么你就穿那么贵的衣服,我就穿这么便宜的衣服啊。”姜玉慧低头看了看,“你那件西服能换十套我这样的外套。” “你的外套多少钱买的?”申一甲看着姜玉慧身上的紧身呢子外套。 “才一千多块。”姜玉慧嘟着嘴。 “也不便宜。”申一甲说着,把筷子一推,“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别着急,我等你。” 申一甲心里很急,不过没法对姜玉慧说罢了。他想尽快离开这里,哪怕是到街上遛遛弯、锦锦风,也比在这里安全。 姜玉慧见申一甲吃完了,也有点坐不住了,夹起一个饺子,整个塞进嘴里。 “你慢点,不差这一会儿。”申一甲站起身来,“你还要别的吗,不要的话,我去买单了。” “不要了。”姜玉慧含糊不清地说。 申一甲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推开单间门,小心翼翼地从外面关好。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说话声。申一甲放轻脚步,像猫一样往前走着,很快来到了那个让他忐忑不安的单间门外。他竖起耳朵,屏息静听着,希望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但是他很快失望了,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申一甲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人进来,便大胆地把头靠近了门板。 “吉明,你太坏了!”的确是于纯虹的声音。 申一甲的手在颤抖,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如果有人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那尴尬的就是他了。尽管吉明和于纯虹在这里单独吃饭,但他们并没有违法啊。 申一甲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继续朝前走,心里突然感觉轻松多了。他的耳朵清楚地证实了他的眼睛,他进来时看到的并没有错。 他的心情很坏,低着头来到前台,心不在焉地来到了前台。 “109买单。”女服务员看到申一甲,冲前台喊了一声。 “这不是姜科长那桌吗?怎么这么快就买单了?”前台里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对收款员说,“给他打八折吧。” “谢谢!”申一甲勉强露出了笑容。 “你是姜科长的什么人啊?男朋友吧?”那女子问。 申一甲正疑惑间,女服务员凑过来告诉申一甲:“她是我们前厅经理,姜科长的朋友。” “噢,算是吧。”申一甲说。 女子问女服务员;“我刚才安排的敬菜做好了没有?赶紧催一催,再磨蹭人家客人就走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快吃完了。”申一甲说。 “您请回吧,告诉姜科长,不要着急,一会儿我还要过去敬酒呢。”女子说。 申一甲再次经过那个房门,已经懒得再做停留了。他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不再听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纯虹,这里的菜吃得惯吧?”吉明的声音。 “吃得怪,让吉秘书破费了……”于纯虹的声音非常清晰。 申一甲不想再听了,事实已经验证了他的判断,他什么都不想听了。 申一甲出去买单显然打乱了姜玉慧就餐的节奏,他回到单间时,姜玉慧正在桌前擦嘴呢。她双手举向空中,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 敲门声,然后就是清脆的女声:“姜科长,慢怠了,我来给客人敬杯酒。” 女服务员端着两个盘子跟了进来,麻利地放到了餐桌上。 “天啊,我都吃完了,我怎么才来啊?”姜玉慧撇着嘴,嗔怪道。 “唉呀不好意思,刚才楼上有点小麻烦。”前厅经理说,“我下来才知道,姜科长来了,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打什么电话啊,你不来拉倒呗,我吃不起饭啊?”姜玉慧说。 “太不好意思了,我先自罚一杯。”前厅经理说。 “算了吧,跟你说着玩的。”申一甲说。 姜玉慧狠狠地白了申一甲一眼:“就你会做好人,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461、原来是干姐 申一甲真不知道姜玉慧和眼前这个前厅经理的关系,不敢再多说话了,站坐在椅子上笑而不答。他没法猜她们的关系,怎么猜可能都是错。 “我们俩同性恋!”前厅经理自豪地说。 申一甲这回真吓了一跳,想不到一个前厅经理竟然这么口无遮拦,别说她们不一定是什么同性恋了,就是真有那种关系,那也不能说啊。 “去一边去,我早就跟你离了,还粘糊什么?”姜玉慧拍了前厅经理一把,“她是我姐,你叫胡姐好了。” “胡姐好。”申一甲说。 “慧慧,介绍一下吧,这个帅哥是谁啊?”胡经理诡秘地笑着。 “还用介绍吗?”姜玉慧说,“他是市政府申秘书,我男朋友。” “申秘书?”胡经理盯着申一甲,“你认识吉秘书吗?”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眼前这位胡经理认识吉明?他没听说蓝河除了吉明之外,还有另一个姓吉的秘书啊。 “不认识!”申一甲来到胡经理近前,姜玉慧的脸被挡住了。 就在姜玉慧被挡在后面的一瞬间,申一甲微微地摇头,不想让胡经理再问下去了。这位胡经理面露迷惑,并没有明白申一甲的意思,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吉秘书这个人。 “不对吧,确实有吉秘书这个人啊。”胡经理重复着自己的疑问。 申一甲这回急了,忙伸出一只手,在胸前小幅度地摆着。他不想提起吉明,更不想说自己认识吉明,那样胡经理就会告诉他,吉秘书也在这里就餐,而且就在酒店的小单间里。 申一甲根本不想见到吉明,那样就会见到和吉明在一起的于纯虹,他尴尬,吉明尴尬,于纯虹会更尴尬。要是姜玉慧认识于纯虹的话,那今天的麻烦就大了。 “没有,不是。”申一甲语气异常急促,却无法表达完整的意思。 “慧慧不是说,你是市政府秘书吗?”胡经理有些咄咄逼人。 “不是,你听我说。”申一甲用力地摆着手,却不想让姜玉慧看见。 胡经理笑了:“嘻嘻,申秘书真有意思,你真是市政府秘书吗?你不会忽悠我们慧慧吧?” 姜玉慧刚才就从胡经理的身后探了两次头,听了胡经理的话,竟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胡经理,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你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意思?”姜玉慧的声音很尖。 “小慧儿,我没什么意思,刚才胡经理误会我了。”申一甲说。 “误会你了?你到底是不是市长秘书?”姜玉慧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哈哈!天大的笑话!申一甲就差没喊出来了!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连市长秘书都不是了,连姜玉慧都不相信他,他真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申一甲只觉得好笑,自己的意思完全被眼前的这个胡经理误解了,他又不能解释。他回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我都买完单了,要不真该和你喝一杯。” 胡经理对女服务员说:“对取一瓶红酒来。” “真喝啊?”申一甲瞪大了眼睛。 “嘻嘻,我就是想领教一下申秘书的诡辩术,随便也想替慧慧鉴定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市政府秘书。” 刚才还气哼哼的姜玉慧也有点退缩了,看看胡经理,又看看申一甲,回到了座位上。 胡经理在姜玉慧身边坐下来,伸手捏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一抿一抿地嚼着。申一甲立刻明白了,不看别的,就看胡经理这不拘小节的动作,她和姜玉慧的关系还真不一般,看来不能和她闹得太僵,免得双方都下不了台。 申一甲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另一个单间的吉明与眼前的这位胡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好甭算是不提吉明了,可是她现在是被饺子占着嘴呢,她吃完了这个饺子,马上就会把他与吉明进行比较和鉴别,那时候,她搞不好会把他带到吉明那个单间去,或者把吉明叫到这里来。 只有知道了胡经理和吉明的关系,他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胡经理,啊不,胡姐,你和那个吉秘书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家亲戚啊?”申一甲试探地问。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胡经理说,“他就是比较愿意说话,来过几次就认识了,嗨,我不是可以打个折什么的嘛!” 申一甲终于放心了,眼前的胡经理对吉明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并不了解,那就好办了。 “我先声明啊,今天要不是见到你,我都懒得提他。”申一甲说,“你不要说你见到我了。” 胡经理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红酒和杯子,把三个杯子倒好红酒,却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申秘书不是心虚了吧?”胡经理说,“人家吉明可是市长秘书啊,我刚才听慧慧说,你是什么市长秘书,你是哪个市长的秘书啊?你们有几个市长秘书啊?” 申一甲刚才已经给胡经理提了醒,意思是他不想见到这个吉明,这样就解除了与吉明见面和对质的危险,于纯虹就不会出现了,姜玉慧与她爸爸姜震东的相好于纯虹就见不到了。有了这个底气,申一甲立刻变得镇定起来。 “那个吉秘书对你说他是市长秘书?”申一甲看看胡经理,又瞥了姜玉慧一眼,她的目光平静多了,她应该是相信他的,只不过被胡经理这一搅,也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是啊,他说自己是市长秘书。”胡经理说。 “他不是市长秘书。”申一甲伸手拿过酒杯,“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给谁当秘书呢,只不过是对你们吹吹牛逼,为的是在这里省俩个钱而已。” “真的?”胡经理端起杯子,和申一甲碰了一下,“那他到底是谁的秘书啊?” “姐,你问我,我哪知道啊。”申一甲说,“他就是常务秘书室的一个普通秘书,他早退都得跟我请假。” “那还是你牛啊。”胡经理伸手拍了拍姜玉慧,“妹儿,你挺有眼光啊。” “你像我这真正的市长秘书,在外面从来不说自己是谁谁秘书,犯忌,有损领导光辉形象。”申一甲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啦?以为无论谁对你说,我对市长秘书,你都不要相信啦,也不用给他打折,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上他立刻现原形。” “你别生气哈,我刚才就是好奇,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胡经理说,“不行,今天我真得自罚一杯。” 胡经理说着,半杯干红瞬间见底。 姜玉慧在一边不愿意了:“我说不喝吧,你非要拿酒来,还是法国原装呢,一口就是半杯,你是来敬酒啊,还是来蹭酒啊,我告诉你,单你自己买。” “我自己买,我自己买,你要喜欢,一会儿我给你要两瓶,你带走。”胡经理说,“申秘书,你跟那个吉秘书不对付啊?” 申一甲听了直皱眉头,胡经理说话太直了,他不答都不行。 “这个吉秘书吧,他要说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我都不会说什么。”申一甲说,“问题是他说他是市长秘书,这是在外面抢我的饭碗啊,再说也有损我的形象啊。” “你等会儿,我去把他叫来,让他当面向你赔礼道歉。”胡经理说。 申一甲立刻坐不住了,这个胡经理也真是的,怎么他怕什么,她就来什么呢。 “算了算了,给他留点面子吧,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你要是愿意呢,就把他当市长秘书,看在他和小慧关系这么好,我也不反对。”申一甲说,“好吧,今天的事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只不过是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市长秘书。” “那好吧,我听你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胡经理说。 “这人是谁啊,长什么样,我还真没听我家姜震东说过。”姜玉慧说,“申一甲,你这么被人作贱,你就忍了?要我非给他两个嘴巴子不可。” 胡经理嘻嘻笑了:“妹儿,你改改口吧,那是你爸姜震东,你家申秘书在这儿呢。” “缺德鬼。”姜玉慧拍了胡经理一下。 胡经理又扯了一会闲篇,喝了半杯酒,服务员神神秘秘地拿来了两瓶红酒,轻轻放在桌子上。胡经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酒多了我没有,两瓶还没有问题,一会儿我妹带走吧。” “走走。”姜玉慧推着胡经理,“谁稀罕你的酒啊,你快拿着孝敬你的市长秘书去吧。” 胡经理心得意满地走了,随后让服务员取走了那两瓶红酒。她进来这么一掺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距离去姜玉慧家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 “小慧儿,你怎么跟一个前厅经理这么熟啊?”申一甲问。 “前厅经理?”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你可别小看她这个前厅经理,她的收入你十个捆一起都挣不过她。” “那你怎么跟她认识的?”申一甲问。 “她管姜震东叫干爹。”姜玉慧说,“你别多想啊,就是那种名义上的父女关系,姜震东根本看不上她这样的。” 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话里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462、装个三孙子 原来姜玉慧并不认为她的父亲姜震东是干净的,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不经意在话里透露出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别让家里等首急了。”申一甲说着,起身穿上大衣。 姜玉慧在前面走,申一甲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出了门,来到走廊里。 申一甲真担心于纯虹突然从那个单间里钻出来,那样她与吉明一起吃饭的事就兜不住了。 “抓紧吧,外面路滑。”申一甲小声说。 姜玉慧加快了脚步,申一甲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渐渐拉大的距离。姜玉慧已经走到酒店大门了,申一甲才出走廊。 忽然有一个人走廊外面拐了进来,正好与申一甲打了一个照面。是吉明,湿润的双手轻轻地甩着,两个人险些撞到一起。 申一甲估计吉明是从洗手间回来的,于纯虹并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他很想装作没看见吉明,直接走开,没想到吉明“哟”了一声,在他的面前站住了。 “申秘!”吉明的眼神有些慌乱,探头朝走廊里看了一眼,“你也来吃饭啊?” “我吃完了,走了。”申一甲一只手搭在吉明的肩膀上。 “我也快吃完了,呵呵。”吉明说,“那你快走吧?” 申一甲见吉明这么不淡定,忽然想试试这小子心里到底有多大的鬼。他跟着吉明转过身来,往回走了几步:“你先来的,速度还不如我这个后到的,也不带我一个。” “啊,和朋友谈点事。”吉明说。 “走吧,我去敬杯走吧。”申一甲又往回走了两步。 吉明立刻伸手拦住了申一甲:“不用了,不用了,谢谢申秘。” “没事,跟你搭个场子,有事也好谈啊。”申一甲说。 “真不用了,一点私事。”吉明说。 申一甲觉得吉明这小子的确心里有鬼,否则不会这么抵触他,不就是敬个酒嘛,一股人还求之不得呢。 “你小子,不会和哪个小姑娘幽会呢吧?”申一甲问。 “哪能呢,咱是有家的人了。”吉明说,“好了申秘书,您忙吧,我得赶紧过去了,朋友等着呢。” “你可是政府大秘,在外面注意点形象。”申一甲说着,转身走了。 姜玉慧已经钻进车里,倒腾着她手里的小包。申一甲坐进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刚才碰的是不是吉明,而是于纯虹,他可能性就不会这么多话了。幸亏姜玉慧已经出来了,她应该谁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刚才还着急呢,现在又磨蹭上了。”姜玉慧说。 “啊,碰到个熟人,说了几句话。”申一甲说。 姜玉慧启动了小车,缓缓移动着。这时酒店的门开了,胡经理向这边招着手。姜玉慧“哼”了一声音,继续往前走。 胡经理一路小跑,来到了车近前:“你们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想打招呼来着,根本没看着你。”姜玉慧摇开了车窗。 申一甲打开车门下了车,向胡经理招了招手:“走了,胡经理,谢谢你了。” 原来姜玉慧的家也在河滨小区,只不过位置更正一些,就在河滨景区中心区的边上,离开申一甲住地方至少有两站地的路程。 姜玉慧从小区东门进去,很快就来到一栋楼下,把车停了下来。 “都没回来呢。”姜玉慧看了看手机。 “你怎么知道都没回来呢?”申一甲问。 “你傻啊,楼上的灯没亮。”姜玉慧说。 距晚上八点只有十分钟了,如果姜玉慧事先和父母约了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申一甲心里有一点失落,姜玉慧的父母都没有回来,哪怕是回来一个呢,也算是对他比较重视。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正常吃饭也该回来了。 申一甲抬头向楼上看了看,灯都亮着啊,姜玉慧怎么说家里没人呢? “小慧儿,你再看看,哪个是你家的灯?”申一甲拉了拉姜玉慧的胳膊。 姜玉慧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笑出声来:“呃,我家花大姐回来了。” 这叫什么称呼啊!申一甲听了连连摇头。 “小慧儿啊,花大姐那是你叫的吗?你能不能对老人尊重一些?” “人家叫着玩的。”姜玉慧嘟着嘴,低下了头。 “以后别再叫了啊?该叫什么就叫什么。”申一甲来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我们上去吧。” 姜玉慧来到申一甲的身边,双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申一甲立刻把她的胳膊甩开了:“你拉着我,我怎么拿东西啊。” “别拿了,家里没地方放。”姜玉慧说,“我家花……我妈说了,姜震东再往家拿酒,她就顺窗户扔下来。” 申一甲愣了,还有这事,姜玉慧以前没跟他说过啊。这怎么办,酒都准备好了,他也没买别的东西啊。 “我第一次来,总不能空着手吧?”申一甲问。 “这是两回事,我妈不喜欢酒,你还不如弄两盒化妆品呢。”姜玉慧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啊?”申一甲说。 “早说,早说你也得有时间啊。”姜玉慧说,“再说了,化妆品她也不缺,还是算了吧。” “那这酒怎么办?到底是拿不拿?”申一甲问。 “你要实在想拿,就拿两瓶吧,就是一个意思。”姜玉慧说,“你第一次来,她不好卷你的面子。” “那行,就按你说的办。”申一甲说着,打开纸箱,从里面取出了两瓶茅台。 姜玉慧领着申一甲坐电梯到了四楼,出了电梯间,是一条将近二十米长的走廊,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她很快敲开了门,先进了屋,申一甲紧随其后,立刻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中年女子,面带微笑看着他。 申一甲感觉心里很温暖,忙向华丽丽问了好,把两瓶茅台酒放到门边,换好鞋进了客厅。 平心而论,申一甲对华丽丽的印象还不错,形象端庄,打扮入时,态度亲切,只是头上还留着披肩发,让他觉得有一点意外,不过倒不显得特别突兀,看样子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姜玉慧搂着华丽丽的脖子,悄声嘀咕着什么,华丽丽却一把将她推开,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听慧慧说,你在市政府常务秘书室工作?”华丽丽问。 “是的阿姨,前不久才去的,给市长宫树仁当秘书。”申一甲说。 “给宫市长当秘书啊?”华丽丽又问。 “是。”申一甲感觉自己有一点被动,姜玉慧她妈虽然没问他什么尖锐的问题,但他总觉得有一点别扭,别扭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 “慧慧跟我说了,你要到家里来看看。”华丽丽说,“我这几天啊单位很忙,也是才回来。你们吃过饭了吗?” “妈,你就别查户口了好吗?我不是都给你介绍过了嘛,如假包换。”姜玉慧说。 “这孩子,你把我提前叫回来,还不兴我和一甲聊几句啊。”华丽丽说,“一甲,我可跟你说,我就慧慧这么一个闺女,你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啊。她要是有什么毛病,你别跟她计较,对她谦让着点,可不许欺负她啊。” “阿姨,您放心。”申一甲想,姜玉慧他妈有点偏心啊,偏就偏吧,怎么也得给姜玉慧点面子,自己装个三孙子就结了,“我不会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慧慧就是欺负你,你也要大度点,你是男人嘛。”华丽丽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点水果。” “不用不用,我不吃。”申一甲忙站起来。 姜玉慧端着一个果盘从厨房里出来,险些与华丽丽撞到一起。 华丽丽忙伸手拉住姜玉慧:“哎呀我的宝贝,你能不能稳当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咚咚咚”,门突然响了,声音很大,如果不是在姜玉慧家,申一甲还真以为收水费的来了。 这时,屋里发生了意外的一幕,刚才还满面笑容的华丽丽忽然撂下脸来,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转身进了卧室。 申一甲看了看姜玉慧,估计是姜震东回来了。 “这是姜大主任来了。”姜玉慧对申一甲撇了撇嘴,慢吞吞地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姜震东板着脸进来了,看都没看姜玉慧一眼,鞋也没脱就往里走。 “你能不能讲究点,不能把鞋脱了啊!”姜玉慧说。 申一甲也觉得诧异,姜震东为什么进了屋连鞋都不脱呢? 他垂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姜震东,嘴里蹦出几个字:“姜叔叔好。” “申秘书,今天晚上宫市长没事啊?”姜震东问。 “啊,宫市长去参加一个婚宴,不用我过去了。”申一甲说。 姜震东并没有再往前走,而是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申一甲觉得有点不太对头,屋里的气氛好像突然凝重多了,华丽丽一直不见出来,姜震东好像并不关心她是不是在家里。 “那么说,你今天晚上有时间了?”姜震东问。 “好不容易有一点时间了,所以就过来了。“申一甲心想,没时间我能来嘛,眼前的姜主任很有意思,作派根本不像姜玉慧的父亲,而像一个赶来查岗的领导。 “你这样,我的车在下面,你跟我去办点事。”姜震东说。 “好啊。”申一甲如坠云雾,姜震东今天演的这是哪一出啊! 463、醋意大发 “干什么去啊,你来了就要走,这家里装不下你啊?”姜玉慧跺着脚。 “你在家呆着,我们有点公事,去去就回。”姜震东笑着对姜玉慧说。 申一甲见姜震东态度很坚定,立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么晚了,姜震东能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呢?好像不太可能,可是既然姜震东不说,他又不好多问,只能听之任之了。 “小慧儿,你在家吧,我们去去就回。”申一甲对姜玉慧笑着眨了眨眼睛,如果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应该不会拦着他了。 姜玉慧没说什么,几步来到门口的鞋柜前,很麻利地穿上了鞋。 姜震东巴哒哒嘴,叉着腰转回身去。申一甲一看不妙,姜玉慧也要跟着去。他凑到她的近前,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悄声说:“乖,你别去了,在家等着。” “好,我不去了,你们要走快走吧。”姜玉慧终于妥协了。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出了门,下了楼,坐进了一台小车里。姜震东在驾驶位坐好,看了看身边的申一甲,旋即启动了小车。 姜震东到底要做什么呢?申一甲百思不解。 小车很快驶离小区,来到边河滨街,沿着蓝河向西驶去。 “甲秘书啊,在秘书室工作怎么样啊?”姜震东问。 “挺好。”申一甲说,“基本上算是进入角色了吧。” “那就好,这个工作很辛苦,基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姜震东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是。”申一甲吐出了一个字,心里却很不自在,姜震东这么晚上拉他出来,不会是在街上兜锦风,和他唠几句闲嗑吧,这些嗑在家里一样唠啊,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呢。他能看出来,姜震东对他还算尊重,并没有和他闹掰的意思。 小车来到河滨街的一个空旷无人的小广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 姜震东熄了火,关了灯,车里顿时暗了下来。 “申秘书,你应该也猜到了。”姜震东说,“我今天晚上找你出来,是有事要和你聊一聊。” “姜叔尽管说。”申一甲大概猜出了姜震东的意思,但要等到他亲口说出来,才能确认。 “小慧这孩子吧,比较任性,从小娇崇惯了。”姜震东说,“我觉得她对他可能不合适,我作为家长劝你一句,你还是放弃吧。”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姜震东会找出这样一个理由拒绝他。他清楚地记得姜震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是另一种姿态。 “姜叔,我可能是反应迟顿一点。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你真的觉得我和小慧不合适吗?”申一甲问。 “你给宫市长做秘书,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在市政府当过秘书长,我知道当秘书的辛苦,根本没有个人时间,你拿什么给小慧幸福啊?”姜震东说。 “姜叔,恕我直言,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申一甲说,“您能不能告诉我,你觉得我和姜玉慧不合适,到底是什么原因?” 姜震东沉吟片刻,声音异常平静地说:“申秘书,我怎么听说,你在接待工作的时候,与一个上面来的女首长打得火热啊,你这个市长秘书的位置是不是上面有人说了话啊?” 申一甲一惊,姜震东从哪听来的这件事,按照说他一个人大副主任,当时负责接待工作的是接待办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听了姜震东的话,申一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怎么回答,都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姜震东见申一甲没有回答,以为他理亏了,声调立刻高了八度:“申秘书啊,我还听说你在接待办工作的时候,与一个领导家的亲戚打得火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你还年轻,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申一甲终于知道姜震东找他的用意了,看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一些对他极为不利的消息,看来是想跟他摊牌了。 “还有,我听说你原来在推拿店里给女人推拿,而且一干就是好几年。”姜震东说,“我不是说这种工作下贱,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你晚上还和一个女子住在推拿店里,你能说清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姜主任!”申一甲觉得姜震东完全误解了他,如果他再不进辩解的话,姜震东很可能认为他已经默认了。 “你听我说完。”姜震东在黑暗中挥起一只胳膊,用力地划下去。 “好,那你接着说。”申一甲说。 “你到政府机关工作才几年啊,就能在河滨小区这个全市最好的小区里买了三室的房子,以我的推断,你可能没有这么多钱吧?”姜震东说,“我并不是说你这个人品质有问题,但至少也不能说明你的阳光的吧?还有……” “姜叔,你不用再说了。”申一甲打断了姜震东。 “看看,怎么样?心虚了吧?”姜震东果真不再往下说了。 申一甲已经完全明白了姜震东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的过去有太多的疑点,有些还见不得人。姜震东刚才客客气气地时候,申一甲还不觉得姜震东会一下抖出这么多事情,而且有根有蔓的。现在看,姜震东对他与姜玉慧的关系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否则他就不会用这个态度对待他。 “姜主任,因为小慧儿这层关系我叫您一声姜叔叔。”申一甲说,“你说的这些,我不想做任何时候解释,因为你已经从心里认为我和姜玉慧并不合适,我解释也没有什么用了。” “你还是比较明白事理的,这样就好。我是对事不对人,也希望你能够理解。”姜震东说,“那我就不用多说了,我们毕竟是混机关的,你又这么年轻,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搞得很僵,我想你也不希望把这种事声张出去。” “姜叔,那一会儿您就替我跟小慧儿说一声吧,我们结束了。”申一甲说,“不过姜叔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我并没有对姜玉慧死缠乱打,甚至有丝毫的下作手段。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时说的话,我对姜玉慧没有信心,她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我却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我从开始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你能这么认识最好了。”姜震东说,“你也别灰心,我没有打击你的意思,只有你好好工作,将来还是大有前途的。” 姜震东启动了小车,缓缓往前开着,似乎并没有让申一甲下车的意思。 申一甲知道,姜震东不会把他当流氓对待,无论怎么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市长宫树仁的秘书,他不至于因为一点私事与他搞得这么绝决。 “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做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与姜玉慧发生任何联系。”申一甲说,“我也请你转告姜玉慧,她是一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找我,更不要寻死觅活地要挟我。” 姜震东忽然把车停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姜叔,那我下车了,我就不去向小慧道别了。”申一甲说着开门下了车。 “你等等,你等等。”姜震东也跳下了车,“你的话我可以帮你带到,但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寻死觅活地要挟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小慧死皮赖脸地要和你好了?” “希望你不要用死皮赖脸这个词。”申一甲说,“我们是怎样走到现在的,你还是去问姜玉慧吧,现在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见了姜叔叔,谢谢你今天的教导。” 申一甲说完,转身走上了路边的人行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震东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从后面招呼他。申一甲觉得自己和姜玉慧的关系这回真的结束了,他不觉得姜震东能左右他和姜玉慧的关系,但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对姜玉慧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既然姜玉慧知道他这么多不可告人的劣迹,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和他在一起呢?为什么非要来他去她的父母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申一甲拐进行一条小巷,在没有路灯的路上淡然独行。 今天好奇怪啊,姜玉慧本来说好要见她的父母,可是姜震东却避开姜玉慧,理直气壮地给他上了一课,姜震东要不是顾忌他市长秘书的身份,还不把他训个狗血喷头啊。 尤其是姜震东刚才历数他的罪状,虽然都是扑风捉影,但好像都有那么点根据。真是见鬼了,姜震东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具体呢,甚至时间段都掌握得非常准确。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有点冤枉姜玉慧了,他一个财政局的副科长,上哪儿知道那么多事去,就算她真想知道,也未必能打听得这么全。 那姜震东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真是因为这些才变脸的吗?不排除这个可能,因为第一次见到姜震东的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态度,甚至还有点撮合他与姜玉慧的意思。 他终于明白姜震东最次两次对他特别冷淡的原因了,原来是有人做醋,这个做醋的人会是谁呢? 464、于纯虹浮出水面 难道是于纯虹从中做梗? 申一甲只能想到于纯虹,因为姜震东身边的人他只认识于纯虹。 想到这个人的时候,申一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最不该在背后对他咀嚼舌头的人就是于纯虹了。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成为陌路,但他毕竟曾经全身心地帮助过她。在她老姨的学生自杀以后,他曾亲自跑到立春县,替于纯虹的老姨向孙婧求情。最后虽然不能免于处分,也算保住了工作。 不说别的,单单这一条,于纯虹就不会在他背后咀嚼他的舌头根子。 申一甲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刚才姜震东数落他的那些事,只有于纯虹知道得最多。 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呆过,她虽然没看见他为女首长服务的场面,但要想知道这件事有很方便的条件。望月楼宾馆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于纯虹可以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对他的议论。 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当过楼层服务员,要想知道他和杨婷的关系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和杨婷的几次亲密接触都是在望月楼宾馆,宾馆里的许多人都应该知道,尤其是宾馆里的年青人,甚至亲眼看到了他和杨婷同出同入的一幕幕。 于纯虹去过阴阳穴推拿店,他记得自己当初认识于纯虹的时候,就送给她一张推拿店的贵宾卡,于纯虹后来真的在推拿店里出现了,应该很清楚他和娟子的关系走得很近,那一次因为娟子捣乱,没做推拿就走了,她在望月楼宾馆附近下了车,他还在一棵大树下吻了她。 申一甲越想越郁闷,种种迹象表明,姜震东很可能是找到了于纯虹,想从她那里打探他的为人。 申一甲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推测,如果姜震东根本不知道他和于纯虹的关系,他怎么会向于纯虹打探他的情况呢? 所以应该是于纯虹特意向姜震东透露了他的情况。 申一甲觉得有一件事和于纯虹对不上,那就是姜震东说,他在全市最好的小区里买了三室的房子,于纯虹知道那套房子不是他的,姜震东却说那房子是他买的。这正好可以说明,于纯虹不想暴露她和他的关系,不想暴露她曾经在那套房子里住过,只能说他在那里有一套三室的房子,如果她连房子的产权都知道,那可能就要露馅了。 申一甲一路边走边想,到了河滨小区正门口,终于想明白了,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绝对不一般,有可能是姜震东向她透露了姜玉慧和他的关系,于纯虹则以一个旁观者、局外人的身份向姜震东介绍了她知道的情况。 她这么说的目的,当然是不想看到他和姜玉慧走到一起。她不愿意看到他的姜玉慧走到一起的原因,可能性是姜震东走得特别近,她不愿意处于这这种尴尬的关系中。 申一甲远远看去,姜玉慧自己住的那套楼子一片漆黑,看来她并没有回来。 他感到很欣慰,姜玉慧还没有回来,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赶紧上楼,把门一锁,就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了。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进了单元门,上了电梯,很快来到自己的住处。 他打开门,并没有开灯。很担心姜玉慧回来的时候看到灯光,直接过来找他。 他把窗帘拉好,找来了一个手电筒,按下按钮,屋里顿时出现了一道温暖的黄光。他把手电筒倒放在沙发上,还好,除了不能看电视,不能看书报,干别的还真不耽误。 申一甲还是不放心,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姜玉慧回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敲门,他该怎么办呢?到底开还是不开呢? 申一甲的答案是不开,绝对不能开,如果他放姜玉慧进来,晚上对姜震东说过的话,就全部作废了,不仅姜震东会认为他食言了,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人家姜震东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何况他得知姜玉慧和姜震东的关系以后,已经产生了退缩的打算,只不过由于姜玉慧的坚持,让他的这颗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姜震东已经横在了他和姜玉慧之间,就像一座陡悄的山峰一样难以跨越。况且申一甲已经不想跨越了,姜震东今晚的一席话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申一甲想到这里,答案已经有了,就算姜玉慧过来敲门,他也不能开,全当没听见一样,姜玉慧就算再坚决,再有恒心,也不会永远守着一块冰冷的门板。 申一甲打开电视,同时按下了消音键,看起电视来。 他忽然觉得不妥,虽然屋里没有灯光,但电视屏幕散发的光线也能反射的窗户上,在外面看也是有光亮的。想到这里,他“叭”地关掉了电视。 申一甲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电筒的光线,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他歪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姜玉慧并没有敲门,否则他肯定会听到,看来她不会来了,也许她听了姜震东的话,根本就没想来敲门。他从沙发上换到床上,蒙头睡了起来。 局面比是申一甲的预想要好得多,姜玉慧一连几天都没有来找他。申一甲每天晚上回到住处,楼上都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姜玉慧根本就没有回来。 申一甲虽然有一点意外,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姜玉慧是姜震东的女儿,毕竟父女连心吧,她不听姜震东的话,又去听谁的话呢?况且他已经明确跟姜震东说过了,让姜玉慧不要再纠缠他了,这话本身就好说而不好听,他要是姜玉慧的话,也不会再上赶着了他了。 申一甲的生活又恢复了刚搬到河滨小区时的平静。 每天早出晚归,接送领导,上班下班,虽然忙碌,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但心情还算不错,受人尊敬的尊贵感时常从心头滋生。 申一甲每天见到最多的就是吉明淡定的笑容。 申一甲在吉明的笑容里,流露着对自己工作的满意,至于有没有对情场的得意,他就说不清楚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吉明与于纯虹保持着某种不为人所知的联系,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申一甲从他的作息时间表和神神秘秘的电话就能猜出一二。 吉明每天都会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这时候他往往会站起身来,吱唔着出了门。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摆出一种特别镇定的表情,但里面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愉悦。 到了临近下班时间,吉明特别注意自己的行头和发型,不知在哪里弄了一个小镜子,经常在桌子下面摆弄一番。因为他不跟班,一到下班时间,他都会立马走人,绝不会做无谓的停留。 申一甲对面吉明的笑容,心里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庆幸。看来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多亏他没有和于纯虹走得更近,也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否则就有可能被她戴上一顶绿帽子,那可就太悲催了。 这天晚上,申一甲送完宫树仁,刚在河滨小区门口下车,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申一甲。” 申一甲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听出是姜玉慧在喊他。他就地来了个九十度转弯,不想回住处了,如果姜玉慧来找他,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不想让两个人的争吵惊动了四邻八舍。 “申一甲!”姜玉慧的声音更大了,随后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申一甲听见姜玉慧的喇叭声,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转回身来,发现姜玉慧已经驾车追了上来,与他只有几步之遥了。 申一甲忙往路边退了几步,这里应该非机动车道了,应该不会贸然把车开过来。姜玉慧立即打消了申一甲的侥幸心里,喇叭更紧凑,更急促了,她的小车直接从他的前面插入人行道,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小心点,怎么能这么开车呢?”从旁边路过的一个中年女子冲姜玉慧喊着。 姜玉慧跳下车来,笑了笑,对那个女子做了个鬼脸。 中年女子看了申一甲一眼:“小伙子,这姑娘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申一甲摇摇头,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姜玉慧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他这只是往路边躲了躲,她就把车横在路上了,他要是跑到路边人行道上,她能把车开到上面去。他如果躲在树后面的话,她要是急了,能把树撞倒,姜玉慧有时就是这么任性。 姜玉慧跳下车,来到申一甲面前:“申秘书,你是真聋假聋啊?” “小慧儿,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啊?”申一甲后退两步,不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要这么拦他。 “你是不是要跑,你要是没做亏心事的话,你跑什么啊?”姜玉慧问。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申一甲知道了,姜玉慧这是找他算账来了。 464、小妖精 “姜玉慧!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跑了?”申一甲歪着脑袋,“再说了,我跑不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姜玉慧向四周看了看,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就往车上拽,他用力甩开她的手,他再次抓住了她。 “申一甲,姜震东的话你还真信啊?”姜玉慧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你先跟我上车,这里说话不方便。” 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言行里猜出了大概,姜震东应该与她通过气了,但姜玉慧似乎并不相信姜震东的话。她这么用力地抓住他,就足以证明姜震东的话在她那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姜玉慧,我已经跟你家老姜说了,我们结束了。”申一甲说,“他应该已经转告你了吧?” “一甲。”姜玉慧忽然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你真的这么绝情吗?你对我说过的话全都不算数了吗?” “什么话?”申一甲问。 “永远和我在一起啊。”姜玉慧说,“你在我的床上说的。”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申一甲说,“我在姜震东的眼里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无赖,地痞,花花公子,**,你和我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他代表不了我。”姜玉慧的声音平静多了,“你上车吧,我们在车上说,不要让别人看热闹。” 申一甲有些犹豫了,姜玉慧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今天的局面是姜震东造成的,没有必要让姜玉慧去背这个黑锅,况且他站在路边与一个年轻女子理论,的确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万一有人认出他是市长宫树仁的秘书,可能还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走啊!”姜玉慧又拉住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实在拗不过姜玉慧了,更主要的是担心她在大街上来横的,让他下不来台。申一甲想到这里,立刻改变了主意,不就是上姜玉慧的车,上就上吧,反正她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要把话说开了,一切就都过去了,既然和她又见面了,那就好合好散吧,没有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 申一甲上了车,姜玉慧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时了小区大门。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姜玉慧这是要拉他回去啊,他还以为她要找个地方跟他算账呢。 “吃饭了吧?”姜玉慧问。 “都几点了,还不吃饭?”申一甲没好气地说,姜玉慧简直是没话找话。 “姜震东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和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姜玉慧说,“还把我的电话没收了,让我不许和你联系了。”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并不意外,姜震东那天已经把家说到家了,再不对姜玉慧采取点行动,那不是白说了嘛。不过他还是不理解,这都过去三四天了,姜玉慧为什么没有回来住,为什么一直没有找他?难道她真的被姜震东灌了迷魂汤,也相信了姜震东的鬼话? 其实姜震东罗列的那些人,北京来的女首长也好,杨婷婷也好,娟子也好,他都只说出表象和假相,而且没有一个是精准的。他的杨婷虽然来往过,但那也属于未婚男女的正常交往,你情我愿的事,姜震东也好,于纯虹也好,根本抓不住他的什么把柄。 就算姜玉慧去求证这些事情,也很难得到标准答案,甚至只能证明他与这些人的关系是道听途说的。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这几天怎么没露面呢?”姜玉慧问。 申一甲是觉得很奇怪,但他这个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了,姜玉慧没有于纯虹那么有城府,教她怎么玩失踪,她可能都学不会。 “你没事就好,露不露面都无所谓了。”申一甲看姜玉慧这意思,像是要与他再续前缘啊。 姜玉慧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在车位停好了车,对申一甲说:“劳驾,把后备箱的东西卸下来吧?” “什么东西?”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那一箱茅台还剩了几瓶在姜玉慧的车里呢。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姜玉慧下了车,转到车尾部,掀开后备箱,那箱茅台果然还在里面。 “谢谢你了,还给我送回来,你要不说,我都给忘了。”申一甲也不客气,上前取下了那箱酒。 “哎,还有呢。”姜玉慧说,“把那个箱子也帮我拿下来。” 申一甲这才注意到,在那个装酒的箱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同样大小的箱子,只是上面拦着几圈透明胶带,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几天可憋死我了。”姜玉慧先帮申一甲把酒箱子取出来,又去另一个纸箱子。 申一甲掂了掂这个箱子,感觉并不沉,应该不是酒类。 “你拿那个酒箱子,我拿这个轻的。”姜玉慧主动拎起这个刚刚拿出来的箱子,“我被抽去财政局干部招考的考务组去了,全封闭了四整天,到今天晚上四点半才解除封闭。” 申一甲似信非信地看着姜玉慧,怎么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她被抽调到什么会务组,这就难怪他这几天没有看到她了。 两个人进了电梯,上了四楼,姜玉慧打开门进了屋,然后转过身来,把一双拖鞋踢给申一甲。 申一甲站在门口,不想进去了。他已经与姜震东说好了,不再与姜玉慧来往了,他这次不想食言了。 “你进来。”姜玉慧若无其事地说。 “小慧儿,我不进去了。”申一甲说,“关于我们的事,你爸可能也都跟你说了。” “你进来!”姜玉慧厉声说,“你站在门口算什么啊,你就不能进来说话啊?” 申一甲想,姜玉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站在门口说话,是有点不郑重,那就进屋跟她说吧。他把酒箱子放在了门边,换上了拖鞋。 “想我了吗?”姜玉慧的表情与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小慧儿,我得跟你好好谈一谈。”申一甲说,“我们根本不合适,再加上你爸看着我很不顺眼,所以你还是把过去忘了吧。” “他说的不算数,他又不是我,他凭什么替我做主啊。”姜玉慧说着,就去脱申一甲的外套,“他仗着他是什么人大副主任,还把我给封闭起来了,可能以为我过两天就想通了,还说什么这是为我好。好个屁啊,他不知道听了哪个小狐狸精的话。” 小狐狸精?申一甲愣住了,看来姜玉慧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粗心啊。他竟然知道姜震东身边有小狐狸精。这足以说明姜玉慧对他的父母还是比较了解的。 姜玉慧的话引起了申一甲浓厚的兴趣。她说的小狐狸精是谁?是于纯虹吗? 申一甲忽然不想走了,姜玉慧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来他还真得透透她的底,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姜震东和于纯虹的事。 “什么小狐狸精?哪个小狐狸精?”申一甲问。 姜玉慧把那个纸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个盒装的披萨,七八个盒装的肯德基鸡腿堡。还有一些苹果、桔子、猕猴桃,箱子的底部还歪着几瓶可口可乐。 申一甲的嘴里发出了一种声音,本来是抑制不住的笑声,却被他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你想抽风啊?”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把倒腾出来的东西一样样装进冰箱,“这是我们这帮人吃剩的,不拿回来,你还让我扔了啊!没办法,都是本姐喜欢吃的东东。” 申一甲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刚才的问题姜玉慧没有回答,不知道她不注意力太集中,没听见他的话,还是听到了他的话,却不想回答他。 姜玉慧只顾往冰箱里装东西,一时顾不上他了。 申一甲觉得不能重复刚才的问题了,否则她还是不会回答他,不如转个弯套套她。 “小慧啊,我觉得你爸对你是一片苦心,你一定不要辜负他。”申一甲说。 姜玉慧扭过头来,看了申一甲一眼,“哼”了一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你爸对你最好了!”申一甲说。 “好个屁!”姜玉慧仍然往冰箱里装着东西。“我不知道你是真君子啊,还是伪君子,他那样对你,你一点都不记恨他,说实话,真的挺难得。” “我特别理解他,你说他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啊,不就是哄着老婆孩子高兴吗?”申一甲说,“如果你和你妈不幸福,他就是当上市委书记,也是无滋无味啊!” “你不要再提他了行不行?”姜玉慧砰地把冰箱门关上,站了起来。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不想提姜震东,可是不提他提谁啊,自己现在和姜玉慧的关系就是因为他的一番话彻底灭火了,他到现在都不敢确定姜震东为什么对他由喜爱有加到大加排斥。 “申一甲,你今天怎么劝上我了?”姜玉慧说,“本来我还想好好劝劝你呢,姜震东不让我和你联系,把我的手机没了,到现在都没有还给我。他又亲自给我们局长打电话,把我软禁起来。你不生气也就罢了,我算你大人有大量,你怎么还替他说上话了?你说,是不是哪个小妖精找你了?” 又是小妖精!申一甲忽然觉得姜玉慧应该知道于纯虹的存在。 466、回去还是留下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怎么说都是姜大主任的女儿,就算他们父女关系再不好,她也不至于与他合伙对付姜震东,站到父亲的对立面去。 姜玉慧张嘴小妖精,闭嘴小妖精的,让申一甲觉得匪夷所思,哪来的这么多妖精啊,他姜震东难道掉进了盘丝洞,被女妖精包围了不成。 申一甲不敢在姜玉慧面前提起于纯虹这个名字,如果姜玉慧真的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有可能瞬间就会被他激怒,如果她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可能向他问东问西,直到他解释清楚为止。不论怎么说在姜玉慧面前提起她父亲的女部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姜玉慧,咱们不闹了,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申一甲说。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今天找你,可不是让你把话说开的。”姜玉慧在申一甲的对面坐下来,“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 “说明白什么?”申一甲问。 “你不要装傻好不好?”姜玉慧说,“这几年,你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申一甲觉得此时再为自己辩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是否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姜玉慧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他为自己辩解,马上就给姜玉慧一种错觉,他并不想和她分手。 “姜玉慧,你说得对,这些年我的确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申一甲淡定地说,“就像姜震东说的,我伺候北京的女首长上过床,我和某领导的子女也上过床,对了,还有那个推拿店……” “你放屁!你接着编!”姜玉慧怒了,用手指着申一甲。她的声音太大,动作太突然,吓得申一甲一激灵。 申一甲刚才说到推拿店的时候,立刻想到了娟子,忽然有一点犹豫,娟子现在已经和吕良结婚了,如果他说和娟子怎么怎么了,姜玉慧很可能去推拿店找娟子,那样不仅会给娟子带来麻烦,而且会引起吕良的怀疑和不满。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正在措词的时候,姜玉慧就打断了他。 姜玉慧说他的信口胡编,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不这么说,姜玉慧怎么可能对他死心呢? “反正这么说吧。”申一甲说,“我在那个推拿店也经常为女客人搞色情按摩。” 姜玉慧手里的一个桔子飞了出来,申一甲往旁一躺,桔子砸在他身后的墙上,然后掉在地上,滚出了很远才停下来。 申一甲知道这回姜玉慧是真生气了,此时她手里就是有一把刀,她也会不假思索地甩过来。他笑着站起来,从地上拣起那个桔子扔进垃圾筒里,回身对姜玉慧笑了笑。 他完全没有想到,姜玉慧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本来以为她会对他刨根问底呢。 “我告诉你申一甲,你别以为我是个傻子,你这个人怎么样,我早就打听过了。”姜玉慧说,“还用轮得着姜震东去说吗?你能不能动动脑袋,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的?他凭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简直比真的还像?” “你不相信就算了。”申一甲点点头,“反正我信。” “你信个大牛子。”姜玉慧又喊了起来。 这回把申一甲逗乐了,姜玉慧是真敢捅词啊,一个姑娘家,竟敢拿男人的家伙骂人,太有创意了。 姜玉慧双手捂住了脸,突然哭泣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屋里响起一种低沉而尖锐的声音,像火车在遥远的地方鸣笛。 申一甲又傻眼了,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要哭也应该他哭泣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该哭吗?现在倒好,姜玉慧哭起来了。 他叉着手,静静地看着姜玉慧,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愁怅。他本以为今天晚上会和姜玉慧大吵一架,然后转身走人,出现眼前的局面他也没有想到。 申一甲没有安慰姜玉慧,他知道如果自己走上去安慰她,他对姜震东做过的承诺可能就不算数了,他对姜震东无法交待,对自己更无法交待。 申一甲准备离开这里,趁着姜玉慧现在注意力比较分散,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立刻离开这里。他在地上转了一圈,见姜玉慧仍然在垂着头抽泣,果断来到门前,穿好了鞋。 姜玉慧仍然没有什么反应,申一甲猛地打开了门。 “小慧儿,你多保重吧,我回去了。”申一甲说。 “你回来!!”姜玉慧声嘶力竭地喊道。 申一甲愣了一下,站住了。虽然他知道姜玉慧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但还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歇斯底里。可是这次他不想再听姜玉慧说什么了,想从外面关上门,一走了之。 “你认识于纯虹吗?”姜玉慧像风一样飘过来。 于纯虹这个名字已经太熟悉了,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偏偏在这个时候,问他这样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如果他此时再甩门而去,姜玉慧立刻就会觉得他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本来是申一甲想问姜玉慧的,没想到却从姜玉慧的嘴里说出来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兴趣了,于纯虹早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和谁在一谁,她现在怎么样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认识。”申一甲又转回身来,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说不认识吗?申一甲说不出口,而且他预感姜玉慧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如果他说不认识,姜玉慧恐怕就会封口不说了。 “你果然没有骗我。”姜玉慧来到申一甲的近前,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头靠了上去。 “姜玉慧,你到底要干什么?”申一甲问。 “如果你认识她就对了。”姜玉慧说,“我怀疑是于纯虹在姜震东的面前说了什么。” 申一甲鞋也不脱,径直来到餐桌前,直挺挺地坐了下去:“好,我给你时间,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姜玉慧搬过椅子,在申一甲身边坐了下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 “申一甲,你在督查室,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你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姜玉慧问。 “我有必要向你汇报吗?”申一甲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也不要紧,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你跟我说说呗。”姜玉慧说着,脑袋凑了过来。 申一甲觉得不能让姜玉慧问住,他怎么认识于纯虹的,不是问题的关系,关键是于纯虹是怎么认识姜震东的,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玉慧,你别绕弯子了,你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会怀疑于纯虹会在我们中间捣乱?你跟于纯虹到底是什么关系?”申一甲问姜玉慧跟于纯虹是什么关系,不过是想转移姜玉慧的注意力,同时又显得他对于纯虹并不了解。 姜玉慧的身体挪了回去,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于纯虹现在是人大的一个小科长。”姜玉慧的目光闪烁,“事情很简单,她有曝料的条件,这样可以讨好姜震东啊。” 申一甲笑了,姜玉慧没有说真话,她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一切。不过他不想揭穿她,那样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你说的哪个于纯虹啊?”申一甲说,“于纯虹不是在望月楼宾馆吗?” “没法跟你唠了,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姜玉慧笑吟吟地站起来,从申一甲的身边走开,“于纯虹是在望月楼宾馆干过,不过她早就调到人大去了。” 申一甲终于知道了,姜玉慧不仅知道于纯虹的存在,还知道她的近况。她似乎知道姜震东与于纯虹的关系很不正常,只不过不愿意告诉他。 “好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申一甲说,“于纯虹是姜震东调到市人大的吧?” “你瞎说什么啊,她怎么会认识姜震东。”姜玉慧立刻矢口否认。 申一甲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条小巷,走到头了,才知道这是一条死胡同。 “姜玉慧,你不用装了,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申一甲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趣,想在姜玉慧这里知道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申一甲暗暗思量着,还是离开这里吧,要想面对一个真实的姜玉慧看来难度很大。如果姜玉慧不真实,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停留了。 申一甲想堂而皇之地走出去门,不再理由姜玉慧的苦苦相留,尽管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小慧儿,我得回去了。”申一甲忽然看到门口放着的那个茅台酒箱子,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箱子搬了起来。 “你真要走吗?”姜玉慧说,“你今天不留下来陪我了?” “我已经在姜震东面前许下的诺言,不再和你来往了,我想姜震东也一定告诉你了。”申一甲单手把门打开。 “那我要说实话呢?”姜玉慧的声音很低,眼睛看着地砖,“如果我说实话,你能留下来吗?” 申一甲很想听到姜玉慧的实话,不过她既然用他留下来作为条件,那还是算了吧。 “你说实话,我就一定要留下来吗?”申一甲问,“你觉得你的实在能让我留下来吗?” 467、未婚独居 姜玉慧再次来到申一甲的面前,从他的手里夺过的纸箱,放回原处。 “行了,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姜玉慧说,“这回总可以吧?” 既然听姜玉慧说真话没有附加条件了,申一甲倒想听一听,她到底要对他说什么真话。他往回走了几步,站在离餐桌不远的位置。如果姜玉慧骗他,他就准备离开,如果姜玉慧果真说了真话,他就准备坐下来 “于纯虹可能想嫁给姜震东。”姜玉慧的声音很小,眼巴巴的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觉得这个消息简直太刺激了,于纯虹怎么可能嫁给姜震东呢?她和姜震东的女儿年纪相仿,那不是搞错辈了吗?更重要的是姜玉慧还有母亲呢,她的母亲华丽丽怎么办? “姜玉慧,你没开玩笑吧?”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还是将信将疑。 姜玉慧的眼泪又流下来:“我恨死姜震东了,他要不是我爸爸,真应该下地狱。” 申一甲终于知道姜玉慧为什么不管姜震东叫爸爸了,原来她与姜震东的隔阂这么深。 “你要对我说的实话就是这个吗?”申一甲问。 “那你还想听什么呀?”姜玉慧说。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知道于纯虹要嫁给你爸爸,她对你说的?”申一甲说。 “因为她疯了。”姜玉慧说。 姜玉慧从外婆家回来上初中,在家里住了三年,当时就感觉到父母的的关系出了问题,两个人经常无缘无故的大吵大闹,吵闹之后又是无休无止的冷战。 姜玉慧高中住校,只有假期才能回去,上了大学在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了。她大学毕业回到蓝河以后,姜震东已经与华丽丽分居了,在人前仍然像一对和睦夫妻。姜家三室的房子,每人一个卧室,姜震东却很少回家住,每天都是姜玉慧陪母亲华丽丽一起度过。 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去年提出了离婚诉讼,但被法院驳回了,理由是两个人的婚姻没有破裂,但华丽丽坚称这是姜震东从中捣的鬼。 可是今天刚过了元旦,姜震东突然向华丽丽提出离婚,只是没有走法律程序,而是想与华丽丽私下协议离婚。姜玉慧的母亲忽然变卦了,不想这么快就成全姜震东,而是想在财产分割中多分一点财产。 姜震东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元旦、春节都没有回家过。姜玉慧只是听说与姜震东保持几年关系的女人不见了,他身边的女人换成了年轻未婚的于纯虹。 于纯虹是望月楼宾馆招聘的客房部服务人员,但他很快就和常去宾馆看望客人的姜震东认识了,后来姜震东又通过省里的熟人,把于纯虹招到省行政学院参加公务员定向培训,这个班了名额很少,一个城市才几个人,全省才一个班,可见姜震东在于纯虹的工作问题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这次培训结束以后,于纯虹被调到市人大办公室,此事经市人大主任朱成亲自点头。 在于纯虹调到人大以后,姜玉慧曾经去找过她。但于纯虹对她特别客气,态度也异常亲热,尽管姜玉慧三番五次给于纯虹找茬,担心影响姜震东的仕途,她一直没有对于纯虹下狠手,自然也就没有与她彻底闹翻。 姜震东曾亲自给姜玉慧打电话,不许她干涉他的个人感情。姜玉慧也对姜震东苦苦相劝,让他回家与母亲合好,但几次谈话都没有奏效,姜玉慧只好放弃了,那以后就再没有见到于纯虹。 这次姜震东与申一甲摊牌,让他离开姜玉慧,并且历数他的所谓种种罪状,无非就是让他离开姜玉慧。他当天晚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姜玉慧,并且让她立刻与申一甲断绝关系,姜玉慧马上就猜出,是于纯虹在中间捣鬼。 姜玉慧觉得,于纯虹这么做,表面上看是为她好,但私下不可告人的想法,她也猜出了大概。一种可能是想向她献殷勤,表现对她的关心。另一种可能是于纯虹不想看到申一甲进入姜家。还有一种可能是于纯虹真的听到了什么,觉得她与申一甲的确不合适。 申一甲被姜玉慧的推测吓了一跳,他宁愿相信于纯虹是出于第二种目的。他忽然不想让姜玉慧继续分析下去了,那样的话,姜玉慧很可能会对他与于纯虹的关系产生浓厚的兴趣。 “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呢?”申一甲插了一句。 “想出来就出来呗,腿是我自己的。”姜玉慧说。 “姜震东和你妈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应该在家里陪她才对。”申一甲说,“你这样搬出来住,你妈不是更孤单了吗?”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思维有时候有点不可理喻,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否则他真不应该这时候从家里搬出来。 “我妈同意我搬出来。”姜玉慧说。 “我不信。”申一甲说,“同意是一回事,愿意是一回事。” “我搬出来肯定要租房子啊,我妈想让姜震东给我买一套房子,给我结婚用。”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母亲想让姜震东给姜玉慧买一套房子,而且是给她结婚用。申一甲总算明白了,原来姜玉慧和她的母亲有约在先啊,她们的想法虽然有些残酷,但对付姜震东这样的人并不算过份。 “你现在不是有房子住嘛。”申一甲问,“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不能便宜了他。”姜玉慧说,“否则他所有的财产都归了于纯虹,那样对我妈是不公平的。”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有点不太感冒,姜震东能有什么钱啊!他是人大副主任不假,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闲职,又不是什么大权在握的角色,就算他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于纯虹,她也不会一转身就变成富婆,于纯虹如果真想嫁给姜震东的话,不是拿自己的后半生开玩笑嘛。 申一甲和姜玉慧认识这么多天了,她还从来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搬到这个大房子里,现在申一甲明白了,她可能是受她母亲的指使,想在姜震东的手里要一套房子,要房子的理由居然是她结婚用。 这对于申一甲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是姜玉慧故意这么说的吗?申一甲说不清楚,但她的话至少有炫耀的成分。如果她的话是真的,姜震东会满足她吗?她会把房子当作婚房吗? 吃软饭是很可耻的。申一甲想,不能上姜玉慧的当,也许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姜玉慧,我对这个房子的用途不感兴趣。”申一甲说,“但我觉得姜震东要是真想给你买房子的话,你出来住他一样会给你买。他要不根本就没打算给你买房子,你就是住在大道上去,他还是不会给你买。” “他还是很关心我的。”姜玉慧这回没有直称姜震东的名字,“他这个人有时很讲原则的,没有根据的事他不会同意。” “那这个事就跟我没关系了,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申一甲说。 其实申一甲对姜震东的印象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这个人固然可恨,但他好像并不是那种十分恶毒的人,虽然外面红旗招展,但对女儿的事还算关心。姜震东让他离开姜玉慧只是听了于纯虹的小道消息,这种小道消息像隔靴骚痒,不过因为是于纯虹说的,他就完全相信了。 事情的真相的确有一点可笑,申一甲漫无边际地想,假如他真的和姜玉慧成了一家人,于纯虹又成了姜震东的老婆,那他岂不成了于纯虹的姑爷,他至少得管她叫阿姨才对。 申一甲想到这里,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申一甲,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姜玉慧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于纯虹真的成了姜震东的小老婆,那我不成了她的女婿了?”申一甲想收起自己的笑脸,可是他的笑神经不受大脑的支配,居然笑出声来。 姜玉慧莫名其妙地看着申一甲:“神经病,有什么可笑的,我心里这么难受,你就能笑得出来。” 申一甲终于收敛了笑容:“不笑了,我刚才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姜玉慧伸出了一只手,抓住申一甲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 “一甲,听了我说的话,你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气了吧?”姜玉慧说,“我发现姜震东特别听这个于纯虹的。” “我现在终于理解你了。”申一甲说,“你要是不跟我,我真的以为你和姜震东一个心眼呢。” “理解了就好,这回你不会撇下我不管了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沉默了,那棵已经冷却的心开始复苏了。他觉得于纯虹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他和姜玉慧在一起,如果她真和姜震东搞到一起了,只要她知道了他与姜玉慧的关系,不跳出来把水搅混那就怪了。 “你已经在姜震东面前承诺了,以后不再与你来往了。”申一甲觉得有点两面为难。 “嗯~~”姜玉慧发出了一种耍娇的鼻音,“你不要走了,好吗?” 申一甲的半边肩膀像过电一样,姜玉慧的这种声音,只有在床上才能听到。 468、你要从一而终 申一甲清晰地记得他在姜震东面前做出的承诺。 姜玉慧娇滴滴的声音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现在才过去几天,他的承诺就面临着她的挑战。 他知道爱上姜玉慧将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如果他答应姜玉慧留了下来,不仅失信于她的父亲姜震东,也会使他面对一个关系极不稳定的家庭,就像一团难以理顺的乱麻,需要他花很多精力去应付。 其实现在正是一个退出的好机会。 不过姜玉慧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这一次她并没有任何过错。造成现在的局面,幕后的始作甬者,竟然是他曾经的恋人,姜玉慧的父亲的情人。 “姜震东现在在哪儿?”申一甲问。 “你要干什么?”姜玉慧站了起来。 “我想会会他。”申一甲说。 “你会他干什么啊,我的事根本不用他管。”姜玉慧说。 “因为我对他做出过承诺,出尔反尔不是我的性格。”申一甲说。 “这不叫出尔反尔,这叫坚定不移。”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话,让申一家觉得脸红心跳。这真的叫坚定不移吗?如果这就叫坚定不移的话,那么他以前就是摇摆不定了。姜玉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以前的确曾经犹豫过,面对姜玉慧的高傲自大,他也曾经自卑过。如今看着姜玉慧可怜楚楚的样子,他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自负的东西。 姜玉慧的一番话,申一甲终于重新认识了她。原来姜玉慧是一个自负与自卑兼具的两面人。可能是因为出生在干部家庭,经济条件优越,工作单位优越,她免不了心里会有一种优越感。但由于她父母的关系名存实亡,父亲又在外面沾花惹草,她心里的那种优越感多少都会受到打击。正是因为这种自卑,拉近了她与申一甲的距离,使她能够在他的面前放下姿态,摆出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坚定不移,申一甲默默的念叨着,那就继续坚定不移吧,不过即使这样,他仍然想见一见姜震东,对他把话说明白。 “申一甲,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和我分手了,证明姜震东和于纯虹的话击中了你的软肋。因为你心里有鬼,害怕了,所以就退缩了。”姜玉慧说。 “我是害怕了,我是害怕别人说我对你软磨硬泡,死乞白咧。”申一甲说,“你最好领我见见姜震东,见不到她,我心里很不踏实。” “好啊,那就见吧。”姜玉慧说,“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如果他不愿意见你,我可没办法。” “行,他要是真不愿意见我,那不怪你。”申一甲说。 姜玉慧拿起手包,匆匆进了客厅,申一甲从后面跟了进去。 她脱掉了外套,从包里取出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来。她把着手机放在耳边,眼睛看着申一甲,默默地等了一会儿,随手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他不接电话。”姜玉慧说着,头靠在了沙发背上,脸冲着棚顶。 “不会吧,你的电话他都不接?”申一甲有点怀疑,姜玉慧是不是真的打了电话。 “你还怀疑我?你……你打,你自己打。”姜玉慧拿起手机,要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冲着姜玉慧摆了摆手。姜震东为什么不接电话呢?连自己女儿的电话都不接,好像不太合乎情理,除非他没有听到电话。 “你再试试吧,你再试一次。”申一甲说。 姜玉慧很听话,立刻又拨了号码,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表情里能够看出,电话接通了。 “你干什么呢?”姜玉慧问。 “你到底干什么呢?没干什么是干什么呢?”姜玉慧又问。 “你现在在哪儿呢?”姜玉慧接着问。 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近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向姜玉慧摆了摆手,姜玉慧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出来一趟吧,我有事找你说。”姜玉慧说。 沉默、寂静,姜玉慧举着手机倾听着。 她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你到底在哪儿呢?你能不能说你到底在哪儿?” 申一甲听出来了,姜震东刚才没有说真话,听到姜玉慧要见他,有点慌了。 “好了,我不管你在哪儿,十分钟以后,你在文化宫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赶过去。”姜玉慧顿了顿,“好吧,再多给你五分钟,十五分钟以后。 申一甲正想听一听姜震东到底什么反应,没想到姜玉慧却挂断了手机。 申一甲看了姜玉慧一眼,转身往外走,却被姜玉慧喊住了:“你干什么去?“ “不是十五分钟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哼,你真信啊,十五分钟?给他两个十五分钟能到就不错了。和他他见面,不打提前量根本不行。”姜玉慧说,“他又不是去见书记市长,哪能那么准时啊!” “那你早走一会儿吧,我倒无所谓,你是他闺女,你不能让他等你啊!”申一甲说。 “你坐下,我们商量一下。一会儿你见了见姜震东,都想跟他说些什么,怎么说?”姜玉慧拉了申一甲一把,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不用你教。”申一甲说。 “你就说,你已经被我睡了,你要从一而终。”姜玉慧诡秘地笑着,似乎情绪好多了。 “算你狠。”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样说,但心里不得不承认,姜玉慧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你还要对他说,我在外面租房子,太费钱了,现在已经搬到你家里了。”姜玉慧说。 “这叫敲诈啊!”申一甲连摇头带摆手,“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你了,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不叫趁人之危吗?” “没事的,是我愿意的,是我让你说的,你说吧,不要紧的。”姜玉慧拉着申一甲的胳膊撒起娇来。 申一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姜玉慧很有心计啊,这叫什么呢,这叫把他当枪使?这叫利用他人不当谋利?反正他正在利用他。 “你看着办吧,我不难为你,说不说随你。”姜玉慧说,“我不过是给你找一点话题嘛,你总不能像电线杆子一样往那一杵吧!” “姜玉慧,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这个市长秘书是白当的,我往那儿一杵?还不一定谁往那一杵呢?到时候再看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和姜玉慧四平八稳地下了楼,很快就离开河滨小区,来到通往文化广场的大道上。姜玉慧突然要带他见姜震东,他没有任何准备,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 “一甲,你每天上班这么辛苦,为什么自己不买辆车呢?”姜玉慧问。 申一甲被问得直发毛,他哪有钱买车呀,买房子的钱还没凑齐呢,不过他不想对姜玉慧说自己没钱,那样姜玉慧也许会瞧不起他的。 “我用不着买车。”申一甲说,“我天天做市长宫树仁的专车,知道什么叫专车吗?” “就是钻到车底下呗。”姜玉慧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伺候市长的吗?现在这世道也真是,伺候人的比被伺候的牛逼。”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姜玉慧的话还算深刻:“真让你说着了,现在当秘书的,哪有几个不牛逼的,你想不牛逼都难呐,这些局长们,企业家和大款们,一个个像三孙子似的,对你笑嘻嘻的,不是给你递烟,就是请你吃饭,你在对他们笑嘻嘻的,不成了精神病吗?都是被他们灌的。” “市长秘书。”姜玉慧说。 “什么事?”申一甲有些发愣,姜玉慧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他。 “市长秘书亲我一下。”姜玉慧又耍起娇来。 “你别闹了,好好开车,别撞到人家屁股上。”申一甲说。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的驾龄都十多年了,我初中的时候就会开车了。别说这种小车了,就是高速公路上的大货,我都照开不误。”姜玉慧不无炫耀地说。 申一甲表面上是轻松多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捉摸不定,马上就要见到姜震东了,他所见到的姜震东会以一付什么样的面孔出现,对他又是什么态度?他应该说些什么?姜震东会不会转身就走?甚至对他一顿臭骂?一切都是未知数。 小车驶进了文化广场旁边的机动车道,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在文化宫门前停了下来。 文化宫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灯孤伶伶的。看来姜玉慧说对了,姜震东果然还没有到。 申一甲正要下车,被姜玉慧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不是见你爸吗?”申一甲反问道。 “不急不急,他认识我的车,你要是下了车,把他吓跑怎么办?”姜玉慧说。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姜玉慧的意思,她就是要给姜震东一个突然袭击,打他个措不及防,让他在毫准备的情况下与他见面。 申一甲回头看了一眼,来的路上还有一盏路灯,远远地对立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看了看表,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姜玉慧,他不会不来吧?” 469、情定晚茶 “那不会,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姜震东的亲闺女。”姜玉慧说。 姜震东怎么还不来呢?申一甲朝文化宫正门看了看,那里大门紧闭,一片昏暗,没有一点生机。 “现在的时间不算太晚,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申一甲问。 “现在观众都去小剧场了,谁还去大影院呐”姜玉慧说。 申一甲愣愣地注视着前方,心想姜玉慧对姜震东简直太了解了。她说姜震东不会准时来,他就真的没有准时来,大晚上的,又不是工作时间,姜震东能忙些什么呢? “这个地方没错吧?”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能把姜震东约到这里来,也够奇葩了。这是年轻人约会的地方,她可倒好,把自己的亲爹约到这里来了。 “错不了,我们以前在这里接过头。”姜玉慧说。 “那就等吧。”申一甲说。 姜玉慧翻出手机看了看,不耐烦的嘟囔着什么。她调出了姜震东的手机号,想给他再挂一个电话。 “咚咚咚!”驾驶位窗玻璃响了三下。 “这么黑的天,你就不能把灯打开啊?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你一个人就不害怕?”姜震东的役身影在车外出现了,一只手停留在车窗上。 “你坐后面吧,我不出去了,怪冷的。”姜玉慧对外面喊着。 姜震东打开车后门,坐了进来,并没有发现坐在副驾位上的申一甲:“闺女,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不是我要找你,是有人要找你。”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让姜震东坐进车里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如果如果他这时候还不开口说话,那反应有点太慢了。 “姜叔好,我是申一甲。”申一甲说。 “哎呀,你这小子,吓死我了。”姜震东的声音很大。 “呵呵。”姜玉慧笑了,“还是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要不好好的有什么怕的?” “小慧啊,你怎么说话呢?你跟我就这么说话吗?”姜震东不高兴了。 “我告诉你九点到,现在都九点半了,你就这么不尊重你的闺女,完了你还有理了。”姜玉慧反驳道。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在这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姜震东避开了姜玉慧的责备。 “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呀?现在饭店都快收了,吃夜宵啊啊!”姜玉慧说。 “我请申秘书和我闺女去喝茶吧!”姜震东说。 姜震东的态度让申一甲感到很意外。 在姜玉慧面前的姜震东与在他一个人面前的姜震东判若两人,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 “就不耽误您休息了吧?我主要是有话想对您说。这么晚了,还把你折腾出来。”申一甲不想再折腾了,尤其对方还是姜玉慧的父亲。 “申秘书不必客气。”姜震东说,“你不仅是市长宫树仁的秘书,还是我闺女的朋友,无论冲哪层关系,咱们都必须找个地方坐坐。” 申一甲从姜震东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只把他当成了宫树仁的秘书,并没有把他当成姜玉慧的男朋友,他对他的客气也停留在一种礼仪上。 “行,你说吧,上哪去?我开车拉你们去。”姜玉慧说着,启动了小车。 “在景福街上,有一个叫老茶房的地方,上哪儿去吧!就在太平路的旁边。”姜震东说。 “喝茶呀!”姜玉慧大为不满地嘟囔着,“茶有什么喝头啊,苦了吧叽的。” “你要是不想喝茶,咱就换别的,你说吧,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想找我谈话吗?谈话就要有谈话的地方,谈话的环境。”姜震东说。 “行,那就去吧。”姜玉慧把车驶出了文化广场。 老茶坊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店里的老板娘和姜震东很熟,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把他们安排到了一间宽敞的茶室里,服务员很快端来了一壶茶,几样干果和点心。 申一甲与姜玉慧并肩而坐,姜震东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我闺女今天心情不错呀。”姜震东咧嘴笑了,“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 “今天吧,是一甲要找你,还真不是我想找你。我不过就是个中间人,一手托两家。”姜玉慧说。 申一甲觉得很别扭,姜玉慧这话说的,好像没她什么事了,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早点告诉我,晚上我找个饭店喝点酒,申秘书是政府一秘,我可不敢怠慢啊!” 申一甲觉得自己有点下不来台了,上次他明明已经对姜震东说了,再也不会与姜玉慧再一起了,这才几天啊,他就和姜玉慧一起出现在姜震东的面前。虽然姜震东并没有说什么,但他不会这么想。他肯定在等待他的解释。 “小慧啊,你今天很不诚实啊!你说是你想见我,结果申秘书来了。你说你找我有事儿,结果见了面,你说申秘书找我有事,你是不是得给我解释一下啊?”姜震东说。 申一甲忙拿起茶壶,给姜震东倒茶。 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热,姜震东这哪里是说姜玉慧儿呢,明明是敲打他呢,他必须说点什么了。 “我来解释吧。”申一甲说。 “申秘书,你今天来了,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你就不用解释了,喝茶,这茶还是不错的。”姜震东摆摆手,指了指杯子。 申一甲清楚,姜震东的态度是很客气,但仍然管他叫申秘书,说明他的心里还没有过去那个坎,还没有从心里接受他。 “姜叔,我今天是向您道歉的。”申一甲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开场。 “道歉?你向我道什么歉?申秘书。”姜震东说。 “一甲你说什么呢?你道什么歉?”姜玉慧在旁边碰一下申一甲的胳膊。 “我的确是来道歉的,因为我上次的话说得太满了。”申一甲说。 “哈哈哈……”姜震东爽朗地笑了,“申秘书啊神秘书,你一个市长秘书向我道歉,道什么歉呢?年轻人把话说满一点,那说明你有骨气,你认识到自己的话说满了,那说明你有悟性,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申一甲愣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姜震东似乎就已经表态了,事情与他的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姜叔,我……”申一甲说。 “一甲,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今天来了,能和小慧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明白你要说什么了。”姜震东说。 “你知道他说什么呀,你就把他打断了。”姜玉慧不干了,“你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吗?” “那好一甲,你说你说,我听着。”姜震东立刻对姜玉慧做出了让步。 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忽然对姜震东产生了一种好感,觉得他并不是那个冷若冰霜、傲然屋外的人大副主任,而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开明的朋友。 “我不想和小慧分开,而且小慧儿也不想和我分开。”申一甲说,“您上次对我说的那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当着小慧儿的,向您澄清一下。” “解释什么?不用解释。”姜震东一挥手,“那些东西我就是听别人顺嘴一说,说实话,我都不一定相信。你今天既然有勇气坐到我的对面,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比较阳光的。” “那您过奖了。”申一甲说。 “换句话说,就算申秘书过去有过这样或那样的失误失算,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姜震东说,过去不代表现在对啊,现在也不代表将来。” 这是申一甲第二次和姜震东正面交锋,他给申一甲留下的印象,与上一次完全相反。 “一甲啊,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参与意见。”姜震东说。 “你不参与意见,那就是弃权票啊。”姜玉慧说。 “我闺女还懂选举呢。”姜震东笑了。 申一甲知道姜震东不是不参与意见,而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意见。好在他与小慧母亲的性格大不相同,他可以轻松度过这一关了。 “那我就以水代酒,谢花献佛,敬您一杯。”申一甲说。 “好,那我干了。”姜震东说。 姜玉慧的脚在申一甲的脚上踢了一下,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在提醒他什么,到底提醒他什么呢?他的大脑在迅速旋转着。 申一甲想起来了,在出门之前,姜玉慧曾经叮嘱过他,让他对姜震东说,她已经把他睡了,要对他负责一辈子。姜玉慧还让他说,她在外面租房子住,现在已经搬到他的家里了。 这些话都太过分了,也不能和姜震东说啊。 可是这边姜震东一直在踢他的脚,他要是不说的话,好像姜震东不肯轻易罢休。 姜震东拿起了茶壶,要给申一甲倒茶,申一甲忙把茶壶接了过去。 姜震东扶着杯子,对申一甲说:“小慧这孩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你要多包涵她。” “哦,姜叔您就放心吧!”申一甲说。 “你现在的位置很重要,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哪一天发达了,一定不要嫌弃他。”姜震东接着说。 470、领导出事了 姜玉慧白了姜震东一眼:“说什么呢?嫌弃不嫌弃的,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是不是啊?申一甲、申秘书、申大秘?” “那是那是。”申一甲当着姜震东的面,不敢说不是,那就太不给姜玉慧面子了。 “一甲啊,工作忙不忙啊?”姜震东忽然换了话题。 “忙是忙点,不过我已经适应了。”申一甲说。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姜震东说,“我毕竟在市政府当过秘书长,人脉还是有的。” “没事,没事。”申一甲的口吻很平淡,不想给姜震东一种有求于人的感觉。 这时,姜震东的电话响了,他接通手机,放在耳边。 “啊?什么时候的事?”姜震东的声音很低,却没有回避申一甲。 申一甲与姜玉慧相视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根本没想到今天晚上会这么顺利,姜震东几乎没用他说什么话,就选择原谅了他。 姜玉慧的腿碰了碰申一甲的腿,向他做了一个媚眼。申一甲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让姜震东买房子,却不好开口。 申一甲不想在这件事上帮助姜玉慧,她本来就有房子住了,为了一套房子弄虚作假,他感觉有点别扭。姜玉慧一直在旁边催他,说明她与姜震东之间还是有隔膜。 姜震东不停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短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申一甲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似乎有点影响姜震东通话,便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姜玉慧立刻跟了出来,一只手挽起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挣开了姜玉慧的胳膊:“你不怕你爸看着啊?” “有什么怕的?你怎么像作贼似的。”姜玉慧说,“我让你说的话,你怎么不说啊?”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想让他说什么,他不想回答她,想换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爸接谁的电话?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申一甲故意把语调弄得夸张一些。 “爱谁谁,咸吃萝卜淡操心。”姜玉慧说,“你一会儿跟他说,你想娶我。” “啊?”申一甲张大了嘴,“这也太快了吧?” 姜玉慧用手指点着申一甲:“怎么?你想玩我啊?不想娶我干嘛和我在一起啊?干什么……” 申一甲伸手捂住了姜玉慧的嘴,生怕她的话被姜震东听见。 姜玉慧用力挣扎着,很快从他的身边挣脱了。两个人在外面逗留了几分钟的时间,一前一后回到了茶室。 姜震东抬头看了一眼:“好了,回头再聊。” 没等申一甲坐下来,姜震东就开口了:“省里丁书记出事了。” 申一甲一愣,丁书记可是位高权重的省领导啊,他偶尔会听到这个名字,只是不记得谁说的了。 “一甲,你此前没听到什么风声吧?”姜震东问。 “我还真没听着。”申一甲说,“我想起来了,昨天送宫市长开常委会,还在会上听高书记提到丁书记呢,没听说她出什么事啊。” “唉,树倒猢狲散啊,这回不知道谁要被牵连进去。”姜震东说。 “你操那心干什么啊?”姜玉慧说,“是给你涨工资啊,还是给你发奖金。”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姜震东说着,拿起几粒干果,吃了起来。 姜玉慧又用胳膊捅了申一甲,他装作没感觉,也从桌上拿起几粒干果,陪姜震东吃了起来。他知道姜玉慧见他这个样子,会和他杠起来,那也没办法,不应该说的,他就是不想说。 “一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姜玉慧瞪着他。 申一甲摇摇头,对姜震东说:“在长辈面前,不能随便说话。” “假惺惺的。”姜玉慧哼了一声,“爸,我听说蓝河边上又有新楼要开盘了?” 姜震东冲姜玉慧一笑:“你要干什么?卖楼啊?” “我卖什么楼啊,我卖楼,我拿什么卖楼啊?”姜玉慧似乎来了情绪,“这么好的楼盘,价格又不贵,你就买一套呗。” “一甲,你住在哪儿啊?”姜震东不理姜玉慧。 “我……我住在河滨小区东头。”申一甲说。 “噢,不错。”姜震东说,“东头好,上风上水。” 申一甲真怕姜震东接着问下去,那样他可就要露馅了,他总不能对姜震东说谎,说那是自己的房子吧,只要姜震东再追问下去,他可能就应付不过去了。所以他必要打断姜震东,不让他再问下去。 “我租的房子太冷了,我想换个地方。”申一甲自言自语着。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抢他的话题,不过她正好救了她。 姜震东冷冷地看着姜玉慧:“你不是住在招待所里吗?什么时候租的房子?” “入冬就租了,局里的招待所向客栈似的,总有人进进出出的,烦死了。”姜玉慧说。 “孤零零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算怎么回事啊?家里没房子住啊!”姜震东板着脸,有些不高兴了。 “那你就给我买一套吧!”姜玉慧瞅准了时机,开始向姜震东摊牌了。 “那都好说,咱们回家再商量这吧,你还是回招待所住,那里安全,是不是啊?一甲?”姜震东转向申一甲。 “那我要在招待所住到什么时候啊?”姜玉慧问。 “住到你回家的时候呗!”姜震东说,“哪儿好都不如家好!” 姜玉慧哼了一声,撇了撇嘴,看也不看姜震东:“哪儿好都不如家好,我得愿意回去是吧?在外面多自由啊,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然后粘个花、惹个草什么的,条件也方便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走了。”姜震东冲姜玉慧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呆下去了。 这是姜震东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知道她的话是冲姜震东去的,不过他只能装糊涂了,他发现姜震东刚才好像也没想听懂。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姜震东说着,挂断手机,对申一甲笑了笑。 “一甲啊,你和小慧再坐一会吧!想要什么就来点什么,我已经结账了。”姜震东说着,回身取下大衣,穿在身上。 申一甲根本就没有看到姜震东出去,更不要说结账了。刚才这个电话很奇怪,姜震东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打进电话的一定是姜震东非常熟悉的人。 申一甲知道,这个电话肯定不是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打来的。那是谁打进来的呢?姜震东的口气特别温柔,声音也很小,这个打进电话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于纯虹。 “小慧儿,把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车!”申一甲用商量的口气对姜玉慧说。 姜玉慧没有反对,也没有站起来。 这时茶坊女老板不知从哪儿出来,和姜震东打着招呼:“姜哥,再坐一会儿吧。” “不用了,不用了,让他们多呆一会儿吧,我先走一步。”姜震东看了姜玉慧一眼,转身往外走,“有朋友找我出去吃夜宵呢。” 姜玉慧终于站起身来,远远地跟在姜震东的后面,一付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两个人跟着姜震东来到门外,茶坊女老板也跟了出来。 “你们都回去吧。”姜震东说着,加快了脚步。 姜玉慧拉了拉申一甲的袖子,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用送了。”姜玉慧说,“他不会让咱们送。” 申一甲终于站了下来,看着姜震东的背影渐渐远去。 女老板上下打量着姜玉慧:“你是姜主任的什么人啊?” “我是他闺女。”姜玉慧说。 “哎呀,你早说啊。”女老板看了一眼申一甲,“我说姜震东今天怎么这么随和呢,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快进来快进来,我再给你们上点小吃。” 姜玉慧看了看申一甲,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申一甲不想再进去了,便向姜玉慧努了努嘴,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与茶坊老板道别,坐进了车里,小车很快启动了。 姜玉慧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慧儿,今天和你爸把话说开了,你怎么好像并不开心啊?”申一甲问。 “哼,还说呢,就怪你。”姜玉慧说,“本来我都和你说好了,让你说我没有地方住,可你怎么到了地方就变卦了呢?” “这不是明骗嘛。”申一甲说,“你明明住在三室的大房子里,偏要装出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对你爸说,自己在租房子住,我实在说不出口啊。” “他已经不打算跟我妈过了。”姜玉慧说,“我不宰他宰谁啊?” “小慧儿,你说话太难听了。”申一甲说,“姜震东就是再不对,也是你的父亲啊。” “不行,我一定替我妈出这口恶气。”姜玉慧说。 申一甲听出来了,姜玉慧要姜震东买房,并不是给自己住的,而是给她妈要的。怪不得姜震东刚才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想多说呢。像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姜玉慧哪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姜玉慧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你那套房子是多少钱买的?” 申一甲心想坏了,要露馅了。 471、无房无车无老婆 申一甲住的那套大房子,是孙婧借给他的,姜玉慧怎么突然想起问他这个了。 “哪个房子?”申一甲一时没想好答案,只能先敷衍一下。 “哪个房子?你有几套房子啊?”姜玉慧问。 “你说几套就几套。”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是谁了,你别忘了,你就是一个领导秘书,你照人家姜震东可差远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了,口气就这么大。”姜玉慧说,“我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啊?地段好一点,房间大一点,交通方便一点,一套就够了。”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了。”申一甲说,“我现在是无房无车无老婆,三无青年一个。” “哟,那么惨呢。”姜玉慧吃惊地瞥了申一甲一眼,“我给你卖到非洲,给人家开开荒去吧。” “行啊,只要你能卖得出去,钱全归你。”申一甲发现姜玉慧的思路有点太跳跃了。他和她的关系现在还不算稳定,她就开始谈论起房子问题了。看来今天晚上和姜震东见一面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让她心里觉得踏实了,他呢也算是通过了姜震东这难过的一关。 “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我还真不是太满意。”申一甲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玉慧说,“房型有点旧,现在已经出来新房型了,比那个漂亮实用。” “我觉得河对岸的房子不错,空气好,道路宽敞,交通也方便。”申一甲想先把姜玉慧的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楼盘去,姜玉慧自然会对河滨小区的房子产生某种不满,就不会对他住的房子这么在意了,反正那是孙婧的房子,他就算和姜玉慧真的走到一起,也不可能住在那里。 “拉倒吧。都是他妈炒作,叫得最欢的就是开发商,好卖房子啊。”姜玉慧说,“逛个商还得过桥,医疗啊,教育啊,服务啊,什么都没有,去那边干什么啊,看荒地去啊?” “我好像听说,蓝河一中要搬过去呢,四大班子的办公楼已经开始干了。”申一甲终于把话题扯远了。 “谁说一中搬过去,不是定在学府区那边吗?”姜玉慧问。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在纸上,还没有最后定吧。”申一甲说。“前几天宫市长还是学府区视察了呢,但他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让有关部门搞好调研和论证。” 小车忽然渐渐慢了下来,姜玉慧把车停在了路边。 申一甲没明白姜玉慧的意思,她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说停就停。 “一甲,咱们先别回去了,在外面玩一会儿吧。”姜玉慧的声音很嗲。 “跟我想到一块了,上哪儿玩啊?”申一甲刚才也曾这么想呢,只是不知道姜玉慧有没有心情,也就没有说。 “那你为什么不说啊,害得我废了这么多油。”姜玉慧说,“我们去酒吧怎么样?” “去酒吧可以,不能喝酒。”申一甲说,“影响明天工作。” “少喝点总可以吧?”姜玉慧说。 “这样吧,我喝你看着。”申一甲笑道。 “我不嘛,你为什么这么自私啊。”姜玉慧知道申一甲在开玩笑,因此反应并不强烈。 “我说的是真的。”申一甲说,“要不咱们就把车送回去。” “没事的,我就经常吃完饭开车回家。”姜玉慧说。 “行了,你还是省省吧。”申一甲说,“要不咱们就换个节目。” “去慢摇吧。”姜玉慧忽然兴奋地说,“我们去唱歌跳舞吧?” “你不怕熟人看到啊?”申一甲问。 “有什么怕的,我就是要让别人看到。”姜玉慧说。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心态了,她在心里已经认可他了,他刚刚得到姜震东的认可,她似乎从父亲的态度里得到了鼓励,不再想天天把他藏在楼里了。 这天晚上,从慢摇吧回到河滨小区姜玉慧的家里,已经快半夜了。姜玉慧蜷着身体,很快在申一甲的怀里睡着了。 申一甲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准备地说他失眠了。 申一甲清楚,晚上能能够见到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并且一起去茶坊里喝茶,说明姜玉慧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于纯虹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从中搅局没有得逞,既是由于姜玉慧对他的信任,也是因为姜震东对女儿的理解。现在他与姜玉慧之间最大的障碍扫除了,他本来可以像姜玉慧一样,轻松入眠了。 可是仍然有一系列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姜玉慧的家庭问题再一次摆在了申一甲的面前。这个家庭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包括姜玉慧在内的三个人都不想把这个问题摆到桌面上。如果这个局面继续下去,他将在这个家庭中很难找到自己的定位,很难把握自己的角色。 于纯虹如果只同姜震东保持一种似是而非的情人关系,估计已经没有能力对他与姜玉慧的关系施加太多的影响了,但是如果于纯虹并不甘心自己的位置,想再进一步,把姜震东据为己有,甚至想嫁给他,那就不会对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坐视不管,甚至可能不惜一切代价,跳出来搅局。 姜玉慧晚上又提起了楼下那套孙婧借给他的房子,虽然他又一次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姜玉慧早晚还会提起这套房子,她一直误以为楼下的房子是他的产权,如果他们的关系发展得顺利的话,她甚至有可能提出,把那套房子作为他们的婚房,那就会出现大麻烦。如果姜玉慧知道这套房子是他借来的,拂袖而去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想到楼下的房子,申一甲自然就想到了孙婧。其实于纯虹怀疑这,怀疑那,还向姜震东提供了不少信息,但大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到台面上的证据,倒是孙婧才是他真正的软肋。现在他已经与姜玉慧走到这一步了,下一步怎么向孙婧交待呢? 孙婧自从到了立春县以后,在感情和欲望上似乎节制多了,他们的肉体接触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了。虽然孙婧还经常想着他,愿意他的事情上帮助他,但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对他提出过任何要求,基本有时还会拒绝他的要求。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向孙婧交待? 孙婧从来没有否认过他们的关系,到现在也没有刻意结束这种关系。孙婧几乎在离婚的同时,调回市里,担任旅游局局长,她本来可以经常见到他,而且已经没有在婚时的那种约束和顾忌,但她却从来没有因为想和他做爱而找过他。 申一甲想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他与姜玉慧属于男未婚女未嫁,但不论怎么说,姜玉慧都是后来者,都是在他与孙婧之后出现的。单从这个角度说,他对孙婧就必须有一个交待,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如果与姜玉慧继续走下去,孙婧怎么办? 申一甲的答案很明确,只能与孙婧中止那种关系了,尽管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肉体接触了。 申一甲其实很矛盾,孙婧是一个既漂亮又出色的女子,单论魅力,虽然她已经结婚多年,孩子都上小学了,现在又经过离婚这么一折腾,但她仍然不输任何他见过的女子。要论到能力,那就更没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孙婧自始至终对他的那一份呵护和关照,而且从来不图任何回报。 他心里很清楚,孙婧离婚以后,并没有像原来那样经常与他幽会,说明她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和爱抚,他们的年龄虽然差得并不是很多,但她好像根本没有考虑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这是申一甲为自己躺在姜玉慧的床上找到的唯一一点安慰。 孙婧曾经多次表态,不要因为她影响申一甲的个人婚恋。他准备找个时间和孙婧约一下,两个人出来坐坐,他想先试探一下,看看她能不能接受姜玉慧做他的女人,然后再决定是否把这件事告诉她。 申一甲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禁吓了一跳,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些问题都想清楚了,申一甲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在手机上加设了两个闹铃,搂着姜玉慧温润的身体,很快睡觉了。 周五临近中午,申一甲给孙婧挂了一个电话。 “申秘书,有什么指示啊?”孙婧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 “快别闹了,我哪敢对你指示。”申一甲说,“好长时间没联系了,有点想你了。” “你说话要注意了,你现在身份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孙婧说,“我提醒你,祸从口出,说话一定要经过大脑。” “我说的是真的,真想你了。”申一甲说。 “想我?想我什么啊?”孙婧问,“遇到什么难题了,尽管说。” “没有,就是想和你唠一会儿。”申一甲说,“宫市长在开会呢,我一个人在办公室。”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孙婧说,“我现在也不好经常打扰你,你现在是大忙人了。” “明天是周六,你有安排吗?”申一甲问。 472、公然调笑 “明天啊,上午去景区看看,下午回来陪孩子。”孙婧说,“一甲,你到底什么事啊?跟我还不好意思说吗?” “明天请你吃个饭。”申一甲说。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不去了。”孙婧说。 “我要有事呢?”申一甲问。 “有事当然要去啊。”孙婧说,“我说你有事嘛,那就明天中午吧,我不在景区吃饭了,回来陪你吃,然后再去陪闺女。”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一甲?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宫市长有什么事啊?现在省里丁书记被双规了,蓝河上下也人心慌慌的?”孙婧说。 “明天再说吧,好像没有吧,宫市长挺好的,没有什么变化。”申一甲说。 “那就最好不过了,否则你可就要吃瓜落了。”孙婧说,“好了,不多说了,一会儿有个饭局,我得提前走一会儿。” 申一甲早就知道,市长宫树仁周六没有什么工作安排,要不他就不会请孙婧周六吃饭了。他早晨起来的很晚,算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懒觉。 姜玉慧已经起来了,张罗着要回家去看看,让申一甲快点吃饭,然后去街上买东西。 “慧儿,我今天去不了。中午宫市长有客人,我得接他去宾馆。”申一甲说。 “那算了,我自己去吧。”姜玉慧已经习惯了他的忙忙碌碌。她本来就想一个人回家,见申一甲没有起床,就以为他今天没事了。 姜玉慧一走,申一甲就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重新确定了时间。 “我好像没什么地方去,要不去你那吧。”孙婧说,“正好给你带些旅游纪念品。” 申一甲暗暗叫苦,他跟姜玉慧说自己有公干,可是孙婧却要到家里来,万一姜玉慧提前回来了,发现他在家里招待孙婧,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反过来说,孙婧要是看到姜玉慧,肯定会认为他在欺骗她,一下得罪俩儿,这种傻事他说死都不能干。 “在家里吃什么啊?”申一甲明确反对,“我找地方,找好了提前通知你。” “那好吧,等你电话。”孙婧说,“一定要偏一点,市中心就不要考虑了。” 申一甲放下电话就开始琢磨,哪儿合适呢?市中心不能考虑,还要偏一点,城郊倒不错,那也得有合适的地方啊。他想了半天,才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地方。城西边倒是有一家驴肉馆,但那里很火,根本没有小单间,他要是和孙婧去了,肯定被安排在外面的大厅里。再南去还有一个吃鱼的地方,那里倒是单间很多,但环境不行,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和大厅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中午就要到了,要是再定不上饭店,申一甲中午就只能和孙婧遛大街了。申一甲没办法,最后是在市区选了两家,一个是四季香饭店,他和孙婧第一次吃饭,就是去的那里。还有一个就是海鲜便宜坊了,那里小单间很多,环境也不错,但很容易碰上熟人,上一次他和姜玉慧去吃饭,就在那里发现了吉明和于纯虹。 申一甲不敢打定餐电话,想先跟孙婧商量一下。 “孙局长,我想了半天,偏远的地方没有合适的地方。”申一甲说,“要不还在市里找个地方吧?” “你说。”孙婧只说了两个字,看来是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 “我选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四季香,咱们原来去过,一个是海鲜便宜坊,那里小单间很多,环境也好。”申一甲说。 “这样吧,我现在正忙着,十一点半之前,你等我电话,到时候我通知你吧。”孙婧说,“我先挂了。” 孙婧的意思很明白,不用申一甲找地方了,地方她来找,只要他到里接听电话,直接去就行了。刚才她说话很谨慎、很匆忙,肯定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他又不好再找电话央求她,看来只能听她的安排了。 申一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孙婧到底想干什么呢?难道她真的有合适的地方?他以前也不是没和她吃过饭,她这个人吃饭很挑剔,一般的地方看不上,看得上的地方还怕遇见熟人,他相信她肯定有合适的地方,但她要中午十一点半之前给他打电话,事情明摆着,找个偏远小饭店的可能性很小了,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路上怎么也得半个多小时吧,路上再磨蹭一会儿,估计吃上饭也得十二点半了。 孙婧不会是还想到他的住处吧?或者把他领到她的家里去?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躁热,有一点不安。如果孙婧非要去,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申一甲离开姜玉慧的家,来到了楼下自己的住处,准备把屋子收拾一下。万一孙婧真要到这里来,她也拦不住啊,毕竟这里是人家借给他的。 他打开门,一股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霉烂的味道。 申一甲拎着垃圾桶,四处搜寻起来。呵呵。盘子里的剩菜散发着一股酸腐的味道,客厅里的几个水果已经开始腐烂了。从客厅到卧室落了一层灰,窗台上的几盆花叶子都已经泛黄了。 他脱下外套,三下五除三、嘁哩咔擦地干了起来,没用半个小时的功夫,屋子就整洁利落多了。 十一点钟,孙婧打进了电话:“一甲,十一点半钟,你到海鲜便宜坊吧。” 申一甲立刻不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就想定那了,你定和我定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你定和我定有什么区别吗?”孙婧反问道。 “唉呀!”申一甲被孙婧牢牢地抓住了话把,顿时懊悔不已,“行,算你厉害。你不怕在那里遇到熟人啊?” “嘻嘻!”孙婧笑了,“唉呀,怎么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接到了好几个请吃饭的电话。今天就来个二合一吧,你跟我走吧。” “那……唉呀……这……”申一甲没想到会是这样,孙婧要带他去吃饭,局子看来是别人安排了,“好吧,已经到这时候了,我看你不容分说的样子,已经你有地方了呢。” “一甲,你快点过去吧,我们都快到了。”孙婧说。 申一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请孙婧吃饭,但她似乎并没有避讳的意思。既然她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声张,他还真不能不去了。 申一甲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马上穿好衣服,匆匆出了门。 在海鲜坊二楼的一个单间里,申一甲见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孙婧。 “一甲快来,挨着我会。”孙婧笑着向申一甲招手。 申一甲巡视了一圈,除了孙婧以外,餐桌一圈围着六七个人,清一色男爷们,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他笑着来到孙婧的旁边,不安地坐了下来。 “我给各位介绍一下。”孙婧一只手摸着申一甲的胳膊,“这位是我娘家外甥,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申一甲。” “哇!”屋边的人立刻炸了。 “孙局长厉害啊,在市长身边安插了自己家的人。”有人说。 “孙局长,你这外甥一看就是自家人,长得有点连相。”有人说。 “小伙子一表人材啊,太像他们老孙家人了。”有人说。 孙婧清咳了一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申一甲面前几个人的奉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甲,我给你介绍一下。”孙婧指了指对面的中年人,“这是我们局办主任吕主任。” “申秘书好。”吕主任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申一甲冲着吕主任摆了摆手,这种笑脸他这段时间见得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这位是三道景区的吴主任。”孙婧指着一个黑色暗黑的中年人说。 “申秘书好,幸会幸会,以后多关照。”吴主任也站了起来。 申一甲欠了欠屁股,又摆了摆手:“吴主任好。” “这几位都是景区的,吴主任的副手。”孙婧说。 剩下的几位齐刷刷地站起来,高低不齐地喊着:“申秘书好。” 面对这些基层干部,申一甲不好再那么冷淡了,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随即坐了下来。 “一甲,你怎么瘦了?”孙婧爱怜地看着申一甲。 孙婧的这一眼,让申一甲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对他这么亲热过,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低估这些人的智商了?不行,他必须得配合孙婧,把这出戏演好。 “小姨,好长时间没看着你了,大礼拜天的还不让别人休息,忙什么呢?”申一甲说。 孙婧的手“啪”地拍在申一甲的腿上:“唉呀,臭小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喊我小姨,叫人听到了不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申一甲嘿嘿笑了,孙婧装得太像了,在这么人面前,竟敢摸他的大腿。 “孙局长。”申一甲说,“小姨这回满意了吧?” 申一甲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申秘书,你现在是宫市长的秘书了,我不敢得罪你了是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向你妈告状去。”孙婧说。 473、爱过又怎样 “孙局长。”申一甲说,“我都叫孙局长了。” 孙婧在桌上巡视了一圈:“今天申秘书给我打电话,要到我家吃饭,我说没功夫做,跟我出来吃吧,正好吴主任要安排。” “申秘书今天能到场,是我们景区全体干部的荣幸。”吴主任说,“申秘书一定不要客气。” 孙婧指点着吴主任:“叛徒,申秘书比我有用是吧?这么快就变节了。” 听了孙婧的话,围在桌边的人又笑了起来。 午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虽然人不算多,但景区的吴主任安排得很细致,菜的质量也很高,酒桌上也很热闹,申一甲架不住几个人一个劲儿地劝酒,喝了半斤多白酒。自从到了常务秘书室以后,申一甲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这些天他倒是经常陪宫树仁参加各种饭局,但很少上桌,往往和司机另开一桌,酒就更不能喝了。 孙婧倒是滴酒未沾,先是喝了一杯果汁,后来就只喝矿泉水了,景区的吴主任几次劝酒,也没有劝进去,她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了,下午还要去接闺女出去玩,吴主任最后只好依了她。 下午一点半钟,午餐结束了,几个人簇拥着孙静和申一甲往外走。 孙婧对吕主任说:“吕主任,你回去吧,把车钥匙给我,我把一甲送回去,然后还得去接闺女。” “那怎么行。”吴主任说,“我必须把局长送回去,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然后我就把车停在小区里,你跟咱们的司机打个招呼,明天早上不用接我了,我直接把车开到单位去。”孙婧接着说。 “那好吧。”吕主任见孙婧没有用他的意思,便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交到了孙静的手里。 “上车吧,一甲,今天我送你。”孙婧向围着他的几个人摆了摆手。 申一甲跟着孙婧坐进车里,心里开始嘀咕上了,这顿饭吃的,除了填饱了肚子,和孙婧什么说也没说上。 孙静把小车驶进大道,瞥了申一甲一眼:“你什么意思,好像没喝足啊。” “要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来了。”申一甲说。 “好酒好菜也没封住你的嘴,神秘书什么意思,今天心情不好啊?”孙婧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我就知道,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有……有那么严重吗?”申一甲说。 “一甲,你不会是想和我那个吧?”孙婧问。 “哪个啊?”申一甲明知故问,孙婧今天够爽快的了,简直是开门见山啊,没说几句话呢,她就直奔主题了。 “申一甲,现在不行了。”孙婧说。 “为什么这么说?”申一甲问。 “我得为你的前途着想,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全市的领导干部可能都认识你了。”孙婧说,“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这就完了?”申一甲问。 “我们在一块喝个酒啊,聚个会啊,喝个茶啊都可以,就是不能做那个。”孙婧说,“你的仕途已经开始了,我不能活得太自私。” “毫无新意。”申一甲说。 “你还想要什么新意啊?”孙婧说,“你就不想找女朋友了?” “我是说,我已经料到你会这么说了。”申一甲说。 “噢,那就好,你料到了就好。”孙婧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我认识的那个申一甲了,那时候你只是一个推拿师,我也不过是个接待办的小科长,现在完全不同了。” 申一甲沉默了,孙婧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他把一只搭在她的腿上,竟然有些微微发抖。 “我们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一起了,你还没有找女朋友吗?”孙婧在他的手上握了一下,迅速拿开了,“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耽误了你的青春。” “没有。”申一甲说,“我的青春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你真是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好。”孙婧说。 申一甲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些难受。刚才在酒桌上还说说笑笑的孙婧,这一会怎么变得这么严肃。 申一甲发现路边有一个热饮厅,便对孙婧说:“我们下去喝一点奶茶吧。” “嘻,我不喝了。”孙婧说,“今天中午灌了我一肚子水,我一会儿还想找洗手间呢?”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申一甲问。 “我送你回家啊,然后去接甜甜。”孙婧说,“我本来昨天就可以去接她的,但晚上旅行社请吃饭,没去成。” “你爱过我吗?”申一甲下意识地问。 孙婧没有回答他,一只手握在他的手上:“没爱过,你当年就是一个愣头青,纯粹是性吸引。” “你为什么不问我爱过你吗?”申一甲问。 “我为什么要问?爱过又怎么样?大家都要生存,都要面对无数双眼睛。”孙婧说,“就算是真爱,也有变心的时候。” “现在也是性吸引吗?”申一甲问。 “你为什么要外牛角尖啊?”孙婧说,“你太烦人了,不理你了。” “孙局长,那你听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申一甲说,“我有女朋友了。” 孙婧没说话,嘻嘻笑了两声,小车仍然在平稳前行。 申一甲心里很宽慰,竟然真的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可以放心了。 小车穿过路口,拐进一条小巷,慢慢停了下来。 申一甲很好奇地看着孙婧,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停下了?”申一甲问。 孙婧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对不起一甲,你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这种状态,开车很危险。”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申一甲问。 孙婧一只手捂住嘴,呜呜哭了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申一甲慌了,扳过孙婧的肩膀,她的肩膀却很快弹了回去,哭声越来越大了。 “我刚才是逗你玩的。”申一甲说,“这样吧,咱俩换一个位置,我来开车,现在就去你家。” 孙婧的手仍然停留在嘴上,哭声却立刻停止了:“我知道你没有逗我,你今天就是为这个事来找我的。” “唉!”申一甲重重地叹息着,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她啊,这回好了,事办杂了。 孙婧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轻轻地揩着泪水,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一甲,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孙婧说。 “你这样我心里很不安,我为自己的话感到后悔。”申一甲说。 “我喜欢你这种真实。”孙婧说,“我就知道,这是我迟早要面对的,只不过,只不过,比我想象的快了一点。” “我今天不来找你就好了。”申一甲说。 “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说了那句话,心里特别高兴。”孙婧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最担心的不是你告诉我,而是你一直瞒着我,所以我并没有看错你,我感到很欣慰。” 申一甲不敢说话了,生怕哪句话又引起孙婧的反应,那就太罪过了。 她明明对他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偏偏说不爱他呢?她还说什么性吸引,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性生活了,那现在是什么吸引呢?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唠一唠。”申一甲说。 “我们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为什么非要整得跟诀别一样?”孙婧说,“不用,什么都不用。” 孙婧倒回了小车,继续前行,情绪刚才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你的女朋友是哪个领导家的闺女?”孙婧的语气很轻松。 “你怎么知道是哪个领导的闺女?”申一甲侧着脸,疑惑地看着孙婧,她的温润、白皙、性感的面庞还是和几年前一样。 “一甲,你不会不知道吧。”孙婧说,“你现在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领导的眼睛在盯着你呢,选了你当女婿,人家本身就赚了啊。” “你看我怎么样,不行就收了我吧?”申一甲说。 “你不要开玩笑啊。”孙婧说,“我不想祸害你,再说我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却这么年轻,万一你以后甩了我,到时候人去楼空,我这辈子不就完了嘛,我可不想干赔本的买卖。” 申一甲忽然很想去看看孙婧的闺女,他想了想,干脆也别兜圈子了,直接对孙婧说吧。 “你别送我回去了,直接去接你闺女吧。”申一甲说。 “好啊,那就看看吧,不过你不能进去,学校要问起你,我不好解释。”孙婧说。 “就说我是她干爹!”申一甲说。 “得了吧,你这个干爹可靠不住。”孙婧说。 小车又开了十来分钟,来到了新星实验小学的门前停车场,孙婧把车钥匙扔给申一甲,一个人进了学校。 申一甲下了车,向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对面新开的大福园超市。他正想给孙婧的闺女买一点东西呢,眼前的超市让他大喜过望。超市不算小,还有二楼呢,申一甲很快找到了妇儿用品区,选了一个最贵最大的芭比娃娃,一路小跑回到了学校门前停车场。 “臭小子,你去哪儿了?”孙婧摇开了车窗。 申一甲把芭比娃娃的大包装盒晃了晃:“孩子呢?” “甜甜!”孙婧下了车,把甜甜拉了出来:“快,叫哥哥。” 哥哥?申一甲有点晕,但那也没有办法。 “看哥哥给你买什么了?”孙婧提示着女儿。 “芭比,谢谢哥哥。”甜甜笑了。 474、春药 星期一的下午,旅游局副局长田炳学领着一个又高又帅的青年人来到孙婧的办公室,向孙婧介绍说,这位是春风旅游社经理高波。 高波的面庞棱角分明,大约一米八的个头,举止间流露出难以言表的潇洒。 孙婧心里有数,田局长干旅游近二十年,人脉极广,手里握有大量的旅游资源,他能亲自把高波介绍给她,不论怎么说,都值得肯定。 高波对孙婧可谓毕恭毕敬,先是向她介绍了自己创业的一些情况,请她多多关照,至于关照什么,却没有说。 最后,高波请孙婧晚上赏光,说他已经在饭店定好了房间。 孙婧到这时才明白高波的真正用意,原来他要请她吃饭。 旅行社是旅游业发展的主要载体,高波来找谈业务,吃顿饭应该不为过。孙婧晚上没什么事,便顺口答应下来。 晚上,孙婧、田炳学和吕主任准时出现在酒店里。 高波早已等候在酒店门前,身后还跟着旅游社的副经理和业务部主任。孙婧在高波的陪同下来到房间,身后的田炳学则由旅游社的几个骨干陪着。 春风旅行社副经理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性,业务部主任则是一男一女。宾主落坐之后,正好是三男三女。 “高波,你的爱人是做什么的?”孙婧问道。 “她啊,我们公司的财务主管。”高波说,“孙局长不会介意我们开夫妻店吧?” “不会,夫妻共同创业很正常。”孙婧说。 “今天,我给孙局长带来了一样小礼物。”高波神秘地说着,从身边变出一瓶红酒来,“正版拉菲,今天特意为孙局长带来的。” 孙婧本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小聚,没想到高波这么认真。拉菲是好东西,她很喜欢喝,但正版拉菲,她喝的次数也比较有限。酒会的档次一下上来了。看来,高波的这场请吃,必定是有求于她,她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一个让她意外的主题。 “今天这瓶酒由孙局长独享。”高波把拉菲放在孙婧的面前,“我们几个喝白酒。” “那边还有一个局子,我想跟孙局长请个假,过去敬个酒,去去就回。”田炳学说。 “那你快去快回。”孙婧说。 “田局长一个人多孤单,让我们的两位美女陪着吧。”高波说着,向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田炳学来者不拒,带着两个女子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孙婧和高波。孙婧觉得奇怪,刚才屋里还成双成对的呢,怎么说走就都走了,不会是高波又在搞什么鬼吧。 高波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忙为她斟满了酒说:“孙局长,我有一件事相求,不知道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什么事,直说。”孙婧说。 “是这么回事,我正在跟上海谈一个合作,想让孙局帮我一个忙。”高波说。 原来高波要沿用春风社的原班人马,加挂上海旅游社的分支机构的牌子,希望孙婧能亲自到上海去一趟,这样既显得蓝河的行业领导比较重视旅游工作,还可以沿途走一走,了解一下外地旅游业发展的最新面貌。 “这怎么能叫求呢,这是我们的义务啊。”孙婧端起杯来,“你要是真的需要,我就抽时间去一趟,而且费用由我们自己买单。” “这可使不得,您能出马,我就烧高香啦。”高波说。 “没有别的了?”孙婧问道。 “您不嫌麻烦啊,我哪敢还有别的?”高波说。 高波又为孙婧斟了半杯拉菲,与她碰了杯。孙婧隐隐有一种感觉,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屋里明明开着纱窗,她仍然能够感觉到一股发自体内的燥热,她已经连饮了一杯矿泉水,仍然无济于事。 孙婧在品味这种燥热到底是什么东西,想了一会儿,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种燥热竟然是一种生理欲望。 高波不时地用手拍打着她的胳膊,她不仅不反感,而且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孙局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高波问。 “没有,挺好的。”孙婧说。 “那就好,那就好。”高波说,“您是不是有点热了?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吧。” 孙婧摇摇头,热是热,但还没热到当着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士脱衣服的地步。 “要不这样,一会儿我们去喝点茶,清热去火,离我们旅行社不远。”高波说。 孙婧发现高波太了解自己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喝上一杯酒,而是喝上一杯茶,那样也许会舒服一些。 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田炳学他们走了快半小时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他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吗?她撇下田局长跟着高波去喝茶,那成什么体统了。 孙婧隐隐产生了一种渴望,渴望眼前的男人拥她入怀。她在想,今天这是怎么了,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荡漾着一股难以遏止的激情,如果用一个恰当的字眼,应该叫亢奋。 “走吧,这里有点太闷了,一会儿让田局长他们也赶过去。”高波地搀起孙婧的胳膊。 孙婧明知道不能让高波搀着,可是她已经没有一点拒绝的力量。走到门口时,高波的手从孙婧的胳膊上拿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孙婧掏出遥控器,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却被高波拉开,把她安排到副驾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很快回到左侧,坐在了驾驶位上。 高波伸出手,在孙婧的腿上拍了拍,缓缓启动汽车。 高波的这一拍,让孙婧觉得特别陶醉,怎么会这么舒服呢,一种很少有的感觉。她面色绯红,看了看高波,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右手从方向盘上挪开,又放到她的腿上。 汽车很快来到了一家茶楼,高波先下了车,为孙婧打开车门。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高波伸出的大手,在他的帮助下出了车门。一阵微风吹来,孙婧感觉凉爽了许多,高波抓着孙婧的胳膊进往茶楼里走。 孙婧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喝了什么迷魂药呢,跟着这么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跑到茶楼里来。她站在门口,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她怀疑刚才在酒店时,高波给她喝了一种特别的东西。 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已经晚了,高波已经把她推进了房间。 高波的身体几乎贴在孙婧的身上,一直把孙婧推到了茶桌前面,孙婧转回身来,顺势躲开了高波的双手。 “高波,我得走了。”孙婧面无表情地说。 “真要走?”高波歪着脑袋问。 “身体不舒服。”孙婧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高波不让她走,她就打电话叫副局长田炳学过来。 “那好,我送你回去。”高波彬彬有礼的反应,完全出乎孙婧的预料。 她见高波并没有难为她,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误会他了。出门的时候,高波没有像进来的时候那样近,而是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孙婧虽然表情平静,她的心却像点燃的火炉一样熊熊燃烧,当高波在她的身边坐定,启动汽车的时候,她甚至期望他的那只手能够再次伸过来,放到她的腿上。 孙婧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平抑着涌动难平的情绪。小车在街上平稳地前行,她故意不看高波,把头扭向窗外,那些桔红色的灯,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在夜晚格外耀眼。 高波很快就把孙婧送到她家的小区,穿过大门,速度慢了下来,高波不时地扭头看一眼孙婧。孙婧立刻明白,高波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她振作精神,为他当着向导,一直把车开到楼前的空地上。 高波熄了车灯,从车里下来,绕过车头,来到右侧,为孙婧打开的车门,孙婧下了车,回手把门带上。 “我就不送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孙婧说。 “我送孙局到楼上。”高波温柔地说。 “不行。”孙婧坚定地说,用手推了他一下。 高波抓过孙婧的手,把她拥在怀里,孙婧迫不急待地揽住了高波的腰。高波的唇在寻找孙婧的嘴,孙婧把头向旁边扭着,伏在了他的肩上:“让我歇一会儿,可能是喝酒的原因,我的身体有点不舒服。” 另一个孙婧仿佛在说:“孙婧,你在做什么?” 孙婧忙抬起头,挣脱了高波的怀抱:“我好多了,老弟,谢谢你。” “孙局长,千万别把我当外人,只要孙局长高兴,小弟愿效犬马之劳。”高波说。 孙婧看着高波走出小区,才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回到家里,她从里面把门锁好,然后直奔厨房里冰箱。 她取出两瓶饮料,一手一瓶,坐在餐桌前,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光了。 “啊,太舒服了。”孙婧兴奋地说出了声。 她来到窗前匆匆拉下了窗帘,然后在梳妆镜前把衣服一件件脱掉,挂在衣架上,最后只剩了内衣。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目光兴奋,嘴唇红润,酥胸剧烈地起伏着。 475、欲望无边 孙婧贴近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亲吻着,冰凉的感觉,她迅速地把唇移开,冲进了洗卫间,打开了浴缸的水龙水,把水调到了三十五度。 她剥掉了身体上最后的束缚,双脚站进浴缸里,任何凉爽的水没过她的脚踝,没过她的小腿。她在浴缸中躺了下来,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波澜。 一个很奇怪的晚上,本来是一场很平常的晚宴,却有一种怪怪的气氛。田炳学在最关键的时候走了,他不是去敬酒了吗?为什么没有回来?高波的确很帅,像一个美术学院的高才生,风流倜傥,不拘一格。唉,这样的公子哥往往是靠不住的,不过,被他搀扶的感觉,被他拥抱的感觉,确实让人迷醉。 孙婧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胸部滚圆,臀部饱满,怎么看怎么喜欢。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冲动,再度涌动起来。她想象着与高波干杯的场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她全身仰卧在浴池中,只露出头部,双手满足地抱在胸前,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发出了无所顾忌的呻吟声。 经过了一场惊涛骇浪,胸中的波涛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孙婧慢慢睁开眼睛,微张丰满而红润的嘴唇,轻轻地叹自了一声。 这时,门铃响了,在一楼的单元门有人叫门。孙婧觉得奇怪,现在的时间虽然没到深夜,但毕竟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谁能来敲门呢?难道是高波又回来了?不可能,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她躺在水中没有动。门铃仍然在一遍遍地响,好像知道孙婧在家似的,孙婧从浴池中站起身来,裹上浴巾,来到门口,抄起门铃电话。 “孙局长!孙局长!”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啊。”孙婧问道。 “孙局长,我是梦幻娱乐城的蓝如海啊。”电话中的声音很急切。 蓝如海是孙婧安排原来安插在梦幻娱乐城里的亲信,与她多少沾点亲戚,人很精明,在娱乐城干得不错。孙婧与姚云龙离婚后,不知是因为他得到了姚云龙的赏识,还是姚云龙还没来得及解雇他,他仍然在梦幻娱乐城当着副总。 “蓝哥啊,我都睡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孙婧说。 “孙局长,在这里不方便说啊。”蓝副总说。 “那就明天说吧,明天一早到我单位。”孙婧说。 “不行啊,孙局长,姚云龙出事了。”蓝副总说。 孙婧闻言,立刻开了大门。姚云龙出事了?他一天牛逼哄哄的,能出什么事。孙婧甩掉了浴巾,穿上了内衣和居家服,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孙婧透过看孔望去,见来人的确是蓝如海,就立刻打开了门。 “孙局长,给我口水喝。”蓝如海进了门,喘着粗气。 “蓝哥,你别着急,进来坐。”孙婧说着,从冰箱中取出饮料,交到蓝如海的手中。 蓝如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口气喝掉了一瓶饮料。孙婧看他急得火上房的样子,不禁有些感慨,蓝哥对姚云龙的这股忠诚劲儿,还真挺让人感动的,怪不得姚云龙没有辞退他呢。 “姚总被抓走了!”蓝如海说,“姚总临走的时候,让我来找你。” “被谁抓走的,因为什么?”孙婧说,姚云龙在这种时候能想到她,很出乎她的意料。 “来了几个便衣,说是公安局的,会不会是冒充的,想扣人劫财啊。”蓝副总说。 “不会,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孙婧说,“看来姚云龙摊上事了。他现在在哪儿,有什么消息?” “姚总走了以后就关机了,一直联系不上。”蓝如海说。 “公安局,公安局,找谁呢?”孙婧嘀咕着,以她的推测,姚云龙不可能和市里的什么大的案件有关系,如果有事,也肯定是梦幻娱乐城的事。 她从工会到县里,又从县里到旅游局,很少有机会与公安局打交道,公安局的那几位局长,她只是见过,没有更具体的接触,更何况,她到旅游局上任时间不长,和他们打交道的机会不是很多。 孙婧拨通了立春市公安局李局长的手机,李局长显然在酒局上,声音很嘈杂。 “孙书记,孙局长,有什么指示?”李局长说。 “李局长,麻烦你帮我问个事。”孙婧说,“想想办法,问问市局什么人抓了梦幻娱乐城的姚云龙,弄清以后给我回话。” “好,我马上去办。”李局长说。 孙婧又接通了黑子的手机,黑子这小子虽然有时犯浑,但对她还是很尊重的,况且他在社会上人脉很广,尤其是政法系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一般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黑子,忙什么呢?”孙婧说。 “哎呀,小婧,你高升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告诉兄弟一声,给你摆一桌庆祝一下啊。”黑子说,“我在外县呢,帮朋友平个事。” “我现在太忙,还没倒出空来,等忙过这阵吧,小妹请你。”孙婧说,“我找黑子哥有件要紧事。” “直说,什么事,是不是姚云龙那小子又惹你了?用不用我给他提个醒。”黑子说。 “他这次没惹我,他进去了。”孙婧说。 “啊?他也有今天?”黑子说。 “别闹了,黑子哥,帮我问问,姚云龙关在哪儿。”孙婧说。 “我知道了,这次市里统一行动,瓜带菜,把他捎进去了。”黑子说。 “什么行动?”孙婧说。 “打击卖淫**。”黑子说。 “黑子你别逗了,姚云龙不是**的货,她身边不缺女人。”孙婧说。 “聪明人,糊涂了不是?”黑子说,“我说的是梦幻娱乐城,你说他们不养鸡,鬼都不信。”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懂。”孙婧对黑子的话出不意外。 “哈哈哈……”黑子说,“大美女,你可笑死我了。” “笑什么笑,笑我年幼无知是吧?”孙婧看了一眼蓝副总,说,“再笑我掐你。” “不敢不敢。”黑子连声说,“这样,我这就给你打听,有了结果我就立刻给你回话。” 孙婧挂了电话,看着蓝副总,好像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梦幻娱乐城是一家综合性娱乐场所,她知道里面可能有陪唱歌的,洗浴有推拿的,但这些人是不是还干别的勾当,她不关心,也不感兴趣。她纳闷的是,姚云龙在这种时候,竟然想到了自己,虽然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但她的心里还是觉得挺温暖的,姚云龙毕竟是甜甜的父亲啊,就冲甜甜,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姚云龙直接就让你找我吗?你此前没有找过别的人?”孙婧问蓝如海。 “孙局长你有所不知,姚云龙的父亲已经不在位了,树倒猢狲散啊,这要放在以前,有谁敢动梦幻娱乐城吗?”蓝如海说,“姚总临走前跟我说了三个名字,前两个不是在外地,就是没时间,不肯趟这浑水啊,我只好来找你了。” “我明白了,这就正常了,我不怪他。”孙婧说,“你也看到了,你来以后,我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不过,我估计,结果可能不太乐观。” “乐不乐观是一方面,主要是我们尽了力,就不会有遗憾,孙局长你说是不是?”蓝如海说。 “你不知道,从来都是我有事找他,他这是第一次有事找我。”孙婧说。 黑子很快就回话了,他告诉孙婧,娱乐城里被抓的不单姚云龙一个人,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六对男女。这次是市里集中开展的扫黄打非行动,梦幻娱乐城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全市整个晚上抓了三十多人,全都被送到了看守所。 孙婧对黑子提供的信息确信无疑,只是没想到事情远比她想象得严重。 一会儿,县局的李局长也打回了电话,这次抓捕是市局的统一行动,这事已经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是突然采取行动而已,人肯定是市局抓的,但具体行动时,分局要配合市局一起行动,所以到底是市局还是区局带走了姚云龙,很难得出确切的结论。 李局长绕来绕去,无非是弄不清到底是谁带走了姚云龙,又不想让她觉得他办事不力。孙婧笑了,看来,这个李局长可能是不想介入太深,或者是这次行动的纪律比较严密,没有亲自参与都很难得到具体的口风。不过,无论怎么样,事态不妙,李局长看来是不想摆平,也无力摆平了。 “蓝副总,你回去吧。”孙婧说,“你也听到了,这件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今天晚上看来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你回去以后,把这件事的来笼去脉了解清楚,梦幻娱乐城到底有没有卖淫**、违法乱纪情况,如果有,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没有,他们抓人的依据是什么。” “我回去再了解一下,娱乐城里肯定没有那种明目张胆的卖淫**问题,那种似是而非的,或者由顾客私下进行的,那就不好说了。”蓝如海站起身来往外走。 476、前夫求援 “你这么自信?”孙婧笑了,她不得不佩服这位蓝副总的敬业精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在那里振振有词,替姚云龙遮掩呢。 送走了蓝如海,孙婧完全清醒了。现在知道她已经和姚云龙离婚的人毕竟在少数,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局臭棋,输了,对她对孩子,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赢了呢,她必须得四处去丢人现眼,在人前没有一点光彩可言。这个姚云龙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孙婧关了灯,躺在床上,在黑森森的房间里,眼睛睁得很大。 第二天早晨,孙婧早早来到了办公室。昨天晚上她失眠了,只睡了几个小时。 田炳学第一个出现在孙婧的办公室,“我们的美女局长脸色有点不对劲儿啊。” “还说呢,昨天你们怎么搞的,去了就不回来?”孙婧埋怨着。 “孙局长,这你就错怪我们了,是你先走了,我们赶到茶馆的时候,高波送你才回来。”田局长说。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孙婧轻描淡写地说。 “高波还请我们喝茶了呢。”田局长说。 “喝茶?”孙婧问。 “是啊,高波一个人在那里等我们呢。”田局长说,“喝完了茶,又去吃了夜宵。你就是忌讳太多,业余时间放松放松,有什么不好。” 孙婧点着头,看来高波并没有欺骗她,昨天晚上她离开以后,高波仍然按原计划去喝茶了。这说明喝茶不是高波专门为她安排的,那就不存在什么阴谋。这样看来,昨天晚上,高波对她应该并没有什么歹意。 “高波小伙子不错,做事很周到,昨天我不舒服,他还特意把我送回去。”孙婧说,这肯定是田局长关心的事,说不定高波早就对他说过了。 “他肯定要送你了,平安无事就好。”田炳学说。 孙婧发现田局长并不知道高波把她送到家里,那他肯定也不知道她与高波都做了什么,高波这个人嘴还挺严。 “春光旅行社有一个合作项目,需要我们局帮助一下。”孙婧说,“你就和高波保持联系吧,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局出面,你就代表局里去一趟。” “这个不好吧,高波是单独向你汇报的,由你这个一把手出面,既显得我们重视,人家春光社脸上也有光啊。”田炳学说,“人家春光旅游社有的是资源,孙局长也可以顺便出去考察一下,看看人家发达地区的旅游业到底有多风光。” “这件事还是由你全权处理吧,我去不去,到时候再说。”孙婧站起身来。 田炳学也识趣地站起来,晃晃当当地往外走。孙婧拿起手中的杯子去接水,也是借故清场,准备着手姚云龙的事。她在屋里沉思片刻,只身出了办公楼,开车来到了梦幻娱乐城。 蓝如海事先已经知道孙婧要来,带着两个年轻人,早已经等在大厅门前。孙婧进了大厅,要蓝如海直接领她去洗浴中心。蓝如海面露难色,告诉孙婧,今天早晨来了几个人,把洗浴中心贴了封条,已经无法对外正常营业,工作人员全都放假了。不过,除了洗浴中心,其它的地方都可以正常营业。 孙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事态果然在向前发展,她面临的事情一点都不乐观。 “姚云龙应该在警界有朋友吧?”孙婧说,“他一点都没有预感吗?说得直白一点,他事先就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吗?” “姚总提到的人,我都联系过,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露面。”蓝如海说。 “我们找个地方,研究下一步怎么办,”孙婧说。 “去姚总的办公室怎么样?”蓝如海说。 “不去,随便找个地方吧。”孙婧说。 蓝如海领着孙婧来到很大的会客厅,靠墙的位置摆放着麻将机,孙婧想起来了,她曾在这里打过麻将。 “姚总的父母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孙婧问道。 “不知道,没敢告诉他们。”蓝如海说。 “先不要告诉他们,如果他准备告诉他们,当时就会告诉你们。”孙婧说。 “现在这边的事谁在负责?”孙婧问道。 “应该是司马副总,负责常务和餐饮;吕副总负责洗浴和住宿,我负责歌舞厅和对外事务。”蓝如海说。 “还是老样子,你把他们全找来。”孙婧说。 “这……”蓝如海有些为难,“你和姚总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姚云龙不是在临走前让你找我吗,那你们就得听我的,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营救姚云龙,而是怎样把梦幻娱乐城维持下去。”孙婧说,“如果这里全部歇业了,姚云龙经受不起这个打击。” “我明白,我这就去办。”蓝如海掏出手机出去了。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三位副总在会客厅聚齐了。孙婧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刚才蓝如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已经和姚云龙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哪个人仗着与姚云龙近便,不买她的帐,那她来这里的目的就全部落空了。 “姚云龙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孙婧说,“梦幻娱乐城今天遇到了麻烦,姚云龙特别嘱咐蓝副总找我,我既然来了,就说明想帮他一个忙,本人有言在先,我决不介入梦幻娱乐城的管理,只是想作为孩子的母亲,帮孩子父亲一个忙,在这里,也希望各位副总给我这个面子。” “血浓于水啊,没问题,孙局长说吧,我们听你的。”司马副总说。 “对现在这个局面,各位副总有什么好办法?”孙婧说。 “捞人很重要。”“我看必须继续营业。”“这件事不能对外声张……”三位副总一人一句地说起来,孙婧坐在那里听他们说着,一直没有插话。 短暂的宁静之后,孙婧往前欠了欠身体,清了清嗓子。 “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吧。”孙婧说,“第一,由司马负责娱乐城的整体工作,尤其是财务工作,由你承担娱乐城进出帐的审核和会签。最近一个时间,应该加大让利力度,搞一些专题促销活动,要让局外人知道,梦幻娱乐城没有歇业。” “我行吗,孙局长还是你来吧,我辅佐你。”司马说。 “第二”孙婧对司马摇头说,“由蓝副总负责,今天晚上印制一批招待券,分为餐饮、歌厅、洗浴套券,印三百套,五折优惠,明天早晨给关系单位送去,要加上区里的有关的部门,每个单位的班子成员一套,一把手三套。” “好,我一会儿就去落实。”蓝副总说。 “第三。”孙婧说,“由吕副总负责,通知大龙的父母,就说他到北京培训去了,培训时间三个月,培训期间纪律很严,不许带随从,不许随便用手机。同时,把这个内容编成短信,每天早晨给大龙发一遍。” “这事的确不能告诉姚总的父母,但我就怕他们打电话。”吕副总有些顾虑。 “打电话你们也这么说。”孙婧说,“第四,洗浴中心的封条要想办法遮挡一下,由吕副总负责,组织力量,从侧门进去,对洗浴中心进行检修和维护,一些耗材比较小的工程,可以立即动工。” 吕副总听了,连连点头。 “最后一件事。”孙婧的话音刚落,蓝副总的电话响了。 蓝副总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姚总来电话了。” 蓝副总把电话直接递给孙婧:“孙局长,这个电话还是你来接吧。” 孙婧接过手机,直接放到耳边:“喂,我是孙婧。” “是我,姚云龙。”姚云龙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几位副总都围了过来,迫不急待地看着孙婧,想从她的表情里读出姚云龙的现状。孙婧挥手让大家坐下,她知道,姚云龙的这个电话,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命运。 “看来蓝如海找到你了。”姚云龙说,“这边允许我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我可能一半会儿回不去,这阵子估计看不到我闺女了。” “大龙,你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不注意,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孙婧说。 “我做自己的生意,我能得罪什么人?”姚云龙说。 “以前有事,都是我找你,这回全反过来了。”孙婧说,“我正在梦幻娱乐城和几位副总研究你的事呢,娱乐城的事你放心吧,我抽点精力照看一下,现在一切正常运转。” “别安慰我了,洗浴中心查封了吧?”姚云龙说。 “他们不会给你很长时间,长话短说吧,你打电话过来,想说什么?”孙婧说。 “不要告诉我父母。”姚云龙说。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的父母吗?你能不能说点有价值的?我想你可能最清楚,他们为什么把你带走,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哪儿下手才能把你捞回来。”孙婧说。 “我没事,替我安慰一下几位副总,公司不能停业,停业损失就大了。”姚云龙说。 “这些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怎么办,你不能总呆在里面啊,你要是愿意呆在里边,那也没有拦着。”孙婧说。 477、又见情敌 “我都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你要是问我办法,我找你还有意义吗?”姚云龙说。 “我明白了。”孙婧说。“那你多保重吧,为了我们的闺女”。 “你去市检察院找找罗星吧。时间到了,孙婧,这次我感觉不太妙……”姚云龙正说着,手机突然挂断了。 孙婧再打回去时,发现姚云龙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不太妙?”孙婧重复着“不太妙……” 司马说:“我听蓝副总说,姚总让您去找一下检察院?” 孙婧说,“姚总的事,就由我来负责,不能再耽误了,大家分头去忙吧。” 在回局里的路上,孙婧一直在回味着刚才与姚云龙的对话,她听得出来,姚云龙在电话里失去的往日的嚣张,这恰恰证明,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姚云龙刚才提到的罗星,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孙婧并不认识她。 公安局把姚云龙带走,姚云龙却对她提起了检察院的院长罗星,看来他的事很可能要走诉讼程序。如果真是这样,不如现在就去检察院去会一会检察长罗星,既然他提起她的名字,估计姚云龙与她本来就熟悉。 这样想着,孙婧在一个路口调转车头,直奔检察院方向驶去。 “我要找罗检。”孙婧敲开了检察院秘书室的门。 “罗检不在。”对面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轻女性,好像正在忙着什么,并没有抬头。 “我听保安说,罗检在院里,我在这里等一下行不行?”孙婧极尽温柔地说。 “罗检真的不在,不在办公室。”赵玉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孙婧看到赵玉珏,立刻向前走了几步,打量着她:“我是旅游局局长孙婧,有急事要找罗检。” “改天再来吧,罗检今天真不在。”赵玉珏仍然低着头。 孙婧被赵玉珏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但这种愤怒只在她的心里停留了一微秒的时间。她站在赵玉珏的桌子前,轻声说:“罗检的手机号是多少,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罗检没有手机。”赵玉珏说。 孙婧终于看清了,没错,眼前这个坐着的年轻女子就是赵玉珏。 她清楚地记得,眼前的这个赵玉珏曾经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业务员,她的前男友钟铭的女友,应该是前女友吧,因为钟铭已经在蓝河消失了,那赵玉珏应该是钟铭的前女友了。 孙婧在心里嘀咕开了,真足够倒霉的,怎么偏偏在这里遇到赵玉珏呢?赵玉珏什么时候进了检察院了?而且当上了检察长的秘书? 孙婧觉得赵玉珏在骗她,罗星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呢,肯定是赵玉珏认出了她,不想告诉她,或者她的主子罗星不让她随便把手机号告诉别人。 孙婧估计自己要白来一趟了,似乎很不甘心,左顾右盼之后,在沙发上坐下来,想在这里等一会儿。 赵玉珏第一眼就认出了孙婧,拒绝孙婧是她本能的反应。罗星不仅在检察院,而且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但赵玉珏不想告诉她。 蓝河市检察院检察长罗星早晨来得很早,开了几个碰头会之后,已经快十点了。 罗星给赵玉珏打电话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有事找我。” “您休息吧,有大事我再找您。”赵玉珏说。 “死妮子,你看着办吧。”罗星说。 给不给孙婧找罗检呢,赵玉珏想都没想,当然是不找。孙婧本来在县里当副书记,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旅游局当上了局长,她来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他们局里的那点破事,以为找了罗检就能网开一面了。 赵玉珏没有搭理孙婧,从电脑里输出了一份材料,又来到复印机前。她本来可以直接从电脑输出的,但那样她好像就没事干了。 “孙局长,你别等了,罗检中午前不会回来了。”赵玉珏觉得孙婧坐在那里很别扭。 “罗检不是没出门吗?”孙婧说。 “罗检在忙着。”赵玉珏说,“开会呢。” “好吧,我不等了。”孙婧说,“等罗检回来,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赵玉珏说。 “没有。”孙婧说。 孙婧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她知道,赵玉珏不会不记得在县委办公室的那一幕,那一次她对赵玉珏确实有点不客气,如果她的情商正常的话,应该能对她产生了某种抵触心理。孙婧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放不下身段。 “赵秘书,你真能干,我能不能知道你的手机号?”孙婧说。 “墙上有。”赵玉珏指向墙上的告知牌。 “有时间去我们局里做客吧。”孙婧说。 “谢谢。”赵玉珏淡淡地看着她。 快中午的时候,赵玉珏到罗星的房间去了一趟,见罗星趟在里间的床上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两个小药盒。罗星光着脚,两只袜子不知什么时候脱下来,掉在了地板上,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拾起了袜子。 赵玉珏打算再让罗星睡一会儿,到中午吃饭时间再叫她。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罗星的袜子扔进水盆里,打上香皂,轻轻搓洗着。罗星很少在办公室里休息,那张床是午睡时用的,有时候,她还没睡着的时候,就把赵玉珏叫过去闲聊。 赵玉珏洗完了袜子,忽然想起,袜子不会马上干,如果罗星一会儿醒了,找不着袜子就有点麻烦了,不行,得先给她预备两双,哪怕是超市里的便宜货呢。赵玉珏想到这里,马上离开办公室,来到楼下不远处的超市,买回了两双新袜子。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就接到了罗星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赵玉珏忙伸了伸舌头,说自己在洗手间里,马上就到。她气喘吁吁地起回来,直到去了罗星的办公室。 “玉珏啊,快进来。”罗星在里屋喊她。 “来了。”赵玉珏应道。 “快帮我找找,我的袜子哪去了。”罗星说,“刚才明明穿在脚上的”。 “掉在地上了,我拿去洗了。”赵玉珏说。 “玉珏,洗袜子这事,你以后就不要管了。”罗星说,“你来给我当秘书,主要是在业务上帮我做些事情,袜子人人都可以洗,这里的工作,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顺手的事。”赵玉珏说。 “你去到楼下超市,帮我选一双袜子吧,那双袜恐怕马上干不了。”罗星说。 赵玉珏咯咯笑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那两双袜子,去掉包装:“我已经买回来了,质量一般,您将就穿吧。” “没问题。”罗星接过去,“我中午不想吃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赵玉珏说,“您身体好点吗,要不要我和医院联系一下?” “不用了,下午不是还有个会嘛”。罗星说,“可能昨天晚上着了凉,过两天就好了。” 赵玉珏在考虑,刚才孙婧来过的事情,要不要跟罗星说。一个很平常的来访,又不是提前预约的,即使她挡过去,不向罗星汇报,其实也很正常,尤其是来访者是孙婧,她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赵玉珏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孙婧是旅游局局长,属于副处以上干部,这样的来访应该在汇报之列。 “有文件吗?”罗星穿好鞋来到外间,“今天中午不睡了,得把刚才的时间补回来。” 赵玉珏回到秘书室,给食堂打了电话,让师傅送饭过来,然后抱着一大摞文件回到罗星的房间,把文件在桌案前摆好。 “罗检,刚才旅游局局长孙婧来访,我说你不在。”赵玉珏说。 “孙婧?从县里才回来的那个孙婧?她可是蓝河的名人,有名的美女,她来做什么?”罗星自言自语着,“这个人我不是很熟悉。听说她是姚尔寿的儿媳妇,梦幻娱乐城姚云龙的妻子,好像已经离婚了。” “你对她这么了解,可她好像并不认识您,还向我要您的手机号呢。”赵玉珏说,“熟悉您的人都知道,您是不带手机的。” 罗星低头看着文件:“她还会来,到时候,你就说我不在。” “她有内线啊,知道您在还是不在。”赵玉珏说。 “那你就说我在开会。基层对她有一些反映,说她升得太快,是拽着男人的腰带上来的。”罗星说,“但这些都属于猜测,有几封举报信,都是扑风捉影,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她应该不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 “那她是为什么来的?”赵玉珏说。 “不知道。他的前任丈夫姚云龙,我们见过。”罗星说,“关于他的举报,这几年就没有断过,对他就不是扑风捉影了。针对他的,主要是涉黄,可是这些事,都归区里管,很少能走到市检来。” “那她就是为前任丈夫来的。”赵玉珏问。 “有这个可能。我见到姚云龙时,提醒过他,要收敛点。”罗星说,“可姚云龙说得好,区院权再大,不还是有市院罩着。” 478、不堪回首的痛 “前几天市里集中扫黄打非,是不是姚云龙遇到麻烦了?”赵玉珏说。 “你说到点子上了。”罗星说,“在我这个位置上,最难答对的不是工作,而是人情。” 食堂管理员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保温罐,赵玉珏忙接过来,放到茶几上。 “死丫头,什么时候定的饭?”罗星面露难色。 “病号饭,您要是没食欲就少吃点吧。”赵玉珏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你别走,一起吃。”罗星命令道。 “我不能和您一起吃。”赵玉珏说,“别人会说我不懂规矩。” “哪那么多规矩,不就是换个地方吃饭嘛。”罗星说。 赵玉珏只好乖乖地凑过来,取出饭菜,依次摆好。 “今天的饭菜不能混,当心我传染你。”罗星说。 “那就传染我吧,我情愿让您传染。”赵玉珏说。 “别肉麻好不好。”罗星在赵玉珏的肩头推了一下。 罗星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轻轻浅浅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赵玉珏打开封好的汤杯,递到她的手里,看来罗星今天真的没有食欲。 罗星站起来说,“你不要急,不要看我吃完了,就坐不住了。” “是。”赵玉珏说。 “把你的那份都吃干净,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星说着,回到座位上。 “什么好消息?”赵玉珏有些沉不住气了,罗星随手拿起一份卷宗,看了起来。 “骗人的。”赵玉珏继续吃饭,罗星笑而不语。 无论罗星是不是有好消息,赵玉珏是必须把饭吃干净,她已经发现罗星吃饭的习惯,食堂里的饭菜不论是否可口,她都会吃得很干净。 “好容易吃完了。”赵玉珏挪开身子,让罗星看到她面前的餐盒。 “我知道,没有好消息你也会吃光的。”罗星说,“你猜猜,我能和你说什么?” “我猜不着,您就告诉我吧。”赵玉珏说。 “有人看上你了。”罗星说,“托我给你们撮合”。 “谢谢罗检,我不想……”赵玉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男友周森已经走了三年了,可是一有人给她牵线搭桥,她就想哭。要不是因为钟铭死死纠缠她,她可能就不会离开周森,周森也不会出事……唉!周森的离去,已经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大概是罗星至今还是单身,所以从不与赵玉珏聊感情上的事,也没有过问过她的个人问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玉珏在工作中,总是刻意营造一种家庭氛围、生活气息。 “你这是怎么了,眼泪汪汪的,谁惹你了?”罗星说。 “没怎么。”赵玉珏故意冲罗星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我是看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各方面都比较稳定,该考虑这个问题了。”罗星说,“你可千万别学我,到现在还让父母放心不下。” “罗检,我现在这样陪着您,挺好的,您就别为我操心了。”赵玉珏说,“对我来说,工作第一,生活第二”。 “人这一生,不能只有工作啊。”罗星说,“当然干好工作本身并没有错。” “罗检,您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组成一个家庭呢?”赵玉珏问道。 “我命里注定有这一劫。”罗星说。 赵玉珏不敢再与罗星聊下去了,怕引起罗星不愉快的事情。她把罗星的餐盒打包,收拾好茶几,把空的碟子碗装回到保温罐中,让清扫员帮忙送回食堂去,然后回到罗星的身边坐下来。 “玉珏啊,今天唠到生活了,关于你的工作,我也不妨跟你谈一谈。”罗星说,“你跟着我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你跟着我早来晚走的,挺辛苦。为了便于工作,你的助理检察员的事,我已经和几位领导碰过头了,等上了班子会,你就算通过了。” “谢谢罗检,这是我原来想都不敢想的。”赵玉珏说。 “考虑到办公室副主任有一个空编,我准备把你的副主任科员变为正科级实职,跟着我这个检察长,如果没有具体职务,一些工作不好开展,所以其他领导都是比较赞同。”罗星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但在各方面也是一个锻炼,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你还得在具体工作中加强历练、增加经验。检察长这个职务,轮岗比较普遍,在我离开这个岗位之前,会把你的事情安顿好。” “罗检。”赵玉珏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您是一个很慈祥的领导,这一年多,像母亲一样对待我,我不想让你走,你就让我一直跟着你吧,职务不职务的,无所谓。” “又说傻话,官场就是一条船,上来了,就由不得你了。我们的成功,除了做好份内的工作,得到老百姓的拥护,职级变化也是对我们的一种肯定。”罗星说。 “罗检,跟着你,我的确长了许多见识,一年顶十年。”赵玉珏说。 “这就叫拍马屁,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罗星说。 赵玉珏在全市第一批公务人员招考中,报考了审计局的副科职岗位,并顺利通过了笔试,在近二百多名报考者中得了第一名。这次考试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与她在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经验有关。 尽管如此,赵玉珏心里还是没底。面试是决定命运的事情,真的会像罗处说的那样,顺利地被审计局录用吗?面试前一周,赵玉珏想起了借调市调查组时认识的审计局处级员罗瀚罗处长,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想试探他一下。 前几年市里曾经组成一个调查组,对蓝河市国有企业龙华公司经营情况进行调查,当时罗瀚是调查组的负责人,赵玉珏则是他的部下,两个人相处很好。 果真不出赵玉珏所料,罗处的话很含糊,不像以前那样果断了。 赵玉珏很不痛快,罗处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一点,昨天还信誓旦旦呢,一觉醒来就变卦了。 “那我挂了,听天由命吧。”赵玉珏见从罗处嘴里得不出什么结论,大失所望。 “听什么天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变得这么不自信。”罗处说。 “我不听天听谁啊,听你啊。”赵玉珏说。 “好了好了,黄毛丫头,我不和你吵,好好准备吧,你准能行。”罗处说。 一个月以后,面试成绩出来了,赵玉珏获得面试第二名。这样,她的笔试面试分加在一起,仍然保持在第一名,而且与第二名的成绩拉开了十多分。她正式被审计局录用,分在罗处的处室里。 赵玉珏没想到,报到第一天就被罗处训了一顿。 快中午的时候,罗处门也没敲就进来了,见赵玉珏正在花盆前站着,板着脸说,“你这样不行,你得坐得住椅子。” 邻桌的大姐听了,立刻就笑出了声,赵玉珏的脸色绯红,嘴里嘟嘟囔囔,回到了座位上。 “你嘟囔什么?牙疼啊?”罗处说。 “你才牙疼呢。”赵玉珏说。 “小赵一直在坐着,刚站起来,就让你看到了。”邻桌的大姐替赵玉珏解围。 “这还差不多,你要是真愿意站着,去给我收拾卷宗去,那儿不用坐着。”罗处说。 “去就去,你以为能把我累着啊。”赵玉珏身起走向门口。 “回来,回来,我只是说说,你还当真了。”罗处说时,赵玉珏像没听见似的,已经出了门。 罗处办公室的门开着,赵玉珏气哼哼地推门进去,站在屋中央。罗处从后面追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立刻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自顾自地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哪有你这样当领导的,第一天就训人。”赵玉珏说。 “小赵,我没训你,我是在关心你。”罗处说。 “这还差不多,人家就是投奔你来的,一点儿也不理解人。”赵玉珏说。 “姑奶奶,你出门可别这么说啊。”罗处说,“你想要我命啊。” “你不在这里,我来干嘛,两眼摸黑,谁也不认识,不等着受气才怪。”赵玉珏说。 “我们的小赵很有眼力嘛。”罗处说,“不过我丑话可说到前头,你可别害我啊,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欠你的。” “谁害你啦?你是不是怕我粘上你,甩不掉啊?”赵玉珏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躲还躲不过来呢。” 罗处要出门办事,走前把赵玉珏领到卷柜前,叮嘱了一些整理卷宗的注意事项,就急匆匆地走了。赵玉珏从窗口看到罗处坐进了一辆等在门前的轿车,她看看挂在墙上的表,眼看快中午了,这时候他能有什么事,喝酒呗。 赵玉珏放下手里的活,坐到罗处的转椅上,转了几个圈,自己什么时候能坐上这个位置,被人们称为赵处长呢? 这个罗处,快四十的人了,孩子都上中学了,看上去却特别单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深沉过,只有在办案的时候,他那张充满朝气的娃娃脸才会板下来,但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又会现露原形。 479、天上掉下一台车 这次能考入审计局,真是太顺利了。笔试第一的成绩,她觉得有点意外,但面试第二就应该算名副其实了,赵玉珏觉得自己还是很优秀的,可惜罗处不肯帮忙,否则面试第一也不在话下。 罗处办公桌上的坐机响了,赵玉珏看了看,是罗处的手机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就拿起电话。 “到点别忘记吃饭,三楼食堂,自助餐,不许剩饭,最好和处里的大姐一起去。”罗处说。 “还说呢,吃饭都不带我。”赵玉珏说。 “今天是家事,在我姐这里呢。”罗处说,“现在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了,你是不是得请我吃了一顿啊?” 赵玉珏爽快地说:“行,我请你,好好请你。” “我的电脑你最好不要动,里面有敏感文件。”罗处说。 “放心吧,罗大处长。”赵玉珏说,“你要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这屋里还有电脑。” “我要不说,就你那好奇心,不给我翻个底朝天才怪呢。”罗处说。 “罗处,你别总打击我的自尊好不好?”赵玉珏说。 赵玉珏放下电话,有一点后悔,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是不是对罗处说话太不客气了。虽然罗处好像并不在意,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同时,赵玉珏也有一点点欣慰,能够在罗星的手下工作,怎么说也应该算是自己的造化吧。如果遇到一个整天阴着脸、很难接近的领导,自己的苦日子可就开始了。 赵玉珏巡视着这间办公室,产生了一种很疑惑的心理,自己不是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名小会计吗?怎么就突然跑到了政府机关,成了一名公务员呢? 她想起了那个叫孙婧的女人,那个很傲慢地坐在办公桌前,对她的求助带搭不理的女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刻,曾经求助过的女人,无情地拒绝了她,如果那天孙婧帮助了她,也许她会学会一个特别有效的办法,去对付钟铭;也许后来发生的事情会是另外一种样子,至少不会让她那么狼狈不堪;也许她与周森之间不会中断联系,周森就不会开着那台车去找她,甚至周森可能不会发生那场车祸。 赵玉珏不愿再想下去,眼看到了午餐的时间,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她把门从里面上了锁,开始为罗处整理卷宗。二十多年来,还没有谁能像孙婧这样,彻底改变赵玉珏对人生的看法。从那天离开孙婧的时刻起,赵玉珏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这个女人,一定要像一个大写的人一样站在她的面前,得到她应有的尊重。 吃过午饭,门卫打来电话,说有她的邮件。 赵玉珏取了邮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她就觉得很奇怪,她才来上班,怎么就有人知道她的办公地址呢?真是怪事了。 赵玉珏还没走到办公室,就把邮件打开了,看了信的内容,她吃惊不小。 邮件里装着一把汽车钥匙,一张甲壳虫轿车的提车单,还有一张购车收据,收据上也写着她的名字。 赵玉珏认为肯定是有人搞错了。 她返回收发室,送邮件的人已经走了。她按照邮件上的电话号打了过去,收电话的是达达汽车4s店。她报了姓名,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她送来购车收据和汽车钥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玉珏听完对方的回答,立刻意识到,肯定有人搞错了。 “不会错。”达达汽车店的负责销售的陈经理接过了电话,“汽车虽然不是我们送的,但的确有人购买了这辆汽车,并且付了款,明确要求把这台车送给你。” “买车的人叫什么名字?”赵玉珏问。 “对不起,对方没有留下姓名。”陈经理说。 “什么样的一个人?”赵玉珏问。 “对不起,我没有见到这个人?”陈经理说。 “你们怎么可能没有见到这个人?”赵玉珏说,“车卖出去了,却不知道谁是买主,这符合逻辑吗?” “我只管卖车,不管什么逻辑。”陈经理说,“请您尽快过来提车,如果超过一个月不提车,我们按照合约,将会把车送到你的单位。” 得到汽车店的确认后,赵玉珏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估计是购车者搞错了,或者是有一个与她相同名字的人存在。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购车者搞错了,名字和单位会同时搞错吗?如果这座城市里还有人与她名字相同,为什么又指定把收据和钥匙送到她的单位呢? 这么说,这台车真有可能是什么人送给她的。 赵玉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不该存在这样一个人。 到底是谁要送给她一台车呢?赵玉珏推测,能够出手送给她汽车的,肯定不是一位女士,这样怀疑对象的范围就立刻缩小了,缩小到只剩下个别可疑的男人。 赵玉珏想起了周森,周森已经走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周森走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难以摆脱,也不想摆脱。她见到任何一个和周森有关的东西,都会陷入对往日的回忆之中。任何一个曾经与周森去过的场所,她都不想走近。她不想和任何一个男人靠近,甚至想独自一人走完一生。 如果说,有人要给她送一台车的话,那这个最可能送车的人应该是周森才对。可是,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周森确确实实走了,他与那台亲手制造的漂亮水陆两栖车一起走了。 要说熟悉的人,赵玉珏不会忘记钟铭。一想起这个人,赵玉珏的心里就只剩下怨恨了。 赵玉珏曾经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地爱过钟铭,但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使他从一个似是而非的恋人,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魔鬼。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想彻底得罪她,让她对他恨之入骨吗?他的这个目的已经实现了。钟铭曾经无情地占有了她,第一次时她并没有拒绝他,如果钟铭不把她骗到那栋楼房里,她可能不至于这么恨她。她至今仍然记得钟铭的话:我就是想和你开一个玩笑。最后一次是在她和周森定婚之后,向他告别时发生的,是她的测隐之心占了上风。现在,钟铭终于从她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他应该具备这个实力,但是他不可能送车给她。 还有一个男人,是一个有妇之夫,人们都叫他老猫,后来到梦幻娱乐城当上了副经理。自从老猫的老婆找她谈话以后,她就彻底了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虽然有过接吻、抚摸之类的事情,但因为钟铭的出现,他们的关系才没有在出轨后陷得更深、走得更远,可惜她逃脱了老猫的觊觎,却没有逃脱钟铭的魔爪。 钟铭虽然可恶,但他毕竟是个未婚男子,这一点,也许正是老猫没有成为赢家的原因。老猫曾经这样评价钟铭对她的危害:你的一生将在无言的痛苦中度过。奇怪的是,这句话后来又同样出现的钟铭的口中。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钟铭在恶意地报复老猫。 如今,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她没有想节外生枝,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台小车来。 赵玉珏突然想起一个人,罗瀚。 罗瀚下午上班时间准时回到办公室,这倒是赵玉珏没有想到的。她匆匆拿着那个邮件,来找罗瀚。 “罗处,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一下。”赵玉珏忐忑地说。 “什么事,说说。”罗瀚爽快应答,让赵玉珏感到安慰。 “有人给我送来一台新车,是新款的甲壳虫。”赵玉珏说。 “啊?甲壳虫?”罗瀚站起来,“什么人这么有钱,在追你吧?” 赵玉珏摇摇头,嘟囔着:“处长想象力这么丰富,哪有人追我。” “没有人追你?呵呵。”罗瀚坐了下去,“这就奇怪了。” “处长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不可能要这台车。”赵玉珏说。 “那好说,退回去。”罗瀚说。 “我想让处长帮我分析一下,送我车的这个人到底会是谁。”赵玉珏说出了自己来找罗瀚的目的。 罗瀚为难地摇着头:“我不了解你的社会关系,怎么分析?” 赵玉珏这才知道自己的确有些为难罗瀚。就冲这两年罗瀚对自己的提醒和帮助,他应该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既然求他帮忙,就只能把自己接触过的男人告诉他,这样他才有可能帮助她找到要找的人。 赵玉珏犹豫再三,还是把曾经接触比较密切的人告诉了罗瀚,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罗瀚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听赵玉珏讲述自己的人际关系,间或平静地看她一眼。 赵玉珏讲完之后,罗瀚站起身来,在写字台前转了几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要想弄清到底是谁送给你这台车,你必须要有耐心,得给我时间。”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赵玉珏说,“我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归还这台车,在购车人还没有搞清的情况下,只能退回汽车店了。” 480、谁送的名车 罗瀚突然说了:“如果是钟铭和老猫这两个人,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都没有可能。”赵玉珏干脆地说。 “我是说,如果,必须让你在两个人中选择一个人,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罗瀚说。 “没有这种可能。”赵玉珏说。 “我再说一遍,我是说如果、假如、假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罗瀚固执地说。 “处长,我都说了,没有这种可能,如果你非要我说,我就是说一千遍,也还是这句话,没有这种可能,没有这种可能,没有这种可能!”赵玉珏急了。 “好好好……”罗瀚无奈地说,“没有没有,行了吧?” “如果,如果,你真让我说一种可能的话。”赵玉珏说,“倒是有一个人。” “谁啊?”罗瀚问。 “你啊,罗瀚。”赵玉珏笑道。 “我……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罗瀚说,“我拿什么给你买车啊,再说,我就是想买也不敢买啊,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呢,可是一个、一个没嫁过人的姑娘。” 其实说这个买车的人可能是罗瀚,不过是赵玉珏灵机一动,顺嘴一说。她看着罗处心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好笑,在工作时显得很成熟教练的人,刚才向她解释时,表情显得特别尴尬。 赵玉珏向罗处请假,说下午出去办点事。其实她是想去一趟汽车店,当面把汽车退回去。罗处似乎看出了她请假的动机,没有问她什么,就连连点头。 她离开办公大楼,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达达汽车4s店。 赵玉珏自报姓名,负责销售业务的陈经理接待了她。她掏出装着钥匙和购车收据的邮包,直接放到了陈经理的桌子上。 陈经理面露难色,表示自己只负责卖车,并根据顾客的要求,由客人自提,或者送货上门,像她这种要把车退给买主的事,陈经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建议赵玉珏直接与买主联系。 “那就请你把买主的名字和地址给我。”赵玉珏说,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陈经理似乎早有准备,“我也不知道车主的姓名,对方什么也没有留下,连本人什么样,我都没有见过。” “那他是怎么买的车?”赵玉珏根本不相信陈经理的话,认为这不过是他的托词而已。 “这台车是在上海总部付款,不过在达达公司付货而已。”陈经理说。 “在上海付款?”赵玉珏疑惑不已。 陈经理的话,无疑是在告诉赵玉珏,购车人在上海。 赵玉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简直变得越来越离谱了。她在上海没有朋友,与那座大都市一点关系都没有,购车人怎么可能在上海买了车,然后送到天在天边的她? “我在那里没有一个熟人,我不管这个购车者在哪里,都会把这台车退回去。”赵玉珏说,“请陈经理帮我办一下手续吧。” “我见过男人给女人买车的,也见过女人眉飞色舞的,还见过女人嫌车不好的,就是没见过购车者躲躲藏藏的,更没见过像你这样横竖不要的。”陈经理说,“对不起,赵女士,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了。如果我把车退回总部,总部不仅会责备我们无能,还会失信于购车顾客。” “失信于购车者?”赵玉珏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公司与购车者有一个合同,第一条就是为顾客保密。”陈经理说,“别说我不知道这个购车者是谁,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 陈经理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的确有一个人购车送给她,而且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为什么呢,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赵玉珏怀疑,是不是上海总部搞错了,这台车可能是送给别人的,或者是一个和她同名的人。但陈经理的眼神在明确告诉她,不可能,不会错,就是她。 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与陈经理告别,要离开汽车店。陈经理拿起了那个邮包,转到她的前面,拦住了她。 “这台车,你最好还是开回去吧,你收到了这个钥匙和收据,就说明我们的货已经送达了,提不提车,什么时候提车,全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你要是没有时间,我们也可以为你保管一个月,只有一个月。”陈经理说,“如果一个月之内不提车,我们就要把车送到收货地点。” “我不可能不明不白地收下这台车。”赵玉珏说。 “车呢,你可以先不提,不过钥匙你先拿着,回去再好好想想。”陈经理说。 赵玉珏回到局里,人还没有进办公室,就看见罗瀚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冲着她招手。她跟着罗瀚进了他的办公室,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罗瀚旁若无人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笑了笑。 赵玉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转过身来,无助地看着罗瀚,把那个装钥匙和收据的邮包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罗瀚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任那个邮包在桌子上放着。 “我倒有一个主意。”罗瀚说,“你不妨先把钥匙收下来。” “为什么?”赵玉珏说,“我不想要。” “你想想,别人送你车,图的是什么?”罗瀚说,“还不是为了取得你的好感。如果这个人始终不露面,你就无法知道他了,更无法知道他对你的做出,这个人会甘心吗?他送你车还有什么意义?” 赵玉珏不由得暗暗佩服罗瀚,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天底下哪有那么傻的人,送给别人一台车,还不想留下姓名。这个送她车的人迟迟不出现,不过是在玩深沉罢了,或者是哪个人在搞恶作剧。 赵玉珏决定听罗瀚的,等着这个人出现。 “你还是想想办法,帮我把这台车退回去吧。”赵玉珏说。 “这个事我不能帮你。对方如果是个女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对方如果是个男人,那就很容易误会。”罗瀚说。 赵玉珏知道罗瀚的意思,他是怕沾上这件事,使购车者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因此引起什么事端,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现在她和罗瀚在明处,赠车的人在暗处,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无法脱离赠车者的视线。她表面上装作不高兴,心里却已经采纳了罗瀚的建议。 “不帮拉倒,想得还挺多的呢。”赵玉珏撅起嘴。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在幕后给你出点主意什么的。”罗瀚说,“你呢,按着我说的做。” “说吧,什么主意?”赵玉珏问。 “暂时还没有什么主意。”罗瀚说。 “那叫什么幕后啊。”赵玉珏很不服气。 罗瀚被赵玉珏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目无领导。” 赵玉珏知道罗瀚不会真的生气,露出满不在乎的姿态。其实要给她出主意是他自己大包大揽的,他能这么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毕竟对她的了解有限。 罗瀚的眼睛里平平淡淡,看不出有心里有什么波动。在赵玉珏的眼睛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女人面前,往往表扬得异常冷静。至于这种冷静的背后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她就不知道了。 罗瀚微微一笑,将了赵玉珏一军:“让我帮忙可以,你必须得给我提供一些新的情况。” 赵玉珏的态度很配合:“只要你想知道的,只要我能说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问你,除了钟铭、老猫和我,还有没有别的走得很近的男人? 赵玉珏差点没被罗瀚的话逗乐,不是他的话可笑,而是他竟然把自己也列进了与她走得很近的男人里。这不能怪他,他们走得的确非常近。 罗瀚这么说,也许是一种严谨的态度使然吧。他在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其实也把他排除在了送汽车的人之外。 “处长是什么意思?”赵玉珏问。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怀疑送你车的人是一位男士。”罗瀚说。 赵玉珏的大脑在迅速地转动。从初中到现在,和她接触过的异性倒不少,但很少有单独接触的。在钟铭、周森和老猫之前,的确有那么一次朦朦胧胧的初恋,而且还有一些追求过她的男生,但她与那些人的关系,顶多是似是而非,而且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那些人好多年不联系了,根本不可能送车给她。 “除了你们三个,真的没有别人了。”赵玉珏一口咬定。 “那就好办多了。”罗瀚表情显得很轻松,“钟铭和老猫,谁去了外地?” 罗瀚总是问这种很难让人回答的问题。赵玉珏想,他又不是他们保镖,怎么可能知道他们都去了哪儿。老猫还在本市,她曾经见到过,钟铭已经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如果按照罗瀚的分析,最后的嫌疑人应该是钟铭。 “老猫还在蓝河,钟铭已经见不到了。”赵玉珏说。 “你能确定吗?”罗瀚问。 “当然。”赵玉珏说。 “现在最大的嫌疑,应该是钟铭。”罗瀚说。 481、我不是男人吗 钟铭的名字从罗瀚的口里说出来,赵玉珏的头摇得厉害。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所有的人都会送给她汽车,钟铭也不会,她知道钟铭恨她,她更恨钟铭。他宁可下地狱,也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瞎想,根本不可能。”赵玉珏不屑一顾的态度。 “说说,为什么不可能?”罗瀚对赵玉珏的态度产生了兴趣。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为什么。”赵玉珏说。 “你虽然不承认是他,但又拿不出不是他的证据,那就只能相信我了。”罗瀚说。 “现在不管是谁买了车,谁要把车送给我,我都不感兴趣。”赵玉珏口气变得生硬了,“处长,你帮帮我呗,替我把车退掉。” 罗瀚离开座位,来到了赵玉珏的旁边,他们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罗瀚有一次经过市中心广场,广场中心的一座雕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发现这尊雕像很像赵玉珏,简直太像了,连飘扬的发型都和她一模一样。 当时,罗瀚只是好奇,觉得是一个巧合罢了。后来,他与一个建设系统的朋友在一起吃饭,曾经聊过这尊雕像。那个朋友说,雕像是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人捐建的,雕像的头部,是按照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进行复制,比照真人头部扩大一倍进行雕刻的。即使这样,罗瀚仍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直到有人给赵玉珏送车的事发生,罗瀚又想起了中心广场的那座雕像。这两件事,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但有一个疑点很相似,那就是都有一个不愿意露面的人在暗中操作。 “雕像的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赵玉珏问。 “我一直以为只是巧合,根本没往心里去,知道有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人送你汽车,我立刻否定了原来的想法,我觉得这两件事不应该这么巧。”罗瀚说,“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去广场看看。” “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赵玉珏说,“别说那雕像根本就不可能是我,就算真是我的话,我也不会领情,你不告他们侵权就不错了。” 罗瀚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什么。 “我现在怎么办?”赵玉珏说。 “按我说的办啊。”罗瀚说。 他让赵玉珏先沉默一段时间,如果送车的人仍然不肯露面的话,她就再去一趟汽车店,把自己描述得悲惨一点,争取得到对方的同情。 赵玉珏有点不买帐,悲惨有什么用,同情又有什么用,她不知道罗瀚的用意。 罗瀚却懒得再解释了,他站起身来,说自己要出去一趟,让赵玉珏回去好好想想。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罗瀚自信早晚都会露面的购车人并没有出现。按照汽车店原来的说法,到了一个月,店里就会把汽车送到赵玉珏的单位来。 在这一个月里,赵玉珏连续去了汽车店几次。她咬住了一个字眼,就是要求汽车店帮助她把车退给买主,而不是把汽车退回汽车店。陈经理终于答应她,汽车先暂时存放在店里,他会联系总部那面,找到购车人,争取把车退给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人。 赵玉珏接到邮件满一个月的这一天,罗瀚向赵玉珏透露了一个可靠的消息:他通过上海的朋友,找到了达达公司的总部,总部的人答应帮助她寻找赠给她轿车的人。 “到底谁买了这台车?为什么要送给我?”赵玉珏说。 罗瀚没有马上回答赵玉珏,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购车的人是谁。 赵玉珏在远离局办公楼的饭店请罗瀚吃饭,感谢他帮自己寻找车主。 这是赵玉珏第一次请罗瀚吃饭,罗瀚虽然答应了赵玉珏,却推说家里有事,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件事花费了您很多的精力。”赵玉珏端起杯子说,“谢谢处长大人。” 罗瀚和赵玉珏对面而坐,样子随和亲切,并不像她的领导。 “虽然上海的公司答应了,但到现在没能找出那个送车给你的人。”罗瀚说。 “这可能就是那个人的目的。”赵玉珏说,“让我们永远找不到迷底。” 罗瀚看着赵玉珏,欲言又止。 “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赵玉珏说。 “说也没用,我得不到答案,所以就不想说了。”罗瀚说。 赵玉珏的心里纳闷,罗瀚想知道什么答案呢?这个答案和她有关系吗? “玉珏,有句话,我可能不该说。”罗瀚说,“据我的观察,你可能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按理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不喜欢男人。”赵玉珏马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呢,“主要是不喜欢和男人接触。” “我不是男人吗?”罗瀚白了她一眼。 “你当然是男人,但你已经有家了,我是说,我不喜欢那种被人纠缠的那种感觉。”赵玉珏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 此时,她同时想起了两个男人:周森和钟铭,一个痴狂,一个疯狂,使她在短短的两年里,领略了生活的可爱和可憎。 “玉珏,你可不要像我姐。”罗瀚说 “你姐?从来没听你说过,她怎么了?”赵玉珏问。 “她都快五十了,到现在也没有成家。”罗瀚说。 赵玉珏不知道罗瀚还有一个未婚的姐姐,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立刻多了许多人情味。 “有时间介绍我认识一下呗,我们一定会有许多相同的生活感受。”赵玉珏说。 一天,罗瀚从办公室给赵玉珏打来手机,让她过去一下。从罗瀚的办公室到赵玉珏的办公室,只隔了一个房间,超不过十米的距离,赵玉珏来到局里以后,罗瀚遇到需要单独吩咐的事情,就用找电话叫她过去。 “下午跟我去一趟检察院。”罗瀚说。 “检察院?去那儿干什么?”赵玉珏说。 “领导没告诉你的事,不要多问,去了就知道了。”罗瀚说。 罗瀚似乎对检察院很熟,保安不仅没有拦他,还满脸带笑地和他打着招呼。罗瀚领着赵玉珏来到三楼,一间办公室的门正敞开着。罗瀚探了探头,不敲门就进去了,还回身招呼了赵玉珏一声。 好气派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位端庄的中年女性,想必这个房间的主人。 “你这小子,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女领导说。 “今天早晨不是打了招呼嘛。”罗瀚向赵玉珏介绍道,“这位是罗星检察长”。 被称为罗星检察长的人,向赵玉珏点了点头。 “她就是小赵,我们科新来的,就是那个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赵玉珏。”罗瀚说。 罗星很给罗瀚面子,郑重其事的从柜里拿出纸杯,走向饮水机。 赵玉珏忙走过去,拿过罗星手里的杯子,来到饮水机旁,接了水,又先递给罗瀚,又递给了罗星。罗星接过杯子放在面前,伸手去够一份材料,胳膊正好碰在杯口,就在杯子歪倒的一刹那,赵玉珏准确地扶住了杯子。 罗星站起来要把材料递给罗瀚,赵玉珏顺手接过材料,传给了走过来的罗瀚。 “小霞呢?”罗瀚说。 “上次省检来客人,对小霞的很满意,回头就把她要去了。”女人说。 “走了?”罗瀚说。 “调到省里去了。”罗星坐了下去,认真地看了赵玉珏一眼,对罗瀚说:“你今天带着这么个美女,到底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啊?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赵玉珏是我学生,想请你这老师给上上课,怎样从事机关工作,你讲课是有名的,全市人民都知道,就是一般不讲。”罗瀚说。 “扯呢,我这儿有一堆工作呢。”罗星说,“罗瀚,你跟我说实话,你在哪儿淘来的这么可爱的丫头,让人不稀罕都难。” “我们小赵可不是花瓶,她是法律和财会双文凭,都是自学考试通过的。”罗瀚炫耀着。 赵玉珏一时有些懵懂,一种来自女人的毫无目的的赞美,让她受崇若惊。罗星似乎很给罗瀚面子,马上把身体转向赵玉珏,问起了她的简历,罗瀚则房间里转了起来。 “罗瀚,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跟着你,我有点不放心。”罗星说,“你可给我听好了,少带人家到处招摇,对一个姑娘家影响不好,人们对你的评价也会发生变化。” “有那么严重吗?”罗瀚模棱两可地说。 赵玉珏虽然觉得罗星的话有道理,但不明白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表情依旧地看着罗星。 “今天晚上,我能见到你们局长,我得跟他说说,这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你罩不住。”罗星说。 “我知道,你就是见不得男人女人在一起。”罗瀚转身对赵玉珏说,“我姐老封建了。” “你姐?”赵玉珏表情错愕,怪不得罗瀚讲话毫不拘束,面前的罗星检察长难道就是罗瀚说的姐姐,那个至今仍然独身一人的姐姐?赵玉珏想向罗瀚确认一下,却觉得那样很失礼。 【作者***】:赵玉珏与钟铭的另类感情,请点击阅读长篇小说《非常爱恋》 482、你怎么感谢我 罗星从卷柜里取出两个盒装光盘,说是自己在全省法检人员培训时的讲课录像,还有在党校为新任职干部做报告的录像。赵玉珏看出罗星是要把这两张光盘送给自己,便起身来到罗星的近前,顺手接了下来。 “观点不一定正确,仅供参考吧。”罗星说着,在赵玉珏的鬓角理了一下。 “谢谢您罗检,我和罗瀚是在调查龙华公司时认识的,那时候他是调查组的组长,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他一直像亲哥哥一样对待我。”赵玉珏说。 “我知道,他向我介绍过你。”罗星问,“你对政法工作感兴趣吗?” “我没做过,不过我觉得这项工作挺神圣的。”赵玉珏说。 “姐,你可不能这么做啊,我们科里现在人手正紧啊,经常从外面借调人员。”罗瀚说。 “小霞走了,我这边现在需要一个得手的人,我一眼就看好小赵了。”罗星欲言又止,“现在的女孩子,习惯了养尊处优,能踏下心来从小事做起,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孤单的。” “姐,你不足够意思,我领她来,是向你取经的。”罗瀚说,“我可不是来向你送人的。” “这事我跟你商量不着。”罗星说,“我得管你们局长要人。” 赵玉珏点点头,只是笑。其实她很喜欢眼前这个很亲切的女人,和她一起工作应该会很愉快的。 罗星原来的秘书小霞走了以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没配秘书,由办公室主任临时代替小霞,为罗星服务。因为办公室主任是个男人,工作起来很不方便,罗星想找一个聪明踏实干练的年轻女干部做她的秘书。 这下,说客盈门,都是向罗星推荐秘书人选,有的领导还亲自打电话来,罗星的记事本的整整记了一页。要谁不要谁,使她不得不犹豫起来。本来是一项很需要精力的工作,这些人选五花八门,哪儿的都有,但有一个共同特征,不是干部子弟,就是有一定的经济背景,无论用谁不用谁,都会引起一些攀比。 赵玉珏的出现,使罗星眼前一亮,她看重赵玉珏的,正是她白纸一样的背景,这样,她在工作中就不用顾及一些人的脸色和面子了。 罗星调赵玉珏过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罗瀚与赵玉珏同在一个处室,罗星在单位就能听到反映,说他的弟弟配上了女秘书,说得跟真事儿似的。罗星倒不是担心罗瀚,她担心的是一张张有形无形的嘴,既能无中生有,也能锦上添花,使那些谣传慢慢地变成真的。 赵玉珏得到罗星送的两张光盘,像得到了宝贝,晚上回到家里,吃过饭,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取出自己的小型播放器,观看那两张光盘。这两张光盘,每张两个小时,看完时已经半夜了。 赵玉珏躺在床上,罗星的身影仍然在她的眼前晃动,她的娓娓道来的声音不时地响起。这两堂课,观点鲜明,案例丰富,举例检察官的工作事例,阐述对检察官工作的看法,只上去很枯燥的工作,被罗星描述的有声有色。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很兴奋,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睡去。 早晨,赵玉珏刚进办公室,邻坐的胖姐就告诉她,办公室通知,局长有请。 “局长有请?局长找我能有什么事?”她的心跳有些加速,难道罗星真的向局长要人了? 赵玉珏转身就去了局长办公室,敲开门后,立刻发现罗瀚正背对的门口,与局长说着什么。罗瀚见赵玉珏进来,忙站起身来,与局长道别,在经过赵玉珏身边的时候,还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罗瀚的鬼脸让赵玉珏踏实下来,他一定知道局长为什么找她。 “小赵,过来坐吧,我刚才和罗瀚正在说你呢。”局长说。 “局长您好。”赵玉珏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对面,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我们开门见山吧,市检察院看好了你,有意调你过去,担任院长秘书,我现在正式向你征求意见。”局长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玉珏,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 “我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太突然了。”赵玉珏说。 “我比你还要突然啊。”局长说,“你得到了检察院领导的赏识,罗星院长,过去是我的老领导,她昨天晚上在老同志聚会上,当着满桌的人,要让我放人啊。” “局长,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行吗?”赵玉珏被这突如其的来转折搞得不知所措了。 “好,那就给你一上午的时间,中午给我答复。”局长说。 赵玉珏出了局长办公室,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没想到昨天才见到罗星,今天局长就找她征求意见,这也有点太快了吧。这件事的始作甬者是罗瀚,她必须马上见到他,看看他的态度。赵玉珏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来到罗瀚的办公室。 “罗处,你这么快就把我出卖了?”赵玉珏关上门,觉得有一点委屈。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罗瀚在这件事上起了什么作用。 “哟哟,看把你委屈的,你这是不想去啊。”罗瀚抬头瞟了赵玉珏一眼,仍然坐在座位上,“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姐说啊?” 赵玉珏看着罗瀚的眼睛,把局长刚才找她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学给罗瀚。 “你怎么打算的?去还是不去?”罗瀚问。 “这得问你啊,你同不同意我去?”赵玉珏说。 “那是你和检察院的事,我怎么能替你做主啊。”罗瀚说,“我早就和我姐说,把我调到检察系统去,她死活都不答应。见到你才一次吧,才一面吧?人家就准备调你过去,说实话,我心里很不平衡。” “你去的确不合适,因为你是她的亲弟弟,罗检的做法没有问题。”赵玉珏说,“她可能是考虑的多一点吧。” “你这么解释也能说得过去,可是调你过去,她怎么也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昨天顺嘴人说,今天就要调人,这不是挖墙角嘛。”罗瀚说。 “罗处,您别生气了,我不去还不行吗,我就跟着你干了。”赵玉珏说。 她的心里清楚,这几年他像亲妹妹一样对待她。如果不是他把她借调到审计局帮忙,她根本不可能对工作这么熟悉,在这次招考中,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她能在罗瀚的手下工作,估计也是他特意对领导提出的要求。 “不去?那你可就太不识抬举了。”罗瀚说,“你是不知道,人家检察长秘书这个位置,到底有多少人盯着。” “你又是不让我去,又说我不识抬举,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赵玉珏觉得罗瀚的话自相矛盾。 罗瀚招呼赵玉珏对沙发上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姐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 罗星在家中排行老大,是县检察院考试招收的书记员,先后担任助理检察员,检察委员会委员,后来调到市里担任检察员,区检察院副检察长,调到外地担任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几经周折之后,又调回市里,担任了市检察院检察长。她的仕途比较顺利,但一直是独身一人,没有结婚,至今仍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她为什么独身,是独身主义吗?”赵玉珏说。 “不是,她当检察员以前,还有人提亲,但走上领导岗位以后,提亲的人就少了。”罗瀚说。 “我很理解她,感情有时靠缘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赵玉珏说。 “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吧。”罗瀚说,“所以我还真得拜托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赵玉珏说,“照顾好你姐姐。” “你太聪明了。”罗瀚说,“我姐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对工作的要求很高,很细。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她一直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伴侣,工作间隙说说话,拉拉家常。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对部下很负责任的人,我不能说你会有什么光明前途,但至少不会比在这里差。” “罗瀚,我很幸运认识了你。”赵玉珏说,“其实我挺想去的,但你要反对我肯定就不会去了,因为那毕竟是你姐。” “那你怎么感谢我?”罗瀚笑道。 “怎么感谢都行。”赵玉珏对罗瀚说,“除了献身。” 罗瀚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这丫头,什么都敢说,当心让别人听见。” 赵玉珏咯咯笑了起来,为罗瀚的窘态而感到好笑。不过她马上又收敛的笑容,她觉得现在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罗瀚,而是罗星,自己总不能毫无表示,这样空着手去见罗星吧。 “你姐最喜欢什么?”赵玉珏问罗瀚。 “最喜欢工作呗。”罗瀚说。 “不跟你说了,说你也不懂。”赵玉珏说。 “我不懂?有几件事,我真得事先跟你说好,要不惹急的我们的罗检,就有你的好日子了。”罗瀚说,“等你人去了,安定下来,进入了角色,再感谢我,也来得及啊。” 483、谈什么都不要谈感情 赵玉珏本来站起来想走呢,听罗瀚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她很想听听罗瀚对自己姐姐的评价,还想知道他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事。 “第一件事,你千万别给罗检送钱。”罗瀚说,“有钱你给我。” “那送什么?”赵玉珏说。 “如果你真的送钱给她,轻了她不给你面子,重了她会让你没面子。”罗瀚说,“检察官的待遇不错,尤其是她这个位置,根本不需要你的钱。你想一想,她如果在这方面不注意,在那个位置能坐久吗?” “那我怎么办啊?我总得有所表示吧?”赵玉珏说。 罗瀚见赵玉珏急得身子都凑了过来,觉得如果不给赵玉珏答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想了想,让她考虑买一件假首饰。赵玉珏以为罗瀚在开玩笑,“啪”地一下,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罗瀚非但没有笑,反倒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赵玉珏没有听错,罗处是让她买一件假首饰。原来,罗星从来不戴真首饰,不是没有,而是从来不戴真的。 有饭局的时候,在家休闲的时候,或者公出的时候,罗星有时会戴上件假首饰,不过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首饰是假的。罗星在家里曾当着弟弟提起,只要她戴上假首饰出门,总要受到别人的莫名其妙的赞美。 “第二件事,千万不要在罗检面前议论别人。”罗瀚说,“当然你议论我除外。” “议论别人是难免的吧,要工作总会涉及到别人啊。”赵玉珏说,“她是不喜欢听人打小报告吧?” “除非是她主动提起,只要有主观色彩向她提起别人,结果会适得其反。”罗瀚说。 赵玉珏听了罗瀚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这说明罗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更不喜欢听信别人的谗言,跟这样的女人相处,会少了许多是非,省去许多麻烦。 “第三件事,千万不要和罗检谈感情问题,谈什么都不要谈感情。”罗瀚说,“因为罗检毕竟是一个人生活。” “其实我也不想谈,没什么好谈的。”赵玉珏说,“你说了这不要,那不要,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吗?” “当然有,你自己慢慢品吧。”罗瀚说。 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等罗瀚应声,局长就探进头来,赵玉珏在屋里,马上推门进来。 “小赵想好没有?老领导那边等不到中午了。”局长说。 赵玉珏忙站起来,“我考虑好了,我去。” “那好,我明天上午就送你过去。”局长说。 “局长,我正在试用期啊。”赵玉珏说。 “罗检提到了这些事,她已经为你考虑好了。”局长说。 第二天一早,审计局局长和罗瀚把赵玉珏送到了市检察院,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院办公室主任领着赵玉珏在全院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院里给赵玉珏单独准备了一个办公室,所有的办公用品都已经备好。 赵玉珏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就来到了罗星的办公室,刚好两位客人出来。她见罗星正要浇花,忙赶过去,接过罗星手里的喷壶。 “小赵啊,上午你给我约几个人,九点半开始,十五分钟一位。”罗星说着回到办公桌前,拿过一张纸,递给赵玉珏。 赵玉珏看了看,见纸上写着一串人名。 “然后,你就去静河区检察院,找于莎莎。”罗星说,“她以前给我当过秘书。” “院长,喷壶我拿出去吧,以后我来浇花就是了。”赵玉珏说。 赵玉珏拿着喷壶走到门口了,罗星又叫住她。 “你怎么没问我,找于莎莎做什么?”罗星问道。 “是让我向她取经吧?”赵玉珏说,“领导没交待的事,我不能随便问。” “不用那么拘束,别人不问,你可以问。”罗星笑了笑。 赵玉珏回到办公室,把罗星交给她的那张纸平铺在写字台上,上面一共列了五个人名,后面是单位的职务,第一个就是姚云龙。她打这几个人的电话号码,先给姚云龙打过去,对方一直没接电话。 赵玉珏跳过姚云龙,接着往下打,很快都打通了。最后,她又回头打姚云龙的电话,这次很快就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 “你好,姚总在吗?”赵玉珏问。 “您找姚总有什么事?”对方问。 “我是市检察院,请姚总十点准时到罗检办公室,罗检有请。”赵玉珏说。 “我是姚云龙,你是哪位啊?”一个男声从话筒里传来。 “我是罗检秘书室,我姓赵。”赵玉珏说。 “知道了,准时到。”姚云龙说。 赵玉珏打完电话,就匆匆离开检察院,在街上打了一辆出租,直奔静江区检察院。她已经听罗瀚介绍过,静江区检察院检察长是罗星原来的秘书,上任时间不长。罗星在她到院里的第一天,就让她找于莎莎,无异于指给了她一条当好秘书的捷径。 于莎莎正在办公室里等赵玉珏,见她敲门进来,忙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拉她一起坐到沙发上。 “来,先吃点水果。”于莎莎说着,拎起一个大樱桃送到赵玉珏的嘴前。 赵玉珏受到这等优待,觉得很不适应,忙接过樱桃,放进嘴里。 “其实做秘书这行,不是教出来的,全靠悟性。”于莎莎说,“我今天呢,把自己知道的,跟你说一说,其它的呢,就靠你自己悟了。” 赵玉珏不住地点头。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于莎莎说。 “我最初是做会计的,后来借调到审计局,公开招考又考到了那里。”赵玉珏说。 “你原来是罗瀚的同事啊。”于莎莎说,“他可是罗检的心头肉,好久没见到他了。” 赵玉珏知道,于莎莎肯定比她更了解这姐弟俩,她不好深说什么。 “你一定很有背景吧,父亲是做什么?”于莎莎说。 “他啊,就一个退休老头。”赵玉珏说。 “我才不信呢。”于莎莎说着,从一个柜里取出两本笔记本,交给赵玉珏。赵玉珏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这是于莎莎的秘书笔记。她拿在手里简单翻了一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有了这两本笔记,她的心里踏实多了。 于莎莎并没有让赵玉珏走的意思,当着她的面,叫来了办公室主任,让她安排午餐。赵玉珏连忙推脱,说自己坐一会儿就走了。 “那可不成,姐妹来了,机会难得啊。”于莎莎说,“我今天中午可是把所有的事都推了。” “我已经与罗检说了,上午赶回去。”赵玉珏说。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于莎莎说,“那好,我哪天单独请你。” 赵玉珏回到检察院,见有一位领导模样的人正在罗星办公室外的长椅上坐着。她料定罗星正在接待客人,也不好过去打搅,便直接开门进了秘书室。 她虽然给罗星约了客人,可心眼还是有点不托底,怕出现什么闪失。回来以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多虑了,客人们有出有进出,比她想象得顺畅多了。 门外有人敲门,姚云龙推门进来。 “我是梦幻娱乐城的姚云龙。”来人自我介绍着。 “您请坐吧。”赵玉珏说,“稍等一下,罗检有客人。” 姚云龙“唔”一声,并没有坐下。 “去过梦幻娱乐城吧?”姚云龙问。 “去过。”赵玉珏说。 “再去时找我吧。”姚云龙递上一张名片,“我全程免费接待赵秘书。” “谢谢。”赵玉珏接过名片,煞有介事地看了看。 “罗检找我什么事?”姚云龙问。 “这个,我不太好说。”赵玉珏说,“领导没有交代的,我不能随便问。” “对对对。”姚云龙在赵玉珏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玉珏给姚云龙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您怎么称呼,有没有名片?给我一张。”姚云龙笑呵呵地看着赵玉珏。 “对不起,我没有名片。”赵玉珏说。“叫我小赵吧。” “等我给你印几盒。”姚云龙说,“罗检的秘书,怎么能没有名片呢。” “谢谢,不用了,有机会我自己去印。”赵玉珏说。 这时,罗星和一位客人出现在门前,罗星意外地看了看赵玉珏:“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赵,你去给李局长派辆车。” 赵玉珏忙起身,去办公室要车。李局长与罗星握了手,跟在她的后面。 赵玉珏发现了一个问题,罗星进屋时,明明看到了姚云龙,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并没有理会他。难得罗星不认识姚云龙吗?不太可能。那就是罗星对姚云龙这个人很不感冒了。 她送李局长回来时,姚云龙已经不在她的办公室,应该是进了罗星的办公室。一个检察长与一个企业老板能谈什么呢?赵玉珏心想,看来姚云龙有事,而这事已经被罗星掌握。 姚云龙什么时候走的,赵玉珏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像姚云龙这样的老板,如果心情不错的话,肯定会向她告诉的。他既然悄悄走了,说明罗检与他的谈话并不愉快。 484、不嫁的原因 赵玉珏没让孙婧见检察长罗星,才从罗检的口中得知孙婧原来和姚云龙是一家人。她这时才知道,那个曾经找过罗检的姚云龙,如今被打击卖淫**的警察带走了。 罗重似乎心有不甘:“我刚才跟你的事想好没有?有人看好你了,见还是不见?” “见或者不见,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赵玉珏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罗星问。 “罗检,您希望我怎么做?”赵玉珏说。 “这件事,我不能替你做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罗星说,“你要是想见,找机会见见,要是不想见呢,我们就全当我不说,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 “那我还是不见了吧。”赵玉珏说。 “那就不见。”罗星说。 “三十岁之前,我不想考虑结婚的事了。”赵玉珏说。 罗星停住了正在翻文件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可别学我”。 赵玉珏也感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前后不搭。她笑了笑,苦涩而且勉强,如果面前没有人,她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她本以为罗检是个独身女人,不会关心她的感情世界,这样也好把自己内心深处的创伤掩藏起来,没想到罗检并不忌讳这些。 “你到底怎么了?我以前对你的个人生活关心不够,工作这么忙,也占用了你的个人时间。”罗星说。 赵玉珏不想再隐瞒了,不如把自己的的创伤亮给罗检,那样她自己就不会再问她这个问题了。 “罗检,我还是告诉你吧。”赵玉珏说,“我原来有喜欢的人,我们都定婚了,后来他出了车祸,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赵玉珏说。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罗星站起来身来,转到赵玉珏的背后,揽住了她的脖子,“我不知道,否则我不会提起这些。” “他在是见我的路上出事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敢想这些事,想起来就很自责。”赵玉珏说。 “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件事肯定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罗星说。 “开会快到点了,您该走了。”赵玉珏说。 “你帮我收拾一下吧,我真得走了。”罗星端过杯子,喝了点水,在镜前整理了一下发型,就往外走。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轻深浅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罗星打开门,孙婧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前。赵玉珏见到门口的孙婧也愣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孙婧上午刚走,下午又找上门来了。 “罗检,我是旅游局的孙婧。”孙婧说。 “我知道你。”罗星笑着伸出了手,“有事吗?”。 “是这样,姚云龙让我来找您。”孙婧说。 “真不巧,我马上要去开会,你有事跟玉珏说吧,再让她转告我。”罗星说。 孙婧确信罗星没有离开检察院,却没想到第二次来又扑空了。罗星是市里屈把可数的女干部,她让赵玉珏接待孙婧,既不失礼节,又不影响手头的工作,孙婧虽然知道罗星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妥,在感情上却很难接受。 她为难的是,怎么和眼前的赵玉珏交流,与她交流能不能产生作用。 孙婧觉得,这一次有了罗星的明确指示,赵玉珏应该不会怠慢她了。看到孙婧欲言又止,赵玉珏就感觉到她肯定有什么比较急的事情,这次不会像上午那样空手而归了。 “有什么事?说吧。”赵玉珏说着,出了罗星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孙婧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赵玉珏的桌子上:“这是全市旅游景点的套票一百张,我们旅游局愿意与有关部门加强合作,为本市游客出行创造良好条件。” “这种票和普通门票有什么区别吗?”赵玉珏明知故问。 “有区别啊,这套票有免费服务项目。”孙婧说。 “孙局长,你接说。”赵玉珏说。 “这个是给罗检和你的,景区五星级宾馆的免房券和餐券。”孙婧说。 “这个你最好当面交给罗检。”赵玉珏说。 “你想多了,这不是送礼,这是我们旅游局搞的免费促销活动。”孙婧说,“只要输出卡号,在宾馆的网站上留下评语,还会有礼品赠送。” 赵玉珏本以为孙婧是有求于罗星,没想到她是向罗星推销旅游景点。 “梦幻娱乐城的总经理姚云龙,是我的前夫。”孙婧说。 赵玉珏眼帘下垂,什么反应也没有,但她的耳朵却格外警觉,她知道,孙婧可能马上就要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昨天晚上,全市搞了一场扫黄打非行动,误把姚云龙带走了。”孙婧说,“姚云龙今天上午和我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让我找罗检,所以我就来了。” “孙局长,可能是我的理解能力有一点问题,您的话,我没听懂。”赵玉珏说。 孙婧笑了:“这不怪你,因为我还没有说完。” “那你慢慢说。”赵玉珏说。 “下面的话,属于我和你私下交流,跟罗检说的时候,你最好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孙婧说,“姚云龙原来没有跟我提过你们罗检,我也不知道,他和罗检的关系怎么样,今天通话的时候,也只是说了一嘴,他提到让我找一找罗检,却没说找罗检干什么,但是事情明摆着,他现在被带走了,最迫切的事情肯定是想办法放他出来。” “我听明白了。”赵玉珏说,“你不知道姚云龙和罗检的关系,但要以姚云龙的名义,求罗检帮忙,是这样吧?。” “基本是这样,但姚云龙同时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在里面受罪。”孙婧说。 赵玉珏耐心地听孙婧说完,已经彻底明白了她的来意。这种事情她不好表态,需要交给罗检,看看她的态度。她把孙婧的手机号记在纸上,就站起来准备送客了。 “孙秘书啊,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孙婧诚恳地说。 “向我道什么歉啊?”赵玉珏说。 “姐姐我不眼不识泰山,当年慢怠了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孙婧说。 赵玉珏听到这里,立刻知道孙婧在说什么了。那时她的男友周森还活着,两个人都快要结婚了,但钟铭却不停地骚扰她,她听说钟铭的前女友孙婧在立春县当副书记,万般无奈之时,就来到立春县,向孙婧求助,想请教她怎么能摆脱男人的纠缠,结果孙婧根本不承认自己认识钟铭,还把她挖苦了一番,口气里充满轻蔑。 “你是说当年我到立春县找你的事吧?你不说,我都忘了。”赵玉珏说。 “当时,也是我要开会,心里比较急,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孙婧说。 赵玉珏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孙婧怎么说也是个一级局的局长吧,能这样屈尊向她道歉,说明这个人很有城府。现在自己好歹也是一名检察官了,如果她仍然是那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孙婧还能这样对待她吗?肯定不可能。 “孙局长,根本就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事。”赵玉珏说,“刚才你跟我说过的事,等罗检回来,我一定如实向她汇报,只要一有结果,我就会立刻给你打电话。” “那好,太谢谢你了。”孙婧说。 赵玉珏送走了孙婧,整理着罗检看完的文件。 孙婧这个人真是能伸能屈,堂堂一个局长,竟然会放下架子,和她一个小科长道歉,的确不同于常人。想想当年她冒昧地找到孙婧,不分青红皂白,就提起了她的前男友,那应该属于她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私,孙婧对她有些防备也是自然的。 办公室文书送来了厚厚的一叠信件,全都是寄给罗检的。赵玉珏的工作是把这些信函拆开,把价值不大的材料,直接返给文书或送给有关部门,有价值的材料登记造册、编好序号,交给罗检审阅。 这些信函里有许多检举信、控告信,多数是匿名的,即使有些署名的,也很难核实到人,即使核实到人的,事实也很难澄清。起初,赵玉珏每封信都交给罗检,后来,便选择一些有地位、影响大的信件交给罗检,但多数都由罗检签给有关处室,只有极少数大要案才会亲自过问。 赵玉珏发现了一封控告市政协副主席尤大浩的信件,题目是,借主席之名,行欺诈之实——市政协兼职副主席的三宗罪。 尤大浩这个人,赵玉珏太熟悉了,曾经听说他去了南方,后来又被市里请回来,还当上了市政协兼职副主席,现在已经是全市政商界尽人皆知的人物。 赵玉珏简单看了看内容,控告信主要是说尤大浩违规贷款、圈地和偷逃税款的内幕。她翻到最后,看看了落款,没有署名。这种信,虽然题目起得挺吓人,但因为属于匿名举报,一般都不会直接交给罗检。 赵玉珏把信函拿在手里,又重新翻了一遍,发现背面仿照政府文件写着,印发省里的一些重要执法部门,市里的一些重要执法部门等字样。这样,她把信件交给罗检,就有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她把信件加上批阅单,放在了一叠材料的最上面。 485、立案侦察 赵玉珏觉得,尤大浩的确是可疑的,她到底是真的可疑,还是假的可疑,那只能由罗检来判断了。 早晨,罗检到了单位就告诉赵玉珏,把尤大浩的举报材料复印三份,马上交给她。 看来,对尤大浩的举报已经引起了罗检的注意,她要有所行动了。 “安排司机,先去市委,再去市纪检委。”罗检拿到复印件,对赵玉珏说。 对尤大浩这个人,赵玉珏还算有所了解。当年,她在会计师事务所的时候,曾经代理过大浩公司的业务,她的已经离世的男友周森,也曾在尤大浩的手下工作过一时间。她在审计局调查组帮忙时,曾经接过一个举报电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那个电话曾经举报大浩公司与国有企业龙华公司存在幕后交易,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后来,赵玉珏被大浩公司取消了业务代理资格,加上周森也从那里辞职,她与尤大浩的联系基本断了。 赵玉珏不知道,尤大浩的经营战略是依托北方的配套业务,大举向南方拓展,最后采用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的办法,把公司全部搬迁到南方去。 但尤大浩的这一招被蓝河市委、市政府识破了,大浩公司虽然算不上什么巨头、航母,但毕竟是全市利税大户,民营企业十强,蓝河市先后用多种条件为交换,促使他回心转意,最诱人的莫过于推荐他担任不坐班的市政协副主席,在政治上给地位。 曾经多次自诩不在市级政协任职的尤大浩破例答应了这个条件。 司机把罗检送到市委大院,罗检一个人上了楼。她以往去基层的时候,赵玉珏总是如影随形。这次,罗检特意嘱咐她在楼下等着。 赵玉珏坐在司机身旁,百无聊赖地发呆,从罗检行色匆匆的神态来看,赵玉珏能感觉到,罗检今天的行程很重要,而且还很紧迫。 赵玉珏靠在座位上,等了很久,也不见罗检回来,她想坐着打个盹,却生怕让罗检看到。 就在这时,孙婧给赵玉珏打来电话,说自己正在检察院等罗检,问罗检上午能不能回去。 赵玉珏这才想起,孙婧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什么回音。 “上午能不能回去不好说。”赵玉珏说,“我现在也在等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罗星现在在哪里?”孙婧说。 “对不起,我不能向客人提供领导的行踪。”赵玉珏坚定地拒绝了孙婧。 “如果罗星回来了,你能不能给我回个电话。”孙婧说。 “孙局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的确不能向您提供领导的行踪。”赵玉珏有些不耐烦了。 “那好吧。”孙婧说,“我找时间再来。” 赵玉珏远远看到,罗星拎着手包,从市委大门里出来了。司机很乖巧地启动了汽车,靠了过去。 “孙局长,您先不要来了,您说的事,如果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赵玉珏说。 “那就拜托赵秘书啦!”孙婧说。 赵玉珏把电话从耳边移开,在手里停留片刻,关了手机。她本来想马上挂断,却又担心给对方没有修养的误会。 她急忙下了车,笑脸迎着罗星。 “去市政协。”罗星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完,又转向赵玉珏,“工作时间聊天,煲电话粥”。 赵玉珏知道罗星在开玩笑,在司机面前,又不敢造次。 “人家在接工作电话呢。”赵玉珏说。 “那么说,我还错怪你啦。”罗星说,“什么工作电话啊,说说。” 赵玉珏把孙婧打进电话的事,向罗星做了汇报。她坐在罗星的前面,看不到罗星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罗星似乎对她汇报并不感兴趣。 她转回头来,见罗星果真没有理她,正在低头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赵玉珏见状,不敢再出声了。 “没了?”罗星突然冒出一句。 “没了。”赵玉珏乖乖地说。 “你一会儿给孙局长回个话,她说的那个事,我们爱莫能助。姚云龙的案子会由区里处理,除情况特殊,那种事是到不了我们市检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盯上我了。” 罗星再没有说一句话,赵玉珏也没有打扰她。 赵玉珏发现,罗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孙婧这里,而是在尤大浩的问题上。下一站是市政协,那么她应该在为此做着准备。 汽车到达市政协之后,罗检没有理会赵玉珏,下了车,径直走向大门。 赵玉珏看着罗检进了政协的大门,便掏出手机,按动了孙婧刚才打进来的电话号,直接拨了回去。 “赵秘书的效率真高,这么快就把电话打回来了。”孙婧的语速很快,赵玉珏听得出她有些喜出望外。 “实在不好意思,罗检因为在拜会领导,特意让我给您回个话。”赵玉珏说,“您说的那个事情,不归市检管,她表示对这件事爱莫能助。” “噢,罗检没说别的吗?”孙婧问。 “没有,她很忙,只和我说了这句话。”赵玉珏说。 赵玉珏很快结束了与孙婧的通话,回到车里,准备开始漫长的等待。 不到半个小时,罗星从政协大楼里出来了。赵玉珏忙下了车,为罗星打开车门,罗星对她摆了摆手,并没有上车。 赵玉珏对罗星的举动感到不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玉珏,我想自己在外面透透气。”罗星说,“你带车先回去吧。” 罗检中午没有回单位吃饭,赵玉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没有接,赵玉珏就再也不敢打了。 直到下午上班时间,罗检才回来。赵玉珏一眼就看出,她去了美发店,满头乌黑的头发烫了大卷,额前的刘海分向一侧,怎么看怎么顺眼。 “叫调研室主任过来一下。”罗检站在秘书室正中,“然后通知班子,下午三点在我办公室开会。” 一会儿,调研室高主任就来了,他钻进罗星的办公室,半个多小时间也没有出来。 赵玉珏正疑惑间,罗星打来电话,叫她过去一下。她进了办公室才知道,罗星正在领着高主任在写一份材料。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的,以往都是高主任领了任务,回去写材料,像这样由罗星口述、调研室主任执笔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赵秘书,你把写完的部分先打出来。”罗星若有所思。 赵玉珏清脆地应了一声,接过高主任递过来的稿子。 “要尽快,三点钟开会要用。”罗星补充了一句。 赵玉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飞快地打起字来。这是一篇情况汇报,又像一篇情况说明,内容并不复杂,主要陈述了那封关于尤大浩的举报信的内容,还有市委、市政协对举报信的态度。 她明白了,这份材料是呈给上级部门的,罗星上午做的事情,就是在为这个汇报做准备。 下午三点整,罗星的办公室里人齐了。 “前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主要是反映市政协副主席尤大浩的一些情况。”罗星说,“尤大浩同志是省政协常委,地位比较高,情况比较复杂。今天上午,我先后向市委和市政协主要领导做了汇报。在争得领导同意的前提下,我们刚才给上级草拟了一篇情况说明。这篇说明没有什么目的,主要目的是把举报信的内容汇报到省里,我们不能在这件事上搞得太被动。” 其他院领导议论了几句,马上恢复了平静。 “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这份稿子就不发给各位了,让赵秘书来念一下。”罗星说。 赵玉珏拿过稿子,用很标准的声音念了起来,几页的稿子,很快就念完了。 “赵秘书的声音很标准啊,很像播音员。”赵玉珏读完材料之后,有人大加赞赏。 罗星逐个班子成员征求意见,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意见。 “那就由赵秘书负责,用加密传真传到省里。”罗星说,“同时,也希望大家对这件事情严格保密。” 一周以后,下班时间还没到,罗星神秘地叫来赵玉珏,要和她一起出去。 司机把她们拉到了院里的招待所,罗星领着赵玉珏直接来到顶楼的一个大套间。 罗星轻轻地敲开房间门,没有说话就进去了,赵玉珏跟在罗星的身后,发现迎过来的男人又高又帅。 “欢迎啊,小查主任。”罗星见赵玉珏把门关好,才向小查副主任伸出了手。 罗星一边与小查握手,一边在屋里巡视着。 “不是大查主任带队嘛,这次为什么没来。”罗星问。上面说由大查带队,可是来的却是小查,大查和小查一正一副,都是查,同在一个处室。 “大查正和主管领导闹情绪呢……”小查凑到罗星的耳边,小声说。 “闹什么情绪啊,大查就是感情太丰富。”罗星一笑也之,没有多问。 罗星把尤大浩被举报的情况报到上面,上面很快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因为尤大浩的地位和影响,这次专案组采取秘密调查取证的方法,来之前只通知了罗星一个人,来到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直接住进了检察院招待所。 486、玩暧昧 小查主任请罗星坐下,眼睛却不时地扫一眼赵玉珏。这个专案组本来由查主任任组长,但查主任因为提拔的事,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小查带队来了。 “她是赵秘书,你们恐怕是第一次见。”罗星向小查介绍道。 “大美女带着小美女来慰问我们,承受不起啊。”小查嘻笑着。 “我不行了,老了。”罗星说,“赵秘书可是风华正茂啊。” 赵玉珏有些坐不住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很担心在小查主任面前抢了罗星的风头。她慢悠悠地站起来,坐到罗星的身边,给她揉起肩膀来。 “赵秘书身材真好,应该有一米七十多吧。”小查说。 “那也没有罗检高。”赵玉珏抓住机会准备反击了,“而且,我也没有罗检漂亮”。 “哟,这孩子学会当面吹捧领导了。”罗星责备道。 “赵秘书是我见过的身材最高的秘书,包括那些男秘书。”小查主任说,“罗检,我很不理解,像赵秘书这么高的身材,你也敢让她当秘书,不怕被抢走了风头啊?” “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我们这里可不是武大郎的炊饼店。”罗星说,“我还真喜欢用身材高一点的人在身边,那样我自己看着也舒服。” 小查搓着手,冲着罗星直点头。 “一会儿,查主任还真得和赵秘书好好喝一杯。”罗星说,“我派赵秘书全程负责你们的食宿,就算是你们专案组的联络员吧。” “太好了。”小查说,“有了赵秘书,我们就会觉得罗检时刻在我们身边。” “你们这次来,我们严密封锁了消息,只有我和赵秘书两个知情人。到了餐厅,我们就不谈工作了,不管尤主席有没有问题,他毕竟还是位置上,所以,这次调查的保密问题就十分重要,我们能够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泄密。” “请罗检放心,我们会做到万无一失。”查主任说,“尤大浩做他的副主席,我们搞我们的调查取证”。 这时,赵玉珏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迅速接通。 “赵秘书吗?我是旅游局孙婧啊。”手机里传来孙婧的声音。 赵玉珏向罗星笑着,举着电话出了房间。 “孙局长,有事吗?”赵玉珏问。 “赵秘书,罗检现在在哪儿?我能不能再见见她?”孙婧问。 “实在不好意思。罗检正在接待客人,没有时间接你的电话。”赵玉珏说,“其实你找他也没用,罗检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她说话从来没有反悔过。” “那……那好吧。”孙婧说着挂断电话。 孙婧怀着侥幸心理给赵玉珏打了一个电话,希望罗星能够忽然回心转意,帮帮姚云龙,只是没想到一个小秘书就把她挡住了。 孙婧像是被劈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凉水。赵玉珏能对她这么冲,肯定有罗星的授意,要不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啊。 孙婧分析,如果姚云龙让她找罗星,他的事肯定不会太简单。 现在罗星直接回绝了她,就等于直接封了门。 怎么办?孙婧想起了老市长甘代远。 现在甘市长无疑是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假如甘市长知道了她的苦衷,应该会出手帮忙的。 孙婧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她不想找他,人家是正厅级干部,自己只是处级干部,两个人地位相差悬殊了。她想起甘代远这个人来,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她不想让他感到,自己有任何事情需要甘代远帮忙。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很高大,近乎神圣,她不想亵渎中心这个近乎完美的形象。 孙婧又想到了黄金辉黄金辉。 她凭感觉就可以断定,黄金辉应该能帮她这个忙,关键是他与省检的领导熟不熟,能不能说上话。 她马上给黄金辉打了个电话,可是他的办公室没人,手机关机。 孙婧又把电话打到省局办公室,黄金辉果真在局里开班子会。 孙婧寻思,自己应该去一趟省城,当面对黄金辉说这件事,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打电话显得太不郑重了。孙婧在准备动身的时候,又犹豫起来。如果她见到了黄金辉,他不能帮忙怎么办?那样她就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场面。 避免这种尴尬,最好的办法,还是在电话里说事。这样黄金辉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就不会尴尬,她无论是撒娇,还是献媚,都不会脸红心跳,即使对方拒绝了她,她也不会过于难堪。她现在应该算是黄金辉的红人、心腹了,为了姚云龙的事专程去省城找他,似乎有一点小题大做。 孙婧也说不清楚,黄金辉对她的态度,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热情还是那么热情,亲切也还是那么亲切,但在这热情和亲切之中,又多了一种威严。更多的时候,他更像一个上司,其实像是应该的,黄金辉本来就是她的上级嘛。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电话里对黄金辉说这件事情。 下午两点钟,孙婧打通了黄金辉的电话,黄金辉这次很快接通电话。 孙婧惊喜地说:“哥,没打扰您吧?” 黄金辉“唔”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这边在开会,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孙婧连连说着:“好好……” 她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黄金辉怎么一天尽是会儿啊,一点儿也没有在蓝河市的那种潇洒了。 田炳学笑呵呵地敲门进来,见孙婧一脸的不快,走了一半就停下了。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大局长了。”田炳学说。 “没事。”孙婧扬了一下头,示意田炳学坐下。 “孙局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田炳学说,“要是有事就吱声,局里有的是人呢,大事帮不上,跑跑腿,学学舌,还是没有问题的。” 孙婧强挤出一抹笑容,这田炳学怎么像一只到处寻找腥味的猫啊,自己在姚云龙这件事上已经很注意了,可能还是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一些家务事,谢谢田局长的好意。”孙婧说,“你这边的工作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问题。”田炳学得意地说,“我办事,你放心。” “那就好。”孙婧说,“放手去干吧,我不可能事必躬亲。” “啊,倒是有一件事,还真得请示孙局。”田炳学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高波那边已经和上海方面联系好了,旅行社分社挂牌的事,就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高波要请您一起到上海去一趟。” “不去,没时间。”孙婧有点生气了,高波怎么这么不会办事,去上海就去上海呗,哪怕给她打个电话呢,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还要让田炳学带话给她,看来是没把她当回事啊。 田炳学见孙婧不高兴,连忙做着解释。 原来高波刚离开上海,正在外地考察呢,他只是在电话里向田炳学提过这件事,准备回到蓝河时,专程来请孙婧。 孙婧立刻察觉自己错怪了高波,是眼前的田炳学在向她送空头人情。 “我最近事比较多,我的意见最好你代表我去一趟。”孙婧说。 “我肯定要去啊。”田炳学说,“但我是个副职,这样显得我们不够重视啊。” “那就等高波回来再说吧。”孙婧取过杯水去接水。 孙婧在田炳学面前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她想结束谈话,就会端起杯子去接水,田炳学自然看得出眉眼高低,一般都会起身告辞。 孙婧赶走田炳学,主要是因为心烦,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黄金辉说开完会把电话打进来,那只是一句客套话,她才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她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电话,估计黄金辉应该开完会了,就直接拨通了黄金辉的座机。 黄金辉果真在,不过他的办公室好像有客人,他在电话里明显在打官腔,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哥,你什么时候来蓝河啊,人家都想你了。”孙婧吐了吐舌头。 “想我了?想我什么了?”黄金辉笑道。 “缺德……”孙婧知道黄金辉喜欢听这个,“什么都想。” “哈哈哈……”黄金辉大笑起来,“我倒想去,可是脱不开身啊。 “我哥,认识检察院的人吗?”孙婧终于忍不住了。 “认识到是认识,不过接触不多。”黄金辉停顿片刻,“检察院是些什么人啊,心里有鬼的人,才喜欢结交他们。” 孙婧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如果黄金辉和检察院不熟,那可有点麻烦了。 “倒是我们局里一个干部的家属在那边当处长,你有什么事就说。”黄金辉说。 孙婧觉得一个处长应该可以了,但关键还要看这个人能不能和罗星说上话。孙婧把姚云龙的事对黄金辉说了一遍,黄金辉沉吟半刻,答应帮她问问。 孙婧得到黄金辉的答复,心里踏实了许多,如果顺利的话,姚云龙的命运很快就要发生转机了。 “你和那么姚云龙,又合好了?”黄金辉问。 “合好什么啊,我是看在闺女的面子上。”孙婧说。 487、暗恋 孙婧下班以后,去了一趟梦幻娱乐城。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娱乐城这么一个大摊子,缺了姚云龙会不会出问题。 听说孙婧到了,几位副总同时赶过来看她。在宽大的会客厅里,她与几个副总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她从几位副总反映的情况判断,梦幻娱乐城虽然没有姚云龙坐镇,但运转的情况还算不错。除了洗浴中心被封以外,其它场所都照常营业,半个月来的营业收入,经历了短暂的回落之后,都呈现稳步上扬的趋势。 “洗浴中心的维修进行得怎么样了?”孙婧问吕副总。 “已经完了,所有的喷头都换了新的,有的地方重新贴了瓷砖。”吕副总说。 “恢复营业。”孙婧果断地说。 “封条怎么办?”吕副总问。 “封条不动,不是还有门吗,换个入口。”孙婧说。 “姚总的母亲这两年一直在娱乐城洗澡,她来过电话了,问洗浴中心什么时候修好。”吕副总说。 “那就让她来吧,姚总的事要注意保密。”孙婧说。 孙婧让吕副总到有关部门活动一下,看能封条不能解封。如果能解封更好,不能解封闭的话,先不去动它。 孙婧领着副总开完会,正准备各处转转,忽然接到了田炳学打来了电话。孙婧没好气地接通电话,田炳学的话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下周一,省城常务副市长甘代远到蓝河市考察。 “有正式通知吗?”孙婧半信半疑地问。 “政府办刚刚把电话打到局值班室。”田炳学说,“要求我们抓紧上报领导考察的项目”。 “通知班子成员,明天一早开会。”孙婧听了田炳学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打心里盼着甘代远来,可甘代远真的来了,她却正好赶上姚云龙这摊子事。现在,姚云龙的事还没有一点头绪,娱乐城的运转也让她放心不下。甘代远一来,她不得不把这些事先放一放,全力以赴进行接待的准备工作。 甘代远到达蓝河的当天上午,孙婧没有上班。 早晨,她睡了个懒觉,吃过早餐,就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她下午要去宾馆,参加向甘代远汇报的专题汇报会。下午开会穿什么呢?孙婧为难了,要是在往常,她在比较重要的场合,都会穿那套紫色的套装,或者纯蓝色的职业装。一想起今天会议的主角是甘代远,她觉得这两套衣服都有些平常了。 孙婧把应季的服装一件件取出来,试完一件就回原处。倒是有几件衣服,让她非常满意,但不适合工作场合穿。她选来选去,终于决定穿那套黑色的套装,这样不仅显得十分稳重,而且黑色套装与她白色的皮肤会产生鲜明的反差,再配上一件素边小翻领衬衫,效果肯定惊艳。 她试完了衣服,又在梳妆镜前选好化妆品,直接化了淡妆,用了味道最淡的法国香水。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孙婧取来一个苹果,一瓶奶,算是午饭。 下午一点半,孙婧准时坐到了宾馆会议室的桌牌前,与其说在是等待会议的开始,莫不如说是在等待甘代远的到来。 两点钟,甘代远在市委书记高崇云和市长宫树仁的陪同下进入会议室。 甘代远进来以后,并没有直接走向座位,而是与先到达会议室的市领导和部门领导一一握手。 “领导好!”人们不约而同地向甘代远问好,这些人大多都是他过去的部下。 甘代远一一叫着对方的名字,更使在场人的受崇若惊。 “孙婧。”甘代远走到孙婧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没有立即松开。 “领导好。”孙婧像别人一样称呼甘代远。 “孙婧现在是旅游局长。”市委书记高崇云介绍道。 “孙局长遇到伯乐啦。”甘代远说,“当年的接待专家,如今的旅游局长,好样的。” “像孙局长这样脱颖而出的女干部,在全市也不多见。”高书记指着孙婧说。 “谢谢领导表扬。”孙婧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这是一个很紧凑而简洁的汇报会。 孙婧看了一下时间,市委书记高崇云介绍蓝河的情况用了一个小时,甘代远讲话只用了半小时,全程不到一个半小时。 孙婧与市直部门的主要领导坐在后排,甘代远坐在她的侧前方。她不得不佩服甘代远的毅力,一个半小时下来,他一直都是一种姿势,从来没有换过,只是时而低下着,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她曾偷偷地看过甘代远无数次,可是甘代远的头从来没有那她这边转过,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孙婧有些失望,甘代远为什么不往这边看呢,哪怕是看一眼呢。 汇报会结束后,甘代远在书记、市长的陪同下起身离席,然后双手抱拳:“欢迎大家到省城做客。” 全体干部纷纷起立,对着甘代远鼓起掌来。 甘代远挥手离开会议室之后,室内的人才开始散去,孙婧随着缓缓的人流往外走,出了门,早已不见甘代远的踪影。 孙婧的心里涌起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她下了楼,埋头走向停车场,不禁有点后悔。上午的时间,她满可以给甘代远打一个电话,但她心里想的只是开会时穿什么合适,见到甘代远时怎样打招呼,她竟然没想起来给他打一个电话。 孙婧坐进车里,神情恍惚地看前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她掏出了手机,放在手中摆弄起来,情不自禁地翻出了甘代远的电话号码。 孙婧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要给甘代远打电话吗?谁给你的这种权力?不错,是甘代远。但他绝对不会喜欢她在这种时候把电话打过去。因为他刚开完后,可能正在去基层的路上,身边肯定有领导陪同,晚上肯定有一场欢迎酒会,那里的领导会更多。如果她不分时间把电话打进去,甘代远会怎么想呢?添乱,肯定的。 孙婧毅然把手机放回包里,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孙婧回到办公室,心里很不痛快。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今天的会议让她有点后悔,也让她有点失望。 孙婧拨通田炳学的坐机,没人接。她心里的火顿时窜了起来,打开门喊道:“吕主任!” 吕主任一路小跑来到孙婧的办公室,神色有些慌张。 “你怎么这么慢?”孙婧直视着吕主任,看得他任有点发慌。 吕主任愣了,“对不起,领导,在洗手间呢,听到您的声音,我就过来了。” “田炳学呢?”孙婧坐到办公桌前,头也不抬地说。田炳学真是太不像话了,她今天没来,他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不……不知道。”吕主任说。 “工作时间,说没就没了,把他给我找回来!”孙婧说。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吕主任连退了几步,开门出去了。 孙婧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还有一包湿巾,在脸上用力地擦拭着。今天开会时,她精心化了淡妆,在单位,她很少化这种妆,因为心里不痛快,她一口气把妆全都擦掉了。 孙婧的手机响了,她看也不看一眼,这田炳学不知道在哪疯呢,估计他不可能马上赶回来了,无非是想跟他解释一番。 她为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把水倒满之后,手机铃声还在响。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不由得张大了嘴,手机上清楚地显示着“甘代远”三个字。 孙婧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机举在耳边,兴奋地说:“领导好,我是孙婧。” “我是甘代远啊,这个电话打晚了,本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甘代远说。 “不晚,不晚,其实我也想给您打电话来着,但是怕影响您工作,没敢打。”孙婧说。 “我看你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甘代远说。 “我挺好的,领导能注意到我,让我太感动了。”孙婧心里的确有些感动,她本以为甘代远在会议室里没有看过她一眼,他能注意到她有心事,说明他肯定注意到了她。可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她的呢?难道他有第六感觉? “我看了这次考察的日程,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甘代远说,“到时候好好学习一下。” “领导可别那么说。”孙婧面露愧色,“欢迎领导多批评。” 门开了,田炳学急匆匆地进来,正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孙婧看了田炳学一眼,扬了扬头,示意田炳学等一下。田炳学笑了笑,知趣地退了出去。 “那我就不多说了,见面聊。”甘代远说。 “一言为定。”孙婧如释重负,“谢谢您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孙婧放下电话,蹑手蹑脚地走到门,猛地打开门,见田炳学的背影正迅速地闪进他的办公室里。 “小人的勾当。”孙婧自言自语着,田炳学也太不绅士了,竟敢偷听她打电话。 不过孙婧并没有生气,甘代远的电话完全出乎她的预料,甚至给她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惊喜。她想给甘代远打电话而犹豫再三时,甘代远却把电话打了进来,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更让人欣慰呢?这大概就叫心灵感应吧。 488、飞龙肉 孙婧来到田炳学办公室的门前,用力敲了三下,不等里面回声,就推门进去。 “哎哟哟,局长大驾光临,我过去不就结了,小心闪了您的杨柳细腰啊。”田炳学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别跟我贫行不?”孙婧半真半假地说。 “好,不贫,不贫。”田炳学忙给孙婧让座,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老田,今天怎么了,明知道领导要来视察,还有功夫躲清静?”孙婧说。 田炳学搓着手,呵呵笑着,“没有,没有,刚才就在楼里呢”。 “这次甘市长来,要是能有机会看一看旅游局的项目就好了,这次接待工作正是我们展示形象的好机会,不准备好好表现一下吗?”孙婧说。 田炳学一听孙婧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那个五星酒店项目怎么没有下文了?没安排上?那可是个好项目啊,如果让老市长看了,说不定还能带来投资呢。” “那个项目还没开工,领导没同意。”孙婧说。 本来旅游局报到市里的是旅游景点开发项目,但田炳学私自加上了五星酒店项目。孙婧觉得,请甘代远看这样的一个停留在图纸上的酒店项目意义不大,就在接待协调会上向市委副书记杨重建议,才把这个点换掉了。 一片大荒地,一张规划图,有什么看的?孙婧想,如果这个项目也进了领导考察路线图,那明摆着就是搞欺骗嘛。但现在这种时候,她还需要田炳学干活呢,不好对他过于严厉。 “孙局长吩咐吧,需要我怎样表现。”田炳学见孙婧对他的话并不感冒,便立刻换了话题。 “就餐和礼品啊!”孙婧说,“你可是这些工作烂熟于心的专家。” “专家?”田炳学大笑起来,“我要是这方面的专家,还用等到今天,早就……” “早就是旅游局长了?”孙婧不咸不淡地说。 “早就不在这儿一亩三分地混啦!”田炳学叹了一口气。 “老田,别泄气,有为者必有位。”孙婧做同情状。“这次接待工作做得好,就是一次机会啊,你不是一心惦着五星酒店项目吗?过后我向市里建议一下,这个项目要不就由你来抓。” “放下工作去抓项目?孙局长不是要把我踢出去吧?”田炳学说。 “这是哪里话,你这样复合性人才、开拓型人才,别人想要我还不想给呢。”孙婧说。 “就孙局长这番话,这次我就得好好表现表现。”田炳学说。 其实,为了这次接待,田炳学已经做了许多工作,应该说已经表现得差不多了。但在孙婧看来,总是觉得就餐和礼品方面还欠一点火候。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田炳学没有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她对这次接待的期望值太高了,目前的准备还没有达到她的希望的那样完美。 “那我就想办法把宴会的礼品的档次再往上的提一提。”田炳学说,“我们旅游局虽然是一个小局,既然孙局长有话,我们决不能差事。” 在旅游局项目现场,孙婧穿一身蓝色职业装,亲自为甘代远一行当解说员。 甘代远情绪饱满,不停地向孙婧问这问那,她对答如流,陪同甘代远的市委书记高崇云和市委副书记杨重表情格外安逸。 汽车向情人谷宾馆方向驶去。按照事先接待安排,甘代远将回到市里吃饭,但孙婧已经征求过接待办的意见,将晚餐改在情人谷山庄。孙婧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甘代远同意,她就会把客人们请到情人谷下的一个旅游度假村里就餐,无论是接待全体客人,还是只接待几位重要客人,旅游局都已经做好了预案。 “我们想请领导到山谷下面的村子去看看,不知领导有没有兴趣?”在情人谷山庄宾馆的大厅里,孙婧对甘代远和高书记说。 “也好。去下面的村子看看,我记得,那里的农家菜很地道。”甘代远说。 孙婧没想到,自己和甘代远一拍即和,没多说一句话,自己的计划就得到了他的响应。 高书记反应很快,因为担心甘代远吃不好,在旁边小声劝他留在宾馆。见甘代远不表态,便侧身问孙婧:“那边的晚餐都准备好了?” 孙婧深深地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头,得到了高书记的默许。 “想吃鱼的留下,想吃农家菜的跟我下山。”甘代远说。 周围的人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一个人接话。 “那是我们旅游局新开辟的一个旅游景点,请领导赏光。”孙婧对高书记和杨重说。 高崇云当即表示愿意陪甘代远一同下山。他嘱咐身边的杨重陪好宾馆的客人,和甘代远说有笑地出了宾馆。孙婧有后面焦急地向杨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重向孙婧和田炳学扬了扬头,又摆了摆手,表示不去了。 快下到谷底的时候,就到树木掩映的小村子,两辆汽车沿着狭长的山道行驶了一会儿,在一个小湖边停了下来。湖边错落地耸立着十几座大小不同的木屋。 高崇云面对眼前的景色,不禁停住了脚步,惊异地对孙婧说:“孙婧,没想到啊,你们旅游局还有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地方。” “高书记官僚了吧。”甘代远说,“这个村子可是一直就有啊,不过变化很大,比过去更漂亮了。” 这里才是孙婧准备的最后一个参观点,虽然景区小巧玲珑,但同时接待三、五个旅游团不成问题。她把甘代远的晚餐安排在这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孙婧把领导们请进了一间大木屋,布置得很像一间会客厅。几位领导都没有停留的意思,在木屋里四处巡视着。这时,有服务员打开了木屋的墙壁,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是颇具东北民俗风情的大火炕。火炕中央摆着一张纯木结构的大圆桌,桌上冒着腾腾热气,远处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甘代远凑上前去,见桌子一边摆着两道大号碗的炖菜,酸菜炖血肠、笨猪排炖豆角,不禁抽了抽鼻子说:“好香啊,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炖菜了。” 孙婧逐一请领导入坐,铁锅靠大鹅、林蛙炖土豆随后就端了上来。 甘代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忙向身边的高书记说:“好了,到此为止,我们几个人吃足够了,多了浪费。”随后又指着林蛙说,这个不该上!” “这个嘛,是厨师的主意,许多客人来了都点这道菜。”孙婧说。 “这是旅游局的一点意思,菜不算丰盛,但很可口。”秘书长插话道。 孙婧被高书记安排到甘代远的旁边,度假村的女经理则坐在高书记的旁边,加上甘代远的秘书、高崇云的秘书,餐桌上一共有六个人。孙婧端起了小杯虎骨酒,致了开场白,晚餐随即开始,气氛亲切而又随和,很像一场随意的朋友聚会。 酒过三巡,木屋里的气氛十分热烈。度假村女经理三十左右,形象算不上漂亮,口才却十分出色,经常冒出些纯正的本地方言,使桌上的气氛更加活跃。 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个大托盘,盘里整齐地摆放着六个精美的瓷碗,里面装着热汽腾腾的清汤,像是鸡汤一类的东西,碗里的肉清晰可见。 “松茸鸽子汤,请客人品尝。”服务员清脆地说。 甘代远被一种扑鼻的香味所吸引,眼睛盯着碗里的汤和肉,一直没有离开。 “来,我再敬领导一杯。”孙婧见状,忙站起身来。 “孙婧啊。”甘代远说,“你这是鸽子汤吗?” “那不过是一碗汤而已,领导喝杯酒吧。”孙婧发现甘代远的表情有些异样。 “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碗里不是鸽子肉,更像飞龙肉。”甘代远说,“高书记,你的部下和企业家想合起伙来骗我啊。” 高崇云朝碗里看了一眼,用鼻子嗅了嗅,严肃地说:“孙婧啊,你们可是真用心思啊,这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然后又对甘代远说,“今天他们是私自行动,没有经过我的批准,就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端上了桌,回头我得处理他们。” 孙婧的脸腾地红了,没等她说话,女经理就把话接了过去:“为了欢迎领导光临度假村,这是本店特意准备的敬菜。” “哈……”甘代远笑出了声,高崇云也忍不住乐了。 高崇云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女经理身上,把她上上下下打量的一番。 “你也不怕我罚你个倾家荡产?”高崇云说。 “不怕。”女经理干脆地说,“因为我这个度假村,就是在市委、市政府的关怀下才建设起来的,我们的一切都是党和政府给的。” “噢,是这样,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高崇云说。 “请领导喝了汤,我再说。”女经理说。 “只要你说的在理,这汤我就喝了,我也不怕老市长看见。”高书记说。 孙婧听了高崇云的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女经理若有所思前讲了起来。 489、红烧熊掌 女经理叫关晓红,满族人。她的父亲早年喜欢打猎,后来搞起了养殖,家里养了几十头纯种进口瘦肉猪。 那时候是甘代远执政,蓝河市成为口蹄疫重灾区,关经理家的猪也未能幸免。市政府成立了口蹄疫专家医疗队,对全市养殖大户进行重点排查和救助。 关晓红家的猪大都患上了口蹄疫,专家们初步诊断,有超过一半的猪精神不振、厌食。口、鼻、乳房、蹄脚等部位红肿,形成一些大小不一的水泡,这些病猪并没有并发症,经过医疗队的及时救治,最后都免于死亡。 另一部分仔猪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这些仔猪不仅有发热、呕吐、厌食等现象,而且出现了心肌炎、肺炎、脑炎、胃肠炎、腹膜炎等感染,医疗队虽然进行了全力救治,但还是死掉了。 市政府派出专家医疗队,对关晓红家的病猪进行了及时救治,对于死掉的仔猪,市里从支持养殖大户的角度,进行了折价补贴。 “那次口蹄疫,使我们家的生意面临着面顶之灾,但因为有了政府的帮助,才有惊无险、绝地逢生,在经济上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关晓红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甘市长啊,这可是你这位老市长在任时做的善事啊。”高书记转向甘代远。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甘代远摇摇头,“换了任何一个市长都会这么做。” 孙婧暗暗为关晓红的故事叫好,她与关晓红商量过接待方案,对每个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都进行了彩排,她随机应变,表现太到位了。 尽管如此,孙婧还是有一点担心,因为还有一道红烧熊掌没有上。 关晓红掏出手绢,在眼睛上擦拭着,像是在平抑着自己的情绪。 “领导,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甘代远端起杯来,正要说话,关晓红忙树起一只手掌。 “好,你接着说。”甘代远放下了酒杯。 关晓红破涕为笑,接着讲了起来。 后来,因为猪肉降价大幅波动,关晓红的父亲卖掉了全部生猪,开办了一个鹿场。前几年,鹿场经常是宾客盈门,不仅鹿产品销售十分火爆,而且鹿场也成了一个游客常去的旅游景点。 这两年,由于境外市场出现问题,国内鹿产品跌价猛跌,关经理家的鹿茸严重滞销,根本卖不出价钱。这时正好赶上关家上了情人谷度假村项目,计划内的资金回没有回笼,新项目面临停工的危险。 关晓红的父亲一股火上来,患上了脑血栓。关晓红临危受命,接手了父亲的全部生意。为了度过鹿产品滞销这个难关,她频频找到市有关部门,请求政府帮助解决鹿产品滞销问题。 农委得知这个消息后,把关家鹿产品介绍到全国农副产业展销会,旅游局帮助她把产品带到了全国旅游产品博览会上,在这次博览会上,香港客商以市场价全部收购了她家的鹿产品,关家两次展会获得近三百万纯利。 “这些年,没有市里的支持,哪有我关晓红,哪有我们这个情人谷度假村。”关经理说。 “这都是甘市长在任时留下的宝贵财富啊,我已经多次听到我们的企业家和群众谈起对关市长的怀念。”高书记感慨地摇着头说。 “高书记也是当仁不让啊,我在任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小屯子,还没有这个幽静漂亮的度假村呢”甘代远说。 高书记感慨地端起杯来:“关经理,我敬你一杯,我的确应该向老市长学习啊。” “你说的事,让我欣慰。”甘代远也端起杯来,“我已经是过去时了,没有高书记的领导,就没有现在的情人谷。以后,你不论出现什么困难,高书记都不会看着不管。” 关晓红端着杯子,看着两位领导的脸色,站了起来。 “这次听说领导要来,可给我愁坏了。”关晓红说,“我们度假村虽然不大,但待客很厚道。听孙局长说你们要来,我特意托人弄了点儿山货,一直在冰柜里存着,今天特意给领导补补身子。” 高书记沉吟片刻:“老市长,关经理这番盛情,就不要推辞了吧。” “只此一次,下次可不行了。”甘代远说。 关晓红举起杯子:“祝各位尊贵的客人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多多为咱老百姓做好事。” 桌上的人都站起身来,把杯子撞在一起。 关晓红放下杯子,回身向一个村姑打扮的服务员做了一个手势。 服务员很快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把一道红烧熊掌摆放到桌子正中:“本店敬菜,红烧熊掌。” 甘代远皱了皱眉:“怎么又来了。” 孙婧轻柔地说:“关经理,你的一番热心让我感动,你的敬菜,虽然有些超标,但我切身感受到了你的真诚和盛情。” “孙局长太客气了,从私人的角度说,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你陪同这么重要的领导来到我这里,就是瞧得起我。”关经理压低声音,对甘代远说,“这可是当年我们接待贵宾的菜肴啊,我不过是照着样子做罢了。” 高书记佯做不快道:“孙局长啊,今天这顿农家菜,你没有把好关啊。” “是,我真的没想到,晓红还跟我留了一手。”孙婧忙解释道,“不过菜已经做了,不吃就浪费了。” “算了。高书记,我们不要让主人扫兴,今天就破一次例。”甘代远说,“夫人从去年开始吃素,我受她的影响,已经不吃带翅膀和腿的动物,这些山珍美味我无福消受了。” “遗憾,太遗憾了。”关经理说。 “就是,老领导怎么也得尝一尝。”孙婧也觉得可惜,好容易策划的菜单,甘市长不吃怎么行。 “那好吧,今天就破一次例。”甘代远看了看孙婧。 “只要老市长不去告发我们啊?我们今天就借你的光,破一次例。”高书记笑了。 “高崇云,你这叫首先绑架啊。”甘代远笑道。 离开度假村的时候,孙婧与关晓红拥抱了一下。 她对关晓红的表现非常满意,在这个晚上,她通过关经理之手,向甘代远和高书记大献殷勤,她这么做不图别的,只图让领导高兴。 甘代远高兴了吗?她没看出来。她甚至觉得,这顿晚餐,吃什么,甚至吃不吃都不是重要的,关键是让甘代远感受到她的一番诚意。今天的晚餐,可能引起了甘代远的不适,但他是什么人物,面对昔日的老部下面前,既给足了大家面子,又坚持了自己的原则,这让孙婧不得不佩服他做事的尺度。 吃过晚饭,高书记把甘代远送到情人谷宾馆,闲聊了一会儿,就杨重一起回市里了。 送走了高书记,孙婧领着田炳学回到宾馆大厅里。她看了看表,时间尚早,准备到甘代远的房间去看看。她为甘代远准备了两项活动,一项是健身,另一项是洗浴。为了避嫌,她不得不叫上田炳学一起去见甘代远。 孙婧轻轻地敲着甘代远的房门,可是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甘代远回到宾馆,顶多有一刻钟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休息了。 孙婧向田炳学做了个鬼脸,田炳学伸手刚要敲门,被孙婧拦住了。 孙婧断定,甘代远不在房间里。她突然有一点后悔,刚才只想着去送高书记,却忘记跟甘代远说自己还会回来。 孙婧果断地掏出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打扰领导休息。” “不打扰,孙局长,有事吗?”甘代远在电话里说。 “我……我们为领导准备了一点礼物,刚到你的房间外。”孙婧说。 “市里已经送过礼物了。”甘代远说,“我不在房间,我在后院转转,等一个客人。礼物就不要了,谢谢你的好意。” “也没有什么,就是一点特产。”孙婧轻描淡写地说,“一点松茸,还有一点刺五加,没几个钱的。” 孙婧根据甘代远的反应,当即把一些名贵的礼物抹去了。 “那就谢谢你了,你和我的司机联系吧。”甘代远说。 “好,我这就去办。”孙婧说。 甘代远在等什么客人呢?孙婧有些不解。她明白了,刚才她是搭乘东侧的电梯上来的,可能甘代远就在此时乘西侧的电梯下去了。 孙婧嘱咐田炳学把礼物交给甘代远的司机,自己则从西侧的电梯下了楼。她准备去门口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甘代远。 孙婧出了电梯,远远地看到,甘代远正陪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边说边笑朝这边走来,老太太的身边有一个穿著朴素的中年妇女。 这个人是谁?噢,这不是谢大姐吗?孙婧立刻缓过神来,径直迎了过去。 甘代远这时也看到了孙婧,忙向她招着手。 “孙局长,我听谢老师说,你对她很关照啊”甘代远又指了谢大姐说,“我替她谢谢你了。” “谢主席是咱们蓝河老资历的妇联干部,我怎么敢怠慢啊。”孙婧忙和谢老师握了手,笑容可掬地说。眼前的老女人,使孙婧心里略感安慰,这个老太太不会和甘代远有什么特殊关系的。要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490、解救前夫 “我这个年纪不中用了,拿国家俸禄,却做不了什么事!”谢主席说。 “去餐厅吧,我请大姐吃鱼。”孙婧说。 “不吃了,要不是在路上吃了饭,就不会这么晚起过来了。”谢主席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代远啊,我在这里坐坐,我们聊一会儿就走。” “那我请谢老师喝茶。”甘代远对孙婧说。 宾馆茶馆是个很雅静的地方,孙婧叫来服务员,安排了四道点心。孙婧对谢大姐印象很深,她是一个深居简出的老人,很少参加社会活动。上一次田炳学犯到她的手里,谢大姐曾经到旅游局替田炳学说过情。 单从她的外表看,谢大姐根本不像是已经退休十多年的干部,看上去至少年轻十岁。甘代远能在这么晚接待她,孙婧一点儿都不意外,这只能说明她和甘代远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孙婧在茶馆里安排好之后,很快离开了。她没敢走太远,就在茶馆的入口处找了个位置,谢主席既然这么晚来到这里,呆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她如果不在场会很不礼貌。 半小时的功夫,孙婧起身离座,从服务员那里拿了两盒胎菊、两盒玫瑰,她想,如果谢主席如果有什么要事的话,半小时的时间肯定说完了。 “谢大姐,我已经安排完了,请您在这里住下来,明天我陪您散散心。”孙婧说。 “孙局长不愧是旅游局长。”甘代远说,“谢老师,孙局长的一番好意,您就不要推辞了,明天我走后,你在这里住上两天。” “这下晨练去不了。”谢大姐说,“那就谢谢孙局长了。” 甘代远招呼孙婧坐到自己身边,悄声说:“孙婧啊,你就把送给我的那些松茸、刺五加什么的,全都送给谢老师,你的情我领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所以你什么也不要给我带了。” 甘代远此举出乎孙婧的预料,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偏偏在这时,孙婧的电话响了,是黑子打来的。黑子这小子是很少给她打电话的,他打电话情况特殊,不是要给她提供什么小道消息,就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疏通。 孙婧忙起身接通了电话,很不情愿地出了门。 “姚云龙的案子,已经移交到静河区检察院了。”黑子说。 “啊?有这么严重吗?”孙婧轻声说。 “千真万确。”黑子说,“今天中午跟市局的朋友喝酒知道的。” “你要是消息不准确……”孙婧回头看了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黑子说“你要不信,全当我没说。” 孙婧挂了电话,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她忽然感到,自己对姚云龙的事有点大意了。按照罗星的说法,姚云龙和检察院没关系,那样姚云龙就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是关几天,就能放出来。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姚云龙可能会被起诉啊,那可就不是关几个月了事了。 孙婧转过身来,理了一下头发,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推门回到了房间里。她发现甘代远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便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孙局长是不是有事啊?”甘代远说。 孙婧收敛的微笑,郑重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事,你就去忙。”甘代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我这里没事了。” 这一刻,孙婧的心里掠过一丝的委屈。在他和谢大姐面前,自己就好像一个多余人,一个多星期的精心准备,就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划上的句号。 第二天早晨,孙婧送走甘代远,就陪着谢大姐在景区里转了一圈。谢大姐的腿脚非常利落,走起路来丝毫不见老态。 孙婧的心思并不在谢大姐这里,昨天黑子打过来的电话一直叫她心神不宁。她在陪同谢主席的路上,给黄金辉打了一个电话。 这么多天过去了,黄金辉这边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孙婧想,是不是黄金辉对她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对她有意见了。她想来想去,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做到不周,她几次想把电话打过去,问个究竟,但每次都是拿出了手机,又放了回去。 这一次,她再也矜持不下去了。 “对不起啊,孙局长,这几天事太多,你那事让我给忘了。”黄金辉接通电话,开门见山地说。 “啊?”孙婧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被忽略到这种地步。 孙婧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电话里的这个男人心中根本没有她!自己想了几天几夜,犹豫再三才向他开口求情,他在电话中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就给忘了呢?如果他心里装着她,不论是怎么个装法吧,都不会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忘掉。 “你先放下电话吧,我这就去问。”黄金辉说,“我们回头再联系。” “姚云龙的事已经被移交给静河区检察院。”孙婧说。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啊。”黄金辉说,“孙婧啊孙婧,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催一催啊,你知道我这边事多,还跟我见什么外啊,我有时候忙起来什么事都顾不上。” “都怪我,有点大意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孙婧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了,我挂了。”黄金辉说,“等我回音。” 黄金辉的态度,使孙婧得到了一点安慰。她没法埋怨黄金辉,黄金辉公务繁忙,把她的事忘了也很正常。她握着电话,在原地来回走着。 几分钟之后,黄金辉果真打来了电话。 “大查是不行了。”黄金辉说。 “大查是谁?”孙婧问。 “省检的一个处级干部,因为与别人联名写院领导的黑信,被停职反省了。”黄金辉说,“她老婆是我们局的一个处长,一个礼拜没上班了,我给她打电话才知道的。大查跟蓝河市的检察长罗星挺熟,但现在不行了,他们夫妻有半个月没见面了,电话也打不通,他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呢,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那怎么办?”孙婧焦急地追问道。 “你和姚云龙真的离了?”黄金辉说。 “领导还不相信我吗?”孙婧说。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总觉得你离了婚还帮他,的确需要点境界啊。”黄金辉说。 “我不是帮他,他是我闺女的爹啊。”孙婧说,“闺女的学费,我的工资全拿出来也不够啊。”孙婧说,“我和姚云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爱情,但也有亲情吧。” “是这个理。”黄金辉说。 电话两边都陷入了沉默,孙婧被一种绝望的情绪所主宰。 “我再想办法吧。”黄金辉说。 “谢谢领导,感谢的话太轻了,我就不说了。”孙婧有几分感动,因为她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黄金辉看来还有办法。 “记住,在我没给你回信之前,你就不要再找别人了。”黄金辉颇为自负地说。 孙婧从黄金辉的话里听出,他的确准备帮自己一把,而且可能会尽更大的努力。 中午,孙婧安排谢大姐在情人谷宾馆就餐。谢大姐似乎察觉出孙婧有什么心事,说自己下午吃过饭就回去了。 谢大姐张罗要走,孙婧有些心慌了。甘代远交代的任务,是请谢大姐住上两天,怎么也不能少于两天吧。可是她心乱如麻,如果下午继续陪着谢大姐转,就会被她看出门道了。 怎么办?谢大姐整个上午闭口不提甘代远,她越是不提他,越是证明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只不过是赖得和她说罢了。 “谢大姐非要走的话,得答应我一件事。”孙婧说。 “说吧,什么事,我肯定答应你。”谢大姐说。 “我准备再安排您和家里的阿姨去一趟南方,地方你自己选。”孙婧说,“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就可以身。” 谢大姐身边的阿姨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孙婧的话,显得刺激了她的神经。 谢大姐的态度却非常冷静,她当即表示,不想再占公家的便宜了。 孙婧耐心地跟她解释着,这样做并不用动用公款,只要和哪家旅行社说一声,都不在话下。这不过是旅游局搞的一次活动,请离职的老干部出去散散心。 谢大姐表示,这件事非同小可,要向甘代远请求一下。 孙婧有些为难了,甘代远每天的事很多这样一件小事,根本犯不着这么大的动作。 “是啊。甘代远就要当市长了。”谢大姐说,“以后肯定更忙了。” 谢大姐情不自禁的一句话,使孙婧顿生疑惑:“甘代远要当市长了?他原来不就是副市长吗?这回要扶正吗?” 谢大姐自知自己说漏的嘴,忙摆着手,让孙婧小声点。 第二天,孙婧把谢大姐送到机场,刚回到局里,田炳学就拿着省报进来,把报纸郑重其事地摆在她的桌子上。孙婧莫名其妙地拿起来,发现了一个领导干部任职公示栏。 在公示人选里,甘代远被任命为省城的政府党组书记、代市长。 孙婧的心里很不平衡,看来谢大姐说的是真的,只是甘代远没有告诉她而已。甘代远既然能把这件事告诉谢大姐,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孙婧失落地想。 491、前夫归来 孙婧每天上班下班,中午或者晚上的时间,就抽空去梦幻娱乐城看看。 黄金辉已经和孙婧交代过,不让他再找别人,看来她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了,剩下的时间,只有等待。 这段时间经常来娱乐城,使孙婧对姚云龙有了新的认识,娱乐城的经营十分顺利,不仅收回了投资,而且部分房地产的产权也已经划到了姚云龙的名下,姚云龙已经名副其实地掌控着这个企业。 星期五傍晚,孙婧离开单位,直接去了娱乐城。 这段时间,除了洗浴中心停业维修以外,其它部门都正常营业。因为加大了营销力度,所以销售收入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现在已经洗浴中心已经恢复营业了。 听说吕副总说,洗浴中心重新开业以后,效益不够理想,孙婧就让他领着去看看。她去洗浴中心转了一圈,能去的地方都去了。 “软硬件都不错啊,为什么重新开业后效益不如以前了呢?”孙婧说,“吕副总,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孙局长,不瞒你说,以前服务项目多。”吕副总说。 “什么叫服务项目多?”孙婧问。 “推拿啊,足浴啊什么的,年轻女服务员多。”吕副总说,“姚总出事以后,这些服务员都散了,不敢来了。” “她们为什么不敢来?”孙婧问。 “唉,一言难尽啊。”吕副总说。 “明天,你派几个人,把她们都找回来。”孙婧毫不含糊地说。 “这个,能不能再等等。”吕副总说,“过了这阵风。” “娱乐城说白了就是一个企业,是要赚钱的,不是供人们参拜的佛堂!”孙婧说,“只要不是**易,不搞黄赌毒,没什么不可以干的。” 见吕副总仍然吱吱唔唔,孙婧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让吕副总把几个副总都找来,大家在一起议议这件事。 一会儿的功夫,几位副总就齐了。孙婧以前就跟这几位副总认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大家更熟悉了。孙婧开门见山地提起了洗浴中心的事,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会议室的门开了,姚云龙推门进来,笑嘻嘻地在屋里巡视了一圈。 孙婧第一个看到姚云龙。 这一刻,她如梗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屋里的人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只刹时间的沉默,便爆发出一阵狂呼:“姚董!姚董!姚董!” 孙婧心里有些纳闷,姚云龙怎么说出来就出来,黄金辉那边还没有回音呢。 几个副总一起扑过去,把姚云龙团团围在中央。只有孙婧仍然在椅子上坐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没事吧?”有人问。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好好的。”姚云龙说。 姚云龙与几个人握手之后,来到孙婧的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孙婧说。 “噢,对了。”姚云龙转身说:“司马,你说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司马凑上前来:“姚董,这些天经营形势不错,具体的还是让孙局长跟您说吧。这一阵多亏了孙局长,人家的确是见过世面,三下五除二,风平浪静。” 姚云龙把目光转向孙婧,一语双关地说:“这回,我真得谢谢你。” “姚董,别这么客气嘛,我是个有求必应的人,何况你是甜甜的爸爸。”孙婧说。 几位副总见姚云龙正对着孙婧,纷纷知趣地退了出去。 吕副总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走到姚云龙的面前:“孙局长正在为洗浴中心招聘女服务伤脑筋,姚董的意思是……” “算了。”姚云龙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 吕副总看了孙婧一眼,向她挥了挥手,走了。 孙婧看着吕副总的背影,没说什么。这时,孙婧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黄金辉打来的。 “您好,领导。”孙婧站起身来,向远处走了几步。 黄金辉告诉孙婧,姚云龙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被放了出来,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孙婧碍于姚云龙在场,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 姚云龙似乎猜出了什么,等孙婧挂了电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孙婧坐下,“如果我没猜错了话,这次是你把我捞出来的。” “是又怎么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孙婧,“帮我的领导也问我,你们都离了,什么还要操那份心?我说,我是看在我们的女儿的份上,他毕竟是我孩子的亲爹啊。” “孙婧,别说了,算我欠你的。”姚云龙说。 “什么欠不欠的,如果不是你派人去找我,如果我们没有甜甜,你以为我稀罕来找你?我恨死你了。”孙婧说。 在孙婧的逼问下,姚云龙承认,娱乐城里养了二十多个小姐,在暗中与客人进行色情交易。这是集中行动之前,警方早已经掌握了娱乐城洗浴中心里面的秘密,晚上突击行动时,所有的小姐全部落网,和姚云龙一起被带离了娱乐城。 孙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让我去找罗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星?”姚云龙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找罗星了?” “蓝如海说的,你进去那天,他深夜去找我。让我不要把你的事告诉甜甜的爷爷、奶奶,还有就是让我去找罗星。”孙婧说。 “哎呀,蓝如海这个笨蛋,我是让他去找罗星,不是让你去找罗星。”姚云龙说。 孙婧顿时全明白了,闹误会了,姚云龙根本没让她去找罗星,是蓝如海听错了。 “你让蓝如海找罗星做什么?”孙婧依然不依不饶。 “这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姚云龙说。 “怎么和我没关系,和我的关系大了。”孙婧说,“罗星这个人傲慢的可以。” “她就那样人,外表很冷,心肠还不算坏。”姚云龙说。 “你怎么还替她说话啊。”孙婧的气不打一处来。 姚云龙没事似的,说饿了,要和孙婧一起上楼吃饭,孙婧果断地摇了摇头,姚云龙只好打电话给餐厅,让服务员送饭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婧说,“看你这架势,罗星倒成了你的贵人。” “跟我说说,罗星怎么傲慢了。”姚云龙说。 “我辛辛苦苦跑了这些天,你出来了,看来得到罗星那里去感恩啊。”孙婧用挖苦的口吻说。 “你就跟我直说吧,到底罗星把你怎么了?”姚云龙说。 “罗星把我怎么了,她敢把我怎么样,她不理我还不够吗?因为你的事,我找上门去,像个她妈的贱人。”孙婧说。 “孙大局长,你消消气。”姚云龙说,“你越说我越糊涂。” “不是你糊涂,是我糊涂。”孙婧说,“要不是蓝如海传了你的话,我怎么会想到去找她。” 姚云龙嘿嘿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找罗星,直说不就得了。” 姚云龙告诉孙婧,罗星找过他,但谈的是姚尔寿的事。 姚云龙的父亲姚尔寿下台后,市院接到了一些匿名举报信,举报姚尔寿以权谋私,帮助儿子打拼生意,侵吞国有资产,违规经营梦幻娱乐城。 检察院根据举报信的内容开展了调查,在姚尔寿帮助姚云龙创办梦幻娱乐城这件事上,没有发现任何证据。 虽然当初创办梦幻娱乐城也经过了一些环节,但都是姚云龙自己跑的。梦幻娱乐城挂靠在政府下面的一家融资公司,属于国有股份公司,虽然房屋产权有一部分转移到姚云龙的名下,但这种转移属于改制重组,姚云龙是以经营者的身份回购的。 罗星与姚尔寿认识,但并不熟悉。她把姚云龙找来,当面询问了一些情况,打消了最后的疑虑,并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姚云龙。姚云龙虽然知道罗星在查他,但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罗星当面鼓对面锣,解开了他的疑问,使他松了一口气。 姚云龙在与罗星谈话时得知,市检察院每年都要开展扶贫解困工作,对口帮扶一些孤寡老人和贫困家庭。 姚云龙当即向罗星承诺,为检察院帮扶活动提供一笔资金,罗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就在姚云龙与罗星约好,准备到检察院谈捐赠的时候,偏偏出了意外,他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姚云龙匆忙之中,告诉蓝如海,去找一下检察院检察长罗星,到时候罗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了,不想蓝如海完全误会了姚云龙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捐款啊?”孙婧说。 “不是捐给他们,是通过他们,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姚云龙说。 “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非得经过检察院吗?”孙婧说,“这可不是你姚云龙的风格。” “这你就不懂了。”姚云龙神秘地说。 服务员送来了两个人的饭菜,荤素搭配,很丰盛。 姚云龙让孙婧一起吃,孙婧摇摇头,站起身来。 “你没事了,我也该走了。”孙婧说,“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不过,我希望你能多替甜甜想一想,在经营娱乐城的时候,最好不要去触碰法律的红线。” 492、恐吓检察官 “正因为你不懂,才能把我捞出来。这年月,还是糊涂一点好啊。”姚云龙连忙摆手让孙婧坐下,“屁大点事,我在里边呆了整整半个月。老爷子不在位了,我这两年恐怕不会太消停。” 孙婧依然站着,没有坐下,也没有离开。 “你到底找没找罗星?”姚云龙刚拿起筷子,又放了回去。 “你说呢。”孙婧说,“我不仅找了罗星,而且找了n次。” “听你的意思,肯定不是罗星放我出来的。”姚云龙像是知道孙婧找罗星以后的事情。 “当然不是。我找到了省城的一位领导,这个领导直接找到了区里,事情就解决了。”孙婧说,“就这么简单”。 “那罗星怎么说?”姚云龙说。 “她说,你的事和检察院没有任何关系!”孙婧说。 “放屁!!”姚云龙说,“这次起诉我的就是静河区检察院,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接手我的事,这个假惺惺的女人。” “罗星很有纲,滴水不进。”孙婧说,“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友好。” “妈的,罗星,我跟她没完。”姚云龙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没什么完啊,你不就是有几个破钱吗,人家有权,法眼通天,你能把人家怎么的。”孙婧装做无奈的样子。 姚云龙的事,本来是可以通过罗星解决的。孙婧想起省院的大查给领导写黑信的事,如果大查没有给领导写黑信,就不会被停职反醒,没有停职反醒的话,他可能就会找罗星帮忙。 想到这里,孙婧又坐了下来。她一想起秘密兮兮的罗星,还有冷冰冰的赵玉珏,气就不打一处来。 “听说省检有个叫大查的处长,和罗星关系很好,可惜啊,他因为给领导写黑信,被停职了,人也见不着影儿。”孙婧说。 “写黑信?我也给罗星写封黑信,我叫她立马给我下台。”姚云龙说。 “姚云龙,你轻点的瑟。”孙婧说,“小心再把自己送进去。” “她以为蓝河是她罗星的天下吗?这回我款不捐了,还要找她算帐。”姚云龙说。 “你找谁算帐就和我没关系了。”孙婧站起身来,“姚董事长,我把梦幻娱乐城毫发无损地还给你了,我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女儿。” “我已经决定了,把捐给检察院的钱,捐给你们旅游局。”姚云龙说。 “你歇着吧,我们不要。”孙婧说。 “我知道,孙局长现在不缺钱。”姚云龙说,“不过你这次帮了我,我怎么也得感谢你一下啊。” “你真的以为,我稀罕你这两个破钱吗?”孙婧说,“那你就太低估了我孙婧的境界。” “那你稀罕什么?”姚云龙好奇地打量着孙婧。 孙婧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知姚云龙步步紧逼:“说吧,你稀罕什么?” 孙婧沉默片刻,冒出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稀罕!” 按照罗星事先与小查的约定,调查组在调查尤大浩期间,罗星不与调查组直接接触。如果需要罗星从中协调的事情,直接由她的秘书赵玉珏负责。这样,赵玉珏每天都要去调查组一趟,问问有什么事没有。 开头几天,小查几乎没有时间与赵玉珏闲聊,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有程式化的问候。一来二去的,小查开始与赵玉珏聊上几句,但也都是天气、交通、吃饭这些场面应酬。 到了后期,小查干脆跟赵玉珏说,你不用来了,你总往我们这边跑,我们还没有时间接待你,有事我就直接给你打电话吧。 小查这个人很怪,赵玉珏不来不要紧,他每天都要给赵玉珏打电话,每次电话仍然没有什么正事。 调查组在蓝河市期间,尤大浩来找过罗星。 第一次来的时候,罗星刚出门,赵玉珏接待了他。 “我听说省里来了调查组?”尤大浩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玉珏说,“反正我是没看见什么调查组。” “小赵……赵秘书……赵主任,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听到对我们的反映没有?”尤大浩问,“如果有反映,你就如实跟我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尤主席,您是大领导,我是小干事,怎么能听到对您的反映呢。”赵玉珏说,“别说没有,就是有的话,也不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赵主任还记得尤小盟吗?”尤大浩说。 “您千万别叫我赵主任,我只是一名工作人员。”赵玉珏说,“小盟我当然记得啦,她现在好吗?” “在澳洲留学呢,前几天才回来。”尤大浩说,“她还问起了你呢。” “代我向她问好。”赵玉珏说。 “今天晚上怎么样,我请你和小盟一起吃个饭?”尤大浩在试探赵玉珏。 “谢谢您,我已经好久不参加酒宴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场合。”赵玉珏说。 第二次,是尤大浩领着尤小盟来的,他把尤小盟留到了赵玉珏的办公室,就独自一个人去见罗星了。 尤小盟的眼睛清澈如水,仿佛能一眼看到底。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赵玉珏的办公室。 赵玉珏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形象和内心很不吻合的女子,让她马上就想起了周森,顿时如梗在喉。 “赵姐姐还没有嫁人吗?”尤小盟小心翼翼地问。 赵玉珏摇摇头,算是回答,显然,她是在明知故问。 “赵姐姐别伤心了。”尤小盟说,“我们好好地活着,就是对周森最大的安慰。” 我们?我们是谁?赵玉珏这样想着,若无其事地说,“小盟,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不愿意提起他。” “好了,我不说了。”尤小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赵玉珏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知,那是一个首饰盒。 尤小盟来到赵玉珏面前,打开首饰盒。 “澳大利亚的阿基勒盛产宝石,什么颜色的都有,尤其是这种粉红色宝石驰名世界,价格不菲。在澳大利亚的任何首饰店里都有宝石出售,几百到几千澳元不等。但他们的宝石多数都是单独来卖的,只有这种镶嵌了宝石的项链,才更合适中国人的习惯。”尤小盟说。 “太漂亮了。”赵玉珏由衷地赞美着。 “漂亮吧,送给你了。”尤小盟爽快地说。 “送给我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赵玉珏说,“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尤小盟那汪清澈的双眸变得神秘,赵玉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的深不见底的东西。 “我想给谁就给谁啊。”尤小盟说,“这还需要理由吗?” “小盟,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赵玉珏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要说理由嘛。”尤小盟说,“那就是我喜欢你。” “那我也不能要。”赵玉珏说,“我们有纪律,不能收别人的东西。” 尤小盟叹了口气,把首饰盒放在桌子上,“你如果不要的话,就送朋友吧”。 赵玉珏忙拿起首饰盒,塞回尤小盟的包里。 那天,尤大浩在罗星的办公室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罗星没有露面。尤大浩在赵玉珏办公室的门前停留片刻,他的表情很阴郁,低着头领着尤小盟走了。 尤大浩刚走,罗星就拿着一个首饰盒来找赵玉珏。她一看到那个首饰盒就笑了,这个首饰盒与刚才尤小盟要送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罗星问。 “我知道您要我做什么了。”赵玉珏说,“刚才尤大浩的女儿也送了我一个这样的盒子。” “知道就好,今天找时间给尤大浩送回去。”罗星说,“这东西太贵重了,你告诉尤主席,他拿来的两瓶香水我留下了。” 罗星离开后,赵玉珏悄悄打开了首饰盒,原来尤大浩送给罗星只是一块宝石,但这块宝石,要比尤小盟送给他的那块大上几倍。她把首饰盒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下午就去了市政协办公室,请办公室的人把首饰盒转交给尤大浩。 调查组的工作,整整进行了一个月,调查组回省城的前一天,罗星带领检察院的班子成员,为调查组送行。赵玉珏是联络员,理所当然地参加了这场宴会。 晚餐上,大家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人提起尤大浩的事,宴会好像只是一场无主题的工作聚会。 “明天早晨,我就不送你了,要去人大开个会。”罗星对小查说。 “不用劳驾罗检。”小查说完,眼睛盯住了赵玉珏,“赵秘书帮我们送到机场就行。” 罗星笑了,点着头让赵玉珏起来敬酒,小查端起杯来,还没等赵玉珏说话,就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晚宴结束后,罗星并没有回家,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 赵玉珏见罗星不高兴,猜想她心里有事,却不好说什么。 罗星回到办公室,半天没有动静。 赵玉珏很纳闷,罗星在干什么呢。她想了一会儿,取过一个苹果,削好了皮,去敲罗星的门。 没等里面应声,赵玉珏就推门进去,见罗星正端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把刀仔细地打量着。 “罗检!哪里来的这东西?”赵玉珏的口音有些发抖。 493、暗送秋波 罗星从另一个纸盒里掏出了一盒玩具枪子弹:“这个东西不是你给我送过来的吗?” 赵玉珏顿时明白了,这几天,有罗星的几个邮件,不是纸盒子,就是包裹。她交给罗星以后,罗星都没有当面打开,而是直接放到了窗台上。 赵玉珏当时还觉得奇怪呢,罗星怎么变得如此麻木,收到了包裹,连看都不看。 “罗检知道是谁寄的吗?”赵玉珏问。 “干咱们这行有时候会得罪人的。”罗星说,“我即使知道是谁,也很难拿到证据。” “太过份了,您为什么不报警啊?”赵玉珏问。 “我要报警,就会有人偷着乐了。”罗星说,“说我罗星是个胆小鬼。” “您要不报警,他们就会以为你怕了。”赵玉珏说。 “现在,我还不想把这种矛盾公开。”罗星说,“我到底怕不怕,要靠事实来说话。” 罗星把手里的东西统统放进一个纸盒里,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在赵玉珏的脸上捏了一下。罗星虽然对赵玉珏很亲切,但很少有这样亲昵的动作,赵玉珏尴尬地笑笑。 “陪我说会话吧。”罗星说,“你对我说真话,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不想处。”赵玉珏说。 “处一个吧,别学我,孤独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罗星说。 “有我呢,我陪着你。”赵玉珏说。 “你啊,早晚还不都得嫁人。”罗星说。 赵玉珏知道罗星所说的孤独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时候。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尤大浩的案子,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像尤大浩这种情况,要是换成别人,可能早就控制起来了,但对尤大浩不行。他不仅是市政协的副主席,还是省政协常委,履行手续非常繁琐。虽然现在已经成立了调查组,似乎有关政法部门也已经介入,但还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玉珏,我真的有点累了。”罗星说。 “累了,您就回去休息吧。”赵玉珏知道罗星说的累到底是什么,以往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 “现在不说别的事,单就尤大浩这件事,省里市里和我打招呼的人已经有好几个了。”罗星说,“本来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的事嘛,我这次把他们全得罪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事,按程序走不行吗?”赵玉珏说。 “当然要走程序。”罗星说,“不过,我预感,这件事不会很快,一年、两年是他,三年、五年也是他。” 有电话打到了罗星的手机上,罗星犹豫了一下,接通了手机。赵玉珏起身要离开,被罗星摆手制止。 “姚总啊。”罗星说,“这次的事,对你的生意有影响没有?” “影响有限。”姚云龙说。 “我也是才听说你的事,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还惊动了省里。”罗星说。 “谢谢罗检啦,多谢您贵人相助,放我一马。”姚云龙说。 “千万不要谢我,不怪罪我就知足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做,主要还是区检撤诉了。”罗星说,“听说本来事情不大。” 在电话里,姚云龙直截了当地告诉罗星,这段时间生意不太理想,原来准备与检察院联合资助弱困难群众的事,得放一放了。等生意好转以后,捐款额加倍。 罗星本来就没把姚云龙捐款的话当真,听他这么一说,并不觉得意外。 她告诫姚云龙,把生意打理好,不要去做法律和政策不允许的事。两个人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句,罗星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罗星给赵玉珏打电话,要亲自去机场送小查回省城。 罗星突然改变主意,让赵玉珏感觉轻松许多。一个月下来,她对小查越来越熟悉,每次见面时,小查对她都是礼遇有加,不经意的时候,还撞上他火热的目光,这给她带来的一定的心理压力,使她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觉得很不自在。 小查是个已婚男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作为一名检察官,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到职业的约束。虽然他这次来只穿了便装,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他作为检察官的身份。 进入候机室前,小查先与罗星握了手,然后把手伸向了赵玉珏。 “这次调查,赵秘书辛苦了。”小查含情脉脉地对赵玉珏说。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啊。”赵玉珏随口应着,没敢看他的眼睛。 “我们市检的姑娘优秀吧?”罗星说,“赵秘书可是我百里挑一选来的。” “欢迎罗检和赵秘书去省城做客。”小查的眼睛火辣辣的。 赵玉珏忙躲到罗星的身边,一边挽住了她的胳膊。 “是不是有点相见恨晚啊,后悔结婚早了吧?”罗星笑道。 小查很不自在地笑笑。 “小查,我可跟你说,回家对夫人好着点。”罗星虚张声势地说。 “有机会我给你介绍省城的小伙儿。”小查极尽温柔地对赵玉珏说,似乎要为自己证明什么。 “那不能随便见,必须经过我批准。”罗星笑道。 离开机场,罗星的情绪似乎非常好,她让司机把车开到新开的一家百货商场。赵玉珏心里却觉得有些异样,小查今天的眼神不对劲儿啊,让她不敢和他对视。 罗星不直接回检察院,赵玉珏并不感到意外,但她让司机把车开到百货商场,就有点奇怪了。 在百货商场门前下车,赵玉珏看看眼前的大牌匾,又看看罗星若无其事的脸。 罗星笑道:“陪我逛逛商场。” “不会被别人看到吧?”赵玉珏提醒道。 “看到怕什么?逛商场也是今天的一项工作啊。”罗星道。 赵玉珏无语,只好跟着她往前走。她表面上轻松,心里却有些紧张,工作时间逛商场,她很不适应,生怕遇见熟人,说她不务正业。她偷偷地看一眼罗星,罗星显得很轻松,不时在感兴趣的商品前停留一会儿。 在五楼的家居商场买了棉被和枕头。 在六楼的电器商场买了一个英语电子词典和一把电水壶。 在楼下的副食商场买了两桶豆油、一箱精制香肠。 罗星买了东西,就让赵玉珏联系司机来取,然后两个人再接着逛。 出了大楼,罗星问赵玉珏:“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买这些东西了吧?” “送人?”赵玉珏试探地问。 “聪明。”罗星道,“今天上午,你跟我去走访三个困难户。” 赵玉珏暗暗自责,罗星这是要去搞帮扶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曾多次陪罗星去探望检察官家属,有几户人家去得更多,和罗星也很熟。 以前,罗星走访之前,就是亲自拉好单子,由司机去买。这一次,她亲自来买,赵玉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汽车开到一片棚户区外面,就再也无法往前开了。 在街道的小路上,罗星和赵玉珏拐了几个弯,来到了霍大娘家的门前。 徐大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发现罗星时,她已经走到了近前。 徐大娘的双手从盆里拎出来,在衣襟上擦拭着:“哎哟,星子,不是上个月才来过嘛,我这里挺好,不用老惦记着。” “今天来给大娘送一条被子,天已经暖和了,那条被子有点热啦。”罗星说着,径直往屋里走。 这是一个一居室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厨房。 火炕上,躲着徐大娘的老伴,已经偏瘫多年。见罗星进来,撑着一只胳膊要起来,被罗星按住。 徐大娘的儿子是一位检察官,刚参加工作两年,就因公殉职,他的父亲也从此一病不起,一个幸福家庭从此陷入困境。 赵玉珏已经陪罗星来过多次,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 她知道罗星的习惯,每次到了这里,不是放下东西坐就走,而是像闺女一样,帮助徐大娘干点活。赵玉珏没等罗星发话,就直接取来水盆,帮徐大娘擦洗玻璃。罗星脱去外套,一边和徐大娘聊天,一边晾晒衣物。 罗星不停地问这问那,最后话题停留在棚户区动迁上。 罗星告诉徐大娘,她已经在市里给她租了一套一室半的楼房,让她简单收拾一下,过几天院里就来人帮她搬家。 徐大娘面露难色,表示自己没有租房钱,想搬到乡下妹妹家里去住。 “不用了,租金我已经交完了。”罗星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一叠票子,“这点钱,您留着,买一些居家用品,有些东西没有什么价值的,搬家就不要带上了。” “闺女。”徐大娘的眼泪噙在眼里,“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啊。” “我的工资高,能帮你一点就帮你一点。”罗星说着,上前拍了拍徐大爷的胳膊,算是告别。 罗星和赵玉珏告别了徐大娘,沿着小路往回走。 罗星埋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罗检,下一个去哪?”赵玉珏问。 罗星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并没有马上回答赵玉珏。 赵玉珏的步子慢了半拍,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罗星流泪,既不好上前劝她,也不好毫不理会,这个尺度真是很难拿捏。她犹豫片刻,索性直接挎住了罗星的胳膊。 494、霸道红娘 临近中午时分,罗星和赵玉珏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居民区里,王妍家就住在这个小区里。王妍是一名小学六年级学生,父亲病故,母亲在社区做清扫员。敲开王妍家的门,王妍的妈妈正在守着炉子煮粥。 这是一栋老式的暖气楼,罗星送来过电饭锅、电炒勺,可是王妍的母亲仍然习惯于拣些树枝木块烧炉子。 罗星来到厨房,揭开锅,看了看,里面放着两个馒头,一盘大酱豆腐。 “罗星您歇一会儿,王妍这个时间已经下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王妍的母亲说。 王妍每天中午回家吃饭,路上来回要用四十分钟,回家吃饭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一会儿的功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你看看谁来了。”王妍的母亲打开门,对开妍说。 “罗阿姨!赵阿姨!”王妍冲过来,扑倒在罗星的怀里。 “快吃饭吧。”罗星抚摸着开妍的头,“学习跟得上吧?” “跟得上。”王妍点点头。 罗星从纸箱里取出两根肠,塞进王妍的手里,赵玉珏则把馒头和豆腐摆到了桌子上。 “王妍啊,今天你可以慢一点吃饭,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去。”罗星说。 “谢谢罗阿姨。”王妍点点头,在香肠上咬了一口,却并没有放慢速度。 罗星对赵玉珏做了个手势,跟着王妍妈一起躲进了卧室。两个人刚进屋一会儿,王妍就推门进来。 “罗阿姨,我吃完了。”王妍说。 王妍妈看看罗星:“你们一来,她也没心思吃饭了。” 赵玉珏又把王妍拉回厨房,看着她把碗里的粥喝完。 “罗阿姨,赵阿姨,我得走了。”王妍说,“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让你们操心。” “时间还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罗星取过英语电子词典,交到王妍的手上,“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要忘记给阿姨打电话。” “我挺好的,没有不顺心的事。”王妍说。 罗星和赵玉珏把王妍送到学校,罗星嘱咐了王妍一大堆话,王妍跳下汽车,拐进了学校大门,然后不时地回身看着,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司机按照罗星的指引,开到了五道街口,罗星领着赵玉珏下了车,一直往前走。 在路上,罗星打了个电话,仿佛在联系什么事情。赵玉珏跟着罗星来到一家饭店门前,饭店的名字叫月色饭店。 “不是三个困难户吗?”赵玉珏问,“我们才走了两个吧?” “下一个困难户就是你了。”罗星笑道。 “我?”赵玉珏愣了,“我怎么成了困难户了?” “你怎么不是困难户,你已经二十七八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婆家,难道不是困难户吗?”罗星板起脸来。 “罗星,您这是要干什么?”赵玉珏看看了周家庄饭店的大门,顿时明白了几分。 “赵检察官,人家小伙子就在这里工作,今天你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罗星说,“当然了,看没看好,你说了算,我不会难为你。” 阴谋,简直就是阴谋!赵玉珏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罗星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准备给她找婆家了。 “罗检,我真的不想找男朋友。”赵玉珏央求道。 “你不要学我,我不希望给你带来那种负面影响。”罗星道。 面对罗星的一番好意,赵玉珏无法拒绝。她准备听从罗星的安排,去见一见这个男人,见了之后,就说不合适,这样也算对罗星有一个交代。 赵玉珏跟在罗星的后面,进了月色饭店。她不知道罗星要介绍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答应和这个男人相处,就当是走一个过场吧。 罗星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单间。房间并没有人,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套餐具,桌上也上了两道小炒。她们进了房间,刚坐下,服务员就端来了一道鱼和一道蜜汁水果。 “我们先吃吧。”罗星等服务员退出房间,“他应该已经到了,很快就会进来。” “好香。”赵玉珏伸出了筷子,好像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检察长,慢怠了。”门开了,一个老板模样的年轻男子领着一名服务员进来了。 “周经理,打扰了。”罗星站起身来,同来人握手,“我们今天上午出去办事,正好中午路过这里。” “欢迎路过,罗星最好以后天天路过我们的小店。”周经理与罗星亲切地攀谈起来。 罗星向周经理介绍了赵玉珏:“这是赵科长,办公室副主任。” 赵玉珏向周经理伸出手:“周经理好。” 周经理对赵玉珏也是毕恭毕敬,在握手时,对赵玉珏有一个点头的动作,随手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赵玉珏。赵玉珏觉得好笑,现在的男生,动不动就喜欢递个名片,真是幼稚得可以。她接过名片,礼貌地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 “请罗检慢用,有事随叫随到。”周经理说着,退出门去。 “周经理怎么样?”罗星问。 “人挺好啊,热情、周到,很有礼貌。”赵玉珏漫不经心地说。 “那就处一处?”罗星道。 “啊?”赵玉珏说,“他不是这里的经理吗?” “是啊,他是这里的经理,这和处一处有矛盾吗?”罗星说。 赵玉珏立刻想起了香春阁饭店,想起了几年以前那个诬陷她偷小勺的饭店老板。从那以后,她对饭店老板、经理之类的人物,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她明知道这种反感可能是一种错觉,但她就是改变不了这种心理甚至生理上的逆反。 “罗检。”赵玉珏认真地说,“您千万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罗星说,“没看好是吗?” “是。”赵玉珏说。 “那这回你可看走眼了。”罗星说,“小周经理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呢,你也别太得意了,我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同意呢。” 赵玉珏吐了一下舌头,双手搂住罗星的胳膊:“罗检,求你了,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你到底怎么回事?”罗星说,“怎么到了年龄,还不想找对象呢?” “我不是不想找。”赵玉珏说,“是我命中注定就不会有什么男朋友。” 赵玉珏想起了周森,一个执拗而天真的家伙,虽然他的身上有这样和那样的不足,但她仍然忘不了他。 “不要再回忆过去了。”罗星说,“你的事我知道一些。” “你怎么会知道?”赵玉珏惊讶地看着罗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不仅知道那个男孩子叫周森,还知道他的父亲叫周子介。”罗星说。 赵玉珏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检察官,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罗星说,“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已经跟了我快两年了,如果你一直不找对象,不结婚的话,我就要背起一个骂名。人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会以为,我对你产生了不良影响。” “这是哪和哪啊,毫无关系的两件事。”赵玉珏说。 “感情上的事,我不勉强你。”罗星说“这个不行,就找机会再见下一个。” 不等赵玉珏说话,罗星就掏出了手机。赵玉珏似乎意识到什么,忙抓住罗星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罗星不悦道。 赵玉珏笑了:“你不是要打电话,又叫来了一个经理什么的吧?” “是啊。”罗星说,“我正要这么做。” “您千万别这样。”赵玉珏说。 “好啊,你要是答应和周经理处一处的话。”罗星道。 见赵玉珏没有态度,罗星如数家珍地向她推销起周经理来。 周玉成是一个检察官子弟,父亲已经退休了,已经三十岁了,还没结婚,在市里经营着两家饭店,虽然常与各种人打交道,但人还算本分。 罗星听周玉成的父亲说,周玉成身边不乏各色女子,但他对这些人并不感冒,更不想在业内物色配偶,只想找一个中规中矩的职业女性,最好是公务员之类。 赵玉珏听着罗星的介绍,心里很矛盾。她没想到,罗星会这样热衷于向她推销一个男人,而且显出一种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答应吧,有点强人所难,不答应吧,有点不识抬举。 赵玉珏正为难的功夫,门被敲开了,周玉成拎着几个纸兜进来,随手把纸兜放在旁边的酒柜上。 “这是即食的海鲜。”周玉成说,“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吧。” “我不要,给赵秘书吧。”罗星说着,用胳膊碰了一下赵玉珏。 周玉成一愣,随即笑了:“这是四份,每人两份。” “玉成,过来坐。”罗星拍拍身边的座位。 周玉成回身到酒柜里取来杯子,毫无拘束地坐在了罗星的身旁。 罗星的手放在了赵玉珏的手上:“玉珏啊,你和小周互相留一下手机号吧。” 赵玉珏疑惑地看着罗星,又看看周经理,觉得罗星也太心急了,她还没和面前的周经理说上一句话呢,罗检就让他们互留联系方式。真是的。 “罗检,这个……”周经理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互相留个号码,我找你方便。”罗星说。 495、美男计 罗检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玉珏只好对周经理淡淡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周经理掏出手机,立刻把电话打过过来。赵玉珏觉得罗检简直管得太宽了,连她的个人问题也不放过。别看周经理言谈举止像个正人君子,可是谁敢保他不是装出来的呢? 这段时间,田炳学对孙婧特别殷勤。 今天拿盒茶叶,明天送盒特产,孙婧心里有数,田炳学这是向她讨好加炫耀,意思是他在旅游业的人脉很广,就是她这个局长也不应该小瞧他。 孙婧全部照单收下,却与田炳学什么也不说,孙婧曾经答应过田炳学,接待完甘代远以后,可以考虑让他负责运作五星酒店项目,现在这个项目由旅游局负责,田炳学虽然是主管,但实际责任人是孙婧。 田炳学的意思,是把这个项目单挑出来。由他负责,这样许多事情就可以由他做主了。 孙婧也不是不想让他管,而是不想这么容易就交给他,男人通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 他看得出,田炳学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孙局,我提个建议,咱们这个五星酒店项目得抓紧啊。”田炳学说。 孙婧听田炳学口气不对:“田局长就是敬业,咱们的副局长都像你这样,我可就省心了。” 田炳学听孙婧这么一说,仿佛受到鼓励似的,“现在关键是把资金搞到手,现在这点钱根本不够,项目上了马,也得停下来。” “钱不够全市人民都知道,关键你得弄到钱啊。”孙婧说。 “孙局长你不会不知道,这个项目你是责任人吧。”田炳学说。 “是。”孙婧知道田炳学的意思,是要让她把项目责任人的角色交给他,可她偏不顺着他的话说。 田炳学的思路突然卡住了。孙婧瞅着他,感到好笑,我让你给我绕,没绕明白吧。 “孙局长好像是说过,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是不是对我田某不放心啊。”田炳学说。 “是。”孙婧笑道,“岂止是不放心啊,我怕你把楼给我盖歪喽。” “哎呀。”田炳学双手揪起了头发,不副懊丧的样子。 孙婧看着田炳学,咯咯地笑起来。 “没法唠了,你就会耍我。”田炳学站起来,转身就走。 “老田,别生气啊,和你开玩笑呢。”孙婧说,她看着田炳学出门,自言自语着:“这么大的事,说给你就给你了,没那么便宜。” 孙婧还是想找个机会,领着田炳学去一趟市政府,好好汇报一盘项目的事,直接推荐田炳学为项目责任人,最好是先把副局长的职务挂起来,让他专心干项目。 下午,高波穿着笔挺的西装来找孙婧。 孙婧见高波如此穿著考究、彬彬有礼,不禁眼前一亮。 嗯,是这个样子,一个精明强干的部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惜,他高波有自己的生意。 孙婧准备出趟远门,先去上海,再去云南,去上海是参加高波的上海旅行社分社挂牌仪式,去云南是参加在丽江召开的全国旅游博览会。 “我来向领导请教一下行程。”高波说。 孙婧对高波的话并不意外,她这次还要去大西南,正常的话,应该买票了。 “我准备订到上海和丽江的连程票。”高波说,“用不用买回程票?” “你怎么知道我去丽江?”孙婧问。 “搞旅游这点信息都搞不定,那还叫搞旅游吗?”高波,“这次我陪您去丽江,孙局长给我一个同行者的名单就行。” 孙婧立刻明白了高波的意思,这次出去,他要大包大揽。 小子挺大气,这才叫聪明人,不管怎么样,先有个态度。 孙婧打电话让田炳学过来一下,田炳学很快推门进来,抬高嗓门说:“高经理来了。” 田炳学这个招呼把孙婧搞愣了,这老田也太神了,高波面对她坐着,他不过看到了高波的一个背影,就这么肯定座位上坐着的是高波。 孙婧诡秘一笑:“来吧,田局长,咱们议个事。” 高波很不自然地站起身来,哈了一下腰,又坐下了。 事情明摆着,刚才他们见过。孙婧有些纳闷,见过就见过呗,要说他们不见也不正常,可田炳学为什么非要特意掩饰呢?看来老田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想突出他和高波之间的关系。 孙婧和田炳学简单聊了几句,就确定了这次出门的人选:孙婧、田炳学、吕主任。 “那我就回去准备了。”高波说完,站起身来。 “老弟,这次就让你破费了。”田炳学拍了拍高波的肩膀。 “哪儿的话,为我办事,我负责经费是应该的。”高波瞅了孙婧一眼。 “打住打住,各算各的。”孙婧打电话告诉财务,准备好出门的现金。有田炳学同行,她不得不小心一点,免得被人抓住话把,日后生出是非。 “这不妥吧,孙局长是不是信不过我。”高波说。 “这是两回事。”孙婧坚定地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些都是公事公办,没必要让你破费。” “想不到,想不到。”高波做感动状。 高波正要走,孙婧忽然觉得有点不妥,自己一个女干部,怎么也应该带个女同志,路上有什么事,也可以有个照应。这种事,本应该田炳学想到,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提这个茬。 “老田,再给我配一个女干部吧。”孙婧说。 “出门在外,怎么坐车啊,要不就得把吕主任换掉。”田炳学说。 “吕主任不能换。”孙婧说。 “我们出一个业务主管吧。”高波像想起什么似的,“给孙局长做专职导游。” “这个好,这个好。”田炳学转向孙婧,“人家是专业人士,总比吕主任好用吧。” 孙婧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简直就像一出双簧,但话又说回来,旅行社的业务主管,肯定错不了。高波能舍得派出一名业务主管来陪他,也算是够豪爽了,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在上海,高波的春风旅行社多了一块牌子,成为上海蓝天旅行社分社。高波不仅堂而皇之地当上了董事长,而且旅行社资质和业务范围也今非昔比。 孙婧出席了授牌仪式,拜会了当地的旅游部门,参加了一场答谢宴会,使命就算完成了。 宴会结束后,田炳学领着吕主任来到孙婧的房间,向她请假,说要到苏州会几个朋友,然后就直接回蓝河,丽江就不去了。 “丽江不去了?苏州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孙婧问。 “我去过丽江多少次了,咱不说西欧、北美,不说新马泰、港澳台,全中国我哪儿没去过?”田炳学说,“丽江很适合孙局长这样的白富美,就让高波陪你去吧。” 其实,有吕主任跟着,田炳学不去也无所谓,这样车上还可以宽敞些。 “吕主任我也想带着。”田炳学说,“工作上的可以有个帮手。” “吕主任给我留下,你愿意去哪去哪。”孙婧不快道,这个田炳学,简直是得寸进尺。 “好好,吕主任就留着给你用,给你用。”田炳学立刻妥协。 孙婧一行四人到达丽江的时候,离全国旅游博览会还有两天。来丽江之前,高波曾经试探过孙婧,是否在昆明停留,她马上就否决了。她在接待办的时候去过一次丽江,而且是一走一过,行色匆匆,好几年没去了,她倒是很想念这个地方。 高波在丽江大研古城里有开客栈的朋友,直接把他们接到了客栈里。 客栈是个环形的封闭的院落,老板在三楼和二楼留了四个单间,高波把孙婧和业务主管庞艳安排在楼上,他和吕主任住在楼下。虽然都是单间,格局却差得很远,属孙婧的房间最豪华。 孙婧简单洗漱了一下,抹了防晒霜,戴上草帽,独自出了门。没走几步,高波就急匆匆追了上来。孙婧想自己随便走一走,所以才不想和高波打招呼,不想高波的反应如此灵敏。 “我告诉吕主任了,下午自由活动。”孙婧头也不转地说。 丽江古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孙婧斜挎着包,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在石板路上逛了起来。十多分钟的功夫,就逛到了四方街,路上偶然有男人上来搭讪,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笑着摇头。 她依稀记得,在酒吧街附近有一个斑鱼庄,里面的鱼好吃,环境也很优雅,她决定找到那个地方,躲一会儿清静。转着转着,孙婧转着转着,不仅没找到斑鱼庄,而且迷失了方向。 她索性顺路往前走,在一个比较肃静的斑鱼庄前停了下来,跟着门前的服务员走了进去。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瓶红酒,一道鱼,听着曼妙的音乐,望着窗外发呆。 孙婧想起了甘代远。 他在做什么呢?也许正在开会吧。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如果甘代远坐在对面该多好。孙婧忽然产生了一种孤寂感,这种感觉不知什么时候降临,她饮着红酒,品味着一种异样的孤独。 496、强奸未遂 孙婧突发奇想,想给甘代远打个电话。 也许是酒壮人胆吧,她这样想着,就掏出手机,找到了甘代远的座机号,直接拨了过去。 没人接,甘代远应该不在办公室。孙婧又找到他的手机号,这次接通了。 “您好,您是哪位?”听声音不是甘代远。 “我是蓝河的孙婧,我想请甘市长接电话。”孙婧不知哪来的勇气。 对方似乎也被孙婧的气势震住了,等了一会儿,手机交到了甘代远的手中。 “孙局长,难得接到你的电话啊。”甘代远说。 “首长好。”孙婧立刻清醒过来,“没什么事,就是想给您挂个电话。” “好啊。”甘代远说,“你好像心情不错啊。” “您能猜到我在哪儿吗?”孙婧说。 “我猜猜看,你不是在省城吧?”甘代远说,“在省城的话,明天就见个面,晚上正好有个活动,你也参加一下。” “我在丽江呢,这里有个旅游博览会。”孙婧不想再让他猜了。 “遗憾,太遗憾了。”甘代远说,“这个会我本来要参加的,但因为市里有事,需要我回去,现在正在昆明机场,要往回赶呢。” “天呐!怎么这么巧。”孙婧惊叫道。 “还是搞旅游好啊。”甘代远说,“你的工作让我羡慕。” “您不能不回去吗?”孙婧说完就有点后悔。 “孩子气了吧。”甘代远说,“还有半个多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 “唉,就差那么一点点。”孙婧说,“那好吧,那就祝您一路顺风吧。” 孙婧放下电话,有些懊丧,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一天呢,那样就会遇到甘代远了。唉,擦肩而过,没缘份,没办法。她端起面前的杯子,不饮而尽。 天色渐晚,桌上那瓶法国红酒只倒了一杯,孙婧向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指个红酒瓶子:“麻烦把酒给我封好,我要带回去。” 服务员正要把红酒拿去加封,却被一只手拦住了,高波笑吟吟地站在孙婧的面前:“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风景,怎么一个人独享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孙婧警觉地抬起头。 原来,高波怕孙婧迷了路,在她离开客栈的时候,打点了一名客栈服务员,一直跟到了这家斑鱼庄。孙婧见高波来了,便让他他吕主任和庞艳都找过来,高波却推辞说,庞艳陪吕主任逛街去了。 “真难为你了。”孙婧笑道,“高经理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 高波要请孙婧去酒吧,孙婧摇摇头,她不愿在那里遇到旅游业的同行。高波又向孙婧推荐了一家小吃店,就在他们住的客栈对面,里面的云南特色小吃很齐全,他已经在那里预订了房间。 “这里晚上的风景很不错,你路熟,就陪我转一会儿再说吧。”孙婧说。 高波领着孙婧来到那家特色小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两个人喝了一瓶红酒,已经是深夜了,高波把孙婧送回房间时,吕主任和庞艳还没有回来。 孙婧回到房间,感到困意难耐,一头扑倒在床上,就再也不动了。 高波在一边又是摇又是叫,孙婧都没有醒来意思。 高波回房间取来摄像机,插好门,在电视旁边支好摄像机,迅速按下了开关。他见孙婧没有什么反应,胆子越来越大了,悄悄爬上床去,除去了孙婧的外套,孙婧双目紧闭,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高波把双手架在她的腰际,缓慢地退下了她最后的一块遮挂,露出了丰润雪白的酮体。高波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托起孙婧的身体,在摄像机前摆着各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高波把孙婧的双腿架到自己的肩上。 孙婧突然睁开眼睛,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从床边翻到床下,站起身来。 “高波,我等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孙婧脸色绯红,并不去掩饰自己的身体。 “孙局长,我……我……我喜欢你。”高波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非常流利地说。 “屁话。”孙婧冷冷地说,“有这么喜欢别人的吗?” 孙婧重新爬上床,以一种嘲笑的口气,对高波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就上来吧。” 高波垂头丧气,跪在床上,软绵绵的东西在孙婧的面前暴露无遗。 孙婧冲下床去,拿起了架在电视上的录相机,从里面卸下储存设备,狠狠地摔在地地上。高波看着她疯狂的动作,双手抱肩,呆若木鸡。 “高波高经理,你刚才怎么给我脱的,就怎么给我穿上。”孙婧在床边坐下,看也不看高波。 高波像听到圣旨一样,从床上取得孙婧的内衣,一件一件地往孙婧的身上穿。孙婧十分满足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孙婧听说田炳学要离开时,就起了疑心。上一次,田炳学离开时,高波就在她喝的酒里加了一种东西,使她难受了一夜。这一次,田炳学又要玩失踪,由不得孙婧不多想。 他们晚上到了客栈对面的鱼庄,见吕主任和庞艳不在,就猜到高波今天晚上可能又会有什么节目,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男人,孙婧暗自得意,她既不想栽在他的手里,又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一直到快半夜了,孙婧都没给高波任何下手的机会。 她知道高波不敢轻举妄动,两个人喝掉一瓶红酒以后,孙婧借故去了一趟洗手间,给他创造了一次作弊的机会。在这个空档,高波就是有天大的把戏,时间也足够了。 孙婧从洗手间里出来,她面前的杯子真的被动过了。 “高经理,你去给我要瓶水来。”孙婧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喝了一半。 高波见状麻利地站起来,很快取回了两瓶水。刚才高波转身取水的时候,孙婧并没有把那口酒咽下去,而是吐到了纸巾里,然后把剩下了半杯酒倒掉,重新倒了一点。 高波很会掌握火候,很快就买了单,扶着孙婧回来了。他误以为孙婧已经被他蒙翻,这才敢在孙婧的房间里如此大动干戈。 “袜子。”孙婧用眼睛示意高波。 高波从枕边拿过孙婧的袜子,给她套在脚上。 “鞋。”孙婧不动声色地说。 高波把那双白色的耐克鞋给孙婧穿到脚上。 孙婧站起身来,在高波的脸上拍了拍,坐到茶几旁的藤椅上,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高波慌乱地穿上衣服,像个下人一样,把刚才弄乱了床重新铺好。 “坐。”孙婧温柔地说。 高波站在床边,没有动地方。孙婧把手里的空水瓶甩了过去,正砸在高波的垮下:“让你坐,你就坐,你跟我还有什么可羞羞答答的吗?” 高波隔着茶几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胸前。 孙婧走到门前,凑近门板,侧耳听了一会儿。她推测,吕主任和庞艳肯定还没有回来。庞艳那小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吕主任今天晚上要破费了。 高波似乎看出了孙婧的顾虑,告诉她,庞艳领着吕主任泡吧去了,最快也要后半夜才能回来,还有可能天亮回来。 “怪不得你这么胆大呢,原来把闲人都清场了。”孙婧哼的一声,“你胆子不小啊,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干?” 高波咽了一口唾液,什么也没有说。 “跟我搞这个,你不觉得你太嫩点吗?”孙婧说,“你以为我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呢?” “孙局长,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您饶了我吧。”高波表情恳切,欲哭无泪。 “今天这事,好像有人指使你,是不是田炳学?”孙婧说。 “不是,不关他的事。”高波脱口而出。 “啪……”孙婧抬起手来,隔着茶几,抡了高波一个大嘴巴。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孙婧说。 “不是田炳学。”高波固执地说。 “好,你有种,我现在就报警,你也算是个有钱人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藏送了自己的前程吧?”孙婧从包里取出手机。 高波扑通跪倒在地:“孙局长千万别报警,我说,我说……是田炳学指使我干的。” 孙婧听了,举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 “好,今天算你明智。家丑不可外扬,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饶了你,”孙婧说,“起来吧,让你的庞主管看到,像个什么样子。” 高波像一只受过训练的犬,摇晃着站了起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孙婧悄悄按下手机上的录音键,“只要你认错,下不为例,我既往不咎。” 田炳学对孙婧这个旅游局长相当不感冒,早就算计把她拉下马,但一直苦于没有把柄和借口。他曾经亲自上阵,小试身手,没想到孙婧的防范意识很强,履履化险为夷。无奈之中,他选中了年轻英俊的旅行社经理高波作为一枚棋子。 高波碍于孙婧的身份,并不情愿参与这件事,但架不住田炳学软磨硬泡,使他不得不乖乖就范。 拉孙婧下马的最好办法,就是桃色事件,为了让高波言听计从,田炳学背着孙婧,把几次官方会议的旅游接待任务都交给了高波,高波不断见到大笔入帐,揣着一笔现款找到田炳学,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收。 497、她想包容他 田炳学开门见山,让高波帮他办件事,高波的第一次宴请,就这样炮制出来了。那次在茶馆里,高波眼看就要得手,谁知孙婧突然有所醒悟,在他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在丽江之行时下手,也是两个人计划好的。孙婧没有话符前言,立刻把酒店项目全权交给田炳学,更使他坚定了下手的念头。田炳学本来不想去上海,但那样容易引起孙婧的疑心,他还让高波出一名女导游,免得孙婧带上旅游局的女干部,到时候碍手碍脚。 庞艳陪吕主任去酒吧,也是高波的交代。他告诉庞艳,要不惜代价,缠住吕主任,不过半夜不要回来,最好天亮以后再回来。 “有一个问题,我很感兴趣。”孙婧说,“说吧,你这么做,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他想通过这件事把你搞下去,然后他去当这个局长。”高波说。 “可以理解,就是手段低劣一点,好,就算是这样。”孙婧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啊?” “他答应旅行社协会换界时,让我当会长。”高波说。 “想不到,你还是个官迷呢。”孙婧挖苦道,“高波你也不想想,以你现在的实力和威望,能当个副会长就很不简单了。问题是,你现在给我整出了这种事,使我对你的品质产生了怀疑,使到底是不是适合干这行,都值得怀疑。” “孙局长,我一时糊涂,你饶了我吧。”高波给孙婧叩了一个响头。 孙婧平静地看着高波,抑制着一种胜利的喜悦。他高波虽然算不上高富帅,可在全市旅游行业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他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她,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起来吧。”孙婧在转身的瞬间,决定放高波一马,“高波啊,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你长得一表人才,凭什么干这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啊。” “孙局长,您放心,我一定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做人。”高波站起身来,抓过那台摄像机,“如果我再有对你不敬的行为,就像这台机器一样,粉身碎骨,不得好使。” “高波!”孙婧见高波高高举起摄像机,就要摔下去,她高喝一声,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少给我来这套,不要侮辱一架机器好不好,你就像这台机器一样,功能怎么样,关键要看谁来用它!” 孙婧的气势把高波镇住了,她把摄像机放在桌子上,心满意足地看着高波:“你今天地也跪了,情也求了,誓也发了,我也表个态,今天的事,我可以放你一马。” 高波将信将疑地看着孙婧。 “看来,田炳学是故意躲开的了?”孙婧关了录音机。 “他说自己是个多余人。”高波说。 孙婧笑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以为不在现场就能脱得了干系。 “田炳学还没有回去,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孙婧诡秘地问。 “这个,他没跟我说。”高波说。 孙婧并不想离奸高波和田炳学的关系,高波肯帮他做这等事,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决不是几句话能够松动的。但话又说回来,从这个晚上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开始瓦解了。 孙婧并不想和田炳学弄僵,在今天这件事上,无论她多少在理,都不能成为报复他的借口。作为一个一把手、女同事,这种事传出去会成为别人的笑谈,如果因此搞得反目成仇,恐怕就会成为别人的笑炳了。 “高波,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从来没发生过。以后怎么办,你看着办吧。”孙婧说,“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那我可要新帐老帐一起算。” “孙局长,我向您保证,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高波信誓旦旦地说。 “会长嘛,你就别当了,你还年轻,今后日子长着呢。”孙婧拍了拍高波结实的胳膊,“等协会再开会时,我会推荐你当个副会长。” 孙婧的态度完全出乎高波的预料,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呢,没想到孙婧这么大度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吕主任就浑身酒气地闯了进来,庞艳紧跟在他的后面,眼睛不停地在屋里搜寻着,好像要发现什么似的。 不等吕主任说话,高波忙站起来,向孙婧告别,出门的时候,随手扯了庞艳一把。 “等等。”孙婧说,“高波啊,从明天开始,就把庞艳借给我吧,她对丽江熟悉,可以借这次机会陪我四处转转。” “好好,孙局长随时吩咐。”高波随声附和着。 孙婧留下了吕主任,从桌上取了一瓶饮料交给他。吕主任似乎颇为得意,一屁股坐在床上,把饮料一饮而尽。 原来,庞艳本来要与吕主任在酒吧一醉方休,但孙婧对吕主任事先有交代,不能单独与陌生人交往,不能出入不应该出入的场所,必须在十二点以前回到客栈。 吕主任酒没少喝,好在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摆脱了庞艳的纠缠,总算按时回到了客栈。 孙婧见吕主任及时赶回来,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这老田太不像话了。”高波和庞艳走后,孙婧突然冒出了一句。 吕主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田炳学怎么得罪了孙局长。 “他连丽江这种地方都不愿意来,他想去哪儿啊,想周游世界啊。”孙婧说。 “孙局长,有句话,我可能不该说,田炳学不说周游过七大洲、四大洋吧,也差不了多少了。”吕主任说,“人家这叫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孙婧说,“吕小伟你跟我说说,你出过几次国啊。” “我?俄罗斯,还是沿边地区。”吕主任说,“其它的地方,我就没去过了。” “这不结了,你的工作不是干得很好吗?”孙婧说,“论业务、论能力、论人品,你比他田炳学差多少啊?” 吕小伟一惊,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嘴撇了几下,眼睛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受到如此这般的肯定,而且是出自于孙局长之口,使他受崇若惊,战战兢兢,酒立刻醒了一半。 “吕小伟啊吕小伟,你的优点很多,缺点呢,就是胆儿太小,不敢放手工作,不敢承担责任。”孙婧说。 “是……是,我一定努力改进,一定努力改进。”吕主任说。 孙婧看着吕小伟,心想,对付田炳学,不用我亲自出手,眼前这个吕小伟就足够了。趁着这次出门的机会,得安慰他一下,也算给他壮壮胆。孙婧不想就此便宜了高波,这样可以惩罚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这次会议之后,我就直接回去了。你可以在云南多停留几天,没去过的地方都去玩玩。明天我就跟高波说,由他来安排你的行程。” “多谢领导,多谢领导。”吕主任连连称谢。 孙婧回到市里没几天,田炳学也回来了。 孙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张嘴炳学、闭嘴炳学的,她看得出,高波没有得手,使田炳学受到很大的打击,连情绪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开会之前,孙婧把吕主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的会上,田炳学要汇报几项工作。”孙婧说,“你是老同志,不要装老好人。” “孙局长,我发言不太好吧?”吕主任说,“田炳学毕竟是老局长啊。” 孙婧心里的火腾地起来了,这个吕小伟真不识抬举。 “吕主任,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吧。你好甭也当了好几天后备干部了,怎么一点水准没有。”孙婧强压住心里的不快。 “孙局长,我不是那意思,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做科长的有多难,尤其……”吕主任说。 “尤其什么?怕得罪田炳学?”孙婧说,“那好,你现在就可以转岗,去田炳学家当保姆,我保证,工资照发。” 吕小伟听孙婧这么说,眼睛有些发直,他其实早就对田炳学心怀不满,只是他知道人在屋檐下,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他隐隐觉得孙婧早已经给他划了类、站了队,把他当成了田炳学的人,他就更不敢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孙局长,您快别挖苦我了。”吕主任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几天以后,孙婧主持召开了局长办公会,主要科室的科长全部参会。 局长办公会由孙婧主持,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听取田炳学近期工作的汇报。 孙婧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田炳学就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田炳学是在领导干部口才出类拔萃的,讲话、演讲之类,也是他最擅长的,嘴里会经常冒出四六句,还有排比句什么的。一个汇报三个部分,田炳学讲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收场的意思。 孙婧有些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回办公室去了。孙婧这一走不要紧,田炳学抬头看了看,做了个鬼脸,与几个副局长扯起闲篇来。 498、吕科戏田局 一会儿,孙婧回来了,田炳学三言两语结束了汇报,笑嘻嘻地看着孙婧。 “完了?”孙婧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那大家议一议吧。” 袁局长、蒋局长、吴局长都默不做声,看来都在等着孙婧点将。 孙婧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转向了吕小伟,“吕主任,谈谈你的想法。” “田炳学谈得非常好,非常好。”吕主任说着,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孙婧。 “好就不用说了,直接谈意见。”孙婧说。 “那我……我就说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吕小伟说,“关于旅游局要推荐的旅游产品品牌,我觉得有几个品牌,正处于培育阶段,还不具备推荐的条件,所以我建议能不能再斟酌一下,至少有三个品牌应该拿下来。” “好。”孙婧说,“吕主任说得非常有理,田炳学,就按照吕主任的意见,对这些旅游品牌重新筛选一下。” 孙婧的话音未落,屋里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田炳学侧过脸来斜了吕小伟一眼,没好气地转回头去。 “第二点,关于旅游产品展示厅项目,这个项目虽然不大,但预算也要几十万元,从房屋布局到装饰设计,都需要一个专业的公司,进行专业的建设和布置,这样才能保证旅游产品展厅项目的质量和声誉。” “吕主任的这种负责精神非常值得肯定。”孙婧又插话道,“他说的事虽然不算大,却是长期以来,我们在项目建设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严格执行项目承发包,以往我们只停留在纸面上,到了执行的时候,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个人说了算。以后,这种做法行不通了,不论什么项目上,不论项目大小,一律执行公开招标。” 田炳学的脸色铁青,左顾右盼,有些坐不住了。 “吕主任,接着说。”孙婧对吕主任使了一个眼色。 “第三嘛,局里要给班子成员换一台电脑,我建议给每位科长都配一台电脑。我先声明,我不要,我那台还能用,不用换……” 田炳学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了。 田炳学离开,孙婧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她清楚,吕主任的谈话足够引爆今天的局长办公会,田炳学在不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 “吕主任,你的想法很成熟。”孙婧转向其他人,“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好”,“有魄力”、“有想法”。因为孙婧有言在先,田炳学又不在,在坐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倾向。 “今天吕主任的表现非常好,我们的中层干部,都要像吕主任这样,腰杆要硬起来,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如果在问题面前,在是非面前,都唯唯诺诺,惟命是从,工作还怎么开展?我们这个集体还有什么希望?” “田炳学呢?”孙婧向身旁田炳学的位置瞥了一眼,“吕主任,你快去把田炳学找回来。” 片刻功夫,田炳学跟在吕主任身后回来了。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按照吕主任的建议,对这几项工作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整。”孙婧不等田炳学落坐,迫不急待地说,“由吕主任负责操作,田炳学负责监督指导。” 在坐的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原来由田炳学负责的工作,直接交给了吕主任。 “散会。”孙婧不动声色地说。 孙婧本以为,田炳学随后就会找上门来,跟她理论。 不过田炳学这次表现得很沉得住气,端着杯子,乐呵呵地回到屋里,一天没有和孙婧打照面。孙婧感觉田炳学还是有些变化,要是在她刚到旅游局任职的时候,田炳学还不得蹦着高找她啊。 孙婧有一点没有弄明白,不知道是田炳学发觉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真的通晓了与她和睦相处的艺术,在跟她玩韬光养晦呢?显然,二者必有其一。 一连几天下来,田炳学都没露面,每天不是躲在办公室里,就是找个公干的理由出去。虽然不向她请假,但每次都会和办公室负责考勤的干部打招呼,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孙婧的本意,是想通过打压田炳学来激怒他,这样,从他的身上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她不怕他不服气,就怕他不生气;不怕他不出差,就怕他没弱点,他田炳学只要让她抓住短处,那就有好日子过了。 财务科长找孙婧签字,孙婧见是前几天出门的票据,随手就签下了名字。 “等等。”财务科长都走到门口了,孙婧突然叫住她。 “那些票子我再看一眼。”孙婧忽然想起,田炳学这次出门的票据应该也在里面。 她把单据拿在手里,翻了翻,里面果真有田炳学的出差票据。 她找到了田炳学从上海——珠海的机票,还有一张是从珠海飞回市里的机票。田炳学离开上海的时间,竟然比她去丽江的时间还早一天。她明白田炳学可不是随便看看朋友,而是早有计划的,甚至提前买好了机票。尤其让她不解的是,他在珠海的时间竟然整整一周,这么长的时间,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田炳学的票子没有别的了?”孙婧问。 “没有了。”财务科长说。 看来,田炳学到了珠海以后,吃住行都有人料理,或者说,他在珠海期间产生的费用,有人为他买单。 “好了,没事了,你叫吕主任来一下。”孙婧说。 孙婧看着吕主任风风火火地进来,特意给他倒了一杯水。吕主任这阵儿肯定忙坏了,以前需要田炳学亲自操刀的工作,现在全部教给吕主任,吕主任受到她的鼓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都会单独向她汇报一次,然后再向田炳学传达。 孙婧心里有数,这种程序完全颠倒了,但吕主任好像浑然不觉,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调动中层干部们的积极性。 “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办一下。”孙婧说。 “领导尽管吩咐。”吕主任说。 “珠海有没有朋友?”孙婧说。 “有啊,旅游局的朋友遍天下。”吕主任说。 “你去给我查一查,田炳学离开上海以后,是不是一直在珠海,如果不在珠海的话,去了哪里?”孙婧说。 “这个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往珠海打电话。”吕主任说。 “一定要策略一点,拿到真实情况。”孙婧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高波帮忙。” 吕主任听孙婧提起了高波,笑容立刻消失了。高波与田炳学关系好,是旅游系统无人不知的事情,孙局长要查田炳学,竟然要高波帮忙,他立刻得出一个结论,田炳学张狂的日子快要终结了。 孙婧从身后的柜里取出两个包裹,让吕主任给她放到车箱里去。 这些包裹里都是她这次出差给女儿买的特色食品、纪念品和衣物。 去上海前,她匆匆忙忙地去学校看过甜甜,一晃半个月又过去了。她打算接女儿回家过周末,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想到姚云龙晚上可能也要去接女儿,孙婧决定给他打个电话。谁让他姚云龙是甜甜的父亲呢,这就是命,为人父母的,一旦有了孩子,就像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她可不想做那种小里小气的女人,分个手,就弄得跟仇人似的,动不动就拿孩子要挟。 她要做个大气的女人,和姚云龙一起担负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决不把家庭解体的任何负面影响带给孩子。 “姚云龙,今天晚上你自由了。”孙婧说。 “孙大局长,这话说的,我姚云龙哪天不自由啊。”姚云龙说。 “好了,闲言少叙。”孙婧说,“一会儿我去接甜甜回家,和我一起住两天,你今天就不用去了。” “这事啊,好说。”姚云龙说,“我是应该歇歇了,今天忙活了一下午。” “好了,我挂了。”孙婧说。 “别挂啊,不想知道我忙活什么了吗?”姚云龙说。 “你忙活什么,我不是太感兴趣。”孙婧说。 “罗星这个娘们,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姚云龙说。 孙婧一听到罗星这个名字,立刻警觉起来。这是一个让孙婧恨得牙根疼的女人,她从来还没有在一个女人心中这样难堪过,姚云龙为什么突然提起她呢? “我告了罗星一个恶状。”姚云龙说,“罗星这回可有好日子过了。” 孙婧的心一陡,姚云龙的动作好快啊。她估计姚云龙不会咽下这口恶气,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手了。 “你告谁,那是你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孙婧顺嘴说道。 “不想听听罗星是怎么诽谤领导的吗?”姚云龙问。 “姚云龙,请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孙婧冷冷地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没等姚云龙回话,孙婧就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到那个让她反感的名字。姚云龙准备怎么报复罗星呢?孙婧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 499、绝情女人 赵玉珏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书,收发室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叫尤小盟的女子要见她。 尤小盟不是去澳洲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玉珏很纳闷,几个月前,尤小盟和尤大浩曾经一起来过这里,按照正常的逻辑,她现在应该正在澳大利亚读书,而不应该出现在蓝河。 尤小盟很快就出现在赵玉珏的面前,她装著很随意,也没有化妆,只有肩上挎的那个名牌包,还带着昔日尤小盟的富家子弟痕迹。 “你这是怎么了?”赵玉珏站起身来,“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尤小盟了。” 尤小盟来到赵玉珏的桌前,手伸进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钞票,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我爸爸失踪了。”尤小盟苦着脸说。 赵玉珏立刻明白了,尤小盟是为她的父亲来的。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玉珏说。 原来,尤小盟是从澳洲赶回来的。她从母亲那里得知了父亲失踪的消息,一刻也没有耽误,就搭乘航班回到了蓝河市。尤小盟告诉赵玉珏,她的父亲尤大浩每周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说自己在外地,一切都很好,可是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就是见不到他的影子。 听着尤小盟的哭诉,赵玉珏已经猜出了大概,看来有关部门已经对尤大浩采取的措施,尽管他仍然是市政协副主席,但免职已经是早晚的事了。 “赵姐姐,我想请你帮忙,救救我爸爸。”尤小盟说。 “小盟,我帮不上你这个忙。”赵玉珏说,“你知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你如果能告诉我,爸爸在哪儿,他到底怎么了,这个就归你了。”尤小盟说着,把包里的钞票掏出来,推到赵玉珏的面前。 赵玉珏知道,如果此时拒绝尤小盟,无疑于火上浇油,这个小女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尤大浩即使真的有事,受到惩罚的也不应该是尤小盟。她如果答应尤小盟呢,那就等于间接承认,尤大浩的事与检察院有关。何况,她对尤大浩的下落毫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尤大浩在哪儿,为什么会失踪。 “你说的这些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赵玉珏看着尤小盟的眼睛。 尤小盟的目光里充满怀疑,小嘴撇了撇,却没有说什么,她根本不相信赵玉珏的话。 “这个你先拿着。”赵玉珏把钞票放回她的包里,“我会尽力帮你,你回去等消息吧。” “我不想走,我现在就想知道结果。”尤小盟固执地说。 “那不成啊。”赵玉珏说,“我正在复习,下午我们就业务测试。” “那我回去等。”尤小盟说,“赵姐姐你可不要骗我。” “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赵玉珏扶住尤小盟的肩头,推着她往外走。 送走尤小盟,赵玉珏再也没有心思看书了。她犹豫起来,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去问罗星呢?罗星一直在办公室里,她办公室对面的候客室里,也一直没有断过人。 临近中午时,文书送来了报纸,赵玉珏瞟了一眼,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拿起了压在最上面的那张蓝河日报。 在报纸的右下角,清晰地印着一条消息:尤大浩同志在政协会议上请求辞去政协副主席职务。赵玉珏把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消息上除了尤大浩请求辞去市政协副主席以外,别的什么也没说。 这是一条很蹊跷的消息,消息上还是称呼尤大浩为同志,对于他省政协常委的职务,则一句也没有提。 赵玉珏接通了尤小盟的电话:“小盟,你看一看今天的蓝河日报吧。” “蓝河日报上说什么?”尤小盟急切地问。 “看了你就知道了。”赵玉珏说,“现在,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这些。” 赵玉珏不等尤小盟说话,就挂断了电话,她生怕尤小盟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而她又无法回答她。 罗星打来电话,让赵玉珏过去一下。赵玉珏和往常一样,立刻来到罗星的办公室。罗星没有像往常那样面带笑容,而是正站在窗前望景。 罗星见赵玉珏进来,马上回到座位上,叫她坐在办公桌对面。 工作时间,罗星很少让她坐在那里,那是她的客人、同僚或者部下坐的位置,当然,有时犯罪嫌疑人也会坐在那里。 赵玉珏坐上去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罗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 “和周玉成的关系有进展吗?”罗星的脸色灰暗,但声音十分清脆。 赵玉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句话,罗星已经问过不下十次了。 “还没有见面?”罗星步步紧逼。 “没有。”赵玉珏干脆地回答。 “抓紧时间见面,再这样的话,时间一长,米就做夹生了。”罗星道。 赵玉珏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很想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罗星说。 “罗星您说。”赵玉珏说,她预感罗星要和她说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跟我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罗星说,“我准备把你放出去,到基层去锻炼锻炼。” “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赵玉珏问。 “长久的。”罗星说,“静河区检察院检察委员会委员,检查监督科科长。” “我?”赵玉珏感到太意外了。 “这个岗位一般都是男同志,因为你比较机灵,侦察推理能力较强,刚才班子开了临时碰头会,决定让你过去。”罗星面无表情地说。 “已经定了吗?”赵玉珏露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笑容,近乎谄笑。 “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报到。”罗星冷冷地说。 赵玉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两行泪从眼角刷刷地流了下来。 “罗处,我和您在一起没有呆够,怎么办?”赵玉珏用手擦了一把眼泪。 “你可以来看我啊,随时可以来。”罗星说。 “这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赵玉珏说。 “不要说了,去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去报告,王副检专程送你。”罗星说罢站起身边,走向里屋,显然,她已经给赵玉珏下了逐客令。 赵玉珏万万没有想到,罗星竟然如此无情,不仅亲手把她安排出去,而且临别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一切简直太反常了,罗星根本不是以前的那个罗星,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使用了替身术,替罗星在对她发号施令。 赵玉珏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哭得天昏地暗。 她的伤心是因为舍不得离开罗星,而罗星对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在她的痛处毫无人性地撒上了一把盐。 区检察院检察委员会委员,检查监督科科长,对于当了两年检察长秘书,一年办公室副主任的赵玉珏来说,无疑是一步非常漂亮的腾挪。虽然她的前任秘书于莎莎到区院当上了检察长,但于莎莎比她要大上十岁,而且论资历和经历,赵玉珏都无法与她相比。 院里明天就会传出她调走的消息,同事们也许都会认为,她被罗星重用了。她才当了两年秘书就当上了科长,别人肯定会认为她被重用了。不过赵玉珏并不想这么想,她觉得自己被罗星抛弃了,被突然地无情地毫无先兆地抛弃了。 赵玉珏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毛病,她在不断回忆着近期的工作,是不是哪个地方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赵玉珏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竟然吃惊地发现,罗星这一周竟然没有笑过。 看来,罗星已经对她非常不满了,只是她还没有察觉罢了,这种不满至少已经持续一周了,而且到今天达到了顶峰,因为罗检根本就不理她了。 赵玉珏想来想去,觉得能够引起罗星不满的,只有见周玉成这件事上,其他的事情,她基本上还是无可挑剔的。 赵玉珏中午没有吃饭,下午没有出门,到了下班时间,她把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利落,准备去向罗星道个别。 罗星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赵玉珏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开。她的心里很悲凉,看来罗星主意已定,不想和她在这里婆婆妈妈了。 赵玉珏终于领略了罗星的反复无常,那个微笑的、善良的、大气的罗星再也见不到了。 如今的罗星成了一个说一不二、不容置辞、毫无情感可言的冷酷的女人。其实,她本可以用更人性的方式让她静静地走开。 赵玉珏很想找一个人说话,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她忽然想到了于莎莎,立刻给她打了电话。 于莎莎接通电话,就发了一顿牢骚。 “我今天上午刚到省城,罗检就给我打电话,说调你到静河区检察院,明天就报到。”于莎莎说,“我跟罗处说,缓两天行不行,我们正在搞一个案子,急着取证。你猜罗检说什么?一天都不行。这个老太婆,简直疯了。”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赵玉珏说。 500、女检察长失踪 “玉珏你想多了。”于莎莎说,“罗检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再者说,你的岗位还是很重要的。” “于检,你肯定罗检不是嫌弃我了,真的没有别的事吗?”赵玉珏说。 “我肯定,我太了解她了,她这个人啊,是恨铁不成钢。你要在市检再呆上三年,都可以取代我了。”于莎莎说。 于莎莎正在回来的路上,要晚上九点钟能赶到市里。赵玉珏奇怪她为什么急着回来,却不把省城的事情办完。 “罗检的嫡系来报到,我敢不回去嘛。”于莎莎在电话里笑着。 “于检,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赵玉珏说。 第二天一早,赵玉珏赶到静河区检察院报到,市检察院的王副检亲自把赵玉珏送到区院。 于莎莎主持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把赵玉珏介绍给全院的检察官们。 会议结束以后,于莎莎亲自把赵玉珏送到专门为她腾出来的办公室里。赵玉珏刚在座位上坐定,就接到了罗星的电话。赵玉珏一撇嘴又想哭,忙被于莎莎从旁边捂住了嘴。 “赵科长啊。”罗星问,“到任了吗?” “刚到。”赵玉珏说。 “好,那我就放心了。”罗星说,“于检和你在一起吧,让于检接电话。” “罗检有何指示?”于莎莎问。 “赵玉珏交给你了,不许你欺负她。”罗星说。 “不敢不敢,我知道赵玉珏是罗检的心头肉。”于莎莎笑嘻嘻地说。 “一言为定。”罗星说,“我挂了。” 于莎莎把手机还给赵玉珏:“你这回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我可不敢欺负你啊。” 赵玉珏噗嗤一笑,随即撇着嘴哭了起来。 到新单位第一天,赵玉珏忙着工作交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同在一个系统,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两年多的工作,给她的思想和情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从市院的氛围中走出来。 吃过了晚饭,赵玉珏决定给罗星打一个电话。她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可是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像中了邪一样,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 直到这时候,赵玉珏才感觉到,昨天罗星面前痛哭流涕显得太不成熟了。她不是怕罗星怪罪下来,而是担心她这么哭哭啼啼的,会影响到罗星的情绪。赵玉珏还很担心,自己说走就走了,罗检的身边没有一个跑前跑后的人,恐怕会很不适应。 赵玉珏接通的罗星的手机,可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赵玉珏感到很奇怪,在她的记忆里,罗星是从来不关机的。 她的手机有三块备用电池,其中两块一直保持满电,随时带在身边,怎么会关机呢? 赵玉珏厌倦地睡去,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早晨醒来时,却一个梦也不记得。 早晨出门前,她又给罗星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 她到了单位,放下包,就给罗星打电话,仍然是关机。 这时,一个穿著寒酸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敲开了赵玉珏的办公室。 中年妇女进了屋,就“扑通”跪倒在赵玉珏的面前,放声痛哭起来。 赵玉珏哪见过这种阵势,急忙上前,拉住中年妇女的手,把她扶了起来。眼前的中年妇女虽然穿著朴素,却衬出了她匀称适中的身材,乍看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女子,可是很受端详,在村子里应该算是一个美人儿坯子了。 “检察官大人啊,求求你救救孩子他爹啊。”中年妇女边哭边说,“孩子他爹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赵玉珏坐到中年妇女的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中年妇女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赵玉珏接过稿纸,回到办公桌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原来这名中年妇女叫沈翠,丈夫潘忠涉嫌杀人未遂,被认定故意杀人。沈翠不服,要求检察院还她老公一个公道。 赵玉珏很快看完了申诉书,找来科里的书记员,对沈翠申诉的内容进行了登记。 办完手续之后,赵玉珏又坐到了沈翠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案件。”赵玉珏说,“你放心,我们会认真处理的。” “检察官大人,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家老潘是冤枉的。”沈翠说。 “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会抽时间调查取证。”赵玉珏说,“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走来的。”沈翠说。 “走来的?”赵玉珏问,“离这儿有多远啊?” “二十里路。”沈翠说。 赵玉珏从包里取出三十块钱,交到沈翠的手里,让她们母子找辆车回去。沈翠接了钱,连声说着谢谢,却说什么也不肯把钱收下。赵玉珏只好把她们送出大门,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这时沈翠的态度忽然变了,从赵玉珏的手里接过钱,向着汽车站方向走去。 午饭之后,赵玉珏回到办公室里,想再给罗星挂个电话。 平时这个时候,罗星也往往是刚吃完饭,一般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呢。 罗星的电话还是关机。赵玉珏的心里有些发慌,罗检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玉珏想起了罗瀚,想必他应该知道他的姐姐到底在干什么。 “罗处。”赵玉珏说,“知不知道罗检去哪儿了?” “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吧?”罗瀚说,“你这个检察长秘书天天守着她,却来问我。” “我没跟你开玩笑。”赵玉珏说,“我昨天已经调到区检察院了,可是罗检联系不上了。” “赵玉珏,真有你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罗瀚说,“昨天早晨我还和我姐通话了,你怎么说联系不上呢?” “罗检和你说了什么?后来又通过话吗?”赵玉珏立刻想起,昨天早晨罗星也和她通过话。 “老生常谈。问我家里怎么样,孩子怎么样,让我好好工作。”罗瀚道,“我姐可能在开会吧,要不她不会关机的。” “我害怕。”赵玉珏说。 “怕什么?”罗瀚似乎有所警觉。 “联系不上罗检,我的感觉很不好。”赵玉珏说。 “别瞎说,我可就这一个姐。”罗瀚说,“她或许有什么涉密的案子需要审理,回头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罗检也许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赵玉珏说,“好了,我挂了。” 赵玉珏操起电话,给市检察院办公室孟主任挂了电话。孟主任也不知道罗星去了哪里,检察院里有不少人在找她呢。赵玉珏又给王副检挂了电话,王副检说昨天就没看到罗星,又委婉地表示,正职的去向,做副职的不好随便过问。 赵玉珏这回真的慌了,握着电话的手不停地抖动。 她忽想起,离开市检察院之前只顾了伤心,罗星办公室的钥匙,她还没有交上去。 她飞快地下楼,搭乘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市检察院。 中午的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赵玉珏来到罗星的办公室门前,用罗星最熟悉的声音敲门。 屋里没有回音,赵玉珏取出已经准备好的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从里面把门反锁。 罗星的办公桌上前一如往日那样整齐,她的座位却空着。 赵玉珏的目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卧室门上,这扇门通常是紧闭的,只有在八小时以外才会打开。 赵玉珏紧紧盯着那扇门板,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的脚步,离那扇门板越来越近。 她已经站到了门板的近前,却不敢触碰上面的门把手。 她希望罗星在里面,又怕她在里面。如果罗检真的在里面,赵玉珏不敢接着往下想,自己看到了将是怎样一幅画面。 她鼓足了勇气,像往常一样,轻轻拉起了那只门把手,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卧室里一切依旧,只是没有罗星。 “阿弥陀佛。”赵玉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暗暗地骂着,“赵玉珏,你是个神经病。” 墙角的桌子上,那个普通的帆布女士包引起了赵玉珏的注意。 罗星平常最喜欢用那个全皮名牌包,可每次出门时,都要带上这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外出时必备的用品,上班时用的那个名牌包则会留在卧室的立柜里。 赵玉珏打开立柜,感觉有些意外,因为罗星最常用的那个全皮名牌包,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清楚地意识到,罗星应该并没有离开蓝河。或者说,她离开了蓝河,却因为什么特别的事情,连随身的包也没有带上。 罗星什么都没有带,她到底去了哪里呢?赵玉珏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罗星办公室和卧室里的花浇了水,关好了卧室门,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时,她回望了一眼,心中很是不舍。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赵玉珏一阵惊喜,难道是罗检回来了? 她打开门,却看到门前气喘吁吁的罗瀚。 501、准男友 “我就猜到你会来。”罗瀚对赵玉珏说着,侧头向门里看着。 “罗检不在。”赵玉珏的目光躲开了。 罗瀚不等赵玉珏说完,就不管不顾地挤进了门里。 赵玉珏有些不安,虽然他们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原秘书,都是罗星最亲近的人,但是在办公室主人不在的情况下,两个人擅自闯进去,还是有些不妥。罗瀚在屋里转了一圈,推开卧室门看了看,转身就往外走,赵玉珏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经过检察院大门时,赵玉珏与门警打着招呼,门警对两个人非常熟悉,满脸陪笑地把他们送出门外。 罗瀚站在大道边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咬着下嘴唇,没有说话。 赵玉珏看了看罗瀚,他神情落没地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赵玉珏还是第一次看到罗瀚如此无奈的表情,一时不知道怎说什么了。 “再等等吧,也许到了晚上,我姐就回来了。”罗瀚说。 “罗处,你别上火,有我呢。”赵玉珏说,“等我回到区院,问问于检,她也许能知道罗检的消息。” “我们不论谁有了消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对方。”罗瀚说。 “好的,第一时间。”赵玉珏下意识地抓住了罗瀚的胳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安慰他。 赵玉珏回到区检察院,直接来到检察长于莎莎的办公室。 于莎莎正在接待一位客人,见是赵玉珏,让她稍等一会儿,赵玉珏只好识趣地退出去。 赵玉珏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现在有可能知道罗星下落的,只有于莎莎一个人了。她担心搞不准于莎莎的客人什么时候离开,就让隔壁的科员到门口盯着。 直到下班时间,于莎莎的客人才走,赵玉珏立刻来到于莎莎的办公室。 “玉珏,你来得正好,晚上有个饭局,和我一起去吧。”于莎莎正在屋里化妆,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跟没魂似的?” “于检,罗检找不到了。”赵玉珏说。 “还想着给罗检当秘书的事呢。”于莎莎说,“赵科长,你应该尽快转换角色了。” “罗检不见了!”赵玉珏很焦躁。 “你不在罗检身边了,当然见不到罗检了。”于莎莎把化妆盒装进包里,顺手取过电话:“我得向罗检禀告一声,她的赵大秘书想她了。” 于莎莎漫不经心地把手机举在耳边,将信将疑地看着赵玉珏,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无奈地放下手机。 “罗检有会,或者在会见重要的客人。”于莎莎自信地说。 赵玉珏摇头,露出渴求的目光。她在想,于检也许会从别的渠道得到罗星的消息,但于莎莎显然并无此意。 “想罗检了?”于莎莎上前贴了贴赵玉珏的脸。 “罗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赵玉珏沮丧地说。 “罗检怎么可能出事。”于莎莎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刚来,可能还不适应,慢慢适应就好了。” 于莎莎把包挎在胳膊上,搂着赵玉珏的腰往外走。赵玉珏见于莎莎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一边往外走,一边央求着:“于检,有没有别的办法找到罗检,我有点急事。” 于莎莎止住脚步:“既然赵秘书发话了,那我就再问问。” 于莎莎回到沙发上,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得到罗星的下落,最后终于泄气了。她本来要出去吃饭,看着站着发呆的赵玉珏,也没有兴致去吃饭了。 电话一遍一遍打进来,催促于莎莎去赴宴。 “罗检应该不会出事,她是一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于莎莎终于站起身来,“玉珏你别担心了,也许明天罗检就有消息了。” 于莎莎要去参加区人大召集的一个聚会,见赵玉珏不想去,也没有勉强她。 赵玉珏确认,罗星真的失踪了,确切地说,是失去了联系。 赵玉珏每天都和罗瀚通话,每天都到于莎莎的办公室报到。在赵玉珏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罗星的亲弟弟,一个是陪伴罗星多年的秘书,应该是罗星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一直没有罗星的消息。 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赵玉珏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罗星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什么事儿呢,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们都没有选择报警,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罗星的失踪,并不是一起恶性治安事件。 于莎莎打电话给市检察院,向负责常务的刘副检做了汇报,刘副检只是说院里已经知道了,并没有说别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赵玉珏实在坐不住了,一个人闯到了市检察院,检察院和以前罗星在的时候一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赵玉珏却嗅出了一种特别沉闷的气息。 她来到了王副检办公室,王副检曾经为她送行,也是她在市检时的主管检察长。 “王检,罗检到底怎么了?”赵玉珏问。 “赵秘书啊,这话就该我问你了。”王副检说,“你头脚去区检察院报到,罗检后脚就消失了,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联系呢?你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 赵玉珏没想到王副检反倒将了她一车,不过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检,你真的不知道罗检干什么去了?”赵玉珏问。 “真不知道。”王副检说,“不过有一点,我想你可能也意识到了。” “王检是指什么?”赵玉珏问。 “这段时间罗检的心情并不好。”王副检说,“她这么快把你安排到基层检察院任职,再加上她随后就突然失踪,难免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啊。” 王副检这么一说,赵玉珏顿时醒悟过来,难道罗检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故意把她安排到区检察院的?这样说来,罗检就是在给自己安排身后事,那么她就知道已经即将在市检察院消失? 赵玉珏忽然意识到,罗星看来并没有生命危险,她现在肯定还活着。 “罗星现在还是咱们蓝河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吗?”赵玉珏问。 “那当然是啊。”王副检说,“她的职务可是市人大任命的,那是受法律保护的。” “噢,我明白了。”赵玉珏说,“她现在还被法律保护着。” “回去吧,赵秘书。”王副检说,“我真不知道罗检去了哪里,说不定她明天就回来了。” 赵玉珏辞别王副检,很快出了检察院大门,一路步行回到了区检察院。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念头,市检的王副检应该知道罗检的下落,只不过不想告诉她罢了。市检察院院长都失踪了,秩序还是这么井然,足以说明院领导班子对罗星的失踪至少是知情的,否则早就四外找人了。 绝望之中,赵玉珏突然想起一个人,周家庄饭店经理周玉成。 几个月前,罗星领着赵玉珏去相亲,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周玉成后来曾经给赵玉珏打过电话,见赵玉珏反应冷淡,就没有再联系她。显然,罗星有意让周玉成与赵玉珏交往下去,但碍于赵玉珏的态度,就没有生拉硬扯。 赵玉珏知道,既然罗星要把这个人介绍给她,肯定对他比较熟悉,而且会经常走动,否则就不会给她引荐,从周玉成那里说不定会得到罗星的消息。 下班以后,赵玉珏立刻赶到周家庄饭店,直奔二楼的办公区。 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周玉成不在。赵玉珏向服务员打探周玉成的下落,对方说周经理一般晚上都会来,但来的时间不固定。 她回到二楼大厅,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准备在这里等周玉成回来。她从内心里很不喜欢饭店这种地方,要是在平时,根本不会一个人来这里,但为了打听周星的下落,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有一个服务凑过来,问赵玉珏有几位客人,点什么菜。 她有些为难,点菜吧,没有心情,不点菜吧,又让人难以理解。无奈,她只好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碗面条。不到十分钟,服务员端着托盘,把饭菜摆在她的面前。 赵玉珏一点儿没有胃口,双眼紧盯着大厅的入口,期待着周玉成能早点出现。 大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赵玉珏有点坐不住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电话打进来,赵玉珏接通,来电者竟是周玉成。 “赵科长,是你找我吗?”周玉成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找你?”赵玉珏感到奇怪,周玉成不仅知道是她找他,而且从称呼里可以判断,他已经知道她的工作发生了变动。 “我刚回来,服务员就跟我说,我猜应该是你。”周玉成说。 得知赵玉珏在二楼大厅,周玉成很快就赶过来,把她领进了一个布置典雅的单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道菜、一瓶红酒。 赵玉珏见状,转过身来:“我不是来吃饭的。” “我知道,你肯定是为罗星的事来的。”周玉成说。 “你知道罗星在哪里?”赵玉珏问。 502、娇女遇见村霸 周玉成没有回答赵玉珏,而是请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在这短暂的瞬间,赵玉珏的内心经历了很大的波动。她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找周玉成的,一直等不到周玉成,她心里有些失望,当她发现周玉成已经知道罗星的事,顿时又一阵暗喜,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周经理,你为什么不说话?”赵玉珏问。 “我刚从省城回来,结果让人非常失望。”周玉成说。 赵玉珏的耳朵在嗡嗡作响,到底是什么消息,想周玉成这么失望呢?她不敢再想下去。 周玉成告诉赵玉珏,在罗星失踪的当天早晨,罗星曾给他打过电话。她问了一下他父亲的身体情况,然后告诉他,她要去省城去一趟。 周玉成问罗星什么时候回来,她却已经挂了电话。他再打过电话去,罗星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这是周玉成与罗星的最后一次通话,从那天开始,罗星的手机一直停机。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失望?”赵玉珏说。 “我没有见到罗星。”周玉成说。 “你能肯定,罗星就在省里吗?”赵玉珏问。 “虽然我没有见到罗星,但我可以肯定,她就在省城。”周玉成说。 赵玉珏听了,低下头来,眼泪掉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玉珏这一哭,周玉成慌了。他不安地站起来,在屋里转来转去。 周玉成到了省里,找到了罗星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不是被拒见,就是被告知不知道,他没有找到罗星,只好扫兴地回来了。 “我回来之前,终于得到了罗星的消息。”周玉成说。 赵玉珏泪眼朦胧地看着周玉成,他的变化太快,以至于她一时很难适应。 “我要对你说的是,我知道了罗星的下落。”周玉成肯定地说。 “真的?你快说说,罗检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赵玉珏问。 “罗星在省里封闭培训。”周玉成说。 “培训?你是怎么知道的?”赵玉珏将信将疑,“培训就必须关掉手机,与外界切断联系吗?” “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知道的。”周玉成说,“你不要再伤心了,罗星到时候就回来了。” “你可以肯定?”赵玉珏问。 “应该可以。”周玉成说。 “太好了。”赵玉珏说。 赵玉珏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她没有看错周玉成,她今天没有白来。按照周玉成的话说,罗星不仅没有失踪,而且确实有工作在身,不过是不方便和外界联系罢了。 这些天,赵玉珏整天提心吊胆,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她此时一点儿都不觉得疲惫,长嘘了一口气,兴奋地站起来。 周玉成把赵玉珏拉餐桌前,按着她的双肩让她落座。赵玉珏躲开了周玉成,在桌上坐了下来,她本来没有一点儿胃口,但得知了罗星的下落,餐桌上摆好的几个碟子顿时有了色彩和味道。 “来,赶紧吃吧,这是我特意让厨师为你做的,再不吃就凉透了。”周玉成坐在赵玉珏的身边。 赵玉珏转过脸来,看着周玉成,心里生出一种从没有过的亲切感。 赵玉珏的突然造访,使周玉成喜出望外。周玉成约过她三次,她都推说没有时间,这一次,她为了罗星的事,自己找上门来,他似乎很珍惜这个机会。 周玉成为赵玉珏倒上了酒,端起杯来:“为了检察长平安归来,我们干一杯。” 晚上,赵玉珏回到了家里,先给罗瀚打了个电话。她本以为罗瀚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惊喜,不料,他的反应很平淡。 第二天早晨,赵玉珏来到单位,直接去了于莎莎的办公室,把罗星的消息告诉了她。她没想到,于莎莎的反应也很冷淡,盯着她的眼睛,好像看一个陌生人,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罗瀚和于莎莎的反应怎么这么一致呢?赵玉珏回到办公室,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这两个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罗星的下落,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门被撞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闯了进来。 赵玉珏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眼熟,她猛地想起,这个孩子是沈翠的儿子,沈翠丈夫潘忠被公安部门定性为杀人未遂。她来到区检察院以后,沈翠已经领着孩子来过三次了。 “阿姨,妈妈病了,不能来了,我们就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全家人都盼着他呢。”沈翠的儿子声泪俱下。 赵玉珏看着孩子红肿的眼睛,祈求的目光,不知怎么也被感染了。她和男孩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说服他回家等消息。她把包里的钱都掏出来,一股脑儿地塞给男孩,让他回去给妈妈看病。 她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很不放心,又跟了出去,一直把孩子送到汽车站,直到孩子上了汽车,她才放心地离开。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的心里很不平静。潘忠涉嫌杀人未遂案,是一起疑难案件,这个案件认定为故意杀人有很多疑点。她决定,去潘忠所在的郊区银岭村进行调查取证。 几天以后,赵玉珏带着科里的检察员,来到了银岭村村委会,就潘忠涉嫌杀人案进行调查取证。令她意外的是,村支书和村长虽然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们,却对潘忠杀人案毫不知情,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案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赵玉珏从村委会得不到线索,就改变打法,挨家挨户地到村民家中去探访。整整一天的时间,赵玉珏走访了二十多户人家,其中有的是潘忠的邻居,有的是原告杜山的邻居。 临近傍晚时分,调查告一段落,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答案。 据群众反映,原告杜山本地的一个恶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而被告人潘忠却家境贫寒,为人忠厚老实。 潘忠的妻子沈翠在村里算是有几分姿色,杜山便将其长年霸占、凌辱,潘忠夫妇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忍气吞声。此事在村里已经是妇孺皆知,传得沸沸扬扬。 潘忠本想忍辱负重,息事宁人,不料杜山以为他软弱可欺,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敢在大白天跑到潘忠的家里,骚扰沈翠,沈翠则是敢怒不敢言。 潘忠见自己一再的忍耐被杜山视为无能,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怒不可遏地拿出多年不用的猎枪,跑到杜山家的院子里,从窗外向室内开了一枪,大声喊着:“杜山,龟孙子,以后不要再欺负我们了!” 潘忠这一枪可惹了大祸,杜山状告他持枪杀人,当天就被公安局带走。 潘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严重的代价,被公安机关定性为杀人未遂,一个在屈辱中挣扎抗争的家庭,面临着灭顶之灾。 回市里之前,赵玉珏准备到沈翠家里看看。 去沈翠家的路上,正好经过原告杜山家,她停下车来,打量着不远处那幢二层小楼。她从照片上见过这幢小楼,杜山的家是屯子里为数不多的二层小楼,足有上千平米的院子,被红砖围起来,黑漆漆的大门敞开着,门边坐着两个青灰色的石狮子。小楼的地势很高,至少要高出一米,墙基地棱角分明的石头。四扇大窗户都亮着灯,因为房间的地势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影。 赵玉珏正要下车,见一个光头男子从屋里出来。 助手告诉赵玉珏,这个光头男人就是杜山。 杜山探头探脑地向外巡视着,似乎发现了门外停着的警车。赵玉珏轻点油门,她不想在这里停留,更不想因为杜山的出现,影响原来的调查计划。 赵玉珏从杜山家的房头拐过来,继续向前行驶,却见杜山从侧门出来,冲她招着手,紧跑几步,窜到车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赵玉珏没想到这个院子还有一个侧门,更没想到杜山会来拦车。她按了一下喇叭,示意杜山让开。 杜山笑嘻嘻地摸了摸光头,凑到驾驶室窗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赵检察官吧?”杜山一脸媚相。 “你怎么会认识我?”赵玉珏说。 “赵检察官来银岭村的事,全村老百姓哪个不知道啊。”杜山说,“更何况我还是原告呢。” “杜山,你为什么要拦我的车?”赵玉珏问。 “请赵检察官到家里坐坐,到家里坐坐。”杜山满脸堆笑。 见赵玉珏没有反应,杜山上前拉开车门,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这个动作,引起了赵玉珏的反感,她抬起胳膊把杜山的手用力甩开。 杜山搓着手,陪着笑,等着赵玉珏下车,却没料到她随手把车门关上。 杜山又跑到车前面,一只手用力地向她摇着。 她打开车窗,对杜山喊道:“请你让开,我在执行公务。如果调查需要,我到时候自然会找你。” 杜山一愣,回身对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从小楼里一前一后窜出两个村民,抬着一个很大的纸盒箱子。 杜山指了指车尾,向他们一挥手,两个人直奔汽车后备箱。 503、所谓忠贞 赵玉珏明白杜山的用意了,他分明是在贿赂她们,干涉调查取证。 “杜山,我告诉你,你的行为根本不像一个原告。”赵玉珏冷冷地说,“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会使我怀疑你的动机。” 在杜山犹豫的瞬间,她启动了汽车,快速离去。 沈翠家的房子只有20多平米,几块破烂的塑料布挡在窗框上,家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沈翠得到扁桃炎,正在输液期间,还没有退烧,儿子正在替她做饭,闺女正在写作业。 沈翠见赵玉珏找上门来,摇晃着从炕上爬起来。 沈翠家的房子小,又有孩子在场,赵玉珏有许多事,想问又不好张口。沈翠似乎看出了赵玉珏的顾忌,拿出了一点零钱,让儿子和闺女去买饮料。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赵玉珏说。 “赵检察官,你尽管说。”沈翠说。 “杜山多次欺负你,你为什么不报案呢?”赵玉珏问。 “我不敢,怕丢人,怕杜山报复我,怕潘忠不理我。”沈翠说。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赵玉珏暗想,沈翠的处境,怎么和自己当年被铭纠缠的时候一样。 “作为一个女人,我很理解你。”赵玉珏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当初就报案的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沈翠捂着鼻子哭了起来。赵玉珏的心里有些乱,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沈翠应该和她一样,曾经是一个软弱而暧昧的女人,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有的人得逞,让有的人受伤。 “如果杜山没有欺负你,而是想娶你。”赵玉珏说,“你会嫁给他吗?” 沈翠忽然停止抽泣,疑惑地看着赵玉珏。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赵玉珏问。 “我不可能嫁给他。”沈翠说,“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的老婆,这样评价村子里一手遮天的村霸,赵玉珏从她的回答里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让科里的干部开车,自己座到了副驾的位置。 潘忠这个案子,赵玉珏凭直觉,认为定不了杀人案。因为潘忠只是想去吓唬杜山,主观并没有杀死杜某的故意,而且杜山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今天太晚了,不能去事发现场了,等哪天一能要去杜山家看一看,现在最要紧的是加快案件受理速度。 第二天,赵玉珏公安局看守所里见到了潘忠,一个表情落寞而无助的乡下汉子。 听说赵玉珏是受理他的案子的检察官,立刻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检察官呀!你可得跟我作主啊,我求求你啦。” 赵玉珏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的目光里不能掺杂任何感情色彩,那样很容易被假相迷惑的双眼。 “沈翠那可是我的老婆呀,让杜山这小子常年霸占,简直太欺负人了。”潘忠的声音越来越高,“他杜山得寸进尺,觉得我软弱可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我的家里,你说我能怎么办啊!我家里上有老母亲,下有两个年幼的孩子,狗急了都跳墙,我是逼急了,才开的枪啊,我只想吓唬吓唬他啊。” 赵玉珏不忍再看下去,面前的这个男人,短暂的几分钟里,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潘忠要么是一个演技出色的演员,要么是一个满腹冤屈的男人。 “检察官啊,我不图别的,只图公正啊!”潘忠说。 赵玉珏眼里的泪花到底没有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只好转过身去,任眼泪心情地流着。 公正,一个多么朴素的名词,又是多么神圣的字眼啊。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作为一名检察官,是不应该在犯罪嫌疑人面前流泪的。她恍惚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流泪了。 赵玉珏迅速擦掉眼泪:“你太傻了,为什么不能报案或者起诉,而要使用猎枪呢?这样你至少也是非法持有枪支啊。” “我没有猎枪。”潘忠说,“我不过是用石头砸了他杜山家的玻璃。” “你说谎就不好了吧?”赵玉珏说,“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可是如果你不对我说实话,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真的没有猎枪!”潘忠说,“那是他们谄害我。” “你当时手里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赵玉珏说,“为什么案宗上的证据是一把猎枪?” “我……我拿了一根棍子。”潘忠说。 “棍子呢?”赵玉珏问,“谁看到了?” “杜山看到了。”潘忠说,“我就拿了一根拖把杆,现在应该还在家里。” “潘忠,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赵玉珏说,“如果你只是拿了一根棍子,问题就简单多了。” “天打五雷轰,我当时的确只拿了一根棍子。”潘忠说。 “那为什么在那份证据上,有你的手印?”赵玉珏问。 “我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办法。”潘忠说,“我不服,我没有犯罪,犯罪的是杜山。” 赵玉珏关掉了录音机,站了起来。 如果案情真像潘忠说的那样,就是公安局内部有人做了手脚,潘忠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就根本不成立。可是潘忠没有证人啊,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已经审讯笔录签了字,很多证据都是对他不利的。看来她必须抓紧时间向区检察长于莎莎汇报,争取得到她的支持。 赵玉珏离开看守所,回到区检察院,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检察长办公室。 “检察长,我负责的这个案子有新线索了。”赵玉珏进了门,兴奋地说。 “玉珏,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于莎莎绕过办公桌,拉着赵玉珏在沙发上坐下。 “玉珏,你手里的案子先放一放吧。”于莎莎说,“我给你争来了一个到省里学习培训的指标,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去省里报到。” “学习什么啊呀?这么急?”赵玉珏问。 “当然是学习业务了,咱们院只争来了一个名额。”于莎莎说。 “那我手头的这个案子怎么办啊?”赵玉珏问。 “潘忠这个案子先放一放吧!”谷莎莎说,“像这种案子多了,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案子影响正常的工作摆布。” “那好,我一定按照检察长的指示,明天就去省里报到。”赵玉珏说,“不过我还是想请检察长关注一下潘忠这个案子。我刚从看守所回来,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潘总说他并没有猎枪,当天他只是拿了一个拖把杆,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的。” “有这回事?”于莎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公安局在做假证吗?玉珏说,咱们办案得多动动脑袋啊,不能嫌疑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潘忠说的时候我也不信,但我向他反复求证,他一口咬定,他拿的就是一个拖把杆。”赵玉珏说,“潘忠也说不清楚,那份证明他持有猎枪的笔录上为什么有他的手印。” “这不就矛盾了吗?他说自己拿了一个拖把杆,他的证词上却显示他拿了一把猎枪,他不会是故意翻供扰乱我们的视线吧?”于莎莎说,“我看这样,这个案子就我交给别人办理,你还是安心学习吧。” 赵玉珏从包里取出微型录音机,卸下录音带,交到于莎莎的手里。 于莎莎叹了口气:“玉珏啊,我们做检察官也不容易啊。今天上午,区人大的领导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一定要关注一下潘忠这个案子。要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持枪行凶的犯罪份子予以严厉打击。对于潘忠这个人我也比较同情,但是他再委屈也不能持有枪支啊,更不要说行凶了!你安心去学习吧,这个案子你就放心吧,相信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赵玉珏见于莎莎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就站起身来,向于莎莎告辞,于莎莎突然从后面叫住了她。 “玉珏啊,我还得嘱咐你两句。”于莎莎说,“你这次去省里学习,是我们区检察院刚刚争取来的,不是市检报的。” “我知道,谢谢于检!”赵玉珏说。 “我觉得你不知道。”于莎莎说,“我的意思是,这次到省里学习培训,你不要主动和罗检察长联系。” “为什么?”赵玉冰问,“我见见罗检不好吗?” “不好。”于莎莎直接了当地说。 “玉珏,你不仅不能去找罗检,而且任何时候不能承认,你曾经给罗星当过秘书。”于莎莎说。 “为什么?有那么严重吗?”赵玉珏困惑了,不就是到省里学习吗,怎么那么多清规戒律呢,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做的。 “不要问为什么,你还不成熟。”于莎莎说。“我们做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赵玉珏撇了撇,很想哭。她万万没有想到,于莎莎这个罗检的前秘书会这么说。罗星现在杳无音讯,生死未卜,于莎莎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无情。 “玉珏,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于莎莎说,“我是罗检培养起来的,我不是个妄恩负义的人,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小心一点。” 504、泡妞 赵玉珏因为明天要早起出发,去省城学习,下午早早就离开了区检察院,去了街里,逛了两家商店,买了些生活用品,又买了些青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回到家里,刚刚脱了鞋,换完衣服,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周家庄饭店老板周玉成打来的,赵玉珏拿着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下班了吗?”周玉成问。 “哦,我今天走的早,现在已经到家了,有什么事吗?”赵玉珏问。 “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到我们饭店里来一趟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去接你。”周玉成说。 “不去了,我已经到家了,马上就要吃饭了,你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吧!”赵玉珏不想去周玉成的饭店,吃了人家的嘴短,她和周玉成只能说是熟人,她可不想随便沾他的便宜。 “你没什么事吧,那就出来吧,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周玉成说。 赵玉珏心里很不痛快,都到吃饭点了,才想起请别人吃饭,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哪有这样办事的,简直太随便了。 “周玉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开个饭店了不起了?”赵玉珏毫不客气地说,“你张嘴饭店长,闭嘴饭店短的,以后不要跟我提你家饭店好不好?你就算有心情请客的话,我也得愿意去是不是?” “玉珏,你……你误会我了,我去进货了,才回来回来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为了见到你,我是赶着吃饭点儿回来的。”周玉成连忙解释着,“我找你有事,不光是吃饭。”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啊?非得见面说呀?”赵玉珏说。 “这事还真得见面说,电话里没法说。”周玉成说,“这样吧,我上次不是送过你吗,知道你在哪住,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必劳神了……”赵玉珏的话还没说完,周玉成已经挂断了手机。 赵玉珏心里很不痛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别说她跟周玉成还不算熟悉,就算熟悉的话,他也不能这么拿自己不当外人啊! 赵玉洁来到厨房,开始洗菜做饭。她觉得周玉成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估计不会真的来接她,就算他专门接她的话,她也不会出去的。 她看了看冰箱,又看了看橱柜,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她必须赶在母亲下班回来之前把饭做好。既然今天回来得早,那就好好露一手吧,明天就去省里学习了,在走之前总得露两手,表示一下。吃完饭还得收拾东西,早点睡,明天早上还得早起赶车。 赵玉珏刚把米下到锅里边,手机又响了,又是周玉成打来的。 “玉珏,你出来吧,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的街心花园这边等你。”周玉成的话很干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玉珏想到周玉成真的会来,而且速度这么快。周老板既然已经来了,她觉得自己要是一口回拒,就有点过意不去了,可是也不能这么痛快地出去吧? “周老板,我真不出去了,我饭都做好了,马上就要吃饭了。”赵玉珏说。 “玉珏,你一定要出来。”周玉成说,“我有事找你。” “电话里说吧。”赵玉珏很担心周玉成向她示爱,那样她会很尴尬的,她如果拒绝了周玉成,他也会觉得很没面子。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周玉成说,“是关于罗检的。” “你不要卖乖了好不好?”赵玉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既然是关于罗检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没有骗我吧?”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你放心吧,谁骗你我也不能骗你,你赶紧出来罢。”周玉成说。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赵玉珏穿上衣服,慌慌忙忙地出了门,很快就来到了不远处的街心花园。 街心花园外围,路边空地上停着几辆车,赵玉珏并没有看到周玉成的影子。玉珏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周玉成也真是的,来接他吧,还不肯露面,让他猜迷,简直太可恶了。 赵玉珏正在犹豫,身后驶来一辆车,缓缓地停在她的身边,她扭过头来,见是一辆高大威武的“悍马”。 “玉珏,快上来吧。”周玉成口气异常温柔。 赵玉珏没说什么,慢吞吞地上了车。她现在对车有一种本能的敏感,尤其是男人请他上车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她立刻想起几年前,钟铭纠缠她时那副无赖般的面孔。 周玉成似乎察觉出了赵玉珏的反常,随手打开了车载录音机,似乎想调节一下车里的气氛。 赵玉珏顺手把录音机关了:“到底怎么了?说吧!” “我得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罗检好像并没有在省里学习。”周玉成说。 “罗检没有学习,那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赵玉珏焦急地问。 “那我就不好说了。”周玉成说,“我通过关系打听到省检察院,省检的人说,最近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个培训班。倒是有一个培训班,但要到明天下午举行会开班式,后天才能开班,可是罗检已经失踪一个多礼拜了。” 赵玉珏的心里感觉憋得厉害,罗检没到省里培训,那她干什么去了?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不见人影了,按常理就算出门也应该有个音讯了。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的话应该是靠谱的,因为他至少知道,明天省里有一个培训班的开班仪式。这样的消息他都能准确掌握,那就说明他并没有说谎。 “周老板,你……”赵玉珏的话还没有说完,周玉成就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她,“玉珏,你还是别问我叫周老板了吧?你叫我周哥、老周、玉成,反正叫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叫周老板了,我听着不舒服。” “好啊,那我叫你周哥。”赵玉冰说。 周玉成笑嘻嘻地说:“干脆就把周去掉,直接叫哥吧。” 赵玉珏白了周玉成一眼,嘴里哼了一声“周玉成,你哪像个饭店的大老板呐?简直就像一个情场公子哥。我叫声哥你就舒服啊!你就算是真的舒服,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是吧?” 周玉成痴痴地笑着,摇了摇头:“哎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你叫我哥,我也高兴不起来,要是罗检在就好了。” 悍马车很快开到了周家庄饭店门前,周玉成熄了火,打开了车门:“下车吧,到了。” 赵玉珏没想吃饭,也没有心情吃饭。看着周玉成一付诚恳的样子,她又不好驳他的面子。既然已经到门口了,再说什么都晚了,先进去再说吧,看看周玉成还有什么话没有。 赵玉珏跟着周玉成进了大厅,饭店里的几个服务员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齐齐刷地喊着:“老板好。” 周玉珏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赵玉洁跟在他的身后,觉得浑身不自在。 服务员们火辣辣的目光毫无拘束的盯着赵玉珏,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们看什么呀?没见过一男一女进饭店啊?”赵玉珏忽然觉得很不痛快,如果不是周玉成拉了她一把,她可能会转身出去。 “她们看你漂亮,在欣赏你呢。”周玉成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我最受不了别人这么看着我,像动物园被人参观的动物一样。”赵玉珏说。 “主要是她们觉得新鲜。”周玉成说,“她们从来没看到我领一个年轻女子进来。我们俩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她们的眼睛都直了。” 赵玉珏被周玉成的话逗乐了,如果是这样,这些女服务员的目光就可以理解了。她扭过头去,冲她们笑了笑,跟着周玉成继续往前走。 周玉成领着赵玉冰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单间,立刻有服务员跟了进来。 “老板,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服务员问。 周玉成看了看赵玉珏,对服务员说:“你去厨房看看,现在不可以走菜了,速度要快。” “好的老板。”服务员转身出去了。 “周哥,你这也不像请客吃饭,有点绑架的味道。”赵玉珏说。 “我不这样不行啊。”周玉成说,“我知道你是吃公家饭的,架子大,看不上我这个小店。” 周玉成指了指赵玉珏:“把外套脱了,安安心心在这里吃顿饭,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这里有的,没有的也不要紧,我马上给你弄来。” 赵玉珏乖乖地脱下了外套,交到周玉成手里。看周玉成这架势,她要是不肯脱下外套的话,他把她剥光的心情都有。 “我今天晚上得早点回去。”赵玉珏说,“明天我要去省城培训,一早就要走。” “一顿饭,耽误不了你什么事。”周玉成在赵玉珏的身边坐下来,随手打开了餐具,“这样吧,明天早晨,我送你去省城。” “不用不用不用。”赵玉珏连连摇头,“多谢周哥好意思,我心领了。” “你不用客气。”周玉成说,“有钱难买我愿意。” 505、我有恐婚症 赵玉珏本来没有想到这里来吃饭,但既然已经来了,菜已经上桌了,她就不好再推辞了。 菜很快上桌了,一盘葱烧海参,一盘蜜汁排骨,一盘虾仁西兰花,一盘水果沙拉,还有一瓶红酒和几瓶果汁。 虽然算不上丰盛,但赵玉珏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了这顿饭,周玉成应该事先做了准备。 “周哥,今天的菜太丰盛了,我担心自己吃了人家的嘴短啊!”赵玉冰笑了笑。 “你的嘴不短,你的嘴很漂亮。”周玉成说着,给赵玉珏斟了红酒。 “周哥这么做,我觉得很惭愧。”赵玉珏说,“我这个人其实很不愿欠别人的,吃了你的饭,我就会考虑怎么还你的情。” “还什么情啊,没有那么严重,不就是一顿便饭嘛。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该吃吃,该喝喝。周玉成与赵玉珏碰了杯子,“既然你明天去省里学习,今天这顿饭就算是为你送行吧。” “谢谢周哥。”赵玉珏觉得,有必要对周雄把话挑明,她现在不想谈恋爱,更没有与周玉成谈恋爱的意思。可是话怎么样才能把意思说清楚,又不至于伤人呢?赵玉珏默默地想着。 “哥哥,你今年多大了?”赵玉珏明知故问。她第一次见周玉成的时候,他已经当成罗检的面介绍过自己的年龄了。 “我今年三十了。都说三十而立,我原来还不理解,现在终于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周玉成说,“现在要想在社会上立足,有一摊自己的事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赵玉珏从周玉成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炫耀,他的话话外有音,无非是想说自己已经事业有成了。 “我们都一样,都已进入了大龄青年的行列了。”赵玉珏说,“我是根本就不想结婚,周哥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结婚?” “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呢?”周玉成并没有回答赵玉珏的问题,而是立即反问她。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赵玉珏说,“那次罗检把我领到你的饭店里,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路过吃个饭,罗检当时根本没有告诉我,在这里会见到周哥。所以后来我没有跟你联系,希望周哥不要怪我。” 赵玉珏向周玉成解释这些,无非是想告诉周玉成,她并没有把他当成恋爱对象,那次和罗星来店里,也不是相亲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呢?你的条件不错啊!无论是个人条件,还是工作条件都很优越。”周玉成问,“结婚有什么不好吗?” “我有恐婚症,我最见不得女人被男人纠缠的样子。”赵玉珏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我想一个人的过,所以周哥千万不要把我放在心上,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的。” 周玉成吃吃地笑着,又端起杯子赵玉珏碰了一下。 “玉珏啊,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皆有因。”周玉成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可能在感情上受到了什么刺激。我希望你向前看,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生活是好的,一个人不能总是沉迷在过去的生活里。” “我们不谈这些好吗?”赵玉珏说,“谢谢你今天的晚餐,我今天在这里不能超过一小时,吃完饭我还得马上回去,明天要到省里去报到,一早就得走,今天晚上要准备一下,还得早点睡。” “没问题没问题,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周玉成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早上我可以送你到省城。” “不用不要,谢谢你了。”赵玉珏皱皱眉。 “你不要多想啊,我没有难为你的意思。”周玉成说。 赵玉珏发现,她的话并没有影响周玉成的情绪。他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表情平静,目光平和,并没有人对她的话露出丝毫的不满。 “玉珏,你的话我很理解。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算朋友吧!而且是罗检介绍的朋友。”周玉成说,“不说别的,单冲罗检,我们也应该是好朋友,你说对不对?”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周哥,我借花献佛敬一杯,谢谢你今天的款待。”赵玉珏回敬了周玉成一杯。 周玉成并没有挑起什么新的话题,也没有向赵玉珏提供新的消息,赵玉珏心里产生了一种淡淡失落感。 “这次到省里,我准备顺便打听一下罗检的下落。”赵玉珏说,“我觉得罗检是一个好人,老天一定会对公正地对待她。” “那最好不过了,你借这个机会找一找罗检,条件真是挺方便。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你就给我打电话。”周玉成说着,站起身来,出了门,对外面的服务员低估了些什么。 周玉成很遵守赵玉珏事先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十多分钟的时候,主食上来了。 赵玉珏连连摆手,与周玉成干了杯中的酒,起身向他告辞。 服务员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餐盒进来了,周玉成接过餐盒,递给赵玉珏。赵玉兵不解其意,并没有接周玉成手里的餐盒。 “明天早上你走的早,这是我给你带的早饭,在路上吃吧,很方便的。”周玉成抓起赵玉珏的手,硬是把餐盒塞给了她,她的手被周玉成紧紧的握着,她想挣都挣不开。 赵玉冰觉得很纳闷,周玉成到底要给她带什么东西,还能明天早晨吃? 周玉成亲手把餐盒打开,原来里面装了一些塑料真空包装的食品,有点心、有饮料,有副食,还配了勺子和筷子。 “周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么做,我会觉得很别扭的。”赵玉珏把餐盒子放在餐桌上,“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已经吃过饭了,不能再兜着走了,那也太贪心了,这些东西我真的不能拿。” 赵玉珏不顾周玉成的阻拦,迅速离开了单间,匆匆往外走,周玉成拎着那个餐盒,从后面跟了上来。 “我送你吧。”出了饭店大门,周玉成拉了拉赵玉珏的胳膊。 “不用不用,周哥,你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赵玉珏说,“今天晚上让你破费了,谢谢你。” 赵玉珏挣开了周玉成的手,来到了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启动的一刹那,周玉成打开车门,把那个餐盒扔了进去。 可能是时间比较紧的缘故,晚餐这一个小时,周玉成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给赵玉珏提供的唯一的信息,就是罗星并没有在省里学习。他虽然表示要继续在省里寻找罗星,但并没有什么可靠的办法。 赵玉珏觉得,其实这件事周玉成在电话里可以说明白。周玉成既然把她约了出来,还郑重其事安排她吃了一顿饭,他的用意不言自明。作为一个女人,赵玉珏对此比较敏感,只是不好点破周玉成而已。她今天晚上并没有给周玉成什么希望,还特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像周玉成这样聪明的人,自然心里有数,应该不会再难为她什么了。 第二天中午赵冰到达省城。在火车站附近吃完饭,就直奔培训地点,省检察院培训中心。 在培训中心报道的的大多是年轻人,赵玉珏交了费领了宿舍钥匙和餐卡,就算报完了到。 赵玉珏开完开班式就没什么事了,离晚上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她准备去一趟省检察院,打探一下罗星的消息。 半个小时以后,赵玉珏出现在省检察院大门前。 望着紧闭的大铁门,赵玉珏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可怎么办,省检察院这高墙大院,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何况她只是蓝河市区检察院的一名小科长。 闯闯试试吧,赵玉珏很快拿定了主意,如果门口的保安个很好说话呢,她说不定就能溜进去。想到这里,赵玉珏长吁了一口气,步履轻盈地朝大门旁边的保安室走去。 保安室很大,并排四个出口,每个入口都有人把守。 赵玉珏一看这架势,心里顿时凉了。她要想在从这里混进去,不做点功课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来到一个入口前,跟着前面的人往里走,立刻就被旁边的保安拦住了。 “你是哪儿的?来干什么?”保安问。 “我……我是区检的,到省检来办事。”赵玉珏说。 “办什么事?找谁办事?”保安问。 赵玉珏突然想起了小查,前一阵这个小查为了尤大浩的案子,还到蓝河搞过调查取证。小查临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得的,欢迎她和罗检去省检作客。 “我找小查。”赵玉珏说。 “哪个小咂?”保安笑了。 赵玉珏也笑了,难怪保安会发笑,小查这姓也太怪了。小查叫查什么来的,她还一时蒙住了,“小查,小查……反正我们都叫他小查……” “你先把道让开。”保安说,“别说你不知道小查是谁,就是你知道他是谁,我们也得核实一下,看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玉珏很懊丧,看来事情被她搞砸了。 “赵玉珏。”有人在后面叫赵玉珏的名字,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周玉成。 506、你到底是不是想泡我 赵玉珏怎么也想不到,到省城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周玉成,而且见到他的地方是如此蹊跷。 她转过身来,向周玉成走了几步,周玉成也迎着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赵玉珏的声音很低、很冷,连称呼都没有。她的话里包含着无数的内容,有质疑,有责备,还有关切。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应该是巧合。这是省检察院的保安室,他竟然会站在她的身后,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的眼睛盯着周玉成的眼睛,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她真想大声音质问他,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玉成笑了笑,向门口的方向扭了扭头,显然是想跟赵玉珏出去说话。 出去就出去。我倒想看看你这回怎么解释。赵玉珏心里想着,低头出了门,也不回头看看周玉成,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玉珏,你不要进去了。”周玉成说,“我刚从里面出来,刚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你进来,我就眼过来了。” 周玉成的解释让赵玉娟很意外。这个解释这大概是他最能蒙混过关的解释了,因为他的话叫赵玉珏竟然无言以对。 赵玉珏哼了一声:“你从里面出来,你什么时候出里面出来的?你昨天晚上还在蓝河和我一起吃饭呢,今天下午你就到了省城,你还说你刚从检察院里面出来,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周玉成抱起双肩,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路上穿梭的车流。 “玉珏,我知道你误会我了。”周玉成说,“我是今天上午十点钟上路的,在路上吃了午饭,到达省城还没超过一个小时。” 赵玉珏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如果周玉成真的下午到的,那她在这里遇到他真的属于巧合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到省检察院看看,打听一下罗星的消息。”周玉成说,“我知道今天你可能到这里来,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你不要再多想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周玉成的解释,似乎没有任何破绽,不过赵玉珏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为什么周玉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前脚来到了省城,他后脚就跟了上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之所以生气,就因为周玉成明知道她就在省城,人已经到了省城,竟然没有告诉她一声。 “玉珏,我劝你不要进去了。”周玉成的态度很坚定。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为什么你能进去?我就不能进去?”赵玉珏说,“你有什么权利对我指手划脚?” “唉,你就是想多了。”周玉成说,“这样吧,已经快晚上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吃点饭,我们边吃边聊。” “吃什么饭?昨天我们在一起才吃完饭,今天见了面又吃饭,你恐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开饭店的!”赵玉珏说。 周玉成笑了,双手从肩上拿下来,抄进兜里。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发火我也能理解,这说明你没有把我当外人。”周玉成说,“马上就到吃饭点了,你总得吃饭吧,你不能饿着肚子吧?” “我不吃了。”赵玉珏说,“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刚才进去得到什么消息?” “罗检可能被关在起来了,至于关在哪儿了,现在还说不清楚。”周玉成说,“我通过朋友的朋友找到了检察院的一个处级干部,他对蓝河检察院的事儿很清楚,只是不肯说,估计是得到了什么封口令。” “哪有那么神秘,还封口令。”赵玉珏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罗检被关起来了?” “对方说漏了嘴,以为我要打听罗星关在哪儿。”周玉成说,“开口就说,罗星关在哪了,我也不知道,鬼才知道。” “怎么会是这样?”赵玉珏说,“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处级干部说的?” “对,再问就问不出来了,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有点怪怪的。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罗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玉成说。 赵玉珏麻木地站着,眼睛漠然地看着远方。 “周哥,你刚才就不该喊我,我说不定就混进去了。”赵玉珏的口气终于有所缓和。 “你就是混进去也得不到什么东西,你最好还是别进去了。”周玉成说,“我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赵玉珏问。 “你毕竟给罗星当过秘书,你进去不安全。“周玉成拉拉赵玉珏的胳膊,朝停车场方向走了一步。 赵玉珏用力甩开周玉成的手:“你别管我了,我安全不安全,我自己带着。”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固执。如果罗检真的有问题,你不跟着吃锅烙已经不错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往前凑了。”周玉成说。 “什么叫吃锅烙,什么叫吃锅烙?周玉成,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如果我吃锅烙的话,那罗检成什么了?”赵玉珏对周玉成的话很不满意。 “我这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一定要三思,不要太莽撞了。”周玉成说,“你要看清楚,你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你要想找的是什么人。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绝对不应该硬往里闯。” “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怕。他们要是抓我的话,我就和罗检做伴好了。”赵玉珏说。 “唉,你真是傻得可爱。”周玉成低下了头。 “周玉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泡我?”赵玉珏问。 周玉成一愣,没有马上回答她。赵玉珏知道自己的话问得太直白了,但是没办法,她觉得周玉成有这种苗头,她不想和他转弯抹角,不想浪费他的时间,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又不是铁观音,我泡你干什么。”周玉成说,“喜欢不行吗?” “你还是想泡我。”赵玉珏说,“我昨天已经和你说了,我有恐婚症,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你不结婚我也喜欢你,我也不结婚。”周玉成说。 “完了,太俗套了。”赵玉珏说,“我还以为你能玩点高雅的。” 周玉成面露怯色,偷偷瞄了赵玉珏一眼,马上又把目光移开。 “那你到省城来,到底是来打听罗检下落的,还是特意来见我的?”赵玉珏真有点搞不清了,不想再自己琢磨了,不如直接问问周玉成来得痛快。 “玉珏,我太喜欢你了。”周玉成说,“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领你去办结婚证,晚上就可以领你住进新房,明天就可以成为你合法丈夫。” “呵,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赵玉珏问。 “至于对我是。”周玉成说。 赵玉珏摇摇头,嘈了一声:“我这是何苦呢,偏偏要来个明知故问,我们昨天刚刚建立的革命友谊,这么快就灰飞烟灭了。很显然,如果我现在再找你做什么,就属于利用你了。” “你喜欢,你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我愿意。”周玉成说。 “你说的是真的?”赵玉珏问。 “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玉成说。 赵玉珏的心里十分复杂。 周玉成果然是跟着她来到省城的。他急着打探罗星的下落,似乎也是为了帮助她。当然,不能否认,他与罗星的关系也很好,他在帮助她的同时,也是在帮助罗星。他虽然在蓝河有着自己的实体,至少也算是小有所成了,但在省城这块地牌,他的能力似乎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已经尽力了,不能再让他搅到罗星的事情里了,他还有自己的饭店需要经营,不能让他太分心了。 “周哥,你的意思是说,你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赵玉珏问。 周玉成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没错。你说吧。” 赵玉珏沉吟片刻:“那这样,你现在送我回检察院培训中心,然后你马上回蓝河,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在省城再看到你了。” 周玉成脸上的笑凝固了。 赵玉珏向停车场的位置看着,心里却有一点不忍。周玉成并没有得罪她,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呢?其实不论是论形象,还是论实力,他都可以打八十分以上,可是她为什么就对他不感冒呢? 前男友周森又在她的大脑里晃动,赵玉珏知道,是那个死去的前男友在她的心里做怪,她一直到现在都很难过去那道坎。 “好吧,我听你的。”周玉成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赵玉珏已经猜到周玉成让她答应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不要进省检察院的大门。”周玉成说,“至少一个月以内你不要进去。” “我答应你。”赵玉珏的回答非常干脆,但在心里,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那走吧,我送你回培训中心。”周玉成转身就走,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赵玉珏没办法,只能这么做。如果周玉成留在省城,她的行动将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周玉成会以各种借口阻拦她寻找罗星。尽管她知道,周玉成有可能是出于一片好心。 周玉成忽然转回身来,向赵玉珏伸出了手。 507、猎艳高手 赵玉珏伸出手来,在周玉成的胳膊上象征性地扶了一下,随后就松开了。她觉得这样的动作,既然维护了他的面子,也婉转地表达了她的拒绝,他应该不会再难为她了。 周玉成把赵玉珏让到了副驾的位置上,然后回程坐进了主驾的位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悍马很快驶上了大道。 周玉成侧过头来瞄了赵玉珏一眼,清了清嗓子。 “你一个人在省城,要学会照顾自己。”周玉成说,“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立刻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客气。” “周哥,谢谢你。”赵玉珏说,“罗检的事儿,你已经尽力了,我想罗检一定会感觉到的,回去以后,你把精力放在你的饭店上吧,我在这边学习应该没有什么事。”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尽量把自己装扮的冷酷一些。周玉成的意思,她已经非常清楚了,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给周玉成任何希望。 在检察院培训中心的大门前,赵玉珏冲周玉成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下了车。 周玉成长按了一下喇叭,显然是在向赵玉珏告别。 她边走边告诫自己,一直朝前走,千万不要回头。只要她回了头,周玉成难免会觉得她还需要他,她还留恋他。 赵玉珏去食堂吃了饭,就回到了寝室。培训班的同学们吃完了饭,很少回寝室的,基本都是从食堂直接出了大门,去逛街了。 赵玉珏没有心情,心里厌厌倦倦的,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她懒洋洋地在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被堵在检察院保安室的场面,心里总觉得有一点遗憾。 今天要不是在检察院门前遇到了周玉成,他可能就混进去了。不行,明天还得去检察院碰碰运气。 省检的那个副处长小查,叫什么来着?赵玉珏翻开了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他的手机号,没办法,上面也只有“小查处长”两个字。 前一阵小查去蓝河调查取证,连罗星都管他叫小查处长,为了是和大查主任区别开,叫多了就叫成了小查。只有在迎接和送行时,才管他叫过查处长。在赵玉珏的印象中,小查处长在蓝南呆的那些天,就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 赵玉珏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小查叫什么名字,她索性不想了,她准备明天一早跟老师请个假,再去一趟省检察院。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钟,赵玉珏准备来到省检察院门前。 她直接进了保安室,拿着身份证,来到入口。 “你什么事?”保安问。 “恩,我……我……有事找查处长。”赵玉珏说。 “查处长?”保安愣了一下。“哦,你是不是说的监察室查主任啊?他不在。” “我找小查处长。”赵玉珏说,“他们监督室有两个查处长,一个是大查,一个是小查。” “你要找查志才啊?”保安说,“他知道吗?” 赵玉珏忽拉一下想起来了,小查是叫查志才,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知道啊,我和他约好了。”赵玉珏眨了眨眼睛。 “约好了也不行。”保安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他同意见你,我们才能放你进去。” 赵玉珏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程序,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为此她已经做好的充分的准备。她掏出手机,迅速调出查志才的电话,麻利地拨了过去。 “你好,是赵秘……赵科长吗?”查志才看到赵玉珏的手机号打进来,声音有些兴奋。 “查处长,是我,我是赵玉珏。”赵玉珏说,“我现在就在省检察院门前呢,您现在方便吗?我来看看你。” 查志才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手机里忽然静了下来。 赵玉珏的心里有一点慌乱,这是怎么了,查处长为什么不说话了?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屏幕,仍然显示是通话状态。 “查处长,听到我说话了吗?”赵玉珏问。 “赵科长,刚才说话不方便,我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查志才说,“你在保安室等我吧,我马上过去见你。” 事情和赵玉珏设想的不一样。 她本想打着查志才的旗号闯进去,然后直接去检察长办公室,当面向检察长寻问罗星的下落。可是查志才并没有让她进去,而是要出来见她。她有点搞不明白了,小查处长这是什么意思?每个客人来了,他都要出来迎接吗?不太可能啊。 赵玉珏离开入口,在保安室的休闲椅上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查志才的到来。 她觉得情况有点意外,原来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如果查志才不领她进去,不要说找检察院的领导,可能连个检察官都见不到。 她有点不甘心,万一小查处长是出来接她的呢?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她跟着他进去就好了,就说特意来看看他。最好自己离开的时候,不要小查送她,那她就可以在省检察院的大楼里随便走动了,想去哪个屋,就去哪个屋,那样不愁打探不到罗星的消息。 查志才从检察院大门出来,又从外面进了保安室,来到了赵玉珏面前。 “赵科长!”小查向赵玉珏伸出了手。 “查处长好。”赵玉珏见到查志才,显得有些兴奋,脸上泛起了红晕。 “赵科长什么时候到的?就看你来的这个时间,应该不是今天到的吧?”查志才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赵玉珏往门外走。 赵玉珏跟在查志才的后面,有些糊涂了。小查处长这是要干什么呢?按照正常的逻辑,他应该领着她从保安室的入口进去,然后再领她去他的办公室才对啊。 赵玉珏跟在查志才的后面出了门,向远处走了几步。 “保安室里人太多,说话很不方便。”查志才对赵玉珏说,“赵科长啊,我请你去喝茶吧。” “不用不用。谢谢查处长,我到你的办公室坐一坐就走了。”赵玉珏很不甘心。 “我的办公室太小,接待不了你这个光彩照人的美女啊。”查志才笑呵呵地说,“我还是请你去喝茶吧,然后中午请你吃饭,上午我就不上班了。” 赵玉珏站住了,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看来查志才的态度很坚决,就是想直接领她去喝茶,那样她就进不去检察院大院了,无法见到检察院的领导,更无法打探罗星的下落了。 “查处长,你不会在搞办公室恋情吧,怕我去了人家争风吃醋?”赵玉珏准备刺激小查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那不是。”小查也站住了,“那这样,我领你去我的办公室看看,认认门,然后我们再出来。” 赵玉珏没想到小查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刚才还要领她去喝茶,请她吃饭,一转身的功夫,又答应领她去办公室看看了。只要她进了检察院大院,就能找到独自行动的机会,实在不行的话,她准备假装去洗手间,乘机逃离查志才的视线。 查志才折身返回保安室,领着赵玉珏从入口进了检察院大院。 查志才的办公室就在检察院办公楼二楼,里面摆了两张办公桌,一个中年女子正低着头看着什么。见查志才领着赵玉珏进来,她欠了欠身子。 “一个朋友。”查志才对中年女子说。 “查处长,你的朋友这么年轻?不会是……”中年女子笑着。 “大姐!大姐……您行行好,积点口德。”查志才嘻嘻笑着。 “我开玩笑呢,你心虚什么啊?”中年女子冲赵玉珏点了点头,“请坐请坐,我正好要出去一趟。” “不用不用,她就是参观下我的办公室,我们呆不了十秒钟,这就走。”查志才拦住了中年女子,回头对赵玉珏说,“我们走吧,老妹。” 赵玉珏跟着查志才悻悻地出了门。 查志才的办公室的确不适合接待客人。他的对面桌是一个中年女士,虽然表现得彬彬有礼,但赵玉珏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你们的办公楼好大啊。”赵玉珏说,“好在你的楼层不错,只有领导才会在这么好的楼层办公吧?” “领导都在三楼。”查志才领着赵玉珏下了楼梯。 赵玉珏从楼梯处向上看着,心想如果没有查志才同行就好了,她现在就可以去三楼,直接去检察长的办公室,问问罗星到底怎么了。 查志才见赵玉珏没有跟上,便回身看了看,直到她跟了上来。 两个人来到离检察院不远的一家茶馆,查志才领着赵玉珏进了一个单间,要了一壶茶,不家干果和水果。 “冷不冷?”查志才的手抓在赵玉珏的手上。 “谢谢,不冷。”赵玉珏的脸腾地红了,心里“格登”一下,被查志才这一抓,她的整只胳膊都像过电一样,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出去。 小查处长怎么变化这么大呢?她记得他原来不这样啊,行动总是谨小慎微的,今天怎么进了单间就把手放在她手上?赵玉珏的心里很失望,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小查处长忽然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猎艳的高手。 508、与花心处长交手 “小查处长,你不是摸女孩子的手摸习惯了吧?”赵玉珏盯着查志才的眼睛。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小查处长再敢冒犯她,她就只能选择转身离开了。 “赵玉珏,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查志才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赵玉珏本来为查志才会向她解释一下,或者向她道个歉,然后这个尴尬的话题一带而过,然后两个人继续在这里叙旧。她没想到查志才的口气那么夸张,好像她是一个他等待已久的天使。 “查处长,你能不能别闹了。”赵玉珏说,“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我没有开玩笑。”查志才说,“上次我在蓝河的时候,对你的印象太好了。我觉得你对我的印象也不会错,我就盼呐盼呐,以为你哪一天到省里办事,或者会就会来看我,这可是你当时答应的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赵玉珏觉得匪夷所思,她竟然答案查志才到省城来看他,她怎么不记得啊? “你瞧瞧你这记性。”查志才说,“当时罗星也在场,我说欢迎你到省城做客,你不仅点头了,还答应了,罗星可以做证啊。” “那……那都要场面话,客气一下而已,你还当真啦?”赵玉珏说。 “我可没跟你客气啊,我是真心诚意地请你到省城做客。”查志才说,“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现在才来,唉,太晚了。” 查志才摆出一副如此自信的面孔,赵玉珏觉得非常奇怪,小查处长到底从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她会来省城看他呢? “见到了你,你就抓住人家的手不放。”赵玉珏说,“你看我不向你老婆告状的。” 查志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桌上推了过来。 赵玉珏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查志才。 “我老婆的电话,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查志才说。 赵玉珏愣住了,这查志才看来不是吓大的,向他老婆告状这一招大概不好使。 “我是说的玩的。”赵玉珏只好自我解嘲了,“我还没有那么小气,我告诉你,下不为例啊。” 查志才顺手拿回了手机,放回口袋里,把桌上的干果往前推了推。 “见到你我就后悔了。”查志才连连摇头。 “后悔什么?”赵玉珏问。 “后悔自己结婚早了。”查志才说。 又来了。赵玉珏抿着嘴唇,觉得眼前的查志才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透明,今天见了面,她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呢,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着调,这哪像一个检察干部的作派啊,简直就是一付社会公子哥的面孔。 “小查处长,我求你了,别再开玩笑了好吗?”赵玉珏说,“人家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查志才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从盘子里抓过几个开心果,扒开一枚,扔进了嘴里,默默地嚼着。赵玉珏看着查志才的脸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秘,啊不,赵科长。”查志才说,“你是不是为了罗星的事来的?” 赵玉珏张大了嘴,查志才知道罗星的消息? “小查处长,你怎么知道我是为罗星的事来的?罗检她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赵玉珏问。 “你让我说实话吗?”查志才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玉珏,“你为什么要打听罗星的消息?” 赵玉珏当然想听实话,她怎么也想不到,听实话竟然还能成为一个问题。查志才虽然自称喜欢她,但似乎并不信任她,在他看来,好像她打听罗星的消息属于多管闲事。 赵玉珏不敢回答查志才,生怕听到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低下了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 “你既然不想说,那我来替你回答吧。”查志才说,“你不想听实话,你想听到茑歌燕舞,皆大欢喜。你打听罗星的消息,是出于罗星秘书这个身份的好奇心和自尊心,你觉得罗星不见了,你的面子上过不去。” “你放屁!”赵玉珏的嘴里冷冷地蹦出了这三个字。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想泼到查志才的脸上,可是那杯水那有点烫手,她下不去手。她狠狠地把杯子坐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手包,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查志才窜了起来,一把抓住赵玉珏的胳膊。 赵玉珏用力地甩开查志才的胳膊,他的手太有力了,她根本没有机会挣脱。 “请你松开我。”赵玉珏说,“你要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查志才紧紧抓住赵玉珏的胳膊往回拉,赵玉珏被他拉了一个趔趄。 “我向你道歉!”查志才说,“我正式向你道歉,我看来低估了你和罗星的感情,对不起。” “你放我走。”赵玉珏说,“我不想见你了,你马上放我走。”赵玉珏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赵科长,千万不要这么大的火气,我不就是和你说了点真心话嘛,你要是不愿意,我收回,我向你道歉,你让我怎么做都成。” “查处长,我进了门,你就开始骚扰我,我忍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摸一下嘛,哼。”赵玉珏说,“可是你得寸进尺,你见我软弱可欺,又开始侮辱我,你不是在帮我回答问题,你这样对我说话,比剥掉我的衣服都让我难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这颗心有多么高贵。你是上级机关的大处长,我是基层的小干部,我根本就不配和你坐在一起。” “我都说了,我错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嘛。”查志才死死抓紧赵玉珏的胳膊,“你总得给我一个改下错误的机会吧?” “那好,我就原谅你这一次。”赵玉珏说着,停止了挣扎。 查志才松开了赵玉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玉珏把包放在案边,理了理头发,重新坐了下来。查志才看着她的眼睛,闷头拿起茶壶,往她的杯子里添着茶水。 “我感觉好多了。”赵玉珏说,“你刚才真把我气坏了。” 查志才淡淡地笑了笑,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张狂不羁了。很显然,赵玉珏这一出把他镇住了。 “赵科长,你今天让我重新认识了你。”查志才说,“其实有很多女人有这个爱好,翻脸比翻书快。” “你说什么呢?”赵玉珏眉毛一挑,“你说话那么难听,还怪我翻脸吗?” “你别着急嘛,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查志才说,“但你比这些女人要更高一筹,因为你懂得原谅别人,刚才我都被你吓着了,但是你很有肚量,对别人很宽厚。” 赵玉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那你就过奖了,我天生就这样,这样很容易让男人得寸进尺。” “好了,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了。”查志才从盘子里拿起一根薯条,放在嘴里嚼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悦耳。 赵玉珏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罗星被关起来了。”查志才嘴里吐出几个字,“具体关在哪儿,我想没有几个人知道。” “为什么?”赵玉珏问,“罗检到底怎么了?” “听说是造谣传谣。”查志才说。 “啊?”赵玉珏惊讶地张开了嘴,“这叫什么问题啊,就算罗检真的造谣传谣,也不至于被关起来吧?再说她能造什么谣?传谣就更可笑了。” “你还真别笑,这种事现在还就真的发生了。”查志才说,“你了解罗星吗?你了解她多少?” “了解一些。”赵玉珏说,“我可以肯定,罗检不是那种造谣传谣的人。” “罗星原来就是省检察监察室的副主任,是大查主任的前任。她调到蓝河以后,大查就接了她。”查志才说。 “我知道罗检是省检派下来的。”赵玉珏说,“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她也不会向我说这些。” “当年派她到蓝河的院长已经退休了,现在的班子成员里有不少都是她的同事。”查志才说,“有的还谈过朋友。” “这有什么可非议的吗?”赵玉珏说,“这是正常的男女私情啊。” “恐怕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查志才说,“不说这些了,这些都不是罗星被关起来的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赵玉珏问。 “你们蓝河有一个梦幻娱乐城啊?”查志才问。 “是有这么一个地方。”赵玉珏说,“老板好像姓姚。” “对,就是这个人,罗星是栽在他手里的。”查志才说。 “不可能,我不相信,罗检怎么可能栽在一个个体户的手里。”赵玉珏说,“这个姓姚的我还见过,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这你就不知道了。”查志才说,“现在的检察长是这个姚老板的父亲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他当年和罗星好像还有过什么恩怨。” “我明白了。”赵玉珏说,“罗检果然是无辜的。” “这个嘛不好说。”查志才说,“我估计这个梦幻娱乐城的老板抓住了罗星的小辫子。” 509、抱一下 “那个娱乐城的老板叫姚云龙。”赵玉珏说,“前一阵那个娱乐城涉黄,这个姚云龙被市公抓起来了,还差一点被起诉,他的老婆当时还找罗检求过情呢。” “罗星是怎么处理的?”查志才问。 “他老婆没见到罗检,后来姚云龙就放出来了。”赵玉珏说。 “就是说姚云龙出来,不是罗星帮的忙?”查志才问。 “我想应该不是。”赵玉珏说。 查志才告诉赵玉珏,监察室主任查良因为诬告检察院领导,已经被免职,如果被起诉的话,有可能被双开。据他了解,罗星可能就是查良这次诬告的同伙,因为罗星和查良原来就是省检监察室是正副搭档,两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可能!”赵玉珏说,“罗检不是那样的人。” “这事咱们谁都别说可能不可能。”查志才说,“无风不起浪,罗星很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要不院里怎么会对她痛下杀手。” “查主任,你救救罗检吧!”赵玉珏说。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再说了,这事没拐上我就不错了。”查志才说,“你要知道,我前一阵去了你们蓝河,可是罗星接待的。” 赵玉珏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查志才的手,查志才愣了一下,反手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赵玉珏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在省城这个地方,她能够求助的人,只有查志才了,即使对他有一些亲昵的表示,她也在所不惜。 “救救罗检,我知道你有办法。”赵玉珏说。 “赵科长,我能有什么办法?”查志才说,“我现在连具体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救她?我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赵玉珏双手抓着查志才的手,用力地摇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看看情况再说吧。”查志才说,“现在查良出事了,监察室主任的位子还空着呢,我要是掺和罗星的事,那不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嘛。” “你不救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赵玉珏说。 查志才嘿嘿笑了,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查志才说。 “你说吧,我听着。”赵玉珏说。 “现在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查志才说,“你赶紧想一想,怎么样保全自己吧,如果罗星的事情做实了,在她身边工作过的人肯定要吃锅烙的。那时候就不是怎么救罗星的问题了,而是怎么保住你这身检察制服的问题。” 赵玉珏咯咯地笑了,笑声格外清脆悦耳。 查志才好奇地看着她,表情有些怪异,大概是没想到赵玉珏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这可能就是命吧。如果我命当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赵玉珏说,“不过我不服气,凭什么我就要吃锅烙?这样我更得想办法把罗检救出来,只有把她救出来了,我才能幸免于难。” “赵玉珏,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让你受这个。”查志才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刚才你口口声声让我救罗星出来,可是我说罗星可能会牵连你的时候,你却没有求过我一个字。” “我不会为自己的事情求你的。”赵玉珏说。 “话千万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查志才说,“你可不要忘了,这是省城,不是你们蓝河。” 赵玉珏觉得查志才这会儿收敛多了,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张狂,那付公子哥的面孔也不见了。其实平心而论,查志才应该算是一个美男子,只那他时常流露出的那种优越感和神秘感,使他显得有一点轻浮,说好听一点是飘浮。 “你既然帮不了罗检,同样也帮不了我。”赵玉珏说。 “那可不一定。”查志才说,“这是两回事。” “好了不聊这些了。”赵玉珏说,“查主任,说说你好吗?你对尤大浩的调查取证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当然有结果了。”查志才说,“尤大浩有点问题,但问题不大。” 赵玉珏心里很不服气,尤大浩问题不大?鬼才相信。只是现在尤大浩的翅膀已经硬了,动他要费些周折,付出点成本。 提到尤大浩,查志才又来了精神,摆出一付津津乐道的架势。 查志才透露,尤大浩已经被放回去了,放回去的条件是辞去市政协副主席的职务,其它一切不变,他的大浩公司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尤大浩这个人啊,真的挺大方。”查志才说,“他已经私下找过我好几次了,我们处得还算不错。” “查主任,你不怕违反纪律啊?”赵玉珏问。 “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查志才说,“再说了,你以为搬倒一个人那么容易呢,人家可是蓝河的利税大户,为蓝河经济还是做出过一定贡献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赵玉珏隐隐觉得,自己以前对眼前的这位小查主任太不了解了,直到今天她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孔。她不能说他就是一个坏人,但至少不是一个什么好人,看来自己错看他的,以后还真得小心一点了。 “查主任,时间不早了,耽误你工作了,我该回去了。”赵玉珏从桌上拿起手包。 “唉,别急嘛,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吧,今天中午请你吃饭。”查志才说。 “这不是已经喝过茶了嘛,饭就不吃了,我回培训中心吃午饭,下午还要上课呢。”赵玉珏说。 “培训中心那饭,我也不是没吃过。”查志才说,“让你们吃好了,他们还挣什么钱啊,请的那点经费不就都打水漂了嘛。” 赵玉珏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查志才仍然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急不急。”查志才若无其事地往茶壶里添着开水,“上次去蓝河,你为我们调查组做了不少事,现在你到省城找我来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得好好表示一下吧?你要不想吃饭,咱们就接着喝茶。” 赵玉珏有点进退两难了,走人吧,对查志才有些失礼,毕竟他请她喝茶是一番好心;留下吧,对查志才就在一点怂恿的意思了,今天上午的查志才,与在蓝河调查取证时的那个查志才简直判若两人,如果她留下了,就等于认同了他的这副姿态。 “查主任,我下午要上课了。”赵玉珏说,“我今天上午是特意请假出来的,下午要是回去晚了,就算违纪了,我们结业后学习情况要向原单位通报的。” 赵玉珏这么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查志才再盛情,也不能影响她上课吧?她开学的第一天上午就请假了,下午再不回去,实在说不过去了。 “就这点事啊?不算事,我马上给你摆平。”查志才笑着掏出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培训中心曲主任吗?噢,我的监察室小查啊。” 赵玉珏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坏了,查志才认识培训中心的主任。 “有个蓝河来的学员,叫赵玉珏,今天恐怕过不去了。”查志才瞟了赵玉珏一眼,“对,我们这里有个案子,需要她帮忙,就给她算出勤吧。对了,麻烦曲主任考试的时候关照一下。” 查志才很快挂断手机,往桌子上一放:“怎么样,赵科长,这回你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赵玉珏怎么也没想到查志才还有这一手,为了一顿午饭,给她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事已至此,她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查主任,谢谢你的一番盛情,不过我下午真的不能耽误课了。就算在这里混过去了,回到单位也交不了差的。”赵玉珏说,“查主任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我就回培训中心上课。” “那叫吃饭吗?”查志才说,“那叫吃快餐啊。” “我毕竟是今天第一天上课,一天不去上课影响不太好。”赵玉珏说,“你说呢查主任?” “你说的也是。”查志才说,“那这样吧,一会儿你就回培训中心吧,晚上我请你。” 赵玉珏笑了,这个主意倒不错,至少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至少晚上这顿饭嘛,她可吃可不吃,完全可以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那就先谢谢查主任了。”赵玉珏说,“我今天已经跟您见过面了,吃不吃饭都不是重要的。” “好了,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查志才说,“晚上我到培训中心接你去,到时候你等我电话好了。” 查志才站起身来,向赵玉珏伸出了双臂:“来,抱一下。” 查志才的举动并没有出乎赵玉珏的预料,他看上去笑吟吟的,像是一个兄长的亲昵和关爱,其实他是怎么想的,赵玉珏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抱一下就抱一下吧,赵玉珏稍做犹豫,就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臂投进他的怀抱。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否则查志才就会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再在他那里打听一点罗星的消息可能就很难了,他如果想难为她,她可能就很难走进省检察院的大院。 510、交杯酒 查志才笑呵呵箍住了赵玉珏的腰,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随即放开了双手。他的这个拥抱基本是礼节性的,比赵玉珏想象得分寸要小得多。她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让他狠狠地揩一把油的,没想到他的动作还像个君子。 “查主任,你可真有哥哥样。”赵玉珏把包挎在肩上,跟着查志才往外走。 茶馆的女老板笑着迎过来,热情地与查志才打着招呼。 “查老弟,再多坐会儿吧,还没到中午呢。”女老板说。 “不了,今天我们都有事。”查志才说,“谢谢你的大红袍。” “查老弟,客气了不是,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欢迎随时光临。”女老板把查志才和赵玉珏送出门外。 出了茶馆的查志才立刻变得稳重多了,特意与赵玉珏保持了半米宽的距离,脸上那付玩世不恭的表情也不见了。他要送赵玉珏回培训中心,她说什么也不肯,没有必要,打个车就到了。 “那我们就晚上见吧。”查志才挥手与赵玉珏告诉,眼睛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赵玉珏淡淡一笑,转身走开了。查志才出门这几步走,倒很像一个检察官的样子,要不是她刚才和他同处一室,亲眼看到他那付不拘小节的样子,浑身上下流露着一种痞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查志才与茶馆里的查志才是同一个人。 下午有两堂大课,要一直上到四点半。 赵玉珏听课时,总是控制不住地溜号。她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晚上到底应不应该和查志才一起吃饭。 查志才应该是她在省城唯一可以聊天的熟人了,而且这个人掌握着很多她想知道的信息,如果晚上不去吃饭了,她就没有机会得到这些信息了。 那就去吧,查志才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量他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顶多就是摸摸手、搂搂腰什么的。因为他是一个已婚男人,赵玉珏和他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负担,因为他至少不会像周玉成那样,张嘴闭嘴就像他示好,想与她确立朋友关系。 赵玉珏知道,要想走近检察院大楼,没有查志才的帮助,很可能寸步难行,就算有了他的帮助,她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所以她更不应该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第二节大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查志才发来一条短信:“五点整,我在培训中心门前等你,不见不散。” “谢谢查主任盛情。”赵玉珏回信道,“小女子受之有愧。” 傍晚五点钟,赵玉珏准时出现在培训中心大门前,还没等她停下脚步,不远处就传来的几声汽车喇叭声,赵玉珏循着声音望去,见查志才正从一台轿车里探出身子,向她招手呢。 赵玉珏不紧不慢地来到车前,对查志才笑了笑。 “来吧,坐我旁边。”查志才轻轻推开副驾的车门,并没有下车。 赵玉珏上了车,关好车门,对查志才说:“查主任,我们随便找一个肃静点的地方,随便吃一点东西吧,我晚上饭不太敢吃,怕发胖。” “我请你去吃西餐吧。”查志才说,“保证你喜欢。” “那就客随主便吧。”赵玉珏说,“只是不要太破费,否则我会不安的。” 查志才领着赵玉珏来到了省城著名的马迭尔西餐厅,进了一间已经订好的单间。像这种高档西餐厅赵玉珏没有来过,蓝河市也根本没有。在她的印象中,只有热恋中的情侣或者已婚的夫妻为了纪念什么日子,才会到这种地方消费,像她和查志才的关系,到这种地方难免有一种不着调的感觉。 查志才刚要了香煎牛排、黄油焗虾,赵玉珏就连忙对服务员摆手。 “不要了,不要了。”赵玉珏说,“我有一道牛排就够了,其它都不要了。” 查志才冲服务员说:“你别听她的,今天是我请客。” “你要实在想要的话,就要一个玉米粥吧。”赵玉珏说,“别的我都不要了。” “我们这里没玉米粥。”服务员说。 “玉米粥没有吗?就是玉米羹啊!”查志才说,“你去问问后厨,如果还没有的话,把你们老板叫来。” “先生确定是玉米羹?要什么口味的?”服务员问。 “就是纯玉米羹,不要任何口味。”赵玉珏说。 “那叫原味的。”查志才笑了。 “好了,我一份牛排,一碗玉米粥就足够了,别的不要了。”赵玉珏说,“查哥,我知道你有钱,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这样,我再给你要一份水果沙拉,总可以吧,你总得吃点水果啊。”查志才说。 “那好吧,就这样了,绝不能再要了。”赵玉珏说。 “酒,酒得来一瓶。”查志才从包里取出一个装酒的盒子,交给了服务员,“麻烦帮我打开,开瓶费更付。” “好吧,喝不了你拎走。”赵玉珏说,“我们培训期间不许饮酒。” “呵呵呵……”查志才笑出了声,“这种唬弄小孩子的把戏,你也相信。听我的没错,谁要敢打你麻烦,我去摆平他。” 也许是西餐厅这种场合比较庄重,查志才也比上午喝茶时庄重多了,摆弄起餐具来满在行的样子,赵玉珏不得不承认,查志才手握刀叉的派头既专业又熟悉,装肯定是装不出来的。 “查哥,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赵玉珏说。 “嗯?为什么这么说?”查志才抬起头来。 “现在的你更像一个谦谦君子。”赵玉珏说,“让人心里很安逸。” “我的美女啊,你赶紧打住。”查志才说,“我可不想给你一个谦谦君子的印象,那可是一个无能的代名词啊。” “怪不得查哥上午那么坏呢,原来是装出来的。”赵玉珏说,“现在的你,才更像一个人民检察官啊。” 查志才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瓶,在赵玉珏的高脚杯里斟了半杯。 赵玉珏顺着查志才的手指看了看酒瓶,不禁叫出了声:“xo!” “算你识货。”查志才说,“看来这杯酒我没有白倒。” “xo有很多种,我不知道你这瓶是……”赵玉珏说刚出口,就觉得有些失礼。 “这可是正版xo,已经存了十年了,为了请你尝尝味道,我特意回家取的。”查志才得意地说,“来吧,你先抿一口,验验货。” “我不懂,这酒让我喝都瞎了。”赵玉珏说。 “美女就得配美酒。”查志才说,“你和这酒很般配。” 赵玉珏的脸上有些发烧,没看出来啊,这查志才捧起人来还挺有一套的。他真不应该拿这么好的酒请她喝,她又帮不了他什么,他这个感情投资是赔本的。 赵玉珏端起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到一种浓郁的味道沁入鼻腔,她险些没有咳出来。 “果然与众不同。”赵玉珏说,“我敢说,这酒是真的。” “呵呵,美女夸奖了。”查志才说,“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坐在你的面前,心里就像揣了一百只小兔子似的,赵科长,我没失态吧?” “你怎么会失态呢?”赵玉珏说,“你既英俊又潇洒,正是魅力四射的年纪,我倒失望你失个态,暴露点什么破绽呢。” “赵科长不仅人漂亮,说话也动听。”查志才说,“来吧,尝尝牛排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玉珏拿起刀叉,笨手笨脚地切着牛排,查志才在一边看着,不住地点头。 赵玉珏把一块牛肉送进嘴里轻轻地嚼着,同时点了点头。查志才这才叉起一块牛肉,大嚼起来。 “今天要是罗检在就好了。”赵玉珏说,“她答应过我,有时间领我到省城吃西餐。” “唉!”查志才把叉子放在一边,摇了摇头,又端起了杯子,高高举了起来。 赵玉珏不明白查志才为什么把杯子举那么高,连忙也端起杯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查志才隔着桌子向赵玉珏伸过了胳膊,赵玉珏不解其意,重新与他碰了杯。 “小美女,咱们喝杯交杯酒怎么样?”查志才问。 “交杯酒?”赵玉珏嘻嘻笑了,“这要是让你老婆知道了,不会来挠我吧?” “不会,她才不管这些琐事呢。”查志才说。 “那就喝呗,你以为我怕你啊?”赵玉珏不想拒绝查志才。他这次是明着来的,而且事先征求了她的意见,她没有必要显得那么小气。不就是喝杯酒吗?犯不着那么较真。 赵玉珏迎着查志才的酒杯,伸出了胳膊。查志才小心翼翼地弯起胳膊,从赵玉珏的臂弯里穿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四目相对,似乎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心理。 “这一刻,很让人玩味啊。”查志才说。 “你快点嘛,人家的胳膊都累了。”赵玉珏说。 “好好,听你的,那咱们就快点。”查志才说着,把杯子递向了嘴边。 两个人喝完了交杯酒,查志才似乎意犹未尽,仍然勾着赵玉珏的胳膊不肯松开。 “查哥,你家嫂子漂亮吗?”赵玉珏问。 “没你漂亮,更没你年轻。”查志才若有所思地抽出胳膊,坐了下来。 511、女秘书的危机 查志才的这杯交杯酒喝得还算绅士,胳膊既不是很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赵玉珏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微微颤动的胳膊。 “你绝对是个妖精!”查志才盯着赵玉珏的眼睛。 “查主任可别这么说。”赵玉珏说,“我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平民小女子,哪像查主任啊,这么年轻就成了处级干部,事业成功,生活幸福,我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啊。” “唉,别提了。”查志才摆了摆手,垂下了头,“那都是表面现象啊!” 赵玉珏觉得有趣,刚才还精神抖擞的查处长,怎么转眼之间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呢。不等她发话,查志才就若有所思地说起来。 原来查志才的老婆林玉香,是他大学时的同学,两个人毕了业就结婚了。他结婚后才发现,林玉香完全变了,他们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常常为各种生活琐事闹得不可开交。 赵玉珏静静地看着查志才,听任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向她倾述起自己的不幸生活来,冲他那认真劲儿,好像并没有骗她。 赵玉珏不停地“嗯”着,却不好表露什么态度。这是人家查志才自己的私人生活,她不好表什么态。 “唉,还是单身好啊。”查志才说,“说婚姻是一座围城,那都是好听的,婚姻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座坟墓,我的心已经死了。” “查主任别这样。”赵玉珏说,“你的孩子还小,你的老婆也没有什么大的原则性问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查志才特意从家里带来的酒也下去了一半。 赵玉珏忽然发现今天晚上的吃请成了查志才的诉苦大会,他们聊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只字未提罗星失踪的事情。 “查主任,罗检有什么新的消息吗?”赵玉珏问。 “没有,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查志才说,“不过院里有几个人也不见了,我怀疑他们的失踪是不是和罗星有关系。” “他们也失踪了?”赵玉珏问。 “是啊,也就是罗星失踪这些天,他们也不见了。”查志才说。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赵玉珏问。 “他们都是检察长的红人。”查志才说,“拍马屁一个赛一个啊。” 赵玉珏有一个不祥的预感,罗星的失踪并不是什么腐败案件,也不像什么社会治安案件,而是检察院内部对她采取了什么措施,可是这种措施的合法性又有多少呢? “查哥,你觉得罗检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赵玉珏说,“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在法律上有据可寻吗?” “还真不是不明不白。”查志才说,“我听说检察长和另外两个人开了一个碰头会,对罗星采取措施,就是这次碰头会上定的。”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赵玉珏说,“谢谢查哥,你能帮帮罗检吗?毕竟你们也很熟。”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啊。”查志才说,“再说这事至少还处于不公开状态,我就是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啊。” 两个小时左右,两个人干掉了杯里的酒,一瓶xo见底了,赵玉珏准备向查志才告辞。 查志才有些意犹未尽:“玉珏,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茶去?” “查哥,我不能去了,今天是第一天驻校,我得早点回去。”赵玉珏说。 查志才连连点头:“你说得也是,既然这样,你就早点回去吧,明天我再找你。” “明天?”赵玉珏愣了。 查志才这是什么意思?今天上午喝了茶,晚上又喝了酒,查主任竟然盘算起明天了。她没有道理再约查主任的约了,更何况今天刚刚和你在一起吃过饭。 “明天晚上我去培训中心接你。”查志才说,“我陪你随便逛逛,看看省城的夜景。” “不用了查哥,你还是抽时间陪陪自己的家人吧。”赵玉珏说,“他们很需要你。” 查志才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出了西餐厅,坐进车里,查志才并没有启动小车。 赵玉珏不知道查志才在想什么,反正不论他在想什么,她都准备回培训中心了,不论他想带她去哪儿,她都不会去了。 “我怎么对你有点不放心呢。”查志才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又不是小孩子,查哥有什么不放心的?”赵玉珏问。 “说不清。”查志才说,“但愿那是我在瞎想。”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赵玉珏说,“省城这地方我不熟,哪儿都不会去的,这回你放心了吧?” “玉珏,和我去酒吧怎么样?”查志才问。 “查哥,我真不能去了,我今天第一天上课,第一天住宿,对培训中心还不太熟悉。我为能给别人一个疯丫头的印象,来到省城就见不到人影。”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查志才终于启动了小车。 第二天上午,有两堂大课。 赵玉珏早早去了教室,找了一个靠前面的位置坐下。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罗星的下落,觉得再去检察院硬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培训中心的老师对她产生什么不务正业的印象,决定每天按培训中心的作息时间,好好上课,等到下午没有课的时候,她再见见查志才,让他帮忙了解下罗星的近况。如果罗星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她准备到省信访办去,反应一下罗星失踪的情况。 赵玉珏怎么也想不到,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伸向她,危险正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第一堂课下课后,忽然有同学在门口呼唤赵玉珏:“赵玉珏有人找。” 赵玉珏起身离坐,很快来到教室门前,见两个女人正在低头嘀咕着什么。 “谁找我?”赵玉珏问。 两个女人同时向她转过头来,表情与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中年女子赵玉珏报到时见过,她凑了过来:“你就是赵玉珏同学吗?” 赵玉珏点点头:“我就是,你们找我什么事?” “噢,我们是培训中心教务处的。”女子说,“你的入手手续不全,麻烦你跟我们去补办一下手续。” “什么手续?我正在上课,下午休息时不行吗?”赵玉珏问。 “路不远,就在旁边的楼,你签个字就没事了。”女子说。 “那好吧。”赵玉珏说,“那我就跟你走一趟。” 赵玉珏跟着两个女子来到培训中心招待所,却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旁边的一个小门进去了。她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补办入学手续吗?怎么没有去报到处,而是来招待所了? 两个女子一左一右,赵玉珏居中,三个人来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中年女子轻轻敲了敲门,便打开了门,冲着门里笑了笑,然后回身对赵玉珏说:“请进吧。” 赵玉珏进了屋,房门就从外面关上了,刚才和她一起来的两个女子并没有进来。 这是一个两张床的套房,外间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静静地看着赵玉珏。 “你就是赵玉珏吗?”男子问。 赵玉珏忽然意识到什么,在屋子中央停下了脚步:“我是赵玉珏,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谁不重要。”女子开口了,“我们请你到这里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你们是想向我了解罗星的情况吧?”赵玉珏问。 “呵,你聪明。”女子说,“希望你能认清形势,端正态度,据我们了解,你曾给罗星当过两年的秘书,我们希望你向我们提供一罗星违法违纪的情况。” “我当然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些罗星的情况。”赵玉珏说,“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履行合法的手续。” 一男一女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笑出了声。 “我们是做什么的?没有必要告诉你。”女人说,“我们想对你说的是,罗星已经涉嫌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如果你不对我们提供她的问题,那你就是包庇犯罪,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玉珏觉得很奇怪,自己只是提出了一个正当合理的要求,这几乎是任何人都知道的法律常识,但在对方看来,她的要求却是过份的,不可思议的,甚至是非法的。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赵玉珏说,“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有理由拒绝你们的任何问题。” “小丫头嘴还挺硬。”男子说,“不愧是罗星的秘书。” “你是谁?你是不是见过罗星?”赵玉珏觉得对方应该认识罗星,“罗星现在在哪里?” “只要你罗星的问题交待清楚,我们可以让你见见她。”女子说。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赵玉珏没想到查志才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男子忽然冲女子摆摆手:“赵玉珏只是罗星的秘书,只要她把罗星的问题说清楚,她还是我们的同志。”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同志!”赵玉珏说,“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亮出来,我怎么能和你们成为同志。” “小赵啊,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啊。”男子说。 第512章 女处长暗审女秘书 “你们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赵玉珏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我的同行吧?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敢亮明身份,这样会让人觉得你们心里有鬼。” “好啦好啦!说那些都没有用,你就赶紧交代问题吧。”女子说。 “我没有什么问题可交代的,你放我走。”赵玉珏说着,转身走向门口。 她本以为两个人会起身拦住她,可是她的身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赵玉珏来到门前,有一点犹豫了,她就这样走了,会不会被认为她想逃脱啊,她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走呢?她用用力拉了拉门,门原来已经被锁上了。她鼓捣了一会儿门锁,门已经从外面锁死了。 赵玉珏终于明白为什么身后的两个人对她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了,原来只是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根本就没想让她从这里走出去。如果她今天什么也不说,恐怕很难出走出这个门了。 她转回身来,往回走了两步:“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非法囚禁。” “哈哈,算了吧?什么叫非法囚禁?我们不过是找你谈谈心而已,门又不是我们锁的,是你进来的时候自己锁上的。” 赵玉珏回到沙发上,平静地坐下来。看来这两个人并不是理直气壮的找她,心里多少有一点顾忌。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那你就坐着?反正我们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着你。”女子说。 “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罗检只是我的领导和同事,我和她的接触都是正常的工作接触。我没有任何私下往来,我根本不掌握她的什么所谓违法违纪的证据。”赵玉珏说,“所以我劝你们你不要在我身白耽误功夫了,你们就是在这里陪我三天三夜,也得不到什么。” “只要跟罗星有关系,你说什么都行,我们得回去交差是吧?你不能让我们空手回去吧?”女人说。 “你们要向谁交差?”赵玉珏笑了笑。 “那你就不用管了。”女子说。 赵玉珏断定,这两个人看来只是听呵的,他们的背后还有更有身份的指使者。她觉得这种私下诱供的方式很新鲜,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的是没什么可说的。她不掌握罗星的任何违法违纪的行为。如果非让她说的话,她倒是能说出不少罗星的工作和业绩,不过面前的这两个人根本不会感兴趣。 “说说吧,说完你就可以回去了,这里面根本没有你什么事儿,我们只不过需要你提供一些线索或者证据。”女子说,“你是个好同志,到检察院工作时间又不长,与罗星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点我们是了解的。” 赵玉珏突然发现,面前的两个人态度软了下来,表现也亲切柔和了许多。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对她来硬的不行,想换一种方式让她开口。 何不从他们的嘴里套一套罗星的情况呢?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罗星在哪里,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罗星这个人吧,平时真的挺孤单的。”赵玉珏说,“她平时很少和我说话。也没发现她跟谁的关系走得近,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啊?” “听说是诬告领导。”男子说,“不过她……” 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女子就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摆了摆手,没有接着说下去。 赵玉珏看明白了,这个女子是这个男子的领导,这两个人里,还是这个女的说了算。 “罗星的事多了。”女子说,“在省检谁不知道啊,当年在检察院还传出了什么绯闻,后来夹着尾巴走的。” “罗星一直是单身啊。”赵玉珏说,“没听说她和谁好啊。” “你知道什么啊。”女子说,“你到检察院的时间太短了,被她制造的假象欺骗啦。” “罗星现在在哪儿呢?”赵玉珏问。 女子笑了:“给你点笑脸吧,你就当爱情,你知道现在是谁在交待问题吗?” 赵玉珏也笑了:“我就是好奇。”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眼看就到晚饭时间了。 一男一女凑到一起悄悄嘀咕了几句什么?赵玉珏什么也没听见。 “如果你什么也不说的话,那今天晚上可能要住在这里了。”女子说,“明天你肯定也不能去上课了。” “你们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自由。“赵玉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样被关了起来,甚至可能连课都不能上了。 赵玉珏不知道区检察长于莎莎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她想给于莎莎打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她。 她正要掏手机,手机却响了。她刚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电话是查志才打来的。 男子就冲了过来,对他伸出了手:“你现在不能与外面联系,把手机交出来吧!” 赵玉珏随手挂断手机,递了出去。如果她不肯交出手机,面前的男子很可能把他的手机抢去,甚至摔在地上。他们是两个人,她是一个人,她显然不能跟他们玩粗的,动硬的,那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男子接过手机,看也不看,随手把手机关机了。 赵玉珏心里有点紧张,多亏刚才她把手机挂断了,如果对方知道刚才打电话的人是查志才,就很可能连累了他。 她现在不想连累任何人,无论是查志才还是周玉成。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的手机上存了不少电话号码,她应该想办法把手机要过来,把这电话号全部清零,或者把通话记录删除。 赵玉珏见男子把手机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觉得对方对她的防备还不算多么严密,她想从这个男子下手,争取早点出去。 “这位大哥。”赵玉珏笑道,“你们不用看着我,我不会走的,我也没有地方去。” 男子看了看身边的女子:“你走也走不了,小姑娘,赶紧说吧,你说了我们也不用跟着你受罪了。” “我饿了,你们不吃饭吗?”赵玉珏说,“咱们一起去吃饭吧,要不我请客。” “那你就不要想了。”女子说,“一会儿就会有人送饭来,你要想方便呢,这里有洗手间,晚上呢你就睡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赵玉珏说,“可是你们的任务本来就是虚拟的,不存在的,大哥大姐,你们放我出去吧。” 男子对女子说:“我看这丫真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要能说她早说了,要不咱们回去交差?” “交差?”女子白了男子一眼,“交差?那你就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说话,我跟上面汇报,让你赶紧回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男子满脸堆笑。 赵玉珏的心里立刻凉了,看来这个男的不仅是个兵,而且是从哪个单位借来的,应该不是检察院系统的干警,看来就是做通了他的工作也没用,还是面前这个女人说了算。 “我饿了,我想吃饭。”赵玉珏说。 女子向门口瞅了一眼,没说什么。 男子对女子说:“今天就这样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女子看了看表:“再给她一点时间,等送饭的来了,咱们就撤。” “你们真要把我关在这里吗?”赵玉珏问,“那可是非法囚禁,是违法的。” “我们关你了吗?你凭什么说我们关你了?你拿出证据来!”女子厉声说,“我告诉你,我们不把你像罗星一样控制起来,已经便宜你了,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们把我控制起来吧,我求求你们了。”赵玉珏突然听到罗星两个字,感到非常兴奋。看来查志才的消息没有错,这些人果然把罗星控制起来了。 “你想让我们把你控制起来,没那么容易,你得先问问你自己够级吗?”女子说,“让你在这里住几天,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贴着门板听了听:“谁啊?” “送饭的。”门外的声音很宏亮,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男子顿时喜形于色,回身对女子说:“来了,送饭的终于来了。” 女子也站起来,笑呵呵地走向门口。 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拎着一个塑料袋进来了。 “你们走吧,我来接班了。”年轻女子说。 “你怎么才来啊?”女子很不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食堂才……才开饭。”年轻女子说,“我打了饭就过来了。” 女子冲男子点了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回身嘱咐了年轻女子几句。男子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交给了新来的年轻女子。 “今天晚上你就和赵玉珏住在这里吧。”女子说,“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是,领导。”年轻女子说。 赵玉珏眼看着手机到了年轻女子手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门忽然被推开了,查志才出现在门口,屋里的人都愣了。赵玉珏看着查志才,轻轻摇了摇头。 第513章 在虎狼之间的徘徊 查志才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赵玉珏似的,冲了那个女子笑了笑:“哟,李处长,你怎么在这里啊?” 被查志才称为李处长的女子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查老弟,你怎么来了?” “我到培训中心招待所办点事,唉,没找着人。”查志才不容分说就往屋里闯,李处长并没有拦他,而是让开了一条路。 查志才来到赵玉珏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嗯?这不是蓝河的赵科长吗?你怎么在这里呢?” “查主任,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赵玉珏不用猜都知道,查志才刚才给她打过电话,见她没有接电话,就直接找到培训中心来了。不过,这个人还是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能直接找到招待所旁边的这个侧门,而且直接找到了她所在的这个房间,真是难为他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了蓝河也不打个招呼?”查志才问。 “这……这……”赵玉珏知道查志才在跟她演戏,她不能轻易出口,怎么也得与他对上台词,“这省城这么大,咱们省检的衙门口又那么高,我就是想见您,也得能找到地方啊。” 查志才转身对李处长说:“李处长,你和赵科长很熟吗?” “我们……我们也是刚认识的。”李处长说,“这不今天因为工作上的事,在这里聊了一会儿。” 赵玉珏很想立刻揭穿面前的李处长,可转念一想,揭穿李处长并不是什么好办法,那样不仅会让她下不来台,而且查志才的处境也会很尴尬。 她几乎可以肯定,查志才事先并不知道李处长软禁她的事,而且李处长到现在也没想让他知道。这么说,李处长领着旁边的男子找她谈话,让她交待罗星的问题,都是背着查志才的。 “查处长这时候到培训中心来,不是要找哪个女学生吧?”赵玉珏笑道。 “没有的事。”查志才说,“那就走吧,我请赵科长吃饭,李处长也赏个脸一起去吧。” 李处长与身边的男子对视了一下,然后对送饭来的年轻女子说:“小林啊,赵科长是查处长的朋友,查处长既然想请赵科长吃饭,那你就陪她去吧。” 那个叫小林的年轻女子愣了,眼巴巴地看着赵玉珏。 查志才的眼睛在四处搜寻着,似乎想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处长在查志才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志才处长,我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大家一起去吧,人多热闹!”查志才环顾一圈。 李处长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转回身来:“查处长,是这样的,我们找赵科长了解一层基层院的情况,今天没谈完,可能明天还要接着谈。你请她吃完饭后,直接把她送回这里就可以了,从基层院抽调的小林今天晚上陪赵科长住在这里。” “噢,好说好说。”查志才说,“我肯定会把赵科长送回来。” “嘻嘻,你要是不送回来可就出大事了,家里的弟妹可要找你算账啦。”李处长笑着转身出了门。 李处长领着那个男子走了,基层院抽调的小林也跟了出去。 查志才高声说:“走吧,赵科长,晚上想吃点什么,尽管说。” 赵玉珏摇了摇头,向门外瞥了一眼:“查主任太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查志才在赵玉珏的肩上拍了拍,示意她往外走。赵玉珏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那个小林的手里,便忙追了出去。 查志才和赵玉珏一前一后出了门,正好撞见小林低着头往回走。 赵玉珏横在她的面前:“小林啊,我的手机呢?” 小林愣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赵玉珏:“你要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谢谢。”赵玉珏淡淡地说。 “赵科长,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查志才突然冒出了一句。 赵玉珏立刻发现查志才说漏了嘴。他刚才还对李处长说,自己来培训中心招待所找个人,现在却说她的手机关机了,那就说明他刚才给她打过电话。 “我的手机这两天都是关机的。”赵玉珏说,“你是哪天给我打的电话啊?” “昨天,昨天晚上。”查志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遮掩着。 “小林,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赵玉珏拉住了小林的胳膊。 小林拘谨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查志才:“我不去了,我吃过饭了。” 赵玉珏知道小林在说谎,她刚才来的时候还对李处长说,自己去食堂打饭了,她打来的饭就在房间的茶几上,那应该是两个人的饭,她动都没有动一下,怎么就说自己吃过饭了呢。 “不要客气啊!”查志才对小林说,“你要真的吃过了,那我们就去了。” “一起去吧。”赵玉珏恳切地说。赵玉珏对面前这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子并不反感,因为她是基层抽调的干部,而且性格有一点拘束,虽然小林是来监视她的,可是她的目光里并没有一点敌意。 “我真的不去了,你们去吧。”小林说着,往里走了几步。 赵玉珏只好放弃了努力,跟着查志才往外走。 “你等一下。”小林突然冲着赵玉珏喊了一声。 赵玉珏停下脚步,见小林匆匆向她跑来。 “赵科长,你吃完饭就回来吧。”小林说。 赵玉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最好不要难为我。”小林说,“这是我的工作,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可能明天就会被赶回去了。” “好吧,我答应你。”赵玉珏说,“我今天晚上肯定会回来的,你等我吧。” “谢谢你。”小林点头道。 查志才的车停在培训中心招待所的门前,赵玉珏跟着他坐进车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查志才突然找到培训中心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所在的那间套房,超出了赵玉珏的想象。 查志才并没有启动小车,而是转过头来看着赵玉珏:“你怎么样?没事吧?” “查主任,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就在那个房间里,就算你猜到我就在培训中心,也很能找到那个地方啊?”赵玉珏满脑子好奇。 “玉珏啊,你要知道,这是省检察院的培训中心,我虽然年纪不大,也是检察院的老人了,这个地方到底来过多少次,我都记不清了。”查志才缓缓启动了小车,“这么说吧,我一见你挂断了手机,就知道你遇到了困难,我开着就来了。在培训中心这一亩三分地,我不说平趟吧,也差不多。” 查志才告诉赵玉珏,她刚才呆的那个侧楼,在省检秘密办案的地方,许多犯罪嫌疑人都在那里接受过调查。不过这些人在那里呆的时间都不长,有的人出来以后,直接去了看守所,有的人换了新的地方继续交待问题,也有的人出来以后,就直接回家了。 “我带你去个酒吧,给你压压惊。”查志才说。 “我不去酒吧了,就近找个饭店吧,我真有点饿了。”赵玉珏说。 “行,美女发话了,我照办就是了。”查志才说。 赵玉珏觉得不可思议。 她根本没想到查志才今天会给她打电话,更没想到他会找到培训中心来,而且一摸一个准儿。如果他不来,她现在也许正在那间套房里吃盒饭呢。尽管她还没有从那个房间彻底逃脱,但至少可以有机会出来透透气了。 小车出了培训中心大门,沿着大道向前开了十多分钟,又拐了两个弯,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前。 两个人进了饭店,被请进了一间小单间。 查志才点了四个菜,两碗面条,征求了赵玉珏的意见,没有要酒。 服务员刚出去,查志才就把菜谱甩在了一边:“玉珏,你要对我说实话,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李志玲找你干什么?他们欺负你没有?” 赵玉珏听到查志才这么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忙扭过身去,在脸上抹了几下。 “我觉得不用我说了。”赵玉珏说,“他们找我干什么,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不过我就是没有想到,咱们检察院的干部怎么会这么鲁莽,不仅没有出示任何证件,也没有履行任何手续,非要我检举罗检的违纪违法情况,我不说话就不许我出那个房间。” “他们这是疲劳战术。”查志才说,“可能还没有正经开始呢,明天他们对你的态度可能会更恶劣,你真得做好准备。” “我已经准备好了。”赵玉珏说,“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因为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可能就要受罪了。”查志才往赵玉珏的身边靠了靠,“李志玲对这一套可是很在行啊。” 查志才的靠近并没有使赵玉珏产生任何不适,她甚至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和查志才在一起的感觉比被李处长盘问滋味好多了。 查志才的手在赵玉珏的腿上拍了拍:“你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赵玉珏笑了,查主任真是的,夸她的脸色好,干嘛还要拍拍她的腿啊,这可属于***啊。 第514章 温柔试探 赵玉珏抓住查志才的手,从她的腿上拿开,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查志才的手是拿开了,可是身子又贴了上来。 赵玉珏准备给查志才提个醒,他总这样不行。如果她对他的小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他就会认为她不在乎,他可能会得寸进尺的。 “查哥。”赵玉珏说,“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我不尊重你吗?”查志才直起了身子,“我很尊重你啊。你看,我知道你被人欺负了,第一时间赶过来替你解围。要不别人遇到这事,我才不管呢。” “我知道你在帮助我。”赵玉珏说,“可是你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和一个未婚女性在一起,就得注意点自己的形象。我当然很信任你,不会想别的,可要是让别人看到就不一样了。你说呢,查哥。” “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查志才说着,把椅子往外挪了挪,“现在你遇到了困难,我是替你着急啊,你想好了没有,到底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啊?”赵玉珏说,“现在我已经没有自由了,要不是今天你来了,我可能还在那里套房里吃盒饭呢。” 查志才把要来的饮料打开盖子,递给赵玉珏,她接过瓶子,放到桌子上。 “玉珏,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查志才说。 “查哥,今天还能出来吃顿饭,真得谢谢你了。”赵玉珏说。 “那都是小菜一碟。”查志才说,“只要你有话,我把你捞出来也是分分钟的事。” 赵玉珏疑惑地看着查志才,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有没有水份。既然他把她捞出来是分分钟的事,那解救罗星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了。 “查哥,你要真的想帮我,就把罗检捞出来呗。”赵玉珏说,“当然,在罗检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提前下。” “捞罗星就没那么容易了。”查志才说,“有人敢抓她,肯定是做实了证据。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那要看值不值得了。” “怎么样才算值得呢?”赵玉珏对查志才的话很不感冒,却不想公开指责他,他也许在他的难处吧。 “现在这世道,谁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查志才说,“就算罗星没什么原则性问题,但她有检察院工作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错误不会犯吗?现在这时候,她的事,就小就小,说大就大。我捞好了算,捞不好的话,就会惹一身腥,得不偿失啊。” “唉!”赵玉珏叹了口气。 “怎么了玉珏?”查志才问。 “啊,没怎么,就是觉得有点憋得慌。”赵玉珏不想对查志才说实话了,看来说了也没用。 查志才看看桌上的几个盘子:“菜不合口?” “挺合口的,谢谢你了。”赵玉珏说。 “那就别叹气了,赶紧吃吧。”查志才说:“你可千万别叹气了,你这一叹气吧,我这小心脏受不了,会跟着你一紧一紧的。不是我怜香惜玉,是你这小模样让人看了心疼啊。” “我没事!”赵玉珏说,“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什么问题,赵玉珏大口大口起了起来。身边坐着的查志才挺有意思,他的确对她不错,但这种不错似乎又有着某种不可明说的目的。以他省城处级干部的身份,来陪他一个三线城市的小科长吃饭,而且显得周到细致,呵护倍至,真有点难为他了。 她原以为查志才对她好,是有罗检的因素在里面,因为他们毕竟是老相识嘛。但现在看来,她可以排除罗星的因素了,因为查志才对罗星失踪的事似乎并不上心,对她这个小科长的冷暖安危倒是很放在心上。 如果查志才是个未婚男,事情就很好理解了,他想追她呗。可是现在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她还是个未嫁的姑娘,他对她好没有理由,况且他并不欠她什么。 “查哥,你以后不要再请我吃饭了。”赵玉珏说,“嫂子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她不干涉我的事。”查志才说,“你不会是怕她挠你吧?” “她不会像你说的那么野蛮吧?”赵玉珏说,“我又没有冒犯她,她为什么要挠我啊?” “那不会,我就是开个玩笑。”查志才说。 “一会儿我吃完饭,自己回去就行,反正路也不远。”赵玉珏说,“总这样折腾你,我于心不忍。” 查志才笑了,不停地摇着头。 赵玉珏是这样想的,查志才能够出现固然给她带来了心理上的某些安慰,但要想闯过配合调查这一关,查志才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就算他真的能够帮上她,她也不想以此来换取自己一时的平安,那样她就会觉得自己欠了他的情。欠人情的日子不好过,她也不喜欢。 “我还是比较尊重你的意见。”查志才说,“不过你要是需要我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打电话不方便,发个短信也行。” 这种话查志才已经说过了,赵玉珏听来并没有什么新意。她觉得查志才也许就是想摆一个姿态而已,毕竟他是省检的一名处级干部,就算办不了什么大事的话,一些小事也应该没问。就像今天出来吃饭,不是他已经办到了吗?如果今天查志才不出现,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谢谢查哥,你有这话,我就非常感谢了。”赵玉珏说。 “这两天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查志才说,“不过也没什么,只要你一口咬定你什么也没听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赵玉珏的眼睛一亮,查志才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今天下午她就是什么也没说,那个李处长不是也没把她怎么样嘛。 “谢谢查哥点拨,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赵玉珏说,“我要是胡言乱语的话,也许能换来自己的自由,可那样对罗检太不公平了。” “你这个人很忠诚,而且很有原则。”查志才说,“真是让我高看一眼啊。” 两个人吃完饭,查志才坚持把赵玉珏送到培训中心,她推辞再三,见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地上了车。小车在培训中心大门前慢了下来,赵玉珏说什么也要让查志才停车,自己走进去。 查志才在赵玉珏的肩上拍了拍:“多保重吧,祝你好运。” “谢谢查哥。”赵玉珏说。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查志才说。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赵玉珏给蓝河市静河区检察院检察长于莎莎打了一个电话,想尽快把自己在省城的处境告诉她。 “玉珏啊。”于莎莎说,“白天怎么关机了,怎么打电话接不通?” 赵玉珏没想到于莎莎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于检,我到培训中心的第一天就被关起来了,让我交待罗检的问题。” “我已经猜到了。”于莎莎说,“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让你去省城学习了。你现在怎么样?沉住气,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您放心吧于检。”赵玉珏说,“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玉珏,我已经被停职了,我现在照顾不上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于莎莎说。 “为什么?为什么停职?”赵玉珏张大了嘴。 “还不是因为罗星,就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就被停职了。”于莎莎说。 “罗检到底有什么问题?”赵玉珏问,“他们为什么排这么在的阵势?” “反正我不知道罗检有什么问题。”于莎莎说,“罗检这个人你也知道,严谨得很,不过原来在省里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我总是怀疑。罗检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次可能是有人想害她。” “我也是这么觉得。”赵玉珏说。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于莎莎说,“我怀疑有人监听了我的电话。” 手机立刻出现了挂断的声音,赵玉珏拿着手机,茫然地走着。事情正朝向她不愿意看到了方向发展,与罗星有过频繁接触的人已经受到了牵连,她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早晨,李志玲一个人来了,昨天出现的那个男子没有出现。 李志玲进了屋就对小林笑了笑:“有什么进展没有?” 小林看了赵玉珏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李志玲笑着来到赵玉珏的面前,表情比昨天温和了许多。 “你怎么认识查志才的?”李志玲问。 “查处长在蓝河搞过外调,我当时是负责接待的,就这么认识了。”赵玉珏说。 “没有别的了?”李志玲说,“就这么简单吗?” “没有别的了。”赵玉珏说,“我们市检对省检的客人都非常热情,谁去了都一样的。” “赵玉珏啊,赵玉珏,我对你还真得客气点呢。”李志玲说,“查志才在我们省检可是个人物啊,他的能量可大得很啊,你要是向他求求情,或者对他说句小话,可能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李志玲的话让赵玉珏感到很刺耳,查志才有什么能量,她怎么没听过? 515、透骨的寂寞 “查处长人很随和,和我们市检的人处得都不错。”赵玉珏说,“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啊!” “查志才的父亲谁不知道啊,省纪检委的,正厅级干部。”李志玲说。 正厅级干部?赵玉珏算了算,只有省纪检委副书记才可能是正厅级干部。如果李志玲说的是真的,那查志才可算是真人不露相了。 李志玲的话完全颠覆了赵玉珏对查志才的印象。她和查志才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一次他到蓝河外调还住了一个多礼拜,她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身世,也没有人向她主动透露过,就连检察长罗星也没有提起过。 赵玉珏表现出来的淡定让李志玲的动作更加收敛。她从包里取出一本稿纸和一支笔,放在赵玉珏面前的茶几上。赵玉珏见到李志玲如此小心翼翼,心里非常好奇,难道李处长这么珍惜时间,竟然把办公室挪到这个套间里来了? 赵玉珏的好奇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 李志玲拍了拍茶几上的稿纸,对赵玉珏说:“赵科长啊,今天我把笔和纸都给你带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在上面吧,这样我们就不用记了。” 赵玉珏的目光和李志玲对在一起,李志玲的眼里仍然流露着平静而温馨的光泽。 “我可别记恨我啊。”李志玲说,“我也是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工作。再说我也没有逼你非要写点什么,你随便,愿意写就写点,不愿意写呢,也可以不写。” 李志玲的口吻与昨天完全不一样了,赵玉珏听上去,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李处长,我真的没有什么可写的。”赵玉珏说,“我怎么会记恨你呢,我知道你也是在工作。” “那就好,你理解就好。”李志玲说着,站起身来,“赵科长,那就让小林陪你吧,我今天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李处长,你们什么时候让我回去上课啊?”赵玉珏问。 李志玲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写完就可以上课去了。” “我要是没什么可写的呢?”赵玉珏问。 “那我说了就不算了。”李志玲说,“我劝你最好写一点,哪怕毫不相干的话呢,怎么也不能让这本稿纸空着啊。” 李志玲从赵玉珏的手里要去了手机,关了机,并交给了小林,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了。 套房里只剩下赵玉珏和小林两个人。门锁着,窗封着,这间装修豪华舒适的套房与世隔绝,窗外不远处是一排密集的大树,遮住了远望的视野。 小林虽然对赵玉珏还算客气,却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不会主动与赵玉珏说一句话。一个小时以后,小林也走了,走的时候,只是对赵玉珏笑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玉珏坐累了就站着,站累了就躺着,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慢。 中午,有人来给她送饭,送饭人的好像是侧门守门的人。 赵玉珏这时才发现,原来门上有一个可以打开的小窗,正好可以把饭递进来。 她接过盒饭,好奇地打量着门上的小窗,“咣”地一声,小窗从外面关上了,原来是一个制作精美的不锈钢窗,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每天晚上小林都会风尘仆仆地赶来,拿起那本稿纸翻看一番,然后又放回原处。她似乎对赵玉珏在那本稿纸上写了什么很感兴趣,但每次都会显得很失望的样子,默无声息地走了。 这三天,小林一直没有把手机还给赵玉珏,她与外界已经失去了联系。经过了这三天三夜,赵玉珏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赵玉珏对罗星的结局不再那么乐观了,她在想,她这样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都能被毫无根据的关上三天,罗星能得到怎样的对待就可想而知了。她在房间里呆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罗星可能是无辜的,因为这些人不应该对一个违法违纪的人毫无办法,而要靠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提供线索。 她思来想去,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有人想对付罗星,却苦于没有证据。 第四天早晨,李志玲和那个第一天出现的男子又来了。 这一次,李志玲的态度突然变得特别嚣张。 “赵玉珏,都三天了,你什么也没交待,你能对得起我们给你提供的这么好的条件吗?”李志玲的声音很尖。 “李处长,我已经想过了,没有什么好交待的。”赵玉珏说。 李志玲“哼”了一声:“我给了你三天时间,还以为你的查大处长能把你救出去呢,原来你们的关系也不过如此啊。” “我不指望谁来救我。”赵玉珏说,“这个世界上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好,算你嘴硬。”李志玲说,“跟我们走一趟吧,车就在门口呢。” 赵玉珏从李志玲的话里忽然听出了一点儿话外之音。 李志玲说给了她三天时间,以为查志才会把她救走。那就是说,李志玲以为查志才会想办法救她出去。现在三天过去了,李志玲已经断定,查志才不会来救她了,所以才如此恶语相加。 是啊,查志才这三天并没有出现,赵玉珏那天晚上已经冰冷地拒绝了他。他不出现就很正常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赵玉珏问。 “好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李志玲说着,在赵玉珏的身上推了一把。 赵玉珏第一个出了门,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李志玲在身后又推了她一把:“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小林叫来了电梯,第一个踏了进去,赵玉珏跟着她进了电梯,李志玲和那个男子紧随其后,把她围在电梯中央。 赵玉珏下了电梯,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检察院执法车,箱体全封闭的。 赵玉珏笑了,笑声很大,以至于李志玲和小林同时凑到了她的身边。她没有想到,这种只有犯罪嫌疑人才乘坐的车辆,今天要让她这个检察官来坐了。 “上去吧。”李志玲说,“瞧你谱多大,我们还得陪你一起享受这等待遇。” 赵玉珏一声不吱,顺着梯子都上了车。 小林和那个至少不知道名字的男子跟着她上了车,李志玲没有上车。 车门关上了,车里一片昏暗,只有高处的小窗上透进了一缕光线,能够证明这是晴朗的白天。 汽车启动了,车箱里一点声息也没有。赵玉珏倾听着路上的声音,猜测着汽车行驶的方向,可是她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在这样密不透风的车箱里,要想猜测它的目的地,将是一件非常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汽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停下了,车箱门被小林打开了。 赵玉珏下了车,发现这是一处宽敞的落院,旁边就是一栋安着护栏的三层小楼。 这是什么地方呢?赵玉珏回身巡视着。 “别看了,赶紧进去。”李志玲从副驾的位置下了车,推了赵玉珏一把。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赵玉珏说,“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违什么法?带你度个假,违什么法?”李志玲说,“我想在这里住几天,还没人送我来呢。” “走吧,小赵。”小林抓住了赵玉珏的一只胳膊,“我们跟你也没冤没仇的,我们这是在工作,你就多理解一下吧。” “小林,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赵玉珏说着,白了李志玲一眼。 赵玉珏清楚地意识到,对她的软禁升级了,这个地方显然比培训中心的招待所更专业、更隐蔽,李志玲把她送到这里,应该是得到了上面的授意,看来她们准备想办法让她开口了。 这个房间可检察院培训中心的招待所可小多了,屋子没有窗户,墙边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门边是一个简陋的卫生间,房间里透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像是好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赵玉珏在原地转了一圈,对李志玲说:“你们给我换到哪儿都没有用,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 “真有种的话,你就别说。”李志玲说,“我也给你交个底,凡是来过这里的,没有谁是闭着嘴出去的,你就是编,也得得我编点东西出来。” “李处长,你觉得你的话像一个检察官的语言吗?”赵玉珏说,“我和你一没仇二没冤,你为什么这么和你过不去呢?” 李志玲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纸笔,往桌子上一拍:“是我跟你过不去吗?我看是你和我过不去,你什么也不说,就是和我过不去,我没法向上面交差,在你这儿我太**丢手艺了。” 赵玉珏强忍住笑:“李处长,在我这里,你不会丢手艺的,我会让你会得起你的职业。”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李志玲对身后的两个人扭了一下头:“我们走。” 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屋里顿时一片昏暗,只有高处的窗口透过一点光亮。 赵玉珏来到门前,按下了开关,一盏白色的管灯亮了起来。 她的心里却很压抑,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被关下去?她隐隐地觉得,事情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多了。她必须想办法出去,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516、想吃鱼的猫 一个礼拜过去了。 赵玉珏在这个陌生的场所已经呆了四天。 这几天,赵玉珏一个人置身这个狭小而局促的房间里,每天吃饭、上厕所,大多数时间都在椅子上和床上发呆。除了见到小林每天按照送饭,赵玉珏就没有见到过别的人。 怎么才能出去呢?这个问题,赵玉珏已经想过不知多少遍了。 她一直没有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蓝河市静河区检察院指望不上了,于莎莎被停职了,况且她的手机一直在小林的手里。 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在李志玲留下的那两本稿纸上写点什么,内容当然是罗星违法违纪的行为。可是赵玉珏不肯这么做,她不想靠出卖自己服务过的领导来换取自己平安地出去。 倒是这个叫小林的年轻女子,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温和,从来没有对她耍过横,更没有嘴不遮拦过。可是她只是一个借调人员,没有什么实权,要想在她身上打开缺口,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赵玉珏的大脑里只剩下查志才了。 她清楚地记得,查志才曾经对她说过,不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赵玉珏的心里感到很别扭,她明明已经很坚决地拒绝了查志才,为什么总是想到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到底找不找查志才呢?怎样才能让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呢? 开锁的声音。 赵玉珏知道,小林又来送午饭了。她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想利用小林送饭的时间,把自己的手机要回来,就算要不回来的话,至少也要拿回来用一下,给查志才打个电话。 小林把盒饭放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热水瓶掂了掂,扭身在桌边坐了下来。 “赵玉珏,吃饭吧。”小林说。 “我吃不下,我不饿。”赵玉珏说。 “那不行吧。”小林说,“你不吃饭,我对李处长没法交待啊。” 赵玉珏苦笑一下,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处长不仅要她交待罗星的问题,还要确保她的健康和安全。如果她的身体出了问题,李志玲恐怕也不好交待。 “我难受。”赵玉珏垂下了头。 “你怎么了?”小林警觉地看着赵玉珏,“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赵玉珏说。 “你可别吓唬我。”小林说。 “我不是吓唬你。”赵玉珏说,“我吃了早饭以后肚子就不舒服,上午我已经去了好几次厕所了。” “你小点声。”小林站起来,凑到赵玉珏的近前,“这要是让李处长知道了,我就完蛋了。” “你们李处长那么狠,她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赵玉珏捂着肚子,作痛苦状,“我想家了,我想给妈妈打电话。” 赵玉珏没敢直接向小林要手机,就是怕她根本不会把手机拿出来,或者说手机根本没有带在身上。不过小林肩上挎着一个米色的皮包,她的手机应该就在那个包里。 小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赵玉珏更加确信,她的手机就在小林的包里。 小林来到门前,检查了一遍门锁,回身掏出手机,却没有马上递给赵玉珏。 “赵玉珏,我要给你电话,就违反了规定。”小林说。 “我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赵玉珏说,“你就让我用一样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对别人说。”小林说。 “你放心吧,我就打一个电话,用完了就还给你。”赵玉珏说。 “那好吧,看你挺难受的,那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小林把手机递给了赵玉珏。 赵玉珏接过手机,见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立刻按下了开机键。 她故作轻松地拿着手机,手机却在不停地按动手机键,迅速调出了查志才的号码。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赵玉珏想给查志才发一条微信。 她打出了“救我”两个字,正要发射,却犹豫了一下,随手删除了。 赵玉珏心里犯起了嘀咕,如果她给查志才发了短信,李志玲会不知道呢?按理说不会知道,可是万一她去移动检查手机信息和记录呢?那样她立刻就会发现她给查志才发过短信。 不行,这样可能会连累查志才。 赵玉珏想,还是算了吧,万一查志才救不了她,再把他牵扯进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赵玉珏改变了主意,决定给家里挂一个电话。 她来到省城以后,第一天给母亲挂过一次电话,现在已经一个礼拜了,她还没有和家里再通过一次话。母亲肯定等着急了,说不定给她来过多少次电话了。 赵玉珏拨通了母亲的手机,还没等说话,就遭到了母亲一痛责备。 “我没事,这个礼拜课太多。”赵玉珏说,“我好好的,你就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母亲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在电话像炒豆似地数落起来。 小林突然冲了过来,从赵玉珏的手机夺下手机。赵玉珏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夺走了。 “来人了!”小林凑到赵玉珏的耳边,急促地说,然后随手把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向门口走去。 赵玉珏这才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忽地想起来了,李志玲也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小林迅速拿起桌上了盒饭,把饭盒盖打开,把筷子递到了赵玉珏的手里,动作之迅速,让她很不适应。 门开了,李志玲笑嘻嘻地进来了。 “赵玉珏,你看谁来了。”李志玲对赵玉珏笑了笑,就转回了身。 赵玉珏抬起头来,见查志才跟在李志玲的身后,沉着脸四处看着。 “查主任!你怎么来了?”赵玉珏兴奋地说。 在这个时候,能见到查志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查志才瞅了赵玉珏一眼,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对前面的李志玲说:“李处长,你不是跟我说赵科长挺好吗?” “查主任,赵玉珏的待遇比罗星好多了。”李志玲说,“她至少一天三顿饭,每顿饭还有两个菜。这都是因为你认识她,我对她特殊关照了一下,要不她可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是吗?”查志才说,“照这么说,我还得领李处长一个情了。” 查志才来到赵玉珏面前,默默地看着她,然后把视线转向她面前的盒饭,默默地摇了摇头。 “赵玉珏!你先别吃了!”查志才突然厉声说,“我有话要问你,你给我听好了。” 赵玉珏被查志才吓得一哆嗦,他的声音太高了,脸色也特别冷漠。查志才从来没有这样对赵玉珏说过话,更没有这么生冷过。 赵玉珏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觉,查主任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赵玉珏,我们都是调查高手,你既然落到了我们的手里,想一句话不说就出去,那你恐怕就是做梦了。”查志才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赵玉珏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才几天啊,查志才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耀武扬威起来了。这么说,他和李志玲都是一伙的,目的都是为对付她,想从她的嘴里得到罗星违法违纪的证据,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都是装的。 “你做一个记录。”查志才对小林说。 赵玉珏的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查志才能这样问她,至少说明他有权力过问她被关的事,不管怎么说,这都应该是一个好兆头。查志才就是再不济,也比李志玲对她好啊。 “查主任。”李志玲说,“赵玉珏这点小事,犯不着查主任亲自与她过招吧?” “小事?”查志才说,“李处长,这可是你说的。如果赵玉珏真的是因为一点小事被关进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查主任,你也知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李志玲说,“我只是学学舌,跑跑腿,别看我是大小也是一个副处长,那咱也得听领导的,是吧?” “哪个领导?”查志才问。 “这个嘛,我不能说。”李志玲说着,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新来的余检察长对吧?”查志才说着,转身对赵玉珏笑笑,“你也不用紧张,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定要说实话,听懂了吗?” “我听懂了。”赵玉珏点头,查志才的话,不像审问,倒像是嘱咐,难道……难道查志才是想帮她?她的心里又生出一丝侥幸。 “我问你。”查志才说,“你给罗星当了多长时间的秘书?” “一年半。”赵玉珏说。 “好。”查志才说,“给罗星当秘书期间,你发现了她有什么样的违法违纪行为?” “我没发现她有什么违法违纪行为。”赵玉珏说。 “你撒谎。”查志才说,“你和罗星在一起共事一年半,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的违法违纪行为,你这样说就是在包庇,你懂吗?” “我没有包庇,查主任不是说了吗?”赵玉珏说,“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那就是让你说实话!”查志才说,“没有让你特意隐瞒。” 517、绝对诱惑 “我没什么什么好隐瞒的。”赵玉珏说,“你们这是在逼供,就差没有用刑了。” 查志才就像完成了一件使命似的,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来。 “小林啊,你都记下来了吗?”查志才说,“谈话人你别写我啊,写李处长。志玲啊,小赵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她不是不想交待,她恐怕的确没有什么好交待的。” “查主任,你现在是监察室主任了,大我半级呢。”李志玲说,“谢谢你来帮我审问,不是,帮我和赵玉珏谈话。” “不用谢。”查志才说,“我就是看你一直没问出了所以然来,我替你着急。” “那就更得谢谢查主任啦。”李志玲说,“查主任,那你看赵玉珏这事怎么办?领导也一直没话,我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啊。” 查志才没说什么,眼睛紧紧地盯着低着头的赵玉珏。 “查主任,你倒是说话啊。”李志玲说,“我本来以为,你懒得管这个嘴硬家伙,但今天你一来我就全明白了,查主任对她还是放心不下啊。” 查志才像是突然下了决心,站起身来:“我把人领走了,我先送她回培训中心,让她正常上课。” 李志玲一直没有坐下,见查志才站起来,她不由得退了两步。 “查主任,已经晚了。”李志玲说,“培训中心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已经把赵玉珏从学员名单里勾掉了。” 赵玉珏愣了,查志才闻言重新坐下。 “蓝河那边知道吗?”查志才问。 “还没有通知蓝河。”李志玲说,“但这期培训班还有两个蓝河的学员,估计消息早就传回去了。” 查志才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在手里掂着,不停地在地上转了起来。 赵玉珏此刻心里很纠结。 她希望查志才此时立刻把她带走,却不知道离开这间房间以后,应该去哪里。查志才刚才盘问她的用意已经非常清楚了,他无非是想亲口听她说出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并且让小林把这些对话内容记录下来。 “人我先带走了。”查志才对李志玲说。 “查主任不用客气,我审你审都一样。”李志玲说。 “咱们能不能不用这个审字?”查志才说。 “行,就听查主任的。”李志玲说。 “如果余检察长问起来,你就说赵玉珏和罗星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查志才笑嘻嘻地对李志玲说,“赵玉珏这次到省里培训,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我,再说在蓝河的时候,她跑前跑后的,没少帮我的忙,她现在遇到了难处,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查主任的意思了。”李志玲说,“那你就把人带走吧,这样我也省心了。余检连罗星的事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管她的事。” 李志玲的话让赵玉珏大吃一惊,赶情有人把她关起来,却没有人把她放了,连李志玲都不知道,她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天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那就是说,我就是把小赵领走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查志才问。 “差不多吧。”李志玲说,“赵玉珏的事,我也向上面汇报过了,可是领导都很忙,好像没时间搭理我。” 查志才来到赵玉珏面前,把她面前的盒饭扣好盖子。 “赵科长啊,李处长给你放假了。”查志才说,“我们走吧。” 赵玉珏跟着查志才出了门,坐上他的小车,很快就出了这个神秘的院子。查志才目视前方,静静地开着车,没有和赵玉珏说话。她特意回头看了看,院子的大门旁边有一个收发室,里面还有人影在晃动,可是大门上却什么标志也没有。 赵玉珏被查志才领出来,并没有显得多么得意,相反她的心里有一点不安。 查志才就这样把她领出来了,胆子也太大了,如果关押她的领导知道她被放出来了,查志才会不会受牵连啊? 不过她也有一点疑惑,既然查志才能把她从那间黑乎乎的房间里领出来,说明他早就有这个能力,可是为什么第一次把她从培训中心领出来以后,又把她送回去了呢?既然他今天能找到关押她的地方,说明他有能力找到她,可是为什么都一个礼拜了,他才姗姗来迟? 赵玉珏想不明白,也不想问他。 现在是他把她救出来了,他要带她去哪儿,随他便好了,反正他不会把她再送回去。 “玉珏,饿了吧?”查志才改变了对赵玉珏的称呼,声音显得很亲切。 “不饿。”赵玉珏只说了两个字。 “到吃饭时间了,你怎么会不饿呢。”查志才放慢了车速,向道边看着。 “真的不饿。”赵玉珏说,“可能是在里边运动太少了,每天都吃得不多,我就是一天不吃饭都不觉得饿。” “唉!”查志才叹了口气。 小车沿大路急驰,路边的树木一排排向后倒去。 赵玉珏茫然地看着远处的风景,自由的感觉真好。如果不是这一周的禁闭,她可能还不会有这种弥足珍贵的感受。现在去哪儿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自由的,可以在宽敞的马路上飞翔。 小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进入了省城市区,车速立刻慢了下来。 赵玉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直起了身子。 “查哥,我想回培训中心,你送我去那儿吧。”赵玉珏说。 查志才“呵呵”笑了两声:“你没听李志玲说吗?你现在已经不是培训中心的学员了。” “可是我随身带的东西都在那里。”赵玉珏说。 “回头我给你取吧。”查志才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洗一个热水澡,喝一杯红酒,晒一晒阳光,你现在需要一个大的房间,最好有一个宽大的阳台,阳台上有宽大的窗帘,可以随意拉开,也可以随意关上。” “你说的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赵玉珏说,“我现在不需要那么多,只要一个可以随意出入的房间就够了,哪怕是一个只有十来平米的客房呢。” “玉珏,你闭上眼睛吧。”查志才说,“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就到了。” 赵玉珏凄凉地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查志才在逗她开心呢,上哪里去找一个这么浪漫的地方,一个梦想而已。 查志才很配合赵玉珏,伸手打开了车载cd,一支舒缓的曲子立刻弥漫开来。 赵玉珏不得不承认,查志才给她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只要她坐在这辆车上,肯定是安全的,没有人会打搅她。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周软禁的缘故吧,这种安全感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玉珏,到了,下车吧?”查志才叫轻轻喊着赵玉珏的名字,让她觉得像在梦中一样。 赵玉珏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个地下车库。 “这是什么地方?”赵玉珏问。 “你上去就知道了。”查志才下了车,绕到另一侧,为赵玉珏打开了车门,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赵玉珏的手抓住查志才的手,从车里下来,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一个好大的车库啊。赵玉珏从心里赞叹着,在蓝河她还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大规模的车库,到处是各种型号的高档车。 两个人直接进了电梯,查志才按下了按钮,电梯稳极了,还没等赵玉珏反应过来,电梯门就开了。 “玉珏,到了,请吧。”查志才不假思索地踏出了电梯。 这里是哪儿呢?赵玉珏懒得去想了,管它是哪儿呢,反正查志才不会再把她领到一个小客房里关起来。只要不是回到那个小房间关小号,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不排斥。 独梯独门的复式住宅,宽敞的客厅,宽敞的阳台,阳台对面是一个巨大的休闲广场。 “天啊,太漂亮了。”赵玉珏径直来到阳台里。 查志才从后面揽住了赵玉珏的肩膀,向窗外指指点点。赵玉珏扭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头歪在查志才的肩膀上。 “玉珏,喜欢这里吗?”查志才问。 “当然喜欢。”赵玉珏说,“这是哪里?你的家吗?” “算是吧。”查志才说。 “怎么没有女人的味道?”赵玉珏问,“嫂子呢?这不会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看到了你,我觉得以前这套房子真是浪费了。”查志才在客厅里踱起步来,“这个房子现在交给你了,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现在就把钥匙交给你,你可以随便出入,每天我给你定饭,你也可以去楼下的饭店吃。” “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赵玉珏问。 “不用感谢。”查志才说,“我们是朋友,我不过是帮个忙而已。” “我真的有点感动了。”赵玉珏说,“我知道是你把我救出来的,我好像不用再回那个小黑屋子了。” “当然不用。”查志才说,“其实一周前拒绝了我的帮助,我以为你已经有办法了,所以就大意了……” 这时,门铃响了,查志才转身走到门前,从楼上打开了一楼单元门。 赵玉珏心里一惊,这是谁来了呢。 518、你坏 查志才看着赵玉珏怪异不安的表情:“我刚才在路上定了外卖,看来是送餐的到了。” 赵玉珏立刻释然了,这种时候,她不想见到除查志才以外的任何人,但送餐的人应该是个例外。 “查哥,谢谢你。”赵玉珏说,“一个礼拜就这样过去了,我就好像过了一年一样煎熬,其实我很冤,你不觉得吗?” “玉珏,你简直太冤了。”查志才摇头道,“他们可能觉得你是个软柿子,所以就想拿来捏一下。”查志才说,“可惜他们碰到了我。” 查志才去门口接了外卖员送来了外卖,然后在阳台里支开了餐桌,把餐盒打开,一道清蒸黄花鱼,一道糖醋排骨,一大盒沙拉水果,还有两大碗热乎乎的牛肉面。 赵玉珏吸了吸鼻子,一股特别的香味沁入心中,她忽然感到饿了。 “来一杯?”查志才问。 “我不想喝甜酒了。”赵玉珏问,“你有没有别的酒?” “有啊,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还有多彩的,你尽管说。”查志才说。 “来一杯白酒吧。”赵玉珏说,“我现在心里很无味,想来一口辣一点的。” “那就来一杯茅台吧。”查志才起身离坐,很快从酒柜里取来一瓶茅台,“十年的飞天茅台。” “还是算了吧,有没有打开的?”赵玉珏摇了摇头,这是一杯没有开封的陈年茅台酒,她觉得打开了喝不了可惜了。 查志才笑了笑,转身就打开了酒瓶。 “美酒配佳人啊。”查志才说“这酒一直在家里放着,也想不起来喝,搬过来纯属是为了装饰酒柜。” 赵玉珏很安逸地看着查志才倒了一杯酒,然后接过杯子放在嘴边闻了闻,立刻襟着鼻子,抬起了头。 “查哥,我总觉得有些话要跟你说。”赵玉珏端起杯子,“在喝酒之前,你一定要对我说真话。” “喝酒之后也会对你说真话,你想听什么?”查志才说,“尽管说。” “我还会回去吗?”赵玉珏的目光里充满期待。 “你怎么会想起这个问题?”查志才把杯子放下了,“看来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 赵玉珏从查志才的脸上看出了某种失望,只是被他勉强的微笑掩饰了。她的这个问题很迫切,也很尖锐,但她必须这么问,她不想这样来回折腾了。其实她在心里已经确认,这一次查志才不会让她回去了,不过她想亲自听他说。 “如果我还会回去的话,那我就自己回去。”赵玉珏说,“我已经记住了来时的道路。” 查志才好奇地看着赵玉珏,禁不住“呵呵”了笑了两声:“玉珏,来,我敬你,你放心,你这次出来,不会再回去了,我用我们的友谊担保。” “我猜也是这样。”赵玉珏笑了,重新举起杯子,与查志才碰了杯,狠狠地喝下了一口,“谢谢你这样帮助我,让我有一种遇见亲人的感觉。” 赵玉珏很想知道查志才是怎么知道她被关在那里的,又是仰仗什么把她接出来的,李志玲为什么那么给他面子,可是这些话不好出口直接问查志才。 “我现在是这样安排的。”查志才说,“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几天吧,等我把蓝河那边的情况打听清楚了,你再回家不迟。” “既然不能回去学习了,我想吃完饭就回蓝河。”赵玉珏说,“家里还有一个案子没有处理完。” “事情恐怕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查志才说,“你一时半会可能还回不了蓝河。” “为什么?”赵玉珏问。 “我听说于莎莎的区检察长被免了。”查志才说,“我说话你一定不要往心里去,你的科长的职务恐怕也保不住了。” 赵玉珏沉默了,培训中心回不去了,科长的职务也要免,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两行泪水从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查志才取了纸巾递给她,她立刻把泪水擦干。 “你先别伤心,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查志才说,“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鱼死网破?”赵玉珏愣了,不知道查志才是什么意思。 查志才在赵玉珏面前分析起她的处境来。 赵玉珏这次被莫名其妙地关起来,还是由于罗星的突然失踪,他可以轻松地打听到赵玉珏的消息,却很难打听到罗星的下落。这才是查志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如果罗星的事情不解决,赵玉珏这个罗星的前秘书恐怕难免受到牵连。 “罗星现在到底在哪儿呢?你一点线索没有吗?”赵玉珏问。 “当然有线索,但也只是一个线索,我得不到任何印证。”查志才说。 “罗星在哪儿呢,你快告诉我,罗星到底在哪儿呢?”赵玉珏问。 “我告诉你也没用。”查志才说,“这只是我推测的。” 赵玉珏端起杯子,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张开嘴,做痛苦状。 “玉珏,这酒不能这么喝,这么喝酒什么味道也喝不出来。”查志才抓住赵玉珏握杯的手,从她的手里拿下杯子,端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地抿了一口,“喏,这样喝才能喝出味道。” 查志才的嘴唇接触杯子的地方,正是赵玉珏刚才饮酒的地方。他的动作自信而坚定,又流露着几分呵护与怜爱。赵玉珏的脸有些发热,查志才如此毫不遮掩的暧昧动作,让她感到很不自然。 查志才把杯子轻轻地放在赵玉珏的面前,在赵玉珏的手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她。 赵玉珏知道查志才喜欢她,否则他就不会这么准确地掌握她的行踪,更不会近乎固执地把她从李志玲的手里接走。她之所以没有拒绝查志才,是觉得他至少要比那个让人绝望的房间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她毫不犹豫地跟他上楼的原因。 事实已经告诉赵玉珏,查志才并不是一个碌碌无为之辈,既然在省城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他也有自己的施展能力的空间。不管他的家里是否有背景,她都不可小看他,从她踏入省城的那天起,她就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关照,更何况他已经毫无保留地搭救她两次了。 赵玉珏觉得,自己刚到省城就受这么多苦,甚至还被关起来,就是因为受到了罗星的牵连,如果罗星没有问题了,她自然就安全了。所以说什么也得想办法找到罗星,争取把她救出来。 要想救出罗星,现在可以依靠的人只有查志才了。 “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赵玉珏的手搭在杯子上,轻轻地转动着。 “什么事?尽管说。”查志才脱口而出。 赵玉珏不敢开口,怕查志才一口拒绝她。她低下头,吃吃地笑起来,脸庞像一朵娇艳的花朵。 “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查志才说,“你不能只说一半啊。” 赵玉珏清了清嗓子,端起杯子:“你必须先答应我。” “还得我先答应你。”查志才说,“我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怎么答应你啊,那不是太不负责了嘛。” “其实你难做到,你肯定能做到的。”赵玉珏说。 “我很想问一句,是你自己的事,还是别人的事?”查志才问。 赵玉珏沉默片刻,苦笑一下:“你先答应我。” “行,我答应你了。”查志才与赵玉珏碰了杯,深深地饮了一口酒。 “我想求你把罗星救出来!”赵玉珏忽然变得镇定起来。 查志才放下杯子,离开了座位,在客厅里踱着方步,半天没有回座的意思。 赵玉珏也站了起来,来到查志才的近前,默无声息地看着他。让查志才救罗星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赵玉珏到现在也不知道,查志才到底能不能把罗星救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她能求的人只有查志才了,别人她也不认识谁了。 “你让我很感动,我还以为你让我救你呢。”查志才说,“我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你。” “太好了!”赵玉珏喊道。 “不过你先别急着高兴。”查志才说,“我也想求你一件事。” “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啊?”赵玉珏有些好奇,“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那不好,你必须听我说完之后,正式答复我。”查志才说。 “那你说吧。”赵玉珏说。 “那我真说了?”查志才说。 “唉呀,查哥,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娘们。”赵玉珏说,“你说就是了,我肯定答应你。” 查志才似乎并不急着说话,又在客厅里踱了起来。赵玉珏冲到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查志才笑了,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拘谨。 “你晚上别走了,和我住在这里吧!我特别喜欢你!”查志才看着赵玉珏的眼睛。 “你坏!”赵玉珏松开了查志才的胳膊,“你太坏了,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我知道我很无理。”查志才说,“你现在就是拿着酒瓶子抡我,我都不会反抗。” 赵玉珏转回身去,眼泪又掉了下来。查志才这个人真有意思,他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自信,难道这就是她让他救罗星的条件吗? 第519章 肉体交易 “你是说你要是能救下罗星,我就得跟你睡觉?”赵玉珏重复着,“如果我和你睡觉,你才肯去救罗星?这是你救罗星的条件吗?” “可以这么说吧!”查志才显得特别镇定,“没事,你可以拒绝,我也不会难为你。” 赵玉珏回到餐桌前,独自端起面前的杯子,在手中转动着。 查志才凑到赵玉珏的身边,见她没有理他,便向后退了几步,把身子转向一边。 赵玉珏忽然把杯子端起来,把杯里的酒倒向口中,面不变色地咽了下去,然后把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 “要不就算了。”查志才说,“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成交。”赵玉珏淡定地说,“我同意了。”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查志才几步冲到赵玉珏的身边,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肩膀。 赵玉珏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查志才,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默默地点头。 查志才弯腰托住赵玉珏的腋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赵玉珏的眼睛眨了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他紧紧地抱着。 赵玉珏忽然有一种上不来气的感觉,查志才抱得太紧了,以至于她的腰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他在寻找她的唇,她把脸扭向一边,拼命躲避着他的唇。 “查志才,我答应和你睡觉,并没有答应你吻我。”赵玉珏说。 听了赵玉珏的话,狂热之中的查志才立刻冷静下来。他乖乖地松开了她的腰,轻轻抓住了她的胳膊,帮助她站稳身体。 “我就是太兴奋了。”查志才腾出一只手,理了理赵玉珏的头发,“刚才有点失礼了,希望你别介意。” 赵玉珏轻轻挣脱查志才的双手,在宽大的美式沙发上坐了下来。 “玉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查志才说,“我会尽全力帮助你摆脱目前的困境,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蓝河。” “谢谢你了。”赵玉珏淡淡地说,“不论怎么说,我都得感谢你这番好意。其实我怎么样无所谓,大不了我再找到会计师事务所,干自己的老本行,我现在想很认真地和你谈一下罗星的事。” “你没有我了解罗星。”查志才打断了赵玉珏。 “我是没有你了解她。”赵玉珏说,“但这两年,罗检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对待我,现在她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我接待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她。”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嘛。”查志才的目光转向别处。 “行,你既然答应了我,那你现在就行动吧。”赵玉珏说着站了起来,“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等你,希望你能把罗检带回来,我很想她。” 查志才一脸懵懂,连忙拉赵玉珏坐下。赵玉珏轻轻挣了一下,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玉珏,你知道,救罗星可没有救你容易。”查志才说,“如果我很轻松就能把罗星带回来,那你就不会找我了。” “我不逼你。”赵玉珏说,“但我要看到你的行动。” 查志才叭哒叭哒嘴:“你现在的处境并不比罗星好到哪里去,你还是先来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现在挺好的。”赵玉珏说,“能离开那个鬼地方,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现在忽然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我想辞职,不想干下去了。” “可以啊,你这个想法不错。”查志才说,“像你这样的要形象有形象,要气质有气质,既美丽大方,又善良宽厚的人,现在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愿意养你的人,至少肯定会排队的。” “你不要误会我,我的意思是说,我怎么样都行。”赵玉珏说,“只要不把我关起来,只要我有一双自由的双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查志才说,“那下午就没有陪你了,我现在就走,如果有了什么好消息,你会尽快回来告诉你。” “你走吧。”赵玉珏说,“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查志才嘱咐赵玉珏最好不要出去,因为她要是出了门,再回来的话要费很多周折,搞不好还被保安赶走。如果她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给楼下超市打电话,超市的售货员会抽时间把东西送上楼。 查志才领着赵玉珏来到宽敞的大厨房,轻轻打开大号冰箱,告诉她里面的饮料和水果都是他上午新买的。他又领着她来到电视前,从旁边的柜上拿过一摞光盘,向她晃了晃,让她没事可做的时候,可以靠这些东西打发时间。最后,查志才揽着赵玉珏的腰来到了浴室,打开了浴室门和里面的浴霸,让她可以在里面洗一个澡,愿意的话,可以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唉,你简直把我当成白痴了。”赵玉珏说,“我在你的眼里真的有这么傻吗?甚至不如一个高中生?” “你比高中生有魅力。”查志才说。 “你快走吧。”赵玉珏说。 查志才留下半杯酒走了,赵玉珏茫然地对着咖色的门板,不知道干什么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变了,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的所谓原则,顷刻间化为灰烬。 她回身环顾着这个陌生的大房子,心里一阵感慨。这样宽敞豪华的所在,她就是奋斗一辈子恐怕也得不到啊,查志才也就是三十出头,怎么就能应有尽有呢? 平心而论,她并不反感查志才。 他英俊,稳定,有身份,可能还有体面的家庭,一个男人应有的一切,在他这里似乎都不是问题,但却缺少一种,缺少什么呢,她一时也想不清楚。 赵玉珏懒得再想下去了,查志才早晚会给她答案的,她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够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马上去洗一个澡,然后把所有的衣服换下来。整整一个礼拜了,她都没有像样洗过一次澡,换过一次衣服。 查志才不会很快回来,所以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从里到外清洗一下,去一去全身的晦气。她三下五除二,把身上全部的衣物一股脑地脱了下来,甩在地上。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熟悉的身体,体态颀长,丰腴圆润,洁白如脂,只是她的头发有一点凌乱,镜子里的女人,不像一个仪态端庄的女检察官,反倒像一个活脱脱的荡妇。 查志才不正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吗? 赵玉珏苦笑了一下,不想再看下去,转身从镜前走开。 她抱着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衣物,进了洗衣房,把怀里的东西一件件塞进了洗衣机里。她按下洗衣机按钮,紧接着打开了浴缸上方的进水开关,坐进了浴缸里。 赵玉珏洗了换下来的全部衣物,又洗了澡,收拾好阳台的餐桌,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她很想睡觉,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查志才找到罗星了没有?这是赵玉珏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原来在蓝河时,她想见到罗星的心情并没有这么迫切,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罗星到底去了哪里,在公干还是私事。现在就不同了,她已经确认罗星被检察院的人关了起来,而且可能正经受着身心的折磨。 罗星一直没有成家,没有丈夫和孩子,在蓝河那座城市,她只有弟弟罗瀚一个亲人,罗星像朋友一样对待她,罗瀚像哥哥一样对待她,她们姐弟俩已经成为她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人。 五点钟,查志才打来了电话,赵玉珏的心一震。 如果顺利的话,查志才应该回来了,既然他没有回来,就说明他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立刻把电话接通,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怎么样?”查志才的声音很平静。 “我挺好的。”赵玉珏说,“你怎么样?” 她这么问查志才,并不是想问他怎么样了,而是她交给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不是很乐观。”查志才说,“情况比想象得复杂。” “你就不要兜圈子了好吗?”赵玉珏心里很不快。这种时候,她很不想听到查志才这种模棱两可、含混不清的话。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不会很快回去。”查志才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等晚上我回去跟你说吧。” “我知道了。”赵玉珏说,“那你忙吧。” 电话那边一点声息都没有,赵玉珏看了看手机屏幕,查志才并没有挂断。 “你晚饭怎么办?”查志才说,“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 “我不饿,再说还有中午的剩菜呢。不要管我,赶紧去忙吧。”赵玉珏说,“祝我顺利。” 赵玉珏心里有些别扭,查志才真挺花心的,家里有老婆,还想和她睡觉;在外面办事吧,还惦记她的晚饭,真够多情的,可惜啊,她不是他的老婆。 “那我挂了。”查志才说,“如果我回去晚了,你就先睡吧,不要特意等我。” 赵玉珏觉得查志才的话有点自相矛盾,他不是今天晚上要睡她吗?现在怎么又不让她等他?或者他不过是想显示一下他对她的体贴? “我等你回来。”赵玉珏说。 花公子夜归 赵玉珏这么说,是想给查志才一点压力,让他知道她一直在等罗星的消息。 查志才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要等他回来睡觉:“不用,只要你不走,等和不等都是一样的。” 查志才的这个电话让赵玉珏有点意外。她本来觉得,查志才会早早回来,带着满面笑容,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罗星没事了。 她甚至曾经幻想出现这样一个画面:门开了,查志才笑吟吟地走进来,神秘地对她说:“玉珏,你看谁来了?” 然后查志才一闪身,罗星从他身后的门外走进来,远远地对着赵玉珏笑着,她喜极而泣,激动地扑进罗星的怀里,放声痛哭。 赵玉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来这个画面不会出现了,否则查志才现在就应该回来了。 她把已经干透了衣服从阳台的衣架上取下来,一件一件重新穿好,把外套整齐地挂在衣架上。坐在阳台的休闲椅上,望着远处的楼群,心里有些沮丧。 天渐渐地黑了,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片寂静。赵玉珏没有开灯,眼看着窗外的楼群点燃了万家灯火,她的心情仍然没有一点好转。 赵玉珏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查志才,依靠查志才了。既然他已经答应她,会去尽一切力量解救罗星,他应该不会骗她的,更何况他应该有这个实力。 赵玉珏突然感觉饿了,肚子咕咕作响,像是在向她抗议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晚上还没有吃饭呢。她来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中午剩下的饭菜,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然后端到餐桌上吃了起来。 赵玉珏吃完饭,把碗筷收好,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无聊地翻着频道。 查志才到底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赵玉珏觉得查志才应该正在做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决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到现在还不回来。 一个人的夜晚还是有一个孤单,只是这种孤单比前几天关小号的滋味截然不同,因为她现在至少是自由的,她可以任意支配自己的行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玉珏想了半天,觉得查志才应该是在为罗星的事奔波,否则他不应该这么晚还不回来。自己是不是对查志才的要求太高了?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以至于他非要取得今天就要把事办成,否则就不好意思来见她? 她懒洋洋地歪倒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摇控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钥匙开门的声音把赵玉珏惊醒了,不是开门的声音太大,而是她的觉太轻了。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踉踉跄跄从客厅走向门口。查志才穿着拖鞋往里走,险些与赵玉珏撞在一起。 赵玉珏盯着查志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秘密来。这张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甚至有一点阴沉。他瞅了赵玉珏一眼,顺手脱着外套,默默地走向衣架。 赵玉珏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可是看到他的那张静穆的脸,立刻不知道说什么了。 “玉珏,你晚上吃饭了吗?”查志才问。 “我吃过了。”赵玉珏问,“你呢,你吃了吗?” “我怕你着急,办完事就赶回来了。”查志才说。 赵玉珏忽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情。她以为查志才既然回来这么晚,应该会在外面吃饭了,根本没有想到,他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查哥对不起了。”赵玉珏说,“我以为你在外面吃饭了呢,所以也没有等你,就吃了点中午的剩饭。” “是我对不起你。”查志才说,“今天晚上本来应该我请你吃饭的。” “罗星的事,顺利吗?”赵玉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她觉得既然查志才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一定在忙罗星的事情,他能忙到这么晚,连晚上都没有顾得上吃,应该是给她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罗星的事只办了一半吧。”查志才说,“我已经打听到了,她上午还和你关在一个院子里,下午就被转移了。” “你见以罗星了吗?”赵玉珏问。 查志才无奈地摇头:“罗星那边现在没有什么动静,可是我却意外知道了关于你的处理结果,我从下午到晚上都在忙你的事。” “我的事?”赵玉珏没想到查志才会这么答复她。 查志才去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咚咚一口气喝干了。他又从冰箱里取出赵玉珏没有吃完的糖醋排骨,抄起筷子吃了一块,把骨头吐进了垃圾桶里。 赵玉珏正要给查志才再找些吃的东西,不料他却摆了摆手:“不吃了。玉珏,你的事情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对此要有一个思想准备。” 赵玉珏跟着查志才来到沙发上,查志才脱掉拖鞋,把腿盘了起来。 查志才向赵玉珏透露了一个坏消息:省检察院已经电话通知蓝河市检察院,对于赵玉珏包庇罗星的问题进行严肃处理。她的职务肯定要被免掉了,她的工作恐怕也可能也保不住了。这个通知现在已经传达给蓝河市检察院主持工作的副检察长,只是市检还没有公开对赵玉珏的处理决定。 这对赵玉珏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她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上上下下没有得到任何她包庇罗星的证据,就能认定她包庇了罗星,怎么听有点奇怪。 她看着查志才灰暗的脸色,选择相信了他。 “我动用的父亲的影响。”查志才说,“在省检领导那里做了一些工作。” 赵玉珏目不转睛地看着查志才,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不如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查志才的父亲看来的确并非等闲之辈。这么说,那个一直不愿意透露身份的李志玲应该并没有骗她。 “余检察长也愿意给我一个面子。”查志才说,“不过省检电话已经打出去了,蓝河市检已经接受了对你的处理意见。现在怎么收回这盆泼出去的水,倒成了一个问题。” “查哥,现在问题的根子在罗星那里。”赵玉珏说,“罗星的问题澄清了,我的问题自然就不存在了。” “唉呀我的傻妹妹。”查志才说,“你还看不出来吗?罗星肯定是得罪了哪方神圣,看来要解决她的问题,我可得使出吃奶的力量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不怕了。”赵玉珏说,“我知道你想帮助我,可是关键还在罗星那里。罗星的问题不解决,我的问题根本解决不了。” “玉珏,你到底相不相信我?”查志才问。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赵玉珏说。 “那就好,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查志才站起来,“走,我领你吃夜宵去。” 赵玉珏没有心思去吃什么夜宵,更何况她已经吃过晚饭了。可是一想到查志才还没有吃晚饭,她还真不好拒绝他,就算陪他吃饭也应该让他把晚饭吃了。 “这样吧。我给你叫外卖,算我请你。”赵玉珏说着,转身去找手机。 “算了吧,还是我叫吧。”查志才说,“在我这里,我怎么可能让你给我叫外卖。” 查志才很快接通了楼下饭店的电话,要了两碗牛肉面,一盘酱牛肉,一盘酱黄瓜。他正在犹豫再要点什么,赵玉珏连忙打断了他:“我是不吃了,你要你自己的那份吧。” “那算了,就这样吧,你多少陪我吃点面条吧。”查志才点完了菜,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笑容。 赵玉珏看着查志才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他可能是为她的事伤了脑筋,再加上罗星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结果,他心里不可能轻松,要知道他中午出去的时候,可是一付信誓旦旦、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 赵玉珏也轻松不起来,心里有一种悬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 外卖很快就到了,两个人在厨房外在餐厅里坐下,中间隔着一张餐桌。 查志才取出几瓶啤酒,酒瓶上印着一些德文。赵玉珏看出来了,查志才真是饿了,先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面,才端起啤酒杯子, “你猜我今天下午到现在都干什么了?”查志才问。 “我可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赵玉珏说。 “我本来想去见见罗星的,可是我在检察院听到了你的处理结果,就改变了主意。”查志才说,“我在院里等了两个我小时,才到了余发检察长。晚上,我又去见了蓝河的老市长。” “蓝河的老市长?”赵玉珏发现两个人的思路并不在一条轨道上。 “现在是咱们松江市的常务副市长。”查志才说,“他和我父亲是老同事了。” 赵玉珏听到这里,心里感觉轻松了一些,看来查志才的父亲的确不是普通老百姓。是不是什么纪检委副书记她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查志才这大半天到底在干什么。 第521章 夜浴 “于代远在宾馆吃饭呢,我在饭店的大堂里等了他将近三个小时。”查志才说。 “那你就不会找个地方吃点饭吗?”赵玉珏问。 “那不行啊,我怕他半道走人啊。”查志才说,“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一天晚上不一定参加几个局子,我吃饭的功夫,要是让他走了,我不是白等了嘛。” “查哥,看来我没有看错你。”赵玉珏说,“找到了那个姓余的检察长,还用再找这个于代远吗?” “说到底你还是蓝河的干部,于代远毕竟在蓝河当过市长,现在又处于上升时期,他的话在蓝河应该是好使的。”查志才苦笑一下,“这个事,不管有没有,你都不适合在检察院呆下去了。好在余检已经答应我,暂缓对你的处理,但省检的处理意见已经通知市检了,影响已经形成了。所以请于代远帮个忙,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到省城来,如果不好运作,他也可以暂时在蓝河给你找个地方,以后我再想办法。” “我不能来。”赵玉珏说,“那样我就属于逃跑了,我的事就更说不清楚了。” “于代远已经答应了。”查志才说。 “答应什么?”赵玉珏问。 “答应把你调到松江市政府。”查志才说。 赵玉珏沉默了。 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看来查志才都在活动她的事。虽然她对松江市政府很排斥,却不好直接拒绝他,从一个区的检察院直接调到省城,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她拒绝查志才,那就属于不识抬举了。 “查哥,我不想到省城来。”赵玉珏嘟囔着,“我的父母都在蓝河,我就她们这一个闺女。” “就算不省城来,你也不能在静江区检察院呆下去了。”查志才说,“我这么说是为你着想。” “蓝河市静江区检察院没有把我开除吧?”赵玉珏问。 “那没有。”查志才说,“省检的余检察长已经给蓝河市检挂了电话,先把你的事放一放,好在静江区检察院还不知道这事。” 赵玉珏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杯子:“查哥,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查志才笑了,与赵玉珏碰了杯,一气把啤酒干了。 “既然你不愿意来省城工作,我也不难为你。”查志才说,“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再说吧,反正蓝河以为你还在省里学习呢。” 赵玉珏只喝了一半,就把啤酒杯子放下了。查志才回来以后话没少说,但基本上都是说她的事,与罗星没有什么关系。 “罗星的事怎么办?”赵玉珏问。 “这不为了你的事,就先把罗星的事放下了嘛。”查志才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罗星的事很复杂,难度也更大。只要她没有严重的违法违纪,我就能把她捞出来,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赵玉珏说,“谢谢你了查哥。” “只要你高兴,我都会为你做。”查志才说,“今天晚上你一直板着脸,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可以。”赵玉珏顺口说道,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 “好了好了,我不难为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查志才说着,伸出手来抓住了赵玉珏的一只手。 赵玉珏垂下眼帘,任查志才的手轻轻地在她的手上揉捏着。 查志才见赵玉珏并没有任何表示,另一只手上拿了上来,抓住了赵玉珏的另一只手。 “你吃饭吧。”赵玉珏轻轻抽出了双手,抱起了自己的双肩。 “你很漂亮。”查志才像是在自我解嘲,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了碗筷。 赵玉珏咬着自己的嘴唇,默无声息地看着他在她的面前晃动。她的目光跟着查志才,看着他的洗菜盆前洗碗,慢悠悠地站起来,来到他的身边,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个空盘子。 “我来吧,你今天挺辛苦的。”赵玉珏说。 查志才扭了一下身体,躲开了她,然后把盘子上的水沥干,对着赵玉珏抽了抽鼻子。 她知道他在嗅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高档淋浴露残留的芳香,她愣了一下,就走开了。 赵玉珏还没有走到卧室,查志才就从后面跟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查志才就抱起了她,横在怀里。 赵玉珏没有任何反应,乖乖地任他抱着。她中午已经答应查志才了,晚上留在这里和他一起过夜,查志才已经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查志才抱着赵玉珏进了卧室,把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脱掉了她脚上的拖鞋,揽起一缕长发放在鼻子上嗅着。 “玉珏,你答应我留下了是吧?”查志才问。 “是啊,我答应你了。”赵玉珏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太不可理喻,我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乖,在床上等着。”查志才说着叭地打开了电视,“我去洗个澡,马上就来。” 赵玉珏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直挺挺地坐在床上。 查志才走了,走到门口时,还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赵玉珏并没有什么紧张感,只是觉得有一点怪异。即将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就在浴室里洗澡,她完全可以穿上鞋一走了之。她没有勇气站起来,如果她走了,将意味着什么呢?她不用想都会知道,那样她在查志才的眼里将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她“叭”地关掉了电视,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不就是和查志才在一起做爱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况查志才长得很英俊,她在生理上并不反感他,甚至还觉得他有一种亲切感。 赵玉珏想到这里,起身下了床,匆匆来到浴室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查志才从浴室里露出半个身子,湿淋淋的。 “怎么了玉珏,你怎么出来了?”查志才问。 “你老婆不会来吧?”赵玉珏问。 “她啊,她不在家,出门了。”查志才说。 “这么说你今天晚上不走了?”赵玉珏问。 “不可以吗?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查志才说。 “那你快点吧,我要洗漱,要不我会不舒服的。”赵玉珏说。 查志才疑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你不是白天才洗过嘛,那你去卧室里的浴室吧。” “还有一个浴室?”赵玉珏甩了一下头发,回头看了看。 “要不你进来吧。”查志才说,“反正我也快洗完了。” 赵玉珏连连摇头:“算了吧,我去那个浴室吧。” 查志才刚才把赵玉珏抱进的卧室里就有一个卫浴室,只不过她没有留意,以为那只是一个衣帽间之类的地方。她回到卧室,进了卫浴间,才发现这个浴室里的装备也很全,只是比客厅旁边的那个卫浴间小了一点,但即使这样,里面的浴盆也足以容纳两个人了。 赵玉珏从浴室柜里找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用了一些护肤水,正要出去时,听到了查志才回来的声音。 赵玉珏感到很别扭,查志才为什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她要出去时他回来了,好像事先和她约好了似的。 “咚咚咚。”赵玉珏听到了很轻的敲门声,“玉珏,你在里面吗?” 赵玉珏稍作犹豫,缓缓打开了浴室门。 查志才披着一条白色的长浴巾,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胸口的肌肉裸露着。他向后退了两步,为她让出了一条路。赵玉珏出了浴室,走向不远外的那张大床,走了一半,又停下了。 查志才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身后将她拦腰抱起,来到床前。 赵玉珏知道,查志才要与她履行中午的承诺了。她发现自己的的心情很平静,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她从查志才的手里挣脱出来,背对着他慢腾腾地爬上床去。她回过身时,发现查志才身上的白色浴巾已经挂到了床头的衣架上。 查志才只穿了一件紧身短裤,全身优美的曲线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多少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查志才抓住了赵玉珏的一只脚,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只能任他把她拉到他的近前。 他的手在她上的小衫的扣子,赵玉珏只轻轻推了他一下,就放弃了。 “你把灯关了吧。”赵玉珏平静地说。 查志才愣了一下,随手关上了床头柜前的开关,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手机铃声从客厅里传来,那是赵玉珏的手机在响。 赵玉珏推开查志才,从床上跳下来。谁这么晚给她打电话呢?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 查志才并没有阻拦赵玉珏,而是跟着她来到了客厅。 赵玉珏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看了看,又回头看了查志才一眼。 “谁啊?”查志才问。 “一个朋友。”赵玉珏并没有接通手机。 “那你接吧,我先回屋了。”查志才转身回了卧室,赵玉珏看着他赤裸的背景在门里消失了。 电话是周家庄饭店老板周玉成打来的。 赵玉珏一看到这个手机号,心里就有一点紧张。 第522章 夜半有约 接不接周玉成这个电话呢?赵玉珏有些犹豫。就在她犹豫的时间,手机铃声停了下来。 赵玉珏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为什么不接周玉成的电话呢?就因为自己在查志才的房子里吗?就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和查志才睡在一起吗?赵玉珏反问自己,这怎么能是不接电话的理由呢?周玉成毕竟是罗星介绍给她的朋友,虽然她并不想和他走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更何况周玉成也在到处打听罗星的下落。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果断地接通了电话。 “周哥。”赵玉珏亲切地说。 “玉珏,你在培训中心吗?”周玉成问。 这个问题立刻把赵玉珏问住了。她没想到周玉成的问题这么直接,这么干脆,竟然准确地击中了她的软肋。 “我……我在培训中心呢。”赵玉珏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周玉成,只好顺嘴撒了个谎,反正周玉成在蓝河呢,这么大老远的,她说在哪儿他都看不着,也无法对证。 “你没事吧?这些天你为什么不开手机?我给你找了很多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周玉成说:“白天关机,晚上也关机,你到底怎么了?” 赵玉珏明白了,看来在她被关起来这些天,周玉成没少和她联系,否则他就不会知道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自己只记得给家里和于莎莎报了平安,却忘了给周玉成打一个电话。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周玉成从蓝河赶过来了。 “周哥你听我说,我们培训期间是不许用手机的。”赵玉珏知道这样欺骗周玉成有些不妥,但她实在没有别的托词了,就算培训中心不让用手机,她也不能整天连续一个礼拜整天不开机,“我们晚上也有课,我也没什么事,就把手机关了。” “玉珏,我真的很不放心啊。”周玉成说,“罗检把你托付给我,现在她没有动静,你又找不到,我就觉得有点太奇怪了。” “我没事,真的没事。”赵玉珏说。 “我今天下午给培训中心打电话了。”周玉成说。 赵玉珏心想完了,周玉成看来知道她没有培训中心,那就等于知道她在对他说谎。 “你给培训中心打电话了?打通了吗?”赵玉珏问。 “接电话的是培训处的一个女的。”周玉成说,“那女的说,你根本不在培训中心上课,现在已经回蓝河了。” “呵呵。”赵玉珏尴尬地笑着,“培训中心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说她回蓝河的也算正常。” “周哥,你别瞎猜了,我就在培训中心呢,培训处的人不认识我,根本不了解情况。”赵玉珏说。 “你没事,那太好了。”周玉成说,“我已经进入松江市区了,正在往检察院培训中心赶呢。” “你来松江了?”赵玉珏明白了,周玉成没在蓝河,人已经到了松江了,她觉得情况不妙,“这么晚了,路太远,你不要过来了。” 周玉成根本不接赵玉珏的话茬:“玉珏,你听我说,我是下午饭店上客的时候从蓝河过来的,我能现在赶到松江已经很快了。” “现在时间太晚了,你不要过来了。”赵玉珏说,“我马上就要睡觉了。” “你先别睡觉。”周玉成说,“我给你送来一些南方水果,还有在换洗的衣服,用不了半个小时,我就给你送到。” 赵玉珏傻眼了,周玉成千里迢迢的,原来是给她送东西来了,怪不得那么着急呢。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东西,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老远把东西送来。如果她一口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即使东西不要,也应该见他一面,当面说声谢谢。 查志才怎么办?他刚洗完澡,正在卧室里等他呢。 赵玉珏对着手机说:“那好吧,我一会儿出去接你,你不用着急,路上车多,慢点开。” “好好,你放心,我开车有准儿。”周玉成说。 赵玉珏挂断手机,放进包里,从沙发的一侧拿起自己的外套,匆忙地穿在身上。 卧室的门开了,查志才裹着那件白色浴巾走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赵玉珏把包挎在肩上,对查志才笑了笑:“查哥,不好意思,我得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查志才的脸色很平静。 “蓝河的朋友到松江来了,给我捎了些东西,正往培训中心赶呢。”赵玉珏说。 “男的女的?”查志才的眼神有些不安。 “男的。”赵玉珏不想向查志才透露周玉成的情况,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男朋友?”查志才裹了裹浴巾,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一些。 “是男性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朋友。”赵玉珏说。 “非要去吗?明天不行吗?”查志才有些不甘心。 “我也不想去,但是没办法。”赵玉珏说,“人家刚到蓝河,就要见我,还给我带来了东西,我不见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送你去吧。”查志才把浴巾一甩,露出了一件鲜红的紧身短裤,快速走向衣架。 赵玉珏不想让查志才同行,那样她会很难受的。她怎么可能带着一个男人,去见另一个男人呢,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介绍查志才与周玉成认识,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赵玉珏来到查志才近前,“查哥,你不用去了,我自己打车去。” 查志才正拿着内衣往身上套,听见赵玉珏的话,立刻转过身来,不安地看着她。 “你睡觉吧,我自己一个人去!”赵玉珏不想给查志才一点侥幸心理,口气异常坚决,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你一会儿回来吗?”查志才问。 赵玉珏正在往外走,听了查志才的话,又站住了。怎么回答查志才呢,赵玉珏也不知道,因为她都不知道自己一会儿会不会回来。她只知道,至少周玉珏不会让她回到这里。 “玉珏,你一会儿回来吗?你答应我今天晚上住下的。”查志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愿意让我回来吗?”赵玉珏问。 “我当然想让你回来。”查志才说,“我特别喜欢你,特别想和你在一起。” “那我就回来。”赵玉珏说完,转身就走。 “你要是回来,那我送你去吧。”查志才说。 “查哥,谢谢你,真的不用。”赵玉珏说着,出了客厅,在门厅换了鞋,闪身出了门。 查志才并没有追出来,这正是赵玉珏期望的。她不喜欢被男人纠缠的感觉,一想到那种感觉,就有一点恶心,是那个叫钟铭的人,让她一直怀恨到现在。 外面的风很凉,但并不冷。 赵玉珏一个人出了楼,又出了小区,在小区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 “检察院培训中心。”赵玉珏平静地吐出几个字,随后从包里拿出手机,接通了周玉成的手机号。 “周哥,走到哪儿了。”赵玉珏问。 “唉,刚才把导航关了,走错路了。”周玉成说,“导航显示,还得二十分钟吧。” “太好了。”赵玉珏脱口而出。 “啊?”周玉成显然对赵玉珏的话十分不解。 赵玉珏不禁笑出了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蓝河老乡,难道不好吗?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快,刚才又出去办了点事,正在往回赶呢,你不用着急,我二十分钟还不一定到呢。” “噢。”周玉成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休息嘛。” “呵呵,不会的。”赵玉珏说,“你都不怕耽误休息,我怕什么。” “好了,我们见面再聊。”周玉成说。 “好的,培训中心门口见。”赵玉珏意犹未尽,“一会儿我请你吃宵夜。” “一会儿再议。”周玉成说。 赵玉珏乘坐的出租车,比周玉成的小车整好晚到了五分钟。赵玉珏急也没用,路不近,红绿灯又多,出租车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周玉成按照赵玉珏的交待,把车停在了培训中心门前停车场,周玉成正站在车门前,向培训中心门口的方向张望,却没有发现赵玉珏已经来到到她的身边。 “周哥!”赵玉珏叫得特别亲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时会对周玉成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玉珏!”周玉成吓了一跳,喜出望外,“唉呀,我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我还寻思呢,你要是回到了蓝河,不可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我这不挺好嘛。”赵玉珏向两侧伸出双臂,用力晃了晃,“活得好好的。” 周玉成转到车尾,准备打开后备箱:“今天来得太晚了,打扰你了,我把东西交给你,我就走了。” 赵玉珏跟在周玉成的身后,忙扯了一下他的衣襟:“我也没让你送东西啊,你不觉得这样做,可能会费力不讨好吗?” “不讨好就不讨好吧。”周玉成说,“不行你就罚我今晚把车开回蓝河。” 够狠的。赵玉珏没敢说出口:“周哥,你不会真要把车开回去吧?” “你要真回去,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周玉成说。 “算了吧,我哪有那么坏。”赵玉珏说,“我不是已经说好了,请你吃夜宵。” 第523章 深夜不寂寞 周玉成向四周望了望,一脸茫然转回身来,对赵玉珏笑了笑。 “我从蓝河出发的时候,前厅经理给我带了些吃的,一路边走边吃,就算是晚饭了。”周玉成说,“要是不影响你休息的话,我请你吃夜宵吧。” 赵玉珏虽然来省城一周多了,但在培训中心只上了半天课,对周边的环境并不熟悉。不过这个地方虽然离开市中心远点,却一点儿都不偏,前面街上就有不少仍然在营业的饭店,还有茶馆、小吃、歌厅什么的。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这么晚来省城找她,不太可能是只为她送点吃的用的,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而且可能还挺急的。周玉成越是不说,她越觉得他要说的事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个人来到了街边的一家烧烤店,在楼上找到了一个单间。 “周哥,你这么晚来找我,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赵玉珏问。 “我在市检的朋友说,罗星已经被市人大免职了,原来负责常务的副检察长刘成栋被上了代理检察长。”周玉成的声音很低沉,似乎生怕影响赵玉珏的情绪。 赵玉珏的心一沉。这么大的事,查志才回去的时候,怎么没跟她说吧?以他的人脉,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啊。她是中午让查志才想办法解救罗星的,可听周玉成的意思,罗星上午就已经被免职了,这么重要的一项人事任免,就是查志才也无力回天了。 赵玉珏心里很不痛快,查志才不可能不知道罗星被免职的事,他既然没有对她说,那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可是查志才为什么还装模做样地说,他正在想办法解救罗星,只不过还没有办功成罢了。赵玉珏想起来了,是查志才突然知道了她被免职的消息,从下午到晚上都在跑她的事。 赵玉珏觉得自己也许错怪查志才了,他并没有答应帮罗星保住职务啊,他只答应她把罗星救出来,罗星免不免职,可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情。 “玉珏,你别伤心了,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很可能是罗星真的犯了什么致使的错误。”周玉成说。 “什么致命的错误?”赵玉珏反问道。 “我只是说可能。”周玉成说,“就算犯了错误也不等于罗星就不是好人啊。” 周玉成的话赵玉珏很不喜欢听,但她又不好发火。他本来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借安慰她一下,她大可不必这么认真。 “好了,周哥,快吃吧。”赵玉珏说。 周玉珏拿起一只肉串递给赵玉珏,她没有接,而是自己拿起了一串,狠狠地咬了一口,一串羊肉被她撸去了一半。 “我知道你很伤心,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周玉成说,“我也想帮帮罗检,可是我只是个做生意的,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周哥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也想尽快找到罗检。”赵玉珏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单间出现了冷场。 周玉成起身走到门口,要服务员拿两瓶啤酒来,屋里的热气才算有所缓和。 “周哥,你晚上的住处安排了吗?”赵玉珏问。 “松江这么大,住的地方好说。”周玉成说。 “你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就在附近找个旅店住下吧。”赵玉珏说。 “唉呀,看来这酒我还不能喝了。”周玉成说。 “想喝就喝吧。”赵玉珏说,“开了好几个小时车了,喝点酒,一会儿在旁边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你喝吗?你喝我就喝。”周玉成说。 “我不喝。”赵玉珏说,“我用饮料陪你。” “那算了,我也不喝了。”周玉成说,“今天晚上我给自己放个假,天天敬酒,天天陪酒,今天终于可以躲一天清静了。” 赵玉珏一想也是,周玉成本来就是开饭店的,谁缺酒他也不能缺酒。不喝就不喝吧,和他坐一会儿,聊一会儿,心里也能感觉踏实些。 可是周玉成似乎并不想让赵玉珏踏实,或者说他觉得赵玉珏的踏实有些可疑。 “玉珏,这几天学习怎么样,忙不忙?”周玉成问。 赵玉珏被周玉成这么一问,立刻觉得他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他根本不信任她,还是从她的身上发现的什么异常。 “挺忙的。”赵玉珏说,“不仅白天上课,晚饭也有课。” “食宿的条件怎么样?”周玉成问。 “那么回事吧,怎么说也不能和你的周家庄饭店相比啊。”赵玉珏说。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玉成说着,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玉珏啊,我得提醒你一下,现在罗检出事了,你给她当过秘书,罗检的事很可能会对你有影响,你遇事要多个心眼,凡事要三思而行,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护好自己。” 赵玉珏的心猛的一阵,周玉成的猜测很准啊,只可惜就在这刚刚过去的一个礼拜,他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忽然觉得很温暖,尽管这个星期周玉成没有为她做什么,但他知道了罗星被免职的消息,就立刻赶紧到省城来给她报信,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你放心吧,周哥。”赵玉珏说,“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嘛。” 周玉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嘴角向上撇了撇,然后开心地笑了。他脸上的笑容非常短暂,很快就凝固了:“你有罗星的消息吗?” 赵玉珏默默地摇头,她要有罗星的消息,早就告诉他了,根本用不着他来问。 “我在蓝河听说一件事,不知道和罗星的事有没有关系。”周玉珏说。 “什么事?”赵玉珏问。 周玉成把手里竹签扔到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了起来。 周玉成从省里的朋友那里了解到,蓝河梦幻娱乐城的老板姚云龙最近与省检察院检察长余发来往密切,姚云龙好几次出现在余发的办公室里,有时还会在下班时来到检察院,然后和余发一起离开,两个人虽然年龄相差很多,但看上去并不生疏,倒像是一对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这个消息赵玉珏并不陌生,因为查志才已经对她说过了,只是没有像周玉成说得这么细致,这么具体。 没等赵玉珏表态,服务员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催他们快点,饭店已经过了关门了时间。赵玉珏看看了时间,她与周玉成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了。 两个人离开饭店,在门口争执起来。 赵玉珏想帮助周玉成找个宾馆,那样她就可以安全脱身,还不容易引起他的怀疑。可是周玉成根本不同意,执意要先送赵玉珏回培训中心。周玉成的理由很正当,她是女的,理应先送她回去。 赵玉珏坚持片刻,终于做出了让步。 她心里没底,现在是深夜了,如果她出现在培训中心,会不会引起保安的阻挡和质疑?如果保安当着周玉成的面把她赶出来,那她可就露馅了。 赵玉珏的心里很紧张,她想好了,只让周玉成送她到培训中心门口,然后让他回去,千万不能让他看到她走进培训中心。 “周哥,你把我送到培训中心门口就回去吧。”赵玉珏说,“社会车辆不能随便出入。” “行,我把你送到门口。”周玉成随口答应下来。 赵玉珏正在设计到了培训中心门口,怎么下车把周玉成支走,车就到了。 “还是停在停车场吧。”赵玉珏说。 周玉成根本不理她,直接把车开到了培训中心大门。门开着,门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排昏暗的路灯。 “那就停在这儿吧。”赵玉珏说。 周玉成还是没理她,顺手关了车灯,直接把车开进了培训中心院里。 “停车停车!”赵玉珏挥动着双手。 “没事。”周玉成说,“我没开车灯,把你送到宿舍门口吧。” 转眼间的功夫,小车就进了培训中心的院子,竟然没有人出来阻拦。赵玉珏暗暗庆幸,终于混进来了,这样周玉成的车就要开到接待所门前了。 招待所门框旁边有一盏孤伶伶的门灯,再就没有其它光亮了。 周玉成停下了车,赵玉珏的心脏紧了一下。这时候如果收发员从门里出来,她马上就会露馅。 “周哥,你快走吧。”赵玉珏说,“社会车辆是不让进来的。” “我的东西还没拿呢。”周玉成像没事似的下了车,转到车尾。 赵玉珏不想和周玉成再争执了,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可能引来别人。 周玉成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水果箱,还有一个大纸兜,转身交给赵玉珏。 “我就不送你上楼了。”周玉成说,“这个是水果,这个是衣服,你自己拿上去吧。” “谢谢周哥,你赶紧走吧。”赵玉珏说。 周玉成转身上了车,摇开车门:“我明天上午在市里办点事,下午就回蓝河了,你有什么事没有?” “我没事,你路上一定要当心。”赵玉珏说。 “有事给我打电话。”周玉成说着,原地调头,很快驶出了培训中心大院。 赵玉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玉成一走,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524章 躲不开的已婚男 赵玉珏看着周玉成驾车驶离培训中心大院,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 偌大的院落一片昏暗,没有一点声息,寂静得让人发冷。 她转过身来,看着招待所大门,不错,就是这里,她作为培训中心学员只在这里住过一宿。 她的目光沿着招待所的楼体,向前搜寻着,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侧门。就是在那个门里的一个套房里,她曾经被关了三天三夜。 想到这里,赵玉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忽然想起,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衣物还放在招待所楼上的房间里,房卡还在她的包里。查志才中午曾说会把她的东西取回去,可是他晚上回去以后,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她也没有看到他带回了什么东西。他也许是忘了,也许是没有抽出时间,反正他并没有帮她把寝室的衣服取回去。 她准备进去看看,如果保安睡了,她准备偷偷溜进去,回房间把自己的东西取出来。 她轻轻推开招待所大门,竟然没有上锁。 门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赵玉珏屏住呼吸,悄悄挪动着双脚,努力回忆着招待所里的样子,想尽快找到上楼的电梯。 “刷……”一道手电桶的强光直躲过来,赵玉珏连忙用手挡住眼睛。 开门的声音,一个人影从收发室里出来,棚顶的吸顶灯亮了。 赵玉珏看清了,这不是招待所的保安吗?她来招待所的第一天晚上还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她了。 “姑娘,这么晚了,就你一个人吗?”保安有五十多了,好像刚才已经睡觉了,头发有些蓬乱。 “叔叔,就我自己,你还认识我吗?”赵玉珏甜蜜地笑着。 “我见过你,开班第一天见过你。”保安说,“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上课没有?” 保安的话让赵玉珏略感安慰,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玉珏拎的那个水果箱进了保安室:“叔叔,我这几天家里有点事,和培训中心请假了。” 保安在后面跟着他,嘴里嘀咕着:“你这么晚了,你这是才下车吗?” 赵玉珏把那箱水果放在桌边的椅子上:“叔叔,这里面是一些水果,送给你吧。” “使不得,使不得。”保安说,“我不能随便要学员的东西。” “叔叔,我已经不是学员了。”赵玉珏说,“我家里有事,已经退学了。我开学时带来的衣服就在房间里,我是来取衣服的。” “这么晚了,住一宿再走吧。”保安说。 “没事的,家里有事,我不能住了。”赵玉珏转身出了保安室,回身对保安说,“打扰您休息了,你接着睡吧。” 保安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带上它吧,走廊里太黑了。” “谢谢叔叔。”赵玉珏接过手电,一路小步来到电梯口。 赵玉珏下了电梯,在走廊里找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自己住过的房间。 赵玉珏记得和她同寝室的是一个中年女检察官,好像是松江市哪个城区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和她只住了一天晚上的室友应该就在里面休息。 她悄悄打开房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均匀的呼吸声若隐若现。她并没有急着开灯,而是用手电找到了廊灯的开关,轻轻打开了。 她打开了洗手间对面的衣柜,从里面取出自己带来的衣物,胡乱卷在一起。她从衣柜台底部取出了自己的小包箱,把衣物装了进去,又把周玉珏送给她的换洗衣物也装了进去。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她确认应该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了,便轻轻关好灯,打开门退了出去。 赵玉珏来到一楼时,保安室里的灯仍然亮着,门也大开着,保安正站在门前往外看呢。 赵玉珏把房卡和餐卡塞进保安的手里:“叔叔,这张餐卡我只用了一次,里面还有将近三百块钱,你拿去用吧。” “姑娘,你们的餐卡,我不能用啊。”保安说,“我们有纪律。” “那你就卖给需要的学员吧,你就说是别人卖给你的。”赵玉珏说,“还有这张房卡,麻烦你明天替我转交给前台的服务员,二百元押金你就留着吧。” “这姑娘可真大方,你是哪个检察院的?”保安问。 “我……我是蓝河检察院的。”赵玉珏说,“这么晚上打搅你了,叔叔再见。” 赵玉珏出了招待所,心里一阵轻松。 她取回自己心爱的衣服,在培训中心就没有什么牵挂了。她一手拉着皮箱,步履轻盈地向大门方向走着,大脑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如直接去火车站吧,买一张火车票,连夜赶回蓝河。 她现在非常想见一个人,蓝河梦幻娱乐城老板姚云龙。 她隐隐觉得罗星的处境,与这个娱乐城的老板有一定的关系,只有见到他,她才有可能能查出罗星被关起来的真正原因。如果罗星真是被这个人诬陷了,也肯定不会逃过她的眼睛。 赵玉珏这样想着,步伐更快了。 查志才呢?查志才怎么办?她怎么向他交待?问题随之而来,让她很为难。 她的确答应过查志才,如果他去救罗星的话,她就可以睡到他的那个装修豪华的大空房子里,陪他一起过夜。可是查志才并没有去救罗星,甚至没有带回一点关于罗星的有价值消息,就连罗星已经被免去了检察长的职务,也是她从周玉成那里知道的。 这样说来,她悄悄离开查志才,并不算违约。就算查志才以后问起她她,她也有充足的理由答复他。赵玉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离开这个城市吧,离开这个不可理喻的地方。 赵玉珏忽然想家了,特别想家。她想起蓝河的山,蓝河的水,蓝河大街上那人来人往的情景。 她出了培训中心大门,匆匆来到路边,准备打一辆车,赶到火车站去。去蓝河的火车票应该不难买,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夜半出行的人不会很多。 不远处停车场上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吸引了赵玉珏的视线。这人也真是的,这么晚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大概是出租车司机在提醒她。赵玉珏并不理会,朝停车场方向看了一眼,继续前走。 她不想坐这辆出租车,不懂规矩,太张扬了,司机一定是个不好惹的主。这条街虽然不在市中心,但街上的车辆仍然不少,叫台出租车应该不成问题。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的车顶并没有出租车广告标识,应该不像一辆出租车,就算是的话,也应该是一台黑台。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她身后停车场的方向,亮起了车大灯,一股强光照射过来,把她的影子映射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车大灯很快熄灭了,那辆车向赵玉珏驶来,经过她的身边,停在她的右前方。 赵玉珏发现这辆车果然不是出租车,心里不免有些抵触,立刻停下脚步。 司机从车上下来,向她走来。赵玉珏并不理他,继续朝路边走。 “玉珏,我是你查哥。”查志才的声音。 听到查志才的声音,赵玉珏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看来今天晚上走不了了。 “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赵玉珏问。 查志才并没有接她的话茬:“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不放心,过来接你。” “查哥,你不会是一直在这里吧?”赵玉珏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反感。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查志才见赵玉珏话里有话,忙解释着,“我从来不出来接女人,连我老婆都不接,不过你是个例外,你的朋友呢?” “朋友走了,刚才在附近吃了点饭。”赵玉珏觉得查志才应该不会说谎,因为欺骗她没有任何意义。 查志才上前接过赵玉珏手里的包:“我们也走吧,上车。” 赵玉珏没有理由拒绝查志才,没有理由不跟他走。如果她把自己真实的去向告诉查志才,不知道他会做何反应。 在赵玉珏走向车门的一瞬间,查志才说:“深更半夜,接女孩子的感觉很浪漫。” “我把放在寝室的东西取回来了。”赵玉珏在车门口停下了。 “不好意思,今天没腾出时间。”查志才说,“我本来想明天过来一趟呢。” “不用了,这里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赵玉珏背对着车门,看着查志才,“查哥,我怎么听说,罗星被免职了?” 这是赵玉珏心里的一个疙瘩,到现在也没有解开,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查志才之所以瞒着她,是不想让她着急上火。 查志才平静地点头:“罗星是被免职了,但那是今天上午的事。” 赵玉珏没想到查志才的思路和她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他是担心她的心情,他却在为自己开脱。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受不了。”查志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你一定要想开点。” 第525章 满足不了她 “罗星还有救吗?她还能救出来吗?她的问题能查清吗?如果查清了还能恢复原来的职务吗?”赵玉珏向查志才抛出了一串的问题,要不是查志才摆了摆手,她可能还要问下去。 “玉珏,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查志才说,“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但咱们不能操之过急是不是,现在我觉得你的问题更加迫切一些,相信我好吗?” 赵玉珏深深地点头,对查志才的话表示赞同。她相信查志才,一切迹象表明,查志才还是有一定的能力,不相信他相信谁呢?她现在真的找不到可以相信又可以帮助她的人了。 “我们走吧。”查志才为赵玉珏找开车门。 赵玉珏略作迟疑,到底还是上了车。她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些深更半夜的时候上了查志才的车,到底意味着什么。 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车里的空气很凝重得近乎让人窒息。 悍马车缓缓驶进查志才家那套豪宅的地下室,在下车之前,查志才说:“玉珏,现在你先想想你自己吧。你的处境比罗星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借了罗星的光了。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没有人办不成的事,我一直就这么认为。” 查志才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显示是在讨好赵玉珏。不过她明显感觉到,他似乎在暗示她,你不要只想着别人了,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了,都是罗星让你沦落到今天这样。 查志才说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另一侧,为赵玉珏打开车门,扶她下来。他似乎又有点不放心,打开了后门,从里面取出了赵玉珏的皮箱和包,紧紧地拎在手里。 赵玉珏想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皮箱,却被查志才拒绝了,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两个人上电梯、下电梯,很快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铜色防盗门。 查志才掏出钥匙,熟练地把门打开,然后给赵玉珏让出一条路,让她先进去。 屋里的灯都亮着,和赵玉珏离开的时候一样。她刚进屋,查志才就从后面跟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 她刚换上拖鞋,他就拦腰抱住了她,直奔卧室。 “查哥,罗星的处境很不好,你还会救她是吧?”赵玉珏在查志才的怀里问。 “那还用说吗,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查志才说着,就低头叼住赵玉珏的嘴唇。 赵玉珏用力挣开了,尽管有一点疼。 “查哥,不要碰我的嘴。”赵玉珏说,“我不喜欢。” 查志才笑着把赵玉珏放到床上,伸手解着她的衣服:“那你喜欢什么,咱们今天晚上就来你喜欢的。” “我还是喜欢你那次去蓝河调查时的样子。”赵玉珏说,“温文尔雅,通情达理,君子风范。” “我现在就不是君子了吗?”查志才问。 “我来吧。”赵玉珏推开查志才的双手,“我自己会脱。” 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游动,很快脱下了外套,又脱下了里面的内衣,只剩下胸罩和短裤了。查志才静静看着她,不时地从床上拿起她扔在一边的衣物,一件一件挂在衣架上。 赵玉珏的手突然不动了,几乎用命令的声音对他说:“把灯关上。” “好,听你的,把灯关上。”查志才说着,伸手把卧室的灯关上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赵玉珏在黑暗中幽幽地说:“来吧。” “干什么?”查志才显然被赵玉珏如此直白而单调的姿态镇住了。 “你不是让我睡在这里吗?”赵玉珏说,“我已经睡下了。” “噢噢。”查志才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强迫你吧?” “没有啊,是我自愿的。”赵玉珏钻进了被里,紧紧地裹住了身体,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安心地睡上一觉了,不过现在她还不能睡。 赵玉珏听到了查志才脱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温暖而沉重的身体就小心翼翼地覆盖了她。 查志才特别特别温柔,小心翼翼的,像一个探险家一样。 赵玉珏的心里却有一点绝望。 她现在职务没了,工作没了,处了两年的亲如姐妹的领导没了,现在又有一个似乎很热情的男人有疯狂地拥抱她,她的羞耻心也没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但她的心还在。 隐隐之中,她还抱有一线希望,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一线希望到底是什么。 她没有任何感觉,太热了,她像抱着一个硕大的火炉,想挣脱却又动弹不得。“扑通”一声,她像是被推进了高温浴池里,她拼命挣扎,游啊游啊,却怎么也游不出去。 她真想用力推开查志才,不要再折磨她了,可是她不敢。因为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必须保持一个温柔的姿态,用最后的一点耐心,履行自己的承诺。 没过多长时间,查志才就歪倒在赵玉珏的身上。 她的心里异常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发了什么神经,会答应这个男人,并睡到他的床上来。好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的诺言已经兑现了,她的心里忽然感到无比轻松。 “你不是处女。”查志才的声音很疲惫。 “我失过足,落过水,就像今天晚上一样。”赵玉珏的声音很清脆。 “噢,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查志才说,“像你这样的妹妹,怎么可能没经历过男人呢。” 赵玉珏知道查志才有一点沮丧,伸出双手把他推到一边。看来查志才已经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个秘密,她没有必要否认,也不想否认。反正她谁也不打算嫁了,有没有秘密又能怎么样?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她本来想查志才能把她带入仙境,让她死一次呢,但现实与梦想总是有一段距离。到头来,她的身体并没有背叛她的大脑。 卧室里像死一样沉寂,只能听到查志才粗鲁的呼吸声。 赵玉珏一点儿困意也没有,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有些烦燥。她觉得今天夜里恐怕无法入眠了,唉,比被关起来的时候还惨。 她抬起头,看了看查志才的眼睛,屋里太暗了,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西瓜般的脑袋,剩下的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她想起来,却不敢动弹,主要是怕查志才还没有睡沉。 就在赵玉珏觉得查志才应该睡着了的时候,他的手准确地扣在了她最敏感的部位。 赵玉珏心想,完了,查志才原来还没睡着呢,看来她走不了了。 这时,查志才再一次覆盖了她。 “玉珏,对我没有兴趣吗?”查志才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 “不知道。”赵玉珏答道。 “宝贝,你既然想干,就大方点,别扭扭捏捏的好吗?”查志才说。 “你是说,我还不够大方吗?天呐!”赵玉珏觉得有点委屈了,赶情这一晚她白白的奉献了。 查志才的体温在回升,比刚才更有温度。 赵玉珏在努力回忆着查志才的那张俊雅的脸,其实他长得很帅的,她曾经梦想着他的那张脸**过。可是当他真的就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了。 查志才的动作忽然变得粗鲁起来,粗鲁得像一个老练的流氓,但她还是没有感觉。 她努力想象着他的那张脸,却怎么也想不清楚了。 他在升温,她却是恒温,他很想点燃她,她也想被点燃,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的温度就是上不来,她就是找不到那种升腾的感觉。 他很烫,她在用力配合他,想借他的火点燃自己,可是任他怎么摩擦那根火柴,她的眼里就是没有一点光亮。 她终于有一点点温度了,她已经很用心了。 查志才突然就点燃了那根火柴,开始燃烧了。 赵玉珏绝望地想,完了。 尽管如此,她仍然在努力着,努力着,不停地努力着。 一种欲燃未燃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升腾,查志才的火焰却开始熄灭了。 她产生了一种想要投入烈火的感觉,可是那烈火好像就在不远处,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够不着。她想跳跃,她想飞翔,可是就是无法抵达那浓烈的火焰。 她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就在她的身边,那根火柴已经熄灭了,瞬间就化成了灰烬,在风中扬起纷乱的尘埃,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 她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火炉,火炉的中心,正慢慢地变成灰色的尘土。 她很痛苦,他无法满足她对于温度的渴望。她像尘土一样,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跌落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 她在黑暗中睁着空洞的眼睛,感觉着失望极了。 查志才打起了隆隆的雷声,她的心里仍然是带星星的夜空。 赵玉珏轻轻地推了推查志才,他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昏迷了一样。 她又推了推他,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胆子大了起来,无所顾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查志才的雷声更响了。 第526章 小罗莉独闯色窟 赵玉珏不想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躺下去了,想趁着查志才已经熟睡,尽快离开。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翻过查志才的身体,悄悄下了床。 她顺着床头柜很快找到了开关,却并没有打开它。卧室里不像刚才那么黑了,能隐隐看到屋子的轮廓,还有家俱摆放的位置。 她一件一件找到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这些衣服抱在怀里,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室。 她打开客厅的壁灯,迅速把衣服穿在身上,然后离开客厅,来到通往外面的门厅。 她把肩包挎在肩上,把皮箱拎在手里,悄悄打开门,先把皮箱顺了出去,然后穿过半天的门,来到了门外。她在门外轻轻地关着门,眼看门就要关上了,她的手却停了下来。 如果就这样把门关上,门锁会发生一种声音,很可能把查志才惊醒。 如果不把门关好的话,门缝里会透进凉风,那样查志才也许很快就会被冻醒。 她缓缓地推着门板,直到听到“咔”的声音,还好,声音比她想象得小多了。 赵玉珏凌晨四点钟从省城松江火车站上车,上午八点半钟到达蓝河火车站。她在火车站附近吃了快餐,把皮箱送回家里,简单洗漱一番,然后在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梦幻娱乐城。 她准备会一会姚云龙。 她觉得罗星的失踪肯定与姚云龙有着某种关系,从他这里也许会找到罗星失踪的原因。 赵玉珏进了梦幻娱乐城的旋转门,见门边的引导员正在对她微笑。 赵玉珏凑了过去:“我来找你们的姚总。” “嘻嘻,不是姚总,是姚董。”引导员说,“姚董不在,还没来呢。” “他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能来?”赵玉珏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早晨就没来,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来。”引导员说。 “那麻烦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说我是市检察院检察长罗星的秘书,找他有事。”赵玉珏说。 “啊?检察院?”引导员的神色立刻有些慌张,“请您到旁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我这就向领导汇报。”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麻烦你快一点。”赵玉珏说完,走向旁边的休闲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玉珏感觉很奇怪,她在这里竟能受到热情的款待。 服务员很快就端着托盘过来,拿下托盘上的茶壶和杯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客人请喝茶。”服务员笑吟吟地说。 “谢谢,不喝。”赵玉珏冷冷地说。 她不知道这是姚云龙知道她来了,特意嘱咐了一楼的工作人员,还是梦幻娱乐城有这个规矩,凡是来找老板的人,一律以礼相待。 “姚董马上就到了,你稍等一下。”服务员拎着托盘走了。 赵玉珏环顾着眼前的富丽堂皇的大堂,心里却很不感冒。姚云龙看上去年纪不大啊,他有什么能力管理这么大的一家娱乐城,而且是众人簇拥中的大老板? 赵玉珏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背景。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那个给赵玉珏送茶的服务员又来到她的近前。 “赵秘书你好,姚董有请。”服务员说。 姚云龙回来了?赵玉珏一愣,她就坐在离大门不远的休闲区,并没有看到姚云龙回来啊。 服务员似乎看出了赵玉珏的疑惑:“门口车太多,姚董是从侧门回来的,我领你去见他吧。” 赵玉珏站起身来,跟在服务员的身后,从电梯上了二楼。 从二楼拐进走廊,从走廊进了一扇门,又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只是这条走廊并不长,左侧是秘书室,右侧是保安室,正前方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 好大的排场!赵玉珏心里很不舒服,民营老板就是讲究。 服务员把赵玉珏领进秘书室,对里面的一个装职业装的女秘书嘀咕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跟我来。”女秘书伸出一只胳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女秘书来到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就打开了门。 “老板,客人来了。”女秘书对里面说完就退了出来,再次对赵玉珏做出了“请”的手势。 赵玉珏在心里“哼”了一声,谱摆得不小呢,她不就是想和姚云龙见一面吗?有必要这么繁琐吗? 女秘书转身走了,赵玉珏气哼哼地推门进去。 “哟,这不是检察院的赵大秘书吗?快请进,快请坐。”姚云龙说。 赵玉珏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绕过老板桌迎过来的姚云龙。 “姚老板,你不用这么叫我了,我已经不是什么赵秘书了,我现在只代表我自己。”赵玉珏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姚云龙对面。 姚云龙搓了搓双手,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赵秘书没搞错吧,你要是只代表你自己,我还有必要接待你吗?你要知道,我现在很忙,一会儿……” “行了,姚老板,你别装了。”赵玉珏说,“我不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陷害罗星?” “我陷害罗星?罗星怎么了?你没搞错吧?”姚云龙愣住了,“罗星怎么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陷她了,她是一个堂堂的检察长,我得陷害得了她吗?” 姚云龙说着,转到赵玉珏的身后,把开着的门关上了。 姚云龙的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赵玉珏的注意。姚云龙口口声声说他没有陷害罗星,可他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听到,马上就把门关上了呢?这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呢。 “姚老板,你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赵玉珏说,“如果我没有一定的证据,就不会这么贸然,找到你的办公室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白了答复。” “你搞错了,肯定搞错了。”姚云龙说,“我和你们市检的罗星可是不错的朋友呢?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姚云龙的声音很平淡,根本不像在关心一个朋友,而像在议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姚董,我希望你能放过罗检。”赵玉珏说,“如果你和罗检真是不错的朋友的话,你就知道知道,她是一个从来不惹事生非的人,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阻挡过你财路,你对这个一个人搬弄是非,是要遭报应的。” “我姚云龙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到蓝河的大街上打听打听,我在乎你们这些在衙门口吃饭的人吗?”姚云龙说着,回到座位上,抱起了膀子。 “你一个生意人,最好不要四处树敌,这样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赵玉珏说。 “赵玉珏,你不要这么狂妄。”姚云龙说,“别说你只是一个区检察院的小科长,就算你们检察长于莎莎又怎么样?她大小也算一个处级干部吧,说话还不得低声下气低求着我……” 姚云龙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抿起嘴来,盯着赵玉珏。 姚云龙的话立刻引起了赵玉珏的警觉,她没想到姚云龙这么快就说漏了嘴。静河区检察长于莎莎是她的上司,她竟然低声下气地求着姚云龙?那么说明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于莎莎为什么会见到姚云龙?她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吗?她为什么要对于莎莎低声下气? “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笑一笑啊?”姚云龙又站了起来。 “你不配!”赵玉珏发现,姚云龙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在他的嘴里好像很难套出她想要的东西。 姚云龙向赵玉珏走来,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从她的左侧转到她的身后,又从她的身后转到她的右侧。 “赵秘书,火气不要这么大嘛,火大伤身啊。”姚云龙说时,已经转到她的正面。 赵玉珏见姚云龙更加张狂了,张狂中透着几分放肆。她终于认识到,自己有些鲁莽了,这样找上人家的门来,逼他承认是陷害罗星的罪人,似乎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姚老板,你快找你家孙婧拜拜火吧。”赵玉珏说着,扭头就走,“咣”地一声把姚云龙关在了门里。 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她实在不想听了,一气跑出了这条宽敞的走廊。 她在想,我已经出来了,你姚云龙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赵玉珏心里突然轻松了,现在后面就是有一只老虎,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追她了,何况他姚云龙根本不是虎,只是一只两条腿的禽兽。 她没走电梯,慢慢悠悠找到了步梯,淑女一样迈着小步,生怕跌倒一样。 赵玉珏现在很想见一个女人,那就是她的领导于莎莎。她想当面问问这位区院的检察长,到底和姚云龙说什么了,为什么那么一个无耻的渣男,既比查志才渣,又比查志才丑的一个渣男,竟然那么夸张的毫无保留的飘扬她。 真是见了鬼了。赵玉珏想。 迎面摇摇摆摆走来了一个亭亭的女子,赵玉珏忽然慢了下来。 这不是姚云龙的老婆孙婧吗?怪不得到现在也没见到姚云龙追上来,原来老婆过来查岗了。 不过,赵玉珏还是觉得,姚云龙应该不知道孙婧驾到,否则他在办公室就不会这么无所顾忌了。 第527章 他追上了她 赵玉珏猛地想起了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她看着孙婧那不可一世的甩头,觉得姚云龙肯定娶了一个志同道合的老婆。 孙婧忽然站住了,眼睛盯着赵玉珏,像是想认又不想认的样子。 赵玉珏把脸一沉,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旁若无人的与她擦肩而过。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个孙婧好像已经混到什么旅游局的局长了,可看她的面相,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古代出台献艺的**女子。 十五分钟以后,赵玉珏赶到了自己原来的单位静河区检察院。 她匆匆地上楼,来到了于莎莎办公室的门前。 其实她本来是不抱一点希望的,于莎莎已经停职了,不太可能在办公室里办公,可是她真切地听到了于莎莎的笑声。 赵玉珏敲了门,直接闯了进去。 于莎莎看见赵玉珏进来,立刻挂断电话,惊讶地站起来:“玉珏,你怎么回来了?” 赵玉珏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她心里很别扭,根本笑不出来。 “于检!”赵玉珏来到于莎莎的桌前:“我不该回来吗?” 于莎莎重新坐下,两手交叉放在桌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没事吧?” “不知道。”赵玉珏说,“我有没有事,现在我自己说了不算。” “噢。”于莎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玉珏啊,你回家多休息两天吧,我给你算出勤。” “我是不是被免职了?”赵玉珏问。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于莎莎仰起头来,面露疑惑。 “你都停职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赵玉珏说,“我上次在省城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被停职了,这是真的吗?”赵玉珏问。 “噢,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恢复了职务。”于莎莎说,“其实就是一个误会,解开就好了。” “误会?”赵玉珏问,“什么误会?” “唉,都过去了,就不提了。”于莎莎说,“你在培训中心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培训结束了?不是两周吗?现在才一周多一点啊。” 赵玉珏能感觉到,于莎莎在试图转移她的话题,她不想与于莎莎这么聊下去了。 “于检,你是不是说了罗星的什么坏话?”赵玉珏问。 “玉珏,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你为什么说我说了罗星的坏话?”于莎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种嗔怪的眼神。 赵玉珏还从来没有见过于莎莎的这种眼神,这种眼神让她冷静下来。于莎莎曾经是罗星的秘书,应该是很了解罗星的,在罗星的问题上,她具有很大的话语权。如果她搬出罗星的什么是非,那对罗星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赵玉珏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于莎莎对罗星做了什么,但姚云龙在办公室的话决不是他杜撰出来的,于莎莎肯定与姚云龙见过面,而且对他说过什么。 “于检,你认识梦幻娱乐城的老板吗?”赵玉珏问。 她的话很突然,于莎莎像是陷入了一种回忆,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梦幻娱乐城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姚云龙。”赵玉珏提醒着于莎莎。 于莎莎仿佛醒悟过来:“啊,他啊,我认识,怎么了?” “于检,你最近和姚云龙见过面吗?”赵玉珏说。 “没有,他是一个商人,我见他干什么?”于莎莎问:“玉珏,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玉珏没想到于莎莎这么坚决地封门了,竟然一口咬定她最近没有见过姚云龙。赵玉珏本来想接着问下去,看看她到底对姚云龙说了什么,可是她这么一封门,就没法接着问下去了。 “于检,我现在对你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赵玉珏淡定地说。 她心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如果于莎莎见过了姚云龙,却不肯承认,就说明她在说谎。 “唉,玉珏啊,你别瞎猜了。”于莎莎说,“我可以告诉你,我见过姚云龙了。我知道他认识省高检的余检察长,而且关系不错,就去见了他。” “你怎么知道姚云龙认识那个姓余的?”赵玉珏问。 “省高检我有朋友啊。”于莎莎说,“这点事还是瞒不过我的。” “见了姚云龙,你就官复原职了?我不信。”赵玉珏说。 “你不信就拉倒。”于莎莎说,“我其实对姚云龙也没说什么,就是对他表个态,让他捎个话,我要与罗星划清界限,就是这样,下午我就接到了复职通知。” “这个姚云龙有这么厉害,他能操纵省高检的检察长?”赵玉珏还是不相信于莎莎的话。 于莎莎站起来,从身后柜里取了一个纸杯,去饮水机前接了矿泉水,放在赵玉珏的面前。 “玉珏啊,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于莎莎说,“我在检察战线干了十年了,熬一个区检察长容易吗?他姓余的免我的职,还不像拍死一个蚊子那么容易。” “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罗检的下落,她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赵玉珏听到罗星的名字就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次不知怎么了,对罗星的处理这么重。”于莎莎说,“省高检接到举报,罗星妄议省高检的工作,伙同原来的省检监察室主任大查写黑信,告恶状,攻击污蔑余检察长。” “就这事?还有别的吗?”赵玉珏问。 “罗检这回算完了,她年轻时和余检察长就认识,两个人有一些个人恩怨。”于莎莎说,“这下好,可让人家找到报仇的机会了。” “那是谁举报的呢?”赵玉珏问。 “玉珏,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很幼稚吗?”于莎莎说,“保护举报人,这是我们检察工作的常识,我不是当事人,怎么可能知道呢,更何况这次是举报人当面向余检察长举报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我们不能凭空猜测啊!” “罗星现在在哪儿呢?”赵玉珏问。 “不知道。”于莎莎说。 “你不要隐瞒我了。”赵玉珏说,“你既然认识省高检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罗星现在在哪儿!”赵玉珏说。 “玉珏,我真的不知道!”于莎莎说,“你不要难为我了好吗?” “好,我不难为你,我辞职,不干了。”赵玉珏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赵玉珏想辞职并不是一时冲动。她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如果于莎莎背叛了罗星,她就辞职,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莎莎冲过来,抓住了赵玉珏的袖子,却被她挣开了。 “赵玉珏,你不要糊涂。”于莎莎说,“你不要做傻事!” “于检,我最后再叫你一次于检。”赵玉珏说,“谢谢你过去对我的关照。” “玉珏,你要冷静一点儿,一定要冷静一点。”于莎莎挽住了赵玉珏的胳膊用力地摇着,“好了,我不劝你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等你想明白了,再回来上班,我还会像过去一样欢迎你。” 赵玉珏挣开于莎莎的胳膊,平静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蓝河平阳街的地下商场,她想去那里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柜台或者商铺,她好租下来自己干。她忽然觉得很轻松,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过一种平凡而自由的生活。 她在商场里转了半个小时,终于看中了一看要承况的商铺,她一问才知道,商铺里的年青女子并不是商铺的主人,而是主人的一个远亲。 “你给老板找电话吧。”女子说。 赵玉珏掏出手机,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一直关着。她从离开查志才的时候起,就关掉了手机,为的就是不想再接到他的电话。 赵玉珏打开手机,还没等她拨通女老板的电话,手机里就跳出了几条短信,是查志才发来的。 “玉珏,你为什么关机了,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已经答应于代远了,今天上午领你去见她,给你安排工作。” “你为什么关机,开机后立刻给我回话。” “我明白了,你不想留在蓝河吗?见信速回话。” “你不用猜都知道,你回蓝河了,你是不是回蓝河了,请速回话。” “我现在就去蓝河。” 赵玉珏看了看查志才发短信的时间,第一条短信是早晨六点半,最后一条是早晨八点十五分。她想坏了,查志才八点十五以后就再没有发过短信,他很可能真的来蓝河了。 赵玉珏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再次关掉手机,装做自己根本就没有开过机,否则查志才的电话打进来,她又正好开着手机,那就没有不接的道理了。 她想先给商铺的女老板打个电话,然后再关机也不迟,否则这家商铺就有可能错过了。 偏偏在这时,赵玉珏的手机响了,是查志才打来的。赵玉珏呆住了,查志才十有八九已经到了蓝河。 她接通手机:“查哥。” “玉珏,我到了蓝河,就在你们检察院门口。”查志才说,“我见到你们的检察长于莎莎,她说你要辞职,还让我劝劝你,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赵玉珏说。 “那你答应我去松江工作了?”查志才的声音有些兴奋。 第528章 你还要干什么 “对不起,我哪儿都不去了。”赵玉珏说。 “你现在在哪儿呢?”查志才说,“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赵玉珏料到查志才会这么说,她与他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身体,他却没有给她一个看得见的结果。她不想再见到他了,既然见也要在他把罗星救出来以后。 “对不起查哥,我不能见你了。”赵玉珏说,“我的心情很不好,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电话那边沉默了,只能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 “你回去吧。”赵玉珏说,“我已经从检察院辞职了,以后我想自己干点事。” “玉珏,我尊重你的选择。”查志才显得很冷静,“只要你觉得正确,她就可以大胆地做。” 赵玉珏没想到查志才会这么说,那颗孤独的心似乎感到了此许的安慰。 “玉珏,我为你的事特意跑到蓝河来,你怎么也应该见见我吧?”查志才说,“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啦?你不会就这样半途而废啊。” 赵玉珏的眼里噙着泪水,抑制不住抽泣起来。 “玉珏,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坏。”查志才说,“你的身边还有我啊,我一定会帮助你。” “都是骗人的,你们都是骗人的。”赵玉珏喊道,“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你千万不要冲动。”查志才说,“你既然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想难为你,这样吧,你不要挂电话,我们就在电话里聊一会儿,总可以吧?” 赵玉珏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不远处就是地下商场的平阳餐厅,赵玉珏觉得有点饿了,准备去那里找个座位,与查志才通完话,就在那里吃午餐。 见赵玉珏并没有挂机的意思,查志才的口气也轻松了许多。 “玉珏,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查志才问。 “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赵玉珏说,“为什么要让你察觉呢,我已经向你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了。” “唉,你不该自己走,你非要走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啊。”查志才说。 赵玉珏边走边说,一会儿进了餐厅,向柜台前的服务员要了一杯果汁,然后在离门口不远的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很想挂断手机,因为再与查志才聊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不想把在省城的记忆带到蓝河来,查志才只属于那个陌生的城市,那个陌生的大房子,那张陌生的大床,与蓝河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查志才毕竟帮助过她,把她从李志玲的手里救了下来,如果她现在挂断电话,似乎在情理上有点说不过去。 查志才的口气像拉家常,很随意,也很轻松。 赵玉珏也不再抵触了,查志才现在就在蓝河,她不见也就罢了,没有必要对他那么生硬。 “查哥,中午了,我不能陪你吃饭了。”赵玉珏说,“你找个地方吃点回,就回省城吧。” “那太遗憾了,在蓝河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俗话说,客随主便嘛,我只能听你的安排了。”查志才并没有为难她。 “对不起了,查哥,我没心情,不能见你了。”赵玉珏说。 “那好吧,你也多保重吧,我怕你想不开,那样我就会觉得很内疚。”查志才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查哥,你不用对我摆出一付伪善的面孔。”赵玉珏说,“你不用和我谈感情,我从来不乞求这些东西。” 赵玉珏已经与查志才聊了十多分钟了,她不想再和查志才聊下去了,看来她要不说再见,查志才就不会挂断手机。 她准备最后与查志才道个别,就在这里吃点饭。 “玉珏,我不是伪善,我是真想帮你一把。”查志才说,“再说我也有这个实力。” “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实力,就去履行你的承诺吧,把罗星救出来。”赵玉珏说,“我不跟你聊了,祝你一切顺利。” “玉珏,我父亲是省纪委的领导。”查志才说,“你可不要低估了我的能量。” “再见了查哥,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找你的。”赵玉珏没等查志才说话,就把手机挂断了。 她心里清楚,查志才之所以把自己的父亲端出来,是在向他炫耀,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让她觉得他不是一个白丁。她觉得查志才可能对他说了真话,他的父亲应该是省纪委的领导,这就难怪他能把她从那个神秘的小楼里解救出来,而且能毫无遮拦地找到省城的常务副市长。 赵玉珏不需要,不需要这样一个有背景的男人。如果他真的有能力,就让他去帮助罗星吧。 她刚喝了一杯果汁,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饿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是来地下商场租柜台的,因为接到了查志才的电话,她还没来得及给那家商铺的老板打电话。 她拿起手机,调出刚才记下的那个手机号码,正要拨出去,突然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坐下来。 “玉珏,吃饭了吗?”查志才一付很乖的样子,正冲她笑呢。 赵玉珏收回手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怎么查志才就找到她呢?真是见了鬼了。她向餐厅四周看了看,并什么熟悉的人影,也没有人关注她。 “我听到这个餐厅的小广播了。”查志才说,“这里离你们区检察院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我是一边和你聊天,一边往这边走,正好看到你了,你也把手机挂了。” 赵玉珏发现自己太大意了,她来到地下商场的时候,就听到了餐厅的小广播,也是受了广播的提醒,才准备到餐厅吃点东西,可她就是没想到与她通话的查志才也听到了广播,而且听着广播的声音,找上门来了。 赵玉珏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就是昨天晚上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就是那个只点燃了自己却没有点燃她的男人。嗯,形象还不错,高大,英俊,温柔,还有那么一点小背景,只是他有老婆,而且对女人有一点随便。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晚上,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她和他还在省城松江的那张大床上,这一天还没过去呢,他们又在蓝河地下商场的小餐厅里见面了,生活可真会捉弄人。 “你不会再逃跑了吧?”查志才的姿态放得很低。 “跑什么啊,我从来没也跑过。”赵玉珏说。 “我听说你们蓝河的狗肉不错。”查志才说,“你不准备请我吃吗?” “既然来了,那就吃吧。”赵玉珏说,“不过我不吃狗肉。” 查志才摇了摇头:“唉,你太不懂生活了,为什么不吃啊,这是造化的安排,我等只能顺其自然了。” “好吧,我去给你买狗肉。”赵玉珏说着,站起身来。 “慢着。”查志才把手包往赵玉珏的手里一推,“我来。” 不等赵玉珏说什么,查志才已经转身去点餐了。 “一盘狗肉,一盘薰鱼,一个砂锅血肠白肉,还有两碗牛肉面。”查志才领着服务员,把点好的餐排在了桌上。 赵玉珏觉得很别扭,怎么又和查志才坐在了一起,而且是在蓝河。 “吃完饭你就回去吧。”赵玉珏说,“我不会再和你上床了。” “我还真不能马上回去。”查志才低头笑了笑。 “你还要干什么?”赵玉珏问。 “下午我领你去找蓝河市委书记高崇云。”查志才淡定地说。 “市委书记?高崇云?”赵玉珏重复着,没错,蓝河市委书记确实是高崇云,“罗星有救了?” “罗星?”查志才看着赵玉珏的眼睛,目光立刻黯淡下来,“玉珏啊,松江的于市长已经与高书记打过招呼了,准备把你安排到蓝河市委组织部,担任干部一科科长。” “查哥,你是不是太能忽悠了。”赵玉珏笑道,“蓝河市委是你家开的?” “呵呵。玉珏啊,我这个人从来不会难为自己,办不到的事,我不会勉强。”查志才说,“你去组织部当科长,不就是平调一个干部嘛,难是难,但也分谁办。” “我不去!”赵玉珏的态度很坚定,“告诉你查志才,我不去!”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可是别人作梦都想去的地方啊。”查志才说。 “那是别人的梦,不是我的梦,谁爱做梦谁做,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赵玉珏说。 查志才拿起一块狗排啃了起来,看也不看赵玉珏一眼。 “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吃相?”赵玉珏说。 查志才停下来,看了看四周,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在这里吃饭就有点失身份,吃相也就没太在乎。” “查哥,你别费心了,我哪儿也不去了。”赵玉珏说,“我已经辞职了,我想自己干点事儿。” “那你是不想救罗星了。”查志才白了赵玉珏一眼。 “你不用推卸责任。”赵玉珏说,“如果你救不了罗星,你就说话,我这个人不会赖着别人。” 第529章 好事即将成真 “不是我推卸责任。”查志才说,“你要真不想救罗星了,你可以不去组织部。” 赵玉珏清楚,查志才明显是一种说讹诈,但他这种姿态很奇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和罗星,她可以去组织部,罗星可以出来,真会有这样的好事吗?她表示怀疑,眼睛看都不看查志才。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能帮我救罗星了是吗?”赵玉珏问。 “玉珏,我不是这样意思。”查志才说,“我既然答应了你,我会说话算数的。不过这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那好,只要能救罗星,我可以去组织部。”赵玉珏说。 “嗳,这就对了。”查志才说着,低下头吃了起来。 赵玉珏明显感到查志才有些矜持,说话吞吞吐吐。可是她不想追问,想让他自己说。否则他就会利用她的好奇心,一直这样牵着她走。 查志才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哟”了一声。 赵玉珏白了他一眼,看个时间也大惊小怪的,真的不至于。 “咱们俩快点吃。”查志才说,“争取下午一点半赶紧蓝河市委大楼,去见高崇云。” 赵玉珏翻了查志才一眼,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高崇云是蓝河的市委书记,查志才不过是一个省高检的处级干部,能说见就见吗? “去见他做什么?”赵玉珏问。 “调你去组织部啊。”查志才说,“怎么也得叫高书记见见你本人吧,你以后也好工作嘛。” 赵玉珏根本不信,查志才不知道在耍什么心眼,她不过是个科级干部,给她调动工作还用去见市委书记吗?听起来有点夸张了。 查志才闷着头又吃了几口,似乎意识到赵玉珏一直在对面看他,便拿过纸巾擦了擦嘴。 “你怎么不吃啊?”查志才问。 “我吃饱了。”赵玉珏取过旁边的果汁,把剩下的一点果汁喝掉。 下午一点三十分,查志才领着赵玉珏准时到达蓝河市委大楼。 他们刚进门就被保安拦住了:“你找谁?” 查志才掏出证件,对保安晃了一下,把头凑近保安的耳边:“我们是找高崇云高书记的,高书记在几楼。” “那进去吧,三楼。”保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查志才手里的证件上。 蓝河市委大楼好像没有电梯,两个人爬上了三楼,左右第一个门就是市委常务秘书室。 查志才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走,秘书室里出来一个矮小的男子,轻声冲着他们说:“你们找谁?” 查志才回头笑了笑:“我们找高崇云高书记。” 小个子立刻紧走几步,来到查志才的面前:“我是高书记的秘书,姓李,你们是哪里的?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查志才又往前走了两步:“不好意思,我找高书记有点私事。” 李秘书说:“麻烦二位到秘书室等一下,我先向高书记汇报一下,看领导有没有时间。” 查志才再次亮出证件:“是松江市于代远副市长介绍我来的。” “于市长啊,他是我们蓝河的老市长。”李秘书的表情明朗了许多:“你们二位跟我来吧。” 赵玉珏一直跟在查志才的身后,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直到跟着查志才来到市委书记高崇云办公室门前,才像从梦里醒来一样。 高崇云并不认识查志才,但李秘书的嘴也快、腿也快,查志才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高崇云已经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看上去非常年轻的中年男子是何许人也了。 高崇云把手里的手巾拧开,挂在手盆架上,向查志才伸出了手:“代远市长已经打过电话了,你就是查书记的公子吧。” 站在查志才身后的赵玉珏听到着查书记三个字特别刺耳,高崇云说的查书记,难道就是查志才的父亲?她还是中午接听查志才电话时听他说的,当时他一句话的带过去了,她没来得及多想。 查志才笑道:“论辈份,我应该叫您叔叔了。” “查书记我认识,只是接触的机会比较少。”高崇云说,“现在他的岗位又比较特殊,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他就是一大忙人,我们父子见面机会其实也不多。”查志才说。 “哈哈……”高崇云笑着松开了查志才的手,又向赵玉珏伸出了手。 查志才向赵玉珏伸出了手掌:“她就是我向您推荐的赵玉珏,是我老婆家的亲戚,应该叫妻妹吧。” “噢,很晃眼的美女啊。”高崇云抓住赵玉珏的手握了握,随即松开了,“请座,你们都请座。” 高崇云说完,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把中间的长沙发让给赵玉珏与查志才。 “于市长的吩咐一定照办,更何况还是查书记的面子。”高崇云说,“这也算一手托两家吧。” 查志才笑了笑,指着赵玉珏对高崇云说:“我听说您准备把她安排到组织部?” “我也正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尤其是赵科长本人的意见。”高崇云说。 查志才对赵玉珏说:“快谢谢首长。” “谢谢首长。”赵玉珏拘谨地说。 “千万别叫首长。”高崇云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一个地方官,配不上那么高大上的称呼啊。” “没想到书记这么给面子。”查志才说,“我也要真心感谢您啊。” “不用客气。”高崇云说,“我已经和组织部长打过招呼了,让他在组织部给赵科长多压担子,这样也有利于她的锻炼成长。” “谢谢谢谢。”查志才又看了赵玉珏一眼,站起身来,“领导工作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好,我就不留你了。”高崇云说,“你们一会儿就可以去组织部找林部长,你直接提我就可以,他知道这事儿。” 查志才领着赵玉珏离开市委书记高崇云的办公室,来到了楼上组织部机关的楼层。 在路上,查志才对赵玉珏说:“玉珏啊,咱们必须现在就去找组织部的林部长,既然高崇云已经答应了,咱们就趁热打铁,马上把你的事落实落靠。” 赵玉珏无话可说。 他这回真的相信了,查志才见一个市委书记都像走平道一样,一个省检察院的正处级干部,活动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她去了组织部,就能救出罗星,那她何乐而不为呢?就算救不出罗星,对她也是有百利而无不害。 查志才直接来到了组织部林部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可是里面却没有应声。他回身看着赵玉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不安。他向走廊两头看了看,又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应声。 “今天看来有点麻烦。”查志才说。 这时,隔壁有一个面带微笑的男子走出来,来到查志才的面前。 “你们有什么事吗?”男子问。 “我们找一下林部长。”查志才说。 “林部长刚出去。”男子说。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部长下乡了,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回来。”男子说。 查志才看了一眼赵玉珏,自言自语着:“这么巧。” 男子向查志才和赵玉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们过来坐吧,找林部长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不用了,我们明天再来吧。”查志才摆了摆手。 两个人顺着走廊往外走,查志才低着头,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唉,今天的事只办了一半。”查志才说。 “应该算办完了吧。”赵玉珏说,“高书记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嘛。” “可是我今天下午就得赶回去,明天有个会必须参加。”查志才说,“你明天自己来行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赵玉珏说,“领导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只剩下落实了。” 两个人顺着楼下往下走,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查志才忽然站住了,赵玉珏的目光随着查志才的头转向了走廊出口。 市委书记高崇云出现了,低着头,沉着脸,默默地往前走,正好与查志才和赵玉珏在楼梯口撞见了。在高崇云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中年男子,身材健壮,脸色肃穆。 高崇云立刻看到了查志才,却像根本不认识似的,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不是查处长吗?”跟着高崇云身后的男子似乎认出了查志才,忙向他摆了摆手。 “我是查志才,你是……”查志才感觉很突然,“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周主任。” 被查志才称为周主任的人点了点头,脚下并没有停留。 “查处长到蓝河干什么来了?”周主任问。 “啊,办点事。”查志才说着,回来扫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高崇云,“你们来蓝河这是……” “啊,办个案子。”周主任冲查志才摆了摆手,从他的身边过去了。 查志才看着前面渐渐远去的三个人,对赵玉珏说:“坏了,高崇云要出事。” “到底怎么了?”赵玉珏不解。 “高崇云后面的那两个人,是省纪检委的。”查志才说,“高崇云出事了。” 第530章 少妇的情怀 赵玉珏跟着查志才出了蓝河市委大楼,正好看见市委书记高崇云上了一台轿车,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两侧上车,把高崇云夹在了中间。 小车在市委大楼门前转了一个弯,驶出了市委大院。 “他妈的,今天点儿够背的了。”查志才骂了一句。 “去组织部的事,恐怕要黄吧?”赵玉珏问。 “这回不好说了。”查志才低头着在前面走,“玉珏,你先回单位吧,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赵玉珏跟着查志才出了市委大院,心里有些纠结。她已经向于莎莎辞职了,可还没有过夜呢,她就回了检察院,这让于莎莎怎么想她呢。既然她已经跟着查志才见了市委书记,就说明她已经同意调转工作了,可现在偏偏又节外生枝,刚刚答应把她安排在市委组织部的市委书记高崇云又被省纪检委的人带走了。 事情的变化太多,以至于赵玉珏还没有缓过神来。 见赵玉珏没有出声音,查志才问:“明天你自己去组织部行不行?” “你不去了?”赵玉珏总。 “你的事我不太有底了,我今天下午必须赶回省里。”查志才说。“你如果不愿意回单位,那就不回去,但绝不能再提辞职的事了。” “不提了,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赵玉珏说。 “我现在就回省城,明天你还要像没事似的,去一趟组织部,去了之后,立刻和我联系,把结果告诉我。”查志才说,“碰一次运气吧,不过我觉得这回有点悬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赵玉珏准时出现在市委组织部林部长办公室。 林青见赵玉珏进来,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找我吗?”组织部长林青问。 “部长您好,我是区检察院赵玉珏。”赵玉珏做着自我介绍。 “噢噢,我听说了。”林青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快请坐,快请坐。” 赵玉珏并没有坐下:“昨天省检察院的查处长领我来见您,可是很不巧,您在不。今天我一早就赶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林青说,“你的事,昨天高崇云和我打过招呼,说你是省纪委查书记的亲属。” 赵玉珏笑了笑,没说什么,因为她没法说什么。 “高崇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林青说,“你这个省纪委领导的亲属一定知道吧?” 赵玉珏这回笑出了声,眼前的林部长也真是的。问她什么问题不好,偏问她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她就是想编都编不出来。 “部长,我真不知道高书记犯了什么错误。”赵玉珏说。 “噢。”林青坐回到高靠背沙发椅上,“这个事情是这样,高书记的话我们组织部一定照办,但你也知道,高书记昨天被省纪检委的人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赵玉珏来找林青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部长您别为难。”赵玉珏说,“如果我的事有什么困难的话,就不麻烦您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林青说,“虽然现在组织部没有什么合适的位置,但崇云书记的指示,我们还是要照办的。这样,你先等几天,等我们位置腾出来,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部长,让您费心了。”赵玉珏心凉了。面前的林部长果然厉害,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就是因为高崇云被带走了,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虽然没有答应她,但也没有拒绝她,而是委婉的把时间往后推了推,如果高崇云不回来,那可能就会无限期推迟了。 “九点钟要开常委会,我就不多留你了。”林青说着,重新站起来,来到赵玉珏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赵玉珏见状,也伸出了手,交到林青的手里。 林青象征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就松开了。 赵玉珏离开市委大楼,心里一片茫然。组织部长用两个词来形容最合适了,那就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笑呵呵地就把她打发了,她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却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她掏出手机,给查志才打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查志才只说了三个字。 “不怎么样。”赵玉珏说,“组织部恐怕去不上了,林青说现在还没有腾出位置,让我回去等着。” “我已经猜到了。”查志才说,“现在只能等一等了,高崇云已经被免职了,新的市委书记可能今天就会产生,如果市长宫树仁能从市政府搬到市委去,你的事很快就会解决。” “你这么有把握吗?”赵玉珏问。 “我不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至少也有九成的把握。”查志才说。 “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把罗星救出来?”赵玉珏问。 “我们省高检的检察长余发也出事了。”查志才说,“就在昨天下午我赶回省城的时候,余发被中纪委的人从检察院带走了,他好像与省委丁书记的案子有牵连。” “太好了!”赵玉珏说,“那罗检这回该出来了!” “你先别高兴那么早。”查志才说,“这边余发刚松口,就被带走了,我的工作白做了,算是前功尽弃了。” 赵玉珏很不理解,余发出事了,查志才为什么说他的工作白做了,余发出事不正好可以证明罗星是无辜的吗?查志才为什么却说前功尽弃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赵玉珏说,“照你的意思,罗星就出不来了吗?查哥,这件事你可答应过我。” “我是答应过你,可我也一直没闲着啊。”查志才说,“余发是进去了,可是把罗星关起来,不是余发一个人的事,是余发和两个副手一起开了碰头会定下来的。余发是双规了,可别人没有双规啊。” “我明白了,谁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赵玉珏说。 “关罗星需要理由,放罗星也同样需要理由。”查志才说,“有些事就是这样怪。” 赵玉珏与查志才说着话,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两道街。按照查志才的意思,罗星恐怕一时半会放不出来,让她要有一个思想准备。 赵玉珏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就回区检察院上班了。 她上班后听到了第一个消息,就是被村长带了绿帽子潘忠涉嫌杀人案昨天开庭了,结果潘忠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赵玉珏当天下午就赶到潘忠的家里,开导潘忠的老婆沈翠尽快上诉。 赵玉珏怎么也没想到,在潘忠的家里,她看到原告杜山正和被告潘忠的老婆沈翠正在炕上喝酒。 看到眼前的一幕,赵玉珏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沈翠从屋里追出来,一把抱住了赵玉珏的腰。 “你放开我!”赵玉珏怒道。 “我不放。”沈翠固执地说。 赵玉珏的副科长见状,忙从车里下来,连拉带扯地把沈翠弄到了一边。 “沈翠啊沈翠,我是真搞不明白了。”赵玉珏说,“你既然还和杜山在一起,当初为什么哭品哭叽叽地找到我,让我救救潘忠?” “赵警官,我闲得慌啊!”沈翠说,“我男人这一关就是四年,我可怎么过啊,我可不想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没男人的日子。” 赵玉珏抡起胳膊,冲着沈翠的脸就是一巴掌,沈翠反应很灵敏,一闪躲过去了。 “我们走。”赵玉珏说,“我一看到她从心里往外恶心。” 下午从乡下回来,赵玉珏来到了一家蓝河市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见到了蓝河名律师施兰,让她帮助潘忠起草上诉书,并担任潘忠的上诉律师。 赵玉珏与施兰吃过晚饭,独自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她洗漱一番,正要睡觉,查志才给她打来了电话。 “查哥,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赵玉珏问。 “反正不是坏事。”查志才有点卖乖的意思。 “你快说,不说我就挂了。”赵玉珏威胁道。 “我联系上蓝河的新书记宫树仁了,他已经应答帮你物色一个地方。”查志才说,“你明天上午早点去,争取堵着他。” 赵玉珏知道,查志才没有死心,还在帮她物色新的岗位,如果她拒绝他不仅前后矛盾,而且有些不识抬举。 “非得明天去吗?”赵玉珏说,“我和一个律师约好了,明天早晨在单位见面。” “你一定要去。”查志才说,“我已经说好了。” “好吧,那我就走一趟。”赵玉珏说,“你来吗?” 查志才嘿嘿笑了,笑声没有什么底气,有些空洞。 “我先告诉你一声。”赵玉珏说,“如果新书记给你安排了角色,你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要先答应下来。” 赵玉珏听着查志才的话有点不对味。新书记给她安排任何角色,她都要答应下来?如果新书记让她看收发,她也答应下来吗? “好吧,那我就答应下来。”赵玉珏估计,如果新书记真的打算帮她一把,应该把她安排在一个理想的岗位上。 第531章 好男斗女 按照查志才的交代,赵玉珏要在早晨九点之前见到新任市委书记宫树仁。她早晨没去区检察院上班,而是直接来到了蓝河市委大楼, 赵玉珏这次虽然是自己来,但她已经来过一次了,当她推开大楼的大门时,并没有生疏的感觉。 站在门里的保安往前走了一步,赵玉珏这才想起要过保安这一关。 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对保安点了点头,准备向他解释一下。她没想到保安也对她笑了笑,还点了点头,她就顺利地进来了。 这就是年青女子的优势啊,赵玉珏心里不禁暗暗得意,顺着正对着门口的楼梯往上走。 三楼很快到了,赵玉珏记得去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必须先经过常务秘书室。 是直接去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呢?还是先向常务秘书室通禀一下?赵玉珏给罗星当过两年秘书,对领导见客人的规矩很熟悉,市委书记比市检察长职权更重,位置更高,所以理应先见秘书,通过秘书再见市委书记本人。 赵玉珏这么想着,已经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口。让她有点为难的是,秘书室的门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开着,这是紧紧地关着,她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要不就直接去见市委书记宫树仁?赵玉珏觉得还是不妥。 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音。她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回音。 “你找谁啊?”身后传来不高的声音。 赵玉珏转身一看,是一个年青男子。 “我找秘书。”赵玉珏说完就后悔了,为什么不直接说找市委书记呢? 申一甲绕过赵玉珏,推门进去,并没有理会赵玉珏。市委大楼里被称为秘书的人有好几个呢,光秘书科就四个人,他也不知道这个神神秘秘的女子到底是找哪个秘书,所以他就不好搭茬了。 让申一甲感到意外的是,刚才穆秘书还在屋里呢,他去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屋里就没人了,门也没有锁。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见赵玉珏已经跟了进来。 “我找市委书记的秘书。”赵玉珏对申一甲说。 “市委书记的秘书?”申一甲笑了,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优雅漂亮的年青女子啊,“你找领导做什么?” “有事呗。”赵玉珏心里很不舒服。 眼前的男子很无礼啊,刚才她在门口敲门,他理都不理她就进来了,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她进了屋又说了一遍,她要找市委书记的秘书,他却问她找领导干什么,干什么能跟你说嘛,你又不是市委书记。 赵玉珏在秘书室里四处巡视了一圈,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心想,既然那个李秘书不在,她只能坐在这里等他了。领导秘书不会走远,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你是做什么的?找领导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说?”申一甲说。 赵玉珏盯了申一甲一眼,扑吃笑了。 “你笑什么啊?我的话可笑吗?”申一甲也笑了。 “你的话不可笑,就是好玩。”赵玉珏说。 “美女,这里可是办公室,不是休闲广场。”申一甲说,“你来找领导,你是做什么的,找领导什么事,总得跟我说一说吧?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跟你说不着。”赵玉珏把脸撂下了,眼前的这个人可能是自我感觉良好吧,简直比秘书还秘书,上次遇到的那个李秘书,比他年纪大多了,也没有他牛逼,端什么端,离开市委大楼,你照样什么也不是。 “这位美女,我可是你说的啊。”申一甲说着,低下了头,不再理她了。 “是我说的,你想把我怎么的吧?”赵玉珏觉得眼前的年青男子不像领导秘书,倒像是一个在大街上遇到的想和他搭话的多情男。 “行行,我不惹你,我惹不起,行了吧?”申一甲连连拱手。 申一甲从来没见过赵玉珏,也不知道她的底细。能直接来找宫树仁的人,除了那些官员老板,不是和宫市长有什么血缘关系,就是哪个领导的亲属。眼前的女子这么年轻,说话又这么冲,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好在她已经拒绝向她透露任何信息,他不接待她也是很正常的。 一会儿,市委副书记杨重的秘书穆阳进来了。 赵玉珏连忙站起来,心里却很失望,怎么就不见上次见到的那个李秘书呢? “你好。”赵玉珏对穆阳笑道。 “你好,什么事?”穆阳并没有看赵玉珏,低头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找着什么。 “我想找李秘书。”赵玉珏说。 “李秘书?”穆阳一脸疑惑,“哪个李秘书?” “就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姓李。”赵玉珏说。 “那不是李秘书,那是李主任,我们市委办领导。”穆阳笑着。 “啊?那谁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啊?”赵玉珏感觉不妙,看来她找错人了,原来的市委书记高崇云已经下台,新书记的秘书会是谁呢? 穆阳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材料,匆匆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向赵玉珏撇了撇嘴,把目光转向低着头的申一甲:“申秘书。” “申秘书?”赵玉珏看了申一甲一眼,穆阳已经出门了。 “对,我姓申,申一甲,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申一甲自我介绍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赵玉珏的火腾地上来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她在秘书室里坐了半天了,他都没说一句自己的市委书记的秘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拎包的吗?至于这么装吗? 想到这里,赵玉珏转身就往外走,不用秘书了,她准备直接去找市委书记宫树仁。 赵玉珏一走,申一甲急了。 他匆忙起身,紧跑几步,可还是没有追上赵玉珏,她已经出了门,从外门“咣”地关上了门。 申一甲开门追出去,好在赵玉珏走得并不快,正侧着头,看着门牌,刚走出几米远。 申一甲来到赵玉珏的前面,伸手拦住了她。 赵玉珏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想干什么,劫路啊?” “小美女,快回去,快回去,咱们有话好好说。”申一甲说。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回去?回哪儿,就回你那屋,我憋得慌。”赵玉珏想,反正查志才已经和宫书记打过招呼,就算她直接闯到这位宫书记的办公室里,也不应该算失礼。如果面前这个帅得像大情种似的年青男子真是宫书记的秘书,那她就不用他了。 “你是我们的客人。”申一甲说,“请你到办公室里是应该的,我不能让你在走廊里晃来晃去的,那样影响您的光辉形象。” 赵玉珏往左走,申一甲往左挡,赵玉珏往右走,他往右挡。申一甲已经把路封死了,如果她想通过,必须把他推开,可是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力量把他推开。 不行,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赵玉珏想着,软软绵地伸出双臂去勾申一甲的脖子,心想,我就不信你不给我让路。 申一甲果然让开了,还往走廊两侧看了看,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生生地往回拉。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赵玉珏用力挣着,却不敢放开声音,她知道在这种地方大呼小叫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再不松开我,我就喊人了,你耍流氓。” 申一甲知道赵玉珏不敢大声喊叫,所以拉她的力量很大。他就像牵一只小牛犊一样,生生把赵玉珏拉回了常务秘书室,然后轻轻地把门锁上了。 赵玉珏呼呼娇喘着,不时地白他一眼。她是来找市委书记办事的,在这个市委书记的秘书面前,她不敢过于张扬无忌。就冲申一甲的劲头,她就知道她要直接去找市委书记,好像行不通了。 “你既然是领导的秘书,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赵玉珏说,“跟我们老百姓耍深沉啊?” “你并没说要我找吧?”申一甲说,“你好好想一想,你什么时候说找我了?” 赵玉珏当然知道她没说找他,但主要是不知道他就是宫书记的秘书啊。 “那是你隐藏得太深了,你又没说你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我为什么要找你啊?”赵玉珏仍然不依不饶。 申一甲不敢回到座位上去,因为赵玉珏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站着,如果他不挡着她,她很可能又窜出去了。 “看来我们是误会了。”申一甲说,“误会解开就好了,我是宫书记的秘书,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这么说,是不是就没事了。”赵玉珏抬起手来,“啪”地拍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我找宫书记当然有事啦,什么事我还要告诉你吗?” “那……那我可没那么说。”申一甲觉得面前的女子很不好对付,“那你怎么也得告诉你是何方神圣吧,我也好向领导通禀啊。” “我啊?静河区检察院的。”赵玉珏不得不自报家门。 申一甲憋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中央来的呢。” “你敢挖苦我?”赵玉珏皱了皱眉。 第532章 市委书记的美女客人 申一甲笑着摆手,对赵玉珏说:“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啊,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很少来找我们宫书记的,尤其是你这样一个人来的几乎没有。” “不,申秘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赵玉珏对申一甲的话很不感冒,“你们宫书记不能见女人啊?” “我是说知道了你的身份就好了。”申一甲说,“这也是我们的工作纪律,要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还真不敢领你去见领导。” “行了行了,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这回可以领我去见宫书记了吧?” “好像还不行。”申一甲说,“如果我向领导汇报,说静河区检查的一个美女想见你,领导肯定不会见。所以呢,你也不要难为我,至少要说明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你不会是来找领导上访的吧?” “那我就告诉你。”赵玉珏说,“你就说是省高检的查处长,还有松江市的于市长让我来的。” 申一甲屏住呼吸听赵玉珏说完,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人家这么有底气呢,原来是蓝河的老市长于代远派来的,至于那个省高检的什么查处长倒在其次,有于市长的牌子就足够了。 “那可以见,可以见。”申一甲连声说,“于市长是咱们蓝河的老市长,当然可以见。” “申秘书,你说话不要总是咱们咱们的好吗?”赵玉珏说,“走吧,领我去见宫书记吧,我这都来了半天了。” 申一甲见赵玉珏的情绪稳定下来,知道她不会再擅自闯出去了。 他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真不好意思,宫书记现在没时间。” “什么?”赵玉珏瞪大的眼睛,“赶情说了半天,你还是不让我见?” “领导正在接待客人。”申一甲说,“你得等一会儿。” 赵玉珏听了申一甲的话,心里很失望。她把身子一转,在沙发上坐下来,狠狠地瞪了申一甲一眼。 “你瞪我也没用。”申一甲笑了,“我说不能见就肯定不能见。” “你们这帮看门狗。”赵玉珏说,“我是不是得往你的手里塞两张票子啊?” “我希望你说话客气一点,什么叫看门狗啊?”申一甲抱起了胳膊,“你说我是看门狗,难道我还要咬你两口不成?你消消气,有话说话,有事办事,犯不着在这里耍小姐脾气,这里是蓝河市委大楼,不是什么不讲分寸的娱乐场所。” “你说有客人就有客人?”赵玉珏说,“我看你就是想难为我。” “领导真的在接待客人。”申一甲说,“你也不用着急,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哼!”赵玉珏把脸扬到一边,不想再看申一甲表演了,装得还挺像呢。 赵玉珏的情绪没了,也许宫书记真的在接待客人吧?如果这个人模狗样的秘书说的是真的,那她只好在这里等一下了,她总不能去走廊里等着吧? 申一甲不说理会赵玉珏,因为多说无益,眼前这个小女子别看年纪不大,在市委大楼里一点也不打怵。万一她是于代远的什么亲属,在宫书记面前再告他一状,那他可就解释不清了。 赵玉珏来的时候,就憋着尿,本来想见宫书记的时候肯定不会长,出来以后再去洗手间也不迟,可是她没想到见市委书记这么麻烦。站着的时候小腹就有一种膨胀感,坐下来以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赵玉珏站了起来,那就趁宫书记的客人还没出来,抓紧时间去一趟洗手间吧。 她刚走到门口,申一甲又不安地站了起来:“你干什么去?我不是说了,让你等一会儿嘛,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你知道吗?” “我去洗手间你为什么难啊?”赵玉珏回头瞪着申一甲,“怎么,你想给我当秘书,跟我去洗手间啊?不好意思,本人用不着。” 申一甲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赵玉珏的意思,人家要去洗手间,他要是干涉的话,那就纯属狗拿耗子了。 “不好意思,我误会了。”申一甲转身往回走。 “申秘书,你们洗手间在哪儿啊?”赵玉珏问。 “出了门往左拐,过了楼梯口就是。”申一甲说。 赵玉珏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走廊里空无一人。她顺差来路,找到了常务秘书室,发现门开着,里面还是申一甲一个人。 申一甲正在低头拆信,见到赵玉珏进来,就放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 “走吧,我领你去见宫书记。”申一甲说。 “见宫书记?不是他有客人吗?”赵玉珏问。 “客人已经走了。”申一甲说。 “你刚才是不是在骗我?”赵玉珏说,“我上趟厕所的功夫,客人就走了,我刚才就在走廊里,我怎么没看见客人走啊?” “客人没走远,又去见别的领导了。”申一甲说。 “你骗我。”赵玉珏说,“你们的客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了,你刚才肯定在骗我,宫书记刚才根本没有接待客人。” “你抓紧吧,领导时间有限。”申一甲说,“领导上午的日程都排满了,顶多能给你十分钟。” 赵玉珏听申一甲这么说,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见市委书记宫树仁是正事,见到他了今天才算没白来。 赵玉珏跟着申一甲来到宫树仁的办公室。他把她请进屋里,就从外面关上了门。 宫树仁抬头看了赵玉珏一眼,并没有站起来。 “领导好,我是区检察院赵玉珏。”赵玉珏说。 “噢,我知道。”宫树仁人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赵玉珏面前。 赵玉珏以为宫树仁可能会与她握手,但宫树仁只是抬起手掌,向沙发上指了指。 “请坐。”宫树仁说,“老市长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向你推荐一个女干部,我没想到你这么年青。” 赵玉珏落落大方地在宫树仁的身边坐下来,扭过身体,面朝着他。 “检察院工作不错嘛,为什么要走呢?”宫树仁问。 “不是我要走的,是有人非要我走。”赵玉珏并不想隐瞒什么。 “是于市长让你走的?不会吧?”宫树仁说,“我知道,他可是很尊重女同志的。” “是省高检的查处长非让我走。”赵玉珏说。 “噢,我知道了,于市长对我说起过。”宫树仁说,“你是查书记的什么人啊?” 宫树仁的话把赵玉珏问懵了,她只知道宫树仁说的查书记可能是省纪检委副书记,查志才的父亲,可是她根本不认识他啊,甚至都没有见过他。 “没什么关系。”赵玉珏淡定地说。 “啊呀,你这丫头。”宫树仁伸出手,用手指点了点赵玉珏,“来找我办事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自称领导没关系的,我还是头一次遇上。” 赵玉珏受到宫树仁的夸奖,不禁抿着嘴角笑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真话竟能赢得宫树仁的好感,还当面夸奖她。 “你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宫树仁说,“安排你到市纪检委怎么样?你有检察官工作的经历,到那里应该更顺手一些。当然,我这是和你商量,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也可以直接对我说。” “领导,纪检委能办案吗,能查案子吗?”赵玉珏对纪检委这个名称虽然不陌生,但也不算熟悉。 “能啊,当然能。”宫树仁说,“到纪检委工作呢,正好和查书记在一条战线,你工作起来也比较顺手。” “领导要是觉得我合适,那我就去,我服从领导的安排。”赵玉珏没想到宫树仁这么痛快,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区检察院那边呢,你就找那个查什么来,对,查处长,找他协调一下。”宫树仁说,“这边接收没有什么问题。” “太谢谢领导了。”赵玉珏说。 宫树仁起身来到座机旁边,拿起了话筒,拨通了号码:“王书记,我这里有个年青的女同志,你在纪检委安排一个岗位,要能查办案件的。” 宫树仁握着话筒听了听,继续说:“对我们的女干部不能慢怠啊,是老市长于代远介绍来的,据说与省纪检委的查副书记是亲属……好了,我这就找人把她送过去,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把她的工作安排一下吧。” 宫树仁放下电话,在桌边的绿色按钮上按了一下,申一甲很快就推门进来。 “一甲啊,你把咱们的赵科长送到纪检委去。”宫树仁说。 申一甲愣了:“送……送纪检委?她犯什么错误了,我到那儿怎么说啊?” 赵玉珏狠狠地白了申一甲一眼,瞅了瞅宫树仁,没说什么。 “哈哈哈……”宫树仁大笑起来,“一甲啊一甲,今天见了美女有点不自然啊,你急什么嘛,我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嘛。” 申一甲低下头,不吱声了。 “你把她送到纪检委王书记的办公室去。”宫树仁说,“她可是我的客人。” “对不起,我误会了。”申一甲说着,对赵玉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玉珏看都没有看申一甲一眼:“领导,你能不能让申秘书回避一下,我还有事要说。” 申一甲不安地看着赵玉珏,这丫头来历果然不同凡响,看来她要告他的恶状了。 第533章 一对小冤家 亲眼看着申一甲乖乖地退出了宫树仁办公室,赵玉珏心里很得意:小样的,秘书怎么的,我让你出去,你就得出去。 “小赵啊,你还有什么事啊?尽管说。”宫树仁回到办公桌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赵玉珏觉得,眼前的这位宫书记,现在应该是蓝河是最大的官儿了,市检的检察长罗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难道宫书记也不管不问吗? “领导,我还有件事向你反应。”赵玉珏说,“蓝河市检察院的检察长罗星半个多月以前突然失踪了,检察系统的所有干部都不知道她的下落,现在又突然听说她犯了错误,被免职了,我代表基层检察官请求市委出面调查,还她一个清白。” 宫树仁低头认真的听着,一时点一点头。 “小赵啊,你说的这个事情我知道。”宫树仁说,“我听说是省高检的人直接把罗星带走了,但市检和省高检的关系你也知道,市里不好介入啊。据我了解,罗星在蓝河市打击贪污腐败和各种职业犯罪方面做了不少工作,具体的我现在不方便向你透露,看形势发展吧,省高检人检察长余发现在被双规了,但余发有问题,是不是可以反过来证明罗星没有问题,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那市检察院的检察长,不是市人大任命的嘛?”赵玉珏说。 “那不假,鉴于罗星的这种情况,已不适合继续担任检察长职务。”宫树仁说,“当然,如果事实证明她没有问题,恢复职务也不是不可能。” “那咱们市委就不能进行调查取证,给她一个公正的结论吗?”赵玉珏说。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很难操作。”宫树仁说,“我们虽然没有她罗星有问题的证据,但也没有她没有问题的证据,这些证据应该都在省高检。” “那怎么办?”赵玉珏觉得宫树仁的态度很诚恳,也很耐心。 “唉,还能怎么办啊,等一等看吧。”宫树仁说,“你这个小丫头,这么护着你们领导,难能可贵啊,你和罗星很熟吗?” 赵玉珏听宫树仁这么问,眼睛潮湿了。 “我给罗星当过两年秘书。”赵玉珏说,“据我这两年的接触,她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她这个人有洁癖,很多事很多东西她根本不沾的。” 宫树仁转回到办公室前,缓缓地坐下:“行,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会留意这件事情,但要让我现在采取什么措施,让罗星官复原职,我恐怕做不到。” “我的事说完了。”赵玉珏说,“谢谢领导听我罗嗦。” 宫树仁又按了一下桌边的按钮,笑着对赵玉珏说“就冲你为领导抱不平这一点,说明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同志,尽管我不确定罗星到底有没问题,但你这种表现都是值得肯定的。” “谢谢领导。”赵玉珏觉得无法再向宫树仁说什么了,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申一甲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怯生生地看着宫树仁,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你怎么了一甲?”宫树仁笑道,“看你的眼神,怎么像一只犯了错误的小白鼠啊。” “嘻嘻……”赵玉珏捂着嘴笑了,宫树仁的比喻太形象了,刚才在秘书室里牛皮哄哄的申大秘书,在领导面前也不过如此啊。 “啊,没事,我这不是怕声音太大,影响领导谈话嘛。”申一甲的脸色立刻明朗起来。 “这边没事了,你把赵科长送过去吧。”宫树仁说。 申一甲真不想送这个趾高气扬的赵科长,他虽然没有听到宫树仁和她的谈话内容,但可以肯定,这个小女子的背景肯定不简单,要不不会在他这个秘书面前大抖威风。 “嘿,我正看群众来信呢,看了一半了。”申一甲的言外之意是,我正在忙着,领导就别让我送这个小女子了,她又不是没有腿,自己去呗。 宫树仁的反应立刻让申一甲失望了:“一甲,信不急,你就是给我,我今天上午也看不了。你先把小赵送过去吧,这样显得我们重视。” “是是。”申一甲立刻应道。 赵玉珏的心态和申一甲差不多,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秘让她心里很烦,不用他送,根本不用他送,她虽然没去过市纪检委,但鼻子下面就是嘴,自己可以问题啊。市委书记都见了,还怕见纪检委书记吗? “谢谢领导,不用送了。”赵玉珏说,“我自己能找到。” “去吧去吧。”宫树仁似乎并不想听赵玉珏解释,“有人送和没人送,在王书记那面待遇可是不一样的。” 赵玉珏听出来了,宫树仁话里有话,言外之意是如果让申一甲送她过去,纪检委那边对她会更慎重一些。 “那谢谢领导啦。”赵玉珏告别宫树仁,看也不看申一甲一眼,转身出了门。 走廊里很静,赵玉珏和申一甲一前一后走着,到了楼梯口,赵玉珏回头笑了笑。 “申秘书,你不是很牛嘛,跟着我干嘛?”赵玉珏得意地笑着。 申一甲一愣,给宫树仁当秘书以来,还真没有一个客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真是太过份了。不过他并不想当面反驳她,那样搞不好两个人就会吵起来,事情可就闹大了。忍一忍吧,反正到纪检委路又不远,把她送去就完事了。 “你搞错了,我不属牛,我属虎。”申一甲打起叉来。 “属虎怎么的,你还能吃了我啊。”赵玉珏说,“我告诉你,我也当过秘书,没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何况我还是一个年青的女客人,在家对你老婆也这么无理啊?” “嘿,真让你给说着了,我还没结婚呢。”申一甲说。 “那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找不到女朋友。”赵玉珏说。 “大姐,你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啊?”申一甲说,“我打不打光棍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就是打光棍也不会找你啊。你瞧瞧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贤慧善良女子,我和女朋友铁着呢,想结婚就结婚,该打光棍的是你吧?” 赵玉珏正想还嘴,见楼下有人上来,便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 “申秘书”“申秘书……”上楼的人和申一甲打着招呼。 “好,你好。”申一甲随口应着,跟着赵玉珏往下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到一楼,赵玉珏回身看了看申一甲,他与她拉大了距离,在四五米开外跟着。 “哼!”赵玉珏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门口,“申秘书,我看你远远地跟着我,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你不用送我去了,你回去吧,我就算你送到了。” 申一甲与赵玉珏拉开一段距离,主要是不想和赵玉珏说话,免得引出什么口角,没想到赵玉珏对此很介意,又酸了他一把。 “赵科长,送你到侧楼是领导的意思。领导让我送到哪儿,我就送到哪儿,领导不让我送的话,我也根本不会送你。”申一甲也不想惯着她,“所以你说什么都没用,送不送你你说了不算。” 赵玉珏出了门,回身瞪了申一甲一眼,下了台阶继续朝前走。 申一甲站住了,去纪检委要往左拐,到旁边的侧楼去,这个小女子直接奔大门去了,这是要去哪儿啊?不管她,让她先走一会儿,然后再把她叫回来。 申一甲没有下台阶,因为不用下台阶,直接往左拐就是一条过廊,直通侧楼的大门。他静静地看着赵玉珏一直走到正门的大门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回来回来!”申一甲冲着远处的赵玉珏喊着。 赵玉珏还寻思呢,后面怎么没动静了,那个装腔作势的申秘书难道真的回去了?她正想着,听到了申一甲的声音。 申一甲往左侧指了指:“这边!” “这个小拎包的,坏透了。”赵玉珏自言自语着,明明刚才出楼要往左边拐,他偏不告诉她,特意让她走这段冤枉道。 两个人在侧口门口走到了一起,赵玉珏撇了撇嘴,理都没理申一甲,推门就进去了。 她刚进门,就被保安拦住了:“你是哪的?来干什么?找谁?” 赵玉珏心里很不痛快,刚才进正门保安都没拦她,进个侧门,竟然被拦下了。 “我……我……”赵玉珏一转身,见申一甲跟进来了,“我跟他一起来的。” “你到这时候才知道是跟我一起来的。”申一甲笑着对保安点了点头,“一起的。” 赵玉珏对此并不领情,如果申一甲先进来,她跟在后面,就不会被保安审问了。都怪他,让她像犯人似的被人审了一把。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晦气。”赵玉珏乖乖地跟在申一甲的后面,再也不想走在前面了,“昨天晚上没做好梦,被一个恶鬼缠上了。” “你现在身上还带着鬼气呢。”申一甲回敬了一句。 “你有完没完了?”赵玉珏真生气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申一甲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别出声,到了。” 操心操到床上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市长秘书没几个月,天上就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市委书记高崇云出事了,市长宫树仁当上了市委书记。 去机场接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路上,宫树仁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先向申一甲透了底。 “一甲啊。”宫树仁说,“省委已经决定,由我来接替高崇云,担任蓝河市委书记,我已经想好了,你接着给我当秘书。” “恭喜领导。”申一甲从车镜里往后排看了看,“真替您高兴。” “客气话,恭维话就不用说了。”宫树仁说,“你必须抓紧准备一下,尽快适应新角色。回头呢,立刻帮我收拾东西,今天宣布完省委决定,我就得搬过去。” “这个没问题,您就放心吧。”申一甲说。 “市长,您走了我怎么办?”司机李新插了一嘴。 “我准备带你去当市委副书记。”宫树仁“呵呵”笑了两声。 “领导您快饶了我吧,我家祖坟没冒那股青烟啊。”李新说,“” 宫树仁忽然严肃起来:“李新啊,你说我安排你当市委副书记,给我当助手,你还不干部,这就怪不了我了,那你只能在政府办当你的司机了,司机也挺好,司级干部,谁也不敢小瞧,没事给别人出趟车,那还得看你愿意不愿意呢!” “老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李新也笑了,“您说我虽然年纪大一点,没有申秘书那么英俊,可我也有进取心是不是?老板你就让我跟您到市委去呗,我保证好好开车,听你的话,跟您走,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您不让我干的我坚决不干。” “你就那么想跟着我?”宫树仁说,“你说你跟着我什么好处,要时间没时间,要自由没自由,想喝酒不能喝,想溜号不能走,想钓鱼也不能去,跟着你,你其实就是浪个虚名啊,说出去好听啊,市长的专车司机。” “嘿,我还真就喜欢这个名。”李新说,“老板不瞒您说,我当您的司机和不当您的司机,别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啊,好歹我在这个行业也是成功人士,你说是吧老板?” “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老板了。”宫树仁说,“好说不好听。” “好好好,我立刻就改行了吧,领导。”李新说。 宫树仁没搭话,李新扭头看了一眼申一甲,冲他挤了挤眼睛。 申一甲心里明白,李新这是想到市委大楼,接着给宫树仁当司机,可是宫市长刚才没同意啊,他再插话,就属于看不出眉眼高低了。 这可怎么办,李新又不好得罪,这家伙嘴损,要是在外面说他的小话,也够他受的了。 李新见申一甲不说话,干脆直接冲他来了:“申秘书,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啊,你跟着领导去市委书记大楼了,牛逼闪闪当上了市委一秘,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了,我心里不舒服啊。” 申一甲觉得自己不能再装傻了,否则李新不知道又说什么呢,他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李哥。”申一甲弱弱地说,“你的事还得听领导的,领导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反正是听明白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再说我就是一个秘书,我得知道自己吃几两干饭啊,是不是领导?” 申一甲最后把球抛给了宫树仁,就是想让他帮助自己挡一下,李新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一甲啊。”宫树仁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来了以后,李新和你配合得怎么样?有没有难为过你,有没有不听招呼的时候?” “领导,真没有。我和李哥配合得还真不错。”申一甲说,“他除了爱说点,我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李新悄悄冲申一甲伸出了大拇指,做了个鬼脸。 “那好,他的事我再考虑考虑。”宫树仁说。 “谢谢领导,太谢谢领导了。”李新得意地笑了。 宫树仁并没有接李新的话:“申一甲啊,我现在倒是有一件事很不放心。” “啊?”申一甲和李新同时抬起了头,从车镜里看着宫树仁。 宫树仁很少在司机和秘书同时在场的时候,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迹。申一甲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李新的眼睛眨吧着,似乎也有这种担心。 “申一甲这样天天跟着我,没有时间处理个人问题啊。”宫树仁说,“一甲啊,你是怎么想的?没有成家可是你的一个劣势啊,有你这样一个年青的秘书跟着我,我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可是你的个人问题也该抓紧了,只能成了家,那才能说明你开始成熟了。” 申一甲听宫树仁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一点小紧张。虽然宫树仁已经安排他继续服务了,可是领导这话里有话啊,好像是嫌他没有成家,显得不成熟,或者就是找个借口,关心一下他的个人问题。 “领导,我已经有目标了。”申一甲说。 “有目标了?怎么没听你说过?谁啊,谁家的千金?”宫树仁接连发问,似乎心情很迫切。 申一甲根本招架不住宫树仁的凌厉攻势,看来再瞒着宫市长行不通了。他这么说,只是想缓解一下宫树仁的好奇心,没想到他的好奇更盛了。 申一甲的内心很矛盾,把自己的恋情直接告诉宫树仁?不好。宫树仁与姜震东很熟悉,万一这事儿有个闪失,对他对姜震东都不好。可是什么也不说显然不行,怎么也得像他透点口风。 “我自己认识了一个。”申一甲说,“现在已经开了头,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所以也不敢瞎说。” “你自己认识一个?”宫树仁抬高了声音,“一甲你行啊,你天天跟着我,起早贪黑的,哪有时间认识一个啊?你不会是在梦里认识一个吧?” “还真让领导说着了。”申一甲说,“虽然不是在梦里认识的,但也差不多,我晚上躺在床上,与她就隔着一个天棚。” “天棚?”李新笑了,“申秘,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我听出来了,申一甲认识了一个女邻居。”宫树仁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领导太神了。”申一甲说,“就是一个邻居。我住在租的房子里,我的女朋友就住在我的楼上。” “我靠,你厉害啊。”李新说,“申秘,你赶紧说说,怎么把女邻居泡到手的,不是邻家大婶吧?” 宫树仁哈哈大笑起来:“李新,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也太低估我们一甲的审美标准了。” “是大婶。”申一甲缓缓地说。 “真的?”李新瞪了申一甲一眼。 “李新你别插话,让一甲把话说完,我还是比较相信一甲的定力,要不他也不会拖到现在。”宫树仁的口气变得沉稳起来。 “大婶她闺女。”申一甲咧嘴笑着。 “呵呵。”“哈哈!”宫树仁和李新都大笑起来。 “申秘,你胆子够大的。”李新说,“敢忽悠我们蓝河市的市委书记,你说你是不是有罪?” “李哥,你可不能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啊。”申一甲这么绕弯,主要是想转移宫树仁的注意力,不想让他再追问他女朋友的出身,“领导说得对,是我刚才还没有把话说完,你就打断了我。” 宫树仁一本正经地说:“李新啊,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今天晚上,你就不要把申一甲送到小区门口了,你直接把他给我送到楼上去,给我交给那个姑娘。” 李新面露难色:“领导,不妥吧?天那么黑,万一姑娘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了申秘书,叫我情何以堪啊。” “李新啊,这回就不是一甲做梦了,而是你李司长暗地里做了一个春秋大梦啊。”宫树仁笑道,“一甲啊,在个人问题上不能再拖泥带水了,你真得抓紧了,连李新这么不近女色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申一甲随口应着,心里却有些为难。 宫树仁让他抓紧时间谈恋爱,那他也得有时间啊。 原市委书记高崇云被双规的当天下午,他的女友姜玉慧的父亲,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就亲自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请他吃顿饭。 申一甲答应得脆生,可这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他还没抽出时间呢。 今天早上姜震东又打来了电话,问他时间安排了没有。大概他看出了宫树仁的上升趋势,猜到了要由宫市长接替高崇云,出任市委书记。申一甲担心宫树仁的秘书时间不长,大概姜震东也看出来了,他可能要跟着宫树仁到市委接着当秘书。 其实没时间只是一方面,申一甲很怕姜震东请他吃饭的时候,把于纯虹带去,那他可就尴尬了,未来的岳丈领着他申一甲的前女友,请他吃饭,这个饭不好吃啊。 “一甲啊,我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只要你有时间,随时给我打电话。”姜震东说。 申一甲唯唯诺诺地应着,在很可能成为他岳丈的姜震东面前,他怎么过前女友于纯虹这一关呢,他真是愁坏了。 第535章 绕不过去的前女友 一个礼拜转眼就过去了,申一甲还是没有见到姜震东,更不要说前女友于纯虹了。 这一个礼拜忙得申一甲晕头转向,简直都找不到北了,送走了省委组织部领导,新书记走马上任,没完没了的约见电话,没完没了的工作谈话,没完没了的大小会议,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开始了快节奏的调研走访。只要新任市委书记宫树仁一出门,申一甲就像影子一样,在后面跟着他,表面上看,他只是一个拎包的,可是每一项工作,他事前就要进行沟通衔接,而且不能有任何差错。 申一甲把赵玉珏送到纪检委王书记的办公室,往回走的路上,又接到了姜玉慧的电话。 “一甲,忙什么呢?”姜玉慧给申一甲打电话还是很注意影响的,每一次都要先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忙着,是不是方便。 申一甲也跟姜玉慧事先约好了,如果他不接电话或者立刻挂断手机,就说明他正在忙着,或者就在宫树仁身边。如果他接了电话,也不等于他没什么事,只是可以接她的电话,但随时可能把电话挂断。对于这一点,姜玉慧不能挑理,更不能再把电话打进来。 “原来定的陪宫书记下乡。”申一甲说,“宫书记临时有事,推迟了一个小时,马上就要走了。” “下乡?”姜玉慧说,“申大秘书,念你最近的确忙,我就不难为你了。不过你也得替我家老姜想一想,他大小也是人大副主任吧,你虽然给市委书记当秘书,也得给人家点面子吧。” 申一甲被姜玉慧这无厘头的话说糊涂了,他也没对姜震东怎么样啊,她就是借给他一个胆,他也不会对姜主任怎么样啊,姜玉慧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慧啊,你有话直说,别绕弯子好不好?”申一甲说,“我反应慢,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 “别扯了你!”姜玉慧说,“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姜震东要请你吃饭,你怎么一直说没时间啊?你就一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那你怎么有时间天天睡我床上呢?” 申一甲被姜玉慧噎得不轻,她的话不是没有逻辑,只是有点混淆了时空。 他就是再忙,也不能不睡觉吧?他现在每天住在楼上姜玉慧的大房子里,他只要睡觉就要睡到她的床上,可这跟他有没有时间有什么关系呢?问题是他不睡觉的时候没有时间啊,每天都回去这么晚,早的时候姜玉慧可能还没有睡,晚的时候,姜玉慧早脱得光光的睡着了。 “慧啊,你说话不能欺负人是不是?”申一甲笑了,“我就睡觉的时候有时间,你不能让我睡到你爸的床上吧?我就是想睡,你爸也不能干啊!” “嘻嘻……”姜玉慧被申一甲逗乐了,“你缺德!你敢睡我家老姜的床,他还不一脚把你踹下去。” “你家老姜震东踹我我倒不怕,我就怕你把我踹下去啊。”申一甲说。 “流氓。”姜玉慧嗔怪道。 “我知道了,你就是为吃饭的事给我找电话呗。”申一甲说,“只我我抽出时间来,立刻给你打电话,然后你安排个饭店,到时候我买单。” “申秘书还算仗义。”姜玉慧说,“人家姜主任虽然口口声声要请你,但咱们也不能太当真是吧,你请就你请吧,我也有面子。” 申一甲很担心一件事,就是还有谁参加饭局,尤其是于纯虹会不会露面。如果于纯虹真的参加,这个饭还真不如不吃,太难受了。可是这话怎么问呢,搞不好姜玉慧会不高兴的。 “就你爸一个人吗?”申一甲说,“还是和你妈一起?” “这个你就得问他了。”姜玉慧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申一甲九点半钟从市委大楼出发,陪着宫树仁开始了就任市委书记以后的第一次下乡调研活动。蓝河市所辖的五个县(市)林原市、青山市、立春市、莲花县、长宁县五地,简称“林青春花长”,宫树仁想利用一周的时间走一遍。可是出发时他又改变了想法,能提前就提前,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这一路,不开汇报会,不去办公楼,不搞接风送行,所到之处,直接看项目,看亮点,效率还是很高,到了第三天中午,就剩下一个青山市没去了。 中午在莲花吃完饭,宫树仁悄悄对申一甲说:“青山看几个点?” “青山县准备了五个点。”申一甲说,“我觉得有点多,但他们很坚持,说都想让领导看看。” “三天马不停蹄,我真有点累了。”宫树仁说,“五个点看情况再说吧。你和青山县打个招呼,晚饭就不吃了,我今天得早点回去,让老婆给我来个拌柿子,做个小白菜汤,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申一甲知道宫树仁已经很累了,基本坐了三天的车,下了车就是徒步看点,不累才怪呢,他这么年轻,都感觉两腿发酸,何况宫树仁四十多岁的人了。 “那我马上安排。”申一甲心里亮了,既然宫树仁要早点回去,他和姜震东吃饭的机会不就来了嘛。这么好的机会,不能轻易错过啊,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呢。宫树仁只要在市里,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正点回家的。 怎么给姜玉慧打电话呢?申一甲知道,自己想得再好,姜玉慧不知道,姜震东不知道,那都是白欢喜。宫树仁虽然说让他抽点时间谈恋爱,那也得真有时间啊。 申一甲和宫树仁坐在一台车里,他根本不能给姜玉慧打电话,发短信好像也不行,李新就在他的身边开车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李新要是发现他给姜玉慧发短信,就那张破嘴一嚷嚷,宫书记肯定会知道。 这可怎么办呢?申一甲静静地看着窗外,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车到青山市已经一个小时以后了,趁青山市委书记与宫树仁握手交谈的功夫,申一甲迅速按下了姜玉慧的电话号码。 “小慧,这边有领导,我长话短说。”申一甲说,“你和你们老姜沟通一下,看看他有没有时间,可以的话,你晚上订个地方,六点钟吧,我准时赶过去。” 姜玉慧立刻就炸了:“申一甲,你以为你是谁啊,市委书记啊?吃个饭还得我给你定桌,请个吃吧,还得我给你约时间?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我这不是怕时间晚了订不上桌嘛。”申一甲说,“咱两谁跟谁啊,是不是?” “还是你自己给姜震东同志打电话吧。”姜玉慧说,“我一给他打电话,他就给我上课,你不知道我有多烦呢。再说了,也没有你这么办事的啊。” “那好吧,我来办,我挂了。”申一甲急忙挂断手机,跟着人流往前走。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是姜震东要请客,自己做东也是应该的,人家毕竟是长辈嘛,既然他做东,让姜玉慧定饭店、打电话就有点不妥。这一次是他太不把她姜玉慧当外人了,可关键时刻她还是向着他爸姜震东说话,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再找个机会,亲自给姜震东打电话吧。申一甲边走边想,故意慢了下来。 市委书记看点,身边有市委秘书长呢,申一甲可跟可不跟,可是宫树仁毕竟上任时间不长,申一甲担心宫书记万一有什么事找他,他又不在身边,那他可能就有点失职了。 这不,宫树仁又回头找他了。 申一甲几步窜过来,来到宫树仁身边。 宫树仁把手里的一份材料扬了扬,交到他手里:“你把所有的材料都给要汇到一起,我回去抽时间看看。” “好的好的。”申一甲接过宫树仁手里的材料,放进了随身的包里。 机会终于来了。 宫树仁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新竣工的制药大楼,青山市市委书记亲手把白大褂和帽子递给宫树仁,然后又给秘书长李祥。 申一甲一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凑到宫树仁身边:“领导,我不进去了,在这儿等您。” 宫树仁“嗯”了一声,戴上消毒鞋套,第一个进了生产车间。 申一甲心里别提多兴奋了,他向周围巡视了一圈,见几个人都在戴鞋套,没人注意他,便转身出了刚才进来的第一道门。 宫树仁在里面转一圈,再听听介绍,至少也要十分钟,申一甲想,十分钟足够了,他两个电话就能把晚上的事定得妥妥的。 申一甲直接拨通了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的坐机号,这个时间,他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应该就在人大的办公室里。 没人接。申一甲立刻又拨了姜震东的手机号,还是没人接。申一甲心里有点着急了,十分钟虽然不少,但也架不住姜震东不接电话啊。 申一甲咬着嘴唇,下午的行程这么紧,如果现在联系不上姜震东,就不好说什么时候再给他打电话了。 申一甲正想着,手机接通了,是一个年青女子的声音:“谁啊?” 申一甲一听,心中连连叫苦,接手机的是于纯虹。 第536章 被准岳丈撞见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接通他的手机,却不知道他是谁。他从这一点断定,姜震东的手机里并没有保留他的手机号,或者没用他的名字保留他的手机号。 申一甲立刻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找姜主任。”申一甲的声音里有特别重的鼻音。 “姜主任开会呢,没带手机。”于纯虹显然在例行公事。 申一甲不肯放下手机,如果姜震东在开会就麻烦了,现在他的手机在办公室里,就算再给他打电话,他也听不到。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好容易晚上有时间了,再找时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姜主任什么时候开完会啊。”申一甲仍然捏着鼻子。 “这个嘛,我可说不准。”于纯虹说,“我是人大的清扫员,听到他手机响了,我就接了,这种事我不方便问的。”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于纯虹太能装了,她明明是人大办公室的一个科长,却愣说自己是清扫员,大概是怕别人怀疑她和姜震东的关系吧。 “你能不能替我转告姜主任,晚上我请他吃饭,到时间我会提前给他打电话。”申一甲说。 “好的,如果我看到他,会告诉他的。”于纯虹说。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他回过头来,见司机李新正冲他笑呢。 这李新是真太好事了,申一甲想,自己好不容易抽时间打个电话,他过来凑什么热闹啊。 “呵呵,申秘书挺会玩啊。”李新说,“打个电话还捏着鼻子。” 申一甲听李新叫出了自己的姓氏和职务,魂儿都吓飞了,随手就挂断了手机。 “李哥,你什么意思,没看我忙着呢?”申一甲很不高兴,却不好对李新发火。 “申秘,你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啊?”李新说,“是不是给女朋友打电话呢?也不对,女朋友不可能不知道你的电话啊!我知道了,你这是闲着没事,拿女朋友寻开心呢!” “李哥能不能别那么俗啊?”申一甲瞪起了眼睛,“离开女人你就活不下去了?” 李新见申一甲没好气,立刻规矩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你怎么看见我捏着鼻子了?我那是鼻子不通气。”申一甲说,“我不过是想揉两下而已。” “申秘,你别生气啊。”李新说,“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 “行了行了,一天嘻嘻哈哈的,没个大哥样!”申一甲不想和李新闹不愉快。 李新原地转了一圈,胳膊还一甩一甩的。申一甲看出来了,李新今天也累了,宫树仁下乡调研,挨累的可不单是他一个人,身边的人,各县的主管都跟着忙活。 “申秘,别跟我一般见识。”李新不想得罪申一甲,“我刚才不应该打扰你打电话,我这张嘴就是贱。” “行了哥哥,我今天挺累,刚才说话有点躁,你别往心里去。”申一甲说。 “没有没有。”李新被申一甲刺了两句,乖乖地回车上了。 申一甲心里觉得发堵,好容易打个电话,让这小子搅了,还指名道姓地叫他申秘书,说不定就让于纯虹听到了。 申一甲感到有点麻烦。刚才找姜震东太心切了,本来听到不是姜震东的声音,他就应该把手机挂断,这下好,一着急把晚上请他吃饭的事让于纯虹知道了,她要不知道是他打电话,什么事都没有,万一她猜出是他,说不定就能把这事搅黄了。 于纯虹能耐大了,就冲她在姜震东的办公室里,就冲她可以接听姜震东的手机,两个人的关系就不一般。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人大的清扫员,简直是糊弄鬼呢。 申一甲想到这里,觉得必须向姜玉慧求援了。 他已经给姜震东打电话了,虽然姜震东没有接电话,但于纯虹代接了,就等于他已经通知姜震东了,剩下的事让姜玉慧做吧,他跟着宫书记呢,真没有时间。 趁宫树仁还没有出来,申一甲立刻给姜玉慧打了电话。 “慧儿,我给你爸打电话了,他在开会呢,一个女的接的,我让这个人转告你家姜主任了。”申一甲怕姜玉慧挑理,说话的速度很快,“麻烦你再给你爸提个醒,他工作忙,别再给忘了。” “好吧。”姜玉慧说,“我知道你也忙。行了你忙吧,剩下的事我办了。” 申一甲没想到这个电话这么顺利,姜玉慧不说二话就答应下来。看来她还挺理解他的,知道他正忙着,总打电话不方便。 青山市事先定好的五个点一个都没少看,只是每个点停留的时间压缩了。 晚上五点钟,申一甲把新任市委书记宫树仁送到家里,出门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剩下的时间是他的了,他可以放心请姜震东吃饭,不用再有什么顾忌了。 申一甲在上车前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姜玉慧心情不错:“海边饭庄,8号小包,你五点半没问题吧?” “太没问题了,再说了,今天咱哥们请客,哪能有问题呢。”申一甲说。 “那你就往那儿赶吧,我才下班,这就出发了。”姜玉慧说。 司机李新白天被申一甲损了两句,整个一下午都收敛多了。申一甲让他送到海边饭庄,他也没问什么,乖乖地驾车出了军分区大院,直奔海边饭庄。 这家饭店名叫海边饭庄,其实设坐落在蓝河边上,周边环境不错,旁边紧邻蓝河,抬眼就能看到连绵的远山。 申一甲到的时候,姜玉慧还没有到。他先去房间看了看,还没坐稳,就要了菜单开始点菜。 他刚点了两道菜,姜玉慧就进来了,偎在他的肩膀上撒起娇来。 “和申秘书吃顿饭挺难啊。”姜玉慧说,“你今天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需要我怎么表现,你尽管说。”申一甲说。 “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姜玉慧说,“你在领导身边工作,怎么表现你比我清楚。你把我爸哄高兴了,没准就给我甩几万。” “你动机不纯啊。”申一甲说。 “还有房子呢,他再一高兴,说不定明天就送我一套房子,精装的。”姜玉慧说。 申一甲揽着姜玉慧的腰,另一只手把菜谱往她那边一推。姜震东平时喜欢吃什么,姜玉慧不可能不知道,与其他在这里瞎猜,还不如直接让她去点菜。 姜玉慧一只手背到后面抓着他的手,一只手翻着菜单,一转眼的功夫,又点了四道菜。 她把菜谱交给服务,让服务员马上走菜。 “怎么也得来瓶酒吧?”申一甲总觉得缺点什么。 “那你不别管了,我爸带酒。”姜玉慧说。 “姜主任想得太周到了。”申一甲说,“这酒本来应该我带,可是来得太急,没倒出空来,本来想在这里要一瓶呢。” “他的酒多得喝不了,留着干什么啊。”姜玉慧满不在乎在说。 申一甲立刻心安理得了,是啊,一个市人大副主任,原来还当过市政府秘书长,要说没有别的他不信,要说姜震东没有酒,他是真不信啊。 姜玉慧见服务员出去了,立刻勾住申一甲的脖子,小嘴唇凑了上来。 申一甲不太敢下口,这时候要是姜震东进来,发现他和姜玉慧敢在饭店这种地方玩亲亲,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你傻啊!”姜玉慧埋怨道。 申一甲看了一眼门口,姜玉慧勾得他的脖子有点发酸,这不亲还不行了。 “你就不怕让姜大主任撞见?”申一甲问。 “怕他什么?再说他不会来这么早,还有十多分钟呢。”姜玉慧说,“现在的领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迟到就不错了。”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家姜震东可是市人大副主任,厅级干部,不可能这么早来饭店。 申一甲这样想着,用力挽住姜玉慧的腰,一转身就把她顶到了椅子上,椅子哪里经得起他这么大的力气,立刻被顶到桌子底下了。 申一甲熟悉地叼起姜玉慧温润的小嘴唇,轻轻地吸进了嘴里。 姜玉慧很享受地“嗯”了一声,小舌头就在申一甲的嘴里打起转来,四只胳膊用力地纠缠在一起。 申一甲忽然感到有一股凉风从背后弥漫过来,然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咳嗽。 姜玉慧也听到了声音,立刻松开了她的脖子,两个人几乎同时把目光转向门口。 只是姜震东一手扶着门边,一手拎着一个纸兜,低头看着地板。 “姜叔好。”申一甲乖乖地喊了一句。 “哎呀,今天姜大主任挺守时啊。”姜玉慧理了理被申一甲弄乱的头发。 “小慧儿啊小慧儿,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在饭店里就这样卿卿我我,像什么样子!”姜震东伸出把纸兜递给姜玉慧。 “怎么啦?我怎么啦?”姜玉慧含羞笑道,“我们没干什么啊,我们闹玩儿呢。” 申一甲的脸一阵发热,太不好意思了,没想到姜震东提前来了,要知道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儿表演生活片啊。 第537章 假装未同居 姜玉慧接过纸兜,从里面拿出一瓶包装完好的茅台酒,心不在焉在放在桌子上。姜震东脱掉长风衣,申一甲忙接过去,挂在衣架上。 申一甲心里嘀咕开了,就姜震东一个人来了,可在他的心里,这顿晚餐应该是姜震东和姜玉慧的母亲一起来。姜玉慧点了四道菜,加上他刚才点的两个,一共六道菜,也应该是四个人晚餐。 “一甲啊,这回到市委去了,这阵很忙吧?”姜震东笑道。 “习惯了。”申一甲说着,把姜玉慧拉到一边,“你妈呢?” “人家华局长可忙了,没时间过来。”姜玉慧说。 看来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的确不来了,不过申一甲觉得有点别扭,第一次和姜玉慧的长辈见面,她的母亲就没来,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啊? “一甲啊,过来坐过来坐。”姜震东的笑容很亲切,“今天我们说好了,我个人请你们两个年青人在一起坐坐,你就什么都不要管了。” “我来我来,您就不用跟我客气了。”申一甲说心里踏实了许多,姜震东的意思很明白,今天晚上他买单。难得姜震东有这好心情,说明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姜震东摆了摆手,“小慧啊,抓紧走菜,今天我和一甲好好喝一杯。” 海边饭店虽然客人不少,但走菜很快,服务员的服务也很到位,菜很快上齐了。 姜震东亲自为申一甲倒了一杯茅台,又给姜玉慧倒了半杯,然后端起了杯子。 “一甲啊,还有小慧儿,今天我高兴,咱们爷仨在一起坐坐。”姜震东说,“就算我作为闺女的家长,正式和你见个面。” “谢谢叔叔。”申一甲端起酒杯,不安地伸了出去。 到现在为止,申一甲还是没搞明白,姜震东为什么要吃他吃饭。姜主任不会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蓝河一秘的角色,根本不缺一顿饭吃。如果说是姜玉慧的家长与他见个面吧,她的母亲华丽丽却没来,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一甲啊,你的父母知道你和小慧儿事吗?”姜震东问。 申一甲心里一惊,还真让姜震东问着了,他虽然已经和姜玉慧住在了一起,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乡下的父母呢,姜震东的问题果真刁钻啊。 “知道知道。”申一甲只能撒谎了,其实在他的心里,自己的个人问题告不告诉家里都无所谓,无论他把哪个女孩领回家,家里都不会反对。 “那就好。”姜震东说,“你们的事儿我支持,但你也要征求家里的意见,争取父母的支持。” 申一甲的心里踏实多了,姜震东请他吃饭的主题基本露出来了。 “家里没意见。”申一甲觉得这么说还不到位,又加了一句,“我的父母说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们不会干涉。” “那你就找机会回趟家……”姜震东忽然停下了,“你现在好像还真脱离不开,你要是没时间的话,也可以把父母接过来,大家一起见个面。” 申一甲觉得姜震东还是很务实的,说话也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的好的,我一定尽快安排。”申一甲说。既然姜大主任发话了,他就不应该再拖拉了,只有双方家长见了面,他的姜玉慧的事才算真正落靠了。 姜震东看了一眼姜玉慧:“小慧啊,你说我说的对不起啊?” “你说对就对呗。”姜玉慧扭头看了看申一甲。 “来,我们别光唠嗑,吃菜吃菜。”姜震东说。 申一甲心里没底,看来今天晚上这顿饭不好吃啊,这才坐下多长时间啊,姜震东就像连珠炮一样,不停地向他开火,让他做这个,做那个。这要是一个晚上下来,不知道姜大主任要抛给他多少问题呢。 申一甲正想着,姜震东又来了:“一甲啊,我的意思,既然你和小慧你情我愿,双方家长又没什么意见,你们就选个日子,把事办了吧。” “姜大主任,你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谁让你这么说的?”姜玉慧不干了。 申一甲有胳膊碰了一下姜玉慧,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姜震东脸上带着笑容,好像对姜玉慧的话并不意外。 “小慧啊,一甲很优秀啊!”姜震东说,“人家是一表人才,又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你说她哪儿配不上你啊?你还挑什么啊,啊?” 申一甲笑了,姜震东的话很有意思,轻轻松松地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又不露声色地把姜玉慧飘扬了一把,他的话外之意无非是姜玉慧也不是白给的,也不是放到筐里就是菜的主。 姜玉慧白了姜震东一眼,不说话了。 申一甲面对姜震东的攻势,有点招架不住了,和姜玉慧把事办了?有点太快了吧?他忽然宫树仁的提醒,他这个市委书记的秘书至今未婚,怎么说都给人一种太嫩的感觉。所以,个人问题成了他当前面临的头等大事,既然姜震东表态了,他和小慧儿的事就算有眉目了。 “谢谢叔叔的信任。”申一甲说,“您放心,我一定全心全意对待小慧,一辈子对她好。” “呵呵……”姜震东笑着又端起了杯子,“好,我们家小慧儿还是很有眼光的。” 姜震东有了态度,申一甲的心里轻松多了,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和姜玉慧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了,他自然也就成了姜震东这个人大副主任的姑爷。虽然人大副主任不算实权派,但人家级别在那儿呢,在蓝河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上层人物。自己是农民家庭出身,能找到姜玉慧这样的家庭,怎么说都算高攀了。 “一甲啊,你现在住在哪儿啊?”姜震东忽然冒出了一句,让申一甲措不及防。 “离这儿不远……嗯,沿着蓝河往东走……河滨小区……”申一甲故意拉着长声,心里却感觉很不妙,姜震东怎么突然问他住在哪儿了,什么意思?这可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他现在一直住在孙婧借给他的那套大房子里。直到现在姜玉慧也不知道,那个房子是他管别人借的。 “啊,河滨小区,那个小区不错啊。”姜震东说。 姜玉慧用胳膊轻轻碰了申一甲一下,却没有说什么。申一甲看着姜玉慧,十分不解,她这时候碰他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让人费解。 “那行吧,那个地方离蓝河近,下了楼,不到五分钟就到蓝河边上了。”申一甲说。 “好地方,好地方。”姜震东问,“多大的房子啊?” 姜玉慧又碰了申一甲一下。 “一百多平。小慧儿,你哪儿不舒服吗?”申一甲扭头问姜玉慧,其实主要是想避开姜震东咄咄逼人的发问。看来今天晚上这顿饭不好吃啊,姜震东官场混这么多年了,想掏他点儿话,那真是太容易了,说不定哪句话就掉进去了。 姜震东见申一甲这么问,目光立刻转移到姜玉慧身上。 “塞牙了!”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立刻把头转了回去,小嘴不停地嚅动着。 申一甲在桌子上扫了一圈,也没看到牙签之类的东西。姜玉慧真的塞牙了吗?那她刚才为什么用胳膊碰他两次呢,他觉得塞牙只是姜玉慧的一个借口,她应该还有别的事,只是在姜震东面前不好直说而已。 申一甲站了起来,四处搜巡着,单间里不可能没有牙签,应该没有找到地方。 姜玉慧也站起来,跟在申一甲的后面,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别说我住在河滨小区。” “我知道。”申一甲悄悄回了一句。他觉得姜玉慧有点多此一举了,他怎么可能告诉姜震东他和姜玉慧住楼上楼下,更不要说他们住在一起了。姜玉慧住的房子,是她的母亲华丽丽买的,姜震东并不知道,他可不愿意多事,陷入姜玉慧家的家务事。 就在这时,手机铃响了,不是申一甲的,也不是姜玉慧的,那就是姜震东的了。 申一甲从边柜上找到一盒牙签,抽出一根递给姜玉慧。 姜玉慧“啪”地在他手上打了一下:“你傻啊?” 申一甲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下好了,姜玉慧帮他解围,他帮姜玉慧解围,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想好怎么答对姜震东的问题了。 “怎么了?”姜震东的声音。 申一甲和姜玉慧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姜震东举着手机,声音低了下来:“怎么搞的?” 姜玉姜很快回到了桌边,却并没有坐下来。申一甲跟在她的身后,不想现在回到座位上,生怕打扰姜震东通话。 姜玉慧拿起筷子,在手里摆弄着。姜震东站了起来,绕过椅子,向门口走去,在申一甲和姜玉慧的注视下,推门出去了。 “什么情况?”申一甲问姜玉慧。 “我哪知道什么情况。”姜玉慧说。 “不会是你妈来电话了吧?”申一甲说。 “你妈来电话了。”姜玉慧回了申一甲一句。 还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姜玉慧就捂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送领导看前女友 就冲姜玉慧这一句话,申一甲就猜到,可能是他的前女友于纯虹给姜震东来电话了。 “一个同事受了点伤。”姜震东说,“我得去趟医院。” 申一甲听姜震东的口气很平淡,好像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立刻对自己刚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姜震东来吃饭的时候,于纯虹会受伤。 姜玉慧撇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这饭才开了个头,你就走啊?” 姜震东看了看姜玉慧,没说什么,转身对申一甲说:“一甲啊,你和小慧接着吃吧,我去去就回。” 申一甲不好再说什么,准备把姜震东送下楼,然后再回来。桌上的菜很丰盛,还没怎么动呢,就是打包的话也打不下啊。 姜震东很快又接通了手机,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姜震东在叫自己的司机。他看着姜震东拿着手机连续拨了两次,司机还是没有接电话。 申一甲想,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自己赶紧会来点事,不行就叫宫书记的司机出趟车吧,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像姜震东这个级别的干部,一般不会打车的,因为那样太失身份了。 申一甲出了门,立刻拨通了李新的电话。 “李哥,帮个忙呗。”申一甲没有直接问李新方便不方便,因为万一李新说有什么事,他就不好出口了。 “申秘有什么指示?”李新问。 “你赶紧出趟车,到海边饭店门口,最好快点。”申一甲不想马上对李新说谁用车,那样李新就不好找借口搪塞了。 “噢,我马上到,五分钟。”李新说,“我就在东边吃饭呢,离海边饭店不远。” “太好了。”申一甲觉得万无一失了,才吐出真情,“人大的姜主任有点急事,麻烦你帮个忙,去趟医院。” “啊?”李新愣了一下,“赶情不是领导用车?也不是你用车?人大姜主任?他自己没车吗?” “唉呀,有车我能找你吗?你就辛苦一趟好吗?两脚油就到了。”申一甲说。 “行行行。”李新说,“申秘的话就是圣旨。” 申一甲忽然看见姜震东从单间里出来了,埋着头往外走。 他连忙跟上去,对姜震东解释着:“姜叔,我刚才给你叫车呢,宫书记的车,马上就到。” “不用不用,我打个车去好了。”姜震东连连摆手,“你快回去吧,小慧儿一个人在屋里呢。” 申一甲边走边摇拨通了姜玉慧的手机。 “小慧儿,我给姜叔找了台车,现在正在送他下楼。”申一甲说,“你一个人先慢慢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哼!”姜玉慧没说话就把手机挂了。 申一甲很理解姜玉慧,这顿晚饭本来挺顺利的,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个电话,气氛就全没了。她不高兴也不是生他的气,好像是觉得他的父亲姜震东太扫兴了。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来到一楼,刚出了大堂,就见李新开着那台黑色的奥迪,缓缓停在饭店门口。他拉了一下姜震东的胳膊,向李新一指:“这是宫书记的车。” 姜震东往旁边挣了一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走。” “姜叔,您看车都到了。”申一甲说,“您要是不坐的话,我们的司机该有想法了。” 姜震东虽然说不坐李新的车,但走到路口要经过那台奥迪,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绕车那台车走的。申一甲以为姜震东同意坐宫树仁的车了,忙紧走两步,打开了后车门,回身对姜震东笑着。 姜震东见状,犹豫了一下,立刻改变了主意,弯腰钻进了那台奥迪车。 申一甲从外面关好车门,随手拉开副驾的车门,敏捷地坐了进去,随口说了声:“走吧。” 申一甲的话意未落,司机李新已经启动了小车,稳稳地驶上了机动车道。 “一甲啊,你怎么上来了?”姜震东在后面阴阳怪调地问。 申一甲这才意识到习惯害死人啊!这都多长时间了,他每天早晨上班前、晚上下班后,都是把宫树仁安排到后排坐,然后自己坐到前排,对李新说一声:走吧。今天他坐到前面去,纯粹是一种习惯,可是他竟浑然不觉。 申一甲不好对姜震东说自己一不留神就上来了,那也太不严肃了。 “姜叔,我送你去吧。”申一甲说,“我反正也没什么事。” “不行不行,你赶紧回去,小慧还在楼上呢。”姜震东这么说,却并没有让司机停下来。 这时,李新说话了:“姜主任,您这可是市委书记的待遇啊,宫书记的车,宫书记的秘书,我们申秘书既然愿意送您,想送您,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呗,反正就是去趟医院,他要是愿意回来,我一脚油门不就回来了。” 申一甲听了李新的话,觉得自己还真不能下去了。 姜震东大概没想到司机会说话,而且说得比较在理:“呵呵,不愧是宫书记的司机啊,说话都这么在情在理。我又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是蹭个车坐,不用搞这么高的礼仪。” “您不用客气,可以把申秘书当自己的秘书用。”李新说,“反正他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了。” 申一甲见姜震东没有再赶他下车,心里也直犯嘀咕。 看姜震东这架势,不像是去看于纯虹啊!否则的话,他肯定会让他下车的。也许是他想多了,真是人大的哪位副主任受了点伤,姜震东为了表示一下关心,特意来看看。 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里舒畅多了。亲自把姜震东送到医院门口,这样显得自己多懂事啊,关键是用的市委书记宫树仁的车,说起来也体面啊。 奥迪车很快到了第一医院门前,旁边就是一排零售商铺。 “李哥,停一下。”申一甲对李新说。 这个地方申一甲和李新都不陌生,宫树仁来医院看患者的时候,往往要在这个地方停车,由申一甲下车,去买一个花篮,一个果篮。 李新靠边停了车,车还没停稳,申一甲就下了车,进了一家商铺。他想得很简单,既然已经把姜震东送到了医院门口,看患者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他怎么也得替姜震东买点鲜花和水果,这样显得自己多懂事啊。 申一甲怕姜震东着急,交了钱,拎着花篮和果篮就出来了。 一个果篮自己拎着,另一个花篮放到了姜震东的旁边。 “一甲啊一甲啊。”姜震东只是念叨着他的名字,却并没有说什么。 申一甲刚坐进车里,姜震东就掏出手机:“你在哪儿呢?门诊还是住院部?我到医院了。” 申一甲伸着耳朵听着,根本听不到手机里的声音。 “行了,你别动了,我过去找你。”姜震东说着,挂断了手机。 奥迪车稳稳地停在了医院的雨搭下面,姜震东匆匆下了车,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花篮,又伸手向他要另一个果篮。 申一甲没有给他,看这情形,他还真得帮姜震东把果篮送到病房了,否则的话,自己就太不会来事了。自己来都来了,还差这几步吗? “一甲啊,你不用上去了,赶紧回去陪小慧儿吧。”姜震东抓住了果篮提手。 “姜叔,我哪能让您自己上去呢。”申一甲说,“我帮您送上楼就走。” “真不用。”姜震东说。 “没事,真没事。”申一甲说。 两个人抓着那个果篮,来回拉锯,司机李新有点看不下去了。 “姜主任,你就让一甲替你送上去吧。”李新说,“您一个厅级干部,拎着两个篮子,味道有点不对啊!怎么也得有个秘书跟着。” “厅级干部就不能拎筐了?”姜震东一用力,把果篮从申一甲的手里夺下来,申一甲不好和他硬抢,只好松手了。 这里门诊大楼的门开了,于纯虹兴冲冲地从里面跳了出来,一只脚悬得很高。 申一甲这回傻眼了,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真是于纯虹受伤了。这就难怪姜震东一直不愿意他跟着,原来姜震东真是来看于纯虹了。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于纯虹并没有迎过来,而是突然转回身,从刚才出来的地方回去了。 申一甲尴尬地低下头,装作并没有看到于纯虹。 “那我走了姜叔。”申一甲说着,几步窜到车前,开门进去,对李新说,“走吧。” 李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从门里出来的于纯虹:“这姜主任,真不怕掉价,他好歹也是个厅级干部啊,竟然自己拎着两个篮子看病号,看来人大真是没人了。” 在小车启动的瞬间,申一甲看到姜震东低着头进了门诊大门,隔着门玻璃,申一甲却没有看到于纯虹的影子。 于纯虹的脚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申秘书,小慧儿是谁啊?”李新笑嘻嘻地问。 申一甲见已经瞒不住了,就对李新说:“小慧儿是我的女朋友。” “那姜主任就是你未来的岳父了?”李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问他。 “李哥,你这脑袋一点不比宫书记差啊。”申一甲说。 第539章 婚情暴露 “申秘过奖了。”李新得意地说:“你能找个厅官当老丈人,我甘拜下风啊。我那老丈人才是个处级干部。” 李新不说申一甲还不知道,赶情李司长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也有个当官的老丈人,怪不得能当上宫树仁的司机呢。 姜玉慧打进电话:“一甲,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上来?”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着急了,虽然医院不远,但从海边饭店去这里至少也要十分钟。他刚才只顾着怎么讨姜震东高兴,把姜玉慧给忘了。 “马上上去了。”申一甲说,“送姜叔去趟医院。” “你真能多管闲事。”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态度让申一甲很别扭,姜震东好歹也是她的父亲啊,他把姜主任送过去,也是看着她的面子,怎么到头来还落埋怨呢。 李新就在身边,申一甲不好多说什么,含混地打起了官腔:“嗯……啊……呵呵……你等我一会儿,我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快一点儿。” 谁知姜玉慧被申一甲逗乐了:“嘻嘻,申秘书真会装逼啊!” 申一甲挂断手机,心里犯起了嘀咕。 毫无疑问,姜震东说的那个受伤的同事,应该就是于纯虹了,这么说,姜震东并没有说谎。申一甲有一种感觉,姜震东和于纯虹好像已经难舍难分了,于纯虹能蹦蹦跳跳从门诊大楼里迎出来,说明她的腿脚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姜震东火三火四地赶过去,说明他对于纯虹还是很上心的。 于纯虹下午接过他的电话,知道他晚上要请姜震东吃饭。她给姜震东打电话的时候,也就是六点钟,傻子都知道这是吃晚饭的时间。 申一甲觉得,于纯虹好像很不情愿姜震东参加他的请吃,她这个时候把姜震东叫出去,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搅局。 申一甲轻轻“哼”了一声,问题是于纯虹有没有这个能力。 于纯虹为什么不喜欢他和姜玉慧来往呢?她是担心他干扰姜震东和她的关系,还是怕他把他们之间的秘密告诉姜玉慧?她充其量只是姜震东的一个小三,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拆散他和姜玉慧呢? 申一甲回到海边饭店单间时,姜玉慧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机,左右开弓正在忙着。见到申一甲进来,她放下筷子,收了手机,向他扑了过来。 申一甲也不含糊,张开双臂来了个热情拥抱。他辛辛苦苦送姜震东去医院,图个什么啊,不就是图姜玉慧高兴嘛。 “我把你爸送到了医院。”申一甲说。 “就你能!”姜玉慧说。 两个人回到桌前,对桌上的菜似乎都兴趣不大。 申一甲见姜玉慧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立刻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趣。刚才姜震东谈到了房子问题,好像对他的住处产生的很大的兴趣,他一会儿会不会回来呢? 现在姜玉慧也不知道他住的房子是孙婧的,如果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申一甲不敢想下去,现在看来,你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了,这件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出来。 “然后呢?”姜玉慧冷不丁问了一句,目光带着一丝阴云。 “然后我就回来了。”申一甲说,“有什么问题吗?” 姜玉慧摇头,抄起筷子吃菜。 “啊,对了,你猜我看到谁了?”申一甲问姜玉慧。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姜玉慧给申一甲泼了一头冷水。 申一甲本来想向姜玉慧提起刚才看到于纯虹的事,可姜玉慧似乎很抵触,这使他的兴致锐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姜玉慧,她回避他的问题,说明她知道什么,此时如果不趁热打铁,问个究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甸了。 “我看到于纯虹了。”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的脸。 姜玉慧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夹着盘里的菜。申一甲失望了,姜玉慧对于纯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能说明什么呢?不知道?不感冒?还是不介意? 都不像。 “小慧儿,我看到于纯虹了,你爸的部下,好像是她的腿受伤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还是没反应,独自端起杯子,到嘴边嗅了嗅又放下了。 “你爸应该就是去看她吧?”申一甲胆子大了起来,反正他已经说了一半了,全说出来也无妨。 “申一甲!你有完没完?”姜玉慧“叭”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申一甲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向旁边躲了一下,刚才姜玉慧还像没事似的,怎么突然间就爆发了。 “我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申一甲问。 姜玉慧抱起了双臂,歪着脑袋默默地看着申一甲。 “我知道你在套我!”姜玉慧说,“你认为姜震东在搞破鞋是吧?你认为那个于纯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吧?你认为他们俩混到一块了,有损领导干部形象是吧?” 申一甲被姜玉慧问得一愣一愣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当着姜玉慧的面承认啊,因为姜震东不是别人,是她姜玉慧的亲爹啊。 “那我告诉你吧,你的算盘落空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搞明白,姜玉慧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就落空了,他也没有什么算盘啊。 “小慧儿,你消消气,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能如实向你反映情况。”申一甲说,“再说了,姜震东也不是别人,他不是你爸吗?你放心吧,我不说对别人说的。” “我告诉你,姜震东早就离婚了,他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姜玉慧说。 姜震东离婚了,而且早就离婚了! 姜玉慧的话对申一甲的刺激不小,那么说姜震东如果真的与于纯虹有关系的话,人家的关系也是正当的,受法律保护的。他连连摇头,表示不敢相信,自己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小慧儿,这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申一甲觉得屋里的气氛太尴尬了。 “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姜玉慧立刻回敬了他一句。 申一甲感到事情有点严重了。现在姜震东和于纯虹都是单身,虽然年纪有不小的落差,但那都不是问题啊,如果他们两个人真的搞到了一起,那很有可能结婚啊! 于纯虹是不会同意他与姜玉慧的关系的!因为这种关系太别扭了。 申一甲也不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他也很想象自己的前女友和他的岳父大人会成为一家人。 申一甲忽然有点理解于纯虹了,知道她为什么偏偏在他请姜震东吃饭的出来,生生的插上一杠子,原来她是怕他和姜玉慧关系继续发展下去。 本来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可从姜玉慧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感觉。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这个人从来不说软话,她这种态度,正好说明她有点心虚,很介意他的感受,否则的话,她早就对他说了,没有必要一直瞒到现在,实在不得不说了,才对他说出实情。 “咱不谈这个了。”申一甲抄起筷子,“我真有点饿了,吃饭。”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接到了市长秘书吉明的电话。 “申秘忙着呢?”吉明笑声朗朗。 “唉呀!老兄很理解我啊。”申一甲的大脑在飞快的旋转着。 在宫树仁被任命为蓝河市委书记的同时,牛立志被任命为蓝河市委副书记,市政府党组成员,并被推选为蓝河市代市长。吉明如愿以偿,当上了牛立志的秘书。 “英雄惜英雄嘛。”吉明说。 “老兄什么事?”申一甲觉得,吉明这时找他,应该是牛代市长有什么事情,需要与宫书记协调。 “没什么大事。”吉明说,“晚上哥俩吃点夜宵啊?” “吃夜宵啊,亏你老兄想得出。”申一甲说,“那我们明天还坐不坐班啦?” “申秘这次消息没有我灵通啊。”吉明笑道,“明天上午电视电话会,书记市长都参加,我们可以偷个懒啊!” “我怎么不知道?”申一甲问。 “现在通知就在我手里握着呢,你怎么可能知道呢。”吉明说。 “那好,晚上领导完事之后,我们再联系。”申一甲觉得应该和吉明坐一坐了,书记和市长的秘书多联系对工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有谁啊?” “人大办公室的于科长,还是政协办公室的王主任。”吉明说,“怎么样,四大班子齐了。” 申一甲感觉有点头大,怎么又是于纯虹啊。明天刚看到她,腿还不能走路呢,这么快就好了?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吉明了,就不好反悔了。 “老兄的组织能力,我真的很佩服。”申一甲说,“能把四大班子的秘书凑齐,还真挺不容易的。”申一甲知道于纯虹和吉明的关系不错,“既然是他提议,就很难把于纯虹剔出去。” “两男两女,咱们喝点儿小花酒!”吉明笑着。 “我靠!”申一甲也笑了,“吉大秘书,你可小心犯错误啊!” “不犯点小错误,怎么能成长呢!”吉明振振有词地说。 第540章 旧爱逼宫 申一甲挂断电话,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吉秘书找他吃夜宵,为什么要带上于纯虹呢?他胆子有点大了吧?刚刚当上政府一秘就这么张扬,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吉明从来没有找他吃过饭,怎么突然想起找他吃饭了?吉明这么自信于纯虹能参加晚上的夜宵,说明他事先已经与于纯虹商量好了,甚至有可能就是于纯虹的主意呢。 这个夜宵不能吃,就是因为于纯虹也要参加。 他不知道见了于纯虹说什么?而且两男两女大半夜的在外面吃饭,要是被机关的人看到,那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申一甲很快给吉明打了一个电话。 “吉秘,晚上的事,还是算了吧。今天晚上书记有接待,恐怕不会早了。”申一甲说,“明天上午虽然不用听会,但工作也很多,有好几封群众来信要回,宫书记开完电视电话会议,就要看。” “唉呀,我都通知完了。”吉明说,“那两个美女很期待啊,申秘,你很有女人缘啊。” 申一甲心想,吉明这小子太能扯了,还两个美女很期待,就是八个美女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压根就没想到,秘书吃个夜宵还能有美女陪着。 “我看这样,这个夜宵呢,你该吃吃,我就不过去了。”申一甲说,“等我抽出时间了,找你单练。” “申秘不吃,我还吃个什么劲啊。”吉明说,“那改天吧,改天我再找你。” “实在不好意思了兄弟。”申一甲说。 申一甲辞了夜宵,心里踏实多了,至少可以不用见于纯虹了,不用再为怎么答对她伤脑筋了。在他的心里,于纯虹并不可怕,她弃其量就是和姜震东玩玩,还能真嫁给他啊,他们的年纪差得也太多了。可要于纯虹不嫁姜震东,就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大可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让申一甲最伤脑筋的是房子问题。 他现在住在孙婧借给他的房子里,就是因为住在那里才认识了楼上的姜玉慧,可是姜玉慧并不知道那是他借的房子,肯定以为是他自己买的。尤其是昨天晚上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还亲口向他问起了那套房子,要不是于纯虹的电话打进来,他恐怕就露馅了。 现在市委书记提醒他抓紧解决个人问题,姜震东也认为他和姜玉慧可以把事办了,可是他结婚住哪儿啊,总不能住在孙婧借给他的房子里吧?万一姜玉慧好奇心太盛,管他要房照怎么办?就算不要房照,就直接问他,你这个房子多少钱买的,哪来的钱买的,他都无法回答。 住在姜玉慧的那套房子里?好像也不行,那是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买的,而且姜震东到现在都不知道,住那套房子明摆着在制造姜震东和华丽丽的矛盾嘛。再说了,姜玉慧让不让他住还是回事儿呢,虽然他现在每天都住在那里,但那叫同居,姜玉慧只是给他提供的房子和床,并不是结婚啊。 申一甲正想着,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一个陌生的来电。 这一点都不奇怪,最新的机关电话本已经出来了,他的手机号就印在市委书记宫树仁的名字后面,蓝河的任何一个机关干部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您好。”申一甲接通手机。 “您好,申秘书吗?”年青女子的声音,申一甲觉得很熟悉。 “我是申一甲,请讲话。”申一甲立刻断定,来电话的人肯定不是姜玉慧。 “一甲,我是于纯虹。” “噢,你好纯虹。”申一甲很镇定,看来麻烦真的来了。 “我有事找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于纯虹说。 申一甲不得不佩服于纯虹的魄力和勇气,他现在就坐在市委常务秘书室里,随时都会有哪个市级领导推门进来,于纯虹竟问他现在方便吗,那她就是想过来做客了。 “纯虹啊,有什么事在电话能说吗?”申一甲说,“我现在正在忙着。” “电话里?呵,电话里能说什么啊?”于纯虹说,“那这样吧,你中午抽一点时间好不好,我想见你。” 于纯虹果然做好了准备,已经想到了他拒绝她以后的办法。 申一甲咧嘴笑了:“如果我中午也在忙,你就准备安排在晚上是吧?” “差不多吧。”于纯虹说,“所以早见晚不见,早晚都得见,有些话,我必须向你挑明。” “挑明?”申一甲倒吸一口气,有这么严重吗,还挑明,挑明什么啊,挑明她和他玩消失是由于年幼无知?挑明她和姜震东没有任何关系? “也不是挑明,就是跟你说说话。”于纯虹突然改口了。 申一甲真的很为难。 于纯虹虽然曾经是他的同居女友,但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准岳父姜震东的小情人儿,是个躲不起,也惹不起的主啊。他无论怎么对待她都不合适,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触,不见面。 “纯虹,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常重要吗?”申一甲说,“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能,必须面谈。”于纯虹的态度很坚定。 “那好吧,中午。”申一甲说,“我吃完饭给你打电话。” 手机那边沉默了,申一甲还以为断线了,把手机拿在眼前看了看,仍然通着。 “一甲,你就那么不在乎我吗?”于纯虹说,“为什么偏要吃完饭给我打电话,吃饭之前不行吗?你要是不想请我,我可以请你。” 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觉得很汗颜,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得陪领导去食堂,然后才能出来。”申一甲说。 “怪不得,领导的饭好吃啊。”于纯虹不冷不热地说。 “你毕竟没当过领导秘书,不知道我怎么吃午饭。”申一甲说,“我不和领导一起吃,和大家一样吃食堂。” “那不正好可以出来嘛。”于纯虹说。 “那好吧。”申一甲爽快地说,“我吃饭之前给你打电话。” “那我们一言为定。”于纯虹说完,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午餐时间了。于纯虹动作挺快啊,可能是知道晚上的夜宵取消了,立刻就把电话打过来了。这么说,她也是晚上的夜宵的主谋,不过想借市委秘书吉明的口约他出来而已。 至于于纯虹到底想见她做什么,说什么,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申一甲开始采取排除法一一排除。 想和他重归于好?不可能。 想单纯和他见面叙旧?不可能。 想解释她和姜震东的关系?有可能。 为什么要解释这种关系?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存在,一种是存在。 不存在?那就不存在吧,和他又没有关系。 存在呢?这就不好说了。 申一甲把市委书记宫树仁送到餐厅,就顺着旁边的小道,从后门出了市委大院。他之所以不走前门,是不愿意接受迎面而来的干部们的问候和示好。 申一甲直接打车来到了四季香饭店,自报家门之后,被服务员领到了一个小单间里。 他一抬头,发现于纯虹正在座位上照镜子呢,见他进来,忙收起镜子,笑了笑。 怪不得彭厨房长没露面呢,原来于纯虹已经到了。 “一甲,快过来坐。”于纯虹站了起来。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那张充满期盼的脸,一下子就回到了去年和她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充满期盼地看着他,想让他帮她小姨躲过被开除公职的命运。后来,他通过孙婧帮助那个女教师躲过一劫,于纯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过境迁了。 申一甲的心里再也没有那种“咚咚”直跳的感觉,更没有接近她的欲望。他于纯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脸上挤出一缕笑容。 就在尴尬的几分钟里,菜很快就上齐了。 “一甲,今天我请你,拍拍你这个蓝河一秘书的马屁。”于纯虹仍然笑着,表情很自然。 “不好意思,我中午不能喝酒。”申一甲看着服务员手里的红酒瓶,摆了摆手。 “对不起,我忘了你工作不方便。”于纯虹对服务员说,“那就来两杯纯果汁吧。” 申一甲对这种氛围很不适应,想尽快结束这顿午饭。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申一甲抄起筷子,夹了一块猪爪,放在了于纯虹的盘子里,然后又夹起一块,啃了起来。 “你不要这么心急嘛!”于纯虹说,“我请你来,可不是单纯为了说事的。” “那为什么?”申一甲抬眼看着于纯虹。 “叙叙旧嘛!”于纯虹说着,把自己盘里的猪爪夹到了申一甲的盘子里。 “那完了,我下午别想上班了。”申一甲的表情很夸张。 他不想和于纯虹叙旧,怕自己搂不住火。 “那就不叙了。”于纯虹显然看出了申一甲的不耐烦,“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 申一甲点了点头,很想听听于纯虹这么心急火燎地找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和姜震东马上就要结婚了!”于纯虹说,“我希望你离开她的女儿姜玉慧。” 第541章 两碗生米成熟饭 于纯虹开门见山让申一甲离开姜玉慧,确实让申一甲吃了一惊。 “纯虹,你的话,我没有听错吧?”申一甲说,“你要和姜震东结婚,我已经感到很意外了,你还让我和姜玉慧分手,你能说说你的理由吗?” 于纯虹表现得特别淡定,显然是有备而来:“你觉得需要理由吗?” 申一甲心里很不爽,她于纯虹和姜震东在一起,可能不需要理由,那是她的自由,可是让他和姜玉慧分手,就没有道理了,这也是他的自由啊。 申一甲对眼前的饭菜根本没有胃口,拿起筷子又放回到桌子上。 于纯虹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理了一下头发,笑道:“一甲吃饭吧,今天我请你。” 申一甲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今天中午见到于纯虹以后,她就一直这么高姿态,动辄对他发号施令,连请她吃饭的口气都显得与众不同。 “纯虹,自从认识你以后,我还没让你请过吧?”申一甲的意思很明白,你今天有点太反常了。 “你是蓝河一秘啊。”于纯虹说,“现在又是我在求你,我当然要请你了。” 申一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别看于纯虹说话的口气这么冲,其中她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坚强,她之所以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不过是想掩盖内心的某种虚弱吧。 “咱们不用把谁做东当个问题,吃饭吧。”申一甲用“吃饭”两个字,就是试图打消于纯虹对这顿午餐的任何期待,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能满足不了于纯虹的要求。 “好吧,那我们先吃饭,什么也不说了。”于纯虹低头吃了起来。 申一甲还是没有一点胃口,真是奇怪了,为什么见到于纯虹就没有食欲了呢?原来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啊。 “你为什么不吃?”于纯虹问。 申一甲无奈,只好重新拿起筷子。 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像是食堂餐桌上两个并不认识的机关干部,自己吃自己的,没有任何交集。 申一甲见于纯虹放下了筷子,立刻也跟着她放下了筷子。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意思是告诉于纯虹,自己在这里不会呆太长时间,下午还要去准时上班。 “一甲,你变了。”于纯虹说。 “嗯?是吗?”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他变与不变在此时没有任何意义,和眼前的于纯虹也没有任何关系。 申一甲有一点失望,以为她在说正事之前,也许应该和他解释一下,去年她为什么去省里学习以后,就开始和他玩消失,从宾馆的小领班调到市人大办公室,都没有和他打过招呼,也没有给他一个解释。 他看一眼于纯虹波澜不惊的脸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向他解释。 “我们都吃完饭了。”申一甲说,“你还有什么说的,就一起说吧,我听着。” “我没什么说的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于纯虹笑笑,“说不说是我的事,听不听是你的事。” “噢,是这样。”申一甲点点头。 那么说,于纯虹今天找他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告诉他,她和姜震东有可能结婚。另一件是告诉他,不要和姜玉慧结婚。 “纯虹啊。谢谢你把姜震东和你的关系告诉我。”申一甲说,“而且你说打算和他结婚,我明白了,你们是正当的,合法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于纯虹咬着嘴唇:“一甲,希望你能原谅我,我这么选择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申一甲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你不要和我说没办法这种话,你有什么没办法的?” 申一甲很不理解,于纯虹说的没办法,到底是指什么?是姜震东强迫她了?还是引诱她了?姜震东一个领导干部,不可能去干这种事。 “不说这些了。”于纯虹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于纯虹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让申一甲很不快。没有什么没办法的事,那不过是于纯虹的借口罢了。他不想对她的选择妄加评论,更何况她的男人是他的女友姜玉慧的父亲。 “我祝福你吧,祝你最后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申一甲说。 “我现在一点也不幸福,因为你又出现了。”于纯虹说。 “呵呵……”申一甲强忍着,没让自己大笑起来。于纯虹把自己的幸福和他扯起来,简单太可笑了,她现在与他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他今天能来见她,也是觉得她气势逼人,不得不见她。 “我们不说姜震东了。”申一甲真不想提姜震东了,没有任何意义,“你为什么让我和姜玉慧分手呢?” 于纯虹低下了头,用力地绞着双手。刚才吃饭前申一甲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只是于纯虹没有回答。申一甲重新提起这个问题,于纯虹显然必须面对了,给他一个说法了。 “你愿意真话吗?”于纯虹反问道。 “当然,我想听听你的理由。”申一甲说。 “如果你和姜玉慧结婚了,我和她的父亲姜震东结婚了,我们就会经常见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于纯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感觉很不爽,我受不了这种折磨。” “切!”申一甲对于纯虹的话很不感冒。 姜震东是她于纯虹选择的,姜玉慧是他申一甲选择的,他与于纯虹在这对婚姻中的关系的确很尴尬,但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又有什么办法,于纯虹不是喜欢这种忘年恋吗?她既然接受了姜震东,为什么不能接受姜玉慧呢?为什么不能接受姜玉慧的感情选择呢? “一甲,和姜玉慧分手吧!”于纯虹说,“这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纯虹,你太夸张了,我早就解脱了。”申一甲说,“我尊重你的选择,没有什么不能解脱的,当然,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我明白了。”于纯虹站起身来,麻利地拎起包,挎在肩上,“看来我今天白来了,我怎么那么贱,非要来找你,我这不是自取其辱嘛我!” “不要这么急嘛。”申一甲说,“还有一点时间。” “不用了,那你就等着管我叫后妈吧!”于纯虹离开座位,径直朝门口走去。 申一甲呆立在桌前,看着于纯虹开门离去,并没有上前阻拦她。 既然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反正她的话已经说完了,他的态度她也知道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申一甲整个下午都很不痛快。 于纯虹在桌上的那些话,不停地冒出来,让他的心里很难平静。 这次见到于纯虹,是他和她分手后唯一一次面对面地坐下来,以前虽然也见过,但都是一走一过,打个招呼而已。 申一甲真切地感受到,于纯虹并不是那么冷血的,她虽然已经和姜震东走到了一起,而且肯定已经和他上了床,但她的心里似乎仍然很在意他。 这让申一甲感到很别扭,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于纯虹离开他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他觉得于纯虹肯定还有什么要紧的话想对他说,却没有说。 姜震东与于纯虹早已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他和姜玉慧也已经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申一甲心里有数,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两桩婚事大局已定,就看谁走到前面了。 难道他真有管于纯虹叫后妈的那一天吗?申一甲觉得不可议,生活真是太奇怪了。 申一甲晚上回到姜玉慧的住处,她还没回来呢。 他洗个了澡,看了一集电视剧,姜玉慧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申一甲还是像往常一样,礼节性地和姜玉慧抱了抱,就继续看电视去了。 姜玉慧则放下包,一头扎进了浴室。 她从浴室出来时,发现申一甲仍然呆坐在电视机前,不满地说:“还看啊?以为你早上床了呢。” 申一甲叹了口气,关掉电视,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是该睡觉了,可是今天他一点儿没有睡意。 “抱我!”姜玉慧娇滴滴地说,随手把浴巾甩到了沙发上。 申一甲拦腰抱起姜玉慧,不紧不慢地进了卧室。 “你今天怎么了?像谁欠了你钱似的?”姜玉慧问。 “没怎么,就是有点累了。”申一甲说。 “你怎么不问我干什么了?”姜玉慧又问。 申一甲无奈地笑笑,问又有什么用,姜玉慧在外面吃饭,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不就是这个样子嘛。好在她喝完酒以后,每次都能找到家门,平安到家,他又能说什么,人是社会动物,他总不能天天晚上霸着她吧。 “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回来就好。”申一甲说。 申一甲把姜玉慧安顿在床上,随手关了灯,也上了床。 姜玉慧温润的身体偎了过来,申一甲的心里却毫无波澜。 “申一甲,你今天怎么了?”姜玉慧终于发现了申一甲的反常,“你给我交待,是不是白天和哪个小女子鬼混了?” 第542章 大秘也无房 申一甲心里很不服气,姜玉慧竟然说他在外面勾搭小女子,她三天两头回来这么晚,他不怀疑她就不错了。就算财政局被请客的机会多吧,她也应该有所选择,不能有请必应啊。 “小慧儿,别说我没有那个花心,就算我真的有心,你觉得我有时间,有机会吗?”申一甲拍了拍姜玉慧的脸,“有你这个小妖精陪着,我就知足了。” “什么叫小妖精啊,缺德!”姜玉慧把头拱进了他的怀里。 “今天我有点累,咱们不来叭叭叭了。”申一甲觉得,酒精似乎对姜玉慧有一种催情作用,只要她喝了酒回家,肯定会急不可耐地和他上床,热情如火,投怀送抱,他想拒绝都很难。 “那你就回楼下睡去吧。”姜玉慧说,“回去当你的小和尚去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申一甲从床上坐了起来:“申秘书我下楼睡去了。” 姜玉慧没想到申一甲这么不禁话,立刻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就是气话,并不是真要把他赶到楼下去。不过他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能任她这么挤兑。 “一甲,你别当真的,我是说着玩的。”姜玉慧也坐了起来,偎在他的怀里。 “以后不要干这种玩笑啊!”申一甲说:“再说我真下去了,我这个人脸皮很薄。” 姜玉慧抓了申一甲一把:“你就吹吧,还没怎么地呢,就睡到本姑娘的床上了,你还脸皮薄呢,我看你比那些政客脸皮一点不差。” “小慧儿,咱们可把话说清楚啊。”申一甲说,“睡到你的床上,是你情我愿,我们是正当恋爱,合法同居,跟脸皮可没关系,和政客更没有关系。” “得了吧,同居还有合法的?”姜玉慧仍然偎在他的怀里,“你这是听谁说的?是哪个领导教导你的?” 申一甲真想说姜震东,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心和姜玉慧闹别扭嘛! 姜玉慧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把话题岔开了:“申秘书,我从来没有你家的床上睡过,今天咱们俩换换地方,上你家睡去?” 姜玉慧的这个跳跃太大,以至于申一甲一时没有缓过劲儿来。她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楼下睡觉呢?今天是中了什么邪了? 申一甲最怕姜玉慧提到楼下,那是孙婧借给他的房子啊,如果让她去了楼下,她难免会问起那套房子的来历,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等等,每个问题对他来说都是致命令的。 “慧儿,你怎么突然想起到楼下睡去。”申一甲说,“楼下好长时间都没住人了,我也没收拾。” “楼下有新鲜感嘛,睡个觉有什么可收拾的。”姜玉慧翻身下床,看来要马上付诸行动了。 “今天不去了,等哪天的,我好好把房子收拾一下。”申一甲说。 姜玉慧忽然在床边坐了下来,身子转向申一甲,眼睛里的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收拾房子?”姜玉慧问,“你什么意思?准备娶我了?” 两个人虽然在一起住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有两三个月了。这期间,申一甲从来没有向姜玉慧提及过结婚这回事。主要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制造氛围,再就是想再等一等,看看姜玉慧到底有没有这种心情。如果她只是想和他玩玩,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他要是提结婚,就太不知趣了。 “现在和娶你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问。 “那不一样。”姜玉慧说,“现在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像窃贼一样。” “我怎么没有那种感觉。”申一甲说,“我每天回来,感觉就像回家一样。” 姜玉慧又扑到了申一甲的身上:“就你会说。” 被姜玉慧这么软软绵绵的一抱,申一甲的心怪痒的,刚才还没什么情绪呢,现在忽然产生了一种想和她亲热的冲动。看来今天又逃不过姜玉慧的魔爪了,如果他不现在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肯定会拉着他去楼下睡,这才是最要命的。 姜震东也感觉到申一甲的身体在升温,顺势歪在了他的身上,申一甲轻轻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 屋里静极了,只能听到均匀的喘息声。 申一甲睁着空洞的眼睛,竟然没有一点困意。姜玉慧在他的怀里动了一下,像一只取暖的小羊。 “一甲。”姜玉慧的声音很小。 “嗯。”申一甲应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没睡啊?”姜玉慧说,“是不是惦记着什么时候收拾房子,把我娶回去呢?” 申一甲很无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姜玉慧一张嘴就提到了房子,要知道这样,还不如刚才装睡了。 “小慧儿,你愿意嫁给我吗?”申一甲幽幽地问。 “废话!”姜玉慧说,“我不愿意嫁给你,天天跟你混什么呢?” 申一甲立刻搂紧了姜玉慧,人家女孩子能这么对他说,是一种多大的信任啊。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种毫无保留的托付啊!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啊?”申一甲问。 “申一甲,你是怎么想的?”姜玉慧说,“你别光问我,你也得有你自己的想法吧?” “那我们就选个日子,今年结婚吧!”申一甲说。 “申大秘书,你也太官僚了吧?”姜玉慧说,“是,你现在要人有人,要房有房,可是我到现在都没去过你家,没见过你的父母,你也不跟他们汇报一下,说结婚就结婚了?你拿什么结啊?听你这口气,你不说是个款儿,甚至也不缺钱啊!” 申一甲就猜到姜玉慧会开导他一番。她就是这样,他硬她就软,他软她就硬。他疏远她,她就往前凑,他要是靠近她,她就牛得不要不要的,板着脸开始玩深刻了。 申一甲并不在意她的话,他最在意的是她问楼下的房子,那才是他的命门呢?真要结婚的话,他们住哪儿啊,这是一个非常现实、无法回避的问题。 既然姜玉慧已经答应嫁给他了,申一甲觉得有必要把房子的事告诉她,别等她想起来问他,那他可就被动了。 “小慧儿,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提结婚的事。” “什么问题?还能难住申秘书啊?”姜玉慧问。 “这个问题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申一甲说,“你认为它大,她就比天还大,你要认为它小,至少目前不算个事儿。” “变戏法呢你?”姜玉慧说,“你就别跟我绕了,到底什么问题,说!” 申一甲很担心姜玉慧听了他的话立刻火人,如果现在就承认自己没有房子,倒是表明了自己的坦荡,但他还是顾忌说实话的后果。 他觉得还是应该铺垫铺垫再说,好让姜玉慧有个思想准备,这样既可以试探一下她的态度,就算她真的受不了也算有一个过度,不至于显得过于突兀。 “慧儿,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申一甲煞有介事地说,“有些像我这样的单身汉,也到结婚年纪了,我发现不少人都没有房子,你说他们应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啊!”姜玉慧说,“买一套呗!如果没钱,就先租一个呗,两个人不能拴在一个房子上,房子不是最重要的,感情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只有感情好,以后慢慢挣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申一甲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动,不试不知道,姜玉慧的境界不底啊,赶情她什么都明白,看来他以前还真小看她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可是毕竟有房子和没房子生活不一样,以后的经济压力也不一样。”申一甲说,“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姜玉慧说,“我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我最反感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动不动就是彩礼,动不动就是房子多大,车要什么牌子,你说俗不俗啊!” “小慧儿,你这么说,我很感动。”申一甲说,“今天我必须向你坦白,我就属于既没房,又没车那伙儿的。” 姜玉慧听了申一甲的话,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搂着他的脖子,勾着他的腿。 “大半夜的,别闹了。”姜玉慧说,“要说你没车,我相信,其实你也用不着车,天天坐领导的车,比自己开车风光多了。” “小慧儿,房子我也没有。”申一甲说。 姜玉慧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什么意思,拿我寻开心是吧?那楼下的房子是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啊?你再给我掉一个呗!” “楼下的房子不是我的,是别人借我的。”申一甲说,“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姜玉慧凑到申一甲的嘴边嗅了嗅,又捏了捏他的脸,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申一甲,你连房子都没有,就敢跟我玩,空手配套白狼啊?”姜玉慧猛地掀开被子,在申一甲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第543章 一夜一百次 申一甲正在感慨姜玉慧的达观与开明,不料就被姜玉慧狠狠地打了屁股,而且是光溜溜的屁股。他随手拉上被子,也坐了起来,搞不清姜玉慧是真发火了,还是在调侃他。 “申一甲,你跟我玩鹰呢?”姜玉慧双手推在申一甲的前胸上。 申一甲稳稳地坐在床上,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了。姜玉慧开玩笑的话,就不会这么用力地推他,他如果不是一只手撑着床,真有可能把他推倒。 “小慧儿,你听我解释啊。”申一甲说,“我并没有瞒着你啊,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姜玉慧“啪”打开灯,把被子裹在身上:“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才告诉我?你早干什么去了?” “我没干什么啊?咱们不是以前没聊到结婚这回事嘛。”申一甲说,“现在既然谈到了结婚,我就得把房子的情况告诉你。”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姜玉慧指着门口的位置,“你马上滚,滚到你借来的那套房子里!”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看来姜玉慧真生气了,别看她刚才说得好听,什么先租后买啊,什么感情最重要啊云云,那都是唬弄傻逼的。不过话说回来,没有房子,这事轮到谁都得好好想一想,何况他的确一直不敢对她说,更加深了她对他的误会。 申一甲犹豫了一下,今天的事不能全怪姜玉慧,他也有责任,房子的事对她说得有点晚了,而且铺垫也太少了。 “你除了有个臭皮囊,还有什么啊?”姜玉慧低头嘟囔着,猛地用力把申一甲身上的被子拉了下来。 申一甲见状,不好再和姜玉慧争被子了,与其这样冻着,不如回楼下睡去了。 他拿起自己的衣物,穿着拖鞋出了卧室。 “你快走吧,不要再回来了。”姜玉慧似乎还嫌不解气,在卧室里喊着,。 申一甲很扫兴,很无奈,在客厅里穿戴好,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回到了楼下的房子,调好闹钟上,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心里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什么他妈感情,小姜同志说得好听,到了叫真的时候,她不是也一样不能免俗嘛。 看咋地咋地吧!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姜玉慧真的很在意他有没有房子,那他们的关系八成要凉快了。其中申一甲在刚认识姜玉慧的时候,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条件与她有着不小的落差。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想把她闹到手,现在泡也泡上了,睡也睡上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成就感。 不能再瞎想了,必须睡觉了,否则明天早晨起不来,耽误了接市委书记宫树仁,那麻烦可就大了。 申一甲警告自己,什么也不想了,马上睡觉。 一连几天,申一甲不论几点回来,不论姜玉慧住的房子的灯是开着还是关着,他都义无反顾地回到自己住的那套房子。反正姜玉慧已经把他赶回来了,他不能厚着脸皮上去了,人得有点骨气,不能活得那么贱。 他想好好冷静冷静,把自己和姜玉慧的关系冷却一下,想一想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走。 这天晚上,申一甲把宫树仁送到家里,回到住处,已经十点钟多钟了。 他刚脱掉外套,姜玉慧就打来了电话。 “申一甲,你很有刚啊。”姜玉慧说,“怎么,你做错了事情还有理了?你就不能过来承认个错误吗?” 申一甲心里一亮,姜玉慧看来想通了,否则不会这么说话,看来这几天没白晾她啊。 “咱得自觉啊!大半夜的被人家从床上赶走,也得长点记性不是?”申一甲说着,打了一个呵欠,装做很疲惫的样子。 “你上来吧!”姜玉慧说。 上来吧,是姜玉慧原来与申一甲在床上时的常用语,她隔着电话让他上来,申一甲立刻联想到她在床上时说这种话的腔调,觉得有点滑稽。 “姜玉慧,我可没那本事,隔着天花板呢。”申一甲说。 “缺德!”姜玉慧说,“我让你上楼来!” “怎么上,滚上去?滚下来还行,滚上去不会滚!”申一甲的声音不卑不亢。 申一甲的话引起了姜玉慧的强烈反弹,他在电话里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变快了,变粗了。 “申一甲!你个大骗子!土耳其!我给你脸了是吧,你骗了我,到头来你还有理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笑了,姜玉慧已经向他暴露了自己的心迹,看来她还不想和他分手。她之所以这样气势汹汹对他说话,是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他。 申一甲觉得,冲的横的用过了,该来一点温柔的了:“小慧儿啊,你说我有什么错误?错就错在我们不该认识,你去找一个有大房子的男友吧,我至少现在还没有房子,不符合你择偶的标准。” “择个屁!你都把老娘睡了,你还上哪儿择偶去!”姜玉慧说。 申一甲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慧儿,别啊,我可没有霸占你的意思,你是自由的。” 姜玉慧显然不耐烦了:“申一甲,你到底上不上来?” 申一甲觉得应该见好就收了,否则姜玉慧一来气,再把手机挂断,没有个把礼拜,她是缓不过劲儿来的。 “好,既然你让我上去,我就上去。”申一甲说,“不过,咱们有话在先,你可不能说话那么难听。” “你别罗嗦了,快上来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穿上外套上了楼,见姜玉慧披着浴巾,正偎在沙发上看电视呢,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只剩下杯底的红酒。 姜玉慧见申一甲上来了,头都没抬,理也不理他,仍然在看着电视。 申一甲这下尴尬了,他想到了很多场面,想她也许在浴室,也许在床上,也许在忙着什么,就是没想到她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呢,而且对他这么冷淡。 这倒很符合姜玉慧的性格,因为他毕竟上来了嘛,就说明他已经处于下风,姜玉慧玩点深沉也可以理解。 “小慧儿,你不是让我上来吗?”申一甲的言外之意是,你怎么理都不理我啊? 姜玉慧白了他一眼,把杯子里的红酒干掉,“啪”地关了电视。 “我是让你上来了,可是我没说一定会原谅你啊。”姜玉慧说。 赶情姜玉慧在这儿等着他呢,她的话虽然歪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申一甲觉得这时候,就不能和姜玉慧讲理了,她既然让他上来,应该已经原谅他了,他没必要再和她理论了,和她说两句软话,她的心一软,可能事儿就过去了。房子问题可不是小事,她能自己想通,已经挺难为她了。 “那你说吧,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申一甲直奔主题。 “一夜一百次,我就原谅你。”姜玉慧的脸绷得很紧,一点笑容都没有。 申一甲愣了,姜玉慧可真敢想啊。一夜一百次,抽空他也做不到啊。她明摆着是在难为他,他要是当真就太二了。 “姜玉慧,你快得了吧。”申一甲说,“我可没有你说的那种大号机关枪,你还是去找个美国佬吧。” “咯咯咯……”姜玉慧开心地笑起来,为自己的创意而得意不已。 申一甲也跟着她笑了,赶情姜玉慧需要他。她的话虽然是个天大的玩笑,但也暴露了她的心态,她想和他在一起。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姜玉慧说,“这样吧,你现在就向我道歉,你虽然没有欺骗我,但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你必须为此真诚地向我说一声对不起。” 申一甲连连点头,姜玉慧的要求不高,别说只是说一声对不起,现在他被她抓住了理,她就是让他跪搓衣板,他也得跪啊! “小慧儿,实在对不起了。”申一甲说,“房子的事,不是我特别想瞒你,像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我迟迟没对你说,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我要是主动跟你说吧,就显得特别俗,好像我申一甲的脑袋里除了房子,就没有别的了。” 姜玉慧看着申一甲的脸,静静地听着。 “我错了,你原谅我吧。”申一甲说,“你不是说过吗,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姜玉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连忙低下了头。 “申秘书在宫书记身边没少学本事啊。”姜玉慧说,“这还没见怎么的呢,首先学会活学活用领导讲话了。” “小慧儿,房子问题我会尽快解决的。”申一甲的态度非常诚恳,既然话已经唠到这个份上,他只能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尽快解决?”姜玉慧的语气又生硬起来,“尽快是多快?你要是准备今年和我结婚的话,你觉得还来得急吗?” “那就按你说的,先租一个,然后再买。”申一甲说。 “租一个?我的话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逮个屁嚼不烂啊?”姜玉慧显然对申一甲并不买账,“我问你,你一个人住,用得着借那么大的房子吗?楼下的房子到底是管谁借的?” 第544章 小蜜要扶正 姜玉慧的问申一甲管谁借的大房子,他感到很突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他对着姜玉慧笑了起来,大脑却在加速旋转着。 “问你呢,你傻笑什么啊。”姜玉慧对申一甲的笑容并不反感,话音里带着媚气,颇有点耍娇的味道。 “这是我小姨的房子。”申一甲淡定地说。 “你小姨?你哪儿来的小姨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姜玉慧问。 “一个远亲。”申一甲说。 “你小姨,还是远亲?”姜玉慧说,“你没骗我吧?她是干什么的?” “机关干部。”申一甲觉得这样被姜玉慧问来问去的,显得很被动。他必须尽快把话题叉开,否则姜玉慧刨根问底,非问出孙婧来不可,“小慧儿啊,我对你这种查户的口气有点不习惯。多亏借我房子的是我小姨,要是我说是我表妹的话,你还不得让我领你去见见她啊?” 申一甲的话立刻奏效了,姜玉慧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白了他一眼:“德性。” “小慧儿,想我了吧?”申一甲上前抱住姜玉慧。 “少来这套!”姜玉慧虽然嘴上说着,却并没有拒绝他。 “你不是答应嫁给我了嘛,你愿意住楼下,就先住楼下,不愿意……”申一甲说。 “我可不住。”姜玉慧说,“不是自己的房子,住起来也不仗义。” “你不是说没有房子就先租后买吗?”申一甲抓住了姜玉慧儿的话把。 “你有完没完了?”姜玉慧说,“你怎么像个娘们,嘴这么碎啊,你不说话,别人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啊?” 申一甲明白了,姜玉慧嫌他说话了,不说话干什么啊?他笑了笑,原来如此啊,姜玉慧想和他亲热了,不想听他说话了,那还不好说。他拦腰把姜玉慧抱起来,转身就往卧室走。 姜玉慧撇着嘴,不开心的样子,被申一甲放到了床上,脸上还是没有一点笑容。她盘腿坐在床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顺势躺下去。申一甲立刻察觉到了,她并不想立刻和他怎么样,好像还有话要对他说。 “申一甲,我被你耍了。”姜玉慧说。 “你什么意思?”申一甲问。 “我爸都问我了,你有没有房子,我说有,还是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姜玉慧说,“他当时就直摇头,问我是不是搞错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你说吧,楼下的房子忽然变得别人的了,我现在怎么向他交待啊?” “这没什么交待的,就说你猜的,其实也是你猜的对不对?”申一甲说。 “对个屁!”姜玉慧说,“我怎么那么会猜呢。” “那好说,你爸那边,我去解释。”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这么说话口气有点大了,他也不敢保姜震东如果知道他并没有房子,会不会仍然接纳他。 “这可是你说的啊。”姜玉慧笑了,“我倒想听听到到底跟他怎么解释。”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申一甲说着,转身去客厅找手机。 “大半夜的,你嘚瑟什么?”姜玉慧喊道。 申一甲回过身来,紧走几步,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姜玉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发现姜玉慧和他说话的底气很足啊,那派头市委书记宫树仁都比不了。 没办法啊,谁让他没有房子呢,男人没房子,那就是三孙子啊,她姜玉慧还肯收留他,他就已经很领情了,不能指望这个时候,她还小鸟依人的样子。 “小慧儿,我知道你很理解我。”申一甲说。 “我没理解,李姐早嫁人了。”姜玉慧说。 “就算你不理解我的话,你也会包容我,就凭我们的关系是吧?”申一甲说,“但你爸就不行了,他可是你亲爸啊,是蓝河市数得着的领导干部,他要是知道我没有房子,十有八九会把我开了。” “那你也不能现在和他解释。”姜玉慧说,“时间太晚了,人家要是睡觉了呢?你烦不烦啊?行了行了,你也别在那演戏了,我算你主要坦白行了吧?”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看来你还知道谁远谁近。”申一甲说。 “行了行了,我还没嫁给你呢。”姜玉慧说,“你千万别高兴得太早了,睡觉睡觉,我困了。” 真是有惊无险啊!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玉慧没有追问他孙婧的身世,就是他的造化了,她没有逼他立刻向姜震东解释,也给他很大的面子,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看着姜玉慧公主般骄傲的表情,申一甲心里犯起了嘀咕。 刚才姜玉慧已经说了,原谅他可以,但要一夜一百次。她的口气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可以看出,两个人好几天没在一起了,她的确很需要他,所以今天晚上一定是一场硬仗,他必须冲锋陷阵,大显身手。 “慧儿,一夜一百次难度大了点,改个字行不,一夜一百下?”申一甲伸手去解姜玉慧的衣服。 “申一甲,我让你干记件呢?”姜玉慧笑了,“有种你就数,不累你就数。你要不数到一万,就算你失职。” 申一甲的眼睛顿时长长了,闹了半天,还是一夜一百次啊。 “小慧儿,明天还得一早去接领导,打个五折呗。”申一甲说。 “五折就算了。”姜玉慧说,“姑奶奶高兴为止。” 申一甲已经答应姜玉慧,找时间见见姜震东,告诉他自己没有房子,争取得到他的理解和原谅。他有好几次想给姜震东打个电话,和他约个时间,却一直鼓不起勇气来。 说来奇怪,姜玉慧虽然答应了他,却并没有逼他,过去了好几天,她一直都没有问他。 申一甲不敢给姜震东打电话,姜震东却把电话打进来了。 “一甲啊,我听小慧说,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借的,有这回事吗?”姜震东问。 申一甲觉得自己有点被动,这事怎么让姜玉慧抢了先呢。 “叔叔,是这样的。”申一甲说,“有一天不是和小慧聊到了结婚的事嘛,我就跟她说了,我现在没有房子,现在住的房子是亲属借给我的。” “那就是说,你的确没有房子了?”姜震东问。 “我确实没有房子。”申一甲说,“我倒是攒了一点钱,也能买一套房子,但只能买个小一点的。” “那就好,你才毕业几年啊,哪来的钱买房啊!”姜震东的口气非常平静,“你能攒一点钱,已经不错了。你不用怕,我姜震东不会难为你,你有什么条件就用什么条件,有困难你吱声,我自己的闺女,我不会看热闹,你们要是真想结婚的话,咱们一起想办法。” “没想到叔叔会这么说,谢谢你了。”申一甲说的是心里话,姜震东的态度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姜震东话锋一转:“一甲啊,我听小慧说,她已经把我们家的情况告诉你了,我也谢谢我的理解。” “叔叔,您不用客气。”申一甲说,“虽然你是长辈了,但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我尊重您的选择,您不用有什么忧虑,我申一甲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你能这么说,我太高兴了。”姜震东说,“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慧以后的生活,你们要是真的投脾气,就早一点把婚事办了吧,房子的事,我们再商量,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我知道了叔叔,小慧我您就放心地交给我吧。”申一甲又表上决心了。 “好好,太好了。”姜震东说。 申一甲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姜玉慧已经回来了,歪在沙发上,脸上贴着白色的面膜,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像鬼一样。申一甲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姜玉慧自然也不能免俗。 申一甲想立刻把姜震东打电话的事告诉姜玉慧,能足够得到姜震东的谅解,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慧儿,我今天和你家姜大主任通话了。”申一甲特意把姜震东给他打电话这个细节略去了,这样姜玉慧就会认为是他给姜震东打了电话。 “你别打了,不用打了,打也没用。”姜玉慧说,“姜玉慧是我后爹,留着钱要给那小骚货买房子呢!” 姜玉慧敢叫于纯虹小骚货,足见她对于纯虹并不感冒,似乎好像意见还不少。 申一甲一直不敢当着姜玉慧的面提起于纯虹,主要是怕姜玉慧火人。现在她忽然又提起了于纯虹,倒是申一甲没想到的。 “买房子?你说姜主任要给她买房子?”申一甲问,“他们没有房子吗?” “他们没有房子,怎么勾搭到一块的?”姜玉慧说,“一甲,我觉得你有时候怎么这么天真呢?” “那还买房子干什么啊?他们还会分身术,同时住两套房子啊?”申一甲不解。 姜玉慧一把揭下了脸上的面膜,在手里攥成一团,向申一甲扔到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掉到他下身隆起的部位。 “找的挺准啊,比我厉害。”申一甲咧着嘴笑了。 “他们要结婚,傻子。”姜玉慧喊道。 第545章 女友变身准岳母 申一甲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天于纯虹非要见他一面了,原来她都要嫁给姜震东了。他恍惚间似乎也明白了姜震东为什么总是催他和姜玉慧结婚了,如果他和姜玉慧没有结婚,姜玉慧就会成为姜震东和于纯虹之间的一种阻力,他无论做什么都会顾忌姜玉慧的感受。 姜玉慧成家就不同了,闺女出门了,父亲也要寻找自己的幸福啊,姜震东和于纯虹结婚就有了理由。 申一甲原来还想,姜震东并没有他这个无房青年表现出任何不满,主要是姜震东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世故,现在看,姜震东急于把姜玉慧嫁出去,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当然,姜震东也不傻,以他现在蓝河一秘书的地位,以后什么样的房子买不着啊。 姜震东得知申一甲没有房子的态度是,车到山前必要路,有什么路呢?申一甲很想向姜震东请教一下。 他准备抽时间看看姜震东,顺便把一个企业老板送给他的好茶,给姜震东带过去,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最近申一甲明显感觉当秘书的优越感。 最大的优越感是人们见到他时的表情更谦卑了,申一甲虽然知道这种谦卑其实是冲着市委书记宫树仁去的,但他也乐得享受。 这只是精神上的,物质上的变化也十分明显。 无论谁想见宫树仁,都要先过申一甲这一关,莫名其妙地就有人请他吃饭,给他送东西,还有人给他塞些消费卡。 饭没时间吃,卡他也不要,至于一些特产和小礼物,他感念对方的执着和恳切,就不好拒绝了。 从政府搬到市委时,申一甲把自己的桌子和柜子收拾了一遍,把收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装了两个大纸箱,星期天让李新运了两趟才全都运回住处。 到了市委常务秘书室,不到一个月,他的办公桌和柜子里又塞了不少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茶叶。 他趁穆阳不在的时候,选了一盒茶叶包装精美的茶叶,装进了准备好的布兜里,然后把口扎好。这样就比较安全了,即使别人看到这个布兜,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申一甲想见姜震东一面并不容易,首先要他有时间,只有在市委书记宫树仁开会的时候,他才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而且这个会不能太短。同时还要姜震东也有时间,光他有时间了,姜震东没时间,或者不在单位,那也是白惦记。 他等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机会,最后还是决定利用中午的时间见一见姜震东。虽然这样可能会影响姜大主任午休,但那也没办法。 请姜震东吃饭?还是算了吧。他不缺这一口,况且他和姜震东要是坐在一起,他的角色就是一个三孙子,只有点头和听呵的份了,他一想起来就很不爽。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没有回楼里,而是直接给姜震东打了一个电话。 “姜叔,我是一甲。” “一甲啊,什么事?”姜震东似乎心情不错。 “您一会儿方便吗?”申一甲问。 “方便方便,你说。”姜震东说。 “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去看看您。”申一甲说。 “好,十分钟以后,我正在食堂吃饭呢,很快就吃完了。”姜震东说。 申一甲立刻回到楼里,拿上装茶叶的布兜,从侧面的楼梯匆匆下楼,几分钟就来到了人大办公楼。 “一甲。”申一甲还没走到姜震东的办公室门口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一听声音就知道,姜震东回来了。 “叔叔。”申一甲停下脚步,等着姜震东走近。 姜震东开了门,领着申一甲进了屋:“你带的什么东西?” “我给叔叔带来一盒好茶。”申一甲扬了扬手里的兜子,“级品铁观音。” “一甲啊!我缺茶喝,一会儿你拿回去自己喝吧。”姜震东在沙发上坐下来,随即起身,“对了,我这儿也有好东西。 申一甲愣愣地站着,姜震东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套盒装茶具,得意地晃动着。 “这是一套茶具,别人送的,特级紫砂的,你拿回去用吧。”姜震东说。 “叔叔,我用不着这么好的茶具。”申一甲说。 “这套茶具好几千呢,你拿回去,不要在办公室用。”姜震东的口气很坚定。 “谢谢叔叔。”申一甲接过茶具,放到茶几上。 “我给你泡点好茶,你尝尝。”姜震东说着,拿起茶几下面的茶叶筒,往茶壶里倒了些茶叶。 “我来我来。”申一甲接过茶壶,走向饮水机。 姜震东和申一甲拉了几句家常,又问了问他的工作,忽然话题一转:“一甲啊,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直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震东会这么直接地发问,一时有点发懵。他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姜震东得知他没房子的时候,说的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是什么意思,可是这种话根本不能直说啊。 “我就是有点时间了,没事来看看您。”申一甲说。 “噢,我知道你忙,你不看我,我也不会挑你的理。”姜震东说,“你对我怎么样无所谓,我最关心的是你对小慧怎么样,只要她高兴,我怎么样都行。所以啊,一甲,我拜托你了,一定要对小慧儿好。” “你放心吧,叔叔,小慧儿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申一甲连连点头,心里很感慨,这就是一个父亲,一个内心充满慈爱的父亲。可姜玉慧为什么总是和他较劲呢?难道她体会不到姜震东的这番苦心吗? “一甲啊,正好你来了,有件事我还真得谢谢你。”姜震东的口气显得很中肯。 “我?”申一甲有点发晕,他并没有为姜震东做什么,姜震东有什么事感谢他呢? “我和人大办公室的于纯虹同志,属于自由恋爱。我们虽然年龄上的差距大了一些,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感情上的沟通。你作为晚辈,对这件事能够正确理解,我感到很高兴。” 原来是这件事啊!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其实他今天来见姜震东,正想试探一下他对于纯虹的态度,他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来一切都像预料的那样,姜震东和于纯虹应该离开正式结婚不远了。 “我的小慧儿的母亲,感情一直不好,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家庭生活,希望你不要学我。”姜震东说。 申一甲不好说什么,只好不停地点头。 按照姜震东的说法,他与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多年没有感情,但出于为孩子考虑,两个人一直同有离婚。现在姜玉慧也长大成人了,而且有了比较稳定的工作,两个人去年悄悄办理了离婚手续。 申一甲算了算,姜震东和华丽丽离婚的时候,正是娟子和吕良结婚前后,那时候,于纯虹已经调到市人大了,他还没有认识姜玉慧呢。 这么说,姜震东是先认识了于纯虹,然后才与华丽丽离婚的。 姜震东对前妻华丽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两个人长期感情不合。倒是对于纯虹说得多一些,似乎怕申一甲不理解,他还顺嘴夸了于纯虹几句。 “小于年纪小,我总得有所表现吧,年初我买了一套房子。”姜震东忽然停下来,默默地看了申一甲一眼。 “可以理解。”申一甲说。 “这套房子,我本来是准备和于纯虹结婚用的,买来的时候就开始收拾,而且收拾得基本差不多了。”姜震东说。 姜玉慧的话,在姜震东这里一一得到的验证,虽然她并没有和自己的父亲住在一起,但对他的了解还是比较准确和到位的。 “叔叔,我衷心祝福你们幸福。”申一甲不得不再次表态。 虽然于纯虹是他的前女友,但现在就要嫁给姜震东了,而且自己也有了姜玉慧,他的这种祝福也是发自内心的。不过他还是觉得有点别扭,真照着于纯虹的话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还真得管于纯虹叫“后妈”了。 好在姜震东并不知道他与于纯虹的关系,姜玉慧也不知道,只有他和于纯虹心照不宣,这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了。 于纯虹并不傻啊,她要是嫁了姜震东,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了。申一甲不得不承认,于纯虹选择姜震东比选择他更有实惠,至少现在看是这样。姜震东虽然是人大副主任,但那也是厅级干部啊,况且他长期在基层部门担任一把手,还当过市政府秘书长,经济实力也不会差。 “看你这么出息,这么懂事,我也放心了。”姜震东说,“我有一个决定,不妨今天就先告诉你。” “您说。”申一甲不知道姜震东又要演哪一出。 “我准备把这套新买的房子送给你和小慧儿,就算是我对你们俩的一点祝福吧。”姜震东“啪”地拍了一下大腿,吓了申一甲一跳。 “那怎么行呢。”申一甲连忙站起来,“叔叔,这可不行,您这个房子是自己,不,是送给……” 姜震东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有人敲门,声音很轻。 姜震东笑了笑:“她来了。” 第546章 娶美女赚新房 申一甲看着姜震东的笑容,心里一紧,于纯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他来的时候来,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不等姜震东应声,于纯虹已经推门进来。 “你上午上哪儿……”于纯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惊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进来吧。”姜震东笑道。 于纯虹低下头往前走了几步,正对着站起来了姜震东。 申一甲的心里很复杂,于纯虹明明看到他了,却没有理他,说明她在姜震东面前并不想认他,他只好也装作不认识她了。 其实于纯虹很可能在姜震东面前提起过他,连提起他的口气他都能想象得到,否则他与姜震东之间就不会误会和反复了。 “一甲啊,我给你介绍一下。”姜震东对申一甲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于纯虹同志,我们人大办公室的秘书科科长。” 于纯虹抬起头来,看着申一甲,点了点头。 “他是一甲,宫书记的秘书,小慧的男朋友。”姜震东笑道,“今天见到真人了吧?” “于科长您好。”申一甲中规中矩地问候于纯虹。姜震东在他面前把于纯虹称为同志,他似乎理解姜震东的此时的庄重感了,毕竟人家长他一辈儿嘛。 “你好一甲。”于纯虹装模作样地说,“我听姜主任提起过你,说你很优秀呢。” “不敢不敢,一般吧。”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上去还有一点拘谨,申一甲感觉怪怪的。 “姜主任,我有事来找你。”于纯虹说。 “什么事,说,一甲又不是外人。”姜震东说。 于纯虹笑了,在申一甲看来,她的笑容有一点苦涩,猛一看去,简直像哭一样,不过因为她的这张脸还算漂亮,他也感觉不到这笑容里的苦涩了,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凄美。 “检察院来电话,没找到你,快午休的时候打到我办公室去了。”于纯虹说,“说你手机关机,联系不上。” “什么事啊?”姜震东问。 “我估计可能是中午吃请饭吧。”于纯虹说,“也不一定,打电话的人是一个副检察长,好像姓刘吧,他好像很关心新检察长的任命,问人大什么时候开会。” “你怎么说的?”姜震东问。 “我说我说不准,这事你还得问题领导。”于纯虹说。 “行,我知道了。”姜震东问完,在沙发上坐下来,“纯虹啊,现在是午休时间,申一甲来了,你也坐一会儿吧。” “我……我……”于纯虹忽然有些惊慌,“我办公室里还烧着水呢。” 姜震东沉吟片刻,对于纯虹摆了摆手:“那你先去烧水吧,烧完水再过来。” “那我先去了。”于纯虹对申一甲点点头,“一甲你先坐啊。” 于纯虹吱吱唔唔的,很不情愿留下来,被申一甲清楚地看在眼里。在他和姜震东面前,于纯虹为什么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他一时有点搞不懂了。 看着于纯虹出了门,申一甲努力寻找着刚才她进来之前的情绪。刚才姜震东说到,他要把自己已经装修好的房子送给姜玉慧,还没等他多说什么,于纯虹就敲门进来了。 这么大的事,姜玉慧为什么没有和他说呢?申一甲觉得很不适应,姜震东应该先对姜玉慧说才对啊。姜玉慧心里藏不住事,如果她知道姜震东把一配套新房子送给她了,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了。更何况姜玉慧早就想管姜震东要一套房子,只是姜震东一直没有答应他而已。 “有了这套房子呢,你和小慧的新房就解决了。”姜震东的思路并没有断。 “叔叔,小慧知道吗?”申一甲问。 “我没告诉她。”姜震东说,“我买房子的事,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了,早就和我唠叨多少遍了。一个女孩子,又没有成家,要房子干什么?当然如果你们如果结婚了,就另当别论了。” “谢谢叔叔,而且我也替小慧谢谢你。”申一甲说。 “不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们好,我就高兴,你们好比什么都强。”姜震东说,“我听小慧说,你已经向她求婚了,她也答应了,那就抓紧选个日子吧。” 申一甲嘿嘿笑着,他向小慧求婚了?他怎么不知道啊?那是他们两个人在床上商量的,姜玉慧也没反对。姜玉慧的要求真不高,这就算求婚了? “我们大概也有个想法了,只是没有最后定下来,不是还要向双方家长汇报嘛。”申一甲说。 “你们定,我们做长辈的怎么都行。”姜震东说。 “谢谢叔叔。”申一甲说,“你这么达观开朗,也是我和小慧的福气。”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向姜震东解释为什么借住别人的房子,到头来姜震东出手大方,送给小慧一套房子。虽然姜震东口口声声是送给他们俩的,但那不过是和他拉近感情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一甲啊!我和于科长的感情也比较稳定,纯虹毕竟是个姑娘家,她能跟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我怎么也得和她举行个仪式。”姜震东说,“等你和小慧儿结了婚,我也选个日子,把事办了。” 申一甲唿啦一下全明白了,看来他没猜错,姜震东这么急着让他和姜玉慧结婚,关心自己的闺女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真的要和于纯虹结婚了,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叔叔辛苦了大半辈子了,知道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申一甲说。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申一甲一听就知道,于纯虹回来了。 于纯虹不等姜震东答话,就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来,粉面含春地站在门口。 申一甲忙站了起来,对于纯虹笑了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于纯虹的情绪似乎调整得很好,她指了指沙发,露出一付主人的姿态:“坐啊一甲。” 姜震东似乎对于纯虹的出现见怪不怪了,他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给于纯虹让出了位置。 “纯虹啊,一甲和小慧儿的婚事基本定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姜震东说,“你虽然和申一甲年纪差不多,但论辈份,你可是家长啊,以后一定和申一甲处好关系。” 于纯虹并没有坐,只是对姜震东点了点头。 因为于纯虹的出现,申一甲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好在姜震东说话比较痛快,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再呆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给于纯虹倒地方,赶紧走人吧,大中午的,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人家要干什么啊! “叔叔,于科长,那我走了。”申一甲不容两个人说话,就走向门口。 姜震东并没有执意留他,客气了两句,把他送到门口。 “纯虹啊,申一甲是稀客,你替我送送他吧。”姜震东从茶几上拿过那盒茶具,塞进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的心里一抖,姜震东让于纯虹送他?亏他想得出来,看来他是真不知道他们过去的关系啊。 “那我就送姜主任送送一甲。”于纯虹的回答却很干脆。 申一甲不敢过于拒绝,他怕姜震东从他拒绝的眼神里发现什么秘密。 “不用了,谢谢姜主任。”申一甲说。 “姜主任,你这是什么东西啊,要送给一甲,不问问她喜欢不喜欢。”于纯虹说。 “保证喜欢。”姜震东在于纯虹的背上拍了一下。 申一甲出了门,向门里的姜震东挥了挥手,于纯虹就从姜震东的旁边挤了出来。 大概是中午的缘故,走廊里静极了,只能听到两个人轻微的脚步声。 “于科长,别送了。”申一甲说。 “姜主任都发话了,我哪儿敢不送啊。”于纯虹说,“再说了,你是人家姜大主任未来的姑爷,我也不敢得罪啊!” 于纯虹的声音虽然不大,申一甲还是慌张地看了看走廊两侧,真怕什么人钻出来,一睹姜主任准姑爷的尊容。 于纯虹立刻看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忙捂上了嘴,没在说什么。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楼梯口,申一甲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可以和于纯虹告别了。和她走在一起,真是让他倍受折磨啊。 “一甲,今天怎么想起来看看姜主任了?”于纯虹在楼梯口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请回吧于科长,谢谢你了。”申一甲说。 于纯虹轻轻推了申一甲一把,不声不响地下了楼梯,“反正我也没事,送你到门口吧,你是市委书记的秘书,现在得罪不得啊!” “我就是一个拎包的,我知道自己一顿吃几两干饭。”申一甲扭头对于纯虹笑了笑。 “你和小慧的事真的定了?”于纯虹问。 楼梯间没人,于纯虹显得轻松多了,申一甲不想正面回答她,那天在四季香饭店里,她要他离开姜玉慧的话,他至今历历在目。 “天下姑娘多的是,你非得娶姜玉慧吗?”于纯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责备。 申一甲对于纯虹的话很不感冒,她和他玩失踪,离开他了也就算了,现在又来干涉他和姜玉慧的关系,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下年轻男子多的是,你就非得嫁给姜震东吗?”申一甲反问道。 第547章 难忘旧爱 申一甲的反问并没有得到于纯虹的回应,她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申一甲知道他的话有点太直白了,那也没办法,于纯虹就是这么问他的,他必须让她体会一下被人质问的感受。 “这样也挺好,我们谁也不用回答谁了。”申一甲自我解嘲道。 他本以为于纯虹顶多把她送到楼梯口,没想到会沿着楼梯一直往下走,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回去吧,不用送了。”申一甲说。他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了,好像称呼她什么都不合适。 “一甲。”于纯虹却叫得很顺口,“我嫁给姜震东是有原因的。” 申一甲淡淡一笑,于纯虹嫁姜震东是有原因的?那能没原因吗?不就是看上了他的地位,可能还有他的钱。唉,姜震东可能比一般干部有钱,但他的钱也不会多到哪里去,于纯虹找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公,看上去就不般配,再说性生活也不会和谐啊,真弄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你不用说。”申一甲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于纯虹停下脚步,看了看申一甲,又继续往下走:“你不用猜了,你猜不到的。” “有那么神秘吗?”申一甲很不感冒,“不就那点儿事嘛。” “你愿意怎么想怎么想吧,脑袋长在你的身上,怎么想是你的权力。”于纯虹说。 两个人很快来到一楼,于纯虹停下了:“我也想通了,我不会再劝你和小慧分手了,我知道我的想法太自私了。” 申一甲心里想,你知道就好:“好了,我走了,谢谢你。”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不想再看到于纯虹那张故作神秘的脸。 姜玉慧领着申一甲正式拜见了她的母亲华丽丽,还在华丽丽的住处吃了饭。这是申一甲和华丽丽第一次见面,她对他的态度还算亲切。就在这次晚餐上,申一甲和姜玉慧的婚期定了下来。阴历八月十六,正好是周末,还是个双日子。 婚期定下来了,申一甲很想把这个好消息找一个人分享。他的大脑里立刻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市委书记宫树仁,一个是旅游局局长孙婧。 宫树仁好说,申一甲随时都可以告诉他,孙婧就有点难度了,申一甲不想在电话里告诉她,可是约她出来却是一件很费脑细胞的事。 孙婧听说他要结婚,会是一种什么态度?申一甲很难想象。 上一次他把自己的恋情向孙婧坦白时,她虽然表现很平常,但还是莫名其妙地掉了几滴眼泪。他不觉得这是因为孙婧吃醋了,而是触景生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申一甲趁午饭后的间隙,给孙婧挂了一个电话。 “孙局长在哪儿呢?”申一甲问。 “一甲啊,你也真会找时间,我忙了一上午,这会儿刚闲下来。”孙婧说,“现在是旅游旺季,我还能在哪儿啊,在景区走访呢,下午就回去了。” “想提前约个时间,请你吃个饭。”申一甲说,“孙大局长能给个面子吗?” “申大秘可别这么说,你现在是蓝河一秘啊,你请我吃饭,是我的荣幸啊。”孙婧笑着,“别人想和你吃饭,还不一定有这待遇呢。” “你快别吹捧我了,咱们谁和谁啊?”申一甲说。 “一甲,我没看错你。”孙婧说,“看到你现在工作这么顺利,我真心为你高兴。”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还跟他客气上了。她以前还真很少这样明目张胆地吹捧他,他怎么听都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一切都与你的帮助分不开。”申一甲说“你想吃点什么,哪天有时间,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吃点什么?我现在就想喝点粥。”孙婧说。 “喝粥我怎么请啊?”申一甲有点为难了。他知道孙婧说的是心里话,但孙大局长要喝粥,他也没法预约啊。 “行啦行啦!能听到你的电话我就很高兴了。”孙婧说,“你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吃饭啊。据我所知宫书记这两天应该很忙吧?” 申一甲不禁暗暗吃惊,孙婧怎么知道宫树仁这两天很忙的?她难道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宫书记这两天是很忙,不过今天晚上七点以后就没事了。领导先是要接待省里的一批客人,晚上七点钟要和一位外地来的老同学吃饭,那时候就没我什么事了。” “那好啊,我来我们食堂吧。”孙婧说,“我安排你。” “食堂?”申一甲觉得孙婧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张嘴就来呢,“你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啊?” “我们食堂,除了师傅和办公室主任,没有别人知道的。”孙婧说。 “孙局长,还是我在外面找个地方吧?”申一甲觉得自己太被动了。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准时来就行了。”孙婧说。 孙婧的口气这么坚决,申一甲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申一甲说。 “宫书记过两天要到北京学习,我猜的没错吧?”孙婧得意地说。 “你太神了。”申一甲说,“你干脆当别旅游局长了,去国家安全局吧。” “一甲,经常能看到杨重吗?”孙婧并没有接申一甲的话茬,而是向他问起了市委副书记杨重。 申一甲不知道孙婧为什么想起了杨重,杨重的办公室离他的常务秘书室不远,只要杨重来上班,他每天都会看到他,而且远不止一次两次。 “你说的杨书记吧?我和他在一层楼,天天能看到。”申一甲知道孙婧和杨重的关系不一般,可是她这样毫不避嫌地问起杨重,却有点反常了。 “他对你怎么样啊?”孙婧问。 “还行。”申一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哼了一声,行什么行,杨重见了他就没笑过。 “一甲,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和你聊了,晚上见。”孙婧说。 孙婧如果不提杨重,申一甲还没有注意,今天的杨重很反常啊。孙婧为什么突然问起杨重了呢?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这么失言的。 孙婧与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肉体上的接触了,他们的情人关系已经名存实亡。这时候孙婧向他问起杨重,引起了他的疑虑:看来孙婧心里肯定有事。 今天早晨,申一甲接市委书记宫树仁到了单位,收拾了常务秘书室,拖了地,然后又向宫树仁请示了一下一天的工作安排,回到常务秘书室时,穆阳已经到了。 穆阳拿了纸去卫生间了,申一甲一个人在办公室翻看着记事本,准备打几个电话。 市委副书记杨重进来了,他现在是蓝河市委常务副书记,蓝河名副其实的三把手。杨重经常来常务秘书室,申一甲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申一甲立刻站了起来,向杨重问好:“领导好。” 杨重板着脸:“小穆呢?” “去洗手间了。”申一甲说,“领导有事可以交给我。” “交给你?”杨重“哼”了一声,“用不起。” 申一甲尴尬地笑笑:“领导,我是秘书啊,就是为领导服务的。” 谁知杨重斜了他一眼:“瞧瞧你这办公室,文件太多了,哪儿都是,窗户也不开,地也不拖,你瞧你这花养的,嗯,带死不活的。” 申一甲立刻斜眼了。 杨重说的不是事实啊!他桌上的文件是多了点,但这是一会儿要拿给宫树仁批阅的,少一份都不行啊!窗户明明开了一扇,地板他一早来了就拖完了,至于窗台上的花,长得还可以,没有一棵有黄叶子啊,杨重为什么不由分说,一股脑冲他来了? “谢谢领导批评,我一定注意。”申一甲不想向杨重解释,他已经总结出了一条经验,在领导面前,尽量不要解释,越解释越麻烦,搞不好人家还会以为他不服气。 杨重听了他的话,连声都没吱,转身就出去了。 申一甲还为这事纳闷呢,没想到孙婧偏偏问他是不是经常看到杨重,杨重对他怎么样。 杨重知道申一甲是孙婧的外甥,虽然这个外甥是假的。在申一甲看来,杨重根本无法查证他与孙婧的关系,所以就算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怀疑,也至于公开质疑。单冲孙婧与杨重的关系,他就算不关照他吧,至少也不应该找他什么麻烦。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明白,杨重到底怎么了。 晚上七点钟,申一甲准时到达旅游局,一个人匆匆上楼,敲开了孙婧的办公室。 孙婧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申一甲抽起鼻子嗅了嗅,一种特别熟悉的味道,一种久违的味道。 “一个人来的?”孙婧向申一甲的身后看了看。 申一甲立刻慌了,孙婧简直神了,竟然猜到他为什么来找她。 “你怎么了?”孙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拍了一把,“今天怎么有点发呆啊?” “我一站在你面前,就感觉被剥光了一样。”申一甲说。 “别,这可是在办公室,不许耍流氓啊。”孙婧说,“走吧,我领你去食堂。” 孙婧的话让申一甲产生了联系,办公室不许耍流氓,难道食堂可以吗?他心里很纠结,如果孙婧今天晚上想要他怎么办? 第548章 拒陪市委副书记 旅游局食堂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窗外是转盘道,视线可及之处没有任何高层建筑。 厨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热情地把孙婧和申一甲迎进了里面的单间。 “孙局,按您的吩咐,菜刚上桌,趁热吃吧。”厨师笑着对申一甲点了点头。 “这是我外甥,今天来看看我,顺便让他到食堂尝尝咱们的家常菜。”孙婧说,“李师傅你回去,时间不早了,吃完饭以后,我会帮你把碗筷收好。” “谢谢孙局长,那我走了。”厨师摘掉帽子,脱掉大褂,换上衣服走了。 申一甲没想到旅游局还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怪不得孙婧执意让他过来,根本就不容他置疑呢。现在这座小楼里只剩下一楼看收发的师傅了,这里真是太安全、太方便了。 “我想你跟着宫书记不缺吃的。”孙婧说,“我特意让师傅做了两个家常炖菜,咱们娘俩就拉拉家常吧。” 孙婧话里在占申一甲的便宜,却一下拉开了两个人的心理距离。申一甲清楚地意识到,孙婧似乎已经不再把他当成那个宠着的小情人儿了。他进门之前还顾虑孙婧会不会和他做别的,听了孙婧的话,他的顾虑立刻打削了。 “好久没吃到家常炖菜了。”申一甲拿起筷子就吃,吃了好几口,才发现孙婧握着筷子,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怎么不吃啊?”申一甲问。 孙婧笑了笑:“看着你吃,我就挺陶醉了,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一件作品,看着你吃饭我都高兴。” 申一甲傻笑了一下,孙婧是很高兴,从她的目光里,他就能看出里面充满的柔情和爱怜。 “你这小子,没事是不带找我的。”孙婧说“赶紧交代吧,又遇到什么事了?” 申一甲呵呵笑了起来,孙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含蓄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孙婧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要说他们两个人是一对,绝对没有人会质疑。 他不想马上提起姜玉慧,更不想立刻把自己的婚期告诉她。他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还是慢慢渗透,一点一点告诉她为好。 “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你问起了杨重,到底怎么了?”申一甲立刻转换话题,这样孙婧也许会觉得他是因为杨重的事来的。 “是不是杨重今天欺负你了?”孙婧问。 申一甲心里有数,杨重的确欺负他了,可是他不想带着主观色彩谈论这位市委副书记,他还是想听听孙婧说什么。 “今天杨书记有点奇怪,他一大早就去了常务秘书室,把我教训了一痛。”申一甲说。 “教训你?你是宫树仁的秘书,他敢教训你?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孙婧说。 申一甲放下筷子,对孙婧说了起来。碍于孙婧与杨重的可疑关系,他没带任何主观色彩,一五一十地把早晨杨重敲打他的话说了一遍,而且再三向孙婧解释,杨重对他的指责是无中生有,张口即来,随意得很,没有任何根据。 申一甲在说,孙婧却吃了起来,听他说完,她又把筷子放下了。 “一甲,这事不怪你。”孙婧说,“他知道你是我外甥,当年你调进接待办时,他是主管副市长,我和接待办主任于发和找他签的字。他这么对待你,是把对我的不满发泄到你身上了。”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原来杨重和孙婧之间果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呢,一大早晨,杨大书记火还没消呢,直接就冲他来了。就算孙婧和杨重之间有什么不快,那至少也是头一天晚上的事啊! 孙婧昨天晚上确实与市委副书记杨重在一起,不过不是她一个人,还有文教卫生口的几位领导,还有几位是女领导,一桌正好十个人,是卫生局的周局长请客,孙婧也去了。 虽然去了几个女领导,但孙婧最年轻,应该说也算最漂亮的。在酒桌上,她自然成了男领导敬酒、献媚、调笑的对象。别看这些领导干部平时都板板正正,中规中矩,但到了酒场上,开起玩笑来一点也不逊色。 孙婧很少有机会与杨重在一张桌上吃饭,有时候能坐到一起,也是在接待时遇上的,或者参加酒局时被安排在同一家饭店。 可能是男女搭配的缘故吧,酒桌上气氛特别热烈,杨重的兴致也很高,干了两杯酒后,又倒上了一杯。这时候已经到了自由组合阶段了,酒桌上分成了两个阵营,几个人围着杨重,几个人围着孙婧,酒桌上出现了两个中心。 孙婧心里也很着急,这样被几个男领导围着,杨重肯定不会痛快,况且她一直想过去给杨重单独敬杯酒,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就在这时,杨重笑着开腔了:“你们几个,围着人家美女局长干什么呢?比谁帅呢?还是比谁官大呢?” 杨重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杀伤力却很大,围着孙婧的几个人立刻散开了,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文化局副局长华丽丽正站在杨重的身后,闻言嘻嘻笑着:“领导就是怜香惜玉,一句话就给我们孙局长解围了。” 杨重呵呵笑着:“我们小华局长的话就是犀利啊,你看我就这点爱好,都让你给我说出来了,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杨书记,大伙儿今晚上是真高兴。”华丽丽说,“那什么呗,一会儿我从我们局抽调几个歌唱家,舞蹈家,咱们去梦幻娱乐城疯狂一把呗。” 没等杨重说话,桌边就响起了一阵叫好声。 孙婧看着对面的杨重,想等华丽丽回座以后,过去给杨重敬杯酒。 对面的杨重似乎看出了孙婧的心思:“你们这帮小子,就知道喝彩,华局长今晚不仅安排你们吃饭,一会儿还要请你们练练嗓子,练练腿脚,你们赶紧过来敬小华一杯啊。” 众人群起而响应,立刻把华丽丽围了起来。 孙婧见机会来了,便趁乱来到杨重的身后。杨重刚才本来想坐下呢,看见孙婧过来,把杯子放到桌上,四处找着酒瓶子。 孙婧手快,顺手拿起杨重不远处的半瓶酒,想给杨重倒酒。她本来以为杨重不会让她倒,因为他已经喝了不少了,她过来敬酒也就是表达点心意。 杨重自己把杯子拿起来,直接捅到了酒瓶子下面。孙婧迅速给杨重的杯子倒了半杯酒,虽然杨重没叫停,她也没有接着倒下去。 “杨书记,冬青还好吗?”孙婧问。 冬青是孙婧的女朋友,孙婧把她介绍给杨重,后来杨重悄悄娶了她。孙婧本来是想借此脱身,摆脱杨重可能的纠缠,没想到肉包子打狗,冬青被他收了。 “唉,别提了,天天就是描啊描,画啊画。”杨重的话里颇有些责备的味道。 孙婧心想,冬青喜欢绘画,现在又开起了美容院,不让她描,不让她画,那让她干什么啊,不能天天躺在床上伺候他吧?再说了,杨重她也不是没领教过,五十的人了,没有那么大的战斗力了,冬青要是欲望强烈一点,他还真伺候不了她呢。 “人家冬青可是才貌双全,杨书记不会不知足吧?”孙婧有点敲打杨重的味道,他有地位不错,但冬青不仅人长得漂亮,更主要的是年轻啊。她估计杨重都不敢领她逛街,怕别人在背后议论,所以她到现在也没听冬青说起过他们逛街的事儿。 “她虽然年轻,可在床上可没有你风骚啊。”杨重压低声音说。 孙婧的脸立刻撂了下来,杨重敢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难道就不怕别人听到吗?这不仅是侮辱冬青,也是对她的极不尊重。难道他喝多了吗?不像啊。 “你是领导,说话要注意身份啊。”孙婧说着,举杯往杨重的杯子上杯了一下,“敬杨书记升官发财。” “别逗了。我还升什么官啊,官做多大算大啊。”杨重说着,一口把杯里的酒搂了,“发财就更没戏了,我这辈子也赶不上你家姚云龙啊!” 孙婧的余光发现,华丽丽正在人群的围绕中向这边瞧着,便想立刻走开。 不料杨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一会儿出去活动活动?” 孙婧的内心很纠结,杨重亲口请她出去活动活动,但那可是刚才华丽丽的倡议啊,又是到姚云龙开的梦幻娱乐城,到底去不去呢? 她没有回答杨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挣开杨重的手,转身走开了。 孙婧刚离开杨重,又几个人立刻围在了他的身后,孙婧心里暗暗庆幸,多亏刚才没和杨重多说什么,原来这些人都盯着她呢。 孙婧回到座位上,略加思索就拿定了主意,今天晚上不去梦幻娱乐城唱歌跳舞了,有华丽丽还有文化局的那些小妖精就足够了,她去的话,纯属画蛇添足。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杨重今天晚上有些失言失态,应该酒已经到量了。 酒宴散场的时候,杨重故意凑到孙婧的身边,悄声说:“走吧,冬青回娘家了。” 杨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今天这么明目张胆? 孙婧笑着大声回了杨重一句,又像是所有人说的:“杨书记,我得跟你请个假了,我明天一早要去景区检查,一会儿的活动就不参加了。” 第549章 替美女局长穿小鞋 杨重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没有理会孙婧,却扭头瞅了瞅身后的人:“你们还谁有事,有事就和孙局长一起走吧。” 所有人的都没有应声,不过有的人听说孙婧走,便凑到她的身边,试图挽留她。 “不好意思了,各位领导。”孙婧说,“明天早晨要起早出门,今天不能回去太晚,要不我会老得很快的。失陪了,失陪了。” 杨重则一直朝前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孙婧知道杨重肯定不高兴了,不高兴就不高兴吧。不能凡事都依着他来,找文化局的美女伴舞已经可以满足他了,再说还有华丽丽陪着,她真的没必要去了,再说他今天显得有些放肆,在大庭广众之下挑逗她,一点也不避讳。至于说什么冬青回娘家了,则是赤裸裸的暗示和勾引了。 就算杨重当年曾经帮助过她,但她也陪了他上了几次床,人情也算还了,后来她为了摆脱杨重,特意把自己的好友冬青介绍给他。冬青是个才貌双全的美女,杨重既然把冬青娶了,就应该好好对待她,没想到他坐拥美女,仍然花心不改,简直太过分了。 孙婧把昨天晚上吃饭的事对申一甲说了,但她把许多细节都活力了,唯独保留了在饭店门口向杨重告别的一幕。 申一甲看着孙婧这张淡妆的脸,听着她清脆而性感的声音,已经猜到她没有把全部的实情告诉他。不过他很知足,孙婧能把昨晚的事告诉他,让他立刻找到了杨重对他找茬的原因。 “就冲杨重今天早晨对你的态度,就说明他挺小心眼的。”孙婧说,“你还真得小心点。” “没事吧,你可能就是一时气不顺,可能明天就好了。”申一甲说。 “他知道你是我外甥,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孙婧说,“除非他怀疑我们的关系是假的。” 申一甲被孙婧的话吓了一跳,如果杨重怀疑他与孙婧的关系,会怎样对待他?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们也没有什么事被他抓住把柄啊。”申一甲说。 “这些领导的脑袋,你是不知道,他们有的人是整人内行,整事外行,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孙婧笑着,“你知道什么叫窝里横吧?就是这样子。” 申一甲笑了,原来孙婧对杨重这印象啊,那就怪不得昨天她没有去陪他去梦幻娱乐城娱乐呢。 “行,我躲他远点总行了吧,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申一甲说。 两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快两个小时了。 申一甲与孙婧聊了半天杨重,又聊起了市委书记宫树仁,还有他当秘书的那些事。 孙婧没有问他个人问题,申一甲不知道她是有意回避了,还是没有想起来。 怎么和孙婧说呢?自己和姜玉慧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再不告诉她,可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你天天这么忙?个人问题怎么办?”孙婧问,“你总不能嫁给宫树仁吧?” 申一甲正想着,孙婧的问题就来了,他立刻感到今天太被动了。如果在她的追问下,才把自己的那点事告诉她,就显得太不心诚了。 “当秘书不都这样吗?”申一甲像是在自我安慰。 孙婧以为申一甲是因为被杨重发难才来的,所以也没有再多问他什么。 临走的时候,申一甲犹豫再三,还是没好意思把自己定婚的事告诉孙婧。 “我送你吧。”孙婧说,“今天没怎么喝酒,光聊天了。” “那不行,今天我叫出租送你回家。”申一甲当秘书已经习惯了,如果孙婧不能安全到家,他就不太放心。 “你啊,有职业病了。”孙婧没有再坚持。 旅游局与孙婧的家不算近,二十多分钟才到,出租车停在孙婧家的楼下,孙婧甩了一下头发:“拜拜,有事打电话。” 申一甲跟着孙婧下了车,孙婧忙拦住他:“不用送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我……”申一甲觉得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你怎么了?”孙婧掐了申一甲的胳膊,凑在他的耳边说,“乖,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去,听话。” 申一甲咬了咬嘴唇:“我得向你汇报一件事,你千万不要生气。” “什么事啊,我还要生气?”孙婧问。 “我定婚了,今天八月十五。”申一甲说,“你是我告诉的第一个人。” “哟……”孙婧沉默片刻,“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我也好敬你一杯啊。” “不敢说,怕你生气。”申一甲说。 “我不会生气,你早晚会有这一天啊。”孙婧说,“只有你成了家,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会真正落地,你别瞎想了,你的婚礼我一定会参加的。”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申一甲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包括在床上吗?”孙婧笑道。 申一甲点了点头,感觉孙婧心里似乎很轻松。 “认识你一回,我知足了,快回去吧。”孙婧说着,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推着。 把定婚的消息告诉孙婧,了却了申一甲的一块心病,另一个他要告诉的人,就是市委书记宫树仁了。告诉宫树仁就容易多了,只要找一个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机会,顺便把消息告诉他就行,这样的机会每天有很多,根本不是问题。 上午,宫树仁向申一甲交待完去北京学习用带的东西,心情似乎不错。申一甲觉得不能再犹豫了,直接把自己的事告诉宫书记吧。 “领导,我和女朋友的婚期基本定了。”申一甲说,“今年八月十五。” “是吗?你小子动作挺快啊。你还没有告诉我,新娘是谁家的闺女啊?” “我女友是财政局的一个科长,她的父亲是市人大的姜主任。”申一甲说。 “姜主任?姜震东啊?他不是咱们前秘书长嘛。”宫树仁张大了嘴。 “对,也是这两年才去的市人大。”申一甲说。 “好,很好,祝贺你。”宫树仁说着“啧”了一声,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八月十五我出国啊,恐怕赶不上你的婚礼了?” “谢谢领导,工作要紧,再说领导工作忙,根本不用亲自去。”申一甲也觉得有一点遗憾。秘书结婚,领导没有出席,是有一点遗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宫书记要出国的事,他早就知道,但并不知道是在仲秋节期间。 “如果我到时候真不在家,就找个人替我去。”宫树仁说,“这是件人生大事,他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对你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原来宫树仁对他不放心啊!申一甲终于知道了宫树仁的真实想法。 “那正好,这段时间我去北京学习,你可以在家准备一下你们的婚事,我给你假,你尽可放心的去忙。”宫树仁说。 “谢谢领导。”申一甲说。 “等我告诉李新,在我出门的这段时间,让他拉着你跑一跑,帮你忙活忙活。”宫树仁似乎意犹未尽。 “领导想得太周到了,我都不好意思了。”申一甲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生就这一次婚礼,我又没帮上你别的,出几趟车这种小事,我还是可以帮上的。” 申一甲从宫树仁的办公室里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宫书记以后不会再催他快点找女朋友了,不会再对他不放心了。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看来一个男人没结婚,也同样会给人以不安全的印象啊。 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呢,杨重就推门进来。 他以为杨重要找穆秘书,便对杨重笑了笑。杨重并没有理会穆阳,直接冲着申一甲过来了。 申一甲慌忙站起来:“领导好,领导有什么吩咐?” 杨重在申一甲的面前站定,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宫书记在办公室吗?” “在办公室啊,我刚出来。”申一甲知道杨重可能要找宫树仁。 “有客人吗?”杨重问。 “没有客人。”申一甲说。 “一会儿有没有客人?”杨重又问。 “领导今天上午都没有客人。”申一甲说,“领导后天就去北京学习了,明天上午有一批干部需要谈话。” “宫书记在忙什么呢?”杨重接着问。 申一甲心里犯起了嘀咕,杨大书记这是要干什么啊,想知道宫书记在干什么,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已经出去来,哪知道宫书记在干什么,正常来说,宫树仁现在不是在批阅文件,就是在电脑上找东西呢。 “领导应该在看文件吧?”申一甲说。 杨重“嗯”了一声,转身走了。穆阳刚才就站在杨重的身后,杨重一直都没有理会他。 申一甲摸了摸脑门,又拿下手来看了看,湿淋淋的,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被杨重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是真担心杨重当着穆秘书的面,尿他几句。 申一甲和穆阳都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申一甲惊魂未散,坐在那里发愣。 刚才申一甲从宫书记的办公室出来时,宫树仁还叮嘱过申一甲,在他去北京学习期间,蓝河市委的工作暂时由杨重负责,有什么急事不便向他汇报,可以直接找杨重。 申一甲暗暗叫苦,宫书记去北京学习,杨重在家里就是天了,他自从进了机关以后,杨重就没给过他好脸,就算他认识杨重的亲侄女杨莹莹都无济于事,看来这回他的苦日子来了。 第550章 内斗内行 市委副书记杨重离开没有几分钟,申一甲桌角的震铃就响了。 这种震铃安在常务秘书室,还有宫树仁隔壁的秘书专用办公室。每当这个震铃响起来,就是市委书记宫树仁有事唤申一甲过去。 申一甲觉得有点奇怪,副书记杨重刚去宫书记办公室,不会这么快就出来了吧?这时候宫书记找他做什么呢?不会是杨重向宫书记告了他的什么状吧?杨重在这座市委大楼里,仅在一人之下,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申一甲不敢耽误,立刻起身出了常务秘书室,来到宫树仁的办公室门前。 他敲门进去,见宫树仁正气呼呼地在地板上踱着,显然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一甲,你过来!”宫树仁满脸不悦。 申一甲吓得小心脏一紧,宫书记这是怎么了?杨重向他说什么了,惹得领导这么大的火气? 宫树仁理都不理申一甲,绕过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却并没有坐下。 申一甲疾步来到办公桌前:“领导,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宫树仁并没有回答申一甲,而是从台历旁边拿过两个纸包,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宫树仁手里拿的是两打包好的现金。 宫树仁把那两打现金拍在了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吓得后退了两步。这是哪儿来的钱?宫书记要干什么? “你把这两捆现金还给杨重!”宫树仁说。 申一甲的心里霍然开朗,这钱是杨重的,杨重刚才找宫书记就是来送钱的。 一个市委副书记给市委书记送钱,简直超出了申一甲的想象,怎么可能是这样呢?再说了,这是杨重拿来的钱,他送回去算怎么回事呢? “领导,您确定是要把这两捆现金还给杨书记?”申一甲生怕自己听错,想向宫树仁再确认一下。 “我这不要去北京学习嘛!杨重说来看看我,就把这两包现金拍这儿了,说什么在北京补贴一下生活。”宫树仁说,“我当场就拒绝了他,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事,用不着搞这个嘛,可是他把钱放下,转身就走,我拦都拦不住。” 宫树仁一句话,就让申一甲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宫树仁要去学习,杨重给他塞了两个大红包,如此而已。 申一甲为难了,如果宫树仁因为别的事情让他去见杨重,他二话不话,拔腿就走,可这是把两万块钱退给他啊,杨重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要是现在去还钱,杨重能给他好脸色吗? 申一甲不敢耽误,宫树仁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要是不去,那事可就大了,宫树仁要是急了,都可能就地免了他的职。 “领导消消气。”申一甲说着,从桌上拿起宫树仁的水杯,想借此磨蹭一会儿。可是他刚才出门时倒的水仍然是满杯的,宫树仁并没有喝。 “太气人了,这不明摆着让我犯错误吗?”宫树仁说,“我出去学个习,这个拍两万,那个拍三万,我没见过钱啊?我也知道这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我我头上的这顶官帽来的。” “领导消消气,喝口水。”申一甲把杯子递到宫树仁的面前。 宫树仁本没有接杯的意思,但见申一甲一直这么端着,不肯离开,便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随手把杯子放在桌上。 “这是高崇云出问题了,他杨重开始给我搞糖衣炮弹了。”宫树仁背着手,踱起了方步,情绪显然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他杨重原来是干着副市长的工作,整天围着市委书记转,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当市长那会儿,他臭我的那些事,我都不稀跟他计较了。” 申一甲终于明白为什么宫树仁对杨重的劲儿那么大了,原来他曾经和高崇云过从甚秘,还在背后告过宫树仁的黑状,这就难怪宫树仁对他有成见了。 申一甲决定劝劝宫树仁,对杨重送钱这件事进行淡化处理,两个人毕竟在一个班子里,又是老大、老二的身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宫书记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杨重这个副书记了,他要是反咬宫树仁一口,事情就闹大了。 “领导,我知道我是个秘书,这个身份没有资格跟你谈工作、提建议。”申一甲说。 “一甲,有什么话你就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只要你说得有理,那我会听进去的。”宫树仁说。 有了宫树仁的这句放,申一甲的心里亮堂多了,就是他不论说得中不中听,宫树仁都不会和他计较。 “领导,不是有句俗话吗?大肚能容世间难容之士,有多大的胸怀就有多大的舞台。”申一甲说,“您就大人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呵……你小子。”宫树仁笑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话是这么说啊,可能做到太难了。” “我建议领导和杨书记谈谈心,把利弊得失和他说清楚。”申一甲说,“这样既给了他面子,又退了款,两个人都不伤和气,您说呢领导?” “你说得对,我何尝不想这么做呢。”宫树仁说,“可是他过去做得那些事太气人了,我一想起来就……唉不说了。” 申一甲有底了,原来宫树仁也想找杨重谈谈,可能是没心情的原因吧,竟然一时冲动,把他叫来了,让他把现金还给杨重。如果这笔钱真是由他还给杨重,杨重肯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他亲自送的钱,宫树仁竟然让一个秘书给还回来了,他的脸往哪放啊? “一甲,你去把杨重请过来吧,我真得和他好好谈谈了。”宫树仁说,“冤家易解不易结,过去的事就算了,我就全当没发生过。” “领导好大度。”申一甲由衷地赞叹道。 宫树仁有了态度,申一甲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终于躲过了一场困局,他乖乖地离开了宫树仁办公室,生怕他的变化有什么改变。 申一甲长长呼了一口气,轻轻悄了悄杨重办公室的门。 “咔嚓!”门锁开了。 申一甲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进去。 杨重正靠在沙发椅上打电话,见申一甲进来,表情有一点怪异,很快就放下了电话。 “小申啊,我正要找你呢。”杨重说。 其实申一甲进门前已经想好了,对杨副书记不必多说,把宫树仁的意思告诉他,就算完成任务,不论杨重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这样就不会搅到这件事里了。 杨重的发问,把申一甲的如意算盘打乱了,真是奇怪了,他不找杨重也没事,一找他怎么还找出事来了。 “领导有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指示?”杨重冷笑一声,“我敢对你有指示吗?你是什么人啊,你是蓝河一秘啊。” 申一甲心想,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杨书记到底对他抱有什么成见啊?为什么这么问他呢? “领导,我就是一个小秘书,在您面前我就是一个勤务员、服务员。”申一甲说,“领导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直说,我一定认真接受您的批评,有错必改。” “你有什么错啊?”杨重说,“你能有什么错啊?” 申一甲更懵了,听杨重这口吻,今天就是要跟他过不去了。不能这样下去,马上把宫书记的指示传达完,尽快走人。 申一甲双手下垂,规规矩矩地站着:“领导,宫书记让我……” “你少跟我提宫书记,宫书记是你爹啊?”杨重立刻打断了申一甲的话,拿起面前的一份材料,“啪”地摔在桌子上。 在杨重面前不能提宫书记?这个申一甲傻眼了,他是宫树仁的秘书,找杨重也是宫书记让来的,杨重不让他提宫书记,就等于封了他的嘴,他什么话也无法说了。 申一甲为难了,这可怎么办呢?不提宫书记他来干什么啊。 “我问你,你和旅游局的孙婧孙局长是什么关系?”杨重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申一甲。 申一甲的耳朵在嗡嗡作响,杨重问到了他心底从来不肯示人的隐私,而且口气咄咄逼人,充满杀机。 你要冷静。申一甲这样提醒自己,杨重并不知道你和孙婧的关系,他应该是在诈你呢,如果这时候露出马脚,不仅会被杨重准确地扣上一顶帽子,孙婧也会受到牵连。 “杨书记,孙婧是我小姨。”申一甲摆出一付标准的笑容,“小姨跟我说过,当年我调进接待办的时候,你是蓝河市常务副市长,我进机关的手续,还是您给评的呢,所以您是我的恩人,对我有知遇之恩。” “什么知遇之恩,少给我戴高帽。”杨重的口气不像刚才那么冲了。 “我小姨也常向我提起您,说您在工作中对她帮助很大。”申一甲说。 “她还记得我对她帮很大啊?”杨重说,“他当年在接待办,不过是一个中层干部,后来是我给提到工会当副主席的。” 申一甲隐隐约约感到,杨重似乎对孙婧意见不小,而且他似乎并不相信他与孙婧的这层亲属关系。 第551章 大发官威 “你坐,站客难答对。”没等申一甲说话,杨重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孙婧不会是你亲姨吧?你和她没差几岁吧,外人看了,说你俩是是姐俩都有人信。” “我和小姨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引起别的人误会。”申一甲说,“主要是她长得太年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亲戚?”杨重问,“她这个小姨,你们是怎么论出来?” 申一甲对这种问题并不陌生,当年孙婧的老公姚云龙就曾经和他探讨过这个问题,结果被他圆过去了,没想到如今杨重又问这种问题,而且几乎连口气都一样。 “小姨的母亲是我姥姥的亲妹妹。”申一甲早就和孙婧约定过这种关系,就是怕以后有人真的问起来,说两岔去。 “哈哈哈……”杨重的笑声很宏亮,申一甲听着,有一种嘲笑的味道。 “你们的关系太复杂。”杨重说,“这要是考证起来,还挺麻烦呢。” 申一甲也笑了,杨重的脸上好歹有笑容了,太不容易了。杨重的笑声终于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不想再对杨重这样聊下去了,这不是谈话,简直就像被审问一样,只要有一句说错,就可能被杨重抓住把柄。 “领导,我是来请您的。”申一甲没敢先说宫树仁的名字,生怕引起杨重的反弹,“宫书记让我请您过去。” “请我干什么?”杨重对申一甲的话并没有过度反应。 “我真不知道。”申一甲说,“宫书记刚才用叫铃把我叫过去了,就说让我请你过去一下。” “宫书记没有说别的?”杨重的目光有些犹疑。 “没说别的。”申一甲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论杨重是否马上去见宫树仁,他的话已经传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 “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跑到我办公室来了。我还以为你是主动来的,原来是宫书记传话。”杨重说着,也站起身来。 “领导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申一甲说。 “没事,你走吧。”杨重说。 申一甲离开杨重的办公室,还没有走到常务秘书室门口,身后就传来开门声。他知道这是杨重从办公室里出来,去见宫树仁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郁闷,自己不过是给杨重传过话,而且刚才还在宫树仁面前帮杨重说了不少话,没想到却挨了杨重一顿损,又像审犯人似的过了堂。 如果这个大楼里没有杨重应该多好啊!自从他跟着宫树仁从政府大楼搬到市委大楼办公,楼里的干部,不论职务大小,还没有谁敢对他吆五喝六,杨重应该算唯一的例外了。杨书记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呢? 申一甲回到常务秘书室,心里系了一个很大的死结。宫树仁刚当上市委书记,他也是刚到市委常务秘书室,杨重的办公室离开秘书没有几步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与杨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肯定少不了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蓝河市委书记宫树仁去北京学习了,时间一个月。 宫树仁这次学习不让带司机,不让带秘书,不让替学陪学,申一甲自然没有机会和宫树仁一起去北京。宫树仁一走,他真的闲下来了,宫树仁离开蓝河的头两天,没有了具体工作,申一甲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申一甲感觉最明显的一个变化,是请吃唿啦一下多了起来,这两天找他吃饭喝酒的人,说有几十个那是夸张了,但当面请的,电话请的,中间人捎话请的,一天少说也有二十伙儿了。想请他吃饭的人,没有一个是白丁,最小的也是科级干部,大一点儿的,有市领导,县区的主官,还有部办委局的一把手。 他有选择地接受了几个请吃,基本上把中午和晚上都安排满了,时间也排到了一个礼拜以后。 为了躲开杨重,申一甲基本上是早晨到常务秘书室打一头,就钻进了宫树仁办公室隔壁的秘书室,这样与杨重打照面的机会就少多了。 这天下午,申一甲吃饭回来,照旧躲进了秘书室。 他刚进屋,杨重的秘书穆阳就敲门进来,笑容可掬地叫了声“申秘”。 在申一甲的心里,杨重的秘书穆阳应该算是一个既善良又精明的人,杨重身上的那种痞气,他身上很难见到踪影,而且他事儿比较少,话也不多,他能找到这里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被申一甲猜中了,穆阳的口气很谦卑:“申秘,杨书记有请。” 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杨重找他做什么?穆秘书不是在家吗?按理说有事也轮不到他啊。 “老弟,杨书记找我什么事啊?”申一甲想从穆阳嘴里套点话。 “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杨书记不太高兴。”穆阳说,“他去过两次常务秘书室,没看到你,我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你还是有点准备吧,想好怎么答对。” “谢谢老弟。”申一甲拍了拍穆阳的肩膀。 有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申一甲心想,现在宫书记不在家,杨重就是天,他不敢慢怠,更得罪不起啊。 申一甲来到市委副书记杨重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领导,我来了。”申一甲说。 “这两天我有事,没功夫搭理你。”杨重说,“现在我抽出时间了。我怎么听说,你现在天天有酒喝,喝完酒就没影儿,有这回事吗?” “宫书记这不去学习了吗?”申一甲说,“我总算有点时间了,别人的盛情,我不好推辞,就出去吃了几次饭。” “你不用解释了,我去常务秘书室好几次,一次都没看见你。”杨重说,“宫书记去学习了,可把你自在坏了是吧?” 因为穆阳已经提醒过申一甲,所以他对杨重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意外的是一个市委副书记,竟然如此关注他,连他这两天业余时间干什么了都一清二楚。 “我问你,前两天你来找我,说宫树仁找我,没跟你说什么事吗?”杨重问。 申一甲眨了眨眼,杨重的话指向太清楚了,杨书记好象怀疑自己送两万块钱给宫树仁的事,让申一甲知道了,否则不会这么问他。 申一甲嘻嘻笑了,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领导之间的事,他不想掺和,知道越多越倒霉。 “宫书记说要去学习了,家里的事由你负责,他说正好没什么事,想找你过去喝茶。”申一甲有这本事,撒谎不用回家现取。 “噢?宫树仁真是这么说的?”杨重问。 “就这么说的,我记得很清楚。”申一甲说。 “没说别的?”杨重问。 申一甲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杨重。 “不过我听宫树仁的口气,他对你是信任有加啊?他平时什么事都不对你说吗?我怎么不信呢?”杨重问。 “宫书记常对我说这样的话:秘书是领导的手和腿,但不是领导的嘴儿。”申一甲想极力降低自己作为书记秘书的作用,“所以我作为秘书,一旦说话也是替领导传话,做领导的传声筒。” “宫树仁疑心挺重啊?连自己的秘书都不信任?”杨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说话。 “谈不上信任不信任,我只是一个替领导拎包的。”申一甲说。 杨重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书柜上,那里整齐地放着几个公文包,有大的,小的,有手拎包,也有肩包。 “小申,你这市委书记的秘书牌子很响啊。这段时间,宫书记不在,让穆阳坐班,你替我拎包。”杨重说。 申一甲这一刻心里非常懊丧,给杨重拎包,那还不整天挨批啊。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他知道自己如果流露丝毫不快,那就说不定杨大书记会怎么收拾他了。 “能为领导服务是我的荣幸。”申一甲说,“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工作做好,让领导满意。” 杨重站起身来,来到书架前,拿起一个手拎包,转身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想接又不敢接,不知道杨重是什么意思。 “拿着。”杨重说。 “领导,这是……”申一甲不得不问了。 “现在就跟我下基层。”杨重说。 “领导想去哪儿啊,我是不是得先通知一下?”申一甲问。 “不要通知。”杨重的声音很高,“通知了看到的都是假象,不通知呢,看到的都是实情,这叫明查暗访,知道吗?” 申一甲觉得杨重的套路太野了,突发奇想,拔脚就走,谁也不告诉。这种事好像都是一把手干的啊,要么就是有关部门抽调的基层小科长干的事啊。他这么干是什么意思呢?检查?调研?还是找茬?现在不容他多想了,只要跟着杨书记走就是了。 “先去旅游局看看!”杨重说。 “旅游局?”申一甲张大了嘴。 杨重嘿嘿笑了:“怎么,旅游局不能去啊?你小姨那办公室挂了免打扰的牌子了?” “不是不是,能去能去。”申一甲立刻陪着笑。 “这些平时不听喝的,开会不露面的,只认老大不认老二的,到了市委大楼不打招呼的,都是缺乏执行力的表现。”杨重说,“一支队伍要是没有了执行力,怎么可能干好工作呢?” 第552章 给女局长通风报信 申一甲觉得,杨重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那些平时不重视他的,不听他招呼的,看来这次要倒霉了。虽然他最后把话落到了单位,但指向还是这些单位的一把手。 他心里很着急,杨重点的第一个单位竟然就是孙婧当局长的市旅游局,这要是在旅游局查出点什么事来,孙婧的乌纱帽危险啊。孙婧真的把杨重得罪了吗?她不就是晚上没有陪杨重去ktv吗?杨重至于这么大做文章吗? “申一甲我可告诉你,不许和孙婧通气,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杨重说,“你要是敢和孙婧通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不会,领导放心。”申一甲说着,拎着杨重交给他的手包往外走。 杨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申一甲见状,也停了下来。 “这样去不行。”杨重说,“你给纪检委打电话,让他们出一台车,两个人,跟我一起去。” 申一甲刚才还有一种侥幸心理呢,觉得杨重不过是想到基层走一圈,推进一下工作。宫树仁不在家嘛,他出去走走也正常。他突然说要带上纪检委的干部,意图就很明显了,他绝不是简单的走一走,可能还要抓几个现形。 不过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可以趁着打电话的机会,给孙婧打一个电话,只要孙婧接到电话,以她的聪明劲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你不要出去,就在这儿打。”杨重说,“不要找纪检书记,找管纪律的副书记就行。” 申一甲笑着点点头,杨重对他已有防备,他的如意算盘立刻落空了。 纪检委的电话申一甲并不陌生,在政府当市长秘书的时候,他已经对几个主要电话倒背如流了。 申一甲立刻拨通了纪检委副书记的电话,等了一会儿,没人接。 他冲着杨重伸了伸舌头。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通知他们。”杨重说着,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想,必须走出杨重的办公室,只有出了这个办公室,他才有可能给孙婧打电话,如果他跟着杨重,再坐进他的车,那他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那我他们的办公室打电话吧。”申一甲担心杨重反对,特意补上了一句,“办公室肯定有人在。” 杨重盯着申一甲,什么也没说。沉默就是默许,申一甲立刻拨通了纪检委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 怎么才能离开杨重的办公室呢?申一甲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他在电话里把杨重的话说了一遍,对方表示马上向领导汇报。 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对方向领导汇报需要时间啊,这个时间他不可能一直等在杨重的办公室里。 “好的好的,领导马上就要出门。”申一甲说,“您向领导汇报以后,尽快给我回个话。” “一分钟,一分钟就好。”对方效率不低。 “好好,那我等着。”申一甲挂断了电话,转身对杨重说,“领导,纪检那边让等一下,估计得三五分钟,领导喝点水,马上就好。” 申一甲把一分钟改成了三五分钟。以他给宫树仁当秘书的习惯,要是有三五分钟,往往是他给领导落实车辆的时间,然后再检查一下忘带什么东西没有。 杨重见申一甲还算中规中矩,立刻对他放松了警惕。 “你去告诉穆阳,让司机马上出车,在楼下等着。”杨重说。 申一甲心里一动,机会来了。只要杨重放他出去,他就有机会给孙婧打电话。可是他马上又为难了。穆阳现在就在常务秘书室里,那里离开杨重的办公室几就十多步远,打电话的时间根本不够。怎么办? 现在只能冒一次险了。 申一甲决定当着杨重的面给孙婧打电话,然后出门去接电话,这样时间就够了。 “我还是先催一催纪检委吧。”申一甲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孙婧的手机号,然后慢悠地往门口走着。如果他不打出这个电话,纪检委办公室的电话很可能就会打进来,那样就没有机会给孙婧挂电话了。 手机通了,里面传来孙婧的声音。 申一甲打开门走了出去,边走边说:“纪检啊,怎么样了?” 孙婧的声音很急促:“一甲,你是不是调错号了,我正在开会呢,有机会再聊。”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申一甲立刻傻眼了。 申一甲一边往秘书室走,一边调出孙婧的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暗访马上到。 短信发出去了,申一甲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孙婧能不能看到这条短信,看到以后明不明白,就看她的造化了。 申一甲把杨重的安排告诉了穆阳,转身回到杨重办公室,刚推开门,手机就响了。 申一甲魂儿都吓飞了,孙婧早不来电话,晚不来电话,偏偏等他进了杨重办公室,她来电话了,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嘛。 申一甲掏出手机一看,不是孙婧打来的,是纪检委办公室的电话。 “申秘,刚才给你打电话,电话没打通啊,等急了吧?”纪检办主任说。 “咱们的电话撞到一起了,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占线。”申一甲瞥了杨重一眼,见杨重并没有注意他,立刻释然了。 “我们已经派了一台车,两名干部,已经下楼了,马上就到市委大院。”对方说。 “那好那好,再联系。”申一甲说着,来到杨重的办公桌前,“领导,一定都安排妥了,什么时候出发?” 杨重头都没抬,站起就往外走。 申一甲跟着杨重出了市委大楼,雨搭上停着杨重的专车,台阶下停着纪检委的检查车,两个年轻干部正在台阶下的那辆小车旁向这边张望呢,申一甲一个都不认识。 这两个年轻干部见杨重出来,匆匆上了台阶,冲杨重笑着。 杨重瞅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顺手开门坐进了车里。 “你们是纪检委的吗?”申一甲觉得两个人都很年轻,甚至比他还要年轻。 两个年轻不约而同地点头。 “哪个处的?”申一甲问。 其中一个人把申一甲拉到一边:“我们是从区里借调来的,领导有话,这种事脸熟的去不合适。每次暗访都是一个在编的,领着我们这些不在编的。” “行了,我知道了,杨书记要是不问就算了,要是真的问起来,你们就得说真话了。”申一甲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又向他挥了挥手,“跟住我们的车,别落下。” 申一甲坐进副驾了位置,小车就启动了。 申一甲见过杨重的司机,原来是政府车队的副队长,叫郑勇,此人浑身上下有一种痞气,可是在杨重的面前却表现得很乖。 “郑队长,去旅游局。”申一甲说。 “好哩!”郑勇斜了申一甲一眼,启动了小车,“申秘书,以后你跟着我们杨书记啦?” “郑队长是老司机了。”申一甲笑了笑,郑勇的问题虽然简单,但回答起来有点难度,尤其是杨重就在后面坐着,申一甲不得不小心一点,“我倒想跟着领导,可是领导不要我啊。” “申一甲,你没跟旅游局通气吧?”杨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不敢,就是领导让我通气,我也得有时间啊。”申一甲说,“领导看到了,我可一直在您身边啊,除了给纪检委打了两个电话,也没有时间做别的。” “那就好。”杨重说,“咱们去看看旅游局的孙局长在忙什么呢。” “去完旅游局去哪儿?”申一甲想分散一下杨重的注意力。 “到时候再说。”杨重说。 申一甲不说话了,看来杨重根本就不信任他,否则不会连续行程都不告诉他。不知孙婧看到他发的短信没有,如果看到了,怎么都好说,她肯定会不露声色地做好迎接杨重的准备,如果她没看到那恐怕今天就不好过了,杨重第一站就去旅游局,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申一甲的心里很紧张。如果孙婧收到了他的短信,应该给他回一条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呢?他掏出已经加振的手机又看了看,还是没有。 车到旅游局,申一甲夹着皮包,第一个下了车,帮杨重打开车门。 杨重下了车,并未停留,直奔旅游局办公楼大门。 申一甲也顾不上后车了,紧走几步,赶到杨重的身边。见杨重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迅速走到了杨重的前面,推开了大门。 一楼的门厅并不大,收发员正举着一个苍蝇拍打苍蝇呢,见申一甲进来,忙从收发室里出来,拦住了他。 “你们找谁?”收发员问。 杨重理都没理他,继续朝前走。 “市委杨书记,暗访。”申一甲说。 收发员听了,拿着苍蝇拍愣在那里。 杨重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在拐进了左边走廊里,申一甲立刻跟了上去,纪检委的两个暗访干部从后面跟了上来。 第一间办公室挂着监管科的牌子,杨重轻轻推了推门,门锁着。申一甲心想坏了,孙婧看到短信。再往里走是仓库和卫生间,杨重走了一半就停下了脚步。 “不像话。”杨重嘟囔着,“工作时间锁着门,走,上楼看看。” 第553章 最强暗访阵容 申一甲跟着杨重上楼,心里却很自责,为什么刚才只给孙婧发了一条短信,而不再给她打一个电话呢?那样就能把杨重要暗访旅游局的事说得清清楚楚了。孙婧只收到他的一条短信,如果她在忙着,或者在接待客人,就根本不可能看那条短信。 杨重的这种暗访阵仗好奇怪啊,让他这个市委书记的秘书跟着,然后再叫上两个纪检干部,管他是借调的,还是在编的呢,这显然是蓝河市最强的暗访阵容了。 旅游局的小楼不大,一共也就三层,第二层是三个科室和机关食堂。 杨重连敲了两扇门,结果都锁着,在敲第二扇门时,他似乎已经没有耐心了。 “申一甲,你现在就给孙婧打电话,让她马上下楼。”杨重转身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这时连哭的心都有了,就这种场面,孙婧要是下来,非疯了不可。更要命的是,他不知道孙婧在不在楼上,如果孙婧也不在单位,旅游局就不像一个单位,而是一个来去自由的大市场了。 申一甲掏出手机,立刻给孙婧挂了电话。 “孙局长,我是申一甲。”申一甲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一甲,你怎么跟我打上官腔了?”孙婧的声音很平静,“什么事,快说,我正在忙着。” 申一甲一听,完了,孙婧没看他发给她的短信,否则她就不会这么问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孙婧一下,楼下的办公室里一个干部也没有,孙婧就会知道有人已经来过旅游局了。 申一甲瞅了一眼杨重,见他对前面开着门的食堂发生了兴趣,正歪着头朝那里看着。 “市委杨书记来了,你们楼下的办公室怎么没人啊?”申一甲没有称呼孙婧,他发现当面杨重的面,他怎么称呼孙婧都不太合适。 “杨书记来了?你不是逗我玩吧?”孙婧说,“你可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申一甲说,“杨书记就在二楼呢,你现在在单位吧,那就赶紧下来吧,越快越好。” “一甲,我知道了。”孙婧说,“让杨书记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到。” 孙婧没说她在哪儿,那就是没在旅游局。她让杨重不要着急,就说明她不会立刻现身。她马上就到,说明她正在往单位赶,估计不会太慢。 “好了好了,你快点!!”申一甲说完,紧走两步,走到了杨重的前面,指着食堂的那扇门说,“这里有人!” 杨重在食堂门口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着。 “这旅游局太不像话了,走了两层楼了,就一定地方有人,还是个食堂。”杨重说。 申一甲想再拖拉一会儿,给孙婧一点时间。他迈过食堂的门,走了进去,想借机把杨重吸引过来。 杨重果真跟进来了,嗅着鼻子,隔着卖饭的柜台往厨房里瞧着。 食堂的李师傅和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厨房的正中央守着一个豆角筐摘豆角呢,他背后的菜案上放着半扇生猪排,上面插着一把刀。 看到这幅画面,申一甲感到意外,既然旅游局二层楼都没有一个干部,食堂的李师傅还有必要在这里摘什么豆角吗?就看他摘的这些豆角,至少够十个人吃的,加上菜案上的猪排,还有一小盆西红柿、二三十个鸡蛋,这应该是旅游局全局干部中午的菜啊! “李师傅,旅游局的干部都去景点了?中午都赶回来吃饭啊?”申一甲想诱导厨师一下,别等到杨重问起来,一问三不知,李师傅听了他的话,肯定不会说没去,因为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干部都干什么去了。 厨房一眼就认出了申一甲,忙站起来:“呵呵,他们去哪儿我不管,我只管做好我的饭,等他们中午来吃饭。” “你这是要做多少人的饭菜啊?”杨重看着菜板上的猪排问。 “十六个人的饭菜,加上我们俩,一共是十八个人的饭菜。”厨房说。 李师傅这么一说,申一甲心里有底了。旅游局的干部虽然没有办公室,但中午肯定要回来吃饭的,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今天旅游局的人很全,门锁着并不能证明他们没有上班。 “这帮干部可能去景区了。”申一甲对杨重说。 “孙婧今天来了没有?”杨重问厨师。 “来了来了!!”孙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申一甲顿时欣喜若狂,看来食堂没白来啊,就差这么一会儿,孙婧就从外面赶回来了。 申一甲抬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不止孙婧一个人啊,孙婧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不知道领导大驾光临啊,孙婧给书记大人赔礼啦!!”孙婧笑着来到杨重的面前,扭头看了申一甲一眼,目光清澈透底。 “你们……你们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刚才走到二楼了,都没看到一个人。”杨重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咯咯,我们是从楼上下来的,刚才正在开会呢。”孙婧说,“听到一甲的电话,我们立刻就下来了。” 申一甲用责备的目光看了孙婧一眼,心里却轻松多了。原来孙婧在领着干部开会呢,这就难怪两层楼都找不到一个人了。 “你们开的什么会?二楼的干部呢?”杨重似乎心有不甘。 “都在楼上呢,今天的会很重要,全体干部都参加了。”孙婧说。 “有这么巧?”杨重低着头出了食堂,孙婧也跟着他出了门。 申一甲旁若无人地紧紧跟在两个人的后面,来到了走廊里。嗬,走廊里站满了人,自动为杨重让出一条路。 “哈哈……”杨重大笑起来,“这么隆重啊!” “迎接市委领导光临,哪能不隆重呢?”孙婧笑道向杨重介绍着旅游局班子成员,“田局长,田成明。” “领导好。”田成明笑着伸出了手。 杨重与旅游局的班子成员一一握手,然后又与所有的干部握了手,简直就像领导检阅一样,场面很热烈。 “书记啊,楼上还有我们请来的客人呢!”孙婧说,“请您到会议室接见一下吧。” “什么客人啊?”杨重与孙婧并肩走在最前面,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专家,学者,文化人。”孙婧说,“都是蓝河的名人。” “走,去看看。”杨重说,“你们开的这是什么会啊?” “我们开的是旅游品牌创意大会。”孙婧说,“给全市的十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命名。” 旅游品牌创意大会,是旅游局的一项常规工作。蓝河最近几年开发区一批新的旅游景点,一直苦于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即使一些已经命名的景点,也没有得到旅客和景区所在地老百姓的认可,孙婧了解到这种情况后,主持召开班子会,把取名的意见抛了出来。 她本想通过班子会为这些新景区找到一些合适的名字,结果却失望了,班子成员意见分歧很大,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孙婧最后拍板,请蓝河市的专家学者文人来给这些景点取名字。 杨重在旅游局干部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会议室,与等候在门前的专家学者和文人们一一握手。 “领导既然来了,就参加一下我们的会议吧。”孙婧说,“领导见多识广,最后还要给我们拍板呢。” “都是哪些景点啊?取了些什么名字?”杨重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很快就被孙婧请到了主宾位,坐在了专业学者和文人们的正中间。 “你们接着开,我倒很想见识见识。”杨重说,“请不要客气,不要拘束,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孙婧继续主持创意大会,对面的客人又如数家珍地谈了起来。 十个景点的名字,已经有六个达成了一致,还有四个名字争论比较激烈。 已经退休的原情人谷景区管委会主任何元给这四个景区取了四个名字:“小黄山”、“小西湖”、“小九寨”和“小漓江”,名字虽然好听,但大家却不太买账,另有四个人给这四个景点分别取了四个不同的名字,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这四个景点到底用哪个名字合适,孙婧请来的这些客人各说各话,场面比较混乱。 申一甲被安排在孙婧的左侧,心里很欣慰,杨重气势汹汹地赶到旅游局,恐怕根本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场面,恐怕他想发火找茬都没有机会了。至于剩下的四个景区名称,申一甲觉得,在这个名曰创意大会的名人环绕的会议上,什么小黄山、小西湖云云,就显得太没有创意了。步人后尘不说,更主要的是太俗气了,太小家子气了,要想闯出品牌根本行不通。 前景区管委会主任何元夸夸其谈抛出了这个四个雷同的名字,捧场的人还大有人在,甚至还旁征博引地归纳了种种好处。 人们争着争着,就把“四小”给忘到脑后了,何元则对别人论证的名字一概否定,会场陷入僵局。 “领导,您的意见呢?”孙婧娇声娇气地对杨重说,“给我们做个指示吧,来,我代表市旅游局热烈欢迎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杨重同志百忙之中莅临市旅游局指导工作,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杨书记为我们做指示。” 第554章 危机美人策 杨重咧嘴笑了,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挥着,等到大家的掌声停息下来:“唉呀,指示就谈不上了。我也向各位专家学者看齐,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吧。” 掌声再次响了起来,夹杂着几声叫好,会议室里随后静了下来。 “关于这个景区起名字啊,可不是一件小事。”杨重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可以扳起手指头数一数,中华大地乃至世界各地,那些名声在外的著名景区,哪一个没有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啊,大家说是不是?” “是!”“对!”“说得好!”有人插话道。 杨重真的扳起了手指头:“黄山,啊?黄帝炼丹之地,故称黄山。珠穆朗玛峰,是不是?女神的意思。还有你像瘦西湖,鼓浪屿,张家界,这样的名字有很多,我就不再举例了,” 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对劲儿,珠穆朗玛峰并不是旅游景区啊。 “在国外就更多了,凯旋门,好望角,巴厘岛,金字塔,夏威夷,每一点景点都有一个经得起推敲的好名字啊。”杨重说。 “我们蓝河这十个景点,有六个景点名字大家已经统一了思想。”杨重说,“至于剩下的这四个,我觉得这个小黄山、小西湖、小九寨、小漓江还是很有品味的,虽然我们的景点比不上人家的景区漂亮有名,但我们可以蹭热度嘛,大家说对不对?这样的名字,不论拿到哪里,不论哪里的客人来了,都不丢人嘛,对不对?” “对!”前情人谷景区管委会主任何元的声音最大。 杨重见孙婧没有什么反应,便扭过头来:“孙局长,你的意见呢?” “领导问我啊,我没意见。”孙婧似乎觉得还不够劲儿,“杨书记亲临我们的会议,并对四个景区的命名提出了具体意见,我完全赞同。在这里我表个态,坚决贯彻落实市委领导指示,尽快把这十个景区的名字进行登记注册,争取早日投入使用,让全市,让全省乃至全国的游客,充分体验蓝河的旅游魅力!” “好嘛,旅游局的执行力很强嘛。”杨重站了起来,“我只是一家之见,你们可以好好再议一议,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多呆了。” “领导不能走啊。”孙婧起身道,“在我们这里吃午饭吧,你可是我们旅游局请都请不来的领导啊。” “没有那么严重,我这不是来了嘛。”杨重并没有留下的意思。 “杨书记,您真的不能走啊。”副局长田成明也凑到了杨重的近前。 “老田啊,你可是旅游界的老人啊。”杨重转身走向门口,“孙局长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形象一流,你们很有福啊!”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轰笑声。 “眼福,眼福。”田成明随声音附合道。 “怎么,眼福还不能满足你吗?你还想享点口服啊?”杨重出了门,拍了拍田成明的肩膀,声音低了下来。 孙婧跟在杨重的身后,用胳膊碰了一下申一甲,微笑着向他深深地点头。 她的这个动作很细微,即使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申一甲却霍然开朗,孙婧这个动作,无疑在告诉他,她已经收到了他的短信。 申一甲向孙婧伸出一只手,转向杨重的方向,孙婧没说什么,立刻紧走两步,站到了杨重的身边。 “咱们孙局长啊,各方面都很好,就是有一点啊。”杨重说,“太傲了。” 孙婧抓住杨重的胳膊,轻轻拉了一下:“挨领导批评了,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有那么傲吗?我可得注意点了,可不能再让领导抓住小辫子了。” “哈哈……”杨重又笑了起来。 杨重向窗外招了招手,小车在旅游局干部的簇拥中缓缓启动。 申一甲的心里敞亮多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孙婧正在局里主持会议,而且全体干部都参加了。虽然参加的人数可能没有那么齐,可是一座进会议室里,面对着近十位专家学者和文人,杨重就把暗访的茬全忘到脑后去了。 “领导,下一站去哪儿?”申一甲问。 “下一站?”杨重终于缓过神来,“嗯,东安区,他妈的程浩然这小子,我好久没看着他了。” 申一甲看了看司机郑勇,杨书记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就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了。申一甲对程浩然不熟,见过的次数也不多,倒是年初开人代会的时候,他分到东安区代表团当联络员,见过程浩然,还在一张桌上吃过饭。他只知道程浩然本来有竞争副市长的资格,不知为什么,几个不是提名的人县市主官都升位当上了副市长,他到现在仍然是区委书记。 东安区位于市区偏东的主干道上,小车到达东安区委区政府门前,郑勇却迟迟找不到停车场。 “郑勇,你把车停下,我们下车,你爱停哪儿停哪儿。”杨重说着,不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就开门下了车,跟在后面的纪检委的小车也如样复制,两个小年轻也下了车。 杨重走在最前面,第一个推开了东安区委区政府大楼的大门,申一甲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收发室里没人,几个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穿过门里的大厅,钻进走廊里。 第一个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没人,电脑开着,上面显示着《三国杀》游戏界面,只是声音不大,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给我记下来。”杨重用手指点着,对两个暗访人员说。 其中一个暗访干部向前走了几步,举起手中的微型摄像对着电脑拍了起来。申一甲这才发现纪检干部手里拿着一台微型摄像机,也就有普通的保温饭盒那么大。他没注意这台摄像机在旅游局用没用,反应他是没有看到。 杨重转身出来,对申一甲说,“你领着他们挨屋转转,我就不进去了,失身份。” 申一甲对杨重的话很有同感,堂堂一个市委副书记,领着几个小年轻暗访,总给人一种不误正业的感觉,副书记有副书记的工作,比暗访重要多了,像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动,他其实根本不该牵头,交给有关部门就完了。 “好的好的,我领着他们两个转一圈。”申一甲说。 杨重双手抄兜,站在走廊里,看着申一甲领着两个人挨屋走了一圈。 “再到另一侧看看。”杨重说。 申一甲乖乖地领着两个人又去了走廊另一侧,又挨屋拍了一圈。 这时,已经有干部发现了申一甲,冷冷地问:“你们干什么的,电视台的?” “嗯,电视台的。”扛摄像机的纪检干部说,“要给你们拍个专题片。” 申一甲领着两名纪检干部来到了楼梯口,杨重已经等在那里了。 “怎么样?发现多少违纪的干部?”杨重问。 申一甲沉默不语,发现了多少名违纪干部他说了不算,摄像机是骗不了人了。 “怎么?你想帮程浩然背黑锅啊?”杨重冲着申一甲来了。 “多了没有,十来名干部吧。”扛摄像机的干部说。 “领导,还是以纪检部门的统计为准吧,毕竟我不是专业的,标准不好掌握。”申一甲辩解道。 “我小子,净装老好人。”杨重一脚迈了两级台阶,“走,上楼看看去。” 申一甲边走边想,这回程洗然要倒霉了,这回让杨大书记喷一顿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不得挨个处分,至于那些违纪人员,命运自然可想而知。 楼梯刚走了一半,走在最前面的杨重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楼上“呵呵”笑了起来。 “哎哟哟,杨书记来了!”程浩然一个人急匆匆从楼梯口冲了下来,“领导大驾光临,怎么也不通知部下一声啊,我也好到门口迎接啊。” “程浩然,你少给我来这套!”杨重笑着说,“你这个区委书记是怎么当的?一楼一层楼就有十多个干部违纪,你这东安区是农贸市场啊?” 程浩然立刻看到了申一甲,还有他身后扛着摄像机的暗访干部:“这不是申秘嘛,杨书记把蓝河一秘都带上了,几位领导,楼上请,楼上请。” 杨重继续上楼,板着脸默不做声。 申一甲上了二楼就愣了。 只见两侧的走廊里,每个办公室的门前,都站着人数不等的干部,有一个的,有两个的,有三个的,一律面向杨重,行着注目礼。 程浩然突然高高举起双臂,在头上拍了起来。他的这个动作立刻得到了走廊里干部们的响应,一时间掌声稀稀拉拉,高低不同地响了起来。 杨重板着的脸立刻松弛下来,冲走廊两侧挥着手。 程浩然,忽然躲到杨重的身后,一只胳膊用力地招着手:“同志们,市委领导来看望大家了!” 程浩然的手势瞬间发生的神奇的作用,有七八名年轻的女干部很快就来到杨重的近前,把他团团围住:“领导好!”“欢迎领导!” “好,好。”杨重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住了,忙不迭地笑着,应着。 站在女子们外围的申一甲不禁暗暗称奇,程浩然简直太厉害了,处理危机的能力太强了,这么短的时间,他能组织起一场欢迎仪式,而且由一帮年轻女干部来唱主角,给杨重玩起了美人计。 第555章 女干部的功能 程浩然站在年轻女干部外围,对着离杨重最近的一个身材高挑苗条的女干部说:“丽佳,把市领导请到我们的会议室。” 在申一甲看来,程浩然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只要杨重去了会议室,就不会再继续挨个办公室走了,在东安区的暗访就算告一段落了。 杨重伸手指点着程浩然,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浩然啊浩然,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去看我啦?还得我亲自来看你是不是?” “哎呀,杨书记啊。您可真冤枉我啦!”程浩然拱起双手,“我这个月就去了两次,可您太忙,不是下基层了,就是开会呢,我是真去了。” “你是真去了。”杨重说,“但你去干什么了,我就不知道了。我有那么忙吗?你认为我真有那么忙吗?你非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去看我,那我有什么办法啊?” “恕罪恕罪!”程浩然赔着笑脸,“我向领导赔罪。” “赔罪就免了吧。”杨重说,“我可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别愣着了,到你们的会议室吧,你的门槛太高,还是算了吧。” 那个叫丽佳的女干部不干了,紧紧拉住杨重的胳膊,往右侧的走廊里使劲儿。 程浩然的手轻轻推了推旁边的另一个容貌蛟好的女干部:“王芸,快,把领导请到我的办公室去。” 两个年轻女干部一左一右,扯着杨重的胳膊,杨重想挣都挣不开,瞬间的功夫就被拖了十来米远。 程浩然跟在后面,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稀客啊!申秘书。” “不敢不敢,我就是临时给领导拎个包。”申一甲小声说。 杨重忽然回过头来,朝申一甲瞟了一眼,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 申一甲心想坏了,刚才的话让杨重听到了,虽然他的话是实话,但实话不一定好听啊,他很后悔自己的话里带了“临时”两个字。 程浩然忽然对身后的区委副书记说:“康书记,你赶紧安排一个地方,中午请领导吃工作餐,饭菜一定要精。” 杨重又转回身来,指着程浩然:“浩然啊,中午就不在这儿吃饭了,在基层吃吃喝喝,是典型的不正之风,腐化堕落啊。” 程浩然几步走到杨重的身后,“领导,那怎么成啊,请领导吃顿工作餐,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全区机关干部的共同心声啊,您不留下,我们全区二十万人民不答应啊!” 杨重还要回身,却被两个女干部紧紧的拉住了。 程浩然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杨重被几个女干部拥了进去。 申一甲正在犹豫是不是进去,不料却被程浩然一把拉住了。申一甲没搞明白,程书记这是什么意思,市委副书记杨重都进了办公室了,他不赶紧进去,为什么还不急不慢的?杨重本来就是带着情绪来的,难道他程浩然不怕杨书记怪罪吗? 程浩然拉着申一甲的胳膊,进了隔壁的接待室,两个借调的纪检干部也跟了进来。 “几位领导,快请坐,快请坐!”程浩然满意面春风地说。 申一甲觉得奇怪,为什么程浩然为什么不去杨重,却陪着他们几个随从呢?他的胆子忒大了点吧? 这时,隔壁传来了一阵女人的笑声,和杨重的笑声混在一起,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叫声。 “程书记,你去陪领导吧,我们不用陪。”申一甲对程浩然。 “那怎么行啊,杨书记是客,你们也是客啊,我不能这么是市侩世俗吧?”程浩然说。 两名基层的纪检干部,似乎没见过这种场面,虽然进了屋,却手足无措,显得有些紧张。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啊?”程浩然问那两名不认识的纪检干部。 “我们是纪检委暗访组的。”其中年长一点的叫丁钟的纪检干部说。 “哎呀,你们辛苦啊,很辛苦。”程浩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站在门前的办公室主任说,“李主任,你去准备一下,给各位领导每人备一份礼品,直接放在车上。一个人也不许落下啊,包括司机。” 李主任笑着点头,乖乖地出去了。 申一甲觉得很难为情。这叫什么事啊,他跟着宫树仁,从市长跟到市委书记,各种场面也没少见,像程浩然这种客人来了就安排礼品的事,他还真没见过。 “程书记,这样不好吧?”申一甲说。 “申秘啊!”程浩然的口气显得特别中肯,“你们下基层那么辛苦,我只是表示一下慰问,给各位领导带点区里的特产,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两名纪检干部互相对视了一眼,丁钟又说话了:“程书记,我们是来暗访的,刚才在一楼发现有十一名干部违纪,我们的摄像机已经拍下来了。” “是吗?有这事?这么多人违犯纪律,真是太不像话了。”程浩然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你们跟我说说,都是什么人违了什么纪?我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有不在岗的,有玩电脑的,有玩手机的,还有织东西的。”丁钟说,“还有几名干部,我们要回去研究的录像才能确认。” 程浩然眨了眨眼睛,咧嘴笑了笑:“这帮小子太不像话了,这不是给我程浩然上眼药吗?哥几个,你们给个面子啊,念他们是初犯,别给他们算了,交给我内部处理怎么样?” 两名纪检干部看都看着申一甲,谁也没有出声。 申一甲笑了,觉得这是把自己摘出来的好机会。 “程书记,我跟你说实话。我就是给领导拎包的,纪律不纪律的我不管。”申一甲说。 程浩然“呵呵”笑了:申秘书,谢谢你,谢谢你,你要不管就好说,这个你可是咱们蓝河市委书记的秘书啊,你要不管就给我好大一个面子。” 申一甲指了指两名纪检干部:“他们是管纪律的,这事程书记还得跟他们唠。” 两名纪检干部面露难色,丁钟的反应更快一些:“这次检查暗访是杨书记牵头,亲自带队。不像往常我们自己出来。这事儿把你得跟杨书记说,他答应了,我们都好说。” “成,兄弟,一看你们就都是爽快人儿。”程浩然突然起身与两个纪检干部一一握手,“咱们慢慢处,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在我们区有什么事儿,给我打个招呼,好使。” 程浩然正说着,隔壁又传了女人的轰笑声,陈浩然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这时,区委副书记陈中进了接待室,几步来到程浩然的面前,对他耳语了几句。 程浩然笑了:陈书记啊,客人都在屋里,你这么说话,是不是会让人家有想法啊,有话直说,不要紧。” 陈中脸上的神秘之色立刻消失,忙转身对三个人笑了笑:中午请各位领导吃位餐,每人三千八的标准,请各位领导一定赏光。” 申一甲吓了一跳。 他虽然经常跟着宫树仁吃位参,但这么高的标准,他真没听说过。在蓝河这座3.5线城市,三千八的标准,就是一桌的话也不算低了。 程浩然说:“陈书记,我看这么办吧。你呢,先领几位客人过去,找个房间娱乐娱乐。我呢,在这等一等杨书记,稍后就赶过去。” “这样不好吧,领导不去,我们怎么敢去呀?”丁钟似乎对这顿饭并不感到意外。 “小兄弟,你的话应该反过来说呀。只有你们先去了,杨书记才好去呀,是不是啊?”程浩然说。 申一甲觉得这顿饭恐怕免不了?什么位餐啊,这么贵?他倒真想见识一下。 他看了看时间:“哎呀,才十点钟,现在去吃饭,太早了吧?” “申秘,你们太辛苦了,今天就放松放松。”程浩然站了起来,“让陈书记先领你们去,我和杨书记随后就到。 这时,陪杨书记的那个叫丽佳的女干部撇着嘴进来了。 “程书记,你管不管了?杨书记捏人家的脸。”丽佳说。 程浩然笑道:“哎呀,你这老娘们怎么这么多事儿呢?捏你脸是看得起你,他怎么不捏我的脸呢?在领导面前你就是晚辈,你知不知道捏你是稀罕你、喜欢你?” “缺德。”丽佳笑着,扭了扭身子:“杨书记问呢。说程浩然钻到哪个窟窿里去了?” “哈哈哈。”程浩然大笑起来:“你赶紧回去,我告诉你,领导今天要是不高兴,我和你秋后算账。” 丽佳挤眉弄眼转身回去了。 程浩然忽然自我解嘲道:“唉,你们不知道,杨书记这个人啊,又英俊、又有才、又年轻,很有女人缘呢,我们这帮女干部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申一甲和两名纪检干部淡淡地一笑。 程浩然对申一甲说:“申秘,你和两位兄弟先去饭店吧,那是我们自己的点,很安全。我去看领导,随后就过去。” 申一甲觉得有些不妥,自己是负责给杨重拎包的,他扔下杨重自己先去饭店了,实在有点不合适。以他以往跟着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经验,他能不能上桌,还要看领导的意思呢。 “程书记,还是让两位兄弟先去吧。”申一甲说,“万一领导有什么事找我,我不在不好。” “没事没事。”程浩然说,“我们的女干部,先临时给领导当把秘书。” 第556章 原来是小姐 既然杨重由女人陪着,申一甲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杨重就是喜欢女人簇拥的那种感觉,申一甲觉得如果自己凑过去就是自讨没趣了,可是如果在接待室里等着杨书记就不如到饭店里去等了。 申一甲这么想着,站起身来,看了看丁钟。 丁钟见申一甲站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申秘书,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程浩然说:“老陈啊,你陪申秘他们去饭店吧,我过去招呼一下杨书记,一会儿也过去。” 陈书记连连点头,毕恭毕敬的向申一甲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申一甲坐上纪检委的暗访车,跟着陈书记坐的小车,很快就到了一家不显眼的饭店。 这家饭店的门脸不大,却有五层楼,一进门就能看出来,装修非常豪华,一楼没有大厅,全是单间。 申一甲被请到了二楼的一个大包间,服务员很快就端上了茶水。 申一甲看了看表,到这里没用十分钟,这时间也太早了。 区委副书记陈中对服务员耳语了几句,向申一甲一挥手:“走吧,我们上楼休息一会儿。” 三楼整个一层都是棋牌室,两位迎宾小姐热情地把他们引进了最里面的房间。房间正中摆着引号大号麻将桌,配四把高靠背座椅,两侧是两排欧式沙发和茶几。 服务员凑到申一甲身边,软声细语地说:“先生,请坐。” 陈书记不由分说就坐到了麻将桌边:“各位领导,咱们来个劳逸结合吧,我陪你们娱乐娱乐。” 申一甲好久没玩麻将了,既然已经上来了,再推辞就没什么意思了,那就玩一会儿吧。不过他转念一想,兜里没有带多少钱,心里有点不托底,万一输了钱又掏不出来,那多没面子啊。再说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市委书记秘书,如果他在这里赌博被别人知道了,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啊! 申一家果断决定,不玩了,要是不赌钱,他倒可以摸几把。 “申秘啊,怎么玩你定个规矩吧!”陈书记说。 “我不会,你们玩吧!”申一甲说。 “啊?申秘不会打牌,不可能吧?”屋里的人都把脸转向了申一甲。 申一甲见陈书记当着服务员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就更不想玩儿了。陈书记这个人看上去很精明,不知道为什么会犯这么幼稚的错误,在服务场所透露客人的身份,要是接待办可不是小事,要受到处理的。 “我真不会,我不是装的,你们玩我观战。”申一甲说。 丁钟这时候说话了:“申秘书,你要是不玩,我们也不玩了。” 申一甲笑了,这是什么逻辑呢?他不玩他们也不玩了,这不是要挟吗?或者是他们已经意识到,暗访间隙玩麻将,也属于一种违纪行为? “这位客人既然不会,就别难为他了,他要是会玩,早上桌了,我陪你们吧。”娇滴滴的服务员发话了。 陈书记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们玩,我看一会儿。”申一甲说。 “这样吧,我们不动钱了,白磨手指头,怎么样?”陈书记问。 申一甲仍然摆手:“我是真不会,我天生就没有这根筋,没办法。” “申秘既然不玩,那我给你准备点儿别的娱乐吧。”陈书记向服务员招招手,在她的耳边而语了几句。 服务员听了,转身出门,很快又领进来一个服务员。 这个叫小霞的服务员来到申一甲的近前,挽起了他的胳膊:“先生,我陪你玩一会吧。” 申一甲连连摆手,问题严重了,服务员似乎要把她领出门,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在这屋坐一会儿就挺好。”申一甲说。 “先生走吧。”服务员腻腻歪歪地说,“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的往外拉。 “领导别误会啊。”陈书记似乎意识到了申一甲的顾虑,不在叫申一甲的姓氏:“她就是陪你唠唠嗑,喝喝茶,没什么事,嗯去吧。” 屋里的人都在看着申一甲,他有些撑不住了:算了,既然是喝茶,那就去坐一会儿吧,反正在哪儿都是呆着。 申一甲跟服务员又上了一层楼,很快进了一个房间。 他一进屋就傻眼了,这哪里是喝茶啊,这不是一间套房吗,里面还是一张大床。 申一甲转身就往外走,被服务员拉住了:“先生,你不要走嘛,我来陪陪你,不好吗?” 这声音嗲的,申一甲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了,两只耳朵一阵尖鸣。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回去吧。”申一甲用力往外挣着。 “你回去也没事嘛,还是我来陪陪你嘛。”叫小霞的女服务员双手抱住了申一甲的腰。 申一甲感觉到小霞软绵绵的身体,觉得这个女人甩是甩不开了,可能是大上午的来个客人不容易,她逮到就不想撒手了。 “这样吧,你找个茶室,陪我喝喝茶吧。”申一甲心一软,让了一步。 小霞笑了:“先生,你这样的人真少见,有人陪都不要,我们不干别的,我就在外间陪你喝茶!” 小霞麻利打开茶桌,为申一甲泡了一壶茶,申一甲的心里这才算踏实下来。 “你们是省里的客人吗?还是北京的?”小霞问。 申一甲从服务员的话里听出了名堂,大概她经常接待北京或省里的客人,像自己这种本地客人,除非很有钱的闲人,或者生意需要,一般不会这个时间来喝茶。 “哦,我是省里的,省里的。”申一甲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说呢,陈书记他们怎么肯花这么大的血本,让我们来陪呢,原来是省里的领导,你好年轻啊,省里的领导还是岁数大的多一些,你是什么级别呀?” 申一甲顺口答道:“处级吧。” “处级?那就是小儿科了,我在这里接待过好多厅级的呢,还有副部级的呢。”服务员得意地说,“连小费都要区里出呢。” 申一甲听小霞这么说,立刻后悔了,唉,原来茶不能白喝,自己还要掏小费,像他虽然号称市委书记秘书,但因为时间太短,又是从市政府跟过来的,现在还只是个科级干部,这个小费陈书记是不可能替他掏的。 “小费要多少钱?”申一甲不安地问。 “随便啦!服务员笑着说,“至少也得一张伟人像吧?你要是需要别的服务,可能就更高了。” “别的服务还有什么啊?”申一甲很好奇。 “什么都有,应有尽有,只要你能想到的,我们就有。”小霞说。 “我可不想,我就喝喝茶。”申一甲连忙解释着。 “先生。”小霞的手搭在申一甲的肩上,像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帅,你要是想要别的服务的话,我可以免你小费的,只要正常付费就可以了。” 申一甲连连摆手,小霞看来果真不是一个简单的服务员啊。 突然门外传来女人的嬉笑声,还有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申一甲侧耳静听,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这一听不要紧,立刻吓得站了起来。 “嗯,这楼上很肃静,环境也不错。”是杨重的声音。 “我们这里是不对外的,你放心好了。”女人的声音。 申一甲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要是这时候出去显然是自讨没趣,要是杨重发现他和女服务员在一起,挨顿训斥是轻,搞不好他的秘书就干不成了。 服务员看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心紧走几步来到门前,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先生,这回你放心了吧?”小霞说。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没干什么啊?我就是来喝喝茶呗!”申一甲狡辩着,不想在这里多呆了,想尽快离开这里,回楼下棋牌室去。 走廊里的声音消失了。 杨重好像进了哪个房间,申一甲的心里平静了许多。 他两口喝掉一杯热茶,放下杯子就要走,小霞马上又给他倒了一杯:“先生,我看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啊?不满意就吱声,我给你换满意的来。” “小妹妹,你多想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申一甲解释道,“到你这里来,其实就是打发一下时间。” “嘻嘻……”小霞笑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装的,但是到这里的客人,像你这样的真的很少。” 申一甲很不以为然,还不多呢,自己一个领导秘书,在这里和一个风尘女子一起喝茶,太失身份了。 “我……我想去洗手间。”申一甲想找个借口溜掉。 小霞笑了笑:“洗手间吗?就在你身后。” 申一甲苦笑着站起来:唉,这不去还不行了呢。他装模作样的进了卫生间,在里面呆了足有二十分钟,小霞过来敲了两次门,他都没有开。 这二十分钟,他什么都没干,就靠在手盆旁边愣愣地发呆。 申一甲出门时已经想好了,不喝茶了,立刻走人,到楼下的那间麻将房去。 他这么想着,对服务员摆了摆手:“我下去了,不喝了。” 说话时,申一甲已经到了门口,打开了门锁。 “哎,你小费还没给呢!你实在想走的话,把小费付了吧。”小霞说。 第557章 女陪 申一甲出了门,边走边从兜里取出了一张百元钞票,转身递给了小霞。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包在小霞的手里呢。 前面的门忽然开了,杨重满脸笑容走了出来。 申一甲立刻傻眼了,他妈的,点太背了。 杨重一抬头就看到了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申一甲尴尬地笑笑,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手包,正想凑到杨重身边解释几句,却见他的后面跟着那个叫丽佳的年轻女子。 “你地形挺熟嘛!”杨重对申一甲说。 “我……我,不是我要上来的。”申一甲说,“是陈主任非要让我上来喝茶。” “嗯,这里的茶是不错。”杨重回身对丽佳说,“是不是啊丽佳?” 丽佳捂着嘴笑了:“领导说是自然就是啦!” 杨重看了看跟在申一甲身后的小霞,慢悠悠的转回身去,继续往前走:“申一甲啊,你也配上秘书啦?” 申一甲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身后的小霞凑到了申一甲的身边,对着前面的杨重说:“大家都彼此彼此嘛,谁也不要说谁。” 申一甲的魂都吓飞了,看来小霞根本不知道杨重是谁啊。他忙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小霞:“你不要再说了,前面这位是我的老板。” “得了吧?鬼才相信呢!”小霞嘻嘻笑了起来,双手又挎上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用力甩开了她:“我说的是真的。” “德性。”小霞松开了申一甲。 杨重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微笑:“申一甲,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板了?你不就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吗?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谁不认识你呀。” 申一甲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杨重为什么这样呢?当着一个风尘女子的面泄露他的身份,真不是一般的过份。 杨重到了楼梯口,往右一拐下楼了。 申一甲远远地跟着杨重和丽佳的后面,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刚拐过平台,就见东安区委书记程浩然站在那里三楼楼梯口,正在冲着下楼的杨重笑呢。 “去餐厅吧,菜已经上好了。”程浩然说话时,已经看到了跟在后面的申一甲,“申秘,我正找你呢,走吧,餐厅已经准备好了。” 申一甲夸张地点点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包房里摆着一张大餐桌,餐桌旁边摆了八把椅子。 陪同人员除了东安区委书记程浩然,副书记陈中,还有申一甲已经见过的丽佳和王芸,丽佳坐在杨重的身边,王芸则坐在申一甲的身边,再往外才是程浩然和陈中。 程浩然举杯准备致词,被杨重摆摆手打断了。 “程浩然啊!”杨重说,“你今天到底几个意思?” “就一个意思啊,让领导吃好。”程浩然说。 “一个意思?”杨重说,“你说你请来两个秀色可餐的美女,我们这饭能吃好嘛!” 丽佳的身子歪在杨重身上:“领导啊,您不会是嫌我多余吧?” 杨重并不理会丽佳,接着对程浩然说:“你瞧瞧,你瞧瞧,程书记这是要用糖衣炮弹,美女佳人拉拢腐蚀领导干部啊。” 丽佳的手在杨重的面前摆了一下,对程浩然说:“程书记啊,咱们官场的嗑今天就不唠了行不,今天由我来代表东安区的干部群众给领导们敬杯酒。” “好啊,丽佳今天就代表东安区了。”程浩然说。 杨重瞅了瞅丽佳,嘿嘿地笑了。 “程浩然啊,程浩然,我说怎么这段时间看到着你呢,原来女人被美女夺权了,哈哈……” 申一甲刚坐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顿午餐会有多么奢侈,更不可能一个餐位值三千八,但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确信无疑了。 海参鲍鱼龙虾熊掌轮番上阵,令人目不暇接。酒是茅台,还有一种申一甲叫不出名字的法国原装干红葡萄酒。陈浩然介绍,这种红酒是从朋友那里批发的,友情价一瓶是八千八。 杨重的酒量,真是一般人都不在话下,干了三杯茅台,又喝起红酒来。 申一甲喝了两杯茅台之后,就不想再喝了,可是他架不住身边这个叫王芸的女干部一个劲儿地劲酒,一松口杯子又被倒满了。 申一甲的这顿酒喝得很郁闷,主要还是杨重在四楼损了他两句,而且没缘由的向那个叫小霞的小姐透露了他的身份。 申一甲心里的那种怨恨又被激发出来,有他的印象中,杨重从政府常务副市长到市委副书记,就从来没给过他什么好脸。他本来寻思这回宫树仁出去学习了,他可以消停几天了,却又被杨重抓了差,给他当起了拎包秘书。 他坐在酒桌上,心里却开了小差。杨书记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呢?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呢?是因为杨重知道了自己的侄女与他的关系?还是知道孙静与他的关系?或者他就是与市委书记宫树仁不对付,就想难为他?或者打击他?申一甲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要是在往常,申一甲喝上半斤酒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什么事都不会耽误,也不会有明显的反应。这次就不一样了,他明显感到自己已经到量了,不能再喝了,否则就出丑了。 酒桌上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市委副书记杨重由美女干部丽佳陪着,申一甲则有另一个美女王芸陪着,区委书记程浩然和副书记记陈中则主陪两位纪检干部,酒桌上各自为战,屋里的气氛非常热烈。 杨重和丽佳喝了交杯酒,大半杯红酒就见底了。 杨重放下杯子,看了看表:“哎呦,两点多了。” 程浩然隔着丽佳,看着杨重:“领导别看表嘛,现在才两点钟,早着呢,咱们慢慢喝,喝到晚上五点钟,咱们再换个地方。” 杨重指点着程浩然:“你瞧瞧,你瞧瞧,你们这些基层干部,精力都用在吃喝玩乐上了。” “这不是领导来了吗?我们也是借领导的光,开开洋荤。”程浩然说,“平时我们是经常加班的,五加二、白加黑,那是我们机关干部的常态。” “浩然,你别他妈扯了。”杨重说,“你要说丽佳五加二、白加黑我相信,要说你程浩然五加二、白加黑,打死我都不信,是不是啊丽佳?” 陈浩然一听就笑了:“丽佳啊,领导表扬你了,你得表示表示啊! 丽佳端起酒杯:“领导的酒量我是甘拜下风啊!我提个建议吧,咱们别光喝酒了,玩个游戏怎么样啊?” “行啊!”程浩然说,“你说怎么玩?你说了算。” “算了!”杨重摆手:“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干部呢,工作时间喝酒也就算了,玩什么游戏,成何体统啊!” 申一甲喝不了少,但他挺懂了杨重的话,杨书记的意思似乎是说当着部下的面,不能太过分了。他向门口望了望,反正自己也吃饱了、喝足了,不如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领导没喝好。”程浩然撇了撇嘴,端起了杯子,隔着丽佳对杨重说,“那就听领导的,我单敬一杯。” 申一甲一看,机会来了。 他装作去洗手间的样子,悄悄起身,溜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清爽多了,申一甲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那个叫王芸的干部跟出来了。 申一甲一阵自责,怎么这么不小心,出个门还带了个尾巴。不用说,王芸就是负责陪他的,他出来了,王芸就无事可做了,她自然不会甘心。 申一甲笑了笑:“我方便一下。” “唉呀,申秘早说啊,里面有卫生间,很方便的。”王芸说。 申一甲向王芸摆了摆手:“我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王芸只是笑,看着他不说话。 申一甲顾不了许多了,转身继续往前走,反正他是真的想去一趟洗手间,王芸总不会跟着他吧。他万万没想到,王芸也跟了上来,对他淡淡一笑:“我也去洗手间。” 申一甲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王芸还没有出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不回去了,找个地方呆一会儿。他顺手推开一个单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一会儿,门开了,王芸探进半个身子,立刻发现了申一甲,便笑着关上了门,走了过去。 “申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王芸问。 “没有。”申一甲说,“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多了,想在这儿躲一会儿清静,你回去吧。” “那可不行,我要走了,就失职了。”王芸说。 申一甲一笑,果真被他猜中了,王芸就是负责陪他的。 “我已经喝好了,你去陪杨书记吧!”申一甲的身子一动不动。 王芸噘起了嘴:“申秘,你是不是嫌我丑,让你掉价啦?” “没有没有,你可别这么想。”申一甲立刻坐直了身体。 “那你就这样出来了,我多没面子啊?”王芸的脸色沉了下来。 “王科长啊,我不是主宾,主宾是杨书记啊,你们应该陪他啊。”申一甲说。 “杨书记不是有那个小骚货陪着嘛!”王芸说,“我总不能跟她抢吧,再说了,杨书记哪有你的魅力啊!他也没有你年轻啊!” 第558章 相见恨晚 申一甲得到了王芸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有比杨重强的地方呢!他静静地看着王芸,这小女子,虽然是区里的一个普通干部,但长的还算是有模有样,虽说不像丽佳那么媚,但是清秀中藏有几分性感,怪不得程浩然让她来陪客人。 申一甲的心里隐隐躁动起来,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要不是自己已经有了姜玉慧,他倒真想和眼前的这个美丽而忧郁的王芸扯上点什么关系,发生点什么故事。 “来,坐吧,你要是不愿意回房间,就和我坐一会儿吧。”申一甲拍了拍沙发。 王芸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大大方方的在申一甲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在区里做什么工作呀?”申一甲问。 “区委办副主任。”王芸脆生生地回答。 “哎呀,你是办公室的呀?那咱们是老同行了,我也是办公室的,原来在政府办,现在在市委办。”申一甲忽然觉得与王芸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办公室副主任,那搞接待是他的本行啊。还真别说,王芸要相貌有相貌,要体型有体型,这样的年轻女子在机关里也是吃香的。 “那丽佳是做什么的?”申一甲想起了杨重身边的那个叫丽佳的女子。 “王丽佳啊?她是区妇联主席。”王芸像报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毫无亲切感。 申一甲这才知道,那个陪着杨重的女子王丽佳,并不是一个白丁,区妇联主席在区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申一甲一直对王芸怀有很强的戒备心,但听她说了几句话以后,他的戒备心立刻解除了。王芸原来并不是那种专陪领导吃喝玩乐的女子,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是她的工作工作性质决定的。 他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王芸好像对王丽佳并不感冒,甚至还有不小的意见。其实也难怪,像这种接待市委领导的事情,其实王芸这个区委办主任应该接待骨干,现在王丽佳抢了她的风头,她这么介意也可以理解。 王芸问申一甲:“听说你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 申一甲笑着点了点头:“你听谁说的?” “我们程书记告诉我的,他说你很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让我一定不惜代价陪好你。”王芸说。 申一甲听罢,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觉得很有意思,陪他要不惜代价,还要一定不惜代价,看来程浩然今天是真下血本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陪我呢?”申一甲有点不解。 王芸的脸腾的红了,低着头拧着自己的手指:“也没什么啦,就是让你高兴呗!” 申一甲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内疚,看来他的确误会了王芸。她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女子,不仅不世故,而且显得很爽快。他跟她单独接触时间并不长,她就把自己的底交给他了。她陪他原来是区委书记程浩然交代的,她对他主动一点就很好理解了。 申一甲觉得奇怪,如果王芸不是故意向他讨好的话,那应该就是对官场的那些潜规则并不明白。像王芸这种性格和修养,更适合去当老师,或者当个记者什么的,她怎么到到了机关呢?还当上了区委办副主任,要知道,王芸这个年纪,要想当上副主任并不容易的,除非他有什么很硬的后台。 “王主任。”申一甲对王芸的称呼立刻变了,“你当区委办副主任几年了?” “不到一年。”王芸的回答从不拖泥带水。 “那你是哪儿毕业的呀?”申一甲问。 “我是人大毕业的,历史系研究生。”王芸说。 申一甲张大了嘴:“研究生啊!怪不得,我就觉得你应该读过很多书。” 王芸莞尔一笑:“书读多了也不好。” 申一甲和王芸聊了一会儿家常,酒醒了不少。他心里直犯嘀咕,这么聊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他不知道杨重的酒喝的怎么样了。 申一甲确信,王芸应该经常参加区里的接待,她应该知道程浩然搞接待的套路,不防套一套她的话。 “王主任,刚才程书记说晚上还要接着喝,真的吗?”申一甲问。 “是真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一直喝到晚上很正常。”王芸说,“也不是绝对的,关键还要看客人是谁。” “我真想回家了,晚上的活动不想参加了。”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 “你要回去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没事了,我也可以回家了。”王芸跟着他站了起来。 “你愿意回家吗?还是想留下来?”申一甲问。 “我当然回家了。”王芸说,“不过要是陪你的话,我不回家也无所谓,反正程书记已经发话了,你得让你高高兴兴的,要不就是能力问题了。” 申一甲又笑了:“我已经很高兴了,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很真实,很有品味的同行,我真的很高兴了。” “算了吧?别安慰我了,我并没有说什么呀,更没有做什么?”王芸说。 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走去,想回房间看看,杨重怎么样了。 王芸跟在申一甲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申秘,你成家了吗?” 申一甲听了王芸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王芸的话很突然,申一甲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他估计她很有可能还是个未嫁的姑娘。 “你看呢?”申一甲不想直接回答她,只好耍点无赖了。 “我看你应该有女朋友,我觉得你好像并没有结婚。”王芸说,“我说的对吗?” “你太厉害了。”申一甲没有什么想隐瞒的,他最想隐瞒的话,王芸已经替他说了。 王芸漠然一笑,就垂下了眼帘。 申一甲重重的呼了口气,看来他和面前的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没有缘分啦,还有两个月,他就要和姜玉慧结婚了。 王芸忽然清了清嗓子:“你要是真的不想吃晚饭,也可以偷偷的走。” 申一甲的心一沉,看来王芸对他已经失望了,否则他不会这么对她说。 “你要走的话,我也可以走了。”王芸说,“让王丽佳去好好表现吧!” 申一甲嘿嘿笑笑,王芸的情绪太外露了,当着他的面一点也不隐藏自己对王丽佳的反感。王丽佳怎么陪杨重呢?刚才她已经陪杨重去过四楼了,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至少有二十分钟。 他对王丽佳怎么陪杨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王丽佳怎么表现啊?” 王芸诡密一笑,没说话。 申一甲拍了拍王芸的胳膊:“你们还有什么保留节目不成?” “没有没有。”王芸惊慌把胳膊躲到一边,“反正我是没有节目,别人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申一甲“嗯”了一声,王芸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连傻子都能听出来。 “你们晚上怎么招待杨书记啊?”申一甲问。 “晚上?不告诉你。”王芸笑了,“今天我对你说的有点多了。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是为了让你高兴。你今天是来查纪律的,你们只要不处罚我们区?你让我怎么陪,我都认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王芸,觉得她的话有点大胆了。 “申秘书不要多想啊!”王芸说,“小女子做事可是有底线的。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地方?我们区一共有三个这样的饭店,都比较隐蔽,要是一条龙接待的话,这三个饭店一天就下来了。” 王芸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到位,又向申一甲解释起来。 原来东安区有三个定点接待的饭店,以前上面来了领导,基本都在这三家饭店。如果客人需要区里的干部一直陪着,就一直陪到客人回房间睡觉,或者回家休息。如果客人不需要陪同的话,陪吃的女干部基本上吃完晚饭,就被打发回家了,剩下的活动应该就是她们不适合参加的了。 王芸说着说着,突然手里的手机响了,她立刻接通,对着手机不停的“嗯”着。 “申一甲,领导找你呢!”王芸挂断手机对申一甲说。 申一申不知道是杨重找他,还是程浩然找他,也不好直接问王芸。他不假思索向王芸点了点头,匆匆往外走。 王芸忽然拉住了申一甲的胳膊,申一甲回头看着她。 “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对别人说啊!”王芸的目光很温柔。 “不会的。”申一甲笑了,原来王芸也知道保守秘密啊,看来她还知道规矩。 申一甲匆匆进了房间,屋里的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 杨重伸手指点着:“你们瞧瞧,这一对很般配啊!” 在座的人似乎是为了给杨重捧场,都很夸张地笑了起来。 申一甲一愣,杨重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好在他虽然已经定婚了,却还没有成家。身后的王芸会怎么想呢?他不敢回头。 “来吧,申一甲。”杨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说吧,这么长时间,你们干什么去了?” “申秘书喝多了,刚才在外面吐了,我给他找了个地方,让他醒醒酒。”王芸从申一甲的身后,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申一甲心里暗暗叫好,王芸行啊,思路这么快。 不料杨重脸一沉:“你是谁啊?我问你了吗?” 第559章 女人缘 申一甲不知道市委副书记杨重是喝多了,还是心情不好,好像是嫌王芸替他说话了,对他的不满全都发泄到王芸的身上。现在王芸挨了杨重的训斥,他必须马上替她解释一下。 “王主任说的是真的。”申一甲说,“领导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该离开这么长时间。” 程浩然做息事宁人状,用力向王芸摆手。 再看王芸,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你们俩过来坐吧,领导开玩笑呢。”程浩然笑着。 杨重白了程浩然一眼,把筷子“啪”地撂在桌子上:“程浩然,你什么意思?” 程浩然呵呵笑了两声:“王芸是我们区里为数不多的研究生,她是省委办公厅王主任的亲戚。” “噢?”杨重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哪个王主任?” “就是去年上任的那个王新明王主任”程浩然说,“我们还是大学同学呢。” 坐在杨重身边的王丽佳眉毛一挑,对杨重说:“领导啊,别看我们东安区庙小,有些同志还是很有实力的。” “王主任我知道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杨重指了指程浩然,又看了看对面站着的王芸,“小王啊,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别往心里去啊!” 王芸扑哧笑了,随手从桌上取了一张纸巾,揩去脸上的泪痕。 “我没事,酒桌上开个玩笑,很正常。”王芸说着,看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重新回到座位上,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看来他得重新认识王芸了,刚才在另一个单间里,他们聊了半天,他以为她对他够坦诚了,没想到她还是向他隐瞒了自己的背景。她那种平静如水的风格,一点儿也不像干部子弟,倒像一个小知识分子。 杨重又冲申一甲来了:“申一甲,你小子出去这么长时间,害得人家区里的干部到处找你,你这官架子摆得是不是大了点?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宫树仁的秘书是吧?” 申一甲低头笑着,心又提了起来。杨重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喷人就喷人,也不分个时间地点。 “领导,我真喝多了。刚才有点反应,我就躲出去了。”刚才王芸已经替申一甲解释过了,他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编了。 杨重在桌上巡视了一圈:“大家都知道吧,申一甲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这段时间宫书记出去学习了,我让他先跟着我,全方位锻炼嘛。我发现这小子挺有女人缘啊,不论他走到哪里,总会得到个把美女的垂青,申一甲,你向大家介绍介绍经验呗,你是怎么讨女人喜欢的?” 申一甲感觉不妙,杨重在酒桌上公开揭他的底,何况这个底又和女人有关,这不是让他难堪吗? “来来,申秘,我敬你一杯,给你压压惊。”程浩然笑着端起杯子,“我觉得吧,杨书记的话在理,你是不是有点太帅了,那咱也得搂着点不是,狼多肉少先紧领导嘛!” “他妈的程浩然,你小子敢损我!”杨重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带着微笑。 “程书记,我是真喝不动了。”申一甲端起杯子,向程浩然示弱。 “你一小口,我全干了,怎么样,不成敬意!”程浩然说。 申一甲见程浩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没有理由不喝了。程浩然给他敬酒,其实就是想和稀泥,调解一下场上的气氛,他要是不喝就太不识抬举了。想到这里,他和程浩然碰一下杯子,郑重其事地喝了一口酒。 杨重敲了敲桌子:“申一甲,你就别喝了,你不能喝,还逞什么能?” 申一甲还没有坐下,听了杨重的话,尴尬地站在那里。 其实要论酒量的话,申一甲今天根本没有到量,可能是心情的原因,今天的反应来得快一些,但喝掉杯里的酒,还没什么问题。但是,面对杨重接连的挖苦和打击,申一甲觉得没法再继续呆下去了。 杨重身边的王丽佳有点看不下去眼了,她挎起杨重的一只胳膊:“领导啊,我不是提意见啊,酒喝到人家申秘的肚子里了,你又不遭罪是不是?人家申秘书就能喝,就是这点酒没问题,领导觉得我说的对吗?” 杨重摇摇头:“丽佳你不知道,这小子平时就有点得瑟。” 申一甲的拳头在桌下紧紧的攥了起来,对面的杨重也就是市委副书记,他不敢得罪吧,否则的话,他真会把酒里的酒泼过去。 申一甲的脚被王芸踢了一下,显然是在提醒他的注意。 申一甲觉得王芸的这一脚太重要了,立刻让他清醒了许多:“领导批评我是帮助我,领导教训我是爱护我,谢谢领导!” “行了!你别喝了!你回去吧!”杨重不耐烦地向申一甲挥了挥手。 听了杨重的话,申一甲如释重负,自己终于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这里了。他笑了笑,对区委书记程浩然点了点头,又对区委副书记陈中,然后转向杨重:“领导,那我走了,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 申一甲起身,从边柜上拿起手包,冲着杨重摇了摇:“这个包我就带着了,明天我再给您带回去。” 杨重沉着脸,没有搭理人家。 程浩然站起来:“申秘要走,我得亲自送一送。” “不用不用。”申一甲连连摆手,不想打破屋里的气氛,如果程浩然把他送出门,估计杨重又会不高兴了。 杨重这次并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而是端起杯来对身边的王丽佳说:“继续继续。” 申一甲挡在程浩然的面前,用力推了他一把,又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程浩然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兄弟,咱们来日方长。” 申一甲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听到程浩然说,:“王芸,你去送送申秘书。” 王芸的声音不大,从申一甲的身后传来:“领导,送完申秘书,我不回来了,直接回家了。” “行,申秘今天状态不好,你一定要把他送到家,然后你也回去吧。”程浩然说。 申一甲走到门口的时候,王芸从后面跟了上来。他很担心杨重又是一声断喝,责怪他拐走了王芸。 “怎么样?我说这小子心机太重嘛。”杨重果真说话了,只是声音并不高:“你们王主任让这小子拐走了。” 申一甲听到了身后哄堂大笑声,却不敢回头,灰溜溜地开了门,来到走廊里。 “申秘书等我一下。”王云跟了出来。 申一甲真想对着走廊大喊一声,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杨重今天简直太过分了,时刻不忘找机会损他一顿。既然他那么不喜欢他,甚至反感他,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出来查纪律呢?真让人不可思议。 “申秘书,你没事吧?”王芸跟上来,抓住申一甲的一只胳膊,想搀着他。 申一甲躲开了胳膊:“我没事儿,不就是被狗屁呲几下嘛,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送你回家吧。你的心情不好,再喝肯定会醉的。”王芸说着,再一次抓住了申一甲的胳膊:“程书记让我送你,要是不能送你安全到家,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我真的没事,不用你送,你回去吧!”申一甲说着,两个人已经到了楼梯口。 “你说杨书记怎么成心跟你过不去呢?你是不是得罪他了?”王芸问。 “我得罪他应该不太可能。他是厅级干部,我只是一个小秘书,你说说,我怎样才能得罪他?”申一甲又把球踢了回去。 王芸不吱声了,低着头抓着申一甲的胳膊下楼。 申一甲被王云抓着胳膊,心里非常感慨。年轻漂亮的王芸肯定是心无杂念,就是想把他送到家。一个如此暧昧的一个动作,她却表现在如此简单和温暖。 申一甲正想着,王芸忽然拿下了手,掏出手机:“李师傅吗?你马上到小点门口来一趟,送客人。” 申一甲这才知道,原来王芸在联系区里的司机。 他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溜达一会儿就到了。” 杨重的司机郑勇没上来吃饭,就肯定不在楼下,申一甲压根也没想坐他的车。郑勇牛逼哄哄的,只有在杨重面前才会清楚自己的身份,比市委书记宫树仁的司机李新张扬多了。就是他在楼下的话,他也不会用他。 “那好吧,申秘既然想走回去,那我就陪你溜达溜达。”王芸说着,又给司机挂了一个电话,把车辞了。 两个人出了饭店,沿着人行道往前走,申一甲心里闷闷不乐。 这才是暗访的第一天,杨重就这么损他,要是暗访一个礼拜的话,他不成了杨大书记的撒气桶了。 王芸与申一甲保持着一人宽的距离,不时扭头看他一眼:“申秘书,要不咱们别走了,我叫辆出租车吧?” “真不用。”申一甲觉得现在就回家吧,时间有点太早了,不知道姜玉慧什么时候回家,他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申秘书,你再想一想,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杨书记。一般正常的情况下,一个领导不应该对部下这么无理。”王芸说。 “我倒真想得罪他一把。”申一甲愤愤地说,“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 第560章 偷拍 “你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吗?你向书记反映一下不就得了吗?”王芸说,“你工作条件多好啊,这样下去不行,他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你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申一甲觉得王芸的话很有道理,她不顾自己的身份,那么直白地告诫他,让他心里很感动。 “王主任,你没事吧?”申一甲问。 “我没事儿。”王芸说,“杨书记挖苦我也是冲着你去的,不过这个人真的挺烦人,他要不是市委副书记,我非得上去挠他不可。” 申一甲的心里也有同感,王芸的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他觉得不如找个地方,和王芸坐一坐。 “我请你喝茶吧。”申一甲说。 “不好吧,如果让你女朋友知道了,挨挠的就该是我了。”王芸说。 虽然王芸拒绝了申一甲,但理由合情合理,让申一甲并不觉得尴尬。他从王芸的话里听出了两种意思,一种意思是她很介意自己的身份,不想充当一个多余角色。一种意思是她很介意申一甲的身份,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不能随便邀请别的女子公共场所。 王芸的态度并不坚决,甚至还有试探的意思。申一甲感觉到了,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她应该点头的。 “和我在一起,没人敢挠你。”申一甲故意避开了女朋友这个话题。 “嗯,这个我相信。”王芸说,“坐就坐,我一想起杨书记就心烦,你说他把咱们俩当什么人了,我陪你那是程书记亲**待的,他不是一直由王丽佳陪着吗?我陪你怎么就不行了?” 申一甲向不远处的一家茶馆指了指:“王主任,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王芸朝申一甲指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有些为难:“申秘书,这里离我们区委大楼太近了,我如果跟你去的话,我倒不要紧,主要是怕影响你的光辉形象啊!” 申一甲心里感慨,王芸这话说的,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否定了他的建议,听起来还让人很舒服。 “对不起,我想得太简单了。”申一甲连忙道歉。 “申秘书,你太客气了。”王芸的声音很温柔。 申一甲停下脚步,向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出租车立刻过来了。 “我们走吧,我知道个茶馆,很肃静,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申一甲说。 “行,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王芸说,“反正我今天的任务是送你安全到家。” 申一甲笑了,全都搞反了,王芸是一个女性,应该送她安全到家才对。现在天亮着,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候,安全问题自然不用考虑了。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出租车就来到了景福街口的心情驿站茶馆。 这家茶馆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名叫左鲁,也是当年申一甲做推拿时的顾客,他到给宫树仁当秘书以后,一天晚饭后,后来有朋友请他来到这里,左鲁认出了他,当时还给他们几个人免了单。左鲁还给了申一甲一张贵宾卡,有了这张卡,所有消费都打五折。 申一甲领着王芸进了这家茶馆,并没有看到左鲁,前台里坐着一个年轻的服务员,热情地领着申一甲和王芸来到一个单间。 “来一壶茶。”申一甲说,“两盘干果,两盘点心。” “申秘书,你现在还难受吧?”王芸坐在了申一甲的对面,转身对服务员说,“干果和点心各一盘吧,我们刚吃过饭,暂时还吃不下什么。” 申一甲并没有阻拦王芸,其实他并不想吃什么,只想坐下来,静静地喝点水。他之所以干果点心各要两盘,那是出于对王芸的尊重,人家是领导子弟,也是见过世面的,他不想在她面前一付小家子气。 “王主任,和我在一起,你千万不要客气。”申一甲说。 “申秘书,现在是业余时间了,你直接叫我王芸吧,你总叫我王主任,我心里很不舒服。”王芸说。 “那好那好。”申一甲说,“我天天跟着领导,叫别人的职务习惯了。” “申秘书……”王芸刚开口,就被申一甲拦住了,“王芸,你不让我叫你的职务,你也不用叫我的职务,我们既然坐到了这里,就是朋友了,你叫我一甲吧。” “你可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啊!我直呼你的名字不太妥吧?”王芸似乎还有些顾虑。 “没什么不妥的。”申一甲说,“就像我叫你的名字一样。” “咯咯……”王芸笑了,“你太平易近人了。我发现你对我们这些小公务员一点也不装。要知道在我们的眼里,你可是高高在上的。”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申一甲说,“况且你今天一直都在帮助我,我也没有道理跟你装。” 茶上来了,干果和点头也上来了。 服务员做完的茶道,分别给两个人斟满茶杯。 “谢谢,你去忙吧。”申一甲对服务员说。 “客人请慢用。”服务员走了。 “我真没想到,今天会和你坐到一起喝茶。”王芸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申一甲看着王芸的眼睛,心里有些疑惑,王芸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坐一会儿呢?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她既然能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说明她今天和他一起来喝茶,并不是很随意的举动。 “为什么?不会是为了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吧?”申一甲问。 “因为杨重。”王芸说,“他今天一直在故意找你的茬,甚至还劈头盖脸地损了我一顿,我看出来了,就因为我下午陪你在外面坐了一会儿,他很不感冒,直接就冲我来了。要不是程书记把我的背景告诉了杨重,他今天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神经呢!” 申一甲默默地点头,王芸说得很有道理,他明白了,是杨重让王芸和他拉近了距离。 “所以我非要和你在一起。”王芸说,“我倒要看看她能把我怎么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是宫书记的秘书,现在宫书记去北京学习了,本来这段时间我可以休整一下了,可杨重偏让我跟着他。”申一甲说,“他本来是有秘书的,虽然他的秘书是兼职的,但那也是秘书啊。” “一甲,你说杨重要是知道我们两个人现在在一起喝茶呢,他会怎么想啊?”王芸问。 “他不会这么想的。”申一甲说,“而且现在是工作之余,他管不着。” 王芸又笑了:“好吧,就算你说得对。不过他以后再为难你,你怎么办啊?”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申一甲现在也没有答案。他主要是没有找到杨重一直和他过不去的原因,所以一时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去告他。”王芸说,“你真的很有涵养,他简直欺人太甚了。” 申一甲知道,王芸是个局外人,对杨重今天的表现看得很清楚,她这么愤愤不平,应该是到现在心里的气还没有消呢。他和王芸不一样,王芸是省委办公厅主任的亲戚,就算是得罪了杨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换一个地方,大不了离开蓝河,他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却没有任何背景。 不过,王芸让申一甲告杨重,却让申一甲觉得心惊胆战,那不是犯上吗?他有多大胆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芸,谢谢你的提醒。”申一甲说,“我也知道杨重太过份了,可是要是让我去告他,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再说了,我告他什么啊?我并不了解他啊?” “告不告他是你的自由。”王芸说,“不过杨重这个人,我早就听别人说过,他非常花,以前我还不信,今天算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申一甲觉得纳闷,王芸到底看到杨重什么了?他怎么没看到啊。 “就是这个大名鼎鼎的杨重,今天中午领导王丽佳去开房了!”王芸说,“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 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上午在饭店四楼喝茶的时候,杨重是和丽佳上去了,而且去了一间客房,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吧。他出门的时候,正好被杨重撞见了,杨重还污蔑他配上女秘书了。 “王芸,你这么肯定?”申一甲问。 如果不是王芸提起来,申一甲还真把这事忘了,以为杨重不过是和王丽佳上楼喝茶而已。 “我当然可以肯定了。”王芸的话毫不含糊。 申一甲觉得有点奇怪了,王芸又没有上楼,她怎么知道杨重和王丽佳在房间里干什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申一甲问。 “这个嘛,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王芸说,“反正杨重也好,程浩然也好,没有一个好东西。” 申一甲的心里画了一个很大的问号,这事听起来似乎挺复杂的。别看王芸表面上对程浩然言听计从,其实她自己有自己的是非观,只不过她不想表露罢了。 “程浩然不会是在那个房间里安装了什么东西吧?”申一甲问。 王芸先是一愣,随后又淡然地笑了:“一甲,你是不是太聪明了。天啊,你简直太可怕了。” 第561章 领导吃醋了 申一甲觉得王芸更可怕,杨重与王丽佳开房这么大的事,她说起来好像与自己毫不相干。她没有上四楼,却知道杨重与王丽佳做了些什么,这还不可怕吗? “我就是瞎说。”申一甲说,“王芸,你别当真啊!” “我不会当真的,你也就是怀疑,猜测,你并没有什么证据。”王芸的口气颇为得意。 王芸的话让申一甲更加确信,她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是杨重的隐私。如果单从他一个区委办副主任的身份来看,应该不会知道什么,但是她的背后有一个在省里做厅官的亲戚,那一切都很难说了。 申一甲觉得程浩然原来并不简单,他表面上对杨重唯唯诺诺,实际上可能有自己生存的法则,如果谁危及到他,那他可能就会痛下杀手,甚至不惜当面摊牌了。所以不论程浩然不论对杨重采取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都不觉得意外。 “其实杨重在省里的名声也不好。”王芸说,“他的仕途,是得益于当年的一个同事,这个同事后来当上了厅长,副省长,省长,他也就从科长变成了副局长,局长,副市长,他的后台已经退休了,现在他又攀上了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杨重的名声不好,是指什么?”申一甲问。 “当然是作风问题了。”王芸说,“我早就知道,蓝河有这个一个情场高手,但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今天真是让我开眼了。” “王芸,你有证据吗?”申一甲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王芸说,“他杨重要不是今天这么损我,我还真懒得说这些。一甲,你一定对这个人小心点,否则他会认为你抢了他的风头,你要倒霉的。” 申一甲听明白了,在王芸的眼,他是因为抢了杨重的风头,才被杨重顾忌的。他想了想,王芸说得似乎在理,至少不离谱。 “我对他真有点下不去手啊。”申一甲说,“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证据,能把他扳倒。还是算了吧,这一次就这样了。如果他再对我这样,我就真不客气了。” “一甲,我们不说他了,他不值得我们这么议论。”王芸说,“说说你吧,你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漂亮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申一甲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对。说女朋友漂亮,王芸听了,可能会不舒服,说女朋友不漂亮,有点违心,又有点对不起姜玉慧。 “她啊,挺漂亮的,可是没有你漂亮。”申一甲说。 “你真有意思了。”王芸说,“你的回答简直太狡猾了,没事,你说真话,我也不会吃醋,我是你的朋友,应该替你高兴才是。” 申一甲忽然觉得,今天倒应该感谢杨重了,正是因为他的不满,让他和王芸坐到了一起,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因祸得福吧,他又多了一个女性朋友,而且可能是一个红颜知己。 “王芸,说实话,和你坐在一起,我很高兴,你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言行得体,会体量人,我真心希望我们能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申一甲说。 “我也很高兴,这么说吧,和你坐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王芸说着,端起了茶杯,“来吧,我借花献佛,敬一甲一杯,你发达以后,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王芸,你别挖苦我了。”申一甲笑道,“咱们到底谁发达,现在还不知道呢。” “那就祝你早日发达吧。”王芸说。 “祝我们一起发达。”申一甲说,“祝你永远美丽动人。” 王芸心情不错,往申一甲的杯子里续着水,讲起了自己上学时候的事。她是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人大的,申一甲听得出来,她对自己的高考成绩非常得意。 “你这么高的学历,怎么跑到东安区来了?”申一甲问,“为什么不在外面闯一闯啊?” “我外老婆在蓝河,是她把我带大的。”王芸说,“我想陪陪她。”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申一甲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到了东安区了。” “你呢?你是从哪儿毕业的?后来怎么当上了市委书记的秘书?”王芸问。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啊。”申一甲立刻陷入了回忆。 一壶茶喝干了,又续了一壶,又喝没了,天早已经黑下来,两个人却浑然不觉。 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丰韵十足的少妇探进头来。 “唉呀,是你啊,申大夫,稀客啊。”女老板左鲁笑着来到桌前。 申一甲忙站起来,把女老板介绍给王芸,左鲁仔细打量着王芸,不停地点头。 “王芸很漂亮啊!”左鲁说,“申大夫,你是第一次领女朋友到我这里吧,以后你就把这里当作约会的根据地,经常来吧。”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左鲁误会了,以为王芸是他的女朋友。 左鲁是申一甲当推拿师时的客人,当时她有肩周炎,他通过推拿给她治好了,还免了她的部分费用,左鲁为此很领情。 怎么跟她解释呢?申一甲嘿嘿笑着,不好解释,如果解释不好,王芸可能不高兴的。 “申秘书是我们区里的客人,他今天喝了点酒,我是陪他到这里醒醒酒。”王芸开口了。 “服务员!”左鲁回头喊着。 前台的服务员很快进来了:“老板。” “给客人加两盘干果,两盘水果。”左鲁说。 申一甲和王芸几乎同时摆起了手:“不要了”、“谢谢,真不用了。” 服务员纠结地看着左鲁,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甲,我们还是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给老板添麻烦了。”王芸说。 申一甲虽然有一点遗憾,但觉得王芸说得没错,他和左鲁还没熟到无话不说的份上,三个人坐在一起,就比较尴尬了。 “左姐,我们真得走了。”申一甲说着,拿起手包,绕过左鲁往外走。 左鲁见申一甲这么坚决,就不再强留他了,但申一甲付款的时候,她只象征性地收了五十元,就把申一甲推出了门外。 申一甲没走多远,王芸就捅了捅他的胳膊。 申一甲笑道:“今天谢谢你陪我这么晚。” “一甲,你猜,刚才这个女老板和谁认识?”王芸问。 申一甲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王芸,“谁啊?” “我们程书记。”王芸说,“好像关系还不错呢。” “啊?那她认出你没有?”申一甲问。 “应该没有吧。”王芸说,“她到区里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眼睛里都是程浩然呢!” “这么巧。”申一甲说,“王芸啊,我彻底醒酒了,今天我送你吧。” 第二天,申一甲提前十五分钟赶到市委大楼上班,杨重昨天晚上去哪儿吃饭了,几点回去的,他一概不知。他提早到单位来,主要是不知道杨重今天有什么安排,早来一会儿,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申一甲刚进常务秘书室,穆阳就立刻站起来。 “怎么了兄弟。”申一甲问。 穆阳不安地看着申一甲:“申秘,杨书记让你来了以后,立刻过去一趟。” 申一甲“嗡”地一下,脑袋立刻就大了,杨重这是又怎么了,是不是要跟他算账啊。 申一甲放下手包,转身就往外走,穆阳伸手拦住了他。 “领导心情不太好,你注意点,少说话多点头。”穆阳小声说。 申一甲拍了拍穆阳的胳膊:“我知道,谢谢了兄弟。” 申一甲中规中矩地敲门,自动门锁很快弹开了。他笑嘻嘻地进了门,故意把门敞开,向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关门,是想杨重如果真的有什么底火的话,见门开着,也会顾忌一些。 “你把门关上!”杨重声音不大。 申一甲没办法了,只好转身乖乖地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回事?今天早晨为什么没去接我?”杨重的声音高了起来。 “这……这……”申一甲立刻懵了,杨书记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他从来没有接过杨重啊,再说一直都是由穆阳接他上班的。 “你这什么这?说话!”杨重的声音更高了。 “对不起,领导,是我考虑不周。”申一甲说,“我以为还是穆秘书接你呢。” “胡扯!”杨重说:“现在是你跟着我,和穆阳有关系吗?他今天是替你接的我,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知道。”申一甲向后退了两步,生怕杨重冲上来,给他两个嘴巴。 “你瞧瞧你啊,昨天把你嘚瑟的,出出入入还得有个女人陪着,你以为你是谁啊?”杨重拍着桌子,申一甲吓得一激灵。 “领导,我错了,那不是我的本意,是区里安排的,他们就是想人盯人服务。”申一甲说。 “人盯人?盯个屁,我看你是盯上人家了!”杨重说。 申一甲听明白了,杨重对昨天的事仍然耿耿于怀,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他今天早晨没去接杨重上班,不过杨重的一个借口。即使他去接杨重了,杨重还是会这么说。 “领导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体。”申一甲说,“因为我生气,不值得。” “你还知道不值得?”杨重说,“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你就说一声,我成全你。” 高速逆行 申一甲最担心的就是市委副书记杨重端掉他的饭碗。 虽然他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但杨重现在是市委副书记,上面有市委书记宫树仁,下面有市委秘书长李祥,但拿掉他一个秘书,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申一甲想不说话了,如果再搭话,不知道杨重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他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等候杨重的发落。 杨重忽然缓和了口气,对申一甲说:“去吧,你去叫车,今天接着暗访。” 这一刻,申一甲有一点感动,杨书记只是说说而已,原来并没想把他怎么样。 他抬起头来:“是,我这就去。” “你速度快点,马上就走。”杨重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当”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申一甲转身退出了杨重的办公室,立刻拿出手机给丁钟打了电话:“杨书记有令,马上到市委大门碰头,咱们今天接着暗访。” “知道了申秘,我们俩正等着呢,马上过去。”丁钟说。 申一甲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前,门开着,穆阳正在扭头往外看着。 申一甲对穆阳摇摇头,接了又接通了司机郑勇的电话,通知他立刻下楼。 “没事吧,申秘?”穆阳问。 “没事没事,谢谢你。”申一甲说着转身往外走:“杨书记让我接着跟他暗访,你在家就辛苦了。” “我不辛苦,你辛苦了。”穆阳说。 几分钟以后,杨重领着申一甲来到楼下,与两名基层纪检干部会合。 杨重阴着脸,低着头坐进了车里。 申一甲坐在司机郑勇的身边:“领导今天去哪儿?” 杨重沉吟片刻:“我还没想好呢,从西边出城吧,出了收费站再说。” 申一甲看了看郑勇,郑勇应该都听到了,他就没有必要重复了。 杨重今天是要去哪儿呢?申一甲的脑子里画了个很大的问号。 如果走西面的收费站,目标应该是两个县级市:一个是青山市,一个是立春市。可是杨重到底要去哪个县呢?他一直没有表态。 去青山就无所谓了,因为申一甲对青山的党政主官都不太熟悉,见过面,却没有什么交往。立春就不一样了,现在韩晗接了于发和的班,当上了立春市委书记。 申一甲心里有数,韩晗对他有知遇之恩,如果当初不是宫树仁让他去了政府办,他可能就听韩晗的招呼,去团市委了。 韩晗怎么得罪身后的这位杨大人呢?现在市委书记宫树仁不在家,杨重作为全市排名第三、市委排名第二的领导干部,就是市委大楼的天了,他想干什么,谁也拦不住。申一甲很不安,如果他跟着杨重去立春暗访,却不和立春市委书记韩晗打个招呼,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以前申一甲给宫树仁拎包的时候,也是坐在副驾的位置,他的许多工作都是在副驾的位置用手机完成的。可是这次给杨重拎包就完全不同了,杨重穿着夹克衫,运动鞋,一看就是微服私访的行头,何况他已经明确表示过,就是要查查机关作风,不论申一甲往外打什么电话都不合适。 小车出了收费站,速度快了起来。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青山市,两个小时间就到立春市了。 司机郑勇见杨重不高兴,也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地开车,车里气氛很沉闷。 昨天上午,申一甲曾成功地给孙婧发了一条短信,但那不是在车上,而是出门之前,在办公楼的走廊里。杨重对昨天的暗访似乎很不满意,因为旅游局和东安区的暗访基本上都半途而废,今天杨重显明比昨天更小心了,连去哪儿都不说,显然是怕这几个随从走漏了风声。 不过既然上了这条国道,杨重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无非就是两个县级市。 申一甲坐在郑勇的身边,既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发短信。他只能板板地坐着,在半路上寻找机会了。到立春市大概要两个小时,应该还有机会。 离青山市越来越近了,申一甲有点紧张。 杨重会不会去青山呢,马上就有答案了。 “前面的服务站停一下。”杨重说,“我去方便一下。” 申一甲的脑袋立刻大了,离青山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如果杨重想在路上方便一下的话,很可能他不准备去青山了,目的地应该是立春。 机会来了,申一甲准备利用杨重方便的时候,下车给韩晗打个电话。 小车渐渐慢了下来,稳稳地停靠在服务站门前。 申一甲立刻下车,替杨重打开了车门。杨重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服务站走去。 申一甲看着杨重进了服务站,估计他几分钟之内不会回来,便转到车尾部,迅速调出了立春市委书记韩晗的手机号。 “申秘书。”韩晗的手机立刻接通了,“有什么指示?” “不敢说指示,我长话短说吧。”申一甲说,“我今天陪杨重副书记暗访,现在马上要到青山了,至于这次暗访到底要去哪儿,领导没说,我也不好问。” “一甲,我明白你意思了。”韩晗立刻改变的称呼,“好,不要紧不要紧,欢迎你们过来检查指导。” “韩书记,我就不多说了。”申一甲说,“杨书记去服务站了,我就是利用这个时间给您打电话的。” “好好,你挂断吧,非常感谢。”韩晗说,“别忘记删除通话记录。” “好了,那我挂了。”申一甲说着,随手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给韩晗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很多,韩晗上任时间不长,当然会很在意立春的形象,好在他已经明白了这个电话的意思,应该会有所准备。 杨重从服务站出来,没有马上上车,而是伸伸胳膊,踢踢腿,应该是想放松一下。 “你让那两个暗访的干部都坐在这台车上来。”杨重对申一甲说,“后面那台车让司机跟着就行了。” 申一甲笑了,这一招够狠的。他们几个人和杨重坐在一台车里,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走露消息了。 “领导,那您还是坐前面吧,后面太挤了。”申一甲说。 “你以为我没坐过啊?县里的主官不都这么坐吗?”杨重说着,拉开了副驾的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申一甲把两个暗访干部安排到前车上,又向后车的司机交待了几句,也上了车。 “走吧。”杨重说,“前面路口往左拐,去林原市。” 申一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是去林原的路啊,去林原的话,应该在蓝河的城南出城,不应该从北出口出城,这都快到青山了,杨重又要去林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领导,您确定是去林原吗?”郑勇问。 “走这条道有点绕远。”郑勇说,“至少要多走半个小时。” “那你说怎么走?”杨重问。 “去林原的路口已经过了,应该从上一个路口下高速。”郑勇说,“从青山的地界横穿过去,至少能快半个小时。” 杨重没犹豫:“那就从前面调头,往回走,下高速。” 车里的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也就是杨重吧,换了一个人,谁也没有这个胆。 “领导……”郑勇扭头看了看杨重,“这可是逆行啊,高速公路上调头会不会有问题啊?” “听我的,没事!”杨重道,“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我们这点灵活性还应该有吧,回头你给高路局打个招呼,就说我说的,我们有急事,没有时间了。” “好的好的。”郑勇在前面没有分道桩的地方调转车头,沿着来路往回走。 申一甲心里很丧气,白给韩晗打电话了,估计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正等着杨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呢,看来这回是白忙活了。 四十分钟以后,小车进入林原收费站,因为杨重的车号可以免费放行,小车在收费口停都没停,直接开了过去。 小车又开了不到十分钟,从林原路拐了一个弯,宽敞的马路尽头就是市委市政府所在地。 杨重忽然开腔了:“旅游局没查着,东安区让程浩然给冲了,林原一定要稳准狠,抓不着违纪的,就算你们违纪。” 车里的人着了,大气都不敢出。 从林原市委市政府大门到大楼,至少有五六百米的距离。 小车还没有到达大楼门前,从大楼里就出来了几个人,在雨搭上向这边张望着。 站在中间的是林原市委书记冯四海,两边分别是市长张亮,副市长黄梅。 “这几个兔崽子,狗鼻子挺好使啊。”杨重在车上骂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申一甲也觉得奇怪,是啊,杨重来林原可是绝对没有走漏风声,冯四海是怎么知道的呢?现在杨重还没下车呢,人家就已经在大门口迎接了,这个暗访怎么访啊? 郑勇把车开到了雨搭下面,杨重第一个下了车。 “冯四海,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你是千里眼啊,还是顺风耳?”杨重双手抄兜,并没有与冯四海握手的意思。 “唉呀,原来果真是杨书记!”冯四海向杨重伸出了双手。 杨重伸出手来,“啪”地在冯四海的手上打了一下:“你赶紧交待,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第563章 美女县长 冯四海搓着手笑道:“领导,我哪有那么大神通啊,我们这正准备下乡呢。” “有这么巧?”杨重似乎不太相信,“赶情你们不是下来迎接我的?” “领导真是雷厉风行啊,说到就到啊,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冯四海笑着。 杨重回身对申一甲等三个人说:“你们别看着,应该干嘛干嘛。” 申一甲点头应着,心里却很不感冒,干嘛啊,人家都接到门口了,还查谁去啊。他就不信事情会这么巧,他们到了,冯四海正巧要下乡,明摆着是一个借口嘛。 在三位县领导的陪同下,杨重大模大样地进了办公楼。 申一甲则领着另外两名纪检干部,远远地跟在后面。 冯四海申一甲等人握了手,就陪着杨重上楼,根本不管后面的几个人了。 这倒是不错的机会。申一甲向丁钟使了一个眼色,朝旁边的走廊一指,准备领着两个人先去左边的走廊里查一查。 冯四海上了几级台阶,忽然转过身来,朝后面看了一眼,见申一甲领着两名纪检干部进了走廊,忙对市长张亮说:“张县长,这边有我呢,你先去陪陪那几位领导。” “好,我这就过去。”林原市市长张亮说着,转身下了台阶,追进了走廊里。 申一甲与丁钟并肩前行,看见一间办公室,就推门进去看看,丁钟手里的摄像机对着里面不停地拍着。 接连走了三个办公室,申一甲不得不承认,林原的机关干部还真挺规矩的,清一色穿着西服,系着领带,基本都坐在办公桌前忙着什么。 “这个座位为什么是空的?”丁钟对着一个空位停了下来。 “他是我们的后勤干部,出去采购了。”有人答道。 这时,市长张亮进了门,来到申一甲身边:“各位领导辛苦了,先别急着工作,上楼喝杯茶,休息一下。” 申一甲摇头道:“领导都发话了,我们哪敢休息啊。” 张亮友好地抓住申一甲的胳膊:“申秘书,你不是跟着宫书记吗?今天这是……” “宫书记不在家,杨书记让我这段时间跟着他。”申一甲说。 “这两位老弟是……”张亮把目光转向丁钟。 “他们是纪检干部,市委暗访组的。”申一甲说。 “噢噢!”张亮大声说:“我还以为是电视台的呢!没事,你们查,你们查,查出问题,我们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我发现咱们林原的干部还不错。”申一甲说,“一眼看去刷刷齐,真不多见。” “那是,这是冯书记的要求,我们对机关作风管得严着呢!”张亮说,“你看看,我们这些干部,蓝西服、白衬衣、红领带、金光闪闪的党徽,精神吧?” 申一甲不停地点头,心里却有一点不适应,上班时间穿正装,精神倒是精神,可是也有点板人啊,这是县城,不是大都市,如果下乡怎么办啊?怎么和群众打成一片啊? “来,来,申秘书。”张亮说着,拉起申一甲来到一个干部的近前,“你瞧瞧,这领尖的位置,这领带的长度,还有这党徽的位置,标准吧?” 申一甲上前看一看,张亮说的果然不假。 张亮又走向另一名干部,申一甲忙摆了摆手:“不用看了张市长,您说得没错,简直太标准了。” 张亮陪着申一甲走在前面,丁钟举着微型摄像机跟在后面,很快就查完一楼,上了二楼。 “咱们上楼吧?”张亮说,“上楼喝点茶。” 丁钟似乎对检查失去了兴趣:“申秘书,还查吗?” 申一甲为难了,自己又不是纪检委的,这事他说了不算啊,丁钟为什么要问他呢? “你说呢丁科长?”申一甲把球踢了回去。 “林原的机关纪律真不错。”丁钟说,“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上楼是不是有点早啊?” 申一甲听出了丁钟的意思,他不想查了,但又怕上楼早了,引起杨重的不满。 “要不这样,我领你们去二楼的接待室,几位休息一下,喝点茶,吃点水果,一点再接着检查,申秘,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们可不敢。”丁钟说,“让杨书记知道了,我们还干不干了。” 申一甲正站在楼梯口犹豫着,看到林原市副市长黄梅从楼上走了下来。 黄梅个不高,但身材很匀称,五官也很端庄,留着女人很少留的齐耳短发。如今长发比较流行,梳短发不仅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同时也是需要勇气的,何况黄梅岁数并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各位领导上楼吧,我们冯书记问起来了,特意让我下来请你们上去。”黄梅下了台阶,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冯书记等着急了吧?赶紧上去吧。”林原市长张亮说。 申一甲见此情景,觉得在很难再接着查下去了,既然冯四海和杨重在一起,杨重肯定也知道黄梅下来找他们,至少他没有反对。 “申秘书,请吧。”黄梅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温柔地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这两天一直提心吊胆的,哪受得了这个,连忙应声道:“客气了,黄市长。” “请,请上楼。”张亮不仅没有反对王梅,还随声附和着,好像黄梅是一县之长,他只是一个跟班的干部。 申一甲和两名纪检干部被领到了三楼的会议室。椭圆型的会议桌两侧分别坐着蓝河市委副书记杨重,林原县(市)委书记冯四海,杨重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冯四海,听他说着什么。 杨重的目光转向了申一甲:“怎么样?” 杨重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他很关心暗访的结果怎么样。 申一甲撇撇嘴、摇摇头,尴尬地停下了脚步。 “请坐,各位领导快请坐。”黄梅招呼几个人入座,申一甲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过去坐下。 “你们过来坐吧。”杨重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 有了杨重的这句话,几个人如释重负,隔着座位坐在了杨重的两边。 冯四海如数家珍的介绍起林原开发区来,张亮和黄梅坐在他的左右。 冯四海正眉飞色舞地说着,黄梅突然扭头凑近了他:“四海书记,请领导去开发区看看呗,那多生动、多具体啊!” “黄县长说的有理。”冯四海说。县里的干部当着市领导的面儿,很忌讳市委书记、市长这种词。 “看一看?”杨重看看申一甲,又看看丁冬“那就看一看吧。” 在林原市委大楼门前,杨重被请进了冯四海的越野吉普车。 冯四海转身对张亮说:“张县长,你就不用去了,我和黄梅去就可以了,你在家安排一下午餐。” “行,那我就不去了,我在宾馆等你们。”张亮说。 “黄县长,你就和申秘坐一台车吧。”冯四海转身对黄梅说。 暗访的两台车,加上林原的两台车,一共四台车组成了一个小型车队,缓缓驶出市委市政府大院。 申一甲依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黄梅一个人坐在后排。 按理说黄梅大小也算一个领导干部了,在申一甲这样的秘书面前,却并没有领导的架子,一路之上向他介绍着林原的市情,显得特别亲切和热情。 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只是一个秘书,其实像黄梅这样的县官,他就是再干五年也干不上,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他。 小车很快驶出了林原市区,来到了市郊的林原开发区。 “申秘书,你很年轻啊,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黄梅说。 “黄县长太谦虚了。”申一甲说,“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干部,全市也没有几个。” “申秘书太会说话了。”黄梅笑了,“怪不得能当上市委书记的秘书呢。” 小车在一家企业门前停了下来,申一甲见黄梅下了车,也跟着她下了车。 冯四海下了车,与杨重说着什么,黄梅凑了过去,申一甲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不想过去,主要是担心被杨重找茬。暗访组的车停在最后面,丁钟根本就没有下车。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他们的工作是暗访,现在变成参观走访了,他们下车也没有任何意义。 杨重听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最前面的小车,冯四海和黄梅跟在他的身后。 杨重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忽然对黄梅说了一句什么。黄梅远远地冲着申一甲招了招手,指了指车,跟着杨重坐了进去。 这一幕被杨重的司机郑重看到了,笑嘻嘻地对申一甲说:“申秘,你上来吧,人家美女县长不坐这辆车了。” 申一甲悻悻地回到车上,美女县长嘛,与杨重坐在一起很正常,他并不像郑通说的那么失落。 车队继续前行,郑勇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看这个黄县长漂亮吗?” “还行吧!”申一甲觉得郑勇有点奇怪,关心人家黄县长漂亮不漂亮,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我看也就是一般人儿吧,不过人家会捯饬而已,知道怎么讨领导的喜欢。”郑勇说。 “郑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申一甲说,“你可得管好这张嘴。” “我有什么管的,黄梅是冯四海的小情人,林原人民都知道啊。”郑勇说。 “杨书记知道吗?”申一甲警觉地问。 “这事他能知道嘛。”郑勇说,“他要知道冯四海还有好啊!” “那就有点麻烦了。”申一甲说。 第564章 男女双簧 “这个黄县长和冯书记是相好,杨书记有什么麻烦的?”郑勇问。 郑勇的话把把申请给难住了。杨重如果不知道黄梅是冯四海的相好,那就有可能对她发起攻势,得罪冯四海就是很自然的事了。这种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不可能去提醒杨重。 “其实也没什么,我主要是担心你到处说,要是让黄梅知道了,她非过来撕你的嘴不可。”申一甲对郑勇说,“杨书记的眼光毒着呢,这点事一眼就能看破。” 郑勇稳稳的跟着前车的后面,和申一甲唠叨起来。 这个黄梅在林原可是有头有脸的女人。她的公公原来是林原县的财政局局长,在林原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有权有势了。黄梅嫁给老公以后,公公没几年就退休了,那时她和老公都已经是林原县的中层干部。 但到黄梅发展比老公可快多了,公公退休没几年,他就从市妇联调到林原市委担任秘书长兼机关工委书记,后来当上了林原市副市长,据说是冯四海一路推荐上来的。 用郑勇的话说,冯四海在林原可不止黄梅这一朵花,还有一朵比黄梅更年轻,据说是林原一中的校长林红,这个林红当校长的时候还是群众,当了校长以后就加入了民主党派,也是冯四海一手提拔起来,在去年林原市政府换届时,林红也当上了副市长。 郑勇说,黄梅和林红虽然同是女人,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黄梅更成熟更有风韵,林红则更漂亮更年轻。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郑勇的消息够灵通了。他说冯四海的事儿林原人民都知道,那就有点夸张了,再说了他郑勇又没有捉奸在床,那就属于造谣和诬陷,人家有理由告他。 “郑队长,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别跟别人说了,否则有人追究起来,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申一甲说。 “唉,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这不是呆着没事,给申秘书解解闷嘛。”郑勇说。 “说真的,这事你听谁说的?”申一甲问。 “还能听谁说,林原人呗。”郑勇说。 头车又驶进了一家食品加企业的大门,杨重下了车,回头向后车招了招手。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杨书记这是嫌他刚才没有下车了。一个市级领导,没有秘书跟着,好像派头差了一点。 申一甲想到这里,立刻下了车,一路小跑,来到了杨重身边。 “领导有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我的包呢?”杨重问。 “包在车里呢。”申一甲说。 “你说你个秘书不拎包,啥意思啊?要不咱俩换换吧,我拎包,你当领导。”杨重说。 “我来拎,我来拎包。”黄梅冲杨重笑着,“让申秘书休息一下吧,我暂时给领导当一会儿秘书。” 黄梅话太是时候了,杨重咧嘴笑了笑:“这小子吧,是宫书记的秘书,那要求得高一些。现在书记不在家,我是拉他出来练练兵。” 冯四海忽然扭头对杨重说;“杨书记啊,您放着黄梅这现成的秘书不用,是不是太客气啦,你就让申秘书歇一会儿吧。” 杨重笑道:“四海啊,黄梅是你的秘书,我可不能随用啊。” “领导言重了,黄市长是我们班子里的同事啊,我怎么敢用她当秘书呢,我不够级呀。” 杨重哈哈笑了:“不够级你就找不着我了,你得找宫树仁去。” “我……我去取包。”申一甲对杨重说。 “算了,你回车里呆着吧。”杨重说着,与迎上来的企业老板热情地握手。 申一甲回到车里,觉得自己怎么像一只无头苍蝇呢,一会儿下去,一会儿上来的。他仔细一想,这不怪他啊,刚才是杨重让他下去的,现在又是杨重让他回来的。 申一甲坐在车里不再下去了,反正是杨重把他赶回来的,他不下车也有不下车的理由了。 四台车的车队在林原开发区里转来转去,陪着杨重的县领导始终是冯四海和黄梅两个人,林原市委办主任则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负责电话联络。 申一甲坐在车里,心里直犯嘀咕。一男一女两位县级领导陪着杨重这位市领导参观开发区,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如果按照司机郑勇的话说,冯四海和黄梅则正在演一场双簧,这场演出的观众只有杨重一个人。 申一甲隔着车窗,看着杨重很入戏的样子,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杨重在开发区一转就将近两个小时,回到市区的林原宾馆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钟了。 林原市市委和政府两套班子的领导来了不少,虽然客人只有四个人,加上司机也只有六个人,到宾馆里来陪杨重的,却有十多个人。 几位市委常委在一个单间陪杨重,其他几个副市长则在另一个房间陪申一甲和两位纪检干部,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黄梅不是市委常委,却留在了陪杨重的那个房间。 “你不是说有一个叫林什么的吗?怎么没看着她?”申一甲悄悄问郑勇。 “一山不容二虎啊,如果那个什么红来了,还不打起来啊。”郑勇说。 申一甲这边的房间里,有三位副市长,林原市委办主任,还有一名司机。 几个司机不喝酒,和丁钟一起来的纪检干部也不喝酒,能喝酒的人只剩下申一甲和丁钟两个人,战斗力照林原陪同人员可差远了。申一甲根本不想喝,但架不住几位县(市)长一阵劝,只好勉强倒了一杯酒。 三个司机刚下桌,黄梅就端着杯子过来了。 “我给三个领导敬杯酒。”黄梅粉面桃花,笑盈盈地说着,来到了申一甲的身后,有一股暗香袭来,申一甲不由吸了吸鼻子。 “申秘啊,今天上午怠慢了,还请你多多包涵。”黄梅冲申一甲来了。 “黄市长客气了。”申一甲连忙站了起来,与黄梅碰了杯子。 “申秘书,欢迎你以后经常来林原啊,无论公事私事,尽管打招呼,不要客气。”黄梅温柔可人,显得很亲切,随后又与两名纪检干部碰了杯。 申一甲喝了酒正要坐下,黄梅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申一甲立刻明白了,看来黄梅不单是过来敬酒,还想过来躲酒。 他忙拿起酒瓶,给黄梅斟酒。黄梅拿起杯子,凑到瓶嘴下面,让申一甲觉得很温暖,没想到黄市长一点架子没有。 杨重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林原市委书记冯四海。 申一甲若无其事的把瓶子放回原处,心里却打起鼓来,现在他一看到杨重,心里就有点紧张。 黄梅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她的身后就是杨重,旁边就是冯四海,申一甲立刻坐不住了。 “各位,市领导给大家敬酒来了。“冯四海大声说。 酒桌前的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申一甲也不例外。 “黄市长,你不是那屋的吗?怎么跑到这屋来了?我就知道你到这边躲酒来了。”杨重直接冲着黄梅来了。 黄梅抬头看着杨重,声音极尽温柔:“领导啊,我不是躲酒来了,我是敬酒来了。” “敬酒?”杨重反问道,“给谁敬酒?谁有这么大面子,还要我们黄市长亲自敬酒?” 申一甲一看就知道了,杨重又没少喝,否则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刨根问底,既让黄梅难堪,也让他这个秘书没有面子。 申一甲见杨重话里提到了他,他不能再躲了,必须解释两句,不就是黄市长给他敬了杯酒嘛,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儿。 冯四海突然走了两步,把申一甲往旁边轻轻推了一下,凑到了杨重的面前。 “黄市长给大伙敬酒呗,领导来了,我们这些小县官就算过节了。”冯四海说。 杨重“哼”了一声:“冯四海,我发现一个问题,你怎么总向着黄梅说话呢?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整个一个滴水不漏啊!” 杨重似乎是在追求一种效果,可是桌边的人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笑,反而都绷紧了脸,紧张地看着冯四海。 “领导过奖了,过奖了。”冯四海露出一脸尴尬,回头看了看黄梅。 申一甲一看机会来了,这是开溜的好时机呀。他应该趁着场面混乱,赶紧溜掉算了,反正黄梅的敬酒,他已经喝完了。杨重又不是给他来敬酒的,他在这里站着,只能让杨重看着碍眼。如果杨重当着众人的面损他几句,杨大书记的虚荣心是满足了,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再来林原呢? 申一甲想到这里,悄悄地躲在了冯四海的身后,趁杨重不注意,溜出了门外。 申一甲去洗手间转了一圈,大约有十来分钟才出来,他已经算好了,就是杨重再能磨蹭,也应该敬完酒回屋了。 申一甲刚出了洗手间,就见黄梅行色匆匆地往楼梯口走去,看到他忽然停下了。 申一甲不解其意:“黄市长这是……” “申秘书,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了。”黄梅笑道,“我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一个接待。” 申一甲的第一感觉,黄梅这是在躲杨重呢,只是不知道这是她的主意,还是冯四海的意思。 “杨书记知道吧?”申一甲问。 “我就不跟杨书记打招呼了。”黄梅说,“麻烦你替我转告杨书记吧。” 第565章 神秘幽会 原来黄梅不是去洗手间,而是要闪人。 申一甲不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单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黄梅为什么要走。 “好的好的。”申一甲不想挽留黄梅,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就肯定有走的理由。 黄梅忽然抓住申一甲的胳膊,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几步。 “申秘书,你们这次暗访,发现违纪的干部没有啊?”黄梅问。 “据我掌握的情况,没有发现什么违纪情况。”申一甲说的是实话,林原机关干部的面貌真的不错。这么突然的暗访,这么短的时间,没有查到任何违纪行为。 “噢,那太好了。”黄梅说,“冯书记对机关纪律这块儿要求特别严,你们这次暗访没发现问题,本身就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 “是你们做得好。”申一甲说。 “刚才暗访的时候,杨书记不在现场。”黄梅说,“我还想呢,如果我们的干部真的存在什么问题,麻烦你帮忙挡一下。” 申一甲略做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黄梅的要求并不过份,任何一个领导都不希望部下出什么问题。他还没有和丁钟沟通,也没有看到现场录相,反正估计没有什么大问题,即使有问题可能也是一些小问题。 “那就谢谢你了,申秘。”黄梅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向他伸出了手。 申一甲象征性地与黄梅握了握手:“黄市长客气了。” 申一甲目送黄梅下了楼梯,沿来路回到了房间,他推开门才发现自己又失算了,杨重并没有走,正在听冯四海说着什么,林原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也来到了这个单间,房间里更热闹了。 申一甲的开门声立刻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杨重看了看申一甲,忽然冒出了一句:“黄梅呢?” “就是,黄县长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有人说,“上那屋敬酒去了吧?” 杨重盯着申一甲,又问了一遍:“黄梅黄县长呢?” 申一甲忙说:“领导,刚才我在外面正好遇到黄县长了,她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身体不舒服?”杨重扭头问冯四海,“冯书记,怎么回事?黄县长半道走人,你这个一把手也不管不问啊?” 冯四海拿起杯子:“喝酒喝酒,黄梅走就走吧,她是身体不舒服,和我打招呼了,刚才您在与两位常委喝酒,她没敢打扰你。” 杨重不悦道:“扯呢,她身体不舒服,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有问题。”杨重用手指点着冯四海,又抬头看着申一甲,“你看着黄县长了?” “是……刚才……我去洗手间……”申一甲觉得浑身肌肉发紧,“正好碰到黄县长往外走,她……她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杨重笑了:“申一甲,黄县长走了,你紧张什么?该紧张的应该是冯四海啊!” 冯四海莫衷一是地笑着,对着桌前大笑的同僚们摆了摆手。 “黄市长也真是,走就走呗,也不敢跟杨书记请个假,她就是怕杨书记也不能怕到这个份上啊,下次领导再来视察,不能带她了。”冯四海煞有介事的说。 “怕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我能吃人啊?”杨重对冯四海的话信以为真了,他心里的火似乎还没有泄尽,伸手指着申一甲,“申一甲,你的女人缘不错啊。你不出去吧,也没人出去,你这一出去吧,还把人家女市长给拐带走了。她黄梅不跟我请假,却给你请假,你说说吧,黄市长跟你说什么了?” 申一甲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怎么又让杨重给盯上了,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在躲着杨重,可到头来还是没有躲过去。 “黄市长没说什么,她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下午还有工作。”申一甲又重复了一遍。黄梅刚才明明让他给杨重捎个话,现在杨重这么气势汹汹的,这话还怎么捎啊?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就知道你也整不出什么新东西来。”杨重不耐烦地说,“你现在是跟着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跟着宫树仁,这样可不行啊。” 申一甲笑着点头,心里却老大不感冒。他要是跟着宫树仁,宫书记可不会像杨重这样,动不动就以训斥部下为乐。 冯四海向申一甲招了招手:“申秘书,快过来坐吧。” 申一甲往前迈了一步,又站住了,杨重就坐在主桌的位置,他要是过去坐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被他当成出气桶,看眼前这形势,不如找个借口溜吧。 “我……我吃好了。”申一甲说,“我就是进来看看领导有没有什么事,再就是手包还在这里。” 冯四海看了看杨重,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杨重瞥了申一甲一眼,没说什么。 “那这样,我安排申秘到楼上休息。”冯四海说着,掏出手机。 杨重说:“四海啊,我发现你们林原的接待很到位啊,今天宫书记没来,你对人家的秘书的服务也这么周到。你给我也安排一下,我也上楼休息。” “四海书记,不用了,我到楼下转转。”申一甲连忙摆手。 冯四海尴尬地笑笑:“领导啊,现在申秘不是您的秘书嘛。” “少来!”杨重说,“我可用不起宫书记的秘书。” 申一甲要走,两个纪检干部坐不住了,也要走人。 “没你们的事。”杨重端起杯子,“来,你们一人再弄一杯。” 申一甲出了房间,下了楼,两个司机正坐在纪检的车上扯闲篇儿,便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座上,心里很不痛快。 “哎呀,累了,歇一会儿。”申一甲装得没事一样。 “怎么看到大美女走了,孙秘书也呆不下去了?”赵勇转过身来对申一甲说。 “在你们老男人的眼里人家是大美女,在我这的眼里嘛,人家是县领导。”申一甲说,“今天喝多了,我睡一会儿。” 申一甲躺在后排座上,望着车顶棚,宫书记什么时候回来呢?宫树仁要是快点回来就好了,他就不用再跟着杨重了。 申一甲突然想起了东安区办公室副主任王芸,她曾暗示他,杨重做事太过分了,应该向上面控告他,申一甲当时还不以为然呢,现在突然觉得,王芸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杨重这样的人就不配做什么领导,顶多也就是到民营企业当个监工,这样的领导就应该扳倒他。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申一甲的大脑里蹦了出来。为什么不写一封匿名信去控告杨重呢?把他知道的杨重的那些丑事儿都写进去,然后往纪检委一寄,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是写的,对他也没什么危害。 不用写别的,只写杨重乱搞女人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现在要想扳倒一个在位的领导,搞女人是一条再好不过的罪状了。 申一甲懒洋洋的想着,困意上来了,两个司机已经去了头车,说话声隐隐传来,像催眠曲一样。 申一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是郑勇把他叫醒的。 “申秘书,走了,走了,回家了,杨书记出来啦。”郑勇敲着车窗。 申一甲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现在一听到杨重或杨书记几个字,就头皮发硬,心跳加速。 杨重笑呵呵地听着恭维话,转身坐进车里,向车外送行的县领导们挥手告别。 申一甲把后车门关好,与冯四海和张亮握了握手,坐进了副驾的位置。 郑勇问:“领导,回蓝河啊?” “回蓝河,今天就这样了。”杨重醉醺醺地说,一股酒气从后面飘了过来。 从林原回蓝河,虽然路不太远,但也得一个多小时。杨重沉重的呼吸声传来,车里的酒味越来越重。申一甲刚睡醒,一点困意没有,他忽然想起自己想要状告杨重的想法,不禁为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快要到达蓝河收费站的时候,杨重的手机响了。 杨重迷迷糊糊地接通了手机,说这两个字:“讲话。” 手机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但申一甲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下乡了,往回赶呢。”杨重说。 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这次说了不少,申一甲只能听到声音,却听不到内容。 “还喝啊?”杨重极不情愿的样子。 申一甲大概听明白了,这估计又是一场酒局,有女人请杨重吃饭,估计就是在今天晚上。杨重可能是中午喝太多了,晚上不想去了。 “行行行,你等我吧,在哪啊?”杨重大概是经不住女人的劝,很快就改变了主意。 “老地方。”申一甲这回听清了,对方说了“老地方”这三个字。 杨重挂断手机,似乎清醒了许多:“郑勇,到哪儿了?” 郑勇答道:“领导,马上就到蓝河收费站了。” “不回市委了,你过了收费站超近道去市里吧。”杨重说。 “好咧。”郑勇应了一声。 杨重没说回家,也没说去哪里,申一甲推测,杨重可能要直接去饭店了。 “慢一点,前面过了路口就把我放下吧。”杨重说,“我一会儿有个应酬。” 附近也没有什么大饭店、大酒楼啊,申一甲隔着车窗向外看着。他忽然发现一辆熟悉的小车,停在一家小酒馆门前,这不是杨婷婷的小车嘛,没错,就是她的车。 第566章 捉奸 杨婷是团市委副书记,杨重的侄女,与申一甲应该算是有一条腿的交情。 那时候申一甲刚提上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同时兼任接待办团委书记。杨婷当时还是团市委的宣传部长,她性格外向,人也漂亮,尤其是她和常务副市长杨重的关系,吸引了申一甲。 他曾经追过她一阵子,她对他却时冷时热。有一天晚上,杨婷去接待办检查团的工作以后,申一甲特意安排她在接待办辖下的望月楼宾馆吃了饭,并把她领到了免费房里。在那里,杨婷非常明确地拒绝了申一甲的追求,却投怀送抱,主动和他发生了关系。 也是那一天,常务副市长杨重正好也在望月楼宾馆接待客人,杨婷是坐杨重的车离开的。 申一甲陪杨重从林原回到蓝河,杨重没有回市委大楼,却抄近道直奔市区,刚到西八条路,杨重就下车了。 申一甲无意中发现,在一家小酒馆门前,停着一着日系白色轿车,车尾号是1118。 这台车是杨婷新买的私家车,申一甲对这台车印象深刻。 那时宫树仁已由蓝河市市长升任市委书记,搬到了市委大楼办公。 因为宫树仁还有一些私人物品没有搬过来,就让申一甲去政府大楼帮他取回来。可申一甲去了才知道,宫书记的东西一趟根本拉不完,至少跑两趟。 第一趟车回到市委大院以后,司机李新把车停在了台阶正下方,这样搬运东西会方便很多。申一甲和李新把一个长条纸箱运上楼以后,迅速下楼准备再去政府取剩下的东西。可他们下了楼就发现,宫树仁的一号车被一辆白色的田系车堵住了退路,李新上车试了半天,车也没有开出来。 申一甲见这辆车是一台新车,看轮胎都好像是头一次开出来,车号也比较牛逼,尾号是三个一一个八。 “这是谁的车,这么尿性!”李新说,“敢把一号车封到里面。” “算了,我管市委办借台车吧。”申一甲说。 “你就是借台车,也不能把这车一号车这么封着,领导要用车怎么办?你也借台车吗?”李新说。 “那你说怎么办?”申一甲觉得李新说得也很有道理,宫书记刚到市委大楼办公,事肯定很多,万一他要出门,事就不好办了。 “上喇叭吧,大楼里不是有广播室吗?”李新说,“你去广播喊一嗓子。” “也不妥啊,那不成了新闻了。”申一甲说着,就要给市委办主任打电话,“既然领导让咱们搬东西,这阵他肯定不会走。” “那算了吧。”李新说,“我找个兄弟,帮我们拉一趟吧。” 李新说话有份量,很快从车队调来了一台车,接上了申一甲和李新。 申一甲刚上车,就见杨婷扭扭达达地向那辆白车走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新也看到了这一幕,立刻下了车,准备找杨婷理论,申一甲连续从车里抓住了他的胳膊。 “申秘,你什么意思啊?”李新这回真的不干了,“你是不是看她是个美女啊,美女也不能这么熊人啊!这位是谁啊这位?牛逼拉茬的,以为市委大院是她家的呢!” “李哥,你进来,我跟你说。”申一甲说,“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李新甩了甩胳膊,重新坐了进来:“你要说什么?” “这个人叫杨婷,是杨重的亲侄女,现在是团市委副书记。”申一甲说,“你惹不起。” “唉呀我靠,你早说啊!”李新顿时泄气了,轻轻把门关上了,“走吧走吧,我一看她就是一个雏,你看看,她上车有两分车了吧,车还在那沫叽呢,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开出来呢。咱们赶紧走吧,我受不了我。” 申一甲和前排的司机哈哈大笑起来。 小车驶出市委大楼,李新的火还没消呢:“不行,我真咽不下这口气我,我哪受过这种气。” “哥哥,你还想咋嘀啊?”申一甲笑道。 “我找机会得跟郑勇说说,让他跟杨市长说一声,好好管管自己的亲侄女,别弄台新台在市委大楼里嘚瑟,在这大院里,有钱人有的是,人家就是不愿意露富。”李新说,“再说她那是啥技术啊,就这水平也敢把车开出来?我都怀疑她是怎么把车开进来大院里来的。不信咱们打个赌,这台车跑到政府大院,她这台是能把车头调过来就不错了,根本出不了大门。” 申一甲心里清楚,李新这是在讽刺杨婷呢,尺度有点夸张了。杨婷以前只负责坐车,不负责开车,如今亲自驾车,当然要有个过程了。虽然他对杨婷有一肚子意见,但听见李新挖苦她,他心里也很不舒服。 前排的司机很年轻,听李新这么说,也来劲了:“李哥,你不知道,现在那几个买了新车的,简直都牛逼得不知道北了。前几天,咱们市楼里有一个处副级干部买了一台新车,天天早晨起早到市委后院练车,都练了三个月了,还没成手,还不敢把车开出去。”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就别练了。”李新说,“天生就不是那块料,真不知道他副处级是怎么当上的。” “在大家的鼓励下,半个月前终于把车开出去了。”小司机说,“还没出后院呢,就把那根新架的电线杆给撞倒了。” 申一甲也憋不住笑了:“怎么还有这么笨嘀。” “对了,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李新似乎知道这件事。 “恶意损害公物,党内警告处分。”小司机说。 申一甲和李新从政府回来的时候,那台白色的日系车已经不见了,但申一甲清楚地记下了那台车,知道杨婷,那个美丽而风骚的杨婷开上新车了。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城郊结合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看到杨婷的新车,杨婷的亲叔叔市委副书记杨重又在这个地方神秘地下了车。 申一甲想,也许是杨婷和杨重有什么家事需要处理吧,他敢说杨婷的车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的,她应该是在车里,或者某一个地方等着她的叔叔杨重呢。 申一甲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 刚才有一个女子打进电话来,似乎是约杨重吃饭,听口气并不是杨重的亲属啊!如果那个电话是杨重的亲属打进来的,杨重不至于用那种口气,甚至没有任何称呼,没有任何寒暄。 一种强烈的好奇在申一甲的心里占了上风。 小车拐了一个弯,向市委大楼方向驶去。 “郑哥,你靠路边停下吧。”申一甲对郑勇说。 “怎么了申秘书,看领导下车,你的脚也痒痒了?也要下车走几步?”郑勇放慢了车速。 “啊,我有个同学,在旁边开门市的,我去看看他。”申一甲信口编着。 “得多长时间啊?”郑勇问,“用不用我等你?” “不用不用。”申一甲连忙说,“你走吧,一会儿我打车回去。” 申一甲下了车,目送郑勇走远,便沿着来路往回走。 这里离杨婷放车的地方没有一里地,也有八百米,申一甲边走边想,自己为什么要回去呢?去看看杨重和杨婷到底在干什么?的确,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申一甲有点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出了毛病,为什么怀疑起杨重和杨婷的关系来,简直太无聊了。 受着这种好奇心的驱使,申一甲加快了脚步,离杨婷那辆白色的轿车越来越近了,不错,那辆车仍然停在那里。他心里感到很安慰,也很激动,杨婷一定就在附近。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杨婷应该和杨重在一起,至于到底有没有别人,他就不好推测了。答案只有两个,也许有,也许没有。 申一甲闪身进了路边的一家超市。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杨婷的那辆车,还有车后面的那个小酒馆。 他向老板要了一个面包,一瓶汽水,中午没吃好,他感觉有点饿了。 他站在玻璃门前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盯着那辆白色轿车,心里却没着没落的,自己是不是太病态了,这样等着杨婷现身,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申一甲经过短暂的思量,决定去那个小酒馆看看。自己悄悄地进去,悄悄地出来,如果杨婷真的在里面,也不至于被发现。 申一甲甩掉面包的包装袋,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家小酒馆。 他是从侧后方走近杨婷的小车的,这样可以避免车内有人,马上从倒车镜里看到他。 申一甲有接近小车时,用余光向车里瞥了一眼,发现车里没人,便调整方向,直奔小酒馆而去。 在进门的一瞬间,他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酒馆的前厅不小,也就有十来平方,门口没有服务员,前台里面坐着一个女收银员,看样子有四十岁左右。 “先生里面请。”收银员说。 这么小。申一甲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这真是小酒馆啊,小到让人难以置信,简直就是一个小吃店的规模嘛。 “有单间吗?”申一甲小声问。 “先生几位?”收银员问。 “两位。”申一甲说。 “对不起,没有。”收银员说。 “再大一点的呢?”申一甲虽然心存侥幸,但有点怀疑,杨婷怎么可能看上这种地方呢。 第567章 种上了 收银员不耐烦地问:“你到底几个人啊?” 申一甲不敢再说话了,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 “请女朋友啊?”收银员笑了,“早说啊,我家还有一个店,你出了门,从旁边的这条小街进去,再走三十米,一拐弯就能看到了一座小二楼。” “那儿有小单间啊?”申一甲问。 “那里有十多个小单间呢。”收银员说,“不过你得早点去,去晚了就没了。” 申一甲出了门,进了旁边的小街,沿着光滑的水泥路向里走,很快就看到了前面小街口的飘扬酒幌,古香古色的灰色楼体。 申一甲拐了个弯就看到一座小楼,门脸不大,上面横着一块牌匾:老地方家居酒店。 没想到还真有老地方这么个酒店,刚才杨重在车上接电话的时候,申一甲就坐在前面听着。他能听到是一个女人打来电话,却听不到说话的内容,但对方最后一句话他听清了,只有三个字:“老地方。” 他本以为老地方是一个地址,却没想到是一家酒店的名字,杨重又偏偏是在这里下车的。不用多想了,杨重应该就在这个小酒楼里。 他在外面看了看,发现通往这座小楼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他刚才进来的这条小街,这条小街经过小酒楼,一直向前面居民区延伸,在不远处被一座旧式楼体挡住了。 申一甲没有进楼酒,巡视了一圈之后,果断转身往回走。如果进入酒楼,遇到杨重的可能性就太大了,万一被杨重发现,那他可就真解释不清楚了。 他出了小街,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走吧,不甘心,不走吧,又不安全。他来到了杨婷的那辆白色的小车前,隔着车窗往里面看了看,车里面的装饰充满的女人气息,看上去很温馨。 他过了马路,来到对面,漫长无目的的游荡起来。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了。如果杨重真的去了那个老地方酒店,应该不会很快出来,他不能总在大街上闲逛吧? 前面有一家烧烤店,门脸也不大,与马路对面的小酒馆斜对着。申一甲笑了,吃串去,正好可以消磨时间。 申一甲还没走到烧烤店,就接到了姜玉慧的电话。 “你晚上有事吗?”姜玉慧问。 “嗯,倒没什么大事,怎么了慧?”申一甲问。 “你要没事的话,咱们去看看房子呗,老爸把新房钥匙给我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听,这是好消息啊!虽然姜震东早就答应把新买的房子送给姜玉慧,却迟迟没有动作。他一直想问问姜玉慧,却不好意思开口。其实他并不想住姜玉慧的房子,自己毕竟是一个男人,住女方的房子,好说不好听啊。 他还真问了几个新竣工的楼盘,一听价格就傻眼了,原来的房价,自己的存款还够交首付的,现在房价莫名其妙地涨了不少,他的钱交首付已经不够了。再说就算他借钱交了首付,结婚也住不上了,收拾房子至少也得几个月呢。 “小慧,我请你吃饭吧,咱们庆祝庆祝。”申一甲说时,来到了烧烤店门前,从门外望进去,里面虽然小了点,但环境还不错。 “好啊!”姜玉慧说,“正好我今天没事,有先生吃请饭,我当然要去啦!” “小慧啊!我下车了。”申一甲说,“我刚从林原进市区,看到了个烧烤店不错,你过来吧。西八条路平安街交叉口,我在这儿等你。” “吃个烧烤还用去那么远啊?”姜玉慧问。 “唉呀,你就过来吧,乖,两脚油的功夫就到了。”申一甲说。 “你这一张嘴,我就要跑断腿啊。”姜玉慧说,“好吧,今天我就从了申大秘吧。” 申一甲回头看了看远处杨婷那辆白色轿车,得意地笑了,杨婷啊杨婷,你今天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和杨重一起出现,那样的话,我可能真要怀疑你和杨重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申一甲又想起了杨重下车前神秘的口吻,那绝对不是一个叔叔在和自己的侄女说话。 可能是时间尚早的缘故,烧烤店里没有几个人。 “有单间吗?小一点的。”申一甲问。 “有,跟我来吧。”服务员领着申一甲来到一个单间。 申一甲看到直摇头,单间没有窗户,根本看不到杨婷的那台小车。 “都是没窗的?”申一甲问。 “没窗不好吗?顾客都愿意要没窗的,原来有窗的后来是都堵上了。”服务员说。 申一甲摇头退了出来:“算了,还是在大厅吧,这里有点憋的慌。” 他靠窗边选了一张小桌,在桌边正好能看到杨婷的那辆小车,虽然角度偏了一点,但这样更安全一些。他估计姜玉慧应该快到了,便点了一个麻辣肚锅,又要了一些烤串,还有一拎啤酒,静静地等着姜玉慧。 姜玉慧来到了时候,肚锅刚好端了上来。 “申秘书,你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想吃肚锅了。”姜玉慧说。 “嘘……小点声。”申一甲打断了姜玉慧,“让人听到不好。” “哟……还挺低调的呢。”姜玉慧说,“看出来了,你还会进步。” 申一甲与姜玉慧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眼睛不时地盯一眼窗外。 姜玉慧很快就发现了申一甲这个反常的动作,站起身,来到申一甲的身边,从他的角度向外望了望。 “你看什么呢?”姜玉慧说,“我还以为你瞄上哪个美女了呢,外面也没人啊。申一甲,一天不见,我发现你长毛病了,宫树仁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也不是地往别的地方看吗?太不尊重人了吧?” “慧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趋光反应。”申一甲信口编了一个名词,“你养过花吧?你看所有的花都是向阳的那边长得好,树木也是这样,这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 “行了行了。”姜玉慧说,“你别给我上课好不好,还普通规律呢,男人买房还是普遍规律呢,现在房子是我买了,你说这是什么规律?” “这是特殊规律啊。”申一甲说,“正因为我这个普遍规律不灵了,才能显出你的特殊啊。” “马屁精!”姜玉慧说,“你怎么这么能献媚啊!” “呵呵……”申一甲一笑了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申一甲心里很失落,看来事情有点麻烦,天马上就黑了,窗外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杨婷的那辆小车成笼罩的暮色里。 路灯忽然亮了。申一甲发现,杨婷的那台小车就在一盏路灯下面,虽然没有刚才清晰,却也能看到轮廓,旁边移动的人影依稀可见。只要杨婷出现,他应该能够看到。 姜玉慧似乎并没有多呆的意思,她见申一甲不紧不慢地喝着啤酒,已经催了他两次,见他仍然没有走念头,姜玉慧终于坐不住了。 “一甲,我们走吧。”姜玉慧说,“我领你去房子看看。” 申一甲没见到杨婷和杨重,根本不想离开。烧烤店这种地方可以宵夜,对顾客的时间要求不是那么严,如果姜玉慧不催他,在这里坐到半夜问题不大。 “再坐一会儿吧。”申一甲说,“回家不也是坐着嘛!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也不一定非得今天。” 姜玉慧气哼哼地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啤酒干了。 申一甲心里没底了,如果姜玉慧硬要走,他还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姜玉慧忽然捂住了嘴,像是要呕吐的样子,站起来又坐下了。 “慧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申一甲问。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姜玉慧说,“可能是吃肉吃多了。” 申一甲盯着姜玉慧的眼睛,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姜玉慧的身体素质不错,他从来没有看到她胃肠不舒服,更不要说呕吐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申一甲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姜玉慧不会是怀孕了吧? “走吧。”姜玉慧的声音有气无力。 “慧儿,你不会是被我种上了吧?”申一甲笑道。 姜玉慧翻了他一眼:“你装什么神射手啊?根本没有的事。” 申一甲问道:“你这种情况,以前有过吗?” 姜玉慧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申一甲的提醒让她警觉起来:“申一甲,你不要吓唬我。要不咱们今天就不去看新房子了,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申一甲沉默了。 “走吧……”姜玉慧正说着,忽然又干呕起来。 “走,上医院。”申一甲把杯子往前一推,站了起来。他趁机向窗外看了一眼,杨婷的小车还停在那里。现在管不了许多了,必须马上陪姜玉慧去医院。 申一甲搀着姜玉慧出了烧烤店,又扶她坐进车里。真是奇怪,这会儿姜玉慧又不呕了,像正常人一样。 申一甲在上车前又朝杨婷的小车看了一眼,觉得很不甘心,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姜玉慧的呕吐感这么明显,他没有心思再坐下去了。 在医院妇科急诊室门前,姜玉慧拦住了申一甲:“你在外面等我吧,这里面男人是不让进的。” “我不进去。”申一甲说,“想进也进不去。” 姜玉慧进去了,申一甲呆呆地坐在长条椅上,静静地等着她出来。 第568章 堕胎 申一甲在长条椅子上还没坐热乎呢,姜玉慧就从妇科诊室里出来了。她的神情有些紧张,好像申一甲根本不存在似的,直接奔出口去了。 申一甲连忙追上去:“小慧,我在这呢。” 姜玉慧没有回头,直接从步梯下楼了。 真是活见鬼了,姜玉慧这是怎么了?申一甲一路小跑追了下去,抓住了姜玉慧的袖子。姜玉慧甩开申一甲,仍然不管不顾地往下走。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申一甲急了。 “出门说。”姜玉慧只说了三个字。 两个人出了医院大门,坐进车里,姜玉慧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怀孕了。”姜玉慧说,“大夫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刚才姜玉慧下楼时,申一甲就有一种预感,姜玉慧的身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最大的可能是怀孕了,所以当姜玉慧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都怪你。”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 “那你也不至于吓成这样。”申一甲说,“你刚才怎么跟作贼似的,你到底怕什么?” “丢死人了!”姜玉慧说,“我可是挂了号的,大夫问我留不留。” 申一甲大概明白了姜玉慧的顾虑,她毕竟还没有结婚,现在就怀上孩子,显然是怕别人知道。 “那……那怎么办?”申一甲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姜玉慧说,“你说该怎么办?” 申一甲和姜玉慧还有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她偏偏在这时候怀孕了。申一甲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自责感。姜玉慧的问题很现实,他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申一甲说。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立即做掉呢。”姜玉慧的口气轻松多了,一只手伸了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头轻轻地歪了过来,“可是不行啊,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这段时间应酬太多,又经常喝酒,这个胎儿恐怕留不住了。” 姜玉慧的话提醒了申一甲,她说的没错,他也没想到姜玉慧会怀孕,这段时间他也没少应酬,在这种情况下,姜玉慧怀的孩子估计是不会太健康。他让姜玉慧自己拿意见,主要是怕姜玉慧心里不安,但这不等于他想让她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唉,我们太大意了。”申一甲说,“你要不想留的话,就尽快处理掉吧。你要想要孩子的话,我们做一下准备,再怀一个。” “我不想在这里做,这里要留真实姓名的,我可丢不起这人。”姜玉慧说,“一甲,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先离开这里再说。” 申一甲终于知道姜玉慧为什么急着往外走了,原来她得知自己怀了孕,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暴露,毕竟他们还没有结婚呢。一个求婚姑娘到到公办医院做人流,只有已婚女子才会无所顾忌。 申一甲立刻启动了小车,快速驶离医院停车场。 小车出了医院大院,刚行驶了几百米,姜玉慧就让申一甲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申一甲明白姜玉慧的意思,她是想找个地方做人工流产。 申一甲在前面拐了个弯,把车靠边停下。 “我想找个妇科诊所,把胎儿做掉。”姜玉慧说。 在来医院来的路上,经过一家私人妇科诊所,看门脸规模不算小,刚才路过的时候,牌匾上的灯还亮着。 “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妇科诊所。”申一甲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家诊所。”姜玉慧也想起来了,“好像大夫还挺有名的,叫赵什么。” “你真想今天做了?”申一甲问。 姜玉慧默默地点头:“否则今天晚上我就别想睡觉了。” “那走吧,咱们去那里看看。”申一甲说。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赵氏妇科诊所就到了。诊所果真不算小,是一座小二楼,门口还留有一个小停车场。 申一甲把车停在停车场,正要下车,姜玉慧一把拉住了他。 “你别下去了,在车里等我吧。”姜玉慧说,“我自己去。” “你到底怕什么啊?我跟着你去怎么正常啊。”申一甲说,“证明你有男朋友,有正常的感情,怀了孕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 “那也不用你去。”姜玉慧说。 申一甲从口袋里取出皮夹交给姜玉慧:“我的钱都在这里,你拿去用吧!” 姜玉慧接过皮夹捏了捏:“你这点钱,我还真没看上。你先欠着吧,我带钱了。” 申一甲的脸有些发热,皮夹里的钱是不多,但也至少有两千了,姜玉慧既然没看上,那就不能怪他了。 姜玉慧打开车门下了车,申一甲很不放心,也跟着她下了车。 “你快进去。”姜玉慧几乎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还顺手推了他一下,“老实在车里呆着,哪儿也不要去,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申一甲乖乖地坐进了车里,看着姜玉慧进了诊所。 申一甲觉得生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本来是发现了杨婷的车,想确认她是不是和市委副书记杨重在一起吃饭,没想到姜玉慧打来电话,他们坐进了烧烤店里。结果姜玉慧身体不舒服,一检查是怀孕了,他们又跑到妇科诊所来了。 他仰坐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诊所大门。时间过得真慢,姜玉慧怎么样了?流产做了没有?顺利不顺利?他有点后悔,刚才和姜玉慧一起进去就好了,就不至于在外面胡思乱想了。 申一甲正在百无聊赖地想着,忽然有一道汽车的强光打到了妇科诊所的大门上,有一辆白色小车辆在大门的另一侧停了下来。 申一甲扭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匆匆朝妇科诊所大门走去。申一甲转回头来,这么晚了,诊所还有患者,足以说明这家诊所在这一带的影响力。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好熟悉的车牌号啊,这不是杨婷的那台车吗?他张大了嘴,那刚才下车的女子就应该是杨婷了,他的目光立刻转移到那个女子身上,不错,正是杨婷,不用看她的脸,单从她走路的姿态,申一甲就能断定,正在往诊所里走的人,正是杨婷。 他的身子用力向后仰去,身体尽量往下滑着,生怕被杨婷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发抖,只有杨婷一个人吗?杨重会不会在车上?杨婷到这里来做什么? 申一甲胡思乱想的时候,杨婷已经推门诊所大门进去了。 他仰坐在座位上,大气也不敢喘,杨婷进了诊所,那辆车上还有没有人呢?大概过了几分钟,那辆车上一点动静也没有,申一甲估计那辆车的可能没有人了,除非车上的人故意躲在里面,不想让别人知道。 申一甲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开车灯,悄悄把车头调个,朝着马路,这样即使杨婷的那辆车里有人,也看不到他长得什么样。他还可以通过这个举动,试探一下,旁边的车里到底有没有人。 大概用了一两分钟的时间,申一甲就把车调完了,杨婷的那台车没有任何反应。申一甲几乎可以断这,那台车应该没有人了。 申一甲又调了一下座椅,座椅基本上变成了躺椅,这样既然有人从旁边经过,也会认为这是一辆空车。 申一甲从倒车镜里看到,有人从诊所里出来了,是姜玉慧,慢慢腾腾的。申一甲犹豫起来,要不要下车接一下姜玉慧呢?她在里面呆了半个多小时,应该已经做完了流产。他本来就没有陪姜玉慧进去,她出来了,他又不去接她一下,简直太说不过去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立刻打开车门,一路小跑来到姜玉慧的近前。 “小慧儿怎么样?”申一甲问。 姜玉慧撇了撇嘴,想哭的样子,申一甲忙挽住她的腰,扶着她往回走。 “没了,孩子没了。”姜玉慧抽泣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别这样,有我呢。”申一甲说着,搀着姜玉慧来到车前,把她扶到座位上。 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那样就不会遇到杨婷了。他反身回到座位上,立即启动了小车,驶离妇科诊所门前的小停车场。 姜玉慧抹着眼泪,一句话也没有。 申一甲问:“小慧儿,刚才是不是又进去一个做人流的?” “嗯,好想事先和大夫约好的,她到了时候正好是九点钟。”姜玉慧说。 “也是做流产吗?”申一甲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么晚来诊所,而且是提前预约的,不做流产还能做什么?”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很不感冒,“刚才这个人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是老公的。” “你有什么根据啊?可不要这么冤枉别人。”申一甲说。 “冤枉什么啊,我一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不敢正眼看人。”姜玉慧说,“不过刚才进去的这人我好像有点面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小慧儿,咱不管那些闲事好不好,爱谁谁,你安全地出来,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申一甲忽然不想接着问下去了。 “对了,这个人和团市委的一个人很像。”姜玉慧说,“不过她围着一条丝巾,把半个脸都挡住了。”姜玉慧说,“没错,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就是团市委的,好像还是一个领导。” 第569章 送新房赠美女 “就她一个人吗?”申一甲明知故问。 “我看外面并没有人等她,所以我才说她怀的孩子肯定不是老公的。”姜玉慧的口气颇有些自负的味道。 申一甲拍了拍姜玉慧的手,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 他的心里十分不爽,今天简直太奇怪了,先是市委副书记杨重半路下了车,然后在他下车的地方,看到团市委副书记杨婷的小车,这本来已经让申一甲想入非非了,现在又发现杨婷一个人来到妇科诊所,而且事先有预约的。 他不得不对杨婷与杨重关系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姜玉慧往申一甲的身边凑了凑:“在前面往左拐。” “你想干什么?”申一甲不解。 “去看新房啊!”姜玉慧道。 要不是姜玉慧提起来,申一甲差一点就忘了。他和姜玉慧在一起吃饭,本来是打算吃完饭去看新房的,只是中间送姜玉慧去妇科诊所做流产,把这事给冲了。 “你刚从医院里出来,身体行吗?”申一甲说,“要不别看了,等你好一好,过几天再说吧。” “我不,我就想现在去。”姜玉慧很固执。 “好吧。”申一甲说时,立刻并了道,在路口向左拐去。 姜震东送给女儿姜玉慧的新房也坐落在蓝河边上,不过在蓝河城东侧的东河小区里,是一百多平的大两居室,已经装修完了,连电视冰箱都已经配好了。 申一甲一进屋眼睛就直了,装修太漂亮了,怪不得姜震东迟迟不肯出手呢! 姜玉慧领着申一甲挨个房间转着,转到客厅时,申一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肯再看了。 “你怎么了?累了?我刚从医院出来还没说累呢。”姜玉慧凑了过来。 “你真说对了,不是腿累,是心累。”申一甲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姜玉慧说,“刚才上楼时你还好好的,上了楼怎么就心累了?对这房间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而是不好意思,这样的房子我住不起,欠姜震东的人情太大了。”申一甲说。 “哟,因为这个啊。”姜玉慧说,“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这多好啊,不用你买房,也不用你装修,你拎包入住就行,还赠送你一个美女,天底下上哪找这等好事去,偏偏让你碰上了,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这是走了什么鸿运了我,这房我真不好意思住,要不咱们先住你现在住的房子吧?”申一甲央求道。 “申一甲,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一个还嫌少,还想两套新房都要啊?”姜玉慧的小脸立刻撂了下来。 “借住,借住。我也没说要啊。”申一甲说,“以后等我买了房子,咱们再搬啊。” “算了吧,那个房子是人家我妈的。”姜玉慧说,“让你住几天就不错了,人家华丽丽还要住呢。” 申一甲指着电视、茶几和沙发:“你瞧瞧,这里的家具全是新的,而且都是高档的,我真住不起。” “你别想美事了,这些家具是我老爸的,白给你新房,还白给你家具啊?这些家具得搬走。”姜玉慧说,“你要也行,打八折卖给你。” “小慧儿,你看我是那爱点便宜的人吗?”申一甲说,“这些家具你爸要卖,我全价付款,外加运货、安装费。” “这还差不多。”姜玉慧点头,“不过我怀疑你能不能买得起。” 申一甲无语了,不是姜玉慧事多,他还真买不起。 “买不起我借钱啊。”申一甲说。 “借钱?你说得好听,那还不得我们两个人一起还啊!”姜玉慧说,“你怎么那么会算账呢?” “小慧,那你说怎么办?”申一甲说,“我们总得有个办法吧?”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啊?看着办呗。”姜玉慧说着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头枕在申一甲的腿上。 申一甲抚着姜玉慧的头发,心里立刻有底了。这丫虽然嘴硬,但心里还算柔软,看来她已经打算在这里结婚了,否则不会把话说到那么细,连家具怎么办都交待了。 如果有了这套新房,申一甲的压力就小多了,给姜玉慧过点礼,再置办一些家具,手里的钱应该足够了。 “小慧啊,你跟你爸打个招呼吧。”申一甲说,“这套房子里,只要能搬走的东西,就搬走吧,我不能见好吃的不撂筷啊。” “嗯,申大秘书,算你懂事,等我跟我家姜主任说说吧。”姜玉慧说,“他要不想要啊,我还乐得捡点便宜呢,白给谁不要啊,不要白不要。” 申一甲躺在这套新房里,心里很得意,至少房子不用收拾了,再买些家具用品,新房就算布置完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把父母接过来,和姜玉慧的父母见个面,过个礼,就准备结婚了。 “老婆,谢谢你。”申一甲揽着姜玉慧,温情地说。 “嘻嘻,你这称呼太俗了,还是叫夫人吧。”姜玉慧说,“和我结婚,你就偷着乐去吧。” “我偷着乐什么啊,我当着你的面乐,是不是啊,我的夫人。”申一甲的嘴凑了上去,轻轻叨住了她的嘴唇,姜玉慧“嗯”了两声,身体就扭了起来。 申一甲一连几天都跟着市委副书记杨重在下面暗访,市纪检委的副书记丰良也参加了暗访,接下来的受访的几个单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三天下来,暗访组走了四个单位,共查实违纪干部十一人,其中两个单位主要领导出门了,另一个单位领导没来上班,只有一个单位一把手在家。杨重的风格也突然变了,四个单位,只吃了一顿饭,还是简单的工作餐,违纪干部全部记录在案,各单位必须拿出处理结果。 还有更严厉的一条,四个单位的主要领导,要亲自向市委作出解释和说明。 市委是谁啊?市委书记宫树仁在北京学习呢,这些违纪是他杨重查出来的,当然要向他杨重解释和说明了。 这几天杨重的出行很有规律,上午暗访,中午撇下暗访组去参加饭局,暗访组就没什么事了。 申一甲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孙婧借他的房子里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市委副书记杨重乱搞男女关系。 促使申一甲下定决心的是在妇产医院遇到团市委副书记杨婷。 他忽然发现杨婷可能把他忽悠了,她竟然会在见过杨重之后,去妇产诊所做流产,难道和杨重没有关系吗?她很有可能根本不是杨重的亲侄女,而是他的情妇。申一甲回想起原来和杨婷交往的经历,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只是他无法向杨婷求证而已。 他拿起笔来才知道,举报信原来并不是那么好写的,主要是他缺少证据,大多是道听途说。他本来想给东安区办公室副主任王芸打个电话,再套套她的话,一想算了,女人往往很细心很敏感,如果他向王芸求证杨重搞女人的证据,王芸立刻就会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本来是要把举报信写给市纪检委的,可是修改的时候发现,杨重的事市纪检委应该管不了,至少要向省纪检委举报才有份量,他又把受理单位改成了省纪检委。 申一甲主意已定,就是没有确凿证据,也要恶心恶心杨重,何况他坚信杨重肯定不干净。 申一甲在举报信里写了三个女人的名字,其中就有王芸告诉他的叫丽佳的区妇联主席。杨重搞过的女人里,写不写孙婧呢? 申一甲刚认识孙婧不久,一天晚上在接待办门口等她的时候,曾亲眼看到她和杨重坐车去了一个小区的一套房子里,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出来的,他是坐出租车跟去才知道的。不过他不想在这封举报信里写上孙婧的名字,那样就有点忘恩负义了,何况孙婧并不是很随便的那种人。后来他与孙婧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孙婧与杨重有什么密切的往来。 申一甲的答案是,绝对不能写。 当天傍晚,申一甲就把这封信寄出去了,如果顺利的话,省里两天就能收到这封举报信。 把举报信寄出以后,申一甲又有一点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冤枉了杨婷呢?如果她真是杨重的亲侄女,当时只是碰巧和杨重出现的同一个地点,那样杨婷做流产就和杨重没有什么关系,她打掉的胎儿,就不好说是谁的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自己掌握四个与杨重关系特殊的女人,其中有两个就与他有着特殊关系,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自责,他与杨重不同,杨重是市委副书记,已婚男人,他则是一个小秘书,至今未婚。 要不要去亲自试探一下杨婷呢?反正她现在也在市委大楼里办公,想找她不像过去那么难了。 他想到这里,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团市委打个电话,问问杨婷在不在。 可是按键的那一刻,他有点犹豫了,还是算了吧,现在他和姜玉慧的关系已经明确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结婚了,他再去找杨婷,就有点缺德了。 怎么才能求证杨婷与杨重的关系呢?杨重想到了现任立春市委书记韩晗,他当过团市委书记,而且是杨婷的老领导,应该知道她与杨重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570章 真假侄女 杨婷与杨重的关系太敏感了,申一甲很怀疑立春市市委书记韩晗会不会对他说真话。 申一甲决定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呢,况且前几天,他给韩晗通风报信,说暗访组正在去立春的路上,结果杨重半道变卦,去了林原市。申一甲正想找个机会,向韩晗解释一下。 申一甲打通了韩晗的手机,里面传来了女播音员播报航班的声音。 “一甲,有事吗?”韩晗开门见山。 “韩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您了?” “你说,我在机场呢,准备出趟出门。”韩晗说。 “前两天向您谎报军情,让您受惊了。”申一甲说。 “我还正想给你打个电话呢。”韩晗说,“你这不算谎报军情,你这应该算是提供情报信息,我还得感谢你呢。我听说这几天你和杨书记搞暗访呢,很辛苦啊。” “这不老大不在家嘛,杨书记让我跟着他,辛苦谈不上,就是搞得有点紧张。”申一甲在寻思,怎么才能把话引到杨婷身上,既然正好聊到了杨重,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对了,韩书记,您不知道杨书记去暗访吧?” “你要不发那条短信,我还真不知道。”韩晗说,“那天杨书记要是真的来了,肯定不会空手回去,怎么也得抓几个回去。” 申一甲终于想到引出话题的办法:“其实杨书记去了也没事,杨婷不是杨书记的亲侄女吗?又是您在团部下的老部下,杨书记不看别人的面子,怎么也得看杨婷的面子吧?” “呵呵。”韩晗笑了,“杨婷是杨书记的亲侄女?这话我可没说过,你是听谁说的?” “杨婷不是杨书记的亲侄女?”申一甲的大脑“嗡”地一下,杨婷的老领导亲口否认了她与杨重的叔侄关系,他的猜测果真应验了。 “一甲啊,杨婷是杨书记的侄女不假,但好像不是亲的。”韩晗说,“至于是什么侄女,我也不知道。” 韩晗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申一甲不敢再问下去了,那样就会引起韩晗的怀疑了。 “那天杨重半天改变了主意,去了林原。”申一甲说。 “谢谢你啊,一甲,关键时刻你还想着老兄,我绝对领悟。”韩晗说,“有时间到立春来吧,我代表县委欢迎你。” “呵呵,谢谢韩晗书记的盛情。”申一甲挂断手机,心里很不舒服,杨婷原来不是杨重的亲侄女,看来让这丫给忽悠了。这样他在举报杨重的匿名信里写上了杨婷的名字,看来并没有错。 申一甲的举报信寄出好几天了,暗访也结束两天了,申一甲回到单位才知道,杨重的秘书穆阳这几天没来上班,他没敢问杨重,而是问了市委办主任孙大明,原来穆阳请了七天探亲假,回老家了。杨重一连两天没用申一甲接送了,到单位的时间也很晚,然后就领着司机走了,不知道忙些什么。 这天下午,申一甲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一个年轻女子打来的。 “申一甲吗?”女子问。 “我是申一甲,你是哪位?”申一甲问。 “我是纪检委赵玉珏。”赵玉珏声音很冷淡,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纪检委?赵玉珏?”申一甲一愣。他想起来了,是那个从检察院刚调到纪检委的赵玉珏,当时还是他把她送到纪检委的,因为她要见宫树仁,当时两个人还闹得很不愉快。 “赵玉珏,你找我什么事?”申一甲直呼其名。 “哼,别那么自作多情好不好,你是不是以为我稀罕你啊?不是我找你。”赵玉珏说。 申一甲被赵玉珏噎得直咽口水,这赵玉珏,什么人啊,说都不能好好说,简直吃错药了。 “小赵啊!”申一甲说,“不是我自作多情,你说你打个电话也这么嗲,能不能把嗓子放开说话啊。不找我,不找我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啊?” “得得,我没功夫跟你废话,你不就是一个给领导拎包的嘛,别出口就教训人。”赵玉珏也不示弱。 “那你就别废话了。”申一甲说,“有事说事。” “你才废话呢。”赵玉珏说,“我们王书记找你,让你有时间的时候过来一趟。” 申一甲吃惊不小,市委纪检委书记王泽勇找他?这个小小年轻的赵玉珏,这么快就得到了王书记的信任,让她给他打电话,看来这丫不白给呀。 其实也难怪,赵玉珏是市委书记宫树仁介绍过去的,王德勇信任她、重用她,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真不是她有什么本事。 纪检委王书记找他能干什么呢?申一甲立刻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寄出去那封举报信,是不是那封举报信有结果啦?不对啊,那是封匿名信,没有人知道是他写的。 “小赵啊,你给王书记当个秘书啦?”申一甲问。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啦。”赵玉珏说,“你要有时间就尽快过来吧,什么时候都可以,领导说了,下午都有时间。” 申一甲正想探一探赵玉珏的底,王书记找他到底要干什么,不料电话已经挂断了。 “牛逼战士,算你狠。”申一甲骂了一句。 既然是纪检委书记有请,申一甲就不敢怠慢了。 他收拾了桌面,匆匆下楼,很快来到侧楼的市纪检委书记王泽勇办公室。 “领导好。”申一甲进了门。 “一甲,快进来,快进来。”王泽勇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与申一甲握了握手,“一甲啊,这几天忙坏了吧?” “不忙不忙,没有领导忙。”申一甲犯起了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不过跟着杨书记暗访了几天,王书记为什么说他忙坏了呢? 王泽勇拿起坐机话筒,拨完号,说了一句,“客人来了。” “宫书记走了有十天了吧?什么时候回来啊?”王泽勇问。 “还有二十天左右,嗯,领导的学习时间是一个月。”申一甲规规矩矩地回答。 “这段时间你可以轻松一下了,我原来也当过领导秘书,基本没有个人时间。”王书记摇了摇头。 “按道理应该轻松几天。”申一甲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的意思是:跟杨重瞎忙一个礼拜,轻松个屁啊。 “一甲啊,杨书记领着暗访组下去暗访,是宫书记的意思吗?”王泽勇问。 申一甲立刻知道王泽勇找他用意了,看来他对杨重下去暗访有意见,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意思。 “没有的事儿,书记临走的时候,没有提过这事,还让我放松放松呢。”申一甲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杨书记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叫我跟着他,别的什么也没说。” “哦,那我明白了,那是杨书记在创造性地开展工作。”王泽勇笑了笑。 敲门声。赵玉珏匆匆进来,直接走向茶几,从上面拿了杯子,熟练地倒了茶叶,又去接了水,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请用茶。”赵玉珏清脆地说了一声。 “哦,谢谢!申一甲说。 赵玉珏在王泽勇面前表现很乖,申一甲自然也不敢造次。 “领导,还有别的事儿吗?”赵玉珏转身对王泽勇说。 “没事了,你去吧。”王泽勇摆了摆手。 申一甲感到意外,看来赵玉珏真的给王书记当秘书了?就他那个臭脾气能行吗?申一甲心里划了个问号,看都没看赵玉珏一眼。 申一甲看着眼前的茶杯,心中不解,他只是一个秘书,一般领导找他,往往是有事说事,说完事他就应该走了,可是王泽勇并没有送客的意思。 门“咔”地从外面锁上了,屋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王泽勇静静地看着申一甲:“一甲啊,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谈话,你要注意保守秘密。” “我知道了领导,我一定保密。”申一甲忙不迭地点头,不知道王书记要说什么。 “今天上午啊,我接到了省里反馈的举报信。”王泽勇说。 “啊?”申一甲瞪大的眼睛,装傻道,“不是举报我的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不是举报你的。”王泽勇笑了,“是举报市委副书记杨重同志的,现在这些信的内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噢,是这样。”申一甲表面上十分平静,内心却揿起了巨大的波澜,举报信这么快就反馈了,省里的办事效率很高啊。 “举报信不止一封,有好几封呢。”王泽勇从抽屉里拿出几份别着信封的材料,冲申一甲扬了扬,“但都是匿名的。” 申一甲觉得很奇怪,他只写了一封举报信啊?怎么一下就出来好几封呢?看来对杨重不满的不单是他一个人啊! “领导,您需要我做什么,和这些举报信有关吗?”申一甲问。 “既然把你找来,就肯定有关啦!”王泽勇说,“按规定,匿名举报一般是不能立案的。但因为举报信不是一封,而且不是一个人写的,所以上级指派我们市纪检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立案。” “我明白了,领导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申一甲说。 “在找你之前,我已经给宫书记打过两次电话了。”王泽勇说,“很遗憾,宫书记关机了,你是不是还有宫书记别的联系方式啊?” 第571章 美女客人 申一甲说:“宫书记还有一个手机号,很少有人知道,宫书记说没有特殊原因不用打。” “那就算了吧,等他回来再说吧。”市纪检委书记王泽勇并没有急着向申一甲发问,而是指着茶杯:“你别紧张,喝点水。” 申一甲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心里却一直在打鼓,市委大楼里那么多干部,王书记为什么偏要找他谈话呢?是怀疑他写了匿名信?还是觉得他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他写匿名信反应杨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压力,但现在王书记要当面问他,他怎么说呢?万一王泽勇和杨重私下关系很好,他要是实话实说,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里面有三封信是最近一周写的。”王泽勇说,“这段时间你一直跟着杨书记在下面暗访,他是不是因为工作得罪了什么人?” 申一甲抿着嘴唇,做思索状。杨重是得罪人了,但绝对不是因为工作,他暗访是假,借机排除异己才是真。 “没发现杨书记得罪什么人啊!”申一甲说,“我们所到之处,各单位都很热情,杨书记也没有和这些受访单位发生什么不快。” “呵呵……”王泽勇笑了笑,“这次暗访查了十多个单位,但违纪的问题基本集中在三个单位,你不觉得过于集中了吗?” “这三个单位还真不是先查的。杨书记的态度比较坚决,必须严肃处理。””申一甲轻咳了两声,“这些单位有一个共同特点,主要领导不在,对暗访的反应也比较迟顿。这也反应了一些部门的现状,领导在和不在不一样。” 申一甲这么说,主要是想排除杨重得罪基层的问题,杨重与这些单位的主要领导没有见面,自然谈不上得罪不得罪了。 “一甲,你喝点水,清清嗓子。”王泽勇说。 申一甲因为有点紧张,嗓子有些发哑,喝了口水,立刻好多了。 “一甲啊,这段时间,在你跟随杨书记这些天,他与什么女人有特殊的来往吗?”王泽勇问。 申一甲不禁暗暗佩服,王泽勇真不愧是纪检委书记,问题尖锐而准确。是他原来就了解杨重吗?还是匿名信这方面的问题比较集中? “领导,这个问题,我真不好说。”申一甲说,“按理说我不是杨书记的专职秘书,对他也不太了解。这几天搞暗访,那不接触女同志是不可能的,但杨书记与这些女同志有没有来往,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发现他单独和个别女人出入一些场所,比较宾馆、招待所?”王泽勇问。 申一甲发现了,而且不是一次,在举报信里他都写了,可是面对王泽勇,他就不想说了,也不能说,那样无异于向王书记承认,在一封举报信是他写的。 “没发现。”申一甲不敢正视王泽勇的眼睛。 王泽勇站了起来,在地板上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忽然停下来:“一甲啊,我们只是谈话,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怎么说是你的事,怎么听是我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说什么,你的话到我这里为止,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申一甲说。 “我发现你还是有一些顾虑。”王泽勇说,“我不会再难为你,没有的事,非让你说有。杨重这段时间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对你过于严厉或者野蛮的地方?” 申一甲听出来了,王泽勇表面上是安慰他,其实上又问了他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杨重是否得罪了他。如果王书记怀疑他写了举报信,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至少他在王泽勇的眼里,就不是一个光明正大、敢作敢当的人。 申一甲呵呵笑着,敢作敢当?可能吗?人家杨重是市委副书记,要想收拾他的话,还不像碾死一个蚂蚁,他倒想光明正大的举报这个蓝河的三号人物,可是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我和杨书记接触的机会不多。”申一甲立刻封门了,“他要是对我严厉,也得有机会吧?再说我只是一个小秘书,不值得领导欺负。” “嗯。”王泽勇点点头,“如果举报杨书记的这些问题属实的话,举报者应该是一个非常了解他的人,不是他的同事,就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要不就是某些吃醋的女人。” “领导分析得很有道理。”申一甲说。 “好了,我就是和你随便聊聊。”王泽勇说,“我们今天的谈话,你要烂在肚子里,就当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申一甲听罢站了起来,看来王书记要结束谈话了。 王泽勇也站起身来:“匿名举报一直是我们纪检部门面临的难题,因为追查线索比较困难,所以一般也很少立案。” 申一甲很失望,为什么匿名举报就不能立案呢?让他实名举报,他也得有那个胆子啊。别看刚才王书记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但上级对杨重立案调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看来这封匿名信白写了。 申一甲回到常务秘书室,一下午都闷闷不乐, 费了半天劲,杨重毫发无损,让申一甲心里很是不爽。申一甲觉得很不甘心,扳不倒杨重,怎么也得恶心恶心这位得意忘形的市委副书记吧,要不他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申一甲想着想着,不由地笑出声来,他准备和杨重开个玩笑,同时也试试他的为人。 这天傍晚,申一甲过了下班时间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超市,买了一本漂亮的信纸,一套信封,还有一付女人洗衣服用的塑胶手套,匆匆回到了孙婧借给他的那套房子里。 他没有开灯,而是找到一把手电筒,支开餐桌,戴上塑胶手套,用仿宋体给杨重写了一封信。 重:好久没有和你在一起了,你是不是把人家忘了?很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想和你重温旧梦。我预定了18号晚上的房间和晚餐,这样既然保密又安全,东方宾馆308房间,五点半,不见不散。落款是:你的宝贝。 申一甲写完信,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心里非常得意。 他把信装进准备好的信封里,打车去了火车站附近的邮局,把信投进了邮箱里,这才摘下了手上的塑胶手套。 为了自我保护,申一甲在写信寄信过程中,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样杨重发现自己上当了,追查起来,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除非他借用安全局的力量,否则永远不会知道这封信是他写的。 申一甲第三天收到了自己写给杨重的这封信,本来他就多打了两天,他没想到在邮局一天也没耽误。 需要杨重批阅的材料不少,但直接寄给他的信件只此一封。 申一甲把文件按顺序排好,把那封信放在了第一本夹子的第一份材料下面,杨重只要有时间,就会批阅这些材料,到时候自然会看到那封信。 申一甲把三个夹子的文件和材料送到市委书记杨重办公室,杨重正在打电话,申一甲轻轻地把夹子放在案边,杨重瞥了一眼,继续“嗯”着。他本来想提醒杨重一下,里面有一封信,见杨重没有心思,只好转身悄悄退了出去。 申一甲刚把门关好,见杨婷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款款向他走来。 申一甲感觉不妙,杨婷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了。如果杨重放下电话就看文件的话,不正好被杨婷堵个正着吗? “哟,申秘书。”杨婷看到申一甲,并没有任何不适。 “杨书记,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申一甲向前走了几步,“来找你叔啊?” 申一甲这么问,是想看看杨婷怎么回他,他想亲眼看到杨婷在他面前继续把戏演下去。 杨婷并没有回答申一甲,而是停下脚步:“申秘书现在是蓝河一秘了,以后多关照啊!” “呵呵。有你叔叔在这里呢,你还有我关照吗?”申一甲说,“我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领导秘书嘛,杨书记可是副处级实职,要说请你关照我嘛,倒差不多。” 杨婷似乎并没有在走廊里逗留的意思,绕过申一甲来到杨重办公室门前。 “你等等,我跟领导通禀一声。”申一甲拦住了杨婷。 杨婷根本没想到申一甲会拦住他:“申秘书,你现在权力挺大啊,见我叔还得先过你这关?”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杨婷没有任何变化,说话的口气和原来一样。其实他也可以让杨婷进去,毕竟她和杨重的关系不一般嘛,但杨重如果正在拆那封信,或者正在看那封信,以杨婷的性格,肯定会凑过去看看,那样他戏弄杨重的计划就泡汤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那次杨婷跳到他的背上下楼梯的情景。 当时是政府办副主任管英请市委副书记杨重吃饭,杨婷也去了,后来杨重有事先走了。杨婷离开的时候,正好和申一甲同行,在步梯里,杨婷扑到了申一甲的背上,让他背着下了楼。后来杨婷又开车把申一甲带到了蓝河边的一个荒芜地带,想故技重演。杨婷既然不想嫁他却主动和他发生关系,一直让申一甲耿耿于怀,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才没有顺从她。 申一甲觉得,杨婷今天显得这么内敛,主要还是因为在杨重的办公室门前,她不敢过于造次。 不过,她不敢不等于他不敢,申一甲此时对杨婷已经失去了敬畏。 第572章 给领导下套 申一甲抓住了杨婷的胳膊往外拉了一下:“我现在是杨书记的临时秘书,领导在里面打电话呢,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得进去请示一下,现在你进去方便不方便。” “哦,是这样啊,没问题。”杨婷躲在了一边。 申一甲敲了门,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 杨星看了申一甲一眼,仍然举着电话。申一甲暗中庆幸,多亏杨书记没有看那些材料,如果他正在看那些材料,杨婷也进来了,那封信就有可能被她看到。 申一甲来到杨重的办公桌前,把刚才放在那里的三个夹子的材料拿起来,放到了杨重左手靠里面的位置。 杨重撩了他一眼,对着手机说:“行了,就这样吧。” 申一甲抽回双手,垂手而立,挤出一脸笑容。 “你什么意思啊?”杨重冷冷地看着他。 “领导,有客人,见不见?”申一甲小心翼翼地说,“团市委副书记杨婷。” “她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杨重问。 “刚才领导在打电话,我怕她打扰领导的工作,就进来汇报了。”申一甲说。 “你装什么傻呀?”杨重敲着桌子,“你不认识杨婷啊?你不知道杨婷是谁呀?” “知道知道。”申一甲并不知道杨重要说什么,他原来还真以为杨婷是杨重的亲侄女呢,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她忽悠了。 “让他进来。”杨重说着,一只手整理了一下头型。 申一甲心里轻松多了,现在即使杨婷进来,也不会看到那封信了。他把等在门外的杨婷请了进来,刚要开门出去,却被杨重叫住了。 “申一甲,你等一下。”杨重的声音很高。 申一甲愣着了,杨婷都进来了,杨书记还叫他干什么呢? “你小子,给我送来了三大摞子文件,你什么意思?”杨重问。 申一甲一听就明白了,杨重这是嫌他送的文件太多了,可这些文件大多是文书送到常务秘书室的卷柜里,他又是从卷柜里取出来的,许多文件走程序走到杨重这儿了,有的文件还是专报,由部门专人送来的,他不送给杨重送给谁啊?除了他写的那封信,没有一份文件是多余的,就连那封信也写着杨重副书记亲启啊。 “领导,那我先拿回去两摞吧,剩下的等您有时间再看。”申一甲说着,过来取文件。 “你就不能帮我选一选,帮我看一看啊?”杨重张着嘴沉着脸,杨婷站在茶几前,显得有些尴尬。 申一甲知道杨重的意思了,原来他是这个原因发火啊!刚才他在打电话,申一甲不敢打扰杨重,其实这些文件他已经看过了,也选过了,只要杨重一看材料自然就会知道,他是分类夹好送来的。 “领导,这些文件,我看过了,也选过了。刚才您在打电话,我没敢打扰您。”申一甲说,“重要的文件在第一个夹子里,次要的文件在第二个夹子里,第三个夹子里的材料,您浏览一下,签个字就可以了。” 申一甲生怕杨重找茬,把三个夹子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杨重似乎并不买账:“你还能分出重要、次要呢,来来来,我这个副书记你来当,我给你当秘书。” 杨重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申一甲心想完了,杨重当着杨婷的面对他这么不留情面,看来就是想让他难堪啊。 “领导消消气,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正确领导意图。”申一甲说,“我这就拿回去,按照您的指示,把文件重新看一遍。” “重新看一遍?”杨重拿起一个夹子,往桌上一拍,“行,你拿去看吧,我不看了。” 申一甲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几摞文件,杨重会跟他发这么大的火。 杨婷往桌前走了几步:“叔你今天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 “这小子这不整事嘛,拿这么多材料让我学习,我看得过来吗我?”杨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声音缓和多了。 “申秘书,你别往心里去。”杨婷转身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的耳朵一阵尖鸣,今天要不是杨婷来了,杨重估计不会这么嚣张,他今天这么不可一世,估计是想在杨婷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身份。他毫无办法,只能配合杨重把戏演下去了。 “你小子就是这样给宫书记当秘书的吗?你也拿这么多材料给他看吗?你没长脑袋啊?”杨重仍然不依不饶,“我就不信了,今天这么办,你把这些材料统统给我看喽,然后再给我送来,一篇都不能落下。” “我这就去看。”申一甲几步走过去,把三个夹子摞在一起,搬起来就往外走。 杨重嘿嘿笑出声来:“你还真看啊?” 申一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杨重,让看材料是他,不让看材料也是他,申一甲真没辙了。 “你去把材料给我重新选一下,弄一个夹子过来。”杨重说。 其实申一甲这时只要留下第一个夹子,就算把杨重的吩咐落实了,但申一甲不想那么做了,先把三个夹子拿回去再说吧。 “我这就去。”申一甲说。 “你这样不行,你要是再这样的话,等宫书记回来,我得向他建议一下。”杨重说,“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申一甲笑嘻嘻地点头,抱着文件往外走,杨婷过去帮他打开了门。申一甲出了门,在心想骂了一句:他妈的,装什么啊! 他回到常务秘书室,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在椅子上。今天教训他的也就是杨重吧,如果换了一个人,他真想反驳几句。他明明已经替杨重把了一遍文件和材料,现在杨重让他重新再看一遍,这不是折腾人又是什么啊。 申一甲在秘书室坐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动地方。杨婷在杨重的办公室里呆了不长时间就走了,她离开的时候,虽然经过了常务秘书室,却并没有进来。申一甲并没有看到她离开,是从她的脚步声听出来的。 申一甲去了一趟洗手间,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拿着第一个文件夹去了杨重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杨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取来杨重办公室的钥匙,把文件夹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他生怕出现什么纰漏,又打开夹子,看了看第一份材料下,那封他仿照女人的笔迹写给杨重的信,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现在离那封信里指定的约会日期还有三天,他恨不得那个日子马上到来,到时候他非得好好看看杨重赴约时的丑态,还有被骗后的气急败坏,一定会很过瘾。 申一甲兴奋之余,也有一点担心,杨重看到那封信以后,会不会按时赴约呢? 他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杨重按时赴约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的根据是杨重的女人不会少,他不可能向与他暧昧不清的女人逐一求证,那样将是一个很愚蠢的举动。即使他真的去求证的话,那些女人也不一定会承认,更何况就算别的女人不承认写的那封信,仍然不影响她们中的某一个如期赴约。 申一甲的另一个担心,是杨重如果发现自己被人戏耍了,会不会怀疑是他在搞鬼呢? 他觉得杨重作梦也不会想到,是他在捣鬼。因为在杨重的印象中,他对他这个市委副书记的私生活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知道她有几个女人。就算杨重真的怀疑有人搞鬼的话,也会怀疑某某女人,而不应该想到他这个男人。这种事就算他怀疑有人搞鬼,也不会去求证,因为求证本身就会泄露自己的隐私。 下午三点钟,申一甲接到杨重打来的电话,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你过来一下。”杨重的声音很平静。 申一甲应了一声,就放下电话,估计是杨重看到那封信了。他匆匆来到杨重办公室,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表情,轻轻悄门进去。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杨重说着,把一个信封扔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低头看去,正是他冒充女人写的那封信的信封,信封已经拆开了, “这个,是办公室文书送来的。”申一甲很自信,这个假不了,真是文书送来的。 “帮我拆封信能累死你啊?”杨重问。 申一甲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知道这是杨重在整景了。 “领导,这封信的信封上写着领导亲启的字样,这种信文秘人员是不能拆开的。”申一甲答道。 “噢,是吗?这个我还真没注意。”杨重朝信封上看了一眼,不禁嘿嘿笑了起来,“现在什么新鲜事都有,你说这个请个吃吧,还有写信请的,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再不你发个请柬来。现在底下这帮干部,真是什么花花肠子都有。” 申一甲呵呵笑了起来,杨重可能是有点兴奋,一时没搂住,向他透露了信的内容,但并没有说信是女人写来的,听上去倒像基层哪个部门要请他吃饭。 “要是有人这样请你,你会去吗?”杨重问。 “好像得去吧,因为可能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申一甲说。 “嗯,理倒是这个理。”杨重不置可否地说。 第573章 杨婷乱入 申一甲说的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当然是上床了。杨重被某个女人约饭,除了吃饭还会有什么节目呢。 但申一甲向杨重表达的并不是这种意思,吃饭只是一个形式,请吃肯定有更重要的内容,比如感谢啊,请托啊,还有拉近感情啊,都是聚会吃饭的应有之义。他这么说,是想激起杨重对这次约饭兴趣,要不他就白忙活了。 “我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你就不用整天接送了。”杨重说,“你问一下,交通局长从外地回来没有,交通局的违纪最严重,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说法。别的单位一把手都来了,张文庭这小子倒挺沉得住气,他回来以后,马上到我这里说明情况。” “是,我这就去打电话。”申一甲趁机溜了出来。 杨重这几天不用申一甲接送了,那就是相信了那封信的内容,想一个人去东方宾馆赴约。申一甲心里很得意,杨重办事虽然很慎重,但恐怕也很难遇到这种赤裸裸的诱惑,在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之前,他可能不会回头了。 申一甲接到了市纪检委的电话,省纪检委副书记查明全明天上午到蓝河考察工作,办公室主任让申一甲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杨重,问他有没有时间去机场接机。 申一甲放下电话,就给杨得打了手机,把省纪检委副书记来蓝河考察的消息告诉了他。 “去啊,宫书记不在家,我得去呀。”杨重说,“你赶紧把查书记的行程了解清楚,明天你带我接我。” 申一甲连忙应了下来,省纪检委领导来了,人家至少是正厅级呀,不仅市委副书记杨重要出面,恐怕政府市长也要出面。 明天就是18号了,他伪造的那封女人来信里,约杨重明天晚上在东方宾馆见面,可是明天省里来领导,杨重晚上去东方宾馆的事恐怕要泡汤了。 申一甲心里很沮丧,自己好不容易策划了一个报复杨重的游戏,现在面临着流产的可能,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呀,天不帮忙,就是神仙也没招啊。 省纪检委领导来蓝河的日程也很快出来了,查书记上午到达蓝河以后,要听取市委市政府汇报,下午到基层考察,晚上市委市政府在望月楼宾馆举行招待晚宴,欢迎查书记一行,时间也是五点半。 申一甲看着传过来的行程表,无奈地笑了。 杨重明天晚上接待省纪委领导的时间,与到宾馆会女人的时间撞车了,就算杨重有心情去东方宾馆见女人,在这种时间安排有冲突的情况下,他自然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申一甲不知道杨重是怎么想的,怎么安排的,也不敢去问他,更不敢去提醒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跟着杨重去机场接机,接到客人以后,直接去了望月楼宾馆,同去接机的市长新市牛立志、市纪检委书记王泽勇。这位省纪检委副书记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查明全,姓查,但不年检查的查,而念扎人的扎。 上午,纪检书记王泽勇汇报全市纪检工作,市长牛立志、市委副书记杨重全程参加,中午在宾馆吃完工作餐,杨重回到了市委大楼,把申一甲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甲啊!今天晚上有个事儿,你帮我办一下。”杨重说。 “好的,领导尽管吩咐。”申一甲知道,杨重让他办的事应该跟东方宾馆有关。 “今天晚上五点半,你去东方宾馆走一趟,给我看看308房间是什么人。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杨重说,“如果是女的就算了,如果是男的,务必弄清是什么人。把情况弄清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没接,就给我发个短信。” 申一甲呆呆的站在那里,默默记下了杨重的话,懵懂地点了点头。看来杨重并没有完全相信那封信,他也在怀疑有人给他设套。 这本来是一场捉弄杨重的恶作剧,现在可倒好,杨重派他去现场查看,一场好戏就这样泡汤了。 “你怎么了?怎么没反应?”杨重看着申一甲。 “哦,领导我都听到了。我是在想,如果东方宾馆里的客人认识我怎么办?”申一甲问。 “那好办,你就说外地来了个朋友,趁领导在忙接待,过来看看。”杨重说,“不想找错的房间。” 申一甲不得不服气,杨重太老练了,如果真的有这场约会,又真的有这样一个女人的话,杨重就巧妙地把自己工作在身,无法脱身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一定准时去。”申一甲连声应着。看来杨重想去却去不了,去不了又不太甘心,所以才让他去走一趟,这样杨重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偷偷地约他了。 下午三点钟,杨重陪省纪检委查书记考察基层纪检工作,刚走了一个点,杨重就把申一甲撵回来了。杨重不说申一甲也知道,这是给他晚上去东方宾馆打出了提前量。 申一甲回到市委常务秘书室,心里很不痛快,这是整的什么事儿啊?本来是一场戏耍杨重的一个小把戏,没想到时间赶的不巧,现在杨重要他去宾馆赴约,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嘛。 东方宾馆根本没有什么女人在等杨重,那不是申一甲杜撰出来戏弄杨重的,那个308房间是个什么房间,房间是多大的?他一概不知。当时冒充女人给杨重写信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号比较吉利,就信手写了下来。 申一甲正在上火呢,团市委副书记杨婷打进了电话。 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杨婷这是找杨重没找着,把电话打到他这来了。 “杨大书记什么指示啊?”自从知道杨婷并不是杨重的亲侄女以后,申一甲对杨婷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申秘书,杨书记哪儿去了?”杨婷的声音仍然那么高高在上。 “嗯,杨书记你就别找了,他现在正在陪省里的领导,晚上还有接待晚餐,今天你恐怕见不到他了。” “那你怎么闲着呢?你没跟着杨书记去啊?”杨婷问。 “我干什么都得听领导的,领导让我干什么,我才能干什么,领导没让我跟着,那我就不用跟了呗。”申一甲故意与杨婷绕了起来。 “那算了,申大秘书,有时间过来玩儿啊。”杨婷说完挂了电话。 申一甲心里心里很不爽,跟你玩儿?玩什么呀?我脑袋大呀?这要是让杨重看见,还不吃了他啊。 离下班还有十来分钟了,申一甲漫不经心地收拾着桌面,心里觉得很无聊。 他明知道东方宾馆这一趟是白去了,但还必须走一趟,否则的话他就没法跟杨重交待了,他空口无凭,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杨重是不会相信的。 东方宾馆308房间里,顶多就是一、两个陌生的客人。如果今天省里的查书记不来的话,他晚上本来应该有一场好戏看的。 反正时间还早,申一甲准备下了班以后步行去东方宾馆,到了那儿估计也到不了五点半。 申一甲正在盘算着,忽然听到很轻的敲门声。没等他应声,门就开了,杨婷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杨书记稀客啊。”申一甲站起身来,马上就下班了,杨婷来干什么呢?他知道杨重不在啊,刚才她来电话时,他已经告诉她了。 “我就猜你还没走。”杨婷来桌前,与申一甲隔着一张桌子,“我到这边来办点事儿,顺便拐过来看看你。” 申一甲明白了,原来杨婷是顺手牵羊啊,估计是闲的没事干了。 “领导不在,申秘书今天很潇洒啊!”杨婷说。 “还行,领导不在的时候,我就可以轻松一下了。”申一甲顺口答道。 眼看离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了,过了这五分钟,他就可以走了,在这里与杨婷纠缠,没有太大的意思。 “我叔这两天没找你麻烦吧?”杨婷问。 申一甲呵呵笑着摇了摇头。杨婷还好意思问,那天要不是因为她在场,杨重也根本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其实杨重就是做给她看的,那样才显得他很牛逼。 申一甲不想再与杨婷聊下去了,到了下班时间就走人,杨婷也拿他没办法。他打开包看了看,无所事事地摆弄着里面的东西,然后又合上了。 在杨婷的注视下,申一甲关上了窗户,拎起了文件包:“美女书记,到点儿了,该下班了。” “我们一起走吧。”杨婷似乎早有准备,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慢悠悠地往外走。 两个人出了门儿,下了楼梯,很快来到一楼。 “申秘书,你怎么走啊?”杨婷问。 “我步行,溜达溜达。”申一甲向杨婷摆了摆手。 “那我也不行。”杨婷说,“陪申大秘书走一段。” 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他应该先问杨婷怎么走,然后才能决定自己怎么走,现在倒好,杨婷想跟他一起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拦着她啊。 “杨书记,你是副处级,我是正科级,和我在一起步行,你不觉得掉价啊?”申一甲说的是真话,杨婷当上副书记以后,身份不一样了,如果在私下场合也许没什么,可现在是在市委大楼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啊。 “申秘书,你不要谦虚了。”杨婷说,“哪有市委书记的秘书才正科级的,你升副处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和我这个团干部一起走,你不觉得掉价,我就很荣幸了。” 第574章 升温 杨婷的话引起了申一甲的兴趣,他忽然想和杨婷单独走一会儿,再套套她的话。市委书记的秘书没有正科级的?他升副处级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杨婷的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啊。 宫树仁当市长的时候,他的秘书白雪松就是副处级啊,现在宫树仁都当上市委书记了,他作为宫书记的秘书,怎么才是正科级呢? “我吧,年纪有点小,这事不着急。”申一甲边走边说。 “你年纪有点小?”杨婷嘻嘻笑了,“申大秘书,我记得你比我大吧?我提副处都两年了,你还小什么啊?” 杨婷的话让申一甲觉得很惭愧,且不说杨婷走了什么升迁路线,和杨重是什么关系,她提拨的比他早,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个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地拐了几个弯,再简直往前走,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东方宾馆了。 “申秘书,你去哪儿啊?”杨婷停下脚步,用胳膊碰了申一甲一下,“你不会是想找个地方请我吃饭吧?” 申一甲朝前面看了看,方向没错,可是杨婷跟着他就不对头了,她住的小区他去过,方向错了。 “杨书记,今天恐怕不能请你吃饭了,我一会儿还有点事。”申一甲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杨婷丝毫没腿脚退却的意思。 “也不是什么大事。”申一甲想淡化去宾馆这件事,不想吊起杨婷的胃口。谁知杨婷听他这么说,立刻来了情绪。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再陪你走一会儿。”杨婷说,“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回家也是呆着。” 申一甲有点为难了,马上就要五点半了,他必须在五点半之前直到东方宾馆,在五点半多一点的时间给杨重打一个电话,告诉他宾馆308房间的情况。他现在人还没到呢,不能瞪着眼睛对杨重瞎编吧。 “杨书记,你不如回去吧,跟着我走挺累的。”申一甲说,“我就是去办个事,办完事也回去了。” 申一甲这么说,是想告诉杨婷,今天晚上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活动,这样杨婷的好奇心就不会那么盛了。 “我几天开车开烦了,就想走一走。”杨婷说,“申大秘书,你不会赶我走吧?” 杨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申一甲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那就再和她走一会儿吧,人都有情绪起伏的时候,杨婷今天难得愿意放下架子,和他走一会儿,那就满足她吧,再说刚才的话还没唠完呢。她提拨早,他不如趁这个机会向她取取经,她不管用什么办法得到了提拨,只要提拨了那人家就是成功者,就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杨书记,你提副处遇到困难了吗?”申一甲接着往前走。 “你别总叫我杨书记好不好,叫我杨婷吧,我还是喜欢你原来叫我的称呼。”杨婷说着,扭头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发现杨婷的目光火辣辣的,连忙把头转向一边。这丫的胆子可是很大的,这是走在大街上,如果是在车里的话,他就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做什么了。 可是申一甲现在不会对杨婷有任何非份之想了,这主要还是因为他已经和姜玉慧定了婚,而且他已经知道,杨婷与杨重并不是原来知道的那种叔叔和侄女关系,如果杨婷与杨重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他和杨婷在大街上走都属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其实吧,叫你杨书记,是对你的一种尊重。”申一甲说。 “一甲,我真的不喜欢。”杨婷说。 申一甲发现杨婷对他的称呼变了,申秘书变成了一甲,虽然听上去很亲切,但他总觉得有点别扭。 “我提副处的时候,谁都没找,我是靠自己的能力得到提拨的。”杨婷说,“当时其实也很不顺利,现在说起来好像不算什么事了,但当时就象着了魔一样,晚上做梦都想着提拨的事,唉,人啊,只是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申一甲很怀疑杨婷的话是不是真话,但又不好提出置疑,她如果没有与杨重的所谓叔侄关系,能当上团市委副书记吗?真的很难说。 “所以吧,你从现在开始,就得天天想……”杨婷开导起申一甲来。 两个人不知不觉又走了很远,申一甲一抬头,东方宾馆就在眼前了。申一甲停下脚步,在思考怎样才能甩开杨婷。 “杨婷,我们在这里告别吧。”申一甲说,“我真的有事。” 杨婷抬头看了看东方宾馆的大牌匾:“你没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到这里来吃饭的?请了女朋友?” 申一甲见杨婷误会他了,只能再解释几句了。 “我真是不是来吃饭的,我到上面找个人”申一甲说。 “找人?男的女的?”杨婷没等申一甲回答,就拉着他的胳膊说,“我陪你去吧,这个地方我有熟人。” 申一甲见杨婷执意要陪他进去,一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个东方宾馆他本来就可以不来,直接给杨重打个电话,就没找到人就结了。现在既然来了,就上去转一圈,就算杨婷跟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申一甲心里想通了,就不再排斥杨婷。进了东方宾馆,直奔电梯而去,在三楼下了电梯,沿着走廊找到了308房间。 他心里觉得好笑,这叫什么事啊,明知道房间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女人,却要煞有介事地看一看。他这么做主要是怕杨重不相信他的话,过后找人来核实,他如果不过来看看,就可能和实际情况对不上。 他在308房门前稍做犹豫,就轻轻敲了敲门板。房间里还真的有人,他听到动静了。 门开了,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你们是哪个房间的?什么事?” “我……我找人。”申一甲说。 “你找谁啊?”服务员问。 “我找……一个客人。”申一甲说。 “那你找错了,这里是服务员休息室。”服务员说。 申一甲探头往房间里瞅了一眼,果真是一间工作室,里面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根本就没有床。 杨婷从后面捅了申一甲一下:“你是不是记错了房间号?你到底要找什么人啊?要不要我找个熟人,你去前台查一下?” “不用不用。”申一甲连忙说,“我可能记错了房间了,要不就是记错了宾馆。” 申一甲装作很失落的样子,对服务员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你找吧,我去方便下。”杨婷说完就去找洗手间了。 申一甲在服务员的注视下,装模作样地找了两个房间,门都上着锁。他决定不找了,反正308房间他也去过了,就算杨重亲自了,也不过如此嘛。 他掏出手机,挂通了杨重的电话。 “怎么样?”杨重的声音很低。 “领导,我找到了308房间,是一个服务员休息室。”申一甲说。 “你没有搞错吧?”杨重问。 “你给谁打电话呢?”杨婷从后面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申一甲吓得连忙挂了手机。他正在与杨重通话呢,杨婷就不明就里的插了一句,这要让杨重听到了,那还了得。 “我……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就在这里等我吧。”申一甲对杨婷说完,转身就朝洗手间跑去。他还没跑到洗手间门口,手机就响了。 “申一甲,你搞什么搞?”杨重问。 “对不起,领导,刚才服务员打个叉,手机就断线了。”申一甲说。 “你确定308是一间休息室吗?”杨重问。 “领导,千真万确,房间里只有一个服务员。”申一甲说。 “好了,我知道了。”杨重挂断了手机。 申一甲低头看着手机,心里很丧气,杨婷也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背后整了一句,这要是让杨重听出来,还不一脚踢死他。 申一甲摸了摸脑门,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湿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把手机放里兜里,来到水池前,洗了把脸,努力平抑着心跳的速度。 申一甲觉得杨重应该没有听出杨婷的声音,因为从他的反应看,似乎更关心那个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人,当他得知那是服务员的休息室的时候,立刻就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申一甲出了洗手间,发现杨婷正在门口等他。 “你到底要找什么人啊?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啊。”杨婷说。 “不找了不找了,我刚才打电话了,我确实记错房间了,不是308房间,是508房间。”申一甲说,“我找的人不在房间,和亲戚出去吃饭了。” 杨婷忽然挎住了申一甲的胳膊,胸顶在他的肩膀上。他对她的这个动作很不适应,好在走廊里没有人。 “一甲,东方宾馆的餐厅厨艺不错。”杨婷说,“时间不早了,我在这里请你吃饭吧?” 申一甲并不想和杨婷在一起吃饭,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是过去完成时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刚刚稳定下来,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别说杨婷与杨重的关系还是个未知数,就算他们是亲叔叔和亲侄女的关系,他也不想和她发生什么了。 “怎么了一甲,我发现你现在对我很冷淡啊。”杨婷凑近申一甲的耳朵,悄声说,“你忘了吧,你曾经是我的。” 申一甲笑了笑,杨婷说得不错,他的确曾经拥有过她,但那只是短暂的一瞬。 她为什么这么说?她究竟想干什么?她今天的表现很大方,也很大胆…… 第575章 旧情缠绵 “杨书记,小点声。”申一甲生怕杨婷的话被别人听到,连忙回头看了看。现在和原来不同了,原来他只是一个接待办办公室的副科长,杨婷也不过是团市委的一个科级干部。现在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杨婷也早是团市委副书记了。 “我发现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啊,是不是有点怕我啊?”杨婷说。 “我是有点怕你。”申一甲说,“我怕你吃了我。” “嘻嘻!”“我哪有那么血腥,”杨婷笑了,推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楼梯口。 下了楼就是宾馆餐厅,刚才杨婷要在楼下餐厅请他吃饭,他没有正面回答她,是因为思想斗争比较激烈。可是看现在这架势,杨婷并不在意他是否答应,已经准备领他去餐厅了。 去就去。 申一甲瞬间拿定了主意,反正他现在已经和姜玉慧定婚了,杨婷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他不如借此机会告诉她,这样她就不会再和他眉目传情了。 “杨书记,去餐厅吧,我今天晚上请你吃个饭。”申一甲说。 “一甲,不要叫我杨书记了,叫我婷婷。”杨婷娇嘀嘀地说着,抱住了他的胳膊。 “婷婷,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领导干部了。”申一甲说,“如果碰到熟人,你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多大事啊,我是单身,我怕谁啊?”杨婷嘟起了嘴。 “你可别吹牛。”申一甲准备刺激一下杨杨婷,“你就不怕杨重杨大书记看到?” 申一甲说完说后悔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当壶嘛。 “他不是今天晚上有接待嘛。”杨婷说,“他有什么可怕的?他也是一个鼻子两眼睛,肉体凡胎一个,我为什么要怕啊?” “你就嘴硬吧。”申一甲说,“明天我就告诉杨书记去,说你在外面和男人一起吃饭。” “你去说吧,最好现在就去说。”杨婷说,“你就说,我和申秘书吃饭了,我还挎着你的胳膊呢。” 杨婷真的不怕杨重吗?申一甲忽然有点怀疑自己了,团市委副书记杨婷与市委副书记杨重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两个人下了楼,进了餐厅,杨婷走向前台附近的服务员。 “你好,现在有没有单间啊?”杨婷问。 “几个人?”服务员问。 “两个人,小一点也不要紧。”杨婷说。 “对不起,我们没有小单间,大单间订餐要超过六位客人,而且今天晚上单间已经客满。”服务员说。 杨婷与申一甲对视了一眼,杨婷说:“你们这里怎么这么教条啊,就不能灵活一点吗?” “对不起,我们的单间真的满了。”服务员说,“大厅里有包厢,半封闭的,要不要?” “半封闭?”杨婷问。 “对,一米八以下是封闭的,而且是靠窗边的,视线很好。”服务员说。 杨婷扭头看了看申一甲:“也行吧?一甲,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行就行,我没意见。”申一甲说。 两个人坐进了半封闭式的包厢,申一甲心里很感慨,今天本来是给市委副书记杨重设了一个小局,结果杨重没时间让他来看看,现在是阴错差阳,他和杨婷坐到了东方宾馆的餐厅里。 有一点可以肯定,杨婷是知道杨重晚上在接待客人之后,才和他同行的。 “一甲,今天我请你吧。”杨婷拿起菜单,一页页翻看着,“先来一瓶干红。” 申一甲与杨婷在一起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还是杨婷头一次请他吃饭。当着服务员的当,申一甲不好与杨婷争执,只好先遂了她的愿,一会儿自己找个机会出了买单。 申一甲发现杨婷的状态特别好,心情也很放松,只是表情有些亲昵,说话也有些暧昧。 “今天反正你也没事,我们一醉方休怎么样?”杨婷问。 “婷婷,你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分享。”申一甲问。 “高兴事就是遇见了你,晚上和你一起吃饭啊。”杨婷说。 申一甲无语了,杨婷的话像是真的,像这种应景的话她是很少说的。 菜很快上来了,两个人边聊边吃,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杨婷就从对面坐到了申一甲的身边。申一甲很纠结,杨婷的状态和他的状态不同,两个人的情绪根本不在一个轨道上。 他正想找个话题告诉杨婷,他马上就上结婚了,杨婷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不停地向她回忆着两个人的过往,一直不失热情奔放的本色。 “一甲,你爱过我吗?”杨婷的眼睛直视着申一甲,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呵呵笑着,杨婷太任性了,她的问题太突然了,没有一点铺垫。 “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申一甲说。 “这有什么难的,你就回答yes或者no。”杨婷有些咄咄逼人。 申一甲端起杯子,要与杨婷碰杯,杨婷却没有任何反应,咬着嘴唇,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他。 申一甲觉得是时候了,应该把自己的婚事告诉杨婷了,否则她会对他产生误会的,以为他心里仍然在怀恋她。 “你很可爱。”申一甲说。 “是吗?”杨婷的怪声怪调地说,显然对申一甲的回答感到意外,“谢谢。” “可是在你的面前,我一直有很强烈的自卑感。”申一甲说,“我原来一直觉得,你是干部子弟,我却是农民的儿子,我们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杨婷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所以爱上你,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梦一样,梦总有醒的时候。”申一甲说。 杨婷的头忽然靠在申一甲的肩上,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这只手很凉,还有些发抖。 “你没有做梦,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杨婷说着,转过身来,粉红的小嘴凑到了申一甲的唇边,轻轻地贴了上去。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杨婷这个人怎么这么矛盾呢,自从他认识她那天起,她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时而高傲,而时谦卑,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时而明朗,时而晦涩,时而热情,时而冷漠,一直都是这样。 “一甲,你怎么了?”杨婷轻咬着申一甲的唇,“你为什么叹息?” 申一甲很不愿意把自己的婚讯告诉杨婷,可不告诉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让她误以为他至今仍然在怀念她?那样不仅会伤害她,而且会伤害无辜的姜玉慧。 他在杨婷的额角吻了一下,轻轻推开了她。 “婷婷,我今天和你坐在一起,主要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定婚了,今年阴历八月十六是我的婚期。”申一甲不敢看杨婷的眼睛。 杨婷握着高脚杯,在手里不停地转着,转着。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杨婷嗔怪着,用杯子与申一甲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来吧,我祝福你们幸福美满。” 杨婷的这个举动,很草率,很不耐烦,但申一甲觉得她的表现已经不错了。以她的性格,不挖苦他几句已经不错了。 他立刻拿起杯子,笑嘻嘻地喝了一口红酒,放下杯子时发现,杨婷杯里的酒已经干掉了。 “婷婷,我们今天就喝这些吧,不喝了。”申一甲说。 “为什么不喝?”杨婷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怕我喝多是吧?不会的,服务员,再来一瓶!” 申一甲抓住杨婷的胳膊,希望她的情绪不会因为这个消息而发生改变。 杨婷轻轻挣开了申一甲,把瓶里剩下的酒一股脑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端起来,又干掉了。 “我高兴,你定婚了,我真的高兴!”杨婷问申一甲,“难道我不应该高兴吗?” “谢谢你婷婷,得到你的祝福,我非常高兴。”申一甲起身绕过杨婷,站在她的身边,“我也衷心地祝福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杨婷立刻回敬道,“人生命运天注定,各有姻缘莫羡人。” 申一甲装作去洗手间的样子,去前台结了账。对杨婷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完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该散场了。 他刚转过身,服务员就跟了过过来:“对不起先生,刚才那位女士又要了一瓶红酒,你还得加一瓶红酒的费用。” “啊没问题。”申一甲说。自己的腿到底没有杨婷的嘴快啊。他既然这么想喝红酒,那就再来一瓶了,喝了带走。 申一甲拎着一瓶开了瓶的红酒回到包厢,放到杨婷的面前。 “婷婷,能喝多少喝多少,绝对不要勉强。”申一甲说。 杨婷笑道:“你太小看我了吧?就这两瓶小酒还想放倒我?你的想法太天真,太天真了。” “那就好,那我再陪你喝一杯。”申一甲说。 “喝一杯?”杨婷露出不屑的表情,“一杯还算喝酒啊?今天不能便宜了你。” 听了杨婷的话,申一甲的心里略感安慰,看来他与姜玉慧定婚并没有影响杨婷的心情,不过她不知道杨婷为什么不能便宜了他,怎样才算不便宜他。 申一甲正想着,杨婷已经起身来到他的近前,摇摇晃晃地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心里有数,杨婷并没有喝多,刚才她也就喝了半瓶多一点干红,顶多就是刺激了一下她的神经,不至于到栽怀的程序。 “我胃疼。”杨婷有气无力地说。 老牛的嫩草 “婷婷……要……要不要去医院?”申一甲搀着杨婷回到座位上。 杨婷摇头:“你给我要一点温开水来。” 申一甲慌慌张张地出了门,很快端来一壶白开水,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把杯子递给她。杨婷低着头,一口一口喝着温开水,喝完一杯又喝了一杯,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好多了,没事了。”杨婷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这是老毛病了,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现在没事了。” “婷婷,我送你回去吧。”申一甲说,“你不能再喝酒了。” “我不想回去,你陪我去歌厅吧。”杨婷说,“找一个包房,我不能让你便宜就结婚了,我得好好祸害祸害你。” “你祸害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你不能祸害你自己啊!”申一甲觉得这时候千万不能刺激杨婷,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到底去不去?”杨婷的脸立刻变了。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申一甲马上让步,回身坐到了杨婷的对面,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呢。他准备让杨婷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劝她一下,今天晚上就这样了,她好像身体不舒服,不能再折腾她了。 申一甲忽然有一点后悔,今天晚上不应该和杨婷一起离开市委大楼,更不该带她来到东方宾馆,其实自己的婚事,告不告诉杨婷又能怎么样呢?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门帘被挑开了,一股凉风扑了进来。 申一甲和杨婷几乎同时扭头向门口看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市委副书记杨重阴着脸进了门,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巡视着。 “你怎么来了?”杨婷尖声问道。申一甲清楚地听到,她并没有管杨重叫叔叔。 “怎么,兴你们来,不兴我来啊?”杨重瞥了一眼申一甲,“我来看个朋友,在楼下就看到你们了。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上来一看,果真是你们两个。” 申一甲心想完了,这个包厢就靠着窗户,包厢里是亮的,窗外是暗的,自己和杨婷在一起吃饭,就像坐在了商店的展示窗里。他不想对杨重解释了,因为没法解释,他也解释清了。 “我走了,你们喝吧。”杨重低头着,转身出了门。 杨婷追了几步,在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对申一甲说。“申一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一甲跟在杨婷的身后,怎么对杨婷说呢?真是一言难尽啊! 杨婷见申一甲不说话,回到桌边,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我们走吧。” 杨重为什么找到东方宾馆来了?申一甲一头雾水,杨重根本就不相信他,还是他露出了什么破绽?申一甲觉得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因为他从杨重的表情里清楚地看到,杨重进屋以后,目光一直在直视杨婷,只是扫了他一眼。如果杨重发现自己被他戏耍了,刚才的场面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杨婷既然着急出去,肯定是要找杨重解释,可是她根本解释不清楚的。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杨婷充当那个约杨重吃饭的女人,不过没有订上308房间,只好在宾馆里等杨重,结果没有等来杨重,却等来了申一甲。 杨婷现在面对的事实是,即使她不承认自己给杨重写了信,杨重也会认为是她写的。 申一甲跟着杨婷出了包厢,边走边说:“杨婷,我说你听着。” 杨婷本来走在申一甲的前面,听到申一甲的话,立刻慢了下来,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有个人给杨书记写了封信,约他今天晚上在308房间见面。可是那个人没来,你也看到了,308是服务员休息室。”申一甲说。 “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杨婷问。 “应该是个女的。”申一甲说,“这个人肯定没有说自己是谁,因为杨书记并不知道那个写信的人是谁,我估计可能是在和杨书记开玩笑,可杨书记就当真了。” “哼!”杨婷说,“申一甲,你这不是为虎作伥吗?”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申一甲说,“我是常务秘书,替领导办事是我的工作。” 杨婷停下脚步:“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到东方宾馆来。杨书记今天本来不应该来的,我估计,他可能发现了什么”申一甲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杨婷领着申一甲来到了步梯口。 申一甲突然想起来了,他发现308房间是服务员休息室以后,给杨重打了一个电话,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杨婷从洗手间里出来,在背后喊了他的名字。 当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随后被杨婷冲了。 “杨婷,我在三楼给杨书记打电话的时候,你插话了,杨书记可能听到了你的声音。”申一甲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杨重很可能听到了杨婷的声音,以为她就是那个给她写信的人,才特意赶过来的。 “不,申一甲你什么意思?”杨婷立刻不干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就是给我叔写信的那个人?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吗?我只要想见他,什么时候见不着啊?还非得写封信,把他约到宾馆里?再说了,他是一个长辈,我把他约到这里干什么啊?” 申一甲笑了,杨婷至今还在欺骗他。她是没给杨重写信,但不等于她和杨重的关系是正常的。 “杨婷,我没说那封信是你写的。”申一甲说,“你可以知道这件事,但你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那样我就死定了。” 申一甲觉得杨婷的智商并不低,她应该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如果杨婷对杨重说,她就是那个写信约他的女子,杨重的火气可能就会小多了,反过来如果杨婷不承认自己给杨重写过信,那么她今天晚上和申一甲在一起就很难解释了。 申一甲觉得杨婷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只不过在故意装糊涂罢了。 “申秘书,今天不能和你k歌了。”两个人就要到一楼了,杨婷立刻与申一甲拉开了距离,往前抢了几步。 申一甲马上意识到,杨婷这么做不是肯定是有原因的。杨重很可能并没有走,而是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杨婷。 申一甲觉得自己这样跟着杨婷下楼似乎是一个错误,在杨婷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已经到了一楼的杨婷说:“杨书记,你先走吧,我东西忘楼上了。” 杨婷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摆了摆手,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申一甲慢慢腾腾地往楼上走,走到二楼平台才停下来。哪里能看到门前呢?他的目光在迅速搜寻着,沿着走廊一直着前走。 他没有几步,就发现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已经是餐厅了。他忽然发现了身边不远处的电梯,在电梯旁边正好有一个窗户,应该是与大门同一个方向的。 他几步跑过去,来到窗前,向下面望着。 杨婷出了宾馆大门雨搭,在台阶下四处张望着,然后向左侧的停车场走去。 杨婷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小车前,申一甲看清了,那台车正是杨重的专车。他不会认错的,那是一台新版的奥迪车,在蓝河这座城市里也没有几台。 杨婷直接走到右侧副驾驶的位置,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申一甲断定,驾驶位上坐着的应该就是杨重,只不过车里一直没有开灯,面面黑漆漆的。 小车随即启动,驶离了停车场。 申一甲呆呆地看着远去的奥迪车,想起了在望月楼宾馆门前的一幕。 那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天杨婷去接待办团委检查团的工作,晚餐后,申一甲把杨婷带到了望月楼宾馆的免费房间,她当场拒绝了申一甲的求爱,却主动投怀送抱,与他发生了关系。 后来杨婷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当时也是杨重驾车在宾馆门口等她,她也没用他送到门口。 多么相似的一幕啊!时隔两年,杨婷同样匆匆离去,同样坐上了杨重的专车。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像往常一样,提前赶到了常务秘书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杨重办公室的门紧锁着,申一甲估计他可能没有上班。 市委办主任孙大明来到了常务秘书室,笑着和申一甲打招呼。 市委办主任很少来常务秘书室,但凡来了,肯定有事。 申一甲站起来,向孙大明问了好。 “申秘书,这段时间树仁书记不在家,办里临时给你调整了一下工作。”孙大明说。 申一甲的脑袋“嗡”地大了,今天来上班之前,他就一种不好的预感,杨婷可能逃过了一劫,但他似乎在劫难逃了,杨重很可能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收抢拾他,他没想到杨重的动作会这么快,立竿见影地给他穿上了小鞋。 “主任尽管吩咐,我无条件服从组织决定。”申一甲的反应很平静。 “吩咐谈不上。”孙大明说,“你先去后勤科呆几天吧,你的岗位是否需要调整,要等宫书记回来才能有结果。” “我知道了领导,我什么时候过去?”申一甲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因祸得福吧,他终于可以不再伺候杨重了。 “你简单收拾一下,现在就过去吧。”孙主任说。 第577章 想当处男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个简单的推理。 如果杨重迁怒于杨婷,可能对他就不会有什么怒气了。因为杨重会觉得是杨婷出了问题,而不是他申一甲。相反,如果杨重选择原谅杨婷,那肯定会把怨气撒到他的头上来,他会觉得杨婷没有什么错误,错误全在申一甲的身上。 当孙主任让申一甲离开常务秘书室去总务科时,他推测杨重应该原谅了杨婷,或者杨重认为他与杨婷在一起吃饭,主要责任在他。 申一甲做梦都想怎样才能躲开杨重,不再给他拎包,他没想到杨重如此配合他,这么快就把他踢开了。 这次戏耍杨重的恶作剧失败了,但申一甲并不想善罢甘休,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到机关工作这几年,第一个对手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市委副书记。他已经想好了,有杨重就没有他,有他就没有杨重,必须想办法把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物扳倒。 孙主任让申一甲去总务科时,说只是临时安排,话没有说死,他的岗位要等市委书记宫树仁回来以后再说。对于保住常务秘书的位置,申一甲有十足的把握,杨重虽然贵为市委副书记,也不敢轻易把他的常务秘书拿掉,除非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否则杨副书记根本没法向市委书记宫树仁解释。 申一甲不想给杨重打电话,也不敢给杨重打电话,否则免不了又被训斥一顿。 他把杨重的手包放到了穆阳的桌上,拎着自己的小包,跟着市委办主任孙大明去了二楼的总务科。 孙主任让办公室的一个科员打开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申一甲进了门,见屋里只有一张空桌子、一把空椅子,还有一个长条皮沙发,他不解地看着孙大明,不知道为什么把他安排到这里。 “领导,您不是让我去管后勤嘛?”申一甲发现这里是总务科的隔壁,并不是总务科。 孙大明从手盆上拿起一块干手巾,递给申一甲:“一甲,你把桌椅擦一擦,先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呆几天吧。” 申一甲觉得孙主任话里有话,却不好多问,只好接过手巾擦起桌子来。 “一甲,你怎么把杨书记得罪了?”孙大明的口气很亲切。 申一甲愣了一下:“领导啊,您让我怎么说啊,你说了您会信吗?” “你小子,干总务有点瞎了。”孙大明说,“一甲,你千万别怪我,把你放到总务科,是杨书记的意思,我不能不从啊。先委屈你几天吧,等宫书记回来,你再回去。” 孙大明的话,让申一甲心中升出一股暖意,孙主任虽然是市委办一把手,但在杨重面前就没有什么甩头了。 “唉,该我倒霉。”申一甲觉得有必要对孙大明透露点杨重的信息,好让孙主任知道他是无辜的,“主任,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保不能齐我的小命就没了。” “有那么严重?”孙大明问。 “别提了,昨天杨书记晚上有接待,让我去替他办个事。”申一甲说,“有人在东方宾馆开了房,想请他吃饭,还没说自己是谁,我去了一看,是一个小女子。” “别别……”孙大明连忙摆手,“你别说了,这种事我可不想听。” “领导,那您就全当我没说。”申一甲说,“我不过是向您汇报一下情况。” 孙大明叹了口气:“不对啊,杨书记昨天是在望月楼宾馆接待客人呢,可他走得很早啊,我当时就在大堂里呢。” “领导明鉴,坏就坏在杨书记走得早。”申一甲竖起了大拇指,“我昨天晚上在东方宾馆见到了那个请杨书记吃饭的人,就给杨书记打了电话,把那个女子的情况向他汇报了。我也不能在宾馆的房间里等杨书记啊,孤男寡女的,我就找个借口去了餐厅,点好了菜等着杨书记。” “一甲,你做得没什么毛病啊。”孙大明说,“这事我不该掺和啊,但杨书记既然让你去了,就应该信任你啊,你说是不是?” “就是啊。”申一甲说,“一个多小时以后,杨书记到了,我就走了,主任您给我评评理,我做错了什么?” 孙大明呵呵笑着,没有说话。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申一甲连连摇头。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领导吃你的醋了。”孙大明说,“你这形象这么好,又年轻,又英俊,哪能把领导的朋友往餐厅领呢,何况又是一个女的。一甲啊,你这是好心犯了大错误啊。” “还是领导高明,一句话就点破了。”申一甲说。 “行了行了,你们的事我不掺和。”孙大明摆摆手,“你就当没跟我说过,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好好,我听领导的。”申一甲说。 孙大明似乎并没有久留的意思,晃晃悠悠走到门口。 “有什么工作,领导尽管吩咐。”申一甲送到门口。 “这样,你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该办事办事,该休息休息。”孙大明说,“只要不让杨书记看到,你自己把握吧。” “领导真是太够意思了。”申一甲双手握住了孙大明的一只手,用力地摇着。 孙大明伸出手指点着申一甲:“唉,你小子,忽悠我。” 孙大明一走,申一甲就像丢了魂儿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唉,忙的时候心烦,这闲起来更烦啊,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在这么个毫无生气的屋子里一呆,简直太憋屈了。 申一甲觉得事情很严重。现在他把杨重得罪了,杨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把他踢开,肯定不会再搭理他了,而且杨大书记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根本不会向他求证杨婷的行为。 申一甲估计杨婷应该记住了他的话,在杨重面前装成了那个请吃的人,那样她在餐厅里等杨重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杨重也不会怪罪她。如果他此时找杨婷的话,杨婷也不会对他说什么了,搞不好还会被她撂脸子,因为杨婷根本不会对他透露什么。 杨重之所以生气,可能就是他昨天晚上没有走,而是和杨婷同时出现的餐厅的包厢里。 杨重担心什么呢?申一甲想,无非是担心他和杨婷搞到一起。 有了有了!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结婚了,如果杨重知道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是姜震东的闺女,那么他的怀疑自然就解除了。 这只能说明他对杨婷没意思,那他为什么还要和杨婷在一起吃饭呢? 申一甲紧锁眉头,陷入的沉思。 杨婷是杨重的亲侄女啊!申一甲恍然大悟,向领导的亲侄女献媚,应该不是问题吧,而且杨婷昨天的确对他说过,给宫书记当秘书,早就应该是副处级了。 申一甲想着想着,嘿嘿笑了起来。 不行,现在就得跟杨重打电话,有点差错也没问题,正好说明他和杨婷过后没有任何交流。 申一甲想到这里,立刻掏出手机,给市委副书记杨重打了电话。 “说话。”杨重的口气很冷淡。 “太感谢领导了。”申一甲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杨重似乎也被申一甲的话闹愣了,他刚把申一甲踢到总务科,没想到申一甲却要感谢他。 “我这一阵儿吧,正想跟领导请两天假呢,和女朋友出去买点结婚用品。”申一甲伸了伸舌头。 “谁结婚啊?你要结婚?”杨重果然对申一甲产生的兴趣。 “我的婚礼定在阴历八月十六,考虑到领导工作太忙,一直也没敢跟您说。”申一甲说,“没想到领导先知先觉,这么照顾我,太谢谢您了。” 杨重的口气立刻缓和了许多:“申一甲,你还有一个多月就结婚了?我没听错吧?谁家闺女啊?” “那个人大姜主任姜震东的女儿姜玉慧,在财政局工作。”申一甲说。 “唉呀,你小子厉害啊,把姜震东家的美女弄到手了,那可是个横草不过的主啊,一般人还真嘲弄不了她。”杨重说。 “这就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申一甲说。 “我靠,我说姜震东这老小子最近见了人就美滋滋的,原来他妈闺女要出嫁了。老姜我太熟了,当年给我当过助理呢。”杨重忽然话锋一转,“申一甲,看在老姜的面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那你说,你昨天跟杨婷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申一甲心里兴奋极了,杨重果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现在杨重的气可能已经消了一半,他必须再忽悠他几句,给杨大书记好好败败火。 “领导啊,您可太冤枉我了。”申一甲说,“我昨天遇到了小杨书记,她是我在接待办时的老领导啊,而且我早就知道她是您的亲侄女。” “知道她是我的侄女,还敢往前凑乎。”杨重把那个亲字去掉了,“你在哪儿碰着她的?” “在东方宾馆啊!”申一甲十分肯定地说。“我也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了,我看小杨书记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就把他请到餐厅里,说心里话,有个事我一直不敢跟您说,想托她帮个忙。” “帮什么忙?”杨重问。 “我听说以前给市领导当秘书都是副处级。”申一甲说,“我不敢跟您说,就想通过她帮我美言几句……” 第578章 男人难 “你想提职这事,杨婷帮不了你,我也顶多敲敲边鼓,得宫书记发话才行。”杨重说,“我看宫书记对你很器重啊!” “太谢谢领导了。”申一甲觉得自己的话奏效了,杨重的表态倒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你小子挺沉得住气啊。”杨重说,“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一直不露声色。” “不敢打扰领导。”申一甲说,“您不知道,给您打电话,我都得寻思半天。” “行了,我知道了。”杨重说,“我得找姜震东算账去,一个比一个会演戏,都装得跟没事似的。” 申一甲放下电话,心里一阵狂喜,杨重似乎已经原谅他了。 他估计自己一付感恩戴德的口气,杨重暂时不会让他回常务秘书室了。况且自己婚期已近,杨重就是再不近人情,也不会一点时间都不给他。 申一甲把办公室擦了一遍,歪坐在沙发上,懒散地发起呆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目光游离,品味着一种难得的安逸。 申一甲的这种休闲状态没有挨过中午,就被一个熟悉的电话打破了。 电话是申一甲的母亲郭兰花打来的:“一甲啊,我和你爸已经买着火车票了,今天晚上十一点钟的火车,明天一早就到蓝河了。” 申一甲愣了,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买到了车票。他前几天给家里打过电话,让父母准备一下,抽时间到蓝河来一趟,与姜玉慧的父亲见个面,同时把礼过了。 他本来想这几天再给家里打个电话,和母亲约一下来蓝河的时间,不行就找找老家的熟人,帮父母弄两张车票,他没想到父母马上就要动身了。 “明天早晨六点钟到蓝河的趟车吗?”申一甲问:“我和玉慧明天早晨去车站接你。” “六点零五分到蓝河。”母亲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家里这边带点什么东西给未来的亲家,不管带什么,只要家里这边有的,你尽管说。” “妈,你不用带什么,这边什么都有,况且玉慧家也不缺什么。”申一甲说,“你把我爸的换洗衣服带够了就行了。” “傻孩子,人家有是人家的。”郭兰花把车厢号告诉了申一甲,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知道,母亲这是怕浪费电话费,他每次给家里找电话的时候,母亲都是三言两语很快结束,不论他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申一甲给姜玉慧挂了一个电话。 “哟,今天这是怎么了,申秘书不忙啦?”姜玉慧的声音很嗲。 “小慧儿,你中午出来吃吧,我有事跟你说。”申一甲准备利用姜玉慧午休的时间,把父母要来的消息告诉她。 “中午就要请吃饭啊?”姜玉慧说,“中午这么点时间,能吃什么啊。” “想吃什么吃什么。”申一甲说,“保证不比你们食堂的伙食差。” “那可真不好说。”姜玉慧说,“好吧,看你一片诚心,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了。” 离午休时间还有半小时,申一甲就赶到了蓝河最有名的爱丽丝西餐厅,在订好的包厢里等候姜玉慧。他刚点完餐,姜玉慧就挎着包赶到了。 “一甲,有什么喜事啊?”姜玉慧坐下就问。 “上菜吧。”申一甲对俄罗斯籍服务员说完,就坐到了姜玉慧的身边,“我爹妈今天晚上上车,明天早晨到蓝河。” “真的?”姜玉慧半信半疑。 “你家老姜没出门吧?”申一甲问,“你妈也在蓝河吧?” “没有,都在蓝河呢。”姜玉慧说,“你爸妈效率挺高啊?这不说到就到了嘛,过礼来了?准备给我拿多少啊?” “现在蓝河兴多少就拿多少。”申一甲说,“额外再多给你拿两捆。” “申秘书就是爽快。”姜玉慧说,“你这话让人听着舒服,六万怎么样?” 申一甲咧嘴笑了:“小慧儿,咱们蓝河现在过礼的标准应该是两万吧?” “两万,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姜玉慧说,“我们科的小丁,过礼收了十万呢。”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先吃饭。”申一甲不想谈下去了,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十万太多了,那样买房子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申一甲找姜玉慧出来吃饭,本来是要商量一下明天接站的事,再就是和她敲定一下双方父母见面的时间,可是姜玉慧很敏感,立刻把话题转到了过礼的礼金上,让他感到有点措手不及。 “一甲,房子先不用你买了,过节怎么也得差不多点吧?”姜玉慧说,“反正两万不行啊,别人问起我来,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姜玉慧一提房子,申一甲立刻就气短了,她说得没错,房子是没用他买,这个情面可不是用钱能衡量的。这么一想,申一甲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和姜玉慧的父母沟通好,赶紧定个日子,双方父母见个面。 申一甲把自己的想法跟姜玉慧一说,姜玉慧也有同感,当即给姜玉慧和华丽丽挂了电话,把申一甲的父母要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结果还不错,这段时间姜玉慧的父母都要蓝河,没有出门的计划。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姜玉慧去上班,申一甲去街里给父母买些日常用品,父母大老远来到蓝河,怎么也得住上几天,他必须用一下午的时间,把东西买全,这样明天就不用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申一甲从附近超市回到了小区里,把一些副食和青菜送到了住处,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楼上的灯没有亮,他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她晚上有应酬。他煮了一点面条,吃了一根香肠,然后拿着计算器算起帐来。 晚上十一点钟,姜玉慧醉薰薰地回来,直接进了浴室。 “小慧儿,抓紧时间睡觉,明天早晨还要接站。”申一甲看着湿淋淋的姜玉慧。 “明天早晨你自己去吧,我起不来。”姜玉慧说。 “你要真起不来的话,我就把你干醒。”申一甲并不是开玩笑,不知道有多少个早晨了,姜玉慧都是在他的爱抚中醒来的。 “那就不能尽兴了。”姜玉慧扑进申一甲的怀里。 “赶紧睡觉,马上睡觉。”申一甲替姜玉慧擦干身体,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卧室。 姜玉慧似乎很有情绪,身体在他的腿上用力的蹭着。 申一甲把她放到床上,回手关了灯:“慧儿,今天晚上不干了,明天早晨吧。” “我不嘛!”姜玉慧娇声娇气地说着,伸手剥着他的裤子。 申一甲只好任姜玉慧胡来,如此这般疯了一阵儿,歪在了一边。 他想快点睡觉,明天好早点起床,去火车站接站。想起母亲明天就能见面母亲了,申一甲很兴奋,回忆起自己在家里的一幕一幕,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才睡着。 闹铃没响申一甲就醒了,看了看表,比闹铃提前的十分钟。 他一个辘轳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觉得不能再等了,便去叫姜玉慧起床。 他好不容易把姜玉慧叫醒,她却吭吭叽叽,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亲爱的,我太困了,我想再睡一会儿。”姜玉慧嘟囔着,眼睛都没睁。 申一甲一连叫了姜玉慧几次,姜玉慧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 离开列车到站时间只有半小多小时了,她再不起床时间就来不及了。 “宝贝,快醒醒,咱爸咱妈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得去马上去车站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向申一甲伸出一只胳膊,却什么也没有抓着。 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曾向姜玉慧许诺,早晨把她干醒,今天早晨起得早,他直接下床了,竟然把这事忘了。 “你上来!”姜玉慧含糊不清地说。 申一甲当然知道姜玉慧是什么意思,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上床再折腾一会儿,那就耽误事儿了。 “慧儿,今天就算了,没有时间了。”申一甲在姜玉慧的额上亲了一下。 “没劲。”姜玉慧抓起被角,把头蒙上了。 申一甲没有办法,只好跪在床上,把姜玉慧从床上拉起来。可是姜玉慧的身体就像面条一样,根本立不住。他轻轻松手,她立刻又歪倒了。 申一甲很无奈,就姜玉慧这状态,就算现在起床的话,至少也要十分钟。他麻利地下了床,去客厅穿好外套,在卧室门口喊着:“小慧儿,我先去了,不等你了,你快点起,出门以后和我电话联系。” 申一甲一路小跑,出了小区,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心急如焚地赶往火车站。 十五分钟以后,申一甲到达蓝河火车站,买了站台票,进入车站。二十五分钟以后,来到了车站站台上,这时离火车到达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申一甲立刻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连续打了两遍,她也没有接。 申一甲望着铁轨伸展的远方,心里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失落。他不知道姜玉慧到底会不会来,他要带姜玉慧一起接站,主要是想给父母一个惊喜。其实就算她不来的话,他也不能挑她的理,她毕竟是没有过门的老婆,没有义务陪他一起接站。 列车出现在视线可及的远方,申一甲的心里并不平静,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姜玉慧生在干部家庭,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独生女,他既怕父母对她不适应,又担心姜玉慧对他的父母看不上眼。 第579章 打情骂俏 列车缓缓停靠在站台上,申一甲一路小跑,找到了父母乘坐的车厢,立刻傻眼了。 原来父母不是坐卧铺来的,而是坐硬坐来的,就是说,他们从昨天晚上一直坐到了今天早晨,足有七、八个小时。 申一甲守在车厢门口,看着一个个下车的旅客,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只知道母亲买到了车票,却不知道买的是硬板。唉,来都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旅客只下了一半,申一甲就侧身挤上了车厢。 远远地看见母亲郭兰花正站在过道里,往这边张望呢。 申一甲举手双手,大声喊着:“妈,我在这儿呢!!” 郭兰花看见了申一甲,兴奋地往朝他,隔着人流对他笑着,她胸前挂着一个很大的帆布包,立刻引起了申一甲的注意。 “妈,还没下车呢,你就挎个包,不累啊?”申一甲埋怨道。 申一甲的父亲申秀成也凑了过来:“她挎了一晚上了。” 郭兰花瞥了老公一眼,夸张地摇了摇头。 申一甲伸手在包上一捏,硬梆梆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郭兰花跷起脚,凑到申一甲的耳边:“儿子,我给你送钱来了。” 钱啊?申一甲张大了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帆布包装钱,也太老土了。 “这么多?”申一甲觉得这帆布包里至少有十万八万的。“妈,你背个包不嫌沉啊,把钱打到银行卡里多轻巧啊!” “那我不放心,自己看着它,心里踏实。”郭兰花说。 申一甲来到父母的座位前,面对两个大号的帆布拉杆箱,一个大号的编织袋,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要搬家啊?”申一甲说,“带这么多东西!” “会亲家哩,不带东西怎么行。”郭兰花说,“抠抠搜搜让人瞧不起。” “行了,我们走吧,我就纳闷,你们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运到车站的。”申一甲说。 “你姐夫开三轮送去的。”申一甲的父亲申秀成说。 申一甲在父母的帮助下,把包裹卸到车下,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拎着编织袋子,随着人流,走向车站出口。 他忽然有一点庆幸,多亏姜玉慧没来,她要是看到这个大编织袋子,非冲他瞪眼睛不可。 申一甲本来想出了车站,带着父母找个地方吃点早餐,可父母带了这么多东西,根本没法找吃饭的地方,只能回住处再说了。 申一甲叫了一辆大箱的出租车,司机冲着那几个包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兄弟,你找别人拉吧,我的车拉不了。” 他只好找了两台出租车,一辆拉人,一辆拉货,问题才解决了。 申一甲想从母亲的脖子上拿下那个帆布包,郭兰花说什么也不肯。 “我自己拿着吧,我现在谁也信不着。”郭兰花说。 “你妈现在是土财主,我现在是你妈的保镖。”申秀成说。 申一甲笑出声来:“爸,你能不能不吹牛啊?咱家的牛还有吗?” 郭兰花说:“就你,一个村办校教员,还给我当保镖呢,我一个手指头能戳你一个跟头。” 前排的司机也笑了:“你们老两口这么能吹,我这车胎可受不了啊。” 郭兰花捏捏儿子的手,又摸摸儿子的脸,一付陶醉的表情:“我儿瘦了。” “兰花,你能不能别这么煸情啊?”申秀成说,“咱这儿子多结实啊,再多一斤就胖了,再少一斤就瘦了,不胖不瘦,正正好好。” “一甲,你对象长得俊吗?你带着她的照片没有?”郭兰花问。 “照片有什么看的,一会儿让你看真人。”申一甲说。 “不急不急。”申秀成说,“大早晨的,你不能骚扰人家。” “现在的小年青啊,我真不明白了,私下里就把这么大的事定了。”郭兰花说,“你就不能领导回家让我和你爸瞧瞧啊?” “妈,我这不是没时间嘛,你天天吵着要儿媳妇,这儿媳妇到手了吧,你又开始玩深沉了。”申一甲笑道。 “我深沉什么了?你这一套什么时候能改改,酸了吧叽的,欺负我小学没毕业啊?”郭兰花在申一甲的手上拍了一下。 “你不是喜欢斯文嘛,要不你能找到教书的?”申一甲说。 “他那也算教书的?”郭兰花说,“嫁给他的时候,他有三十多个学生,现在呢,就剩三个学生了,我嫁给他也是没办法,村里没男人了。” “呵呵……”司机又大笑起来。 “郭兰花啊,郭兰花,你可别不识敬。”申秀成说,“我祖上可是秀才,当年要不是看你身板好,能干活,我要你啊我!” “你快别逗了,当年是谁啊,死气白咧地跟人家说,花花,嫁给我吧,我保证让你吃一辈子白面馒头!” 申一甲早就习惯了父母斗嘴,今天久别重逢,他们互相不服输的劲头仍然不减当年。他能感觉到,父母今天斗嘴不是生气,而是高兴,他们似乎没有找到更能表现自己心情的方式。 两台出租车驶进河滨小区院里,在楼前空地上停了下来。申一甲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包裹运到了楼上。 他开了门,把父母领进了屋,郭兰花眼睛就不够用了,挎着帆布包,换上托鞋在屋里转了起来。 “儿子,你就住在这里啊?”郭兰花问,“你一个人哪住得了这么大的房子,太浪费了吧。这是管谁借的房子,谁会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偏要借给你啊?这房子合法吗?你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啊?” “妈,这是借朋友的房子。”申一甲说,“您就放心住吧,住多少天都没问题。” “还给人家吧。”郭兰花说,“我给你带钱来了,咱们自己买房子。”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母亲低估了城里房子的价格。 郭兰花终于卸下了胸前的包,双手递给申一甲。 “你数数,用这些钱买房子吧。”郭兰花说,“这样的房子得多少钱啊?” 申一甲也不知道这套房子到底多少钱,但母亲交给他的帆布包肯定是不够的。他把帆布包放到茶几上,又帮着郭兰花脱外套。 郭兰花见申一甲面无笑容,以为他嫌包里的钱少:“儿子,这是十万块钱,在家里能买两套房子了。” “房子就不用你买了。”申一甲说,“我准备贷款买个房。” “贷款?”申秀成打开行李箱,一件件往外拿着东西,“那你的生活质量就要大打折扣了,你愿意贷就贷,我和你妈帮你还。” 申秀成从行李包底部又取出一个皮夹,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一甲,这里是这些年你寄给我的钱,我一分没花,都给你攒着呢,这次一起给你带回来了,总共十一万八,密码是你的生日。” “爸,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跟我算得这么清啊?”申一甲感到很意外。 “不是跟你算得清,是家里根本用不着。”申秀成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花不了,自然就要留给你了。” “行行,这个事过后再说。”申一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洗洗脸,上床歇会儿吧,我去买卖早餐。” “别去了,我们带着面包呢。”郭兰花忙拦住了申一甲,在编织袋里取出了面包、香肠、饮料。 申一甲傻眼了,母亲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三个人一天都吃不完。 “还有这个。”郭兰花又拿出一个用大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酱牛肉。” 申一甲见这酱牛肉足有十多斤,而且不是一袋,他正在发愣,母亲又拿出了一袋。 “哪来的酱牛肉?”申一甲问。 “这孩子,净问傻话,集上买的。”郭兰花说。 “我出去一趟,买点馄饨什么的。”申一甲不等父母搭话,就匆匆走向大门。 “你回来!”“不用了!”背后的声音很高,但申一甲并没有理会,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申一甲看到牛肉就知道了,父母把家里的牛杀了。他不敢对父母对质,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他们欺骗他,并为自己的谎言申辩。 家里的生活虽然不算困难,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能把牛杀了,说明已经把所有的钱都带来了。申一甲心里很难受。 申一甲见时间还早,不到七点呢,姜玉慧应该起来了,她就是不去接站,也应该起床上班了。 他来到楼上,发现姜玉慧还没起床呢。 “小慧儿,我爸妈来了,就在楼下呢。”申一甲摇着姜玉慧的肩头,“我去买早餐,你一会儿下楼见见爸妈,一起吃饭。” “这么早,怎么见啊?你妈一看就知道,咱们住一块了。”姜玉慧揿开了被子。 “本来就住一块了嘛。”申一甲说,“我们都快结婚了,住一起怎么啦。” “那不行,你妈要是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了,十万就地打变成五折了。”姜玉慧说。 “我靠,你怎么就知道钱啊。”申一甲说,“你家也不缺钱啊?” “你不认钱啊?”姜玉慧问,“你要是真不认钱,把你的钱全给我,我认。” “我给你牛子还不够啊?”申一甲笑道。 姜玉慧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这家伙还能挣钱呢?” “挣什么钱啊,赔钱的货。”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说话不要没良心。”姜玉慧掀开被子,向他扑来。 第580章 准婆媳 申一甲准备地把姜玉慧接到怀里,任她在怀里挣扎着。 “申一甲,你不要忘了,你结婚可要住我的房子,你千万不要把我得罪了。”姜玉慧得意地说,“万一我哪天不高兴了,直接把你蹬到床底下,你就光着腚,出去找房子住吧。” 姜玉慧的话一下击中的申一甲的软肋,他结婚要住姜玉慧的房子,这他倒领情,不过她也不能动不动就拿房子打击他啊。 “你要不愿意让我住也可以,咱们就租个房子。”申一甲说,“我呢,尽管想办法,买个房。” “都他妈晚了三秋了,你早干什么呢?”姜玉慧穿着衣服,“你别哄我玩了,还有两个月就结婚了,你上哪儿租房子去,租了房子不收拾了?再说了,你租个什么样的,还有什么房子比我爸给我的那套好吗?” “这可是你不租的,你以后别总拿房子说事行不?”申一甲问。 “什么叫拿房子说事啊?我说的是事实啊!”姜玉慧慢吞吞地穿完衣服,又去了洗手间。 “你速度快点,十五分钟以后,下楼吃饭。”申一甲不想再等了,“我先去买饭了。” 申一甲买了早餐,回到住处,姜玉慧还是没有下楼。申一甲见姜玉慧已经超时了,只好又去楼上叫她。 姜玉慧正在化妆呢,申一甲上前就把她拉了起来。 “还没吃饭呢,你化什么妆啊?”申一甲说。 “瞧你说的,你想让我素颜出镜啊?”姜玉慧说,“你让我见你妈,我还不得捯饬一下,要不该给申大秘书丢脸啦!” “没有必要。”申一甲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去见我妈,你最好弄得朴素点。” “呀,烦死了,人家好容易才弄好的。”姜玉慧说。 “那就这样吧,你要卸妆就更麻烦了。”申一甲拉着姜玉慧的胳膊,“走吧走吧,你再磨蹭一会儿,就该吃中午餐了。” 申一甲领着姜玉慧下了楼,蹑手蹑脚地开了门。 他并没有告诉父母要把姜玉会领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孙秀成和郭兰花正在客厅里收拾包裹,一个拉杆箱已经空了,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铺了一地。 申一甲和姜玉慧一前一后进了客厅:“妈,你看谁来了?” 申一甲说着,把姜玉慧往前推了一下。 “你不会是小慧儿吧?”郭兰花站起来,来到姜玉慧的近前。 “嗯,叔,婶,我就是小慧儿啊!”姜玉慧朝地板上扫了一眼。 申秀成穿着内裤,拎起外裤子去了卧室。 郭兰花不满的撇了申一甲一眼:“一甲,你领小慧过来怎么不打个招呼啊?再说了,时间这么早,不影响人家休息吗?” “妈,小慧家就在楼上。”申一甲说,“再说她一会儿就要上班了。” “小慧啊,你过来,这些是我们给你父母带的东西。”郭兰花理了理头发,冲姜玉慧招手,就蹲在地上说了起来,“这个是松茸,这个是纯粮小烧,这个是蘑菇,这个是木耳,这个是……” “妈,你这是要开小卖铺啊。”申一甲没想到这么多东西都是送给姜玉慧的父母的。以姜震东的身份,什么特产没见过啊。 “谢谢婶,蓝河什么都有。”姜玉慧对地上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尴尬地瞅着申一甲。 这时候,申秀成穿得板板正正的从卧室里出来,申一甲一看就笑了。 “爸,就要吃饭了,你要干什么去啊?”申一甲问。 “这不小慧来了嘛,我穿得正式点,对人家姑娘也是一个尊重。”申秀成说完,对着姜玉慧嘿嘿笑着。 “哪那么多事啊,小慧儿又不是外人。”申一甲说。 “吃饭啦,吃饭啦。”申一甲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刚才去叫姜玉慧的时候,应该和父母说一声。现在姜玉慧来了,他们不仅没有惊喜,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申一甲推着姜玉慧,拉着郭兰花,看着申秀成,来到了餐区。 姜玉慧并不认生,也不见外,夹起一个馅饼,咬了一口,另一只手又拿起了奶杯。 郭兰花来到餐桌前,并没有坐下。 “我也不饿,一甲,你和小慧先吃吧。”郭兰花说,“你们急着上班,我们什么时候吃都赶趟。” 走在郭兰花后面的申秀成听了,原地向后转回屋了。 申一甲伸手拦住了母亲:“一起吃吧,一起吃热闹。” 郭兰花尴尬地站在申一甲的身边,抄起筷子,把桌上的馅饼夹到申一甲面前:“儿子,你也赶紧吃吧,吃了好上班,我们不着急。” 姜玉慧手里的一杯奶已经没了,她把咬了两口的馅饼放回盘子里,把盘子往前一推。 “一甲,这个馅饼我吃不下了。”姜玉慧说着,站了起来,凑到申一甲的耳边,“我得上楼了,方便一下。” 没等郭兰花反应过来,姜玉慧已经走到门口了。 “叔婶,我先上楼了。”姜玉慧回身对郭兰花说。 姜玉慧一走,屋里突然静了下来。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今天太反常了,大概是急着上厕所,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了。如果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倒无所谓可是今天还是父母在呢,姜玉慧显得有点太没规矩了。 “这孩子平时也这样吗?”申秀成皱着眉从客厅来到餐区。 “那就那样,今天这是没把你们当外人。”申一甲想替姜玉慧辩解几句。 郭兰花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姜玉慧剩下的半个馅饼,用筷了夹过来,轻轻地咬了一口。 “城里的孩子,有几个能像小娴那样懂事。”郭兰花说的小娴是申一甲的姐姐申小娴,“老申啊,我看这孩子不错,一甲认准的人,错不了。” 三个人围坐地餐桌前吃着早餐,只是气氛有些沉闷。 “妈,我请假了,陪你们在蓝河好好呆几天。”申一甲说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对味,“家里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多住段时间吧。” “我和你爸可不是来游玩的,我们是来给你过礼的。”郭兰花说。 申秀成扶了扶眼镜:“一甲啊,你说吧,给闺女过多少钱合适。” 申一甲“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他的心里很纠结,按理说应该多给姜玉慧一点,毕竟结婚是用人家的房子,可是他又不好直接表态,父母既然来了,心里应该有数,只要说得过去,他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不是缺钱的人,可难就难在她并不缺钱,给少了吧,怕她看不上,给多了吧,又怕父母为难。父母虽然带了二十多万,但那八成是买房子的钱。申一甲不想把这些钱收下来,顶多拿一半,剩下的钱,准备让父母养老用。 申秀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存了将近十二万的银行卡,轻轻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过礼拿多少,你自己定。”申秀成说,“你抽时间把钱取出来,把过礼钱交给你妈。买房子的钱如果不够,我就回家再凑点。” 申一甲嘿嘿地笑了:“爸,你这是干什么啊?一个读书人,怎么忽然谈起钱来了?” “我不谈钱行吗?”申秀成说,“现在这人多现实,哪像过去,有口饭吃就行,你没有钱,哪个闺女肯跟你啊?” “两万吧。”申一甲决定了,他已经想好了,背后再给姜玉慧两万,加一起就四万了。蓝河现在过礼的行情,顶多也就两、三万,就算姜玉慧爱面子,想多要点,那也多不过四、五万。 郭兰花撇了撇嘴:“一甲,你怎么学得跟你爸一样小气啊。你想两万块钱娶个媳妇?现在乡下都不止两万了。” “不行你就跟小慧儿商量一下吧。”申秀成说,“听听她的意思,我的态度是要多少给多少,只多不少。” 郭兰花摇摇头,把头扭向一边:“申秀成,闺女要一百万你也给啊?你拿什么给啊?” “你这是不抬杠嘛,我什么时候说给一百万了?”申秀成说,“得,咱俩没有共同语言。” 屋子的气氛刚有所缓和,申秀成的话一出口,立刻又变得凝重起来。 申一甲把父亲推过来的银行卡推了回去:“这些都不是事,这张卡你先拿着吧。过礼用不上这笔钱。我这几年开推拿店,赚了不少,过个礼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申秀成笑道:“你是我儿子,你拿着我拿着,还不都一样。” “一家人客套什么,你们不拿,我拿着。”郭兰花把那张银行卡拿到了自己碗边,“申一甲啊,你赶紧和闺女商量下,哪天过礼,礼不过,我心里不踏实。” 申一甲也在想这个问题,母亲是个急性子,如果不先把礼过了,她也没心思干别的。他本想直接给姜震东打电话,直接把日期确定下来,一想这样绕过了姜玉慧,其实并不合适。 “我这就去问问小慧儿。”申一甲想趁姜玉慧还没走,上楼问问她,“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郭兰花和申秀成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申一甲匆匆上楼,见姜玉慧还洗手间蹲着呢,一脸痛苦状。 “小慧儿,你这是怎么了?”申一甲说,“排泄应该是一种快感啊,你怎么弄得跟上刑似的。” “唉,别提了,昨天晚上肯定吃了什么不洁食物了。”姜玉慧说,“刚才在楼下差一点……” “差一点什么?”申一甲已猜到了几分,坏笑着。 “差一点没搂住呗!”姜玉慧说。 申一甲哈哈大笑声,那样的话,可就真出笑话了。 “你笑什么笑,过礼钱定了没有?”姜玉慧站了起来。 第581章 新欢旧爱 申一甲指着姜玉慧:“小慧儿,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这时候你还想着人民币呢?你也不是那缺钱花的人啊,怎么搞得像个拜金女呢?” “屁话,你不想人民币啊?你想美元?”姜玉慧说,“你住我的房子,给我多拿点礼金怎么了?” “没怎么,我也没说不给你拿,我这不跟你商量嘛。”申一甲说。 “你妈让你来的吧?”姜玉慧低着头往外走,“没什么可商量的,最少五万。” “行,五万就五万。”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并不意外,只不过少估了一万。 “外加项链、戒指。”姜玉慧说,“样子得我自己选。” 申一甲愣了一下,姜玉慧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份,但过礼五万,再加上首饰,那就说不准是多少了,就姜玉慧这胃口,一般的首饰她肯定看不上。 申一甲大概有数了,父母着急也没用,得先买了首饰才能去过礼,或者过礼时,直接把首饰钱也打进去。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们一起去买首饰?”申一甲觉得这个问题算不上问题,首饰钱肯定要自己出了。 “买首饰?你妈也要去吧?”姜玉慧来到梳妆台前,拿起口红补妆,“还是算了吧,就你妈那品味,再给我买个大金链子,大金镏子回来,折成现金吧,再加两万。” “加两万就加两万。”申一甲想,这样倒省去了麻烦,让姜玉慧自己去买首饰就结了。 姜玉慧见申一甲态度还算爽快,从镜子里送给他一个飞吻,起身去取外套。 申一甲心里有点堵,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过礼钱由两万涨到了七万,自己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挣回来啊。 “小慧啊,你跟你家老姜说一声,看看他哪天有时间,我妈想先把礼过了。”申一甲说。 “行,我回头给你打电话。”姜玉慧说着,穿好了外套,拎着包往外走。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姜玉慧转回身来,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姜玉慧这一吻,申一甲觉得拿多少钱都值了,她是他的老婆,没有必要拎那么清了。 “一甲,咱们可有言在先。”姜玉慧说,“这些你不能自己掏,都得由你妈出。” 申一甲的心一抖,姜玉慧的话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要害,把他的设想完全打乱了。 “小慧啊,这个你就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吧?”申一甲说,“我肯定会把七万块钱如数交给你,你就不要管钱从哪里出了吧?” “那不行,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姜玉慧说,“你家出钱,那才叫过礼。” “我忽然发现你分得很清楚啊!”申一甲说,“我的钱什么时候就不是我家的钱了?” “我不管,反正你拿钱不算数。”姜玉慧似乎并不在乎申一甲的感觉,转身出了门。 申一甲在姜玉慧那里碰了壁,垂头丧气地回到楼下。 看着母亲充满期待目光,申一甲故作镇静,装得跟没事似的,坐在餐桌前吃起饭来。 “怎么样啊?过礼的日子定了没有?”郭兰花问。 “妈,别着急啊,这可不是赶火车,越快越好,有不少准备工作呢。”申一甲说,“这两天,我就领你们出去好好转转,放松放松。” “一甲啊,你去上班吧,我和你爸能走能撂的,你就不用管了。”郭兰花说,“有你爸这个乡村教员,我丢不了。” “我请假了。”申一甲说,“领导到北京学习去了,我这段时间正好没什么事儿。” “你真的请假了?”郭兰花说,“那就听我儿子的,出去转转,不能白来一趟蓝河。” 申一甲从办里借了一台车,拉上父母,在市区逛了一天,在外面吃了午饭和晚饭,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楼上亮着灯,看样姜玉慧已经回来了,不过申一甲暂时不想理她,想撂她两天再说。他已经摸清了姜玉慧的作派,如果这时候冲上去,她会得寸进尺。 姜玉慧的耳朵很好使,大概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给申一甲打来电话。 “一甲,想好了吗?”姜玉慧问。 “什么啊,就想好了吗?”申一甲故意装傻,姜玉慧当然是问他是不是由家里出钱过礼。 “不知道想什么啊,那算了,算我自做多情。”姜玉慧说。 申一甲进了洗手间:“慧儿,这几天我不上去睡了,在楼下陪陪父母,你没事就早点睡吧。” “你真不上来了?”姜玉慧问。 申一甲一狠心,挂断了手机,冷笑一声,不狠不行啊,不给小姜同志一点颜色,她总认为他好欺负。姜玉慧一个人在楼上并没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寂寞点,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在楼上住的。 父母还是早睡早起的习惯,进了门就忙着洗漱。申一甲早把卧室收拾好了,但他们嫌床凉,还买了双人电热毯。 申一甲打开了大卧室的电视,回到了自己的小卧室,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睡觉吧,有点早,不睡觉吧,也干不了什么了。 明天干什么呢?这个问题突然蹦了出来。 不如去蓝河周边的旅游景区玩一玩吧,蓝河市就这么大,真没什么逛的了,不出城的话,一天就足够了。 申一甲猛地想起了孙婧,她现在是旅游局长,为什么不找她呢,只要不出蓝河辖区,她的话在哪个景区都好使啊。 申一甲看了看表,九点半了,虽然时间晚了点,但孙婧应该还没有休息呢。他想到这里,立刻给孙婧挂了一个电话。 “一甲,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一定有什么事吧?”孙婧没等申一甲说话,就开始发问了。 “呵呵,你这么一问,我都不好意思了。”申一甲说,“我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是没把你当外人。” “又给我戴高帽。”孙婧说,“宫书记不在家,你这阵应该挺闲吧?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没有?你结婚准备住哪儿?如果没地方住,就住我那里吧,好在是新装修的,也不用添什么家具了。” “我还真不是因为这个事找你。”申一甲说,“我父母来了,准备给女方过礼,我想先领他们玩两天。” “想去哪儿玩?”孙婧说,“我现在就给你安排。” “蓝河有名一点的景区就情人谷吧?”申一甲问,“可是去情人谷得爬山,我怕父母吃不消。” “不一定非要爬山啊,情人谷还是有一些好玩好看的地方。”孙婧说,“情人溪啊,情人湖啊,都不错,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应该进入全国五a景区呢。” “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适合中老年人的?”申一甲问。 “还有蓝湖,但稍微远一点。”孙婧说,“其它的我就不主张你带着老人去了,你像小黄山,小西湖,小九寨,适合郊游,不适合旅游。” “孙局长,你可是旅游局长啊。”申一甲没想到孙婧会这么说,那几个景点好歹也是蓝河的啊。 “这样,我先把明天的景点安排一下,很快就会给你回信。”孙婧说。 “谢谢孙局长。”申一甲说。 孙婧挂断了电话,一会儿又打了进来:“安排完了,明天去情人谷,有专职司机和导游各一名,早晨七点小车在小区门前接客人,行程两天一宿,大床房两间,三顿正餐,两顿早餐,后天下午三点钟返程。” 申一甲听着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孙婧安排的太周到了。 “一天就够了吧?”申一甲问。 “一天的话,时间全扔路上了。”孙婧说,“一甲,你不用眼我客气,我当年来蓝河的时候,在一个事业单位当小职员,两手空空,举目无亲,我父母来蓝河看我,我想出去玩都找不到能帮忙的人。现在我有这个能力,怎么可能看着你在父母面前为难?” “谢谢婧姐。”申一甲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把我当亲兄弟了。” “后天返程后,直接到望月楼宾馆,我安排你的父母吃个饭。”孙婧说。 “这个……”申一甲一时语塞,“接风就不用了,不敢劳驾孙局长。”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孙婧说,“你的父母也是我的长辈,他们来蓝河了,我请顿饭那是最起码的。” 面对孙婧的盛情,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姜玉慧。他倒不希望姜玉慧能为他做什么,她要是能像孙婧这样理解他就好了,他的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失落感了。 其中申一甲要想带父母玩两天,不一定非得找孙婧,以他现在的位置,给谁找个电话都不是问题,可他却立刻想到了孙婧。 “那好吧,就听孙局长的安排,我的事让您费心了。”申一甲说。 “一甲,你当了秘书以后,变得温柔多了。”孙婧说,“人家都是官升脾气长,你当了蓝河一秘,怎么没脾气了,连说话都像个小媳妇。” “秘书不就是小媳妇嘛。”申一甲心里想,小媳妇耍脾气,那就不能有好日子过了。 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和父母明天去情人谷,姜玉慧在家里怎么办?她看不到他会怎么想?三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她还不满世界找他啊。 “一甲,我忘了个事。”孙婧说,“明天去情人谷,你可以把女朋友带上。” 第582章 丫头她妈 孙婧让申一甲去情人谷游玩时把女朋友姜玉慧带上,他听了非常为难,姜玉慧上班啊。就算她能去的话,从景区回来还要去望月楼宾馆吃饭,那样孙婧与姜玉慧这对旧爱新欢难免要坐到一起,他可不愿意应付这种场面。 “这……这……”申一甲想拒绝孙婧,却又不好出口,“她脱不开身,工作忙。” “我只是个建议,最后你自己拿主意。”孙婧说,“我觉得在游玩中培养婆媳关系,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在锅碗瓢盆声里,就难免会你长我短,磕磕碰碰。” “我看看吧,估计够呛。”申一甲搪塞着,想尽快结束与孙婧的谈话,否则孙婧要是坚持让姜玉慧陪父母去情人谷,他还真不好表态了:“孙局长,这么晚了打扰你了,你快休息吧。” 孙婧咯咯地笑了,笑得申一甲莫名其妙,他劝她早点休息,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我在省城呢,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到。”孙婧说。 申一甲张大了嘴,自己太大意了,愣是没听出来啊,孙婧在几百公里外的省城松江呢,安排他的父母去情人谷旅游都是她在省城电话安排的。 “那后天吃饭的事就算了吧。”申一甲说,“你就安心在省里办事吧。” “一甲,你的确变了,变得更客气了。”孙婧说,“我到省城开会,明天一天会,晚上就可以回蓝河了,吃饭是后天晚上,什么事都不耽误。这点事都是能力范围内的小事,你虽然是号称蓝河一秘,但休闲的时间少之又少,父母来了嘛,享受这点待遇也是应该的。这种接待我们每天都有,领导从上到下,什么层次的都有,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你这么客气,我都有一种生分的感觉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申一甲说。 “这两天在景区游玩,不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和导游反应,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孙婧说。 孙婧挂断电话,从宾馆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这段时间,省局召集的会议明显多了,每个月至少要到省里来两趟,要么开会,要么学习,要么汇报工作。孙婧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来松江之前,都要和省局局长黄金辉打个招呼,把自己的出发时间和落脚点告诉他。 黄金辉虽然贵为正厅级干部,却一直一个人生活,孙婧现在离婚了,也是一个人过。所以她与黄金辉接触时,心里比较有底气,因为他们无论怎么接触都不违纪,也不违法。 今天来省城之前,孙婧和往常一样给黄金辉打了电话,一般只要黄金辉知道她来了,都会抽出时间和她见上一面,或者在宾馆,或者在饭店,有时候他还自己驾车,带着她在街上兜兜风。 黄金辉告诉她,晚上有个接待,然后要送客人去机场,最快也要十点回到市区。至于见不见她,黄金辉没说,她也没问。不过以孙婧的感觉,黄金辉既然把从机场返回市里的时间告诉她了,应该是想见她。 一个市局局长与一个省局的局长打交道,孙婧虽然有一种被崇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她觉得不论自己与黄金辉的交往多么规矩,都免不了沾上功利的色彩,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黄金辉是她的保护人。 就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想和黄金辉走得太近。当然,黄金辉靠近她有着他自己的目的,只是还没有被她捅破而已。 孙婧进了房间,简单洗漱一下,正在化妆的时候,黄局长来电话了。 “我哥怎么才想起我啊?”孙婧嗲声道,她知道这种声调对黄金辉好使。 “呵呵……”黄金辉笑了,“我得送司级干部回家啊,这不,一分钟也没耽误。” 黄金辉说的司级干部,应该是他的专车司机。有好几次,黄金辉都是把司机甩掉才来见她的,他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影响的。 “哥,这么晚了,你要车干什么啊?还想带着我兜风啊?”孙婧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省城这么大,有车方便啊,有车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黄金辉得意地说。 “明天早晨就要开会了,就这一晚上,你还想去哪儿啊?”孙婧笑道。 “快下来吧,我马上到宾馆门口了,我一走一过,我就不下车了。”黄金辉说。 黄金辉没说去干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她已经给自己划定了红线,和黄金辉干什么都可以,去哪儿都可以,但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和他上床。 黄金辉很中意她,对她动过手,抱过她,亲过她,摸过她的乳房,她虽然不喜欢,但也不反感,感觉很麻木。但如果黄金辉有更过份的举动,她就要挣扎,就要摇头,以换了黄金辉的退缩。 孙婧和黄金辉似乎都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两个人不能公开亲近,更不要说亲热了。不论他们的关系多么合规合法,但都不合情理,有一种互相利用之嫌。但谁都不想中止这种关系,因为他们都从这种关系中尝到了甜头。孙婧尝到的是在全省旅游系统中的那种优越感,黄金辉尝到的则是与美女部下亲近的快感和骄傲。 但黄金辉一直在尝试突破一种底线。 孙婧匆匆下楼,出了宾馆大门,来到雨搭下面。 黄金辉的奥迪车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缓缓停了下来,孙婧拉开车门,坐在了黄金辉的身边。 “我哥,咱们去哪儿啊?”孙婧问。 “今天晚上没什么事了,带你兜兜风,然后找个地方坐一会儿。”黄金辉淡定地说。 又是老一套,黄金辉带着孙婧在松江市的大街上兜过多少次风,连孙婧都记不清楚了。开始几次她还有一点新鲜感,慢慢地就有点腻了,但她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听之任之了。 在松江整齐干净的大街走经过,孙婧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想起一个人,已经被正式任命为松江市市委副书记、市长的甘代远。 孙婧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思,松江的市容市貌变化很大,与前几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这里面一定有甘代远的功劳。甘代远肯定在这条街上走过,不一定什么地方就有他的意见。 “真漂亮!”孙婧由衷地赞叹着。 “那是,这是省城,蓝河没法比吧?”黄金辉说。 “你瞧,那组广场灯,上次来还没有呢,是新装的吧?”孙婧向远处指着。 “是啊,这样的广场灯的确气派,松江所以的广场都装了。”黄金辉说。 “晚上车少,出来兜兜风,心里真敞亮。”孙婧说。 黄金辉伸手拍了拍孙婧的腿:“你高兴就好,咱们今天多转一会儿。” 孙婧看着街景,想的是甘代远,黄金辉附合着孙婧,炫耀的是省城人的优越感。孙婧心里清楚,却不敢点破他。 小车来到了滨江街,沿着江边逆流而上,路上偶尔会有车辆迎面而来,路上的车少多了。 黄金光辉把车开到了路边的一个停车场,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这个位置视角不错,既可以看到绵延的江景,又能看到来往的车辆,周边又很肃静。 黄金辉先把自己的座位调到仰卧位,又把孙婧的位置调了下来。 孙婧知道黄金辉要干什么,却不好说什么,因为他这么做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了,只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放肆。 “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啊。”黄金辉躺了下来。 孙婧见黄金辉躺下了,自己也不好坐着:“我哥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去吧,一天工作很辛苦了,还在这里陪我。” “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休息啊。”黄金辉说。 “哥,你这么说,我太感动了。”孙婧侧身躺了下来。 黄金辉揽着孙婧的腰,嘴唇凑了上来。 孙婧用手挡住黄金辉的嘴:“我哥别性急啊,聊一会儿。” “孙婧,我这叫肢体语言,比任何语言更有表现力。”黄金辉说。 “那我相信。”孙婧说,“哥,你这回把各地旅游局长调上来,不是又有钱了吧?给我们多少啊?人家工作怎么样,你一点也不关心。” “你还提钱,省局的拨款,哪次没有你们蓝河啊?”黄金辉在孙婧的背上摸索着,“我都担心别的地方有意见呢。你等着吧,这次你们通过了优秀旅游城市审查,给你们拨款的机会就更多了。” “审查肯定能过吗?”孙婧问。 “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们想不过都难。”黄金辉说,“咱们省除了省城松江,还真没有哪个地方能争过你们,老周他们市虽然硬件也可以,但软件不如蓝河啊。咱们上次进京,上面也表态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太好了。”孙婧摸了摸黄金辉的脸。 “对了,老田那老小子最近表现怎么样?”黄金辉问的是孙婧的助手,蓝河市旅游局副局长田成明。 “他啊,最近可乖了。”孙婧说,“我把那个五星酒店项目交给他负责了,他乐得屁巅屁巅的。” “这么大的项目,你为什么不自己抓着呢?”黄金辉问。 “我哥,跟你说实话,我怕犯错误。”孙婧说,“这么大的项目,就咱们现在这流程,想不犯错误都难。” “你这丫头很诡啊。”黄金辉凑过来,在孙婧的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哥,你别老丫头丫头的,人家早就是丫头她妈了。”孙婧扭捏道。 第583章 生理期来了 “你不像丫头她妈,像丫头她姐。”黄金辉说着,又在孙婧的身上又搞起了小动作,一只手在孙婧的腰间游移着,动作的幅度比以前更大了。孙婧有些矛盾,推开黄金辉吧,可能性会伤了领导的面子,任其继续摸娑吧,他可能会更过份。他现在的动作更多的是试探,一旦他发现没有什么抵抗和阻力,肯定会乘虚而入的。 孙婧对车震并不陌生,早些年和姚云龙谈恋爱的时候,车震是家常便饭,后来和申一甲在一起,也玩过几次。那种感觉虽然很刺激,并却不舒服,而且有些提心吊胆的。 孙婧抓住了黄金辉的手,试图控制他的节奏和领地,黄金辉并没有勉强她,但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两个人正在心照不宣地僵持着,黄金辉的手机响了。 孙婧乘机把他的手拉了出来:“我哥,这么晚了,还有人给你打电话,不会是哪个小丫头吧?” 黄金辉坐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看,嘀咕了一句:“姚尔寿。” 孙婧吓得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慌地看着黄金辉:“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的确是姚尔寿的电话,你不要出声。”黄金辉向孙婧摆了摆手,接过了手机,“老领导别来无恙啊。” “要不我下车吧?”孙婧问。 黄金辉摇了摇头,并没有让她下车,接通手机:“尔寿主任,我黄金辉。” 孙婧惶恐不安地盯着黄金辉幽暗的脸,姚尔寿是她的前夫姚云龙的父亲,曾经是省国有资源局的一把手,黄金辉的前任。他这么晚给黄金辉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车里很静,孙婧只能听到黄金辉的手机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黄金辉不停地“嗯”着,还不时抬起头看孙婧一眼,他幽暗的目光让她觉得发冷。 孙婧知道黄金辉在国有资源局当副手时,与姚尔寿面和心不和,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对姚尔寿的看法,在她的眼里,这位前公公一直是一位偶像级的人物,她当年嫁给姚云龙,不能不说是出于对他的父亲地位和身份的膜拜。就是结婚以后,甚至离开婚以后,她对姚尔寿的印象都没有改变过。甚至可以说,孙婧现在与黄金辉走得这么近,也是为了满足她对姚尔寿的那种偶像般的崇拜。 “这个事好像有点麻烦。”黄金辉说,“上次是区检察院,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要是市纪检委和检察院过问,事情可有点麻烦了。等我问问检察院的朋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孙婧在猜测,姚尔寿要找黄金辉做什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他放下自尊,给黄金辉这位当年的副手打电话。她前一阵听说姚尔寿回到蓝河了,还特意带着女儿甜甜去看过他,姚尔寿现在已经调回市人大,担任正厅级巡视员,主要是在家养病,基本算是退休了。 黄金辉又客套了几句,就挂断了手机。 “你这位前任公公,身体比不了从前了。”黄金辉说,“口齿不清,有些话我没听懂,又不好深问。” “他得了那场病,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孙婧说,“他好像有事需要你帮忙吧?” “是啊,他那个宝贝儿子,你的前老公遇上了点麻烦。”黄金辉说。 “他遇到了麻烦?”孙婧难以置信,姚云龙的梦幻娱乐城已经没事了,上一次因为涉黄,姚云龙被关了几天,后来被放回来了,那次还是黄金辉帮的忙呢,姚云龙也是知道的。孙婧没想到,这次姚云龙绕过她,直接找黄金辉了。她只是不知道姚云龙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什么她到现在一点都不知道。 “事情有点复杂。”黄金辉说。 事情还真有点复杂,前几天,省纪检委查副书记到蓝河检查工作,发现了一些问题,有反应说梦幻娱乐城官商勾结,当年的资产转让违规违法,在老百姓中有一些议论。娱乐城还存在向领导干部赠送贵宾卡、消费卡等问题,涉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省纪检委领导已责成市纪检委和检察院对情况进行调查,姚尔寿得知消息,有点坐不住了,想让他过问一下儿子的事。 孙婧觉得有点滑稽,她的前夫姚云龙找人找到黄金辉的头上了,她又恰恰和他在一起。 姚云龙为什么要绕过她呢?就因为她上次是找黄金辉把事摆平的吗?那他就更没有道理绕过她了,他难道不知道她早晚会知道吗? “我哥,这事大不大?”孙婧问。 “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省纪检委应该介入了,事情有点难办。”黄金辉又拍了拍孙婧的手。 孙婧不知道黄金辉是在卖乖,还是事情真的难办,但她从直觉判断,这件事好像有点麻烦。 “我哥,你就帮帮你的老同事吧。”孙婧说,“他现在已经不在位了,身体又是那个样,虽然他不再是我的公公了,但毕竟还是我闺女的外公,他的儿子是我闺女的父亲,这种血缘关系就是一种宿命,是很难彻底切割的。” “既然孙局长说话了,我这两天找机会见一见省纪委的查书记。”黄金辉说,“打电话好像不像不妥,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孙婧歪倒在黄金辉的怀里,伸出双臂,送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黄金辉得意地笑了,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顺势把她推倒在座位上。 孙婧正想问问黄金辉具体情况,见他再次扑过来,知道他这次不会放过她了。 “唉呀!”孙婧轻声叫了起来,语气有些夸张。 黄金辉歪倒的身体立刻直立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肚子有点难受。”孙婧的手捂着小腹,气息变得急促了。 孙婧的这招还真好使,黄金辉立刻把座位立起来,在她的腹部轻轻地揉了起来。 孙婧仍然重重的喘息着,生怕黄金辉发现她在伪装。 “走走,前面就是医院,我领你去看一看吧。”黄金辉不等孙婧回答,就启动了汽车。 孙婧半躺在座位上,身体随着汽车的起伏而晃动着。过了大约十分钟,小车在一家医院门前停下了,孙婧透过车窗看到,黄金辉拉她来到了妇女儿童医院。 就在这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孙婧的大脑在进行的激烈的斗争,黄金辉今天晚上很直接,很露骨,大有志在必得的架势,如果她强硬地拒绝他,估计他马上就会给他穿上小鞋。 人在房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我不去医院。”孙婧明确地拒绝了黄金辉,不是她不敢去,而且觉得没有必要,肚子疼本来就是装的,就是神医也检查不出来啊。 “简单做个检查,好知道什么病因,我陪你去。”黄金辉熄了火。 “那我就更不去了。”孙婧知道,黄金辉不会陪她去,不过在送空头人情而已。他一个堂堂的正厅级干部,能陪他这么一个被他称为丫子的小女子去妇女医院吗?那他脑袋得多大啊?再说也得不偿失啊!就算他哄她高兴了,这要是传出去,他们的名声都会受损啊。 “那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你。”黄金辉说。 孙婧觉得黄金辉不一定非让她进去,不过是想表达一下对她的关心而已。 “我哥,真的不去了。就是生理期来了,没什么事的。”孙婧平静地说。 刚才在来医院的路上,孙婧已经想好了,如果今天黄金辉非要和她发生点什么,她以以生理期为借口搪塞他,他就是再想和她如何也没辙了。 黄金辉似乎很失望,“呵呵”笑了两声,重新启动了小车。 孙婧被黄金辉带到一家烧烤店,两个人吃了一些烤生蚝,一个吃了一碗面条。东扯西拉、打情骂俏地聊了一个多小时,孙婧回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孙婧躺在床上,又想起了姚尔寿打给黄金辉的电话,姚云龙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既然他没有给她打电话,她也不好主动去问他,毕竟两个人已经离婚了。 按说她与姚云龙离了婚,她的生活就应该风平浪静了,姚云龙再花,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事与愿违,她没离婚的时候,姚云龙还真没什么事,这离了婚了,他的事反倒多起来了。但愿他和他的娱乐城不会再有什么闪失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甜甜的亲爹啊,如果姚云龙有了难处,直接会影响到甜甜的生活质量。不用说别的,单说上那个民营的贵族学校,就可以把她榨干了。别看她已经是正处级干部,可自己这点工资,都不够甜甜交学费的,更不要说食宿费用了。 孙婧刚要睡着,黄金辉又打来了电话。 黄大局长这是要干什么啊,这都半夜了。她不敢怠慢,随手接通了手机。 “睡了没有呢?”黄金辉问。 “嗯,快了。”孙婧懒洋洋地说。 第584章 美女局长上门 “明天早晨八点半开会,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去了。”黄金辉说。 孙婧觉得心里很温暖,都这么晚了,黄厅长还在关心她,让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是黄金辉连明天的会都不让她去了,那她不白来了嘛。 “谢谢我哥。”孙婧说,“来都来了,不去不好吧?” “明天我也去不了,省政府召集几个部门座谈,我不去不行啊。”黄金辉说,“省局现在只有一个副局长在家,我让他主持一下明天的会议。” “那好吧,明天如果身体不舒服,我就不去了。”孙婧说,“如果身体没问题,我就去。” 孙婧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一点别扭,要知道这样,她就不来了。从蓝河到省城,回来将近十个小时,既劳神又费钱,像这种可开可不开的会议,浪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钱财,其实真没什么必要,其实开个电话会议或者发个文件,效果是一样的。 孙婧正要向黄金辉道别,他却并没有结束的意思。 “孙婧啊,我准备下个月去南边学习考察,你跟我去怎么样?”黄金辉问。 “我?”孙婧心里格登一下,完了,黄金辉要带她出门。这怎么行呢,影响太不好了,让兄弟城市的同行知道,会怎么想啊,“我哥,我倒是很愿意陪你去,可是我怕别人说闲话,有点得不偿失了。” “不是我们两个人去,各地的旅游局长都要去。”黄金辉补充道。 孙婧听了,想笑又不敢笑,黄金辉这口气喘得够大的。他也许是被她委婉地拒绝了,感觉没面子,才坠上这么一句。 “那我当然要去啊,只要我哥去,我就去。”孙婧说。 第二天早晨,孙婧倒是起得很早,不过一想今天这会可去可不去,就不愿意起床了,反正黄金辉也答应过她,那就不去了。 这本来是一天的会议,不去开会干什么啊? 孙婧想起了甘代远,甘代远已经是松江市市长,松江可是副省级城市啊,不用说他肯定更忙了。甘代远升任松江市市长以后,孙婧已经来过多次省城了,有时候还会从松江市政府门前经过。 她觉得那扇大门与她越来越远了,远到遥不可及,她预感自己再也没有勇气踏进那座大门了。 去逛商店吧。孙婧已经好久没有逛松江的商业区了,每次来去匆匆,有时候甚至到松江当晚就返回蓝河,像这样轻松的时候真是太少了。 “去市政府。”孙婧出了门,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报错了地方。 出租车很快来到了市政府门口大街,在路边停了下来,孙婧坐在车里毫无反应。 “到地方了。”司机提醒孙婧。 “到地方了?”孙婧说,“不对啊,我没想到这儿来啊。” “妹子,天地良心,你亲口对我说的。”司机说。 “我要去步行街,你怎么给我拉到这儿来呢?”孙婧觉得匪夷所思,向车外瞅了瞅,前面就是松江市政府大门,那里不让停车。 “那好说,你到底要上哪儿,我这就拉你去。”司机说。 “我要去步行街啊。”孙婧说,“没错,我就是要去步行街。” “我都打了空车灯了。”司机说,“这段距离,你先交下费吧,然后我就拉你去步行街。” “大哥,你这样就有点欺负人了吧?”孙婧说,“我明明要去步行街,你却把我拉到市政府来了,完了还要我交两次车费,连起来算不行吗?” “连起来算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冤枉我啊。”司机说,“明明是你要到这里来,你不能说我硬拉你来的。” 孙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离开这里的欲望并不强烈,甚至有一种下车的冲动。难道真的冤枉司机了?自己刚才真的就是要到松江市政府来的?真是见鬼了。 孙婧忽发奇想,就地下车,既然来到了松江市政府门前,为什么不进去撞撞运气,也许能看到甘代远呢,就算看不到也死心了。 “师傅,那算了,我还是在这里下车吧。”孙婧说着,从包里掏出了车费,递给司机,“如果我真的跟你说到这里下车,那我就自己承担后果吧。” 司机一听孙婧这么说,立刻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并没有接孙婧递过来的钱,侧过身来瞅了她一眼:“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这样吧,这段路我不收你钱了,从现在开始重新起车,路多少算多少。” “师傅,我也不是那爱占便宜的人,车费你就收着吧。”孙婧说,“今天的事不能怪您,也许是我真跟你说到这里来了,我准备在这里下车了。” “你非要下车的话,我就不拦着你了。”司机说,“我看你一路上精神有点恍惚,不是和家里闹别扭了吧,想开点吧,父母都是为你好,千万不要忌恨他们。” 孙婧咯咯地笑了,这都是哪跟哪啊,好像司机还把她当成未嫁的姑娘了,真是太好玩了。 “师傅啊,你可真会说话,你不是在哄我开心吧?”孙婧说。 “那不是,我那闺女和你差不多。”司机说,“唉,处了个男朋友,都两年了,前两天才知道,人家有老婆,这不是扯王八犊子嘛。” 孙婧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司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他的闺女怎么可能跟她差不多呢,她哪有那么年轻啊。如果他不是特意在逗她开心,就是看她给他车费了,有意在讨好她。不过他说自己的闺女找了一个有老婆的男人,看样子还不像在骗她。 “司机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闺女一定是被这个男人蒙骗了。”孙婧说,“现在的男人啊,真是太不靠谱了,你一定要让她擦亮眼睛啊!” 司机见孙婧这么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孙婧说了起来。 原来这个司机的闺女条件还不错呢,是省里一家艺术学校的体操教师,一次饭局上认识了省直机关的某副处长,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可司机的闺女和这男的处了两年,他都没去过女方家里一次。前几天,司机的女儿和这个副处长逛商店,正好被这男的老婆撞上了,还挨了一顿打,被看热闹的人称为小三。直到这时,司机的女儿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你女儿对这男的动了真情,要不她早就发现他不是单身了。”孙婧总结道。 “唉!”司机又长叹一口气,“姑娘,我看你跟我闺女有点像呢,你是不是和这个市政府大院里的什么男人好上了?” 孙婧吓了一跳,这个司机怎么这么想啊?他凭什么说她和松江市政府大院里的男人好上了? “没有的事,我不是本地的。”孙婧连忙解释。 “呵呵!”司机摇头道:“姑娘,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闺女的痛苦只有我能理解啊。你也不用遮遮掩掩,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能猜到,这个大院里有你中意的男人。你的心里很矛盾,但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似的,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不会像你这样。” 孙婧认真打量起前面的司机来,一个开车的司机,会有这么大的悟性,真是有点屈才了。可是司机压根就没有给过她正脸,她只能通过前面的车镜看到他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睛。 “师傅,你说我在这个大院里有中意的男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孙婧问。 “猜的呗。”司机说,“闺女,我就是瞎猜,你别当真。要是没有这回事,这话就算我没说。” 孙婧顺手把出费扔在前面座位上,打开车就要下车。 “姑娘。”司机说,“看你这么大方,这钱我就收了。” “这车费本来就是你的啊。”孙婧说。 “我劝你一句话。”司机说,“这个大楼里没结婚的男人没有几个。你要是真的喜欢上这里的什么人了,千万长个心眼啊,不要被人骗了。如果你知道人家已经结婚了,可就千万不要再往前凑了,破坏人家婚姻不说,自己也会落下坏名声啊。我那不懂事的闺女就是个教训啊。” “谢谢师傅,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孙婧下了车,还回身向司机摆了摆手。 有意思,今天遇上明白人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还会跟她说这么多。孙婧挎着小包,踏上了路边的人行道,不知所措地站着。 孙婧觉得司机既然把他拉到这里,应该是一种天意了,难道老天要安排她去看看松江市市长甘代远吗?她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毅然决定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看到甘代远了呢。 孙婧整理好情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进了松江市政府大院,很快进了正门。 门口的保安立刻拦住了她:“同志,你找谁?” “我来政府办点事。”孙婧笑着走了过去,不想透露自己是来找甘代远的。 “你登个记吧。”保安说。 这是一种例行程序,早点孙婧的意料之中,其实如果甘代远知道她要来,或者她给甘代远的秘书打一个电话的话,这种程序就可以免了,但她不想惊动甘代远。 孙婧刷刷点点在登记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迟疑片刻,又在去向一栏里写上了“政府常务秘书室”几个字。 “同志,你得写上找什么部门的什么人。”孙婧的迟疑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找领导汇报工作。”孙婧还是不想说出甘代远的名字。 “那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保安说。 孙婧想拦住保安,忽然觉得不妥,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让政府秘书接个电话嘛,反正她认识甘代远的秘书。 保安拿起电话说了一句,随后把电话递给孙婧。 孙婧接过电话:“请问李主任在吗?” “哪个李主任?”对方问。 “甘市长的秘书啊。”孙婧的声音很亲切。 “李主任已经调走了。”对方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孙婧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李主任调走了,那她怎么找甘代远啊? “那现在谁是甘市长的秘书啊?”孙婧问。 “我就是。”对方说,“你到底是找李主任,还是找甘市长?” 第585章 在暗恋对象面前 孙婧猛地想起来了,甘代远原来的秘书李主任早就不当秘书了,现在和她通话的人应该就是甘代远的新秘书,姓宋,如果是这样的话,甘代远应该在上面。 “那您宋秘书吧?”孙婧想起来了,甘市长早就换秘书了,“我找甘市长。”孙婧觉得有点遗憾,甘代远原来的秘书李主任认识她,而现在这个宋秘书,她根本没见过,而且上次找甘代远的时候,宋秘书还给她吃过闭门羹。 孙婧不禁自责起来,自己真是犯贱啊。她全想起来了,上一次她来找甘代远,就是这个宋秘书,说甘代远没有时间,那以后她就再没有找过甘代远。 “我是甘市长的秘书宋大伟,你是哪儿的,找甘市长什么事?” “我是蓝河市旅游局局长孙婧。”孙婧并没有说找甘代远什么事,“如果甘市长在的话,麻烦你向他汇报一下。” “噢,甘市长正要出门,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下午来吧。”宋秘书似乎也不记得孙婧了。 孙婧有点不甘心,既然甘代远在,她为什么要下午来呢?如果甘市长要出门的话,就是这个秘书不让她上去,她在门口也能碰到甘代远。 “好的好的,希望你能向甘市长汇报一下。”孙婧很高兴的样子,生怕保安看出什么门道,立刻把她赶出去。 “没问题。”宋秘书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孙婧握着话筒,淡淡地向保安笑了笑。 保安接过电话听了听,对孙婧点了点头:“那你进去吧。” 孙婧感到意外,甘代远的秘书让他下午来,保安却让她进去。进就进,孙婧对保安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往里走。 “右边电梯,八楼。”保安提醒孙婧。 孙婧走了几步,速度就慢了下来。自己这样上去会不会显得太突兀了,如果甘市长不知道她来,她就去见他,是不是有点失礼? 孙婧犹豫了,慢慢腾腾走到电梯前,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孙婧一看,是甘代远打来的。 甘代远的这个电话孙婧从来没有打过,甚至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在潜意识中,一个市长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她更不可能直接把电话打给他。在她的手机里,甘代远的电话号其实就是一个摆设。 “孙婧啊!”甘代远的声音,“好久没见到你了,听秘书说你找我,现在在哪儿呢?” “我是孙婧,我就在松江市政府门前呢。”孙婧没敢说自己已经进来了。 “那你等着,我让丁秘书下去接你。”甘代远说。 孙婧一惊,甘代远要让秘书下来接她,那怎么行呢,她可受不了这种规格。 “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好了。”孙婧说,“千万不要劳驾您的秘书。” “没事,他必须下去。”甘代远说,“我早就和他约定过,只要你来了,他要亲自下去接你,并向你道歉。” “啊?”孙婧惊得说不出话来,宋秘书向她道什么歉啊?甘市长的秘书哪有向她道歉的道理。 “你就在保安室门口等着吧,宋秘书已经下楼了。”甘代远似乎并不想向孙婧解释什么,“我们一会儿见。” 孙婧挂断手机,转身往回走,很快就来到了登记台前,在离开保安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你好,你就是孙局长吗?”一个中年男子从电梯里出来,在远处对孙婧喊道。 孙婧确认,这个满脸带笑,匆匆走来的人应该就是宋秘书了。 她面带微笑迎向前去:“您就是宋秘书吧?” 宋秘书向孙婧伸出了手:“欢迎孙局长,领导特意让我下来接你。” “宋秘书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接,我自己上去好了。”孙婧说。 宋秘书并没有上楼的意思,上下打量着孙婧,双手都没有地方放了。 “孙局长,上楼之前,我得向你道歉。”宋秘书说。 “向我道什么歉啊?宋秘书没搞错吧?”孙婧说。 “唉,别提了,上次您来找甘市长,我没有来得及向领导汇报,就拒绝了您。”宋秘书说,“后来我向领导汇报时,领导狠狠地批评了我。” “上次的事我都忘了,快不要提了。”孙婧说。 “甘市长当时就说,如果下次您来了,让我下来跟你道歉,然后接你上楼。”宋秘书说,“算是对我的一个惩罚吧!” 孙婧主动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宋秘书的手,宋秘书的手有些发抖,握她的时候手的力量很轻。孙婧有些受崇若惊,前眼的一幕是她想都没有想到的,上一次她来找甘代远碰了壁不假,但她回去就想明白了,应该是秘书假借甘代远之口给她吃了闭门羹,她很快就把不快忘到脑后了,甚至忘记了还有宋秘书这么一个人。 这应该是一种选择性忘记吧,孙婧不喜欢记愁,更不愿意回味那些不快的事情。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甘代远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至今还记得这件事,而且他竟然如此自信,认为她一定还会来找他,而且还让秘书亲自下楼向她道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宋秘书千万不要这样,我们一起上楼吧。”孙婧说。 宋大伟接孙婧上了楼,直接把她送到了甘代远办公室。 甘代远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看到孙婧,立刻喜形于色,紧走几步,与她握手。 “孙局长,你来找过我。”甘代远说,“上次怪我了,让你白跑一趟。” “领导太客气了,你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孙婧握着甘代远那只有力的手,感觉自己的手有一点抖。 “来来,快请座。”甘代远指了指沙发。 “老领导,你好像要出门吧,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孙婧说,“看看您我就走了,不能耽误您的工作。” “没事没事。”甘代远说,“今天还真不是工作,我本来想去医院做个体检,这不你来了,我就不去了。” “不去可不行。”孙婧说,“我就小坐一会儿,领导就去体检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甘代远拍了拍胸脯:“我这身体,运动员出身,不会有什么问题。体检就是走个形式,例行公事而已。” 孙婧向办公室巡视了一圈,甘代远换了新办公室,房间比原来大了,一面墙排满了书柜,看上去特别典雅。 甘代远把孙婧请到沙发上,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宋秘书为孙婧泡好了茶,端了过来,转身离开了。孙婧觉得奇怪,这宋秘书怎么不给甘市长倒水呢,啊,她忽然想起来了,甘市长一会儿还要去体检呢,喝了水就去不了了。 “孙局长啊,这次到松江来有何公干啊?”甘代远的口吻像拉家常。 “噢,我是到省里开会的。”孙婧说,“省旅游局召集的全系统会议。” “什么时候来的啊?”甘代远问。 “昨天晚上到的。”孙婧说。 “啊?你这是到了松江就到我儿来了?”甘代远的表情有些诧异,“孙局长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不用客气。” “我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老领导。”孙婧说。 “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家伙,我很领情。”甘代远说,“住在哪呢?” “住在红星宾馆了。”孙婧说,“那儿比较方便,条件也不错,就是没有早餐。” 甘代远说:“早餐可以去三道街吃啊,那里的早餐很全啊。” “没食欲,省粮了。”孙婧说。 “哈哈哈……”甘代远笑了,“你们女同志啊,怎么都不愿意吃饭啊,保持体型不能以牺牲健康为代价啊。” 孙婧也咯咯地笑了,别看甘代远每天这么忙,可对女人还是比较了解的,一眼就看到她心里去了。她早晨之所以没有吃饭,还真是为了控制体型,尤其是出门在外,比较劳碌的时候,不吃早餐用控制体型特别有效果。没想到这个小秘密,被甘代远语道破。 “市长大人很了解女人呢。”孙婧的心中泛起一股醋意,如果甘代远不接触女人,哪儿来的这么准确的判断呢。 “你这丫头,小嘴挺厉害。”甘代远笑道,“说话专挑对方的要害。” “老领导~,我说的不对吗?”孙婧不甘示弱地说。 “对对对,你说得对。”甘代远做思索状,“本来不想跟你说呢,我那个不省心的闺女,就和你一样。每天早晚不吃早餐,我跟她说,一日三餐是生活规律,你不吃早餐,就破坏了这个规律,你猜她说什么?人家减肥了,你想让我吃成猪啊。” 甘代远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 在孙婧听来,甘代远似乎在为自己辩解,证明他关于女性不吃早餐的印象,是从自己的女儿那里得来的。 孙婧曾经受甘代远之托去北京看过他的女儿,还为了解决她的恋爱问题在那里住了几天,对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她凭直觉判断,甘代远说的是真的。 甘代远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孙局长啊,你既然没有吃早餐,和我一起去体检怎么样?” 孙婧感到很意外,甘代远请她去体检?他可是副省级城市的市长啊,她只不过是一个地级市的小局长,她怎么有资格和他一起去体检呢? “这……好吗?”孙婧本来想说,这不好吧,但话到嘴边,又变了。 “没什么不好的。”甘代远说,“跟我去体检你不用排队了,耽误不了太多时间的。” 孙婧有点动心了。跟着甘代远去体检,这是何等待遇啊,她主要是怕自己影响甘市长的形象,才没有立刻答应他。 “这个事我定了,你的水也不要喝了,我们这就走。”甘代远走到桌前,按了桌上的按钮。 孙婧见甘代远这架势,不去还不行了呢,她要是不去的话,显然会惹她不高兴的。她跟着甘代远站了起来:“老领导,你要是不怕影响不好的话,我可真跟着您去了。” “嗨,我带着客人去体检,能有什么影响?何况你还是我的老同事,老部下?”甘代远转回身来,上下打量着孙婧。 第586章 结对体检 宋秘书敲门进来,冲孙婧笑了笑,对甘代远说:“现在走吗?” “大伟啊,走吧,孙局长和咱们一起去。”甘代远说着,拿着衣架就往外走。 宋秘书跟着甘代远出了门,笑呵呵地说:“领导,医院都安排好了,院长在等着你呢。” 甘代远忽然停下脚步:“你给院长打个电话吧,就跟他说,再加一个人。” “我明白了。”宋秘书连忙掏出手机,步子慢了下来。 甘代远走在最前面,孙婧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甘代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孙婧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错,还不时朝她所在的方向瞅上一眼。 甘代远和孙婧来到电梯前,很快进了电梯,宋秘书却没有跟上来。 “咱们先下去吧。”甘代远笑着说,“宋秘书在打电话。” 电梯门关上了,甘代远在左,孙婧在右,中间留出了一条缝隙,足可以站下一个人了。不知为什么孙婧并没有紧张,反而有一种靠近甘代远的冲动,她抬头瞅了瞅,电梯里安着摄像头,她不能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瞬间的冷场。 “蓝河的形势怎么样啊?”甘代远问。 “蓝河的形势不错,前几年打下了好底子,许多项目现在都投产了。”孙婧说,“上半年的增速应该是全省第三。” 甘代远摆了摆手:“孙局长啊,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啊。” 电梯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一楼。两个人一前一台出了电梯,并肩往前走。 “唉,这早晨不吃饭啊,感觉就是不一样。”甘代远说,“这不,肚子开始闹意见了。” 孙婧茫然地看着前方,现在才去医院,检查最快也要个把小时吧,甘市长现在就饿了,情况不太妙啊。 “一会儿出门我去买点吃的吧。”孙婧说,“其实休检也不是不能吃饭,关键是要把饭前的检查做完了,才可以吃东西。” “那不用。”甘代远说,“大不了吃点老本,我这身体饿两顿没问题。对了,你怎么样?能不能撑住,不行的话,一会儿我让宋秘书先买点东西,咱爷俩验完血就吃点。” 爷俩? 孙婧真切地听到了这两个字,看来甘市长还真把她当晚辈了。甘市长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她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她与甘市长的年纪相差没有那么多,怎么说变爷俩就成爷俩了。 省旅游局长黄金辉比甘代远大好几岁呢,她还管他叫哥哥呢,到了甘市长怎么就成了晚辈了。 “老领导,我记得你没有那么大吧?”孙婧凑了上去,“按理说我应该叫你哥哥才对。” 甘代远笑了笑:“叫哥哥?呵,那也是一个老哥了。” “我宁愿叫您老哥,也不愿意叫叔叔,那样不仅把您给叫老了,还把我自己给叫嫩了。”孙婧说。 “今天肯定是不能叫老哥了。”甘代远说,“我已经让宋秘书说了,今天我们两个人体检。” “那我就临时给您当一会晚辈吧,出了医院就不算数了。”孙婧说。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到车前,宋秘书及时从后面跟上来,为甘代远拉开了后车门。 甘代远并没有上车,而是回头看着孙婧。 “上车吧。”甘代远对孙婧说。 “我从那边上。”孙婧准备等甘代远上了车,再绕到左右去。 宋秘书顺手打开前门,对司机说,“把左边门锁打开,有客人。” 孙婧立刻明白甘代远为什么刚才让他上车了,赶情左边的门锁着,他想让她从右边上车。虽然是一个很不引人注意的细节,甘市长却先考虑到了。 小车刚刚启动,宋秘书就对甘代远说:“医院已经联系完了,张院长说,在医院的食堂给领导准备了早餐,体检之后就可以过去吃饭。张院长建议,如果体检时间较长的话,可以先做一部分检查,吃完早餐之后,接着做剩下了检查。” “张院长想得很周到。”甘代远说,“看情况吧,在医院吃早餐是不是过于招摇了。” “那不会,张院长特意说到了这个问题。他还特意让我转告您,体检中心有vip餐厅,特意给领导和贵宾预备的单间。”宋秘书说,“午餐也准备好了,张院长还请领导一定给个面子。” “你没问问张院长啊,晚饭准备了没有?”甘代远说。 宋秘书没递上话,转头笑了笑。 孙婧也笑了,甘代远的意思很明白,医院准备得太周到了,周到得近乎殷勤。 “小婧啊。”甘代远忽然话题一转,“有个事你帮我参谋参谋。” 甘代远的称呼变了,孙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无意识的呢,还是当着司机和秘书的面,故意这么说的?孙婧忽然觉得车里的气氛很微妙,宋秘书知道她是蓝河市的旅游局长,却并不知道她与甘市长是什么关系,司机呢既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她和甘市长的关系。她怀疑,甘市长这么说给这两个身边工作人员的,好让他们意识到她与甘代远的关系很亲近。 孙婧不知道甘代远要说什么,不敢贸然接话。 “我能参谋什么啊?”孙婧问。 “明明快毕业了,现在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一直犹豫不决。”甘代远说,“你说这是不是个问题啊?” “这倒真是个问题。”孙婧说。 甘代远没有任何铺垫,直接提起了自己了宝贝闺女,倒是一个不错的话题,至少在车上不会那么尴尬了,而且会让两个工作人员觉得他们的关系的确很近。 “明明很懂事的,我想她自己会处理好这些问题。”孙婧说,“这样吧,我找时间和她聊聊。” “和得跟她聊聊了。”甘代远说,“坏事就坏事在她的犹豫上。” 孙婧与甘代远聊了一会儿,小车就开进了省师大附属医院,在体检中心门前停了下来。 医院张院长已经等在那里,因为宋秘书事先已经与张院长打过招呼,张院长只与甘代远握了握手,对孙婧只是点了点头。 两名医院人员立即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客人好!” “张院长,你去忙吧,不要因为我影响工作,这里有护士就可以了。”甘代远的口气很坚决。 张院长见状,微笑点头,没有再看孙婧一眼,就转身告辞了。 两名护士一个站在甘代远的身边,一人站在孙婧的身边,孙婧立刻明白了,他们在享受贵宾呢。 “我们走吧。”甘代远对孙婧说。 孙婧回身看了看,宋秘书在车边站着,并没有跟过来,便对甘代远说:“我身体没事,查不查都行。” “既来之则安之。”甘代远说着,向宋秘书的方向招了招手,宋秘书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俩回去吧。”甘代远说,“检查十多项呢,一会半会儿完不了。” 宋秘书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了,小婧啊,麻烦你了。” 孙婧知道宋秘书的意思,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甘代远就交给她了。 “没问题,宋秘书放心吧。”孙婧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甘代远的体检,与其说是享受贵宾待遇,还不如说是量身定制,体检的项目达十二项之多。 孙婧紧跟着甘代远,来到了采血室,两个人并肩而坐,让医护人员采了血。采完血之后,护士又领着他们去了彩超室。护士边走边对甘代远说,这么安排是考虑检查者生理需要,只要做完彩超,就可以排泄和进食了。 在彩超室门前,孙婧让甘代远先进,甘代远让孙婧先进,两个人互相谦让着,谁也不肯先进去。 两个护士本来已经进了彩超室,见甘代远和孙婧没有进去,又出来了。 “进来吧,这里可以同时接待两位客人体检。”护士说。 甘代远这才笑呵呵地往里走。 孙婧虽然跟在甘代远的后面,心里还是有点疑虑,同时接待两位客人体检?那怎么可能呢?她是女人啊。 孙婧进了彩超室,立刻释然了。屋里果然有两张床,一张床边放着一台食品,仪器旁边一站一坐,各有两名医生。中间是一道屏风,把两张床隔离开来,猛地看上去,像是两个独立的检查室。 甘代远在护士的引领下,去了里面的那张床,孙婧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既然甘代远已经对院方说,她是甘代远的女儿,她不能看着甘代远不管不顾,应该看着甘代远上了床,自己才算尽到了义务。 “请把裤子解开,露出小腹。”女医生对甘代远说。 孙婧本来跟在甘代远的身后,听了医生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是家属吧?帮他把裤子解开。”女医生显然不知道甘代远两个人的身份,对孙婧说完,又对甘代远说,“你这身体显然超重了,平常要注意饮食和锻炼。” 甘代远笑了:“大夫,你这眼睛挺毒啊,还真没有人说我超重了,你搭一眼就知道我超重了?” “这叫目测,是我的一个工作习惯。我做这行已经快十年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女医生重新扫了甘代远一眼,“解开裤子上床吧,我给你查一下就知道了。” 孙婧凑到甘代远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帮助他一下是应该的,至于解腰带就免了吧。 谁知甘代远冲他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孙婧只好松开了甘代远,静静地看着他。她忽然觉得没让宋秘书跟来是一个失算,这样对甘代远也有个照应。她是一个女人,太近了或者太远了,都不太合适。 “孩子,你去检查吧,不用管我了。”甘代远说着,解开裤子,上了床。 第587章 妇科病 孙婧尴尬地转回身,来到了屏风的另一侧。甘代远就在她身后,不过是隔了一道屏风,她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请你躺到床上,解开腰带,露出小腹。”这边的大夫年轻一些。 “脂肪肝。”另一侧的大夫对甘代远说,“中度。” “这是老毛病了,不要紧。”甘代远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一种职业病啊,我看很多机关干部过或轻或重,都会有脂肪肝吧。” “那您也要注意了。”大夫说,“肝脏的功能很重要,平时喝酒吗?” “在家不喝。”甘代远说,“在外面就免不了了。” “注意控制饮酒。”大夫说,“前列腺轻度肥大。” “不要紧吧?”甘代远问。 “和年龄有关系。”大夫说,“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前列腺多数会出问题,只是程序不同而已。” 孙婧侧耳听着,按照大夫的指引蹑手蹑脚地躺到床上。 “露出小腹。”这边的大夫更年轻一些,“结婚了吧?” “生过孩子吧?”年轻大夫问。 孙婧愣了一下立刻释然了,这么问她的人并不少,更何况问她的是大夫。 “闺女都上不学了?”孙婧随口说道。 “以前得过妇科病吗?”年轻大夫问。 “没有。”孙婧立刻答道。她之所以立刻回答了大人,是担心引起那张床的甘代远的浮想。 “好了,下来吧。”甘代远身边的大夫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小毛病还是有一些,具体情况看检查结果吧。” 孙婧知道甘代远检查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甘市长等她了。她有点着急,自己怎么能让甘市长等着呢,甘市长能把她带来,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 她扭头向甘代远做体检的方面看着,身体也随着向一边扭动,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不要动。”年轻大夫在提醒孙婧,“深呼吸,憋住一口气。” 她把头正的回来:“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要等到最后大夫们会……。”年轻大夫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还真有一点问题。” 孙婧心里很烦躁,怎么自己越着急,这大夫越是不紧不慢的呢。甘市长已经做完了体检,如果她不尽快下来,那甘市长就要等她,她一个小局长怎么能让市长等着呢,这是他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你以前真没有得过妇科病吗?”年轻大夫问。 孙婧很不感冒,这年轻的大夫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怎么跟妇科病过不去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她越不想让大夫提妇科病,大夫越是提妇科病,她不确定性甘代远是否在听这边说话,只知道如果大夫的话如果真的被甘代远听到了,将十分尴尬。 “大夫,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我没得过乱七八糟的事。”孙婧自负地说。 “对不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年轻大夫说,“我怀疑你的子宫里有问题。” “子宫里能有什么问题呀!”孙婧很不以为然,这年轻小大夫,当着甘市长又是妇科病,又是子宫的,难听的话让她说遍了,真是太难为情了。 “这个结论我不能下,要结论的话,要经过大夫会诊。”年轻大夫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就等检查结果出来吧。” 甘代远像是听到了年轻大夫的话,在屏风那边说:“大夫啊,你有话尽管说,没问题。” 孙静的心里懊丧极了,原来甘市长一直在听这边说话,看来什么话都没有瞒过他的耳朵,简直太让人难难为情了。 年轻大夫没有立刻回答甘代远,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再仔细查一下吧。” 这个小大夫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呢?孙静有些纳闷。 “你慢慢查,不要紧,越慢越好,越细越好。“甘代远说。 “领导你放心吧,我一定查仔细。”年轻大夫说。 屋里忽然静了下来,年轻大夫的一只探头在孙婧的身上来回移动着,过了大约有三五分钟的时间,终于把探头拿了下来,对孙静说:“检查完了,你下来吧。” 年轻大夫的话音未落,甘代远就绕过屏风。孙婧笑了笑,好在检查的时间不长,要不她真有可能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甘代远直视着孙静,犹豫了一下:“身体是自己的,我觉得这事还是慎重点为好。” 孙静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一直感觉挺好的,从来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我觉得还是等诊断出来再说吧,咱们去检查下一项吧?” 孙婧来到甘代远的对面,侧过身来,给他让出一条路。 甘代远犹豫片刻,缓缓往前走,边走边对孙静说:“现在这个社会呀,人类在进化,各种疾病也在进货,过去是什么病啊?结核,心脑血管疾病,现在的病比过去复杂多了,各种病有的我都叫不出名字。我觉得对于自己的身体,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啊。” 两个人离开了诊室,一个护士正在在外面等着,见两人出来,笑着迎上前来,对甘代远说:“客人好,餐前检查已经结束了,我领你们去就餐吧。” “就餐好阿,终于可以吃饭了。”甘代远笑着对孙婧说,“怎么样,你也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第一战役已经结束了,吃饱饭我们再打第二仗。” 护士一个人在前面走,甘代远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没有再说话。孙静跟在甘代远的右偏后的位置,心里有点没底了,这是怎么了?甘代远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孙静正想着,甘代远的速度慢了下来:“孙婧啊,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刚才,那个小大夫对你的身体有一点疑问,我觉得还是应该慎重对待,有疑问我们就要解决疑问是不是?” 孙婧说:“这个大夫的专业水准我是相信的,我很尊重她的,只是我觉得,对身体任何一个结论吧,还是应该经过专业的诊断,她只是责任检查,最后出结果的可能应该是专业医生,我觉得这个大夫做超声应该是非常专业的,就算不是专家,也至少应该是医院的名医,我刚才没有配合她的说法,不是反对她,而是怕耽误了时间,影响你后面的检查。 孙婧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这样的话,她自己都不信,甘代远能信吗? “我怎么总觉得是个事儿呢?你等我一下,我跟那个院长说一声,让他给你查一下,补充检查,最好找个专家会诊。 “领导,不用了吧?那太麻烦了,我可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您的时间多宝贵啊!”孙婧说。 “工作?耽误就耽误吧,没有好身体哪有好工作啊,你现在到省城来了,陪我一起体检,你可以不来的,可是你来了,既然查出了问题,为什么不接着查一查呢?一定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我心里就踏实。”甘代远根本不容孙婧插话。 甘代远不等孙婧说话,就掏出手机,给宋秘书打了电话。 “宋秘书,我没有院长电话,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嗯,就说孙婧啊,就是陪我来的孙婧,体检有一点问题,请他组织专家级的大夫给会会诊。”甘代远说,“对,最好是今天,不,最好是现在。我们马上去吃饭,吃完饭了就去检查。” 甘代远说话的速度很快,孙婧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其实她本来也不是反对小大夫对她的诊断,而是反感她在甘代远面前把“妇科病”、“子宫”“肿瘤”这些词说出来,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 甘代远和孙婧很快来到了体检中心的食堂,护士把领进了一个典雅的单间,很快有服务员端上了热汽腾腾的饭菜。孙婧一看,饭菜太丰盛了,有四个荤素搭配的小炒,有鸡蛋、蛋牛奶、有粥有面,有点心,还有包子,准备很丰富齐全。 甘代远见服务员把早餐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呵呵笑了起来:“这哪是早餐啊?这么午餐都丰盛,孙局长,咱们干脆就弄点酒得了?” 孙婧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不知道甘代远是真想喝酒,还是在与她开玩笑,难得他在她面前这么开心地笑一次,她从来没有见过。 “要不酒就不要喝了吧,再丰盛早餐也是早餐,酒就不要喝了吧,我想起了不知什么人说过的话,早上喝酒的一般都是酒徒。” 甘代远的笑声更大了:“好好,听你的,听你的,不喝酒,咱们以水代酒,你看怎么样啊。” “太好了。“孙婧说。 甘代远摇摇头,似乎还是有些遗憾:如果今天你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就好了,那样我们吃饭的心情会更好,你说呢?” 孙婧说:“你放心吧,我的身段不会有问题。” 甘代远:“那最好不过,不过有问题也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婧把餐巾纸放到了甘代远的面前,甘代远则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她的盘子里。 “来,尝尝包子。”甘代远说,“好久没有吃到包子了” 孙婧忙伸手去接,甘代远拿筷子的胳膊挨到了她的肩上。 第588章 被关怀 孙婧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她的印象中,这是甘代远与她的第一次身体接触,虽然只是无意识的碰撞了一下,但她的心里感觉特别温暖。 她接过甘代远递过来的包子,直接咬了一口,细声细语地说:“真的很香。” “难得和蓝河的老同事吃顿早餐。”甘代远说。 孙婧说:“这早餐吃的有点奢侈了。” “你说得有道理,这个院长心意可嘉,可我还得批评他。”甘代远说,“吃顿早餐这么铺张,这可不是两个人的量,我看叫上十个八个的一起吃都够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孙静随声附和道。 甘代远叹了口气:“包子是好东西呀,中华传统美食。现在生活好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讲究了。但是在过去,包子、饺子那是过年过节才会有的。” 孙静和甘代远吃着早餐,聊着天,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有食欲,三个包子不知不觉就进去了。 “来喝点汤,喝点汤。”甘代远把桌子转了一下,取了两个小号的空碗。 孙静想去拿勺子,可是已经晚了,甘代远的动作太快了,孙静整整慢了一拍。 “哈哈哈……”甘代远得意地笑了,“哎呀,今天让我来为老同事服务一下。” 孙静说:“那可不敢当,不敢不敢,我应该算领导和小部下吧。” 甘代远给孙婧盛了一碗汤,轻轻的放在她的面前,孙静伸出双手去接,甘代远却没有交给他,而是直接放在了她的面前。 “孙静啊,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有事你就直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甘代远说。 孙静感觉特别欣慰,她其实真的没什么事儿,甘代远刚才已经问这个问题了。别说她没有事儿了,就是有事也不会找甘代远的,那会亵渎她心中那份神圣的感情。 “领导,我真的没事儿,就是想来看看您。”孙静说。 “以后啊,你跟我千万不要见外,有什么事儿打个电话,当然,你愿意来的话,我更欢迎。甘代远说。 孙静看了甘代远一眼,发现他正在看她,忙把目光移到一边。甘代远刚才说,她如果愿意来的话,他更欢迎。甘市长意思很明白了,更希望能见到她。 想到这里,孙婧的心为之一颤。甘代远的目光特别有神,刚才对视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内心特别柔软。 “孙静啊,在你面前,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甘代远说,“可是坐在你的身边,我又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呀。” “领导,你也不老啊,现在正是魅力四射的时候。”孙静说,“男人真正的魅力是成熟和睿智。” 孙静的心里有一点纠结,按理说吃个早餐用不了太长时间。可是他又不愿意这么早就结束,只好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更多的时候她的筷子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拿在手里。 孙静真的很高兴,甚至有些兴奋。他的心中,有一丝隐隐的忧虑,刚才那个做彩超的小大夫的做得准吗?她的子宫真的和正常的女性不一样吗?为什么那个小大夫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且表现得那么自信? 她知道自己在超声室里有点意气用事,但那是为了在甘代远面前保持自己的体面。现在她忽然有一点后悔,当时和小大夫多聊几句就好了,那样可以更多地了解自己的身体,万一真的有什么异常,省城的医疗条件毕竟比蓝河好很多,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把自己的身体搞清楚,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好在刚才甘代远已经表态了,让院长安排给她更细致地检查一下身体,她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兴师动众了,其实大可不必,她回去找那个小大夫问一下就可以了。 孙婧觉得很奇怪,甘代远到了饭桌上,情绪一直很好,好像完全忘了刚才她检查的结果。甘代远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对她的身体情况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孙婧的一个小小的溜号,立刻被甘代远发现了。 “孙婧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今天你跟我一起出来检查,不能白查,给我们检查的大夫肯定医术不错,而且会非常细心,你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回避问题。” 孙静点头微笑,甘市长真是神了,她刚想这个问题,他就开始问她。 服务员敲门进来,笑盈盈的地甘代远说:“领导,你还需要什么?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要客气。” “没有啦,谢谢你啊,小同志辛苦了,我们吃得很好,就是有些浪费。”甘代远说,“麻烦你给我联系一下,下一站女科检查的女项目。” 服务员说:“我们院长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了,领导如果方便的话,让他们进来可以吗?” “快请进吧。”甘代远说,“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啊?” 甘代远的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省医大医院院长常文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市长你好,怕打扰您休息,我们一直没敢进来。”常文说。 甘代远站起来,与常文握手,目光却停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常文指着身后年长的男人,对甘代远说:“他是我们的陈副院长嗯,根据领导的指示,我们临时组成了一个医疗小组,由陈院长任组长。”常文又指着另一个女子说,“这位是我们的护士长,由她负责具医院小组的组织运作。” 甘代远回头看了看孙婧:“小婧啊,业务副院长亲自带队给你检查身体,你的待遇比我还要高啊。” 孙静莞尔一笑:“真是太谢谢了,其实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人去查查就行了。” 常文的目光立刻移到孙静的身上,不停地点头。 “代远市长,你看我这样安排行不行?”常文说。 “那就这么办。”甘代远说。 “由专家院长领孙静做检查,我陪代远市长做检查,让我们分兵两路,各查各的怎么样?”常文说。 “好,有劳各位了。”甘代远说。 孙婧与甘代远分两路进行体检。孙婧虽然并不情愿,也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的检查,虽然还是没有离开先进医设备,但孙婧的身边却多了一个陈副院长。 临近中午时分,检查告一段,孙婧被请进了体检中心会客室,甘代远已经等在那里了,会客室里还坐了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孙婧进了门就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所有人几乎同时把脸转向她,默默地看着她,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表情,就连一直和颜悦色的甘代远也是一脸严肃。 孙婧看着甘代远,点头笑了笑,在靠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院长常文见孙婧落了坐,清了清嗓子,对甘代远说:“代远市长,那我就说一下初步检查的情况?” “好,你说吧,有什么说什么。”甘代远说。 “根据对孙婧同志的检查,医院组织了专家会诊,分别对她的心血管、神经、内脏、沁尿、肠胃等重要器官的指标进行了分析,觉得孙婧同志的身体状态还是不错的。”常文说。 孙婧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院方在通报她的体检结果。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孙婧说,“咱们省医大医院效率太高了。” 孙婧刚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以为自己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毛病,但听到“不错”两个字时,她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原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孙婧同志过奖了。”常文说,“关于你的体检,代远市长特别关心,一再嘱咐我们要高效、科学、准确,我们的工作离代远市长的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关于孙婧同志的这次体检,还有两个问题需要特别说明,在此,我也希望孙婧同志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孙婧听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恐怕真的出了什么症状,否则院长根本不会这么说。特别说明是什么意思呢?她虽然面带微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关于这两个问题的说明,还是由妇科科主任丁绍兰介绍一下。”常文向身边的女医生点了点头。 妇科主任丁绍兰扬了扬手里的一份超声报告:“根据孙婧同志的体检报告显示,她子宫内有五颗大米粒大的赘生物,至于这些东西的性质,需要进一步化验之后才能得出结论。出于患者身体考虑,我们建议孙婧同志留院观察……” 甘代远忽然插话道:“丁主任,我说句外行话,如果不对,你就全当我没说。” “请讲。”丁主任说。 “以你多年从医的经验,能不能有一个初步判断?”甘代远说。 “其实这个判断已经有了。”丁主任说,“但出于对患者负责,在没有确诊之前,我不好轻易下结论,免得对患者精神上赞成不必要的压力。” “我注意到,你使用了患者两个字,那就是说,你觉得孙婧并不是一个健康人?”甘代远问。 丁主任笑了:“按理说,这是体检结果,我也可以使用其他称呼,但对孙婧来说,使用患者二字也是未尝不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甘代远说,“您接着说吧。” “其实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完了。”丁主任说,“我想我还是节省一点,把时间留给下一个问题吧。” 常文院长冲丁主任点一点头,对一个男大夫说:“于主任是胸外科主任,下面请他来说说第二个问题。” 孙婧的心紧绷了起来,天啊,还有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已经够她闹心的了,怎么还会有第二个问题呢? “我的问题很简单,也很重要。”于主任说,“至于我发现的问题现在还不便公开,但有一点我和丁主任是一致的,那就是我建议孙婧同志住院观察。” 孙婧莫名其妙地笑笑。 第589章 情牵旧相好 如果说孙婧刚才的微笑是要传递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谢之情,那么现在她的微笑就是一种苦笑了。 这次体检发现一个疑点还不够,竟然还有一个问题,她身体哪有那么多问题啊?孙婧虽然这么想,但不想流露出来,不论怎么样,院方也不会无中生有吧? “主任您说您尽管说。”孙婧说。 “你的右侧乳房有一个不明肿块。”于主任说,“这个肿块虽然不大,但病理分析还没有出来,我们需要时间进行仔细的筛查。” “咱们医院真是太神了,我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孙婧说,“是不是我的身上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愿不是。”于主任说。 甘代远一直在倾听,此时他的手用力向下一挥,对常文院长说:“常院长,那就请贵院的专家再辛苦一下,帮小婧好好筛查一下,什么问题也没有当然最好了,就是有问题也不没有什么可怕的。” 甘代远说着转向了孙婧:“小婧啊,你就别急着回去了,在这里住两天吧,把这两个问题查清楚了,你再回去也不迟。” “领导啊,两天恐怕不够啊,要想仔细给这位美女领导筛查一下,至少要一个礼拜吧。”常文院长说。 “那就一个礼拜。”甘代远对孙婧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困难,不过单位的工作恐怕会耽误。”孙婧说。 甘代远笑道:“没有困难那就好,但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啊,你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有点忽视了吧?干好就得有个好身体,没有好身体,怎么能把工作做好呢?” “我知道各位都是为我好,我无条件配合医院检查。”孙婧想对甘代远表示一下感谢,当着医院领导的面,却不好直说。 常文院长转身对身边的办公室主任说:“你去安排一下吧,马上给她办理入住,手续一定要简化。” 甘代远说:“有劳常院长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领导这么说,我受之有愧啊。”常文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对甘代远说,“领导来一趟不容易,今天我在医院食堂为二位领导准备了午餐,请领导一定赏光。” “还吃啊?”甘代远脱口而出,“我们才吃过,时间不长啊,总共还没有两小时呢。” “那是早餐,我们现在请二位领导吃午餐。领导吃早餐的是体检中心提供的,说什么也要去尝尝我们食堂厨师的手艺。” 甘代远看了看孙婧,似乎是向她征求意见。 “我听领导的。”孙婧说。 孙婧的话是说给甘代远听的,不料常文听了却很兴奋:“甘市长,现在就等你发话了。” “那好。”甘代远说,“省得你们说我官僚主义。” 医院食堂的午餐是按正常接待客人的桌餐准备的,不仅非常丰盛,而且特别清淡,以海鲜和山珍为主,尽管如此,孙婧仍然没有什么食欲,只是点到为止,吃得很少。 孙婧与甘代远在医院食堂吃了午餐,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甘代远下午要回政府上班。 在上车前,甘代远特意凑到孙婧身边:你就留下来吧,安安静静地休养两天,把身体上的问题好好排查一下。单位有什么事情呢?可以打电话交代一下,时间不长,应该没什么问题。” “叔叔,你就放心吧,我没事儿,住两天我就回去了。”孙婧对甘代远说。 甘代远与几位送行的医院领导握手告别,很快上车,离开医院。 孙婧由一位女院长领到了干部病房,住进了八十多平的套间。 孙婧进了病房就全身不舒服,这房间条件太好了,像家一样,应有尽有,他从来没有进过这么大的病房,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我不用这么好的房间,给我找一个普通房间就行。”孙婧对女院长说。 “好像不行吧,领导有交待,要把你安排在干部病房,这个病房是副厅级以上干部才能住的。”女院长说。 “这套房间一天要多少钱啊?”孙婧问,“我明天好把住院费用尽快打过来。” “那就不是我要管这事儿了,住进这里的领导都是享受全公费医疗待遇。”女院长说。 女院长把孙婧交给当值护士,很快就离开了。孙婧本想在沙发上好好歇一会儿,理理今天的思路,可是他等了一会儿,那小护士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去吧,我这里没事了。孙婧对小护士说。 “我是您专职护士,我不能去别的地方,只能为你一个人服务。”小护士说,“只有接班护士来了,我才能离开。” 孙婧立刻明白了,原来这种干部病房都配有专职护士。 “我来这里也不是住院的,这不是被你软禁起来了吗?”孙婧笑道。 护士也跟着笑了:“那也没办法啊,这就是我的工作,让患者满意,是我的责任。” “行行,我尊重你的劳动,这总行了吧?”孙婧说,“你去床上休息吧,我现在想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那我怎么好意思呢?”护士真是不笑不说话,她悄悄凑到孙婧的身边小声说,“如果美女领导真的没事儿,我请一会儿假行吗?” “行啊,你有事就去办事,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基本用不上护理。” “谢谢啦!”护士笑了,“可是我不能随便走哇,那怎么办呢?如果领导来查岗,那我就算脱岗了,会被扣工资的。” “不要紧,我给你假了,我就说你给我办事了。”孙婧亲昵地拍了拍护士的后背。 护士兴高采烈的走了,孙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心里感到很很茫然。她本来指望陪甘代远体检,能让他高兴高兴,却没想到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蓝河的医疗水平虽然不如省城松江,但是检查身体应该是没问题的,她根本犯不着到省城来体检。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体检了,需要专业水准很高的会诊,这方面蓝河就没法和松江相比了。 孙婧能留下来筛查,并在医院里住下来,主要是因为甘代远的态度太坚决,丝毫不容许她有任何的置疑。既然医院已经在她的身上查出了问题,甘代远这么关心她,让她很难推脱。 孙婧不得不承认,甘代远的心真细,在处理问题时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更重要的是孙婧对甘代远增加了一份感激,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管她,让她回蓝河的。 孙婧的心里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虑。 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不是一个问题,就算是排除了其中一个问题,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简直太闹心了。 虽然两个科主任没有说得吞吞吐吐,但孙婧的感觉很明显,他们都在指向一种很让人恶心的疾病,恶性肿瘤,就是俗称的癌症。 平常没有感觉不舒服啊,为什么体检就出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呢?她怀疑医生是不是对她的体检指标做出了误判,可是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的,她是和松江市市长甘代远一起来的,怎么可能出现误判? 孙婧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平时速度更快了,她心里有一侥幸,但愿医院向她通报的时候,结果是另一个样子。 孙婧清楚地记得,他从蓝河来省城之前,已经答应了申一甲,明天晚上要在蓝河的望月楼宾馆招待他的父母。现在她在松江住了院,明天晚餐怎么办?如果她不能及时赶回去,招待申一甲的父母,很可能会引起申一甲的误会,认为她不过在送空头人情。 不论是冲她和申一甲的关系,还是申一甲现在的蓝河的身份,她都不能缺席这场接待晚餐。 如果她明天缺席了,申一甲倒不会对她怎么样,但那是她的承诺啊,违背承诺和失信,都会让人很不痛快,申一甲也不例外。现在申一甲并不知道她在这边已经住院了,她只要打电话告诉他一下,说自己住院了,按理说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那样申一甲很有可能放下身边父母,跑到松江来看她。 孙婧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趁时间还早,今天尽快回蓝河去,把接待申一甲父母的时间前移到今天晚上,如果实在来不及就改在明天中午。她和申一甲的父母见个面、吃个饭,然后再回来,这样虽然在医院耽误了一天,却履行了对申一甲的承诺。 这样做其实并不难,但必须和医院请假。 孙婧来到医生办公室,向医生请假。 “大夫,我想回趟蓝河,明天再赶回来。”孙婧的声音极尽温柔。 “那好像不行吧,你明天早晨要补充一些检查,早晨不能吃饭,不能排尿,你要是回到蓝河,明天什么时候赶回来呀?恐怕最快也要中午了吧?时间来不及。”医生是个女的,四五十岁的样子。 “用不了,上午就能回来。”孙婧仍然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我劝你不要打这个算盘了,等检查之后,如果你非要走的话,再走也不迟。”女医生说,“你的情况特殊,而且市领导又特别交待过。你要是执意要走的话,那你就跟甘代远请假吧,他要是准假了,我这里就放行。” 孙婧叹了口气,乖乖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请假这这条道行不通,不如偷偷走吧,反正就耽误一天,医院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如果现在就走的话,到了蓝河正好是傍晚,正好不耽误吃饭。她可以先把饭局安排好,然后直接去饭店。 可是车怎么办呢?孙婧又为难了,蓝河好几百里的路程呢,她不能飞回去吧? 租车!孙婧立刻拿定了主意。从省城到蓝河租个轿车也就千把块钱。租辆车既方便又实惠,她还可以自己控制时间。 她立刻通过查号台找到了一家汽车租赁公司,对方的回答很爽快,随时送车上门,交车结账,只要缴纳身份证复印件,付一点押金就可以了。 “那你们派车过来吧。”孙婧挎上小包悄悄溜出了门。 她准备先去来到入住的宾馆把房间退了,然后直接回蓝河,去见申一甲。 第590章 市长家的女客人 孙静还没有走到楼下,就接到了甘远的电话。这点让孙婧感到非常意外,她中午才甘市长一起吃过饭,才离开没有多长时间,为什么这么快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呢? 她接通手机对甘代远说:“叔叔,我是孙婧,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啊?” “孙婧啊,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有什么不舒服地方?”甘代远问。 “挺好的,没有哪儿不舒服,谢谢您的关怀。”孙婧说。 “那就好,那就好。”甘代远说,“晚上到我家里去吧,明明在家呢。” “明明在家呢?”孙婧先是一愣,忽然想到现在正是暑假期间,甘代远的女儿在家很正常啊。“哦,对了,明明现在是假期,我简直太笨了,一下没转过弯来。”孙婧自责道。 “晚上五点钟,我去接你,到我家里吃饭。”甘代远说。 “谢谢叔叔,我这么去好吗?”孙婧真的不想去,倒不是怕见甘明明,而是怕见到甘代远的老婆孙莹莹。 “去吧去吧,没什么不好的。”甘代远说,“明明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你也可以跟他沟通一下思想,在感情问题上开导开导她,我毕竟是一个男人,有时候有些话不方便说,他妈年纪也大了,也很难有共同语言。” “哦,那我去我一定去。”孙婧立刻答应了甘代远。 “那我们一言为定,我五点十分在医院门口等你。”甘代远说。 孙婧挂断手机,转身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如果晚上真的去甘市长家,不能就这样空手去啊,总得带点什么礼物吧? 孙婧再次转身,匆匆下了楼。 来到门口的大街上,孙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礼物。 甘市长的这个电话让她措手不及,她什么准备也没有,因为是甘市长主动邀请,她觉得这次登门,不宜带贵重的礼品,否则会让甘代远很不舒服。 孙婧犯难了,甘代远缺什么吗?好像也不应该吧,像他这种家庭,吃的用的穿的都应该不在话下。给甘代远这样的男人买礼品,是这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人家是一市之长,什么都不缺。私人用品倒人很能体现一个人关切,可是又不能给甘代远买,那样很可能引起他的家人的不适。 要不就给甘代远的女儿甘明明买点礼物?甘明明正在上大学,还没有稳定的收入,给她买一点东西,还能找到很好的借口。 孙婧边走边想,终于拿定了主意,干脆去商店给甘明明挑两套高档化妆品,这样既能讨她的喜欢,甘代远又会觉得有面子。 孙婧打车去了松江百货大楼,买了两套进口化妆品,又买了两瓶法国原装干红,回到了来松江时入住的那家宾馆,办理了退房手续,然后又赶回医院干部病房。 孙婧坐在镜子前,默默地审视着自己,感觉还不错,一点儿没有病态,什么肿瘤啊肿块的,都是扯蛋,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得那些绝症。 剩下的时间,她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化妆了。她觉得有一点可惜,这次开会时间短,化妆品带得少,只能简单地化个妆了,而且还不能露出任何造作的痕迹,否则被孙莹莹或甘明明识破了,会觉得她别有用心的。 晚上五点钟,孙婧离开干部病房,来到医院门前。 如果甘代远现在从市政府出发,估计十分钟以后正发了到达医院门口,就是说甘代远下班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医院接她。 时间一点点迫近,不知道为什么,孙婧有一点紧张。这回不是到甘代远的办公室,而是到甘代远的家里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处长,甘代远可是副省级啊。要不是因为她去北京帮过他的女儿,她恐怕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孙婧正想着,见一辆黑色奥迪车从远处驶来,没错,正是甘代远的那辆专门。 小车稳稳地停在她的身边,甘代远从车窗里向她挥了挥手。 “上车吧。”甘代远说。 宋秘书从副驾位下来,与孙婧打了招呼,从她的手里接过红酒和化妆品,放到了后备箱里,然后来到另一侧,为她打开车门。 “真不好意思,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劳你大驾。”孙婧说。 “您是领导的客人嘛。”宋秘书说,“这是我的工作。” 孙婧坐了进去,与甘代远就在咫尺之间。她轻轻地吸了口气,近距离地感受着甘代远的味道。这是一种成熟的男人的味道,这是一种极具魅力的味道,只是她只能有距离的品味,而不能无忌地享受。 “明明现在怎么样了?”孙婧的意思,无非是想知道甘明明现在和哪个公子搞对象。 “她啊,哼,若有若无,似是而非,还自称现代派。”甘代远说,“我实在是读不懂啊!” “咯咯,我发现明明还是很有思想的。”孙婧说,“现在的大学生都很羡慕西方的生活方式,明明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响。” “现代这些小年青啊。”甘代远说,“活在蜜罐里都不知道甜,这山望着那山高,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自以为多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给我这个市长上课都一套一套的。” “咯咯……”孙婧大概知道了,甘代远对自己的女儿奈何不得,找她来可能是求援的。或者是父女两人出现的什么矛盾,甘代远没有直说而已。 “明明这次回来住几天啊,什么时候走?”孙婧问。 “她就呆一个拜。”甘代远说,“这还是我要求她回来的,她要让我过去看她,那我也得有时间不是。唉,明明的哥哥、姐姐,一个在国外,一个在上海,都不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明也跑了,只剩下我们老夫老妻整天里面面相觑。” 孙婧从来没问过甘代远家事,这一次算是他主动透露出来的。孙婧从他的话里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甘代远应该有一儿两女,其中一个儿子出国了,一个女儿在上海呢,明明应该是个老小,很可能大学毕业后也不会回到蓝河了。 “这个问题嘛,我觉得做父母的就得想开点,天底下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好啊,儿女好自己才能好,自己好儿女才能更好。”孙婧当着司机和秘书,不想和甘代远显得过于生分,“就算是明明十二分的孝顺,愿意回到你的身边,陪着父母过一辈子,可是哪个父母会这么做呢?” “你说的也对。”甘代远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虽然明明这次回来时间短,其实她要是在家里一直呆下去,我可能又要赶她走了,我想可能当父母的都是这种心态。”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甘明明,聊着新一代的大学生,小车不知不觉驶进了一个花园般漂亮的小区,进入一座欧式小区大门,绕过一个很大的广场,红黄白相间的鲜花围成的通道,一直向前方伸展。 孙婧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小车在一栋复式小楼前停下来。 这是一家独门独院的别墅式建筑,地处道路的尽头,环境宁静而优雅。 “到家了!”甘代远笑着对孙婧说。 “太漂亮了。”孙婧向车外望着,“想不到这么热闹的市区,还有这么幽静的地方。” “这就叫闹中取静。”甘代远得意地说,“这套房子当年人们都嫌远,房子竣工了两年都没人下手,还是我儿子有眼光啊,劝我一定的买下来,还为我投了一笔,现在看是赚了。” 甘代远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孙婧紧随其后,从另一个侧下了车。 “大伟啊,你就不用进去了,把包给我吧。”甘代远向宋秘书伸出了手。 孙婧离宋秘书更近一些,顺手从他的手里接过文件包,对他笑了笑,停在了原地。 “宋秘书再见!”孙婧摆了摆手。 “孙局长再见!”宋秘书说着,转身上了小车。 甘代远来到复式小楼的大门前,按下了上面的门铃,然后转身对孙婧说:“小婧啊,你猜猜,开门的是谁?” 这个问题把孙婧难住了,她并不知道甘代远的家里有什么人,很难猜出什么人开门。 “应该是保姆吧?”孙婧笑道。 “还行,算你猜对了一半。”甘代远说,“这是个概率问题,平时当然是保姆开门,可是明明回来以后,情况就变了。她捧着电脑就是一天,我得折腾她一下。” 门很快就开了,宋明明在门里说:“甘市长用秘书用惯了,开个门也麻烦人家。” “这丫头,嘀咕什么呢?”甘代远说,“我不用猜都知道,你在家里鼓捣你的电脑呢,你就不能歇一会儿,喝点茶,听听音乐?” 门开了,孙婧看到的却是甘明明的背影,她正拖着拖鞋往回走。 孙婧感到很意外,这甘明明也太牛了吧,父亲回来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明明,你给我站住。”甘代远低声喝道。 甘明明真的停下了脚步:“你干什么啊,人家在玩游戏呢。” “你看谁来了。”甘代远推了孙婧一把,把她推到了自己的前面。 甘明明转回来身,一眼就看到了孙婧:“哟,这不是婧姐吗?稀客啊婧姐,我爸是怎么把你拐来的?” “明明!”甘代远的脸一沉,“你哪里还有一个大学生的样子,这么难听的词,竟然用在你爸的身上。” “明明,你爸说你回来,我特意看看你。”孙婧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啊,不用看,我好着呢。”甘明明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孙婧。 第591章 市长软禁闺女 孙婧没有想到甘明明对她如此冷淡,她刚进来,并没有得罪她啊,她哪来的一股底火呢? “明明,你有火冲我来。”甘代远说,“人家小婧是客人,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甘明明“哼”了一声,上前挽住了孙婧的胳膊:“我说的不对吗?这样天天在家呆着,养尊处优,像一只笼子里的小鸟,还不许人家叫两声啊!” 甘代远对甘明明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一边脱着外套,一边高声对屋里喊着:“林芳,今天准备了几个菜啊?” 孙婧吓了一跳,甘代远的夫人不是叫孙莹莹嘛,怎么变成林芳了?她正在疑惑时,一个中年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甘市长,我不是有客人嘛,我今天加了四个菜,一共八个菜。” “林芳,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在家里不要叫我市长,我在这家里的地位你也看出来了,名副其实的末把手啊。”甘代远说:“连亲闺女都要对我发号施令,你还是叫我甘哥吧。” 孙婧笑了,甘代远原来也会旁敲侧击啊,只是从来没见他用过。她一进门就看出来了,甘代远和女儿甘明明又闹别扭了,这可能才是他把她请到家里来的真正原因。 “明明,我给你带来了两件化妆品,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孙婧说着,把手里的纸兜递给甘明明。 甘明明连连摆手:“我可不敢,我家老干部有指示,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明明,你是不是太见外了,我怎么时候成了别人了?”孙婧说。 甘代远拿着外套,挂到了衣架上:“小婧啊,你带来的两瓶红酒我收下了,一会儿咱们就消灭它。” “好啊!”孙婧顺手把两瓶红酒放在墙边。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甘明明说,“婧姐,你看到了吧,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要不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甘明明说着,拉着孙婧进了她的卧室。 “啊,好漂亮啊,简直是一个宫殿。”孙婧的口气极为夸张。 “什么宫殿啊,这就是古代的闺房,人家老干部就准备把我锁在这里,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入,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甘明明说。 孙婧明显感觉到,甘明明的话里有一股怨气,直接指向甘代远。 甘明明把孙婧拉到沙发上,随手打开旁边的小冰箱:“婧姐喝点什么啊?凉的行不行?” “我什么也不喝,明明不用客气了。”孙婧说。 甘明明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这个房间我住不了几天的,平时就是一个摆设。” “你住一天也是家啊。”孙婧说,“家的感觉和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成,等我以后成了名人,把这里改造成故居吧。”甘明明说着,静静地审视着孙婧的脸,“婧姐,你怎么来了,你是要来的,还是我家老干部请你来的?” 孙婧知道甘明明对她的到来感到很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 “你爸说你在家,我就来了。”孙婧说,“甘市长当然请我了,你家门坎这么高,要不我也不敢来啊。” 甘明明笑了:“婧姐,你很漂亮,皮肤也很好,你是怎么保养的啊?教教我呗。” “明明,你说哪儿去了?”孙婧说,“你知道不,我在你面前都没有自信了,你又年轻,又漂亮,有学历,有品味,以后肯定是前程似锦啊,我有什么学的,不过是一个小公务员罢了。” “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甘明明问。 “我记得上次和你说过吧?”孙婧说,“甘市长是我们的市长,我是甘市长的部下,你爸离开蓝河的时候,我还是一个科级干部。” “你可不要对我家老干部太好啊。”甘明明说,“他这个人就像个苦行僧,也很和女人打交道。你对她太好了,我怕她搂不住。” “咯咯……”孙婧笑了起来,“明明,你想哪儿去了,甘市长是把我当晚辈看待的。” “婧姐,你别当真啊,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甘明明说,“就他,除了有一个市长的官帽,还有什么啊?他有钱吗?他懂浪漫吗?他还是精通人情世故?” 孙婧觉得有必要在甘明明面前挖苦甘代远一下,好让甘明明解除对她的误会。 “你家甘市长啊可那个了,你猜蓝河的女干部都怎么说他?”孙婧特意吊着甘明明的胃口。 “说什么?”甘明明问。 “我那时候在接待办当科长,有时候就能听到别人议论他。”孙婧说,“尤其是女干部。” “说什么?你快点说啊。”甘明明有点沉不住气了。 “说他虽然有张市长的脸,却长着封建遗老的脑袋,从来不和女干部握手,不和女干部开玩笑,不会和女干部打交道。”孙婧说,“女干部都说他老封建呢。” “让你说着了。”甘明明并没有生气,“他这个人枯燥乏味了,在家里,不是打电话,就是看报纸,要不就捧本书看,电视除了新闻基本不看,你说他一天生活有什么乐趣啊?” “我反正理解不了。”孙婧添油加醋道。 “他这个人啊,就一个爱好。”甘明明说。 “什么爱好?”孙婧很好奇。 “喝酒呗!”甘明明说,“他还不愿意喝名酒,就喜欢喝那种纯粮小烧。” “天啊,这个我可真不知道。”孙婧说,“那多伤身啊。” “所以我一看到你拎着两瓶红酒,我心里对你就有一点感激。”甘明明说,“你很在意我家老干部的身体健康。” “那你就管着他点啊,别让他喝了。”孙婧说。 “我管他?”甘明明撇着嘴,“他不管我就不错了,人家到了家里,有时候角色也转换不过来呢,因为这个经常和我母亲吵架,就是在我这个亲闺女面前,他也喜欢抖抖威风。” “明明,这个你就得理解一点了。”孙婧说,“演员演戏有时候还走不出来呢,何况甘代远并不是演戏了。你一定要多理解他,你在家里还能呆几天啊,早晚还不得嫁人啊。” 甘明明与甘市长发生了什么矛盾呢?孙婧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种事是不能问的,只要甘明明不说,她就无法知道。 “明明,我觉得你有这个一个父亲真是好幸福啊。”孙婧决定旁敲侧击,逼甘明明说出真话。 谁知甘明明的警惕性很高,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婧姐,你到底是谁一条心啊,你不会是我家老干部派来的说客吧?”甘明明说。 “什么说客啊?”孙婧装糊涂,“你爸说你在家呢,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唉,别提了!”甘明明把手一挥,低下了头。 “失恋了?”孙婧试探道。 “失恋?你说我失恋?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滋味!”甘明明颇不服气地说,“只有我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甩我的份啊,本姑娘这么优秀,别人想泡还得排队呢,我失什么恋啊?” “那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不是很好啊?跟你爸闹矛盾了?”孙婧觉得还是直来直去更好些,像甘明明这种诡丫头,小聪明、小伎俩根本不好使。 “谁敢和你闹矛盾啊,人家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上学,供我……这么说吧,我的一切都是人家提供的,我有什么脸跟人家闹矛盾啊。”甘明明说,“再说了,人家是松江市市长,那是什么人啊,摆弄人的高手,我在人家家里还不是甘拜下风啊!” “明明,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孙婧说,“不过我觉得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不对头,跟我说说,你对我们甘市长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脾气啊。” “她不让你出门!”甘明明扬头说。 “不让你出门?凭什么不让你出门啊?”孙婧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把不让你出门,这就是我们甘市长的不是了。你等着,一会儿咱们找他理论理论。” 孙婧这么说,是想拉拢甘明明,先和近便近便,然后再弄清来龙去脉。 “哼!”甘明明说,“人家怕我被男人拐走了,怕我被人家男同学睡了呗。” 孙婧基本上听明白了,甘明明最近又在和什么男人来往,而且来往还挺密切。甘代远是什么人啊,绝对不至于封建到那个份上,把自己正值青春期的闺女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就像古代的深闺小姐。 “明明,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做得有理,咱们真得找你爸理论一下。”孙婧说。 “其实就屁大点事。”甘明明抱着肩头,说了起来。 原来甘明明本来想趁假期出门旅游,甘代远却打电话让他回家。她就放弃了原定行程,回到家里,准备在家里呆几天,再出去旅游。 她的机票都买好了,向甘代远提起出门的事,却被甘代远封了门,说什么也不允许她出去旅游。甘明明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这个点子当然是她的旅友。 “明明,你不会是自己出门吧?”孙婧说,“你是不是要和哪个男人一起出门啊?” “是啊,是又怎么样?”甘明明颇不服气地说,“我只是跟他去旅游,又不是跟他去睡觉。” 孙婧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丫头说话真冲啊。 第592章 近距离接触 这次甘代远请孙婧到家里来,并没有让她做什么,但此时孙婧已经明白了,甘市长虽然没说什么,但事情明摆着,他和自己的宝贝闺女闹闹别扭了,这个时候让她来,还能有什么意思啊,帮他劝说闺女呗。 想到这里,孙婧心里滋生了一种自豪感,甘市长太信任她了,他为她的体检不惜发号施令,她正无以为报呢,为甘市长做点事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孙婧曾经受甘代远之托,专程到北京去找他正在上大学的女儿甘明明,劝说她离开不务正业的外籍男友唐李金,并获得了甘明明的信任,最终断绝了与唐李金的关系。 甘明明对孙婧的态度和在北京初次见面时一样,一身的冷淡和高傲,当她和孙婧并排而坐的时候,孙婧就立刻找到感觉了。自己那次离开北京前,和甘明明告别的时候,她就是这种亲昵的姿势和表情。 孙婧心里清楚,劝说甘明明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这姑娘的生活条件这么优越,一定是从小养成了自负的心理习惯,不痛不痒的话,她是听不进去的。 “明明,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孙婧说。 “我吃什么亏啊?”甘明明对孙婧的话并不服气,“婧姐,你说话的口气怎么和我家老干部一样啊,你说,我能吃什么亏?让我也明白明白。” 孙婧向门口瞅了一眼:“明明,甘市长在蓝河工作的时候,没听说他有什么男女方面的绯闻,你知道吗?” “绯闻?什么意思?”甘明明好奇地看着孙婧。 “不给别人嚼舌头的机会呗。”孙婧说,“你想想,他能同意你和别的男人结伴旅游吗?” 孙婧这么一说,甘明明不干了:“有那么严重吗?你不是女干部吗?你到现在不是也和我爸来往吗?你们虽然年龄差不少,但至少也算是朋友了吧?你们一起来我家,那不也是结伴出行嘛?” “你这丫头嘴真厉害,甘市长是把我当晚辈看的。”孙婧说。 “那倒是。”甘明明说,“要我看呐,你像他的公关经理,特派员,感情联络大使,我和我家老干部总共就僵过这么两次,你都出现了,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两次?”孙婧明知故问,“哪来的两次啊?我们不就在北京有过那么一次交集吗?” “加今天这次,不就是两次了吗?”甘明明说,“你来之前,我爸没和你说什么吗?” “没有。”孙婧说,“甘市长说明明回来了,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他什么都没和你说吗?”甘明明问。 “没有。真没有。”孙婧说。 “婧姐,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风格。”甘明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神秘的光泽,“你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跟你说啊,我爸从不领女部下、女同事到家里来的,你可是个例外。” “那我太荣幸了。”孙婧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觉,她在故意转换话题,如果她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孙婧还能接受,可甘明明偏偏拿她与甘明明的关系做文章,这丫头这是在以子之矛克子之盾啊,“甘市长是我在蓝河时的老领导,蓝河的许多干部都很想念他呢,我呢,只是他们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我爸一定很欣赏你,他可能是把你当成红颜知己了。”甘明明说,“你可不要骄傲啊,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免得他多想。” 孙婧的心一沉,甘明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她在勾引甘代远,还是怀疑甘代远在拉拢她?反正她的话里有话。 “明明,我管你爸都应该叫叔叔了。”孙婧解释道,“我们就是过去的老同事,不存在你说的勾引啊,拉拢啊什么的。” “嘻嘻,婧姐,你不要这么较真嘛,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甘明明说,“我家老干部在家里这么无聊,你来了正好调节一下家里的气氛。” 孙婧想,甘明明是甘代远的女儿,她有权对家里的女客人尤其是年轻女客人提醒几句。尽管她从心里喜欢甘代远,但不一定非要和他怎么样啊,能成为他家里的坐上客,她已经十分知足了。 “明明啊,你最好不要偷换概念。”孙婧说,“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和你家老干部的关系,你不要往我身上扯好不好?” 甘明明得意地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尽量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如果干什么都要提防别人,活得多累啊。” 这一个回合,孙婧占了下风。理由很简单,她的心里很在意甘代远,她对他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在甘明明面前,她却要摆出一付贤淑女子的模样,这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明明啊,我说你爸封建也好,古董也好,但有一个基本前提,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孙婧准备发起反击了,“你能保证和你一起出游的旅友是一个正人君子吗?” “什么叫正人君子啊?”甘明明反问道。 “正人君子就是不强人所难,有侵犯别的人利益啊,为人正派,表里如一啊。”孙婧说。 “我家老干部也不是正人君子吧?他要是正人君子,能爬得这么高吗?他在官场里一帆风顺,如鱼得水,我就不信他从来没踩过别人。” “你真不愧是你爸的闺女,太有主见了。”孙婧赞叹道。一个做女儿的在外人面前能揭父亲的短,这也是需要勇气的,何况甘明明并不是意思意思,而是直接击中的甘代远的软肋,让她都很难回击。孙婧觉得不能让甘明明给饶进去,必须把握问题的关键,“明明,你可以这样想一想,如果你以后有了女儿,你愿意她和男人一起出游吗?” “我当然不愿意,凭什么啊?”甘明明说。 “那不结了,所以你也要替你爸想一想,他这么要求你自有他的道理。”孙婧说,“如果你们是已经定婚的情侣,我其实我不反对你们结伴旅游,可现在你还是一个大学生,你们年青人是最爱冲动的,冲动起来往往不计后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还是担心我被人家睡了。”甘明明说,“谁睡谁还不一定呢。” 这嗑没法聊下去了,甘明明什么都不在乎,那怎么往下聊啊。孙婧咯咯一笑,轻叹了一口气。 甘代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明明啊,开饭了,叫你婧姐来吃饭!” 孙婧跟着出了门,来到了厨房外的餐区,一见到甘代远就愣住了。原来甘代远正系个围裙,往桌上端盘子呢! “太不好意思了,甘叔,我来吧。”孙婧去接甘代远手里的盆子。 “小心小心,你的衣服太漂亮了,别洒上油。”甘代远并没有把盆子让给孙婧。 “老干部,你今天这是准备在美女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啊。”甘明明说,“怎么,今天想给婧姐颠两个拿手菜啊?” “闺女,真让你说着了。”甘代远说,“你们抓紧上桌,我今天露一小手,给你们来一道拨丝地瓜。林芳已经把油过完了,就等我下厨了。” “甘叔在家里也这么勤政,没想到。”孙婧说。 “这是你来了,我家老干部我才机会表现一下,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甘明明始终不忘挖苦甘代远。 “明明啊,你说话是真没良心啊!”甘代远笑道,“你第一天从北京回来,那家里的菜不都是我做的?刚几天你就忘本了。” 甘明明伸了伸舌头:“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茬了!抱歉抱歉!埋没老干部的政绩了。” 孙婧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没有看到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一个低调和蔼的中年女人。既然这时候还没有看到孙莹莹,估计她应该没在家。 到甘代远的家里做客,孙婧并不担心甘明明,因为他们毕竟有北京打下的底子。她真正有点打怵的是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虽然她在不同场合与孙莹莹接触过,孙婧记得甘代远才离开蓝河不久,孙莹莹回蓝河办事,她还和杨重一起陪孙莹莹吃过一次饭。不过那次吃饭时,她只是一个接待办的小科长,与桌上与孙莹莹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印象肯定会有的。 “甘叔,孙姨是不是工作很忙啊?”孙婧问。 “你认识我妈啊?”甘明明对孙婧的话感到很意外。 甘代远看了孙婧一眼,对她的话也感到很突然:“她啊,她今天晚上有饭局,在外面吃了。” “爸,时机掌握得不错啊。”甘明明说,“今天可以和婧姐这样的美女单独喝上两瓶了。” “明明,开玩笑要注意分寸。”甘代远白了甘明明一眼,转身进了厨房,“你们就座吧,我马上就好。” 孙婧见状立刻跟了进去。甘市长做拨丝地瓜,这么好的观摩机会,她怎么会错过呢?她敢说,这样的场面不说千载难逢吧,至少也是机会难得了。 甘代远并不知道孙婧从后面跟上来了,回身要去关厨房的门,不想正撞在孙婧的胸上。 孙婧“呀”了一声站住了,甘代远连忙倒退两步:“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你了吧?” 孙婧摇摇头,脸上一片绯红。 “甘叔,我想来观摩一下。”孙婧回头看了看甘明明,发现她正在夹着一只酥皮皮往嘴里送,并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一幕。 甘代远在孙婧的胸上瞄了一眼:“麻烦小婧把门替我关上,有油烟。” “把门关下,有油烟。”孙婧对门外的甘明明和保姆林芳说,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桌上,一个在偷吃,一个在倒红酒。 “小婧啊,今天比较匆忙,没时间表现了,就给你做道拨丝地瓜吧。”甘代远说。 这道菜是甘代远给她做的?孙婧听了顿时心花怒放。 “谢谢甘叔。”孙婧甜甜地笑着。 甘代远在锅里倒入了白沙糖,然后用铲子不停地搅着,已经挽起的袖子忽然掉了下来。他忙用另一只手挽着袖子,挽了两下却没有挽好。 “我来吧。”孙婧不等甘代远应声,便凑了过来,麻利地把他的袖子挽了起来。 第593章 叫我姐 孙婧为甘代远挽好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在温情地看她呢,立刻把目光移开。 “谢谢小婧。”甘代远说着,搅动铲刀的速度更快了。 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孙婧的面前弥漫过来,孙婧站在甘代远的身后,看着他把一盘过油的地瓜倒进锅里,不停地翻炒了几下。 “小婧啊,麻烦你帮我把盘子拿过来。”甘代远的话音未落,孙婧已经把盘子递到他的面前,“哟,还是你善解人意啊。要是我家明明,你告诉她她都未必会帮你做。” “孩子嘛,在家里对父母的依赖性强一些。”孙婧说,“甘叔,明明就回家这几天,您就别挑她的理了。” “不挑,不挑。再挑她也是我闺女,这是无法选择的,也是无法改变的。”甘代远把已经做好的挂浆地瓜倒进盘子里,端着炒勺走向水池。 孙婧伸出手来:“您把地瓜端过去吧,剩下的我来。” 甘代远犹豫了一下,把炒勺交到孙婧的手里:“有你这个助手,我做菜轻松多了。” 甘明明拉开了厨房门:“哟,好香啊。” “开饭啦。”甘代远说,“小婧啊,刷完了锅马上过来,你是客人。” 保姆林芳把餐桌上的菜摆得规规矩矩,又把椅子的位置摆正,微笑着进了厨房。 孙婧边刷锅边想,这个时候了甘夫人孙莹莹还没回来,今天晚上的这顿饭吃得应该更轻松一些。不过,她还是应该对孙莹莹表示一下关心,这也是一个客人应有的礼节。 “这么好的菜,阿姨不回来太可惜了。”孙婧说。 “小婧啊,你阿姨真不回来吃了。”甘代远说,“今天晚上咱们爷仨喝两杯。” “没看到阿姨,太遗憾了。”孙婧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一阵窃喜。这样她就能心平气和、无所顾忌地感受甘家的气息了。 孙婧别不过甘代远,先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甘明明刚才偷吃了两口,此时似乎已经没了胃口。 “林芳啊,你把沾地瓜的凉水分成两份,坐下来一起吃吧。”甘代远见林芳去了厨房,忙叫住她。林芳回头笑笑,很麻利地取来小碗,把冰凉水分成两份。 林芳站在桌边,迟迟不肯落坐。孙婧很快发现了名堂,林芳似乎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 这张长条桌边摆了四把椅子,现在孙婧坐在了甘明明的身边,甘代远则坐在了她们的对面里面的位置,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林芳显然不想坐在这个位置,却不又好说什么,只能站在桌边磨蹭了。 孙婧料想林芳不会坐在甘代远的身边,甘代远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我……我还是在厨房吃吧,今天家里有客人嘛。”林芳说着,转身要走。 甘代远笑着看着孙婧:“小婧啊,你把林芳的位置给占了,闹得林芳都要去厨房吃了。” 孙婧听了甘代远的话,心里一阵兴奋。她立刻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林芳:“大姐,你坐这里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座位。” 甘代远看了林芳一眼:“老妹,你就别去厨房了,在这里吃吧,有客人在,你更应该和我们一起吃,否则小婧会觉得我老甘虐待劳动人民。” “嘻嘻……”甘明明笑出了声,“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婧姐管我爸叫叔,管林芳姐叫姐,我爸管林芳姐叫老妹,这不都差了辈儿了吗?” “哈哈……”甘明明的话引来一阵大笑。 林芳顺势在孙婧让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站着的人变成了孙婧。孙婧很愿意站一会,以显示她并不是特别想和甘代远坐在一起。 “婧姐,你不会是想上厨房去吃吧?”甘明明愣愣地看着孙婧。 孙婧淡淡一笑:“不太敢和甘叔坐一起,甘叔是长辈,又是领导,我这不是主客不分了嘛。” 甘代远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哪有那多么的说道,快过来坐,过来坐。” “那……那……甘叔不会嫌我造次吧?”孙婧的话是说给甘明明听的,她真切地感受到,甘代远似乎很高兴和她坐在一起,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 “坐吧,这样咱爷俩说话方便。”甘代远说。 孙婧战战兢兢地坐下来,心里立刻乐开了花。能坐在甘代远身边吃饭,就是这饭不吃也值了。 林芳熟练地启开了红酒瓶,为几个人斟了酒。 甘代远乐呵呵地看着林芳倒酒,然后把杯子拿在手里:“今天晚上借小婧带来的酒,敬小婧一杯,希望你不要见外。” “不见外。”孙婧与甘代远先碰了杯子,然后又与甘明明和林芳碰了杯子,“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孙婧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自己有回家的感觉,那把孙莹莹往哪里摆啊,甘明明听了会不会多想啊:“在松江,我就像一个找到了家的孩子,面对此情景真的感觉很温暖,很舒心。” “婧姐,我也敬你一杯。”甘明明说,“你的话让我很惭愧,看来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明明行啊。”甘代远看着甘明明,“这才是我女儿。” 也许是由于甘明明在场的原因,也许是林芳在场的原因,孙婧在桌上只能说些场面话、家常话,不敢在任何话题上深聊。他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林芳虽然对她很客气,骨子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这种冷漠不用心是无法体会出来的。 这使她对林芳的身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按理说她对甘代远的客人,应该是很真诚,很客气才对,可是她隐隐感觉了一种莫名的排斥。 “芳姐,我敬你一杯吧。”孙婧说,“谢谢你把甘叔一家照顾得这么好。” 林芳淡淡一笑:“婧姐,您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被林芳称为婧姐,孙婧心里很不舒服,不过一想这不过是跟着甘明明叫的,其实也无所谓。她与林芳碰完杯子,随口说了一句:“芳姐做得菜很可口,我真得向你学习。” 甘代远插话了:“林芳的厨房可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她的手艺我是真得赶不上,不要说我,就是我们家老孙也是甘拜下风。” “怪不得口味那么纯正。”孙婧给林芳夹了两只虾,“在哪儿培训的,有时间我也去学学。” “你可不用着。”林芳说,“我原来就会做菜,为了服务好甘哥一家,莹莹姐又介绍我接受了三个月的培训。” 孙婧立刻明白了,林芳的培训是甘夫人安排的。 甘代远似乎听出了明堂,给孙婧的杯子里道了点酒:“小婧啊,林芳是我们家老孙亲自挑选的,人家姐俩亲着呢。这样也好,我很少正点回家,有时还不在家,有林芳在家里,给老孙做个伴,我就放心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得敬芳姐一杯。”孙婧说,“麻烦芳姐给阿姨父代个话,今天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我祝她工作顺利,生活幸福,与甘叔白头携老……” 孙婧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孙莹莹拎着一个白色的女士包,进来了。 “我在门外就听到林芳要替我喝酒,敬酒的还是一个小女生,明明,这位客人是你的同学吗?”孙莹莹向孙婧走了过来。 孙婧立刻站起身来:“阿姨好。” 甘代远在座位上看着孙莹莹:“莹莹啊,今天的酒局散得这么早啊。” “唉,别提了。”孙莹莹说,“我刚坐下,才敬了一轮酒,身体就有点不舒服,提前回来了。” 林芳也站起来,从孙莹莹的手里接过手包,麻利地进了衣帽间。 “莹莹,我给你介绍一下。”甘代远说,“这位是孙婧,蓝河市旅游局局长,我在蓝河的时候,她在接待办工作,这次省里开会碰上了,我就把她请到家里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孙婧发现甘代远先声夺人,没有对孙莹莹没有说实话。 “原来是孙局长啊,我认识。”孙莹莹笑着进了卫生间,“你们先吃,我去洗下手。” 孙婧真切地感受到孙莹莹对她出奇地冷淡,刚才说话时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林芳从衣帽间里出来,并没有回到桌前,而是把自己的碗筷拿起来,悄悄去了厨房。 甘代远明明看到林芳去了厨房,却并没有阻拦她。 孙婧顺势把自己的碗筷拿起来,放到了刚才林芳的位置上,却并没有坐下。她准备等孙莹莹出来,等她落坐之后,再坐下来。 林芳很快拿来了一套餐俱,规规矩矩地摆在了刚才孙婧用过的位置上。 孙婧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孙莹莹的冷漠让她感觉受到了蔑视。她见过孙夫人啊,在一起吃饭时也没有觉得她这么冷啊?孙婧向洗手间卫生间看了几眼,听到一声哗哗的流水声,如果是简单的洗手,孙莹莹应该出来了,可是一直不见她出来。 “小婧啊,你请坐,咱们继续。”甘代远冲孙婧招着手。 “等一下阿姨吧,她好像去洗手了,很快就会出来。”孙婧说。 “莹莹啊!”甘代远大声说,“你没事吧?” “代远啊,不要等我,你们继续,不要慢怠了客人。”孙莹莹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来,“我简单洗一下,马上就出去了。” 孙婧觉得奇怪,孙莹莹回来得怎么这么是时候呢?她刚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看她的样子,并不像身体不舒服啊。 甘代远端起了杯子,对孙婧说:“小婧啊,我们家莹莹发话了,让咱们继续呢。” 孙婧笑了,甘代远这么快称呼就变了,他刚才还管孙莹莹叫老孙呢,这老孙真的回来了,他立刻改成了莹莹,大大的狡猾。 孙婧端起了杯子,却并没有与甘代远碰杯,而是把杯子碰在了甘明明的杯子上:“明明啊,咱们来一小口吧,在你爸妈的眼里,你可是一个宝啊。” 没等甘明明把杯端起来,洗手间的门开了。孙婧再次站起来,迎向孙莹莹:“阿姨,赶紧就坐吧。” “不要叫我阿姨,要叫我姐。”孙莹莹笑道。 第594章 与市长夫人过招 “天呐,今天全乱了,全乱了。”甘明明哈哈大笑起来。 孙婧万万没想到,孙莹莹回到家里,半天没有理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么直白。孙婧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她可以管甘明明叫妹妹,可以管甘代远叫叔叔,但唯一不能随便管孙莹莹叫阿姨,这么一叫就把她叫老了,把自己叫嫩了。 “莹莹啊,称呼只是一个代号,代表不了什么。”甘代远说,“小婧是明明的朋友,管我叫叔,管你叫姐就不对头了吧?” “大家都平等相待嘛,你也别当什么叔叔了。”孙莹莹的解释让孙婧略感欣慰,“孙局长我见过,有一次去蓝河,还是她和杨重陪我吃的饭呢,孙局长,你快请坐,千万不要客气。” 孙莹莹不等孙婧坐下,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哎呀,不想吃了,没胃口。” “小婧来了,你怎么也得陪客人喝一杯。”甘代远说。 “就是啊,孙局长是第一次来,我们姐妹有缘,来吧,我敬你一杯。”孙莹莹说着,端起杯来。 “莹姐,应该我敬您的。”孙婧微笑道。 “都一样。”孙莹莹说着,与孙婧碰了杯。 孙婧轻轻抿了一口。在她的心里,孙莹莹是一个很端庄、贤淑的女子,身为甘代远的夫人,有着常人不可企及的魅力,她一直把孙莹莹当做偶像级的人物。可是今天一见,让她产生了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全身都很不自在。 刚才浓烈的氛围一下被孙莹莹打破了,每个人虽然都带着笑脸,但举止却都很收敛,很规范。 甘明明首先打破了沉闷的局面:“妈,婧姐是我婧,现在你让她叫你姐,我们之间怎么论啊?” “单论呗,咱们各论各的,你说对不对代远?”孙莹莹扭头看着甘代远。 “既然你想单论,那就单论吧。”甘代远说,“不过要是真的单论的话,你可就立刻比我小了一辈了。” “我本来就比你小一辈嘛。”孙莹莹说,“你是市长,老百姓的父母官,你和我们老百姓本来就不是一个辈份的。” “哈哈……”“咯咯……”“嘻嘻……” 桌边的人都被孙莹的反击逗乐了。 “莹莹,我从你的话里得到一个答案,封建余毒流传甚广啊。”甘代远似乎很有感慨,“我是老百姓的仆人,人民公仆,父母官那是封建官吏的自称,实际是为了奴役人民的,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提法了。” “不要谦虚啦代远。”孙莹莹说,“你这个人民公仆现在家里用着仆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早出晚归,有人接送,连包都要秘书拿,你说你哪里像人民的公仆啊?我们老百姓倒像你的公仆。” “莹莹批评得有道理。”甘代远点头道,“有些事情,比如配车配秘书,那是工作需要啊,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的,可以让我腾出更多的精力,把本职工作干好。至于家里请保姆嘛,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把自己的老同学找来的,而且我们虽然是雇佣关系,但也是一种公平交易嘛,是不是啊林芳?” 林芳正坐在厨房的厨台前吃饭,听见甘代远的话,笑着点头。 孙莹莹这才发现林芳已经去了厨房,就扭头大声说:“林芳,过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莹姐,我马上吃完了。”林芳听了直摇头。 孙婧知道孙莹莹的酒量决不在她之下,既然孙莹莹已经敬了酒,她作为客人应该回敬一下。 “莹姐,我敬您一杯酒,祝您永远年轻,永远幸福。”孙婧说。 “谢谢孙局长。”孙莹莹说,“不年轻了,年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用人家代远的话说,已经半老徐娘了。” “莹莹,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半老徐娘了?”甘代远问。 孙莹莹并没有理会甘代远,而是抿了抿嘴唇,嘀咕着:“代远啊,这酒哪儿来的,很一般啊。” 孙婧顿时花容失色,惊慌地看着甘代远。这两瓶酒可是她花了一千多元,在松江最大的商场里的专柜买的,虽然不是最好的,最贵的,但她也喝过,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孙莹莹这么说,只能说她平时喝的酒,比这种酒品质更好。 “莹莹啊,你今天可能状态不好,味觉也不太灵敏,这酒可是人家接待办接待首长的专用红酒。”甘代远偷偷冲甘明明挤了挤眼睛,“是我从特意从办公室里拿回来的。” 甘明明看了看孙婧,挽起她的胳膊:“婧姐,我觉得这酒不错,你是客人,你觉得呢?” “这酒是专供的,一般店里没有。”孙婧释然一笑,甘代远和甘明明都在为她解围,让她感到很安慰。她在揣测,孙莹莹作为一家主妇,不可能不知道家里都有什么酒,如果她在家里见过这种酒,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孙莹莹显然是认为这酒是她带来的,才会如此评价。 孙莹莹几个回合的旁敲侧击,孙婧已经没有心情再坐下去了。这才开桌不到半个小时,孙莹莹又是刚回来,她马上下桌显然不礼貌。唉,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了。 孙婧用余光发现,保姆林芳不时地扭头朝这边看上一眼,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林芳与孙莹莹的关系这么好,会不会是林芳把她来的消息透露给孙莹莹,孙莹莹才赶回来的呢?要不孙莹莹回来的时间也太巧了,而且她回来以后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指桑骂槐,指向非常明确。 “孙局长啊。听说杨重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他现在还好吗?”孙莹莹问。 “今年换届的时候,杨书记从政府调到了市委,但我和他没有什么具体接触,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什么。”孙婧说。 “那次在蓝河,你们俩陪我吃饭,又是你们俩把我送到了机场。”孙莹莹说,“要不是杨重介绍,我还以为你是他的老婆呢。” 孙婧看了看甘代远,甘代远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着菜。 孙婧的心在咚咚直跳,孙莹莹真有意思,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孙莹莹故意把杨重搬出来,又把她和杨重捏到一起,似乎在传达一个信息,她孙婧与杨重过往甚密,关系很不正常。 “莹姐,我当时在接待办接待二科的科长,接待客人是我的本职工作啊。”孙婧解释道。 “噢,怪不得,对了,杨重当时就是主管接待办的市领导。”孙莹莹说。 甘代远放下的筷子,站了起来,桌边的几个人的同时看着他。 “小婧啊,你们先聊着,我打个电话,有点工作上的事,要交待一下。”甘代远说着挪开了椅子,从孙莹莹的身后转了出来。 孙莹莹并没有起身:“代远,什么事啊,这么重要,不能吃完饭再说吗?” “不能。”甘代远说着,头也不回地走穿过客厅,走向另一个房间,“好几件事呢,一件事也耽误不得。” 孙莹莹愣了片刻,态度忽然温和起来,连续给孙婧夹着菜。 “莹姐不用客气,刚才您回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一阵了,现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孙婧想铺垫一下,好一会尽快走人。 他估计甘代远可能对孙莹莹的话产生了不满,才找个借口离开的。只不过是不想当她的面,与孙莹莹伤了和气。其实这也不怪甘代远,是孙莹莹的话太让她尴尬了。 “代远品酒还是很专业的。”孙莹莹说,“这酒果然不错,好酒还是得慢慢品啊!来,我再敬你一杯,希望你经常来家里做客。” 孙婧附和道:“谢谢莹姐,我其实来松江的次数也不多,能有机会到甘市长家做客,我觉得很荣幸,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幸福生活。” “孙局长太客气了。”孙莹莹说,“我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好客的,有时间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的好朋友请到家里来,喝上两杯,瞎聊一通,是不是啊林芳?” 林芳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清洗碗筷,听了孙莹莹的话,立刻凑过来,隔着门说:“就是,莹姐很爱交朋友的。我们这些闺密,到时间就会聚一聚。” 孙婧对林芳的话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接茬。她用胳膊捅了捅身边正在往嘴里送菜的甘明明:“明明,我觉得你还是很懂事的,刚才和你在房间里聊天,觉得你什么都明白。” “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准备和男生出门旅游了。”甘明明说,“我准备回学校换个女同学。” “明明,你太乖了。”孙婧感到很欣慰,毕竟与甘明明的一番话没有白费。 孙莹莹诧异地看着甘明明:“明明,你想通了?父母都是为你好。” “那有什么想不通的,本来我也没做最后决定呢。”甘明明说,“婧姐和我聊了,我觉得还算有道理。” “孙局长,太谢谢你了,我终于明白代远的一番苦心了。”孙莹莹再次举起杯来,“来,作为明明的母亲,我真得谢谢你。” “莹姐不要客气,我和明明很谈得来,她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品味的人。”孙婧这么说,带有一丝标榜和告白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孙莹莹能不能听出来。 “那你明明多联系吧。”孙莹莹说,“她还没有走向社会,不知道社会的复杂和险恶。” “明明不一定需要我,她什么都懂。”孙婧说。 甘代远从房间里出来,直接从衣架上拿下外套,穿在身上。 “莹莹啊,我得回政府一趟。”甘代远边走边说,“小婧啊,你留下来吧,和明明多聊一会儿。” 孙莹莹站了起来:“代远,这么晚了,已经过了饭口了,你非要出去吗?” “我也走了。”孙婧也站了起来。她没想到甘代远会出去,她不想错过这个离开的机会,明明的思想已经通了,她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甘代远并没有拒绝孙婧:“抱歉了,回去处理几件事,你也没有吃好。” “我吃好了,真的吃好了,我今天吃得已经很多了,平时晚上很少吃饭的。”孙婧试图证明自己已经吃好了。 “那好吧,我送你一程。”甘代远说。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咱们不顺路。”孙婧几步快走,走到了甘代远的前面。 “代远啊,到了办公室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放心。”孙莹莹说。 “莹姐再见。”孙婧冲孙莹莹笑着,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第595章 从叔到哥的变化 省城松江市政府市长甘代远领着蓝河市旅游局长孙婧直接来到负一层的地下车库:“上车,我送你。” 孙婧跟在甘代远后面,这回不坐车也不行了,她不可能从车库里走出去:“甘哥,出去之前,我就自己走吧,你还要去单位,我不能耽误您的工作。” “小婧啊,你这一叫我甘哥,我立刻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甘代远说,“今天晚上我家老孙说话直来直去,有的地方可能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甘代远的话立刻让孙婧释然了,她对孙莹莹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甘代远不仅毫不护短,还能向她解释一番,足见他很在意她的感受。 “我没觉得莹姐冒犯了我。”孙婧说,“她是女主人,我也应该在意她的感受。” 甘代远从包里取出汽车钥匙,对着一辆黑色轿车前晃了一下,然后打开了后车门,对孙婧笑了笑。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甘代远说,“我从明明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你今天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孙婧并没有直接坐进车里,而是抓住甘代远的肩膀,把他往车里推。 “甘哥,您看这样好不好。”孙婧说,“今天晚上我给您当司机,把您送到市政府,然后我打车回去。” “那可不太合适啊!”甘代远反手抓住孙婧的手,这双大手异常温暖而有力,“松江的道路,你还不太熟,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自己开车更放心些。” 孙婧对这种肢体接触很惬意,却又不想让甘代远看出来。她用力地向车上推着甘代远,估计这样他的反抗会更强烈一些。 果真被孙婧猜中了,甘代远松开她的手,双手扶在她的肩上,笑着向下压着。 “甘哥,不带这么暴力的。”孙婧笑着挣扎着。 “咱们不能在这里撕扯,否则会被别人看到。”甘代远说。 孙婧的身段忽然失去了平衡,她“哎呀”一声,腾出一只手,紧紧地钩住了甘代远的脖子,身体几乎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甘代远带着孙婧的身体,把她顺进了车里。孙婧娇嘀嘀地叫了一声“甘哥”,乖乖地坐进了车里。 甘代远坐进驾驶位,小车很快启动,驶向车库大门。 “小婧啊,我刚才和老孙撒了一个谎。”甘代远驾车驶出车库,又驶出小区大门。 孙婧感到很震惊,甘代远竟然当着她的面对孙莹莹撒谎,而且还这么快就向她承认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见孙婧没有回话,甘代远说:“我领你出来,主要是没想到老孙会回来,担心你受不了她的刀子嘴。其实啊,她这个人倒没有什么坏心眼。” 孙婧很感动,原来甘代远是怕她受委屈。可他撒了什么谎呢?她并没有察觉啊?难道他到市政府处理工作是假的? “甘哥,你是领导,能这么为我着想,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孙婧说,“我没事,真的,莹姐说话直来直去,其实正的我欣赏的性格,我怎么可能受不了呢。” 甘代远驾车驶上了一条市区主干道,孙婧清楚地记得,就是昨天晚上省旅游局长黄金辉也拉着她在这条道上走过,只不过她当时坐在黄金辉的身边,现在她坐在甘代远的身后。 “甘哥,莹莹在外面的应酬很多吗?”孙婧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孙莹莹今天突然赶回来,看来甘代远也有点意外。 “她的应酬一点都不比我少。”甘代远说,“可以说,比我还多。但有一点我还是比较放心,她从来不会给我惹麻烦,不该做的事,她不会做,不该拿的东西,她也不会拿。” 孙婧有一点失望,甘代远对孙莹莹的评价不低啊。听他的意思,他对她还是很满意的。 “甘哥,你家的保姆林芳,是莹姐的闺蜜吧?”孙婧问。 “他们的确是闺蜜。”甘代远说,“几十年的关系了,我从蓝河调到松江以后,老孙帮她办了假退手续,就到我家里来了。这样也好,我经常早出晚归不在家,她们也是个伴。” “我总觉得,这个林芳似乎很盛情,特意莹姐找回来的。”孙婧措词很小心,生怕引起甘代远的不满。 “噢?这个我倒没想到。”甘代远说,“你说得有道理,老孙很少这个时间回来。” “哥啊,给您这样的大忙人当老婆很辛苦,您一定要好好待她啊。”孙婧的声音很飘,她头一次去掉了甘代远的姓,直接管他叫哥。叫得很亲,说的却是正事,她估计甘代远两相权衡,应该不会察觉她的暧昧。 甘代远刚才虽然没有直说,但孙婧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晚上本来没有事,但考虑到她可能受委屈,就找个借口,把她带了出来。 孙婧很欣慰,多亏自己刚才跟甘代远出来了,看孙莹莹的意思,一个劲儿地留她,并不想让她和甘代远一起走。看来跟甘代远这个层次的领导打交道,还真得需要一点悟性。 不过孙婧也有一点担心,如果甘代远觉得愧疚,也可以这么说。那样的话,他就等于把工作放在了一边,根据他的感受决定今天晚上的去向。 “小婧啊,病房的条件怎么样啊?”甘代远问。 “条件非常好,真得谢谢您。”孙婧说,“我已经把宾馆的房间退了,听您的话,踏踏实实地在医院住几天。不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从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还是谨慎一点吧。”甘代远说,“我送你回医院,去病房看看。” 孙婧感觉很失望,甘市长这就送她回来了?他要去病房看看,她不可能让他去的,太招摇了,大晚上的,松江的一市之长和她一起去医院,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哥啊,不用把我送到医院。”孙婧说,“我只是一个小处长,麻烦您这样的父母官,我可担带不起,在前面找个路口,我就下了。” 孙婧不敢反对甘代远,只能采取这种貌似礼让的办法,阻止他的行动。 甘代远忽然降了车速,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晚上没有吃好,没有尽兴,第一次到我的家里做客,我很担心给你留下不快的回忆啊!” “不会的。”孙婧说,“您能亲自开车送我,我可能永远都忘不了。” “小婧啊,我现在最担心你的身体,所以今天晚上也没有劝你喝酒。”甘代远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早晨你要进一些检查,所以今天晚上不宜过于疲惫。” “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孙婧说,“这样吧,您就开着车,带着我参加一下松江的夜景吧,哪怕十分钟也行。” “好,我就带你兜兜风。”甘代远说着,又加快了车速。 小车刚行驶了几分钟,甘代远忽然对孙婧说:“小婧啊,我没吃饱,你肯定也没吃饱。” 孙婧“咯咯”笑了起来,甘市长真是太可爱了,他今天晚上在家里请她吃饭,刚刚离开饭桌十来分钟上,他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自己没吃饱。 甘代远也“呵呵”地笑起来。 “气管炎!怕老婆!”孙婧毫不客气地说。 “我不怕老婆,我家老孙比较贤惠,在许多事情上对我还是言听计从。”甘代远说,“没有她,我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孙婧对甘代远的话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尴尬,如果他对她贬损自己的老婆,那才会让她失望。他对孙莹莹的评价还是很客观的,至少没有否认她对他的帮衬,对家里的贡献。她从心里羡慕,同时还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甘市长没吃饱?甘市长没吃饱! 孙婧觉得情有可原,孙莹莹回到家里,晚餐基本就停了下来,那时才开饭不久,只是把甘代远亲手做的拨丝地瓜消灭了,然后就没吃什么了。一个人几块地瓜,一杯红酒,对于甘市长这样整日操劳的男人来说,根本不顶什么用。 “哥,我请您吃饭吧。”孙婧虽然这么说,但估计甘代远不一定能答应。他是市长,领着一个年轻女人,上哪吃饭啊,根本不现实。 “这样吧,小婧,咱们吃包子吧。”甘代远说,“前面再走两条街,有一个包子铺,好像是昼夜营业的。” “我怎么可能请哥吃包子呢。”孙婧立刻摇头。 “小婧啊,现在也只能吃包子了。”甘代远说,“而且我们不能进去吃,只能把包子买来,在车上吃。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在车上等着,我下去买包子。对了,你可以坐到我的位置上来,我一上车,你立刻开车。” “咯咯……”孙婧笑得不行了,头都埋了下去。 “哥啊,我们这哪像吃包子啊,这不是地下工作者吗?”孙婧止住笑,嗲声道,“我不嘛,我就要您领着我,进去吃包子~” “小婧,乖,别闹!”甘代远说,“我是公众人物,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你理解一下行不?” “哟!很讲究的饭店啊,这也不是包子铺啊!”孙婧看到了饭店的牌匾。 甘代远放慢车速,“这里的包子不错,这个时间有点晚了,要不车会更多。” “哥,我刚才开玩笑的。”孙婧已经很满意了,甘市长要请她吃包子,她怎么能让他请呢,她打开车门,“我下去买包子,您把车停在前面,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没等甘代远应声,孙婧就下了车。 小车猛地停了下来,甘代远打开车窗:“行,我不跟你抢,你慢点,不要着急。” “知道啦!”孙婧冲甘代远摆了摆手,“这里过路的人太多,您到前面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甘代远再次启动了小车,缓缓向前开去。孙婧理了理头发,疾步走向饭店大门。来到门前时,她回头看了看,见那辆甘代远开的那辆黑色轿车正在慢吞吞地往前走呢,像一只蜗牛一样。 想到一会儿要和甘代远在车里吃包子,孙婧心里很得意。她终于有机会与甘代远在一起独处了,尽管是在车上。和自己心中的男神在一起吃包子,会是什么感觉呢?肯定妙不可言。 第596章 耍娇 孙婧到饭店里买包子,谁知收款员抬头看了她一眼,连连摇头。 孙婧的小心脏立刻提了起来,收款员摇头的意思很明显,不卖。 “小妹,卖我几个包子吧。我们单位的同事在加班,他们特别喜欢吃你们这里的包子。”孙婧的声音很温柔。 “对不起,包子不单卖。”收款员这回头都没有抬。 孙婧笑了,真有意思,本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竟然把她难住了。唉,不过也可以理解,有的饭店就是这样,一些特别畅销的食品往往要搭车出售。 收款员见孙婧没有反应,和气地笑了笑:“不是我卖你包子,这是店里的规定,如果包子外卖的话,店里的客人就无法满足了。” 孙婧说:“那怎么样你们的包子才包卖呢?” “当然是点菜了。”收款员说,“你还是把你的同事领来吧,点几道菜就可以买包子了。” “几道菜?”孙婧问。 “最低四道菜。”收款员说,“就是你人少的话,最少也要两道菜。” “没问题。我现在很着急,你就替我点两道菜吧。”孙婧说,“然后要十个包子。” “十个包子?你们几个人啊?”收款员问,“我们卖的可是山东大包子。” “那就来四个包子吧。”孙婧说,“再来两瓶果汁。” “你要点什么菜?”收款员问。 “什么菜快,就来什么菜。”孙婧说。 “拌菜最快,现成的。”收款员说。 十分钟后,孙婧拎着热包子和装拌菜的餐盒,找到了甘代远的车。 “哥,你的手机关机了?”孙婧隔着车窗,把包子递给甘代远。刚才在饭店里等服务员打包的功夫,她给甘代远打了一个电话,想让他不要着急,可是甘代远的手机根本没有开机。 “粮食的味道。”甘代远接过包子,打开餐盒,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小婧啊,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没带手机。” 孙婧以为甘代远忘了带手机,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怪不得呢,哥,你是不是要用手机啊。” “不用。没什么事,用不着带它。”甘代远说,“这样我就能暂时消失一会儿了。” 甘代远向孙婧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现在他是自由的,只要他愿意,在松江这座城市,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甘代远重新盖上餐盒:“上车吧。” 孙婧大胆地绕到小车的另一侧,开车坐在了甘代远的身边。刚才出来的时候,她是坐在甘代远后面的,几乎是甘代远把他塞进车里的。 “本来我想请你吃包子,现在变成了你请我吃包子。”甘代远说,“你这个客人叫我这个主人情何以堪啊!” 孙婧坐进车里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很麻烦,不要说腾出手来吃包子了,找到一个放包子的位置都是问题。她隐隐记得,自己有很多年没有在车里吃东西了,更何况这是甘代远的车,她既然不想让车里充满包子的气味,更不想因为吃包子把车弄脏。 “小婧啊。我还是送你回去吧。”甘代远说,“有了这些包子,我就放心了,至少今天晚上你不会挨饿了。” “哥,我不想回去。”孙婧往甘代远的身边凑了凑,“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你反感我吗?” “我怎么会反感你,你是我的朋友。”甘代远把车开进了饭店门前的停车场,“小婧啊,我饿了,我们在停车场吃包子吧。” “哥,这个地方安全吗?会不会有人认出哥的车啊?”孙婧发现甘代远不赶她回医院了,心里感觉特别得意,她发现这家饭店规格不低,万一有人认出甘代远的车就麻烦了。 甘代远忽然调转了车头:“哎呀,多亏你提醒我,这里也不安全。” “咯咯……这说明我还是有用的。”孙婧说,“哥,让我给你当秘书吧,我保证用心服务,把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甘代远调转车头,出了停车场,沿着大道前行。 “给我当秘书,那你就屈才了。”甘代远说,“还是让我来你给当秘书吧。” 车速很慢,甘代远似乎没有拿定主意,到底去干什么。孙婧心里很着急,自己手里拿着包子,甘代远到现在还没有吃上呢。她敢肯定甘代远一定是饿了,因为晚上他吃得很少,一个管理上近千万人口的市长,白天忙碌了一天,吃那点东西怎么行呢。 “哥,你开车,我喂你包子。”孙婧侧过身来。 “不用。”甘代远说,“我有手有脚的,一会儿我自己来,你先吃吧,我想你也饿了。” 孙婧见甘代远的态度并不坚决,便隔着餐巾纸,从餐盒里取出了一个大包子,送到了甘代远的面前。 甘代远侧头瞅了孙婧一眼,犹豫片刻,狠狠地在包子上咬了一大口。 这一刻,孙婧开心极了。她忙从纸兜里取出一瓶果汁,把吸管送到甘代远的嘴边。甘代远也不客气,张嘴叼住了吸管,一口气吸掉了半瓶果汁。 “啊,太好吃了。”甘代远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比山珍海味还好吃吗?”孙婧不太相信甘代远的话,觉得他有点太夸张了。 “小婧啊,来到松江以后,饭局太多。”甘代远说,“每顿饭都是酒啊酒,很少有吃主食的时候。” 孙婧双手举着包子,又送到了甘代远的嘴边。甘代远双手把的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方。 “香……”甘代远自言自语着,低头又在包子上咬了一大口,一个大号的山东包子只剩下一半了。 “哥,你慢点,真的有那么香吗?”孙婧有点怀疑。 “不信你尝尝。”甘代远说。 孙婧双手拿着包子,不可能再去取另一个包子。甘代远的话给了她一种勇气,她收回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小口,甘代远的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嗯,味道是很好。”孙婧细细地品味着,“我这些年很少吃包子了,我忽然发现原来包子可以这么大,这么好吃。” “呵呵,小婧啊,我看你也是饿了。”甘代远一只手松开了方向盘,“我自己来吧。” “哥,注意安全!”孙婧提醒甘代远。其实前面一辆车也没有,根本没有任何危险。她就是不想把包子交到甘代远的手里,那样她就不会与他这么近了。 “哥,我们一起吃吧。”孙婧盯着甘代远的眼睛。 “你说了算,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甘代远说。 不等甘代远说完,孙婧又在包子上咬了一口。 甘代远这回扭头看着她,孙婧并不在意,因为车里太暗,他根本看不清她。 “嗯,哥,你再喝点果汁吧。”孙婧把果汁递到了甘代远的嘴边,甘代远也不推辞,再次叼住吸管,一口气把果汁吸光了。 “感觉好多了。”甘代远说,“没有那种饥饿感了,小婧,你吃吧。” “那我真吃了?”孙婧问。 “吃吧,不用管我了。”甘代远说。 孙婧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又拿出了一个。她知道甘代远真的饿了,刚才的包子几乎被她吃了一半,半个包子根本填不饱甘市长的肚子。 她把包子递到甘代远的嘴边,甘代远并没有吃:“你先吃吧,不要管我了。” “你先吃吧,吃饱了好专心开车。”孙婧说,“我什么时候吃都行。” 甘代远腾出一只手,要接那个包子,孙婧并没有给他。 “这样不卫生。”孙婧说,“你开车,我喂你。” “说实话,我不好意思。”甘代远说,“我不能欺负你。” “我愿意。”孙婧说。 甘代远不再说话了,低头在包子上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起来。孙婧收回包子,也咬了一口,感觉心里特别满足。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着同一个山东大包子,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包子很快就吃完了。 “这包子真的很绝,**馅厚,香而不腻,肉很松软,白菜却那么清脆,简直绝了。”孙婧说着,取出了另一瓶果汁。 她刚要把吸管放到嘴边,就想到甘代远可能还要喝,便把吸管递到他的嘴边。 “我的喝完了,这是你的,你喝吧。”甘代远说。 孙婧笑着:“还有呢,你喝吧。” 甘代远相信了孙婧的话,又叼起了吸管,这次没有喝那么多,只喝了一口。孙婧随即把吸管送到自己的嘴里,也吸了一口。此时,她觉得这果汁是那么甘甜可口,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两个人很快把第二个包子吃完了,孙婧虽然有了一种饱腹感,但她还是想吃,因为甘代远可能还是没有吃饱。 一会儿的功夫,第三个包子也吃完了。 孙婧又把果汁递到甘代远的嘴边,甘代远吸了一大口:“酒足饭饱了。” 孙婧拿起纸巾,为甘代远擦了擦嘴,刚把纸收好,就听到甘代远嘀咕了一句:“坏了……” 孙婧不解其意,什么啊就坏了:“哥,怎么了?” “我把车开进了市政府大院了。”甘代远说。 “啊?”孙婧吓了一跳,这可是她没有想到的:“不要停车,不要停车,继续往前开,开到你平时下车的地方。” “为什么?”甘代远问。 “因为这样才是正常的,否则保安就会觉得我们不正常了。”孙婧觉得很有意思,甘代远和她一起吃着包子,能把小车开到市政府大院里,他一定是溜号了。 “小婧啊,你说得对。”甘代远说着,把车开上了正门的雨搭,“我忽然发现,小婧很有魄力啊。” “哥,你不要慌,把车开到平时停车的地方,然后你下车,回办公室去。”孙婧说,“然后我坐到你的位置上等你。” “我上去干什么啊?”甘代远说。 “哥,你忘了,你答应过夫人,到了办公室给她打电话的。”孙婧说。 “不用打,她那是多事。”甘代远说。 “哥……”孙婧推了甘代远一把,“因为今天你是和我一起出来的,所以这个电话你必须打。” “真的不用打。”甘代远说,“我没有这个爱好。” “哥……听话,别任性。”孙婧撒娇道,“你们做领导的,后院可不能起火啊。” 第597章 多情的夜晚 “小婧啊,我没想到,你考虑问题这么周全。”甘代远说,“就按你说的,我上去一趟,你在车里等我一下吧,我很快就回来。” “哥,您不用着急,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孙婧向甘代远摆了摆手,看着他下了车,进了弹簧门。 甘代远一走,孙婧立刻挪到司机位上,借着微弱的光线,熟悉了一下小车。孙婧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发热,心口嘭嘭跳得厉害。本来这个时间应该在甘市长家里吃饭呢,谁能想到他的夫人这么早就回去了呢,还暗藏锋芒地敲打了她一顿。现在好了,她和甘代远单独在一起,让孙莹莹独自品尝尖酸的后果吧。 甘代远很快就从楼里出来了。 孙婧他转到了小车左侧,隔着车窗看到了里面的孙婧。 孙婧摇开车窗:“领导,我来开车吧。” 甘代远“唔”了一声,打开了后门,坐了进去。 这一刻孙婧失望极了,她本指望自己来开车,甘代远可以坐在她的身边呢,没想到他坐到后边去了。甘代远为什么要坐到后面去呢?他怎么就坐到了后面呢? 小车缓缓启动,下了雨搭,驶向大门。 孙婧觉得很奇怪,甘代远上车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刚才他下车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小车驶出大门时,孙婧轻按了一个喇叭,向走出保安室的保安致意。 “哟,不好意思,我怎么让你开上车了。”甘代远仿佛从深思中回到了现实。 “哥,您放心吧。”孙婧说,“我在县里的时候,有一个时期经常往返蓝河和县城,我不敢说自己是个老司机,但一般的道理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那好,你愿意开就开吧。”甘代远说,“我还想把你送到医院呢,你把车开到医院吧,然后我把车开走。” 孙婧发现甘代远去了一趟办公楼,出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没有刚才热情亲切了。说话的口气也是程式化的,没有一点儿感情色彩。 “哥,你下来得太快了,给家里打电话了吗?”孙婧问。 “噢,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甘代远说,“又打几两个工作电话,处理了一点事情。我没带手机,有的人就以为我在办公室,已经有十多个未接来电了。” “直接去医院吧,你明天早晨还要做体检,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甘代远说。 孙婧的心里略感欣慰,甘市长还没忘记她住在医院呢。她不想直接回医院,想把甘代远送回家去,却不敢确认眼前这条道到底对不对。反正甘代远并没有提出异议,她准备走一会儿再说。 “小婧啊,你这是要往哪开啊?”甘代远问。 “哥,咱不回去这么早行不行?”孙婧想在路上兜兜风。 “行,你说了算。”甘代远说,“我也借你一个光。” 孙婧把车停在路边:“哥,你上前面来坐吧,我方向感不好,你给我当向导。” “没问题。”甘代远下了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甘代远坐在身边,孙婧的心里踏实多了。和自己心仪的男人坐在一起,心里感觉很爽。 “我今天好像有点过头了。”甘代远说,“小婧啊,你别往心里去。” 孙婧不知道甘代远要说什么,什么叫过头了。她想了想,甘市长要说过头的话,可能是指刚才来的时候,他们一起吃包子,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地方算过头了。 孙婧发现,原来甘代远是这么理智的人,他只不过回了一趟办公室,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一付面孔。 “小婧啊,现在工作还顺心吗?”甘代远问。 “还行。”孙婧说,“比县里容易一些。”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过吧?”甘代远问。 “咯咯……”孙婧笑了,“我都习惯了。”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她当然是一个人过呢。在她的大脑里,现在还没有什么可嫁的人,更没有什么具体目标。甘代远能问起这么敏感的问题,让孙婧多少觉得有些难堪。 “人这一生啊,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坎,人说三穷三富过到老,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啊。”甘代远说,“我是你的好朋友,你有什么烦心事,为难的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不敢说能帮上你,但至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 “哥,你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孙婧说,“我一个小女子,有何德能,劳您这么高看啊。”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甘代远说,“你已经帮我过不止一次了,尤其是在明明的问题上,我领教了你的说服能力。你看,今天明明不是已经改变主意了。” “哥,我目前还没有什么事需要您分担,真的。”孙婧说,“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虽然遇到了各种问题,但我都能自己处理,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婧发现甘代远并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他即使做过什么不妥的事情,也很善于反思,能及时调整自己的方向,步入正常的轨道。 他现在就在调整自己的方向。 “小婧啊,你还年轻,总这样单着也不是个事。”甘代远说,“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一下。” “我想找一个像您这样的。”孙婧脱口而出。 “你快别安慰我了,我有什么好的,到了家里,还不是末把手一个。”甘代远说,“不过,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这说明你希望找一个喜欢做事,能够做事的人。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帮你选一个。” 孙婧见甘代远这么表态,心里觉得有些失落,自己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了,甘代远好像根本不领情啊。明白又有什么用啊,人家现在是副省级干部,自己才是正处级,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再说他现在有着幸福的家庭,有着那么可爱而任性的女儿,自己独身又怎么样,总不能去破坏人家的家庭吧。再说了,就算她算怎么样,那也得甘代远有想法才行啊。 “哥,我说的是真的,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孙婧说,“如果不合拍,就算两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这么多的优点集于一身,这样的女性并不多啊。”甘代远说,“不论怎样,你一定要保持一个好心情,心表不好,很容易生病。” 孙婧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油箱的油不多了,如果正常行驶,也就再走个一二十里的样子,再多就不好说了。她放慢了车速,却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哥,前面是路口,应该怎么走?”孙婧问。 “尽快并道,路口往右拐吧。”甘代远说。 “哥,我挺崇拜你的。”孙婧说着,并入了右边的车道。 这一次甘代远没有反应,孙婧侧头看了看甘代远,见他专注地看着前方。 “我可没有巴结您的意思啊!如果您不是市长的话,我照样还会这么说的。”孙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一下,是怕甘代远误会,觉得她太俗气了。 “其实我也很欣赏你。”甘代远终于搭腔了,“你虽然愿意和我在一起,但你对我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也没找我办过任何事情,这也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我真希望你能找我做点什么。” “我还没有俗到那个份上。””孙婧腾出一只手,放在甘代远的手上,“大哥,谢谢你这么理解我。” 甘代远的手翻转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和你在一起,让我至少年轻了二十岁。”甘代远说,“你别看我在人前指手划脚,挺风光的,所有的人都对我面带微笑,客客气气,但静下来的时候,其实我也挺孤单的。今天和你在一起,让我又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又快到路口了,孙婧按照甘代远的引导,向左拐了一个弯。 “小婧啊,你在路边停一下。”甘代远说。 孙婧乖乖地把车停在路边,不远处就是一个超市。 “稍等我一下。”甘代远下了车,去了超市。 甘市长去超市做什么呢?孙婧心里直犯嘀咕,早知道这样,她替他去好了,但愿他不要让别人认出来,否则就有点麻烦。 甘代远很快出了超市,手里拎着两个大号的塑料兜子。 “咯咯……”孙婧笑出了声,“甘市长还逛超市啊,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在家里一定是个丈夫,谁嫁了他这样的人啊,真是上辈子修来的。” 甘代远打开后门,把两个大塑料袋放了进去,来到驾驶室旁,轻轻打开门。 “小婧啊,你歇一会儿,我来开吧。”甘代远说。 孙婧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位置。 “我开得不好吗?”孙婧问。 “你开得很好,不过刚才权力掌握在你手里,你肯定要把我送回家里去。”甘代远坐在驾驶位上,“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往哪开我说了算,我得先把你送到医院去。” “你玩懒,不带这么玩的。”孙婧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原来甘代远怕她先送他。 “小婧啊,你聪明一晚上了,也应该失算一回了吧。”甘代远得意地笑着,“你说我一个大男人,能让你送吗?然后你再打车回去,那我成什么人了?走吧,我送你回医院。” “我不想回去!”孙婧说。 “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甘代远说,“我现在最担心你的身体,等检查结果全出来了,确定你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要是有问题呢?”孙婧问。 “我估计不会。”甘代远说,“老天爷会很眷顾你。我给你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你这两天一定要注意饮食,出门在外,不要亏待了自己。” 孙婧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刚才甘代远去超市给他买卖水果去了,一个大市长竟然这么细心,让她感到非常意外。 “哥,我不想回去,我想再转一会儿。”孙婧说。 第598章 撇清性关系 孙婧一看表,吓了一跳,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孙婧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和甘代远在一起已经四、五个小时了,“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开车回家,我打车去医院。” “小婧,上车吧,其它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这种小事你必要听我的。”甘代远说着,抓起孙婧的胳膊,把她拉到车前,打开车门,把她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孙婧回到医院,简单洗漱了一下。她躺在病床上,晚上的一幕一幕,立刻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甘代远这个人温馨,理性,做事讲究尺度,虽然她晚上在甘代远的家里呆的时间不长,也没有机会聊一聊,但她并不觉得尴尬,因为甘代远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补偿了她。 甘代远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己如果有这个一个丈夫该多好啊!孙莹莹虽然今天对她很不客气,但作为甘代远的夫人也情有可愿,这么优秀的老公,如果不看紧一点,很可能被别人女人祸害了。可是今天甘代远已经精神出轨了,他能和她一人一口在一起吃包子,说明他并不反感她,甚至喜欢和她亲近,只可惜时间太短了,尽管当时他正在开着车,但他完全可以拒绝啊。 孙婧躺在床上,心中有一种隐隐的忧虑,今天甘代远对她这么亲近,可能与她的身体有关,难道自己真的得了什么不好说的病吗?现在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到时候自然就知道结果了。 孙婧明天一早要检查身体,晚上还要在蓝河望月楼宾馆请申一甲的父母吃饭。她很快拿定了主意,检查完身体就回蓝河,晚上与与申一甲的父母吃完饭,连夜回省城,这样虽然会忙碌一些,但基本上可以做到两不耽误。 孙婧来省城之前已经与望月楼宾馆餐饮部侯经理通了电话,让他帮忙安排一桌晚餐,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可是孙婧还是不放心,一早起来又给侯经理打了个电话,确认了菜单和饮品。 孙婧做完了全部的体检项目,已经是上午10点钟了。他悄悄离开医院,打车赶到了客运站,直接做大巴车回到了蓝河市的家里。 孙婧与申一甲通了电话:“一甲啊,这两天父母玩得怎么样啊?” “非常好。在情人谷玩的非常高兴,正准备往回赶呢。”申一甲说。 “晚上直接到望月楼宾馆,我给你的父母接个风。”孙婧说。 “不麻烦了。”申一甲说,“不给你添麻烦了。” “嗯,这怎么叫添麻烦呢,我们旅游局为申大秘的父母提供一点方便而已。”孙婧说,“可不敢说添麻烦。” “母亲让我谢谢婧姨呢。”申一甲笑道。 “咯咯……”孙婧开心地笑了,申一甲这小子诡着呢,见不见的叫上婧姨的,嘴像抹的蜜似的。“一甲啊,不是我夸你,和你相处吧就是省心。”孙婧说,“我们俩的关系,你和父母拎得这清,真是难为你了,晚上千万给婧姨个面子,让我见见你的父母。” “那就谢谢啦。”申一甲说,“其实真不用,你那么忙。” “行啦,你别墨迹了。”孙婧说,“晚上别忘了把女朋友带上啊,让我们认识认识。” “女朋友?”申一甲显得很意外,“她上班呢。” “那个姜玉慧没去啊?”孙婧也觉得挺意外,按理说申一甲的父母大老远的来了,他的准儿媳应该陪同才对啊。 “一甲,父母第一次来蓝河,为什么不带上女朋友一起玩啊?不会是你们闹拐扭了吧?”孙婧问。 “没有没有,她这两天忙一些。”申一甲说。 “白天忙,晚上也忙吗?”孙婧说,“晚上你一定叫上姜玉慧一起来。” “这个……”申一甲说,“行,我争取吧。” 孙婧并不想在晚餐这种场合见到申一甲的女朋友。 她号称是申一甲的小姨,现在婆家来人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果申一甲的女朋友也过来,她身份很可能露馅。不过也没有大问题,只要申一甲和父母多嘱咐几句,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孙婧提前十五分钟赶到了望月楼餐厅,她前脚刚到,申一甲领着父母也到了。 孙婧看了看申一甲的身边,只有一胖一瘦两位老人,并没有看到什么年轻女子。 她迎上去,热情地和申一甲的父母打着招呼:“姐,姐夫,玩得还好吗?” “妈,她就是婧姨。”申一甲扯了扯母亲郭兰花的袖子,“漂亮吧?” “这闺女,你一叫我姐,一下把我叫年轻了,你还是叫我阿姨吧,我看你和申一甲也差不了多少。”郭兰花笑着抓住了孙婧的手。 “妈,那不差辈了嘛!人家可都三十多了,长得年轻,辈在那儿呢。”申一甲说。 申秀成在旁边捅了捅郭兰花:“兰花啊,年轻还不好吗?申一甲管人家叫婧姨,那自然是我们的妹子啦。” “姐,咱们还是亲戚呢。”孙婧对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 “妈,婧姨说得对,我们单论过。”申一甲说。 郭兰花一脸的懵懂,看看申一甲,又看看孙婧。 “就那个我姨她闺女小霞不是嫁给了一个军官吗?”申一甲说,“那个军官的连襟有个亲妹妹,有个表姐,那就是婧姐。” “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都让你把我绕迷糊了。”郭兰花笑着摆了摆手。 孙婧“咯咯”地笑了,上前拧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哎哟”一声,“婧姐,你怎么掐我啊?” 孙婧不得不服气,申一甲这小子太有才了,她和申一甲这么简单,这么暧昧,这么虚假的关系,被他一说,变得这么复杂,这么真实,又是这么不可查证。 “兰花啊,那人家是该管你叫姐啊!”申秀成一本正经地说,“小霞是嫁了个官军。听说那军官已经当上营长了呢,人才,非常人才。” “一甲啊,还是你的表达能力强啊,几句话就把你婧姐我给坐实了。”孙婧边走边说。 “婧姐,那不叫坐实。”申一甲说,“那叫拎清,小意思。” “宝贝儿,你快别贫了,请我姐和姐夫进入坐吧。”孙婧推开了单间门,心里特别轻松畅快。其实她接待申一甲的父母,最担心的也就是她和申一甲的关系,她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和他的父母攀上姐妹关系,没想到申一甲这张嘴来得这么快,这还没进单间呢,就让他搞定了。 郭兰花牵着孙婧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了。 “姐啊,你和我姐夫坐主桌,我和申一甲坐两边,你看这样行吗?”孙婧说。 “行,行,我们乡下人,没这么多说道。”郭兰花说,“秀成啊,你挨着申一甲,我挨着一甲他婧姨。” “兰花,你今天少说两句啊。”申秀成说,“一甲他婧姐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可别让人家笑话。” 孙婧拉着郭兰花落坐,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甲啊!姜玉慧呢?你把姜玉慧弄哪去啦?”孙婧问。 “她……她晚上有事。”申一甲轻描淡写地说,“今天过不来了。” “真有事假有事?”孙婧觉得申一甲的安排有点不妥,请申一甲的父母吃饭,申一甲的老婆应该过来啊,这马上都要结婚了,何况两位老人又是大老远来的。 “真的真的,她饭局多,不来就不来吧。”申一甲说。 “一甲,你的心粗了点吧?”孙婧说。 “她真有事,每到月末她们就忙,上景区她都没有请下假来。”申一甲说。 “你就忽悠吧。”孙婧说。 姜玉慧没来,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家和申一甲是一家人嘛。孙婧心里轻松了不少,如果这样的话,今天晚上这顿饭,她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开始走菜了,一个个精致的小碟上桌了。一瓶茅台,两瓶干酒摆在了桌子边缘。 郭兰花隔着申秀成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一甲啊,我和你爸带来的松茸和榛蘑,你明天给你婧姨送去,今天来得急,没时间回去取。” 孙婧连忙摆手:“姐,不用,这些东西我都不缺,再说我家也很少开伙作饭,经常叫外卖。” “一甲他婧姨,他姨夫在哪儿高就啊?”申秀成问。 “爸!”申一甲想拦住父亲,可是已经晚了。 “好好,我多嘴,我多嘴。”申秀成摆着手。 “一甲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就我这点事,你不说我也会说,我不说,那小霞不是也会告诉两位老人嘛。”孙婧转向申秀成,“姐夫,我和闺女她爸离了,现在带着孩子过呢。”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寂。 “他婧姨啊!”郭兰花握住孙婧的手,“你这么好的闺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你别往心里,等着让申一甲给你找一个姨父。” “我一个人挺好的。姐啊,今天咱们不唠那些不开心的事,看到你们身体这么好,真的为你们高兴。”孙婧说,“你们有一个又优秀,又懂事的儿子,现在一甲在蓝河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这都是你们教子有方啊。” “我们哪有什么方啊!”郭兰花说,“一甲一个人来到蓝河,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你帮衬着,他也不会有今天。” 申一甲一阵忙活,倒好了酒。 门开了,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接待办主任、望月楼宾馆董事长兼总经理方东明带着餐饮部侯经理进来了:“孙局长,你可是稀客啊!” “哎哟秘书长,怎么把您给惊动了。”孙婧站了起来。 方东明一眼就看到了申一甲:“申大秘,我早就听说你和孙局长是亲属,一甲隐藏得很深啊。” 申一甲嘿嘿笑着,没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多余了。 “这不,我姐和姐夫来看儿子了。”孙婧说,“我们今天属于家庭小聚。” 这时,孙婧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直接挂断。他挂断手机才发现,电话是松江市市长甘代远打来的。 第599章 女人的器官 孙婧不知道这是甘代远打来的电话,如果知道是他的电话,她就不会挂断了。既然已经挂断了,孙婧不想马上打回去,现在方东明来了,她如果当着他的面接打电话,会显得很不礼貌。 虽然方泽明只是一个正处级干部,论级别和甘代远没法比,但是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方东明可是个有实权派。他能亲自过来看一看,也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 “大哥大嫂好啊!”方东明并没有注意孙婧的微妙举动,上前与申秀成、郭兰花握手,“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酒菜和不各二老的口味。” “太丰盛了!”申秀成说,“谢谢领导关怀。” “不要客气!”方东明说,“孙局长是我的好朋友,一甲不仅是我的好朋友,还曾经是我的好同事,今天晚上这顿饭,就算我我方东明的一点心意,二老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谢谢,谢谢。”申秀成和郭兰花不停地说着谢谢。 “秘书长,如果您方便的话,就留下来吧?”孙婧对方东明说。 “我这儿还有事儿,有几个比较重要的接待,我得过去看一下。”方东明说,“孙局长、申秘书,我就不陪你们了。” 王东明很快就走了,孙婧终于松了一口,她可以抽时间给跟甘代远打一个电话了。可是酒桌刚开不长时间,她马上离开显得有点突兀,准备先敬意两杯酒,等一会儿再给甘代远回电话。 孙婧先是向申秀成和郭兰花敬了一杯酒,又介绍起桌上的菜品来。按照她的猜测,像甘代远这个级别的人物,不可能连续给一个人打电话,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甘代远应该不会再给她打电话了。 孙婧正这么想着,手机铃突然响了,孙婧被吓得一抖。 “天啊,吓死我了。”孙婧自言自语道,手机铃声是从申一甲的身上传来的。 “我给婧姨压压惊,敬您一杯。”申一甲看都不看,就随手挂断了手机,端起杯子,对孙婧说。 孙婧觉得太有意思了,申一甲这个挂断手机的动作,怎么和她刚才的动作那么像呢。她是因为方东明来了,不方便接手机,申一甲是因为什么不接手机啊?难道是因为她在场? “一甲啊,你这个手机铃声是你自己选的?”孙婧问,“很激情啊。” “这些天宫书记不在家,我换了一个铃声,老用一个铃声太单调了。”申一甲说着,郑重其事地与孙婧碰了杯,“今天的晚餐,让婧姨操心了,非常感谢。” “一甲,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为什么不接手机啊?”孙婧问。 “没事,听声音就是一个骚扰电话。”申一甲的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又响了。申一甲看着孙婧,撇了撇嘴:“这些搞推销的,打电话也不看个时候。” “不会是你女朋友吧?”孙婧提醒申一甲看看手机。 “神算啊,真是她。”申一甲掏出手机看了看。 孙婧觉得机会来了,申一甲接女朋友的电话,她可以出去给甘代远打个电话,这样就显得很顺势,一点儿也不突然。 “那正好,你让她过来吧,一定要让她过来啊。”孙婧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我去方便一下。” 孙婧出了房间,立刻回拨了甘代远的手机号,手机立刻接通了。 “哥。”孙婧亲昵地叫了一声,“刚才人多,不好接您的电话,现在没事了,我在走廊里。” “小婧啊,我怎么听说你不在医院里?”甘代远问,“去哪儿了?” “我回了一趟蓝河。”孙婧说。 “回蓝河了?”甘代远的声音高了起来,“跳跃性太强了,你得让我消化一下,你今天不是做检查嘛,怎么这么快就到蓝河了?” “咯咯……”孙婧笑了起来,“家里来了两个亲属,我赶回来接待一下,陪他们吃个饭。” 甘代远说:“你是怎么回去的,你来松江不是没带车嘛?” “哥,那很简单啊,我坐大巴回来的,半个小时一趟,几个小时就到了。”孙婧说,“谢谢哥哥的关心。” “那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啊,我给派台车。”甘代远说,“就你现在的身体状态,真的不适合长途跋涉。” “我感觉没什么问题,谢谢哥哥的关心。”孙婧觉得在走廊里打电话太显眼了,遇到熟人不打招呼还不好,便边说边走,来到离洗手间很近的一片宽敞地带,面对着窗外。 “小婧,院长责成科主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甘代远说,“你想先听哪一个啊?” 孙婧的心里格登一下,坏消息?什么坏消息?听甘代远的口气,不像有什么噩耗的样子啊! “我想先听坏消息。”孙婧提醒自己要镇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也不算太坏。”甘代远说,“小婧,你的乳房里的确存在一个硬块,医院的病理实验已经得出了结论,我不懂医学术语,但院长的话我还是听明白了,这个硬块属于半年内新生的良性肿瘤。” “哥,你吓了我一跳。”孙婧屏住呼吸,听甘代远说完,长长地呈了一口气。 甘代远说:“我觉得这个结果还是比较乐观的,这位科主任给出了两套治疗方案。一套是保守治疗,中西医结合,过程可能会长一些。一套是手术治疗,切除病灶,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保守治疗。”孙婧脱口而出。 “好,我也同意你保守治疗。”甘代远说,“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拥有漂亮健康的乳房,我也对医生表达了我的想法,觉得你应该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法。你不要有什么压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想你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乳房”两个字竟然从甘代远的嘴里说出来,而且那么轻松。孙婧顿时觉得脸有些发烧,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甘市长现在和她讨论病情呢,病不忌医啊。 “哥,好消息呢?快点告诉我。”孙婧有点迫不及待了。 “我就知道你很想知道那个好消息。”甘代远说,“子宫肿瘤已经被排除。” “太好了!”孙婧几乎叫了起来。 “像你这样子宫内存在微小颗粒和赘生物的女性,在健康女性中占有一定的比较。”甘代远说,“这些女性多数都能够健康幸福地生活,终生不受任何影响。” “谢谢哥。”孙婧说,“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现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总的来说,这次排查的结果还算不错,这回你可以放心了。”甘代远说,“接下来的事情,是你要配合医院,做好下一步的治疗和预防,我建议你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按照医院的治疗方案进行治疗。” “好的,我明天就回松江。”孙婧说,“我准备先开一些药,带回蓝河治疗。” “你明天到医院到报之后,给我打个电话。”甘代远说,“我准备为你庆祝一下。” “哥,您这么忙,我看不用了,您的心意我领了。”孙婧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沾沾自喜,又能很快见到甘代远了,又能和甘代远坐在一起吃饭了。 “你不要客气。”甘代远说,“这两天我也没睡好觉,真的很担心,你这么年轻,如果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就对你太不公平了。” 孙婧与甘代远通完话,心里很兴奋。 她根本没想到,甘代远给她打电话,是为了把检查结果告诉她,而且还要为她庆祝一下。 孙婧回到大单间,申一甲正和母亲郭兰花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忙站了起来,一直到她在另一侧落坐。 “打了一个电话,耽误了一会儿。”孙婧忽然想起,刚才出门时申一甲正准备接女朋友的电话,“是女朋友来的电话吧?她怎么说,能不能过来?” “小慧正往这边赶呢,很快就到了。”申一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就对了,这才叫家宴呢。”孙婧说着,看看申一甲旁边的餐具,“一甲,你先给小慧倒上酒吧,今天得罚她一杯!” “罚她酒?”申一甲咧嘴笑了,“那正中下怀了,你不罚人家都找酒呢。” “那好啊,喝酒不装假,说明你的小慧很真实啊。”孙婧说。 孙婧心里坦然多了,姜玉慧来的正是时候。如果姜玉慧今天和申一甲一起来,她还真得费点口舌去解释她与申一甲的关系,不过现在不用了,申一甲已经把她和他的关系理顺了,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今天申一甲的父母在场,姜玉慧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怀疑了。 申一甲的手机又响了,申一甲从桌上拿起手机看了看,随即接通了。 “二楼餐厅,最里面的兰花厅。”申一甲说,“算了,我去接你一下吧。” 孙婧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醋意,这小子对女朋友很上心啊,他就从来没有接过她。她以前和他去饭店吃饭的时候,都像做贼一样,一个先进,一个后进,两个人在单间里会合,唉,虽然很真实,但那终究是一场见不得人的感情。 “小婧啊。”郭兰花对孙婧的称呼忽然变了,不再叫一甲他婧姨了,“你没见过一甲的对象吗?” 孙婧猜测,这肯定是申一甲的主意,刚才她不在房间的时候,申一甲对父母说了什么。 “没见过。”孙婧说,“这不想今天一起见见嘛,申一甲这小子一直藏着老婆,不肯定示人啊。” “我觉得这孩子吧,不是太懂事。”郭兰花嘀咕着。 申秀成在旁边捅了她一下:“你就少说两句吧。” “小婧又不是外人,我说说还不行啊?”郭兰花说。 孙婧的心一沉,看来一甲的母亲对这个姜玉慧不太满意啊,这就有点麻烦了。 “不懂事不要紧,成了家自然就懂事了。”孙婧劝着郭兰花,不过说的只有一种场面话,她总不能顺着郭兰花的话说。 门开了,姜玉慧拎着白色的手包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孙婧。 第600章 前情人PK现女友 孙婧一见姜玉慧心里就有底了,怪不得申一甲这小子动心了呢,这姜玉慧小模样不错啊,个子高,气质好,皮肤也不错。在她的面前,自己得装点大辈,不能露出什么破绽来。 “小慧啊,快来坐吧。”孙婧说。 姜玉慧把包挂在衣架上:“赶紧给我介绍一下。” 申一甲向孙婧指了指:“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婧姨,今天晚上是婧姨请客。” “婧姨好啊。”姜玉慧说,“你说一甲嘴多严,我跟他处了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不知道他有个当旅游局长的婧姨。” “这就是一甲的不对了。”孙婧说,“现在人家是蓝河一秘了,不把我这个婧姨放在眼里了。” “那他也不如我爸大啊。”姜玉慧说,“我爸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婧姨认识吗?” “全市人民都认识啊。”孙婧觉得姜玉慧挺有意思,这不没咋的呢,人家就自报家门了。不过说实话,市人大副主任还真挺打人儿的,至少是副厅级干部啊。 孙婧本来想罚姜玉慧一杯酒呢,但看眼前这架势,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还是算了吧,今天晚上的主题是申一甲的父母,就不拿姜玉慧开涮了。 孙婧是这么想的,可姜玉慧坐在椅子上,就端起了杯子。 “婧姨啊,我看你也不像申一甲的小姨啊,你们俩要站在一起,都会把你们当成……当成兄妹都有可能啊。”姜玉慧说。 “妈呀,小慧也太会说话了。”孙婧说,“我今天回家得偷着乐一宿呢。我哪有那么年轻啊,孩子都上学啦。” 姜玉慧扭头问申一甲:“你和婧姨的亲戚到底是怎么论的?” 孙婧心里很不爽,这姜玉慧也未免太心直口快了吧?进了屋就问她和申一甲的关系是怎么论出来的,这么小儿科的问题,她要是回答的话,未免太心虚了吧。 “一甲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孙婧对斜对面的申一甲说,“看来你心里还是没有我这个小姨啊,要不怎么小慧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慧啊,我和婧姨是实在亲戚,我是一直把她当亲姨看的。”申一甲说。 郭兰花接过话来:“小慧啊,你婧姨是我亲姨家的亲戚,一甲能在蓝河立脚,可是多亏了她帮忙啊!” “婧姨啊,你别怪我多嘴啊,我就是和婧姨拉拉家常,没别的意思。”姜玉慧说着,把杯子伸向孙婧:“来吧,我敬小姨一杯,您替我多管着一甲。” “管不了了!”孙婧与姜玉慧碰了杯,“人家一甲是蓝河一秘,我现在跟人家说话还得低生下气呢,生怕他在市委书记面前给我做点醋。” “有你管就够了。”申一甲用胳膊肘碰了姜玉慧一下,“小姨现在可忙了,哪有时间管我啊。” 姜玉慧一点不生,让孙婧觉得轻松不少,看来和她打成一片并不是什么难事。孙婧心里感到很安慰,申一甲能找到这么一位漂亮女生,还是财政局的,应该算和他比较般配了,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 孙婧想到这里,又端起杯来:“一甲和小慧,听说你们就要结婚了,我借今天的机会提前祝福你们,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相伴幸福一生。” “谢谢小姨。”申一甲抢话道,“有您的祝福,我和小慧肯定幸福的。” 孙婧坐在申一甲和姜玉慧的斜对面,中间隔着两位老人。她不想因为姜玉慧的到来,慢怠了他们,不停地劝酒劝菜,还往郭兰花的小碟里夹了些菜。 姜玉慧跟申一甲嘀咕了几句,因为声音很低,孙婧并没有听到。 “一甲啊,你照顾好小慧,让她多吃点。”孙婧说,“我这边负责姐和姐夫。大姐啊,这次来多住几天,我帮你再物色几点好玩的地方。” 郭兰花说,“小婧啊,不麻烦你了。我和你姐夫住两天就回去了。” 孙婧听郭兰花的口气不对,还没怎么什么聊呢,她为什么就准备回去了?她正想探探郭兰花的心思,姜玉慧忽然蹦出一句:“婧姨,我们还是邻居呢?” 孙婧一下愣住了,姜玉慧怎么这么快就和她攀上邻居了,难产申一甲买新房了?那样可有点麻烦了,她和这小两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倒没什么,申一甲难保哪天不露馅啊。 申一甲忙接过姜玉慧的话:“婧姨,你借我的那套房子,就在小慧的楼下。” “有这么巧吗?”孙婧立刻听明白了,申一甲现在住的地方就在姜玉慧家楼下,这么说她和姜玉慧还真成邻居了。 “婧姨啊,严格地说,你家和我妈是应该是上下邻居。” “小慧啊,你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孙婧问。 “文化局副局长。”姜玉慧说,“我妈叫华丽丽。” 孙婧吃了一惊,华丽丽原来和姜震东是一家啊!这个女人她太熟悉了,人称文化局大花瓶,漂亮是真漂亮,但也很风流啊,经常和市级领导打成一片。 “哟,原来你是华局长的女儿啊,看来蓝河真是太小了。”孙婧说,“华局长我当然认识啦,开会经常能碰上,我们还是同一个主管市长呢。” 孙婧立刻开悟了,怪不得申一甲能和姜玉慧走到一块呢,他和姜玉慧楼上楼下住着,见面的概率太高了,难免会日久生情。 “小慧啊,咱们是越唠越近了。”孙婧端起杯子说,“回去给你妈带个好吧。” 姜玉慧把杯里的红酒干了,就像喝水一样。孙婧有点为她担心,这姜玉慧豪饮啊。这酒虽然是红酒,可也没有这个喝法啊。 姜玉慧说:“婧姨,你在那住过吗?” “没住过,我有地方住。”孙婧不想在房子上打转转,想赶紧叉开话题。她捅了捅郭兰花的胳膊,“姐啊,吃饭不耽误聊天,您不要撂筷啊!” “婧姨啊,我有新房子,我爸送我的。”姜玉慧不无骄傲歪着脑袋,“一甲啊,我要去洗手间,你陪我去吧。” 孙婧装作没听见,人家一甲和姜玉慧是一对,愿意上哪上哪儿,只要不是当着她的面亲热。申一甲慢腾腾地站起来:“小姨,你先坐啊,我们去去就回。” 孙婧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姜玉慧贴在申一甲的身上,几乎是搂着他走向门口。申一甲可能是碍于她的存在,直挺挺地往前走。 这两个人挺亲热啊,姜玉慧在长辈面前也一点都不避讳。孙婧从心里为申一甲高兴,他的小女友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的,有一点自负,还有一点浮躁,不过既然一甲看上眼了,那就衷心地祝福他们吧。 孙婧的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醋意,本来她已经在心理上准备好了,正确面对申一甲的恋爱婚姻和家庭,可是当他的女朋友直切地走入她的视线,她的心里还是有一别扭。 姜玉慧和申一甲一走,郭兰花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孙婧感觉怪怪的。 “大姐啊,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孙婧问。 “没有什么不舒服,她就那样。”申一甲的父亲申秀成解释道。 “来了好几天了,想过个礼吧,到现在还没定下过多少钱呢。”郭兰花说,“一甲平时挺爽快的孩子,怎么突然变得二二思思,含含糊糊。” “过礼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吗?”孙婧觉得奇怪,申一甲的父母都是蓝河好几天了,到现在过礼时间还没定下来,这的确不是申一甲的风格。 “小慧到现在也没吐口。”申秀成说,“申一甲这小子也不出声,让我们两口子猜啊!” 孙婧不用猜就知道,申一甲可能在礼金上与姜玉慧出现了矛盾,才导致过礼时间迟迟定不下来。按理说姜玉慧的家庭虽算不上富有,但也不是一般家庭啊,她既然选择了申一甲,不应该在礼金问题上过于纠结。就申一甲现在的发展趋势,以后当个县长局长,那都是轻松加愉快的事,姜玉慧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过于较真。 不是礼金问题,又是什么问题呢?孙婧想不出来。 申一甲和姜玉慧抱着膀回来了,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胳膊里挣出来,乖乖地回到座位上。 孙婧觉得应该敲打姜玉慧一下,免得惹两位老人不痛快。 “现在的年轻人真幸福啊!”孙婧说,“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劳动强度也没那么高了,哪像我年轻那时候,那才叫一个悲惨呢。” 申一甲似乎对孙婧的话产生了兴趣:“婧姨,你结婚时要是悲惨的话,蓝河这座城市恐怕也没有谁不悲惨了。” “一甲你不知道。”孙婧看了姜玉慧一眼,“我和姚云龙结婚那时候,连婚宴都没办,我们出去转了一圈就算结婚了。” “是挺悲惨的。”姜玉慧接过话茬,“婧姨,你那时候过礼收了多少钱啊?” 这个问题简直太赤“果果”了,孙婧愣了一下。她本来就想唠这个事,没想到姜玉慧先发问了。 “一万块钱,当时在蓝河应该也算是最高的了。”孙婧说,“我有一个闺蜜,节礼收了二千八百八十八,就美了好几天呢。” “妈啊,二千多块钱,现在买个包都不够。”姜玉慧说。 既然姜玉珏说话这么露骨,不妨直接问问她,她希望节礼收多少钱。孙婧拿定了主意,申一甲的父母不好问的话,她不妨试探一下。 “小慧啊,现在过礼是什么行情啊?”孙婧问。 “婧姨啊,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吧。”姜玉慧笑道,“一甲连新房都没有,是我爸把刚买的房子送给我了,你说我连房子都买了,还会在乎过多少钱吗?” 孙婧从姜玉慧的话里听出了一种怨气。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申一甲不用买新房了,过礼自然要多拿一些,可拿多少好呢? 第601章 婚前教育 “一申说了,给我过五万,外加全套首饰。”姜玉慧看着申一甲,“是不是啊,一甲?你什么时候去给我买首饰啊?当然啦,申一甲如果手头不宽裕的话,首饰就免了,他现在也就是一个工薪族,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的。” 首饰就免了?孙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五万块钱对于申一甲来说,不算一个小数目的,再加一套首饰,没有个七万八万的下不来。孙婧看申一甲的表情就知道,他和姜玉慧在过礼的问题上还没有达成一致,或者说,申一甲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 “小慧啊,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啊?”孙婧说,“你跟婧姨说说,我对首饰还算在行,不行这个事我就帮你办了吧,市里的几家大珠宝店老板,我都认识。” 申一甲很不情愿地说:“那不用,这种小事就不对婧姨操心了。” “为什么不用啊?”姜玉慧说,“人家婧姨是一片好心,再说了,认识人折扣还低呢。” 郭兰花似乎也看出了名堂:“小婧啊,我就一甲这么一个儿子,他和小慧既然看中了,我们作父母的没什么说的,一定达到人家姑娘满意。我的意思,给姑娘拿八万块钱,首饰就让她自己选吧。” 孙婧突发奇想,买套首饰也就一万两万的,这笔钱不如他替申一甲出了,也算是对两个人的过往有一个交待。他申一甲就算现在混得不错了,但毕竟收入是固定的,别看他表面上硬撑着,其实心里压力也不小,八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想到这里,孙婧对申一甲说:“一甲啊,明天你领着小慧去一趟旅游局后身的王后珠宝店吧,陪小慧一起选一些首饰,选完以后直接拿走就行了,先不用交款,价格我过后跟她商量。” “那怎么行呢。”申一甲连连摇头,“这事我真不能麻烦你。” “小婧啊,你说的是什么店啊,不交款,人家就让把东西拿走?”郭兰花问。 “那是一个朋友的店。”孙婧说,“别说我还给她钱,就是不给她钱,她也会高高兴兴地接待我。” “哇塞!”姜玉慧惊叹道,“婧姨啊,我们可不希望你犯错误啊。” “我愿意买,她愿意卖,我能犯什么错误啊?顶多就是她不赚钱,货来货走呗。”孙婧说,“一甲,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你和小慧要是不去,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哎呀,这事还闹大了。”申一甲“啧”了一声,似乎明白了孙婧的心思,却不说多说什么。 “别忘我,我是你小姨,当小姨就要有当小姨的样子。”孙婧说,“我这时候不帮忙,什么时候帮忙啊,更何况你现在是蓝河一秘,地位相当于大清朝的李连英啊,我想拍一甲的马屁还找不到机会呢。” 申一甲对眼前的一幕显然没有准备,面对孙婧咄咄逼人的攻势,最后终于选择了沉默。 孙婧觉得事情还不算落靠,随手拿起手机,按下了几个数字。 “香香忙什么呢?”孙婧说,“我外甥马上要结婚了,需要一套首饰,我让他方便的时候领着女朋友过去选选货,你给他们推荐一下。” 王后珠宝店经理马香香是孙婧多年的朋友,孙婧的许多首饰都是从她那里拿的。 “那就让他们来吧。”马香香说,“我亲自接待。” “那可是我亲外甥啊,你给他们推荐几款货真价实的。”孙婧说,“帐过后我跟你算。” “婧姐,帐就别算了,既然你是亲外甥,那我送他们一套首饰吧,保证大品牌,最新款。”马香香说。 “算了吧,你指不定又要给我设什么套呢。”孙婧说。 “婧姐,给个面子呗。”马香香说。 “买你的货还不算给你面子吗?”孙婧说,“好了,你快别犯贱了,犯贱我也不领情,我不是已经说了嘛,过后算,拜拜宝贝。” 申一甲听着听着就笑了,孙婧已经把事办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打退膛鼓还真挺难了。 孙婧挂断手机:“一甲,你也听到了,人家人情都卖给我了,你和小慧要是不去,人家就送了我一个空头人情。” 孙婧对这个马香香很熟。她们最初是买珠宝时认识的,因为经常接触,后来就熟悉了,马香香开始找孙婧办事。她的堂妹是孙婧给安排到立春的一个事业单位,她的哥哥是蓝河一家大酒店的中层,也是孙婧帮忙,被提拨到管理层的。孙婧帮人办了事,却没拿过马香香的任何好处,有时候需要公款为上级领导送礼时,还从马香香这里拿货。 首饰这东西有的利很大,有的利很薄,孙婧个人看中了什么首饰,马香香基本都是进货价给她,孙婧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孙婧见郭兰花一直在看她,知道她有话要说:“大姐,你看这样行吗?” “赶明天,我也去吧,一甲和小慧选好了首饰,我就把钱交了。这天底下哪有拿人家的东西,不交钱的道理。”郭兰花说,“小婧啊,我郭兰花可不能让你为难。” 孙婧明白郭兰花的意思,想带着钱跟儿子去首饰店,直接把钱付了,这应该也正是姜玉慧想要的。可那样的话,这套首饰就不是她替申一甲买的了,只不过是提供的一点方便,打了些折扣而已。 “大姐啊,还是让一甲和小慧去吧。”孙婧说,“他们年轻,眼光和咱们不一样。等选好了货,拿回来让您看看,直到您满意为止。” “我们家长满不满思不重要,只要两个孩子满意就行了。”申秀成说。 郭兰花笑着对姜玉慧说:“小慧啊!我来蓝河也好几天了,你回去给你爸妈捎个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赶早把礼过了。” “婶您放心,这两天我先和一甲把首饰买了,买完首饰,就可以过礼了。”姜玉慧说着,向申一甲的怀里偎了过去,“你说是不是啊,一甲?” “不着急,不着急。”申一甲推开了姜玉慧,“送钱急什么啊,我多捂两天呢,搞点投资什么的,要不先买点股票,赚点再说。” “你愿意买,我也不拦着。”姜玉慧说,“都赔进去我看你拿什么过礼,不行我就把你卖了。” 孙婧能看出来,申一甲不想在她的面前与姜玉慧表现得过于亲热,这其实也可以理解。不过再深沉也不能耽误过礼啊,磨蹭来磨蹭去,最闹心的应该是申一甲的父母啊。 “小慧啊,过礼的事,就抓紧吧,赶明天你和申一甲拿到了首饰,就和家里定一下过礼的时间吧。”说到这里,孙婧又把目光投向申一甲,“一甲,你别怪我说你啊。人家小慧都准备嫁给你了,你就主动点,别老摆蓝河一秘的架子了,拿到首饰以后,你最好先和小慧的父母见一面,当面和他们商量一下过礼时间,这样也是对小慧家人的一种尊重。” 申一甲摇头道:“婧姨你是有所不知啊,这话我都问过姜玉慧三百六十遍了,人家的回答基本上就是三个字,没时间。” 申一甲说到这里,也学着姜玉慧的样子,撇了撇嘴。 “这也不能怪小慧,因为你的准备工作没做好嘛。”孙婧说,“如果你们是真心喜欢,在一些事情上就不要过于计较,将来都是一家人了,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双方都互相体谅一下,好不好?” “婧姨说得有理。”姜玉慧说,“我发现一甲很听你的话,你教教我呗,一甲为什么这么听你的,你是怎么调教他的?” “我怎么敢调教他啊。”孙婧说,“别看我是一个局长,但在一甲面前,我还真得悠着点,人家可是领导近臣啊。小慧你别不相信,今天申一甲能把父母带来,就是给我好大一个面子,要不是因为我是好姨,他都不一定理我。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只要一甲说句话,一顿饭简直太小菜了。” “真的啊?”姜玉慧说,“我爸也跟我这么说呢,说和申一甲走到一起,是我的福气,没有结婚的书记秘书,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只要他申一甲不变心,我这辈子就是中了彩了。” 孙婧会意地笑了:“你看你爸已经说得很透了,就算我忽悠你,你亲爹总不会忽悠你吧,我跟你说小慧,我看申一甲挺珍惜你的,也挺尊重你,你的命真好。” 孙婧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动情。 “好了婧姨,你的话我记住了。”姜玉慧说,“你不知道,一甲这个人不好摆弄,有时候是软硬不吃,我一个女人家,又不能太掉价,凡事都由着他。我心里其实真的很在意他,可就是他陪我的时间太少了。” “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孙婧说,“一甲我还是了解的,他这个人也是很招风的,他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同时也证明你陪他的时间太少了,不是吗?这只是一个看问题的角度问题。” “嗯。”姜玉慧的眼睛转了转,轻轻点了点头。 孙婧觉得姜玉慧还算通情达理,申一甲的眼光应该不会错的。只不过两个人可能因为一些问题有一些小摩擦,这也是很正常的。 “小慧啊,你一定要与是一甲配合好,抓紧时间把礼过了,剩下的时间集中精力准备婚礼。”孙婧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姜玉慧又点了点头。 “你们俩一定要互相体谅,有什么事多沟通,多商量。”孙婧说,“我再敬你们两个一杯吧,祝你们早日成家,开始新的生活。” “谢谢婧姨。”申一甲和姜玉慧几乎同时举起杯来。 “也带我们一个。”申秀成也端起了杯子。 “好啊,那我们共同祝福一甲和小慧永结同心。”孙婧说,“也祝福两位老人健康快乐。” 五个杯子轻轻地撞到了一起,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第602章 吻法 孙婧把申一甲的父母送出望月楼宾馆,心里觉得很宽慰。姜玉慧先坐在了驾驶位,两位老人随后也上了车,申一甲故意慢了一步,来到孙婧的身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你。” “不客气。”孙婧大声说。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孙婧摇头道:“上车吧一甲,别让小慧等着。” 申一甲点了点头,转向绕过小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孙婧看着远去的小车,渐渐远去,轻轻叹了口气,一段历史终于结束了。 她忽然心里有一点委屈,申一甲今天全程对她有些冷淡,那是在姜玉慧面前不得不做出的姿态。这样其实挺好,说明他心里很在意姜玉慧的感觉,以后他应该会专心地爱小慧。 孙婧一个人静静地走在通往宾馆大门的甬道上,随手拿出手机,给马香香打了一个电话。 “香香,我送给我外甥的首饰,过后我给你算账。”孙婧说,“你千万不要收他的钱。” “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绝对不会收他的钱。”马香香说。 “如果他执意要给,你怎么办?”孙婧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倒是一个问题,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收。”马香香说。 “他要是不拿货呢?”孙婧问。 “那……那我还真没什么好办法。”马香香说,“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硬塞给他们吧,上赶着不是买卖。” “我教你一招,你把首饰给我外甥的女朋友,就说钱我会去算账。”孙婧说。 “这样行吗?”马香香问。 “应该差不多,你试试吧,不行再跟我联系。”孙婧说,“我明天一早就去省里开会,要不我就领他们去了,这件事拜托你了。” “好的,我明白孙大局长的意思了。”马香香说,“你就放心吧,不会出岔的。” 孙婧第二天一早搭乘大巴赶往省城,到达松江已经是中午了。她在一家快餐店吃了饭,就直接赶往省医大医院。 下午一点半钟,两位科主任一起来到病房探望孙婧,向她详细介绍了她的病情。 因为孙婧已经从甘代远那里得到了会诊结果,对两位医生的介绍并不感到意外,心里倒是十分平静。她同时还有一点庆幸,如果不是陪着甘代远来医院检查身体,可能还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虽然这问题不是致命了,但要是一直拖下去,很可能病情会向未知的方向发展。 “我们已经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治疗方案,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疗你身上的病灶。”妇科丁主任看了看于主任。 “丁主任,您能不能简单地给我介绍一下。”孙婧说,“这个方案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于主任插话道:“对你胸部的肿块主要还是采取保守治疗,结合物理治疗,效果会更好一些,这个方法需要吃一些中药,药方可以会猛一些,。”丁主任接着说,“同时针对子宫的病灶进行点对点融射治疗,这是一种双管齐下的办法,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 “什么叫融射治疗啊?”孙婧问。 “就是一种介入治疗。”丁主任说,“结果比较可靠,就是费用高一些。” “需要多长时间啊?”孙婧觉得有点麻烦,甘代远说得并没有这么严重啊,怎么还要进行介入治疗?她的心里有一些排斥。 “第一阶段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丁主任说,“中药的话,就需要按疗程来了,几个疗程要看病情怎么样。” “唉,那恐怕要够呛。”孙婧自言自语着,“我还有工作啊,我不能放弃工作,整天在这里治病。” “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于大夫说,“这个问题你必须想清楚。” 孙婧笑了笑,这是一个白痴都知道答案的问题,孙婧竟然无言以对。 “能不能在蓝河找一家医院,采用你们的方案,进行对症治疗。”孙婧问。 “恐怕很难。中药我们可以替你配出来,西药我们也可以提供,但你们蓝河的医疗条件怎么也比不上松江啊,尤其是融射术的设备我们是省内最先进的。” 通过简短的对话,孙婧已经找到了答案,看来她要在松江住一段时间了。听大夫的意思,她回蓝河治疗不是不可以,而是医疗水平不具备,尤其是设备跟不上,这可就不是一般可以将就的问题了。 两位科主任看着孙婧,在等待她的最后答复。孙婧有点犹豫了,她到底该不该留下住院呢?不如先缓一缓,好好想一想再说吧。 “让我再想一想吧。”孙婧说,“给我两天时间好不好?” 两位医生几乎同时点头,并不想难为孙婧。 “那先这么定了,我在松江住两天。”孙婧说,“我会尽快给你们答案。” 两位科主任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 两位大夫一走,孙婧就给甘代远打了一个电话:“哥,我回来了。” “我正要联系你呢。”甘代远说,“今天是周末了,晚上我给你庆祝一下,恭喜你躲过了一大劫难。” 身上的病虽然不是致命的,但孙婧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哥,我没有心情,医院让我住院。” “那就住院啊。”甘代远说,“我们见面聊吧,晚上五点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孙婧“咯咯”笑了,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过这种幸福感一掠而过,孙婧又担心起来,和甘代远吃饭太累了,还得考虑场所,还得考虑吃什么,还得考虑……,唉,反正没有什么不用考虑的,必须十分周全,万无一失才行。 “我怕影响哥哥的光辉形象。”孙婧怯怯地说。 “我还怕我影响你的美丽形象呢,你那么年轻,我怕别人说三道四啊。”甘代远说。 “那好说,一怕抵一怕,我们两清了。”孙婧说,“不用来接我,我去接你吧。” “听话。”甘代远只说了两个字。 “好吧。”这两个字让孙婧的心立刻柔软下来,她也说了两个字。 孙婧提前十分钟出了医院,装作路人的样子,在街上来回闲逛着。才往返走了两个来回,甘明明就驾车停在她的身边。 “小婧,上车吧。”甘代远摇开车窗,随即又关上了。 孙婧这一次果断地坐在了甘代远的身边:“怎么又是自己开车,你的司机呢?” “私事,不用带司机。”甘代远说。 刚才等甘代远的功夫,孙婧在想晚上到底去哪里,可是直到甘代远来了,她也没有想好到底去哪里。她上了车,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去饭店买包子吃了。 “哥,咱们去哪儿啊?”孙婧问。 “地方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直接去就好了。”甘代远似乎成竹在胸,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今天晚上会去一个什么地方呢?甘代远既然已经想好了,她就不好多问了。 小车沿着宽敞的街道一直向前开,始终没有拐弯,孙婧感觉到甘代远要带她去的应该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 两个人没说几句话,车里却无比温馨,孙婧安逸地靠在座位上,看着黄昏的街道,也许心情好的原因,她第一次发现,松江傍晚的街道原来是这么漂亮。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甘代远问。 “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孙婧说,“哎,对了,你知道我有病还带我出来,不怕我传染你啊?” “不怕。”甘代远说,“其实也不会传染。” “当然不会传染。”孙婧说着,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轻轻地靠向甘代远,侧过脸来,在他的浅棕色的嘴唇亲了一口。 这是一种蜻蜓点水似的亲法,很克制,也很突然,没有铺垫,也没有渲染,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甘代远的嘴唇很干燥,有一点发硬,但孙婧觉得很满足。甘代远的头始终注视着前方,孙婧几乎看不出他有任何舒服或者不适的感觉,就好像这种亲吻根本没有发生过。 “你真是孩子气。”甘代远沉默了一会儿,才冒出了一句。 “咯咯……我喜欢。”孙婧终于开心地笑了,甘代远被她吻了一下之后,一直不说话,她真的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她太随便了,他的一句话解除了她的担心。 甘代远终于侧过头来,看了孙婧一眼。 “小婧,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甘代远说。 “我也是。”孙婧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目的。” “有目的也不要紧,你不用活得那么累。”甘代远说。 孙婧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画蛇添足了,自己有没有目的,不是靠说的,而是靠行动。没有目的,本身不也是一种目的吗?和甘代远这种级别的领导在一起,说话还真得注意一点,不宜轻易表白自己。 “反正我今天是没有目的的,至于明天就不好说了。”孙婧想把自己刚才的话,变成一种调侃和玩笑。 “我今天和你在一起是有目的的。”甘代远说。 孙婧一愣,甘代远不会目的性这么强吧?他也不怕这么说失身份。 “哥,你有什么目的啊,和我说说呗!”孙婧歪着脑袋。 “哈哈哈……”甘代远笑了,“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孙婧忽然发现,自己几句话就被甘代远套住了,一种无法挣脱的感觉,也不想挣脱的感觉。 “你告诉我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孙婧玩起娇来。 “我的目的就是给你庆祝一下,请你吃个饭。”甘代远说。 原来是这个目的啊,孙婧笑了,自己本来是知道的。可是让甘代远一说,她还真有懵了,她原以为他能煽个情什么的呢,看来他这个人还是很矜持的。 “我忽然发现,和你吃个饭其实挺难的。”孙婧说,“是我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为什么这么说?”甘代远问。 “和你在一起,找一个吃饭的地方简直太难了。”孙婧说,“哥,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吃饭啊?” 第603章 示爱 甘代远说:“小婧啊,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叫我哥了,就叫我老甘,或者代远吧。” “老甘?代远?”孙婧连连摇头,“不敢叫,不习惯。” “呵呵,到底是不敢叫,还是不习惯?”甘代远还较真起来。 “都有了。”孙婧说,“我可不敢那么随便,拿自己不当外人,叫哥挺好的,其实我从心里就是把你当成哥哥了。” 甘代远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深重的叹息同,这叹息声让孙婧立刻发现,甘代远并不喜欢她这么叫他。 “我听你的,不过叫老甘的话,一下把哥给叫老了,哥没有那么老啊。”孙婧说,“那就叫代远?你不会骂我吧?” “怎么会。”甘代远说,“挺好啊,这样我们就平等了。” 孙婧感觉小车离开了市区,驶向了郊外。建筑工地多了起来,路边也没有市区那样繁华了。甘代远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呢?刚才她问过这个问题,可是被甘代远岔开了,她不敢再问了。 “我带你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应该是城关镇辖区吧。”甘代远向远处指了指,“你看到远处的那个山头了吧?” 孙婧顺着甘代远手指的地方向前望去,隐隐约约的果然有几座小山,只是天已经暗下来,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在山下。”甘代远说,“还要走二三十里吧。” 孙婧觉得纳闷,那么远的地方,能有地方吃饭吗?甘市长也太谨慎了,如果怕别人看到,满可以在城郊部找一个小店啊,那样基本不会遇到熟人了。现在小车已经开了四十分钟,找到吃饭的地方就一个小时,来回路上就要两个小时,有点不太划算了。 “小婧啊,我是个公众人物。”甘代远说,“我倒很希望和你坐在城里的饭店,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可是不行啊,那样有可能引起围观的。” 孙婧笑了,甘代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要是让好事者认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孙婧还是不好意思叫甘代远的名字。 甘代远“呵呵”笑着:“这可是你愿意来的,不是我绑架你来的。” “那是,我愿意。”孙婧感觉很开心。 小车离开山越来越近了,甘代远驾车穿过一个小镇,又走了十分钟左右的山路,拐进了一个敞开大门的农家院落里。 孙婧兴奋起来,小院周边环境不错啊,下面有两个大养鱼池,旁边有火山石垒的几座假山,一条石头就铺的小道,一直通到山上。 甘代远把车停在一排小屋前,孙婧跟着甘代远下了车,从最边上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笑着迎了过来。 “你好啊,大叔。”孙婧抢先与老人搭话。 不料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冲着她傻笑。 “他是个哑吧,是在这里看鱼塘的。”甘代远说着,对着哑吧打了几个手势。 孙婧看不懂哑语,只能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甘代远与一个哑吧交流这么顺利,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至少他应该对这里很熟悉。 这个哑吧很有意思,只和甘代远一个人交流,好像孙婧根本不存在似的。 孙婧跟着甘代远和哑吧的后面,快走到前面的房门的时候,哑吧忽然停下了脚步,走向了旁边的那个小门。 甘代远打开正门,也没让孙婧,直接进了屋。孙婧犹豫了一下,静静地跟了上去。 孙婧的第一感觉是屋里很温暖,甘代远回身扶了一下孙婧的肩膀,随手把门带好,孙婧心里立刻踏实多了。 甘代远领着孙婧,穿过门厅,来到一间大屋,像是一个客厅,摆设很简单,收拾得很干净利落。 甘代远径直走向窗口,把蓝花布的窗帘拉上,然后开了灯。 孙婧觉得很新鲜,甘代远到了这里怎么像回家了一样,动作那么娴熟。 她穿过客厅,来到里面的卧室,立刻“呀”地一声。 原来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土炕,足够五、六个人打着滚睡觉了。她坐在炕沿上,立刻发现火炕是热的,她伸出往里摸了摸,里面更热。 甘代远从客厅跟了进来,站在她的面前。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离她很近。 她有一种隐隐的欲望,希望他能从揽起她的身体,把她抱到那温暖的炕上。甘代远伸手摸了摸火炕,满意地点了点头。 甘代远把炕尾的短腿方桌搬了过来,放到土炕的正中:“小婧啊,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吃饭了。” 孙婧笑着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在这里吃饭了?吃什么啊? 甘代远立刻看出了孙婧的心思,拉着她的胳膊,来到了厨房。 “让我看看今天晚上有什么吃的。”甘代远顺手揭开了那口大锅,一股扑鼻了香味立刻在屋里弥漫开来。 排骨炖豆角、鲫鱼炖豆腐、小鸡炖蘑菇、清蒸牛蹄筋,一盆地瓜粥,一大盘春饼,色彩鲜艳地呈现在孙婧的面前。 “家乡菜!”孙婧抬头问,“这是谁做的?” 甘代远说:“我的同学啊,是这里的村支书,三级厨师,村里的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掌握勺呢,他虽然比不上松江那些大饭店的大师傅,但做农家菜可是相当地道。” “他人呢?”孙婧回头看了看,“会不会是刚才那个哑吧?” “那是他家的雇工。”甘代远笑道,“今天他不会过来了,做完饭就走了,他在村里住。” 孙婧觉得纳闷:“你的同学,怎么才是一个村支书啊?什么同学啊?” “正经八经的小学同班同学呢。”甘代远说,“当时他是班长,我是中队长。” “那你是在这个村里上的学?”孙婧问。 “那不是。”甘代远说了起来。 原来甘代远的这个小学同学叫戴玉德,本来是城里人,那些年实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被派到了这个村里,他看上了村里的一个美丽的村姑,就倒插门,在这里落户了。 这两年,戴支书的儿子闺女都进城了,他和老伴却留在了村里,哪儿也不肯去。前几年,甘代远远通过省林业厅的朋友帮他批下了这块林地,他要送一半给甘代远,甘代远回绝了。 戴玉德当年就在这里盖了一排大瓦房,甘代远托朋友买来了一些原木家具,都是没有涂过漆的,送给了戴玉德。戴玉德要把东边的三间房送给甘代远,甘代远也没有要。 这回戴玉德急了,打电话给甘代远,如果他不要这三间房,戴玉德连这块地也不想要了。 甘代远答复戴支书,产权绝对不会要,但有时间可以过来住住。 孙婧终于明白了,怪不得甘代远路这么熟呢,出了城就一直没有问过路,直接杀到山下了,连哑吧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原来是常客啊。 孙婧把菜从锅里取出来,端到屋里的炕桌上,还热乎呢。甘代远从灶台旁边的酒柜里拿出一小罐小烧,又从啤酒箱里取出了几瓶啤酒。 “小婧啊,今天可没有红酒啊。”甘代远说。 “喝红酒就不对味了,小烧正对路。”孙婧说。 “你也来一杯?”甘代远问。 “你给我来一口吧,我真想尝尝,好多年不喝小烧了。”孙婧说。 “只可惜我不能多喝,要不今天真可以一醉方休的。”甘代远说。 “你可以多喝一点,晚上我拉你回去。”孙婧说,“一点啊,不能太多。” 一会儿的功夫,酒菜都摆好了。 孙婧总觉得缺点什么:“你的同学不来?” “他不来,我没让他来。”甘代远说。 “那算了,哑吧呢?”孙婧问。 “哑吧自己做饭,人家已经吃过了,老戴刚才还给了他一碗牛蹄筋呢。”甘代远说,“不过,以前来的时候,我是叫上他一起吃的,今天不方便,再说他真的吃过了。” “哥安排得太细致了。”孙婧说。 “叫老甘吧。”甘代远说。 “人家不好意思。”孙婧说,“再说你也没有那么老。” “那好,你随便,只要你高兴,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甘代远端起杯子,“小婧啊,今天我请你到这里,就一个主题,衷心祝贺你躲过一劫。” “谢谢你。”孙婧说,“你这么做,我很感动。” “只是粗茶淡饭,你在城里娇怪惯了,怕你不合胃口。”甘代远说。 “很合我的胃口,从来没有这么合过。”孙婧说。 “那我们就干一杯。”甘代远说。 “我就来一小口吧?行吗?”孙婧问。 “行,你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甘代远说。 孙婧轻轻抿了一口酒,感觉味道还行,小烧就是这个味。 甘代远大晚上的把她拉到这里,和她一个人喝酒,意味着什么呢?孙婧感觉到小心脏咚咚直跳,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甘代远独处了,为什么感觉还像第一次一样? 他喜欢她吗?孙婧自问着。 “小婧,吃菜啊,别愣着。”甘代远给孙婧夹了一些蘑菇。 孙婧回过神来,忙说着谢谢。 “哥,你喜欢我吗?”孙婧终于鼓足了勇气,火辣辣地看着甘代远。 “喜欢。”甘代远的声音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我把你当成了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 孙婧笑了笑,泪水扑嗽嗽地流了下来。她太敏感了,从甘代远平静的回答里,听到了一种坚定的拒绝。 甘代远愣住了,忙左右四顾找着纸巾。孙婧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揩去泪水,又笑了笑。 “小婧啊,你应该高兴啊!你的身体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难道不应该高兴吗?”甘代远说,“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哄你。你别看我在外面人群簇拥,风光无限,其实静下来的时候,内心也很孤独。所以和你这个朋友坐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多愁善感了,我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孙婧明显地感觉到,甘代远轻轻地把她往外推了推,推出了他的心理距离之外。别看今天是他单独请她吃饭,其实他心里有数,太有数了。 孙婧暗想,眼前的甘代远,如果不是一个对配偶特别专一的男人,就是一个在情场上滴水不漏的高手。他如果这样对付她,真有点大材小用了。 第604章 坐怀不乱 孙婧是这样一个女人。 这些年,她婷婷玉立于世间,吸引了太多男人的目光,而她的神色一直是一直是冷淡的、高傲的,甚至是不屑的。 她对男人哪怕是一个轻浅的微笑,也会得到男人们受崇若惊的回应。说白了,只有她拒绝男人的份,没有男人拒绝她的道理。 甘代远是第一个她想亲近,却委婉拒绝他的人,这使她的心里很不爽。 她觉得自己喜欢甘代远并没有错,而他嘴里的喜欢,则是明显的敷衍和搪塞了。 “领导,我敬你一杯呗。”孙婧的称呼立刻变了,“这次体检,领导为我操了那么多心,帮了那么多的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呢。” 孙婧的表情没有变,口气没有变,表达的内容也是真实的,但她此刻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觉得自己被甘代远礼貌地冷漠了。 “小婧啊,你不要跟我那么客气了。谁让我们曾经是同事呢,谁让你一次又一次帮助我的闺女呢。”甘代远说,“我为你做这么一点点小事,是力所能及的,根本不值得挂在嘴边。” 甘代远的口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这让孙婧感觉更憋屈了,甘市长还把她的话当真了,都是官话,没有一句真心话。 孙婧这一想,杯中的酒干了。 这一干,让甘代远有些意外:“好了,小婧,你就喝这些吧,这种酒你不常喝,我怕你喝多了,多吃菜。” 孙婧的心里略感安慰,甘代远还挺体贴的呢,不像有些干部,在酒桌遇上了,一个劲儿劝她喝酒,非要占她点便宜,或者出她点洋相才罢休。 “我想痛快地喝一点,行吗领导?”孙婧口吻带着挑衅。 甘代远有些迟疑,迟疑过后,还是点了点头。 孙婧的心里踏实多了,甘代远让她喝酒就好办,只要让她喝酒,她就有让他多喝的机会。 “老甘,你不高兴吗?”孙婧的称呼又变了,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称呼甘代远才合适。 “我当然高兴。”甘代远说。 “那人家都干杯了,你为什么不干啊?”孙婧看着甘代远面前的大半杯酒,她想看到真实的甘代远,希望看到说真话,而不是拿官腔的甘代远。 甘代远拿起杯子,顺口就把面前的酒干杯了。 “这回总行了吧?”甘代远说。 孙婧被甘代远吓了一跳。她根本没指望他把这杯酒干掉,她这么说只是一个态度而已,希望他也喝一点,最好比她多一点点。 孙婧立刻起身,从冰箱里取了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放到甘代远面前。 “哥,你喝酒太吓人了,你不能再喝了。”孙婧觉得还不放心,直接把瓶子交到甘代远的手里,“你赶紧喝点水,稀释一下。” 甘代远摆了摆手:“小婧,不要紧,你不了解我,我习惯喝急酒,只是很少喝而已。这些年,我就是一口一杯喝过来的,喝酒都那么费劲,工作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也不行,这么喝酒太伤身了。”孙婧说,“就是琼浆玉液也不能这么喝!” 甘代远摇了摇头:“还是小婧心疼我啊,行,我领情,慢慢喝。” 孙婧把装小烧的瓶子拿到了地下,重新回到了炕上。她回身时,甘代远的一个动作把她逗乐了。只见甘代远拿起刚才用过的那个杯子,底朝上正往嘴里倒着杯底,嘴还“吧哒”了两下。 孙婧忽然有点心软了,一杯酒对于甘代远说,根本不算什么,自己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甘市长也真是的,为什么就那么听话,她不让喝,他就不喝了? 孙婧转身重新把酒瓶搬到炕上,打开了瓶塞。 甘代远对她笑了,像一个犯一错误的孩子,伸出杯子:“那就再来一杯吧,就一杯。” “你简直太可爱啦!”孙婧咯咯地笑起来,“不行,就半杯。” “半杯就半杯。”甘代远说,“今天高兴,你放心,我肯定醉不了。” 孙婧往甘代远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又给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基本高度一样。孙婧笑了,别看她好像挺公平的,其实刚才甘代远已经比她多喝了二两,就少这二两,她今天晚上足以击败他了。 这么地道的农家菜,不吃真的太可惜了。 孙婧的目地很明确,先垫补一下,然后和甘代远拼酒,酒乱性,性迷人,她就不信甘代远不把她当成女人。 “哥啊,你一定要少喝酒。”孙婧知道,只有这么劝才能让甘代远把杯里的酒喝下去,“咱们可都要信守承诺啊,谁也不许多喝。” “呵呵,小婧,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一次一口嘛。”甘代远说着,杯也没碰,就呷了一口,“和你在一起,喝酒吃饭都轻松。” “你喝吧,反正就半杯。”孙婧并没有端杯,喝完了就没了。 甘代远笑道:“我走上仕途上,还真得感谢这杯中之物啊。” “哥这是什么意思?工作是你干出来的,喝酒顶多起个辅助作用,您说是不是啊?”孙婧说。 “话是这么说。”甘代远说,“我当年在乡镇当镇长,每天的主要任何就是陪各级领导喝酒,那时候哪有这么文明的喝法啊,干杯已经算是文明的了。领导说了,酒力就是能力,要想要政策,要扶持,先把酒干了。” “这个我能理解,现在其实也这样。”孙婧说,“你们男人要是不能喝酒,真的影响发展呢。” “后来我也就习惯了,不喝两杯,晚上睡不着觉。”甘代远说,“三天不喝就找酒喝。” 甘代远的话,孙婧非常理解。 中国的酒文化真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饮酒的那种境界,也只有喝酒的人才能知道。不过像甘代远这么喜欢喝酒,却能与女人保持距离的领导也算是男人中的精品了。 “我们再来一口吧。”孙婧忽然想笑,自己也变得这么俗了,连酒场流行的大白话,她说起来都丝毫不觉得脸红。 “来一口。”甘代远端起杯子,与孙婧碰了一下杯,规规矩矩地喝了一口。 孙婧站起身来,往甘代远面前的小碟里夹着菜。她很想与甘代远亲近一下,却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尽量靠近他,显得无心的样子,用胳膊蹭着他的肩头。 “好好,谢谢。”甘代远说,“小婧不用客气,今天你是客人,这农家菜很可口,你一定要多吃一点,回到市里再想吃就不容易了。” 孙婧顺势在甘代远的身边坐了下来,这是她过来时就已经设计好的。 她伸出长臂,取过自己的杯子,就在孙婧取杯子的瞬间,甘代远又拿起杯子,默无声息地来了一口。 “哥,你偷喝酒了。”孙婧说,“不带这么玩懒的。” “呵呵,不小心让你发现了。”甘代远说笑道,“我再偷喝,也是这么半杯酒,小婧厉害啊,这叫总量控制,只讲结果,不论过程。” “你真能狡辩!”孙婧瞪起了眼,在甘代远的脸上捏了一下。 “哈哈哈……”甘代远大笑着,“今天晚上有美酒佳人相伴,我高兴啊!小婧,你说我奋斗这大半生,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嘛!” 孙婧大胆地靠在甘代远的身上:“哥,我可配不上你这佳人的称呼啊!你说实话,当年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吸引过许多姑娘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甘代远在孙婧的胳膊上拍了拍,“我是从一而终啊,孙莹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朋友,自从认识了她以后,我就被看得死死的,心无旁骛的机会都没有了。” 孙婧静静地看着甘代远,想多从他的嘴里套一点孙莹莹的信息,可甘代远似乎并不想多说,羰起杯子就把酒干了。 孙婧看了看甘代远,又看了看自己的杯子,有些为难。甘代远已经杯了,她的杯里还剩下一两多呢,她一口喝下去吧,有点太多了,不喝吧,好像有点耍懒的意思。 甘代远夹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嚼着,很享受的样子。 孙婧很勉强地抿了一口酒,并没有放下的意思。这点酒对甘代远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这才喝了不到一个小时呢,今天就这么结束了? “哥,我有点喝不了了。”孙婧想试探一下甘代远的意思。 “喝不了给我。”甘代远伸出去拿她手里的杯子,“这不算我多喝吧?” “你简直太可爱了,谢谢你。”孙婧清楚,甘代远想为她分担只是其一,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想喝。 孙婧并没有把杯子交给甘代远,而是把杯子凑到他的嘴边,身子也贴了上去,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哥,你张嘴。” 甘代远真的张开了嘴,任孙婧把杯里的酒倒进他的嘴里。 孙婧只倒了一半就停下了,因为甘代远似乎很想把把一口喝掉。她果断地撤回杯子,把唇递了上去,在甘代远的嘴上轻轻地吻着,然后猛地收了回来,发出了“啵”的声音。 “小婧,我犯错误了。”甘代远说,“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我不能祸害你。” “我想祸害你!还想喝吗?”孙婧说着,把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几乎在这同时,甘代远说了一句,“想喝。” 孙婧把唇再次递到甘代远的嘴边,顺着他的嘴角,把口中的酒顺进他的嘴里。 按照孙婧的理解,甘代远应该含住她的唇,把酒吸进他的嘴里,可是他失望了,他的唇轻轻地噏动,并没有亲吻她,她嘴里含着的酒却顷刻间就没了。 “你偷懒。”孙婧的眼神黯淡下来。 甘代远吧哒吧哒嘴,把孙婧的身体扶正:“小婧啊,别闹了,我们说会儿话。” 孙婧很想躲进甘代远的怀里撒个娇,可甘代远连这样的机会也没给她。她心里很不服气,哼,甘市长见过大世面,也肯定见过各色的女人,他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啊。 孙婧忽然有一点醒悟,如果甘代远真是只把她当成一个朋友,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点过份了?想到这里,她起身回到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很失落地咀嚼着一根蘑菇。怎么办?甘代远简直是刀枪不入啊。 第605章 征服欲 孙婧正在琢磨怎么对付甘代远,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是黄金辉打来的。这个电话让孙婧很尴尬,她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了。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甘代远说着,往炕沿上蹭了一下。 “不用不用。”孙婧觉得在甘代远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黄金辉也不例外。 “领导好,我是孙婧。”她淡定地接通手机,想用这种庄重的口气提醒黄金辉,她的身边有人,“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呢,领导有什么指示啊?” “我白天把电话打到你办公室,没人接,后来被别的事给冲了。”黄金辉说。 “噢,这两天我在检查身体。”孙婧不想当面甘代远的面前欺骗黄金辉,那样甘代远难免会对她有想法,认为她对他也是这样。只要能说实话,她还是想尽量说实话。 “检查身体?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啊?”黄金辉的口气很关切。 “啊,没什么事。”孙婧不想告诉黄金辉,否则可能会很麻烦,一番口舌就难免了。 “孙局长啊,我这里有个好事。”黄金辉说。 “什么好事?”孙婧问。 “省旅游公司搞了一个房产开发项目,成本价卖给系统内的干部,当然了,主要是省旅游系统,还有一些要卖给领导,我给你留了一套。” 黄金辉说的事还不小呢,孙婧觉得他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我有地方住啊。”孙婧说。 “我们这房子可是盖在松江比较繁华地地段。”黄金辉说,“你要不要啊,你要的话,我就给你留着,不要的话,转给别人了,指标有限。” 孙婧的确有房子,而且不止一套呢,但那都是在蓝河啊。既然黄金辉亲自打电话过来,应该有很大的优惠,要不要呢?她有些犹豫了。 “省城的房子是不错,不过我也不可能过去住啊。”孙婧说,“要不就算了吧,您给别人吧。” “你要是没钱,我就先给你垫上。”黄金辉说。 “那可不敢。”孙婧说,“领导再有钱,也是有数的。我就是要也不能让你垫款。”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要一套。”黄金辉说,“以后房子肯定要升值,家里有房,心里不慌嘛。” “行,如果不违背政策的话,我就要一套吧。”孙婧说,“谢谢领导关怀。” “那你有时间过来看一下房吧,最好这个礼拜。”黄金辉说, “这两天我抽时间过去一趟吧。”孙婧说。 “你在松江应该有一配套房子,那样我见你就更方便了,哈哈哈……”黄金辉笑道。 “嗯……嗯……嗯。”孙婧不停地“嗯”着,生怕被甘代远听到什么。 几分钟之后孙婧挂断了手机,放在桌边。她见甘代远垫着一块纸巾,正在认真的啃一个鸡腿。孙婧笑了,甘市长真是太性情了,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副省级领导干部啊。 “这小鸡不错,笨鸡。”甘代远向孙婧的小碟里指了指,那里已经放了一只鸡腿,“你也啃一个吧。” 孙婧在电话时已经透露了黄金光辉的身份,按理说甘代远应该整上两句才对,可是他连提都没提。 “省局黄局长打来的电话。”孙婧只能主动坦白了。 “我听到了,他要给基层搞福利房。”甘代远说,“好事啊,这种事能想着基层,应该算是个好领导了。” 孙婧没想到甘代远会顺情说好话,显得很君子嘛。不过她心里很不舒服,哪怕甘代远酸上一句呢,也说明他很在意她,黄金辉毕竟是她的行业领导,而且是个钻石王老五,甘代远不可能不知道。 “我有点犹豫,这个房子该不该要。”孙婧说。 “这个问题很简单。”甘代远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孙婧“咯咯”笑了,甘市长太狡猾了,等于没说。 “黄金辉现在可是个单身啊。”甘代远仍然啃着那个鸡腿,“你也是单身。” “哥,单身怎么啦?”甘代远的话引起了孙婧的警觉,“单身就一定要脱单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甘代远说。 “咯咯……我还以为你要点鸳鸯谱呢。”孙婧笑得更厉害了,双肩不停地抖动着,心里对甘代远的话很不满意,“不行,我得罚酒。” “好,我认罚。”甘代远咧嘴笑了,起身去取那个大酒瓶子。 孙婧“忽啦”一下想起来了,刚才已经说好了,让甘代远喝完这半杯就不再喝了,现在不是甘代远食言,是她一不小心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她索性脱掉半高跟皮鞋,盘坐在炕上,不管了,让甘市长喝吧,不让他喝他也不能消停。 甘代远颇为得意地捧起那个大瓶子,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半,见孙婧没有反应,他只迟疑了一下,就把杯子倒满了。 孙婧若无其事地夹起了一根蘑菇,抿着嘴嚼起来,甘市长这是在家没有酒喝啊,要不怎么今天这么想喝酒呢。 甘代远给自己的杯子满上,又拿过孙婧的杯子,也斟满了酒。孙婧本来拦住他,一想算了,说的是罚酒,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喝啊,自己的杯里怎么也得倒是酒啊。 孙婧一手托住瓶底,一手抓住甘代远的一只手:“把瓶子给我。” 甘代远嘿嘿笑了:“给你给你,你让喝多少,就喝多少。” 孙婧的脸一沉:“按理你说是领导,我不应该说什么,但我还是要说,别怪我婆婆妈妈啊,你这么喝酒不行,要伤身体的!” “最后一杯,最后一杯。”甘代远说,“今天高兴。” “哥,你平时在家里高兴吗?”孙婧夺过酒瓶子,放在身后。她的意思很明白,想问甘代远在家里喝不喝酒。 “在家高兴也没用。”甘代远说,“一次只能喝一杯。” “一杯还少啊?”孙婧反问道。 “呵呵,九钱杯。”甘代远说,“多喝的话,孙莹莹就要摔杯子。” “我才不信呢。”孙婧觉得甘代远的话有点夸张了,他是松江市市长,他老婆还能管他喝多少酒?真敢编啊,“如果高兴了,又有时间,为什么不能喝一点呢,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还是少喝白酒,你要真想喝的话,不如喝一点干红吧。” 一杯酒进肚,孙婧感觉全身热乎乎的,黄金辉的电话打进来,竟然没有引起甘代远的任何反应,让她对自己的魅力发生了怀疑。以前,她几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这种魅力。今天晚上这么好的机会,又没有一个外人,她不想放弃这难得的靠近甘代远的机会。 “哥,你好帅。”孙婧火辣辣地看着甘代远,“好喜欢你不惊不慌的样子。” “不行了,老了。”甘代远摆了摆手,“在你的面前,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自信。” “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什么也不想做。”孙婧说。 甘代远“呵呵”笑着:“小婧啊,刚才黄金辉说,给你留了一套成本价的房子,在什么地段啊?” 甘代远还在想刚才黄金辉打来的电话?孙婧不知道他是突然想起来的,还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黄厅长没有具体说,只说在繁华地段,松江繁华地段多了,太笼统了,我可不知道在哪儿。”孙婧只好实话实说。她刚才还对甘代远的淡定感到失望,没想到这会儿甘代远又主动提起了黄金辉。 “你真想在松江买房子吗?你又不在松江工作,在松江买房子做什么呢?”甘代远话峰一转,“不过你要想炒房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孙婧看甘代远的样子,似乎不想让她从黄金辉那里买房子,却不好直说,他也不可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无所谓了,我只是觉得到了松江不太方便而已。”孙婧对甘代远说了实话。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在松江买房子,对她来说,恐怕最大的价值在于她可以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可那样又有点过于奢侈了。 “小婧啊,我看这个事这么办。”甘代远说。 孙婧愣了:“怎么办?” “凉拌呗。”甘代远见孙婧在房子问题上反应这么敏捷,似乎心里有些不爽。 “你太坏了!”孙婧下了火炕,再次来到甘代远一侧,一条腿跨了上去,直接扑到甘代远的身上,“你太坏了。” 甘代远对孙婧的动作没有任何准备,她的姿势过于骄横、野蛮,甘代远胳膊一甩歪倒在火炕上,孙婧也被惯力带倒在甘代远的身上。 孙婧紧紧地搂着甘代远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 “小婧,起来,起来。”甘代远试图挣脱她的胳膊。 “我不,你欺负我。”孙婧歪着脑袋说。 甘代远笑了:“你看,现在你把我扑倒了,却说我欺负你,咱们是不是得讲理啊?” “就是你欺负我。”孙婧的头顺势歪在甘代远的胸上。 孙婧的心里非常清楚,甘代远似乎想在黄金辉卖房问题上给她出一点主意。她刚才对这个问题太关心了,回答得快了些,引起了甘代远的醋意,直接就给她放水了,并没有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唉,你真是一个骄横任性的孩子。”甘代远一手抚摸着孙婧的长发,另一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孙婧一阵惊喜,甘代远抱她了,甘代远抱她了,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抱她的。 “我好累,我想这样歇一会儿”孙婧动情地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这是孙婧很久以前的梦想,抱着自己的偶像、男神,静静地闭上眼睛,这个梦终于实现了。一种巨大的喜悦弥漫在她的心中,她感慨不已,轻轻抽泣起来,继而轻声哭泣起来。 “小婧,你怎么了?”甘代远搂紧了她。 “没怎么,就是想哭。”孙婧没有勇气再次向甘代远表白,担心他无情地拒绝她。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和你开玩笑。”甘代远说。 “我累了,我想好好抱着你。”孙婧说。 第606章 夜诱 这一次甘代远没有推开孙婧,而是双手轻轻地搂着她,嗅着她的散开的长发。 她本以为甘代远会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像是在拍着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儿。 孙婧说不清为什么,很想在甘代远面前大哭一场,把自己的一腔委屈都发泄出来。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冲动,腾出一只手,悄悄揩去脸上的泪痕。现在她如愿意以偿地拥着甘代远,应该高兴才是啊。 甘代远松开她的腰,扳过她的头,看着她湿润的眼睛。 “我真想把你凉拌了,都吃到肚子里。”孙婧还是觉得委屈,和甘代远说话得注意了,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 甘代远抱着孙婧,侧过身来,把她的头揽进他的臂弯。孙婧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任他摆布着。 “黄金辉给你留的那套房子,你先别急着要。”甘代远书归正传了,“等我向房产局了解一下松江的楼盘,如果真的没有比这套房子更合适的,你再要也不迟。” 原来甘代远刚才说的凉拌,就是这么办啊!看来他并没有忽悠她,只是在说正事之前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你不用问了,我本来就没想要。”孙婧刚才没有直接拒绝黄金辉,是碍于他是顶头上司,又是一片好心,她一口回绝有点不通情理了,“人家毕竟是省厅领导,我不好直接拒绝。” 孙婧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一点担心,如果黄金辉就觉得这套房子合适,硬给她留下来呢?这都是不好说的事啊,现在黄金辉对她很的意思,保不齐采取什么手段,把房子钥匙直接交给她。 “如果你的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在省城买一套房子倒是不错,这个时候买房子,基本可以只赚不赔啊。” “哥,咱们能不能不谈这个问题了,有点俗了。”孙婧说,“我真的不缺房子住,而且我又不是天天来松江,就算在这里买了房子,也是放着。” 孙婧不想与甘代远谈这么现实的问题,更不想求他做什么,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纯粹是一种心理需要。 “好,咱们不谈房子了。”甘代远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松江市的城市框架吧。” 孙婧从甘代远的臂弯里爬起来,人家都要往回抽胳膊了,她可不想给甘大市长难缠的印象。 甘代远在屋里巡视了一圈,从大日历上扯下了一张纸,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在纸上划了一个很大的“品”字。 “这是松江市中心城区的三个城区。”甘代远说,“另外两个区就不能算了,位置有点偏,也远离商圈,虽然肃静一些,但交通成本,生活成本都要高很多。” 孙婧连连点头,真别说,甘代远的话还挺有道理呢。松江不像蓝河,几脚油门能横穿全市,松江太大了,别说横穿全市,就是横穿一个区,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孙婧在松江上过学,对这里虽然不是非常了解,但也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在甘代远的面前,她不想说自己多么了解松江,那甘代远的兴趣就会大打折扣。 甘代远又在品字正中划了一个圆,这个圆与三个区都有交叉。 “看到这个圆没有?”甘代远说,“你要想买房子,就得按照这个圆来买。” 孙婧并不同意甘代远的说法,把房子买在市中心,闹不闹啊,整天车水马龙的,出入小区都成问题。买东西是方便了,但有点太吵了。 “哥,我觉得吧,沿着你画的这个圆选房子,倒是比较不错。”孙婧说,“离市中心比较近,还不是特别热闹,上哪儿都方便。” “你很明白啊。”甘代远在孙婧的胳膊上拍了拍,“你太聪明了,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甘代远说完,又在品字上方偏右的地方划了一个小圆。孙婧不解其意,甘市长这是干什么呢? “你们省旅游局在这里,没错吧?”甘代远问。 “是这里。”孙婧点头。 甘代远又在那个小圆外又划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圆,又在圆上划了两个小叉:“省旅游公司开发的房子,就是这个区域内,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两个地方。” 孙婧觉得很新鲜,省旅游公司开发的房地产,甘代远怎么会知道呢? “你可以看看,这里离市中心有多远,离商圈有多远,离文化休闲有多远,离松江名校有多远。”甘代远说着,分别标出了著名商圈,文化休闲和松江名校的位置。 “哥,省旅游公司开发的房产,你了解的这么清楚,简直太厉害了,你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孙婧亲昵地靠在甘代远的身上。 “松江这座城市,我不说如数家珍吧,也差不太多”甘代远说,“黄金辉说的房子,应该就是省旅游局周边的这两个楼盘。” 让甘代远这么一说,孙婧立刻对黄金辉说的房子失去了兴趣。在省旅游局周边买套房子?她又不在省旅游局上班,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买房子呢?人家会不会以为她要调到省里来啊?就算她不在乎这套房子的位置,可是她要是每天与省旅游局的领导干部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这个市旅游局的局长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啊,在省旅游局那些干部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基层干部而已。 “哥,你分析得太精辟了。”孙婧说。 “我不反对你买省旅游局开发的房子,毕竟是你们系统的嘛,应该会便宜很多。”甘代远说,“你要是真想买的话,就去实地看一看吧。” “咯咯……”孙婧笑出声来,甘市长简直太坏了,说了半天,他竟然支持她买旅游局的房子,还摆出一付大肚能容、事不关己的姿态,真是太搞笑了,“再说吧,再说。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和你在一起。” 甘代远拍拍孙婧的胳膊,又脱掉了鞋,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他见孙婧仍然站在刚才的位置,便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个可以坐下了位置。 孙婧不得不承认,甘代远的韧性太强了,好容易才和他亲近了一次,这会儿回到了起点。她上了炕,头炕尾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面拿了一个腰托,刚想坐在屁股下面,忽然觉得不合适,便直接塞在了甘代远的屁股底下。 她又找来一个腰托,挨着甘代远坐了下来。 “哥,喝了杯里的酒就不喝了。”孙婧说,“这里离松江市区有点远,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开车了,我来替你开吧。” “你来开车?你不是也喝了酒吗?你放心吧,这点酒不碍事。”甘代远说,“难得有机会来一次,你瞧这里多静啊,就像世外桃源一样。” 孙婧见甘代远的目光有些游移,就猜想他可能想喝水。忙去找了些茶叶,接了开水,重新回到桌边。谁知道甘代远却不领情,直接向她要了一个瓶装水,咕咚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孙婧从他的手上拿过空瓶子,用纸巾帮他擦掉嘴角的水迹。 “再来一瓶。”甘代远说。 “啊?哥,你喝水怎么也像喝酒一样,太豪放了吧。”孙婧说。 “我是怕你不放心,一会儿不敢做我的车。”甘代远说。 孙婧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回去不安全,那就不如住在这里了,明天早晨回去。可是甘代远并没有过量,而且这么清醒,怎么可能住下来呢。 “哥,你喝吧,我不拦着你了。”孙婧说,“你这么一喝水我就放心了,原来你喝酒有自己的习惯,喝水这样习惯挺好的。” “呵呵。边喝酒边喝水,酒就稀释了,可是也无味了。”甘代远说。 孙婧被甘代远的话吓了一跳,甘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责备管他喝酒了? “哥,你可别怪我多管闲事啊,我不让你多喝,是为你好。”孙婧忙解释起来。 “你想多了。”甘代远说,“为了让你安全回去,我今天上半程喝酒,下半程喝水。咱们机会干部啊,都会这一套。一瓶白酒,再加上三瓶水,两泡尿就尿出去了。” “哥,你要是喜欢这儿,就在这里住在宿吧。”孙婧说,“我一会儿叫个出租车就回去了。” “你上哪儿去叫出租车?”甘代远说,“别看这里离松江不到一百里地,可是这里偏僻着呢,天一黑下来,基本上就没有车了,从这里去乡镇的线车就停运了,想去镇里都得用脚量啊。” 孙婧本来想试探甘代远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打算住下来,可甘代远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小婧啊,我住下来,不是不可以,可你就不能和我一起住下了,使不得啊,那样你的一世芳名就毁在我的手里了。”甘代远说着夹起一块春饼,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孙婧没想到甘代远会这么直接地回答她。这么说来,他既没打算和她发生什么,更没打算在这里过夜,她的小算盘立刻落空了。 孙婧觉得很没面子,甘市长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无疑于说她孙婧对他毫无魅力可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喝个小酒,打发一下时间。 “哥,我生气了。”孙婧噘起了嘴。 甘代远一愣,随即释然一笑,“这孩子,就是任性。” “你在打击我,说我对你一钱不值。”孙婧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你多想了。”甘代远轻轻捏了一下孙婧的脸,“和你在一起喝酒,真需要一点定力啊。” “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会儿打击我,一会儿吹捧我,反正都是你。”孙婧说。 “反正我说的都是真话。”甘代远忽然说,“和你在一起这样坐着,我就很知足了。”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下贱?”孙婧问。 “没有,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任何目的。”甘代远说。 孙婧终于听到了一句自己最想听的话,她搬住甘代远的胳膊:“哥,你转过来。” “怎么?”甘代远乖乖地转了过来。 孙婧偎到甘代远的怀里,准确地衔住了他的嘴唇。 第607章 酒是色媒人 “小婧,你不要这样,我会犯错误的。”甘代远说。 “我就要你犯错误。”孙婧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劲,把嘴凑到甘明明的耳边,“你已经犯错误了,我喜欢你犯错误。” “唉,任何错误都要付出代价的。”甘代远说。 “我不在乎,你在乎吗?”孙婧说着,用自己的小嘴,紧紧封住了甘代远的大嘴,不想让他说话。 甘代远终于主动亲吻孙婧了,虽然动作很轻,也没有什么力量,但孙婧欣喜地看到了他的变化。 孙婧感到了甘代远身体的变化,但他的手,双手一直无助地搭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动作。 甘代远轻轻推开孙婧,坐直了身子。孙婧的身体又歪了过去,这次被甘代远扶住了。 “哥,接吻的感觉好,还是喝酒的感觉好?”孙婧歪着脑袋问。 “你别取笑我了。”甘代远赧然地低下头,“真是应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自古酒色不分家,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酒色不分家?我哥原来是个酒色之徒。”孙婧嘻嘻笑着,摆弄着甘代远的大手。 “我这个人好酒,但不好色。”甘代远说。 “你刚说的,耍懒。”孙婧娇嘀嘀地勾着甘代远的脖子,轻轻地往下拉,可是他坐得很稳,她根本拉不动。 甘代远看了看桌子:“我渴了,你泡一壶茶来吧!” 孙婧也有同感,也许是喝酒的缘故,也许是冲动的原因,她也觉得嗓子干热干热的,像冒了烟一样。她本来想更进一步,去剥甘代远的衣服,但一想那样有些过于放荡了,还是算了吧。 孙婧把刚才泡的茶多加了些热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正好。她去取了两个水杯,在杯里倒上了茶水,端了一杯放到了甘代远的近前。 甘代远端起杯子,吹了吹,轻轻呷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小婧啊,酒不喝了,我们吃点主食吧,喝完这壶茶,我们就回去。”甘代远说。 孙婧的心里有些失望,甘市长太理智了,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了,吻都吻了,摸也摸了,他的方寸丝毫不乱,只是点到为止,并没继续缠绵的意思。 她把甘代远的杯子添满茶水,这样也好,这说明甘代远并没有喝多,他一定记得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不会把喝了酒当成借口。 “哥,你没有为难你吧?”孙婧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 甘代远摆了摆手:“我已经越界了,我不能乱来,咱们喝会茶,聊会天吧。” “那听哥的。”孙婧说着,端起杯子,也呷了一口,茶很醇很香,“你没有乱来,我喜欢。” “今天晚上的事,要是让孙莹莹知道了,她还不吃了你。”甘代远说。 “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孙婧说。 “是啊,她根本不会知道。”甘代远说。 甘代远在孙婧面前主动提起孙莹莹,还是第一次。孙婧心里有些别扭,甘代远真是太现实了,这个时候还能想起自己的老婆。其实也难怪,甘代远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孙莹莹的贡献肯定不可埋没。他和孙莹莹已经是老夫老妻,功成名就了,自己算什么呢?顶多算一个小插曲罢了。 “你不会介意我提起我们家老孙吧?”甘代远问。 “不会的,怎么会呢?”孙婧口是心非地说。 甘代远对孙婧聊起他的老婆孙莹莹来,孙婧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用甘代远的话说,他的老婆孙莹莹不仅是他处过的唯一一个女友,而且是他也是孙莹莹处过的唯一的男友,两个人同是下乡知青,虽然同在一个公社,却不在一个大队。他晚上常常要步行走上十几里路,才能看到孙莹莹,然后再走几十里路回来睡觉。 孙婧听到这里就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孙莹莹与甘代远的情史,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甘代远和她聊起这些,就不怕她反感吗? 出于对甘代远的尊重,孙婧仍然装作很专注的样子,看着他那张开开启启的嘴。怎样才能让甘代远闭嘴呢?孙婧一边听一边想。 有了,封住他的嘴,孙婧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往前凑了凑,看着甘代远的唇:“哥,你这唇很性感,很迷人。” 甘代远愣住了,嘴半张着。孙婧趁机扬起脸,把自己的小嘴递了上去,见甘代远还没有反应,她便把小嘴轻轻地扣在甘代远的嘴上,轻轻地嚅动着。 甘代远似乎已经习惯了孙婧的动作,毫不客气地衔起她的唇,猛地吸进嘴里。 “嗯~”孙婧扭动着身体:“嗯,疼……” 一阵规规矩矩的亲吻之后,甘代远松开了孙婧,喘着粗气。 孙婧娇羞地偎在甘代远的怀里,心里一阵得意,让你说,我看你还提不提孙莹莹了。 孙婧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甘代远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身体,抓住了她的手,亲亲地揉捏着,仍然继续说着他和孙莹莹的事。 孙婧不明白,甘代远为什么一边和她亲热,一边大聊特聊自己的妻子,简直太残酷了。 甘代远聊起他和孙莹莹同时返城当了工人,两个人公开谈起了恋爱。 孙婧的目光火辣辣的,坏坏地想,不行,不能让他这么说下去了:“你们认识多长时间开始接吻的?” “忘了。”甘代远说,“反正是下乡的时候,就已经吻过了。” “那你们是多长时间开始上床的?”孙婧笑道。 “也是在下乡的时候,在玉米地里。”甘代远做沉思状。 “是她主动的,还是你主动的?”孙婧问。 “都挺主动的。”甘代远说,“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娱乐,看个露天电影就像过节一样,我们是在另一个村看完电影,我送她回村的路上。” “咯咯……”孙婧笑了,“她有我主动吗?” 甘代远沉默了,一只手用力地揉着她的手,俯下身来,亲吻着她的脸,她的脖子。他要继续亲下去的时候,孙婧伸手挡住了他的嘴,试图用这种阻挡刺激他进攻的欲望。 甘代远却真的停了下来,把她揽入怀中,脸贴着她的脸。 孙婧心里非常恼,用力地捏了捏甘代远的前胸,他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反应了。 甘代远真是太君子了,这样的男领导还真不太好对付,孙婧的眼睛里空洞洞的。 甘代远继续聊着孙莹莹,说她结婚以后如何自己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如何都考进了名牌大学,让他有更多精力做工作。他不管孙婧应不应声,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讲着。 孙婧不停地点头,时而为他的杯里加一点水,渐渐地适应了甘代远的这种有条不紊的讲述。 孙婧一直在想,甘代远为什么要对他讲这些呢?他整个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絮絮道道地说着自己的老婆,决不是随心所欲,信口拈来。他这样做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的确很满意自己的老婆孙莹莹,情之所至,有感而发,觉得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倾吐的人,就对她说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发现她要和他怎么样,他良心发作,迫不得已,对她聊起自己的老婆,就是想告诉她,他们夫妻关系很好,他不想违背自己的结发妻子,做出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来。 这是一场完全不同的讲述,在孙婧看来,这本来应该是一场诉苦大会,却被甘代远轻松地开成了一场怀旧大会,一场表彰大会。 “哥,嫂子真的很优秀。”孙婧说,“真羡慕你,真为你高兴。” “那倒不必。平常不愿意说,也没功夫说。今天晚上真难为小婧了,听我啰嗦了这么多。”甘代远说。 孙婧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有一点酸楚,甘代远如果明知道她不愿意听,不得不听,还故意对她说自己的老婆,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哥,我明天给你做一个军功章,纯金的,你找个机会发给嫂子。”孙婧笑道。 “小婧的嘴好厉害啊,像刀子一样。”甘代远显然听出孙婧话里暗含挖苦,竟然大度地笑了,“我对你说这些,其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告诉你,我甘代远不是一个好色的人,也不是一个妄恩负义的人。” 孙婧感觉甘代远没有对她说真话,他不论怎么证明自己,都没有必要搬出老婆当证据,那些炫耀自己幸福家庭的,后来有几个站住脚了?所以不要看他怎么说,关键还是要看他怎么做。他今天已经越界了,虽然只是在边界上徘徊、彷徨了一番,但毕竟也叫越界了。 “哥,你不要向嫂子提起今天的事。”孙婧故意刺激甘代远,言外之意是你今天把我单独领到这荒山僻野,寥无人烟的地方,难道就不是对老婆妄恩负义吗? “我当然不会主动向她说。”甘代远说,“生活就是这样,经常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考验。” “妈啊!”孙婧“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考验啊?” “比如酒精的考验。”甘代远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晃了晃。 虽然甘代远没有直说,但孙婧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估计他想说女人的考验。 孙婧一点都没有生气。甘代远这么想也可以理解,毕竟孙莹莹是他的老婆嘛!原来生活一点也不浪漫,她本以为今天能和甘市长亲热亲热,近便近便,可是他动不动就把老婆搬出来了,这似乎也是在向她提醒,她和他亲近,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这点酒不能糟蹋了。”甘代远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小婧啊,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孙婧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她无奈地伸出双臂:“抱抱!” “好,抱抱。”甘代远把孙婧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孙婧安逸地躲在甘代远的怀里,静静地闭着眼睛。甘代远这个男人果真不错,敢对别人女人大谈特谈自己的老婆,至少说明他还有良心,没有丧失自己的底线。不过这样的男人,是很难征服的,既然征服了他的身体,也未必能征服他的心。 孙婧有点退缩了,能得到甘代远的拥抱,她应该知足了,这个男人本来就属于别人女人,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她正想着,甘代远忽然扳过她的头,在她的唇上吸吮起来。 第608章 女局长看房 孙婧知道,甘代远今天晚上是不可能留下来的,他的心里装着他的老婆孙莹莹,就算和她亲热,他的心也不在这里。 孙婧轻轻挣开甘代远:“哥,我们走吧。” “行,时间不早了,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甘代远松开孙婧,温柔地看着她。 孙婧的心里有一些沮丧,但表面上仍然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在他的头上摸了摸,起身整理着长发。 第二上午,孙婧正在医院的理疗室里做理疗,甘代远打进了电话,向她寻问治疗情况。 孙婧简单说了几句,甘代远就打断了她:“我怎么听说,你想回蓝河?” 孙婧觉得很纳闷,甘代远消息挺灵通啊,连她想什么都知道,她估计甘代远一定是与丁主任或者于主任通了话。 “我在这里顶多呆一个星期,然后我就回去了。”孙婧说,“家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我不能放着工作不管。” “我已经和院长说了,让他们与蓝河的医院搞一个对口医疗合作,那样你就可以在蓝河治病了。”甘代远说。 “不用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孙婧说,“我争取每周都回来检查一下吧。” “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甘代远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样你就不用经常来回折腾了。医院准备好以后,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可以做好回蓝河的准备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孙婧说,“如果是为了我特意这么做的话,就太浪费资源了。” “我不单是为了你。”甘代远说,“这样一些蓝河的患者也可以就近治疗了。” 孙婧挂断手机,感觉有一点突然。昨天晚上甘代远还和她在一起呢,就早晨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办妥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如果能回蓝河治疗当然更好了,孙婧心里有一丝感动,别看甘代远三心二意的,办起事来还真是雷厉风行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查过房的丁主任又来了。 “孙局长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丁主任说。 孙婧已经猜到丁主任要告诉她什么好消息,但仍然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丁主任有什么好消息啊?” “咱们省医大医院与蓝河肿瘤医院合作,在蓝河开展医疗帮扶活动,我明天就要带队过去了。”丁主任说,“鉴于你这种情况,我建议你转到蓝河肿瘤医院继续治疗。” “真的吗?太好了。”孙婧做吃惊状。 “你要是方便的话,明天我们一起去蓝河吧。”丁主任说,“这样你就不用单独回去了。” “好啊,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孙婧说。 中午吃完饭,下午就没什么事了。孙婧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想起昨天晚上黄金辉给她打了那个电话。 黄金辉给她留的那套房子,她不准备要了,可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而且她已经答应黄金辉,会尽快抽时间来松江看房。既然她下午没什么事,明天又要回蓝河,不如下午见黄金辉一面,顺便看看那套房子,然后以没看中为由,放弃那套房子。 黄金辉毕竟是一番好心,她要是不看看房子,就直接推辞,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孙婧想到这里,给黄金辉打了一个电话。 “领导在松江吗?”孙婧问。 “我不在松江在哪儿啊,这不等着你的消息嘛,你不是说会尽快来看看房子吗?”黄金辉说,“什么时候来啊?” “我已经到松江了。”孙婧说,“正在外面吃饭,吃完饭我就过去。” “你已经到松江了?为什么不早点和我打个招呼啊?”黄金辉说,“行了,你别自己吃了,你在哪里,我这就过去接你。” “不用了,马上就吃完了。”孙婧说,“我是做大巴来的,吃完饭就到了下午上班时间了,到时候我去办公室找你吧。” 孙婧没想到黄金辉今天中午没事,后悔自己的电话有点打早了。 “真的不用。”孙婧说,“我已经吃完饭了,正要往省旅游局赶呢,领导不用来了。” “那好吧,我在办公室等你。”黄金辉说。 孙婧翻身下床,这个电话还打出麻烦来了。要是黄金辉知道她就在松江的医院里,肯定会认为她欺骗了他,那样她就解释不清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急匆匆出了病房。 孙婧赶到省旅游局大院的时候,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整个大院都静悄悄的。 她直接来到黄金辉办公室,敲了敲门,黄金辉面带倦容,披着一件棉大衣打开了门,见到他立刻咧嘴笑了。 “孙局长,你来挺快啊。”黄金辉说,“我原以为,你赶到这里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呢。” 孙婧进了办公室,就有一点后悔,来早了,估计黄厅长刚才正在睡觉呢。 黄金辉张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从办公桌上拿起水杯,喝了几口。 “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休息一会儿不?”黄金辉说,“我屋里有床。” 孙婧笑了,黄金辉屋里是有床,但那是他的床啊,她怎么可能上去休息呢。 “这样吧领导,反正时间还早,什么事也办不了,你进去再睡会儿,我就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孙婧说。 “还是算了吧,那不冷落了我们孙局长嘛。”黄金辉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售房宣传单,递给孙婧,“你先看看吧,我去打个电话,然后咱们就去看房子。” 孙婧拿起宣传单看了起来,黄金辉进了套间。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甘代远真是说得太准了,宣传单上不仅有两处楼盘,而且连位置都和甘代远说的一样。 从几张图上也看不出什么,孙婧很快就把宣传单浏览了一遍。 黄金辉开车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了一个未沿交工的建设工地,看样子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从外面看楼盘均已经封顶。 省旅游总公司房建公司的周老板已经等候在售房处门口,见黄金辉开车到了,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黄金辉下了车,与周老板嘀咕了几句,就来到了楼下,搭乘室外电梯上了楼。 “看看吧。”黄金辉领着孙婧进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户型,开发公司老板简单介绍了几句,就躲出去了。 房子盖得还真不错,布局合理,南北通透,大小适中,几个工人正在进行内部装修的施工。 “精装的?”孙婧问。 “那是,不是精装的,我都不领你来。”黄金辉得意地说。 孙婧本想找个借就走人,一看这房子质量的确不错,而且还是精装的,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房子太大了。”孙婧说。 “大小你别管,你就说看没看中。”黄金辉说。 “这洗手间小了点。”孙婧探头朝里看了看,没有进去。 “这可以改,你说吧,要多大的,要多大的,给你改多大的。”黄金辉颇为得意地说。 孙婧顿时没辙了,看来黄大局长是有备而来啊,铁了心要把这房子推销给她。 她挨个房间转了转,最后来到了厨房,终于摇了摇头。 “怎么啦?哪不满意,你尽管说。”黄金辉说。 “房子的确不错,领导真是个有心人。”孙婧说,“不过要有个单独的餐厅就好了。” “我的姑奶奶,单独的餐厅,那得多大的房子啊,三室一厅两卫,还有单独的衣帽间,我看不错啊,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我家那套房子也没有单独的餐厅啊。” “领导,我说话您别不高兴啊,没太看中。”孙婧说。 “没看中?”黄金辉露出一脸惊讶,“好,咱们换地方,还有一套。” 孙婧嗔怪地看着黄金辉:“还有一套?领导手里有几套啊?” “几套你就不用操心了,保你满意。”黄金辉说着,领着孙婧出了门,对等在门外的周老板说,“走,领我去看看那套。” 孙婧跟着黄金辉下了楼,回到车里,跟着周经理又来到了另一处工地。 孙婧的心里开始犯嘀咕了,黄金辉既然敢领她看这套房子,说明这套房可能比刚才那套房子还要好,自己再说看不中,恐怕就属于格路了。 “孙局长,如果这套房子你还看不好,那我吃了它。”黄金辉说。 “那这套房子怎么个好法啊?”孙婧问。 “这套房子,比刚才那套大三十平,整好多出了一个餐厅。”黄金辉说,“给一位领导准备的,你既然刚才没看好,就看看这套吧。” 孙婧跟着黄金辉又坐了一回电梯,一会儿就来到一套已经装修完的大房子里。她一进屋,就“呀”地叫了一声,这房子好大啊,光客厅就足有四五十平了。 “怎么样?”黄金辉说,“这套房子,可是这个楼盘最好的房子了,你要再看不中,我就得准备跳楼了。” “咯咯……”孙婧笑了,“领导太逗了,这是我来看房,你跳什么楼啊!” 黄金辉并不答话,领着孙婧挨个房间转了起来。 这是孙婧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大房子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前公公姚尔寿家也不过如此了。这样的房子如果她还看不上眼,那纯属无理取闹了。 “房子是不错,就是太大了,买不起。”孙婧说。 “价格你别管。”黄金辉随口说道。 “价格我别管?”孙婧愣了,黄金辉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管价格管什么啊?再好的房子,我得住得起啊。” “价格我来办法。”黄金辉说,“你就说这房子,你看没看中吧。” “太大了。”孙婧说,“太奢侈了,我一个小局长,哪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唉呀我的姑奶奶。”黄金辉说,“就这房子,你竟然没看中?有嫌房子小的,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嫌房子大。” “我不是嫌房子大,我是觉得我买这样的房子,不太现实。”孙婧说。 黄金辉忽然转过身来,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孙婧:“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买房子?” “不是特别迫切,可买可不买。”孙婧说。 黄金辉抓着孙婧的胳膊,来到了窗口。孙婧不解其意,轻轻的挣开了。 黄金辉向楼下指了指:“这小区里还有十栋别墅,别说你买,我都不敢买。” 第609章 失败的性交易 孙婧顺着黄金辉的手指望去,见离开这里几十米远的地方,整齐排列着一幢幢二层小楼,楼顶是彩色的琉璃瓦,飞檐斗拱,看上去十分漂亮。 “这别墅卖出去了吗?”孙婧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黄金辉说,“爱谁谁吧。” 孙婧觉得今天不好向黄金辉交差了。按理说今天看了两套房都不错,唯一的不足就是地点有点偏。她嫌房子贵吧,黄金辉说让她不用考虑价格;她嫌没有餐厅吧,黄金辉给她留了一个单独餐厅的。如果她说没看好吧,黄金辉肯定会认为她太不好伺候了。如果她说房子不错吧,那恐怕就得把房子定下来了。 黄金辉似乎已经成竹在胸,转过身来,背起了双手,在房子里四处打量着,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哥,我想了想,这房子的事还是算了吧。”孙婧说,“我在蓝河有房子住,而且不是一处呢。松江这里我虽然有时会过来,但毕竟呆的时间短,也没有必要非要弄配房子。” “孙局长,你这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啊。”黄金辉感到很突然,“我可跟你说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甸了,你知道我给你留下这么一套房子,也是要动心思的。” “太谢谢领导了。”孙婧说,“我真的很领情。” 黄金辉向门口看了看:“你要是觉得买这配套房子有困难,我也早就帮你想好了,你就象征性的交点款,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孙婧觉得问题有点大了。 刚才黄金辉让她不用考虑价格,觉得可能会给她一定的折扣,现在看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听他的意思,好像黄金辉要把这套房子以白菜价送给她。 “那我就更不敢要了。”孙婧说,“领导的好意我领了,真的,这套房子还是算了吧,我先不考虑了。” “你这傻娘们!”黄金辉说,“我不是想用这个房子套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这套房子是你的,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这套房子也是你的。现在松江的房价涨得厉害,一个月一个价,你趁这个机会把房子拿到手,我保你只赚不赔。”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孙婧想,黄金辉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想把这套房子送给她,就算是她和他好的酬劳。换句话说,他想送她一套房子,却要走正规的手续,钱可以不交,但人要跟他过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交易嘛!孙婧心里很反感,却不敢表现出来。黄金辉是什么人啊,自己的省厅领导啊。虽然他对市旅游局没有人权财权物权,但她要是和蓝河市领导打个招呼,免了她的职也是分分钟的事啊。 孙婧这回真是拿定了主意,这房子不能要,就是白给也不能要,这样拿房子会不会出问题是一方面,如果她真的要了这个房子,以后就要被黄金辉牵着鼻子走了,她就是有一百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哥,这满世界还是你最为我着想。”孙婧的声音软了下来,甜兮兮的,“就是没有这套房子,一样不耽误我见您啊!我倒觉得住宾馆挺方便呢,你要是想见我呢,也可以随时去找我不是?” “唉,小婧啊,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啊。”黄金辉说,“就这房子,我用一搬的折扣价拿下来,转手赚三十万不是问题,你为什么放着这么大的便宜不占呢?” 孙婧觉得黄金辉似乎小看她了,以为她和他靠近,是图他的权势和钱财,其实那是她想多了。她原来向他献媚,那是因为对公公那国有资源局局长的位子有一种近首痴迷的崇拜,这个位子后来归了黄金辉,与他保持一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使她的好奇心和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黄金辉虽然是一个钻石王老五,但对孙婧并没有特别的吸引力,而是想为自己在官场上找一个依靠而已。她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市旅游局局长,应该说黄金辉功不可没。她现在和他仍然保持密切的来往,是因为他是省旅游局局长,她的上级领导。 她从来没想过和黄金辉走到一起,睡到一张床上。他们之间有过的一些亲密来往、亲密动作,她不反感,但也决不喜欢。 “孙婧啊,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是不是?”黄金辉问。 “喜欢啊,你是领导,谁不愿意得到领导的赏识啊!”孙婧上前挽住黄金辉的胳膊,完全在偷换概念。 “你在好好想想,我不难为你。”黄金辉显得颇为大度。 孙婧头靠在黄金辉的肩膀上:“我就知道你不会难为我。” 黄金辉扭头看了看孙婧的脸,往门口撇了撇嘴,孙婧立刻明白了,门外还站着开发商呢。黄金辉平时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他可以领她来看房,但绝对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我是你的部下,你怕什么啊!”孙婧拉着黄金辉的胳膊往外走。,她一旦露出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姿势,黄金辉往往就会退缩,他们挎着胳膊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啊。 黄金辉轻轻拍拍孙婧的手,挣脱了她的双臂。孙婧很担心他会在出门之前,再对她搞什么小动作,便抢前一步推开了门。 黄金辉出了门,立刻板起脸来:“孙局长啊,你再考虑考虑,要不是你们的工作不错,这个房子可轮不到你啊,这批成本房数量有限,不知有多少只眼睛都有盯着呢。” 孙婧也煞有介事地说:“那我就发扬一下风格,把房子让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我不多说了,这房子到底买不买,你回头给我个信吧。”黄金辉背对着孙婧说。 在回省旅游局的路上,黄金辉怏怏不乐。孙婧知道他不会高兴,与他说话时特别小心,口气也显得特别温柔。 孙婧心里清楚,这个房子看上去只是一套房子,可是她要不要这套房子,文章可大了去了。黄金辉可以由此断定,她到底和他有没有戏。 这真是一道难题啊!孙婧也觉得很为难。如果没有昨天甘代远的一席话,她今天一冲动,说不定真的把房子定下来了,可是有了昨天那个晚上,再让他听黄金辉的话就很难了。甘代远已经向他承诺了,可以在中心区的那个圆上帮他物色一套房子,他的话对她特别有吸引力,虽然她并不需要这样一套房子,但她确信,甘代远给她物色的房子肯定不比黄金辉物色的房子差。 黄金辉扭头看了一眼孙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领导,您靠边停下吧,我从这里下车了。”孙婧决定走人,不去省旅游局了。 “你干什么去?”黄金辉问。 “随便走走,下午就回去了。”孙婧说。 她明天就要回蓝河了,还真得回去收拾一下。但对黄金辉不能说明天回去,否则晚上的饭局又躲不掉了。 “休息一天吧,明天回去。”黄金辉的口气不容商量。 “单位不少事呢。”孙婧说,“因为看房子,我推了不少事。” “那也不差这一天。”黄金辉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咯咯……”孙婧的笑近乎一种苦笑。 黄金辉抓住孙婧的手,握了握,又拍了拍。孙婧明白,黄金辉还会按老习惯招待她。 “哥,我真的有事,下次吧。”孙婧说。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黄金辉说,“你得学会放手,不能事必躬亲啊。你就把个舵,具体工作让老田他们干去。” 孙婧抽出黄金辉潮湿的手,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背:“好吧,领导停车吧,我晚上等你电话。” “你想上哪儿,我送你去。”黄金辉说。 “不用,我自己随便走走。”孙婧说。 “你住哪儿呢?”黄金辉问。 “啊?”孙婧一想坏了,黄金辉不会要去宾馆接她吧?那可有点麻烦,她总不能说自己住在医院吧,“我……我住哪儿,我能住哪啊,中午才下车,我根本就没想住一宿。” “那我直接送你去宾馆吧。”黄金辉说。 “这么早去宾馆?睡觉啊?”孙婧问。 黄金辉“呵呵”笑了:“真的?” “流氓。”孙婧也笑了,像这种便宜黄金辉捡多了,她要是跟他计较还不得累死。 黄金辉把车停在路边:“小婧啊,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反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话,我松江我的话虽然比不上省级干部,但在我黄金辉的能量,也不是就饭吃的。” “您想哪儿去了。”孙婧推开了车门,“我没事,天挺好的,我一个人随便走走。” “那好吧,下午等我电话。”黄金辉说。 “哥再见。”孙婧下了车,看着黄金辉驾车远去,心里觉得奇怪,以前黄金辉张罗吃饭,她都会有一种被恩宠的感觉,今天是怎么了?一点也不想去,还觉得很麻烦。 孙婧沿着人行道,漫不经心地走着,昨天晚上与甘代远到乡下吃饭的镜头,又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真有意思,她只是和甘代远亲了几次嘴,而且每一次接吻几乎都是她主动的,为什么有点念念不忘呢?就连今天和黄金辉在一起时,都觉得很乏味。 她在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医院,去科主任室和丁主任聊了一会儿,确定了明天回蓝河的时间,就回到了病房。 下午四点钟,黄金辉打来了电话。 “住进宾馆了吗?”黄金辉问。 “没有,我在医院看个朋友。”孙婧已经想好答对黄金辉了。 “哪个医院?一会儿我去接你吧。”黄金辉说。 “不用,你告诉我去哪儿,我直接过去吧。”孙婧说。 “客气什么,我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黄金辉说。 “我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孙婧说。 以前她来松江,黄金辉有接风、有送行,每次至少要吃上两顿饭,虽然是公款,孙婧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现在突然没有那种感觉了,反而觉得比较腻味。 “那我先帮你先安排个住的地方吧!”黄金辉说。 “那好吧。”孙婧见实在妥不过去了,只能先找个住的地方了,晚上她不住就是了。 第610章 我冷 黄金辉驾车到省医大医院门口接上了孙婧,孙婧刚上车,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孙婧很快把手挣出来,在他的手上拍了拍,算是安慰。 黄金辉把孙婧拉到了全省饭店协会理事长单位松江市火红宾馆门前。黄金辉事先已经给宾馆经理打了电话,孙婧刚下车,就有两个领导模样的人一前一后,向黄金辉走来,远远地伸出了手。 黄金辉与对方一一握手:“几楼啊?” “十楼,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为首的饭店总经理说。 “那就不麻烦你们了,我送孙局长直接上楼了。”黄金辉说。 “好的好的。”总经理说。 孙婧却觉得很不妥,就这样让人家看见黄金辉和她一起上楼,知道的是他送她住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黄金辉有什么关系呢。 孙婧想到这里,直径走向前台:“我去取房卡,交押金。” 总经理忙把孙婧叫住:“不用了,不用了,房卡上楼取就可以了,服务员已经拿上去了。” “这么晚了,打扰您了。”孙婧对总经理说完,转身对黄金辉说,“黄局长,您不用上楼了,在楼下等着我吧,我认认门就下来。” 孙婧这么说的目的非常明确,解除这位宾馆总经理的误会。可黄金辉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奔电梯去了。 孙婧见状,只好自我解嘲地说:“黄局长一点没有领导架子,太平易近人了。” “就是。”总经理紧走几步,追上了黄金辉,“黄局长,我都安排好了,就不陪您上楼了,有事打电话。” “好,你去吧。”黄金辉淡淡地点头。 孙婧心里直犯嘀咕,黄金辉这是要干什么啊,不是说好了一会儿请她吃饭吗?他根本没有必要上楼啊!唉,他不怕麻烦就让他去吧。 服务员在十楼电梯口笑盈盈地迎接孙婧和黄金辉,然后前面带路,把他们送到房间里,并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商务套间,黄金辉进了屋就脱去外套,挂在衣架上。 孙婧有点搞不懂了,看这意思,黄局长不打算马上下楼啊。 “我已经跟宾馆说了,一会儿我们在这里吃饭。”黄金辉说。 “我哥太有创意了。”孙婧终于明白了,原来黄金辉不仅帮她订了房,还要在这里请她吃饭。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刚才她还在为去哪吃饭发愁呢。这样也好,省着再去找饭店了,在房间里吃饭应该会简单一些,而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仅有创意,还有诗意呢。”黄金辉在外间转了一圈,转身就进了卧室,双手在床上按了按,“你试试,这床怎么样?还有这鲜花。” “谢谢哥哥了。”孙婧笑了笑了笑,抓着黄金辉的胳膊往外走。黄厅长今天晚上要干什么?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吧,“里面没地方坐,领导还是到外间吧!” 黄金辉刚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就响起了敲门声,服务员推着送餐车进来了。 “客人请用餐。”服务员说着,熟练地打开了早已准备好的折叠式餐桌,往桌子上摆着菜品。 服务员刚退出去,黄金辉就指了指餐桌:“今天条件有限,小婧不会挑理吧?” “哥,怎么会呢,感谢还来不及呢。”孙婧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说,“今天就给我个机会,让我买单吧。” “区区小事,还用你操心吗?”黄金辉说,“这是人家宾馆安排好的。” 孙婧与黄金辉吃饭的机会太多了,所以也就不那么注重形式了,两个人守着一瓶茅台,两瓶红酒,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房子的事,想好了没有?”黄金辉问。 孙婧早已料到黄金辉会这么问他,一直试图躲避这个话题,可还是躲不过去。下午看房了时候,黄金辉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想让她在两套房子中自选一套,名义上买房,实际上可能是受赠,不过要走一些程序罢了。 “哥,你急什么嘛!”孙婧不想这么快拒绝他,免得闹不愉快,她想等晚餐结束了,黄金辉离开的时候再告诉他,那样就算他不高兴,也会免去许多尴尬,“来,我再敬您一杯。” 黄金辉似乎误会了孙婧的意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接受这套房子,伸出胳膊,又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见孙婧并没有拒绝,又凑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不用客气,也不用不好意思。”黄金辉说,“手续问题我已经想好了,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哥,咱们能不能先这聊这个问题。”孙婧往黄金辉的怀里一偎,把自己的杯子送到他的嘴边,“以前没有这个房子,我们不是一直处得很愉快嘛。” “那倒是,那倒是。”黄金辉在孙婧的杯子里喝了一口酒,“我觉得你这个人啊,并不是很物质,我看中你的也就是这一点。不过你来了省城,也不能总是住宾馆是不是,这里比蓝河各方面条件还是好,你每个周末都可以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这里当成你的第二故乡嘛!” 每周都来?那不是周每一歌嘛!孙婧明白黄金辉的意思。她酒场见多了,耍个娇,献个媚,投个怀,送个抱,偷换个概念,转移个话题,也是轻松加愉快的事。几句“哥哥”叫着,黄金辉就把房子的事放下,跟着她的思路走了。 转眼间天就黑下来了,两个酒喝得差不多了,菜却剩下很多。 孙婧急着回医院,没有心思与黄金辉在这里纠缠,想早点结束。黄金辉却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饮酒调笑之间,上下其手,不停地占着她的便宜。 孙婧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低头看了看,是甘代远的手机号。 孙婧毫不犹豫地接通电话,她太想接到这个电话了,即使黄金辉就在旁边,她也在所不惜,反正他也不会知道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您好。”孙婧站了起来,把声音放得很轻。 “小婧啊,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明天回蓝河时带上吧,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不要拒绝。”甘代远的声音很清晰,孙婧猜想他应该还在办公室里,在家里他是不可能给她打电话的。 她握着手机,心里很为难。她应该猜到甘代远晚上会打电话来,她明天就要走了,甘代远要给她带点东西,她怎么就一点都没想到呢? 现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会引起黄金辉的怀疑。他虽然坐在沙发上,但离她并不远,就算他不知道给她打电话的人是甘代远,也能听出男人的声音。 孙婧不想欺骗甘代远,而且也没有什么好骗的。她准备向甘代远说实话,否则她的心里会不安的。 “真的不用。”孙婧说,“我今天下午看房子去了,这不,惊动了省局领导,晚上非要在一起吃个饭。” 孙婧这么说的用意很明白,就是要告诉甘代远,她不在医院,这样他就不会去看她了,更不会贸然给她送什么东西。 甘代远对孙婧的话并不意外:“你吃你的,我让秘书把东西给你送到医院的病房,你回去以后,查收一下就是了。” 甘代远的意思也很清楚,他不去医院看孙婧了,让秘书代劳了。 “那好吧,那就谢谢您了。”孙婧在黄金辉面前不好称呼甘代远,只好把称呼省略了。 “哎对了,我说话你听着,不用回答。”甘代远的声音有些神秘,“我让秘书给你送去的是增加免疫力的中药,都是比较名贵的补品,包装里有药方,你按照药方煮就行了,千万掌握好剂量,不能过量,服用也不能过夜,过了夜就必须倒掉。” 甘代远的话让孙婧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转过身去,不想让黄金辉看到她的脸色。 “嗯,我知道了,谢谢。”孙婧说。 “你吃饭吧,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联系。”甘代远说。 “嗯,好的好的。”孙婧说。 甘代远似乎很在意孙婧的感觉,并不想打扰她的晚餐,话很简单,说完就挂了。 孙婧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妥过去了,如果甘代远继续和她聊下去,她真不知道怎么向黄金辉解释了。 “孙局长交人很广啊!”黄金辉嘿嘿笑着,独自喝了一口酒。 孙婧嗅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黄金辉听到什么了?那是不可能的,他顶多能听到打电话的人是一个男人。 “让哥见笑了。”孙婧说,“我今天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我认识那里的科主任,他给我配了些养生的中药,本来要给我送过来的,我没吐口,这不和哥吃饭呢嘛。” 孙婧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可以提到科主任,因为科主任多了去了,但要说中药,那范围可就立刻缩小了。 “省医大中医科主任?”黄金辉立刻站了起来,“我认识啊,那不是董主任嘛,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婧一想坏了,撞到枪口上了,撒谎没撒圆。 “不是董主任,是乔主任。”孙婧顺口编了一个科主任,免得黄金辉找什么董主任对证去。 “乔主任?哪个乔主任,我怎么没听说过?”黄金辉问。 “妇科的,你怎么会听说啊!”孙婧被逼无奈,只好继续圆谎。 “唉,你瞧我这记性,董主任已经去南方了。”黄金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孙婧呆立在那里,全身发冷,黄金辉太可怕了,敢对她使诈。 “你怎么了?”黄金辉问。 “我冷。”孙婧打了一个寒战。 “来,哥给你暖暖。”黄金辉站了起来,几步来到她的身边,从后面抱住了孙婧。 孙婧挣扎着,眼睛里闪着一丝泪光。黄金辉在她的脖子上,耳朵上亲着,她听到了很粗的喘息声,一股很重的酒气扑入她的鼻腔。 黄金辉拦腰将孙婧抱起来,一翻腕就把她顺到了肩上,她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被黄金辉扛到了卧室。 “放开我!”孙婧在黄金辉的肩上挣扎着,拍打着他的后背。 黄金辉把孙婧轻轻放到床上,扑了上去,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躲开了他。黄金辉一撇腿上了床,跪爬到她的近前。 高端三角恋 孙婧对黄金辉这一套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从来没有让他得逞过。在关键时刻,她总是能连哄带劝,连耍带闹,把他安抚得老老实实的。 可是今天黄金辉的架势有点不对,他有点气急败坏,手也有点重,甚至有点歇斯底里,说好听的估计是不好使了,来硬的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那就想办法脱身吧。 孙婧拿定了主意,立刻起身扑到了黄金辉的怀里,双手却伸到了他的腋下。 黄金辉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孙婧会这么主动,搂着她就往一边倒去。孙婧早已经猜到这一出,料到他会这么干,两只手便在他的腋下用力挠了几下。这一挠让黄金辉顿时心性大乱,两只胳膊悬了起来,像大猩猩一样歪倒在床上。 孙婧趁机下了床,匆匆出了卧室,在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就往外走。 等黄金辉缓过劲来,追出卧室,孙婧已经走到门口了。 “哎,小婧小婧!”黄金辉挥着一只手,大声喊着。 孙婧打开门,正要往外走,听到黄金辉的喊声停下了脚步。 “哥,你喝多了。”孙婧给自己打着圆场,“我去给你买点醒酒的饮料。” 孙婧说话时,黄金辉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门半开着,她一只手抓着门柄。 “一共才一瓶茅台,还是我们两个人喝的,到现在还没有喝光,你说我弄多到哪儿去啊?”黄金辉说。 “你不是喝多了?”孙婧说,“那你就把我往床上抱?你以前也不这样啊,很君子的。” “嘿嘿,我也没想做别的,就是想喜欢喜欢你嘛。”黄金辉在孙婧面前乖乖地站着。 “那你倒告诉我啊,你把我吓着了。”孙婧用力地在黄金辉的肩上捶着。 “哈哈……”黄金辉笑了,轻轻拍着孙婧的肩,把门关上了,“我们饭还没吃完呢。” 好险啊!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危险应该已经过去了,只要她不去卧室,黄金辉就不会把她怎么,便何况这是一家四星级宾馆,她和黄金辉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宾馆的总经理。黄金辉是一个正厅级干部,就算想和她怎么样,也不至于霸王硬上弓啊。 孙婧回到了餐桌旁的位子上,经过刚才黄金辉一折腾,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黄金辉白天要送他房子,晚上又要强行和她上床,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身份都不要了?唉,她是市旅游局局长,人家是省旅游局局长,她是惹不起也躲不起啊!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把黄金辉弄走。 孙婧想到这里,端起杯来:“哥,这里太闷了,喝了这杯酒,我陪你出去转一转吧。” “你想上哪儿转啊?”黄金辉目光黯淡。 “开着你的车,到街上兜风呗。”孙婧说。 “那行,咱们干了这杯酒。”黄金辉与孙婧碰了杯,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 孙婧跟着黄金辉出了宾馆大门,坐进车里,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黄金辉在车里是干不了什么的,顶多就是摸摸手、亲亲脸、袭袭胸,那还得在她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她要是一反抗,他就只有咽口水的份了。 谁知黄金辉启动的汽车,却并没有把车开走。 “怎么了哥?”孙婧问。 黄金辉在孙婧的脸上亲了亲,“好了,我走了,你回去吧。” “不拉我兜风了?”孙婧做惊讶状。 “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情,还是算了吧,早点睡觉吧。”黄金辉说。 “那我也不跟哥哥客气了。”孙婧说着,在黄金辉的手上拍了拍,开门下了车。孙婧还没站稳呢,黄金辉就把车开走了。孙婧知道黄金辉识破了她的心机,这回肯定是不高兴了。 孙婧独自回到宾馆,直接去了卧室,把床上的被子打开,故意弄得很乱的样子,然后又打电话叫来服务员,把餐桌收好。她在屋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遗漏,便在门上挂了“请勿打扰”的门牌,挎着小包,离开宾馆。 她着急赶回医院,主要是想看看甘代远到底给她送来了什么药。值班护士见孙婧回来了,立刻把一个包装完整的纸盒箱交给她,告诉她箱子是一个中年男人送来的,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也说不清楚。 孙婧把纸箱打开,发现里面有三十个包装精美的纸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包上都附有一个白色的纸片,上面写着中药制作方法和服用方法。她感到很安慰,真是难为甘代远了,这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从哪里淘来这些中药的呢?不要说配制这些中药,就是光打包的话,没有个把小时,也是很难完成的。 她想给甘代远打个电话,一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时候甘代远八成已经到家了,如果他的老婆孙莹莹在家的话,她的电话很可能会给甘代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转念一想,算了。 这次从省城回到蓝河,孙婧的心里特别复杂。 她虽然在体检时发现了问题,但好在有惊无险,让她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尤其是在省城与甘代远有了亲密接触,让她的心里豁然开朗,心里感到特别的满足。 回到蓝河当天,她陪同省医大医院干部病房的丁主任到了市中医院,接受了两个小时的物理治疗,然后才回到单位。 她坐在办公桌前,想做的第一次事情,就是给甘代远打一个电话。 这是一种特别新奇与迫切的冲动,这些年来,她就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难以言表的欲望。 这是孙婧在蓝河第一次主动给甘代远打电话,她拿起了坐机话筒:“咯咯,能听出我是谁吗?” “正想给你打个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来了。”甘代远说。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孙婧说,“这可能就是心灵感应吧。” “怎么样,在蓝河办了住院没有?”甘代远问。 “不用住院。”孙婧说,“我把工作安排好,每天下午去医院,晚上回家熬药。” “也行。”甘代远说,“现在你的身体情况特别,应该把健康摆在首位,工作不能太要强,不要一心想着工作,不着急的工作可以先缓一缓。” “我知道了。”孙婧说,“挺想你的。” “呵呵……”甘代远笑了,“昨天晚上的电话,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甘代远这么一说,孙婧立刻想起了和黄金辉在一起的一幕一幕。甘代远当然能猜到她和省旅游局领导在一起吃饭,但他恐怕不会想到,她与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单独在一起,而且还开了房。 “唉,别提了。”孙婧说,“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好好睡一觉,可是省局领导非要安排饭局,正吃饭呢,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房子看过了?”甘代远问。 “没看好。”孙婧说,“我哥真是神机妙算,那房子真的在你说的那个地方,简直神了。” “我就是随便一说,但愿没有影响到你的判断和选择。”甘代远说。 “这房子本来就可要可不要。”孙婧说,“要了也是空着。” 甘代远似乎情绪不错,与孙婧聊了几句房子,又把话题转到了她的病情上来,告诉她积极配合丁主任治疗,有什么情况给他打电话。 “在蓝河治疗方便多了。”孙婧说,“真是多亏了您,要不是您打招呼,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别想把医生和设备调过来啊。这样我就基本不会耽误工作了,每天抽一点时间到医院就可以了。” “方便是方便了,但蓝河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你最好还是定期到省城来一趟,这里医疗设备比较齐全,医疗力量也比较先进。”甘代远说,“我很担心你的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也必须引起注意。你那么年轻,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把身体调理得健健康康的。” “我想你。”孙婧见甘代远没有什么反应,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甘代远回应了:“我也想你。” “咯咯……”孙婧开心地笑了,甘代远终于终于不再对他说官话了,终于不再装腔作势了,他竟然说想她,孙婧有点不敢相信,“你一定要好好的,记得我在一个并不遥远的地方惦记着你,我这个人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也没有任何企图,就是干净、纯粹、无助地想你。” “唉!”甘代远叹了口气,“不要把时间用在我身上,我这个位置,有很好的待遇,可以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倒是你现在一个人过,在医院里也没有人照顾你。我和你隔着好几百里地,有些事我也使不上劲。” “我没事,真的。”孙婧说,“我只要笑一笑,什么都会有,可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也不想要。” “你家里有保姆没有?”甘代远问。 “保姆?”孙婧像是被刺了一下,立刻想到了前老公姚云龙与小保姆翠翠被她捉奸在床的场面。甘代远的话突如其来,她一点准备没有,立刻被他触到了痛处,“没有,我一个人过,用不着保姆,谢谢哥的关心。” “你是一名领导干部,又是一局之长,在不违背大原则的情况下,有些事也可以灵活处理,不行就让单位的同事帮个忙吧。”甘代远说。 “我没事,哥就放心吧。”孙婧说。 孙婧放下电话,又给副局长田成明打了一个电话:“成明局长,你方便吗?过来一趟呗。” “我刚才过去了,听你打电话呢,又回来了。”田成明说。 “扒门缝啊?”孙婧笑道,“老田啊,你这个爱好想坚持一辈子啊?” “嘿嘿……”田成明也笑了,“我这就过去。” 孙婧刚泡上一杯茶,田成明就笑嘻嘻地进来了,“孙局长有什么指示啊?” “没事,随便聊聊。”孙婧找田成明,主要是这一阵不怎么在单位,又去了两次省里,她想了解一下,这几天单位有什么事没有。 “孙局长什么时候从省里回来的?”田成明问。 孙婧觉得纳闷,她在省里开会不假,但并没有参加会议,剩下的时间都有医院里,中间还回了一次蓝河。她特意跟办公室打了招呼,说家里有点事,没有人知道她在省里,田成明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我拒绝你 孙婧心里一惊,难道是黄金辉告诉田成明的? “今天上午回来的。”孙婧说,“成明啊!这几天有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大事,我替你开了两个会,都是列席,没咱们旅游局什么事。”田成明笑眯眯地看着她。“今天上午接到了省旅游局的电话,这次全国旅游城市初审,蓝河被省里拿下来了,省局要求补充材料。” “什么?”孙婧大吃一惊,这是不可能的事啊,黄金辉在省里告诉她,蓝河的初审材料已经过关,送到国家局去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初审不过关的问题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恐怕不会错吧,省局办公室主任打来的电话。”田成明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好像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孙婧觉得事情不妙,既然这次初审不过关,今年验收就成了一句空话,最快也要等一年,才能重新拿到验收资格。 孙婧抄起话筒,就要给黄金辉打电话,田成明忙站起来,对着她用力地摆手。 孙婧握着话筒:“田局长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要给省局黄局长打电话,不过我估计可能没用了,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田成明笑容依旧。 “我们辛辛苦苦忙了近一年,不能就这么算了。”孙婧说,“不行,我非得问问黄金辉,到底怎么回事。” “我劝你最好不要冲动。”田成明说,“省里既然有补充材料,那肯定有补充材料的道理,咱们不妨先在自身找找原因。” “自己找原因?找什么原因?”孙婧“啪”地把话筒放了回去。 田成明嘿嘿笑着,没有说话。 孙婧觉得太意外了,昨天她还和黄金辉在一起,今天就把蓝河创城的资格取消了,这么大的事,黄金辉怎么也该当面给个说法吧,可是他昨天连提都没提啊。 事情明摆着,她得罪黄金辉了。 所有创建优秀旅游城市的初审材料,都是由专家组制定完成的,中间单是征求意见,就进行了六、七轮,而且这套材料还是她亲自交给黄金辉的,黄金辉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不送谁的材料,也得先送蓝河的。经过省专家组审核之后,并没有大的修改意见,只进行了局部调整,明明已经过关了,怎么会突然这种情况。 孙婧已经对市委市政府作出保证,今天一定拿下全国优秀旅游城市,否则引咎辞职。 “成明啊,这个事先这么办。”孙婧说,“你再给省局办公室打一个电话,让他们把具体的修改意见拉出来,不是补充材料吗?补充什么,怎么补充,我们总得心里有数吧?” “孙局长,这个……这个,我可能爱莫能助了。”田成明说。 “为什么?”孙婧盯着田成明的眼睛。 “我上午接到了省局的一个通知。”孙婧说,“省里戴帽下来的指标,要求各地旅游局主管常务和业务的副局长参加培训,培训时间一周,明天一早报到,我今天晚上就得走。” “田成明,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要看我的热闹吧?”孙婧问。 “岂敢岂敢,这事儿我也着急啊。”田成明收敛了笑容。 “那你先把省里的具体意见要过来吧。”孙婧说,“然后你就可以去省里培训了。” “这……”田成明欲言又止。 “怎么,有困难吗?”孙婧问。 “有困难那就克服呗。”田成明站起身来,低头向外走去。 “田局长。”孙婧叫住田成明,“你先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好,我知道。”田成明开门走了。 孙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息着心中的不平。自己会不会冤枉黄金辉了,他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有这种可能吗?如果说蓝河的初审材料不过关,省里怎么不早说呢,再过两个月就要迎接检查验收了,省里却来了这么一出,这么说,蓝河市的初审材料并没有报上面去,黄金辉很有可能忽悠了她。 孙婧果断地拿起话筒,拨通了黄金辉的坐机号,没人接。 她又打了黄金辉的手机,关机了。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孙婧并不觉得稀奇。黄金辉是省旅游局局长,不可能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等她的电话。 孙婧又给黄金辉的秘书、局办公室副主任李群打了一个电话,李群很快接通了电话。 “孙局长,有什么指示啊?”李群和孙婧很熟,她几乎每次到省局见黄金辉,都会见到李群。 “李主任,黄局长哪儿去了,他的办公室电话没有人,手机关机,我找他有点急事。”孙婧的语速很快。 “黄局长在办公室啊!”李群说,“今天下午他没有出门,要不要我去转告一下。” 孙婧的心一陡,黄金辉在办公室?这怎么可能,他的坐机一直没有人接啊。 “不用了,可能黄金辉在忙吧,我再打一下吧。”孙婧说。 “孙局长,你先别放电话。”李群说,“黄局长今天情绪不太好,上午训了一上午干部了,还摔了一个杯子,你打电话一定要注意口气。” “好,我知道了,谢谢李主任。”孙婧放下了电话。 黄金辉这是怎么了?孙婧本来想马上给他打个电话,但一听李群这么说,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既然黄金辉心情不好,她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了,当领导的,都有不顺心的时候,都可能急躁发火,这个时候,她就是耍娇发嗲也不好使了。 孙婧呆呆地坐在桌前,一时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田成明在那边要修改意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黄金辉的意思,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按着那个意见改,很可能费力不讨好。 孙婧有点后悔,如果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应该从省城回来,怎么也应该和黄金辉见个面,把事情问清楚。现在倒好,黄金辉心情不好,她又不知深浅,一根电话牵着两头,事情很难办。 孙婧清楚,如果她贸然给黄金辉打电话,事情会更难办。 她呆坐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决定给黄金辉发个短信,假装自己正在回蓝河的路上,不知道蓝河优秀旅游城市初审材料反工这件事,看看他什么反应。 “哥,忙啥呢?我在回蓝河的路上,还是坐你的车好,这大巴可太折磨人了。”孙婧按了发射键,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黄金辉没有回话,好像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发过这样一条短信。 孙婧知道黄金辉的习惯,他的手机一般不会关很长时间,因为经常会有电话打进来。 她陷入了苦思,黄金辉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还是对她有想法了?那也不至于拿创城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啊!要知道这是关系到蓝河城市形象和蓝河人切身利益的大事啊。 孙婧真希望补充材料的事只是一个误会,却不敢轻易乐观。 她想了想,又给黄金辉发了一条短信:“哥,回蓝河的这条路我太熟悉了,路的尽头一边是我,一边是你,仔细想来,我的成长,多亏您的帮助,衷心地谢谢你。” 黄金辉还是没有回话。 孙婧并不着急,也许黄金辉还没有开手机,也许他开了手机,却没来得及看她的短信,再等一等吧,如果黄金辉真的生气了,那么时间越长,黄金辉的气就越小。 田成明敲门进来,匆匆来到孙婧的桌前。 “怎么样?”孙婧问。 “不怎么样,书面意见没有,口头意见一大堆,都是原则性的,没法改,要么全部推翻重来。”田成明说,“我把电话又打给了省局研究室主任,向他请教了对初审材料的意见,他的意见更新鲜。” “他怎么说?”孙婧问。 “他说材料就是一堆纸,关键在怎么干,干得怎么样。”田成明把两张白纸放到孙婧有桌上,“这是办公室整理出来的口头意见,有没有价值,我可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孙婧拿起材料看了看,又放下了,真的没有具体意见,都太笼统了。 田成明转身要走,被孙婧叫住了:“老田,你坐,我们聊几句。” “聊什么?”田成明转身看着她,目光很兴奋。 “田局长,你说我漂亮吗?”孙婧装做漫不经心的问。 田成明的第一反应是站了起来:“孙局长,我……这……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如实回答我好了。”孙婧说,“我就是闲着没事,随便问问。” “漂亮,而且不只是漂亮。”田成明说,“年轻,优雅,自信,我是老了,没勇气追求你了,要是再让我年轻十岁嘛,嘿嘿。” 孙婧一听也笑了,她相信田成明说的是实话:“年轻十岁怎么样?说啊!” “我和老婆离婚,一心一意地追求你。”田成明说。 “就算你年轻十岁了,我也没有拒绝你。”孙婧说,“可要是出现了竞争者,你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那就竞争呗。”田成明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没有什么优势呢?”孙婧问,“或者你明显处于下风?” “那我就不过了,出家当和尚去。”田成明说,“孙局长,你不会是有了心上人吧?而且不止一个?” “我说你别那么对号入座好不好,这不是闲聊嘛。”孙婧嘟起了嘴,“你看我这一天破事一堆,哪有心事找什么心上人啊,我可没有你老田风流啊!要说别人当和尚,我也许真的信了,但你要当和尚,得先把那老根断了,要不你也是一个花和尚。” “哈哈……孙局长太了解我了。”田成明说,“证据呢,你说我风流的证据呢?” 第613章 空运女特护 “证据?风流还需要证明吗?”孙婧撇着嘴,“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孙局长……”田成明一脸媚态,“咱们省局的黄局长前几年死了老婆,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我说的没错吧?” 孙婧试探田成明,是一时搞不懂黄金辉的心思了,黄金辉被她拒绝之后,会怎么想,怎么做,她都有点拎不清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田成明当面对她提起黄金辉,将了她一车。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田成明怎么一下扯到黄金辉身上了,他对一个单身女领导提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听说了。”孙婧说,“不过人家是省局领导,这种私事咱不好过于关心吧?” 田成明嘿嘿一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孙婧的桌前,身子往前凑了凑:“黄局长在蓝河工作过,孙局长去省里又这么方便,我觉得你们俩倒是很般配啊!” 孙婧立刻有一种预感,田成明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他是旅游行业的老人,和省局那些干部也很熟悉,该不是从省里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吧?她到省局开会,每次都会和黄金辉单独行动,虽然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那也难免被好事者猜忌。 “田成明,你可不要给我造谣啊,你哪里看出我和黄局长般配了?”孙婧的脸沉了下来。 “我这可不是造谣啊,我也是一番好心。”田成明说,“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全当我没说好了。” “单身男女是非多。”孙婧说,“如果你听到了什么,千万不要信谣传谣,免得损害黄局长的光辉形象。” “那不会,那不会。”田成明直起身子,连连摆手。 “行了,没事了,你明天去省里培训吧。”孙婧说,“看到黄局长给我代个好。” “那一定。”田成明说。 田成明和孙婧闲聊了几句就走了,孙婧看了看表,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不行,还得给黄金辉打个电话,万一他晚上有酒局,再多喝两杯,今天就错过了,初审材料一天都不能等啊。 她拨通黄金辉的手机,这回很快接通了。 “唔。”黄金辉发出了一种鼻音,孙婧立刻意识到黄金辉真的变了,他以前接她的确电话不是这样的。 “我是不是打扰领导工作了?”孙婧试探道。 “那没有,找我什么事啊?孙局长。”黄金辉的口气很冷,并没有提起她发的那两条短信。 黄金辉这么一问,孙婧觉得事情有点复杂了:“哥,我到蓝河了,给您报个平安。” “噢。”黄金辉说,“平安就好,你这么省里市里来回跑,很辛苦啊!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孙婧心里很委屈,黄金辉竟然问她有事吗,他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打这个电话吗?创建优秀旅游城市这么大的事,材料经过了一遍遍的修改,说撤下来就撤下来了,黄金辉竟然说不知道,这可能吗? “咯咯……哥……”孙婧笑了起来,“有个事儿可能要麻烦您。” “麻烦我?说。”黄金辉显得很干脆。 “我们田局长接到省局办公室的电话,说创建优秀旅游城的材料撤下来了,需要大改。”孙婧屏住呼息,等待黄金辉的回答。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黄金辉说。 孙婧想,这回完了,黄金辉在装糊涂,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哥,您真不知道啊?”孙婧问。 “实事求是,知之谓知之,不知谓不知,是知也。”黄金辉说。 这官腔打的,孙婧无奈地笑了,黄金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她孙婧就算怀疑他知道这件事,又能奈他如何呢? 孙婧不想和黄金辉继续绕弯了,与其这么绕下去,不如开门见山,让她过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初审材料真的撤下来了,必须尽快想办法重新交上去。 “哥,这件事劳驾您过问一下呗。”孙婧说,“创建优秀旅游城是蓝河市政府的今年的重点工作,这几年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初审材料也准备了两年多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财力。” “我回头问问。”黄金辉说。 “哥,我已经向市委市政府承诺了,如果今年创城失败,我就引咎辞职。”孙婧说。 “那就没有必要了。”黄金辉说,“这个事谁也不敢打保票,你这种做法有点左了。” “我们蓝河已经是第三次申请了。我们在全省是最具备条件的地市……之一””孙婧想到省城松江,又加了“之一”两个字。 “孙局长,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啊?”黄金辉说,“我听说,省医大医院正在和蓝河中医院搞合作呢,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能错过啊!” “省医大医院正在和蓝河中医院搞合作?有这么回事,我在松江就听说了。”孙婧的心跳得厉害,黄金辉怎么知道的? “好了,我挂了,我抽时间给你问问。”不等孙婧回话,黄金辉就挂断了电话。 黄金辉的电话突然挂断,让孙婧终于明白黄金辉为什么不高兴了。他可能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了她在松江治病的消息,不对,去医院不至于让黄金辉如此冷酷,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孙婧很沮丧,事情有点麻烦。 黄金辉对她的不满可能不是因为一件事。她欺骗了他,对他隐瞒了自己在医院检查和住院的消息。她在医院住院,却让黄金辉在火红宾馆开了房,还煞有介事地在那里吃了晚餐,还装作住在了那里。这些都不是大的原则性问题,关键是黄金辉有可能知道了甘代远的存在,否则他决不会对她如此冷漠。 孙婧觉得很委屈,自己认识甘代远比黄金辉早多了,自己是一个独身女人,与黄金辉既没有什么约定的关系,也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多数时候她对他只是曲意逢迎、逢场作戏,黄金辉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她接触谁、不接触谁,做什么,不做什么。 他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太份了。 她能对黄金辉打开心扉,实话实说吗?她的答案是不能,她没有这个愿望,也没有这个义务,有些真话说出来要得罪人的,不如藏在心里。 现在黄金辉明显在故意找茬,而且摆出一付不明就里的面孔。他报复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蓝河市优秀旅游城市创建工作,这项工作做不好,她就失职了。 过了下班时间,孙婧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着。 如果黄金辉就是认为她欺骗了他,手里肯定握着什么可靠的证据。如果真是她把黄金辉得罪了,一个电话、几句解释是没有用的。况且她与黄金辉的关系很敏感,有些话不好明说,说出来反而会伤感情。 在蓝河市准备和报送初审材料期间,因为她与黄金辉这种比较亲密的上下级关系,蓝河市确实少花了不少钱,少走了不少弯路,现在验收工作在即,黄金辉却来了这么一出,应该是一种秋后算帐,人财两亏,心里觉得比较委屈。 孙婧觉得事情有点麻烦。 现在必须做两手准备了,这件事不能再依靠黄金辉一个人。可是不依靠黄金辉,又能依靠谁呢,黄金辉是主管部门一把手,蓝河这次要想过关,他是躲不过绕不开的一路神仙啊。 这件事现在不能向市领导汇报,那样就等于向领导承认,创城工作遇到了大麻烦,她失去领导的信任是小事,万一市里觉得她在这件事中负有责任,临时采取应急措施,很可能把她这个旅游局局长换掉。 孙婧在大脑里迅速过滤着可以帮助她的人选,甘代远的面孔亮了一下。 甘代远现在在松江应该是权倾一时,说话很有份量了,要不就把这事和他说说,让他帮帮忙?她没听说甘代远和黄金辉有什么嫌隙,而且她听黄金辉说过,他们在蓝河期间就已经很熟悉,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尽管这次黄金辉对她冷淡无情的态度,可能是由于她接近了甘代远,但黄金辉不至于这么不开面,连甘代远也一口回绝。 可是孙婧真不想向甘代远开口啊! 自从甘代远调到省里以后,孙婧不论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向甘代远开过口,不是她不能开口,而且她不想把自己和甘代远的关系搞得这么俗气,让甘代远认为她在利用他,把他当成了靠山。 算了,说什么也不能找甘代远,虽然不是什么私事,但那样她和他的关系就变得很俗气了。 不找甘代远,那找谁呢?孙婧自言自语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甘代远的电话。 孙婧叹了一口气,这真是心灵感应吗?甘代远偏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打来了电话? “哥,我是孙婧。”孙婧的声音极尽温柔。 “小婧啊,今天感觉怎么样?”甘代远问。 孙婧到下午回到单位以后,第一时间给甘代远打过一个电话。她没想到甘代远这么快又把电话打了回来,心里感到很温暖。 “感觉挺好,很正常。”孙婧说,“谢谢哥。” 孙婧心里很抑郁,很想对甘代远一吐为快,可她还是忍住了。 “哥这么忙,还惦记着我的身体,小妹很感动。你放心吧,我肯定没事的。”孙婧说。 “没事也要注意了。”甘代远说,“我从省医大医院给你配了一名护士,是特意从老干部病房抽出来的,现在正在登机,准备往蓝河赶呢,明天一早就准时到医院报到。” “啊?不用不用,真不用。”孙婧有些措手不及。 “行啦,你就不要客气了。”甘代远说,“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你治疗这段时间,这名护士专门负责你的护理,全职的,免费的,你就放心使吧!” “我不想给哥添麻烦……”孙婧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有些懵了。 “谈不上麻烦。”甘代远说,“这个护士很聪明,很勤快,去年我在医院打了几天针,她是我的护理员,我想你一定会满意的。” “天呐,这不是你的御用护士嘛!”孙婧受崇若惊。 “可不敢那么说。”甘代远“呵呵”笑着。 第614章 混双公关 孙婧对甘代远说了好几声“谢谢”,仍然觉得词不达意,不过甘代远似乎并不想再听她客气了:“小婧啊,我这儿里还有事,就不路你多聊了,多保重吧,自己照顾好自己。” 孙婧接电话时,心里就点七上八下的,放下电话,更加忐忑不安了。 甘代远给她安排了护士,事情虽小,可是情意太重了,这叫她怎么好意思接受啊!更闹心的是她现在的心思全在创城上,哪有心思去医院啊! 孙婧拿出剪刀,修理着自己的指甲,两只手修完了,她也拿定了主意。她准备绕过省局,去北京一趟,去见一位负责具体工作的监督管理处处长于楠,还有她的主管康副厅长。 孙婧当即挂通了于楠处长的手机:“于处长,我是蓝河旅游局孙婧,我们在一起吃过饭,您蓝河的帮助很多,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了?” “当然记得,美女局长孙婧嘛。”于楠说,“上次你和你们省局黄局长来的时候,我们还吃过两次饭呢。” “那太好了。”孙婧说,“我明天公出到北京,想去看看您,不知道您方便吗?” “方便。”于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就直说。” “没事没事,就是看看您。”孙婧说。 “我明天上午有一个汇报,估计最多两个小时。十点以后,我应该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了。”于楠说。 “那……那您上午休息一下吧,我下午早点过去。”孙婧说。 “那好,我们见面聊。”于楠说。 孙婧挂断手机,心里有点疑惑。于楠像个工作狂,一张嘴就会聊起工作,今天却很奇怪,她根本没提工作的事,还是不要瞎想了,明天见了面再说吧。 她想了想,又拨通了春风旅行社经理高波的手机。 “美女局长有什么指示啊?”高波的声音很亲切。 “高经理啊,你准备一下,明天上午陪我去一趟北京。”孙婧说。 “好啊!”高波不知道孙婧的意思,“需要我做什么?” “你给我订三张明天上午的机票。”孙婧说,“我们机场准时会合。” “好的好的。”高波问,“我这就去办,孙局长和我,这才两个人啊。” “你等消息吧,我随后让局里的人和你联系。”孙婧挂断手机,又接通了旅游局规划科长钱芳的手机。 “领导找我有什么事吗?”手机里传来钱芳乖巧的声音。 “芳子,你简单准备一下,明天上午陪我去一趟北京,估计三天怎么也回来了。”孙婧说。 “领导我知道了,我们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啊?”钱芳问。 “飞机。”孙婧说,“你给春风社的高经理打个电话,给他提供一下购票的资料。” “好的,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钱芳说。 孙婧心里有数。高波在蓝河的这些旅行中,应该是最帅的男经理了。钱芳呢,在旅游局机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把这两个美女帅哥带上,那就是办事的利器。 北京的肖处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处长,别看她只是一个处级干部,但创城的许多工作都要经她把关,就连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她这个市旅游局长自然也不敢怠慢。孙婧觉得,如果需要的话,就把高波派给她,负责这个女处长的公关。钱芳是留给厅长副厅长的,她年轻漂亮,人又会来事,摆平个把厅级应该不算难事。 孙婧觉得这两个人不一定够用,但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至于其它需要拜会的领导,只能由她亲自对付了。她又给办公室主任吕小伟打了一个电话,向他口述了两份礼品清单,让他抓紧准备好,明天一起带上。 第二天上午,孙婧正要下楼去机场,一个自称甘甜护士给她打来电话。 “您是孙局长吧,我是省医大医院的护士,叫甘甜。”对方说。 孙婧一听甘甜两个字就笑了,这名字起得,也真足够甜的了。不过她马上又紧张起来,甘代远不是说要给她从省城配一个专职护士吗?难道就是这个甘甜吗?她为什么和甘代远一个姓啊,她和甘代远有亲属关系吗? “您好甘甜,我是孙婧。” “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到医院,我就在老干部病房的妇科的护士站等您。”甘甜说,“你到了就这儿就能看到我。”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恐怕去不了医院了。”孙婧说。 “您不来了,那我干什么呢?有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比如打针,送药什么的?”甘甜说。 “谢谢您,不用了。”因为是甘代远派来的护士,孙婧自然不敢怠慢,“我有点工作上的事,马上要去机场了,你自行安排时间吧,等我回来,第一时间就联系您。” “那好吧,祝您一路顺风。”甘甜说。 接到甘甜的电话,孙婧这颗焦躁的心立刻平缓了许多,甘代远真是无孔不入、无微不至啊,从省城派个护理来护理她,亏他想得出来。 孙婧下楼一看,不由的脸沉了下来。 楼下单元门前,一字排开停着两台轿车,一看就是来接她的。 孙婧对笑嘻嘻的办公室主任吕小伟说:“小伟啊,我就是出个门,还用两台车来接我吗?” 孙婧的落音未落,两台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了,春风旅行社经理高波、旅游局监督管理科科长钱芳分别从车里下来,冲她笑着。 高波紧走几步,来到孙婧面前:“孙局好。” 孙婧本以为高波会与她在机场会合,没想到他也过来接她了:“大帅哥来了?我还以为你直接去机场了呢。” “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儿啊。”高波双手下垂,连连点头。 “我今天可把旅游系统顶尖的帅哥美女都带上了,真的很养眼。”孙婧说,“走吧。” “坐我的车吧。”高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奥迪。 “还是算了吧。”孙婧说,“高经理这么帅,万一我孙某意乱沉迷,在车里把持不住可怎么办。” 跟在孙婧身后的吕主任和钱芳都笑出了声。孙婧这么说是故意敲打高波,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此君用归用,但不可不防啊! “领导真会开玩笑。”高波的表情有些尴尬。 “高波、钱芳上我的车吧,今天我给你们俩当司机。”孙婧回头对吕小伟说,“吕主任,你今天就殿后吧,一会儿到了机场,把车开回去就行了。” “领导,还是我来当车夫吧。”高波忙为孙婧打开后门,等孙婧上了车,才打开前车,坐进了驾驶室。钱芳也没敢坐在孙婧身边,而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孙婧让高波、钱芳与她坐在同一台车里,就想在路上叮嘱他们一下,省得到了机场再交头结耳了。 “今天我带你们美女帅哥出门,主要是为了陪客人。你们不要多想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发现有好看的异性在场时,许多领导干部往往都会显得特别慷慨。”孙婧说着,拍了拍高波的座位:“高经理,今天你可能就要屈尊一下了,我们这次进京,第一关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干部,级别不高,资历却很老,你无论如此也要在酒局上把她拿下。” “四十多岁?”高波呵呵笑了,“我要早知道,让我们旅行社的‘老干部’来啊,他就喜欢和大妈神侃。” “老干部?有多老啊?那肯定不行。”孙婧说,“干部再老,没有一定级别,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也就过个嘴瘾。” “不过嘴瘾,还要过什么瘾啊?”钱芳说,“孙局,您不会是让我们献身吧?” “没有的事。”孙婧说,“当然了,你们实在愿意奉献,我也不拦着。” “那我是什么任务啊?”钱芳问。 “你的任务待定。”孙婧说,“如果高经理的第一关闯关成功,你就用不着挑战了。” “嘻嘻,那太好了。”钱芳拍了高波一下,“高经理,今天可全看你的啦,你不会把我往火炕里推吧?” “不会的,你放心吧。”高波扭头看着钱芳,“本人也是怜香惜玉的,如果真遇到这种事,你撤退,我掩护。” “这还差不多。”钱芳得意地说,“那就拜托高大经理啦!” 高波忽然认真起来:“孙局,我们主攻,您也不能看着啊。” “我当我会闲着啊?”孙婧说,“我是坐镇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出手的。” 孙婧这么一说,高波和钱芳的心里似乎都平衡了,不再推脱了,车里的气氛立刻轻松多了。 快到机场的时候,孙婧突然冒出了一句:“钱芳,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钱芳回头看着孙婧:“孙局,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当着高经理的面,我不好问得那么直白。”孙婧说,“你现在不是生理期吧?” “天啊,还真要献身啊!”钱芳大呼小叫起来,“人家可是有底线的。” 孙婧不明白钱芳为什么这么惊诧,简直太敢想了:“钱芳啊,你是不是多了,我是怕你没有战斗力,上了酒桌就晕酒。” 第615章 猎物 孙婧带高波出门,可不光是因为他长得帅,可以陪女领导喝酒。他是旅行社经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出门的这套流程和手续,他是游刃有余的。什么机票、车票、宾馆、酒店,这些琐事杂事,让他处理就简单多了。 中午十二点钟,飞机在北京机场降落,高波下了飞机就打了两个电话,接机和入住房就搞定了。 在去市区的路上,孙婧觉得女处长于楠应该正在吃午饭呢,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于处长,我准备下午两点钟去看您,你在办公室吧?”孙婧问。 “哎呀,太不巧了。”于楠说,“我下午临时有点私事,准备要出去一趟。孙局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没事呢就不用来了。” 孙婧没想到这于楠于处长变化这么快,昨天晚上还说今天下午没事呢,这马上就到下午了,她又来了私事。 “于处长,我不会耽误您办事的,你看你今天下午还回单位吗?如果回来的话,我再过去,几点都行。”孙婧说,“我从家乡给于处长带了一点特产,想顺便送给您。” “孙局长不用客气。”于楠说,“既然你执意见个面,那我办完事就回来一趟吧,最快也得四点钟。” “四点行啊,我准时过去。”孙婧说。 “那就这样,我正在食堂正吃饭呢。”于楠说。 孙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管于处长几点有时间,只有今天能见到她,那就算赢了。 高波听了孙婧的电话,似乎很兴奋,从副驾的位置扭过头来:“孙局长,我已经安排了午餐,我们先去吃饭吧,今天好好敬孙局长一杯。” “高经理啊,我们出来可不是吃饭的。”孙婧说,“还是先找四环以里找个地方住下吧,然后简单吃点,休整一下,准备晚上这场硬仗。” “午餐都订完了。”高波说。 “订完了也不去了,你就帮着退了吧。”孙婧说,“顺便把晚餐订一下,消费控制在五千元以内。” “五千元是不是太低了?”高波问。 “我们只是请个处长吃饭,用不着那么高。”孙婧说,“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谢谢孙局长,不过……”高波说。 “没有不过。”孙婧说,“你就按我说的办吧。” 高波领着孙婧和钱芳在宾馆办完了入住手续,直接去餐厅吃了饭,很快来到了宾馆的十六楼。高波先把孙婧领进了一间套间,然后把房卡交给了她。 “钱芳啊,你和我住一起。”孙婧回头对钱芳说。 “不用了,我订了三个房间,我们每人一间。”高波说。 “有点太奢侈了。”孙婧说,“回去报不了。” “哎呀孙局长,你怎么一家人说两家话啊。”高波拍拍胸脯,“孙局长跟着我出门,还用您考虑这些琐事吗?我全包了。” “行,我领情了。”孙婧说,“我们分头休息一下吧,三点半准时出发,车没问题吧?” “您放心吧,一点问题没有,日包,您指哪儿打哪儿。”高波歪着脑袋笑着。 孙婧静静地躺在床上,还真觉得有点累了。从蓝河出门到现在,光坐着了,整个臀部都热乎乎的难受。 高波这小子这次出门乖多了,对她目不斜视,礼让有加,没敢对她说过任何暧昧性的话,也没有做过任何非礼的动作。自从上次在云南他想占她便宜被识破以后,他一直都不敢主动接近她,在一些会议上见了面,也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他这个旅行社经理根本不敢得罪她这个旅游局局长,更何况是他非礼在先,与田成明合伙算计她。 孙婧这次出门找高波买单,也正是对他上一次冒犯她的惩罚,他如果有记性的话,应该毫无怨言地接受这种处理。反正她办的是公事,而且他也亲自参与了,还带了钱芳这么个证人,他高波只能大牙往肚子里咽,不敢说出一个不字来。 孙婧突然被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拿起手机一看,我天啊,马上就要三点半了。她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去开门。 高波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孙局长,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钱科长呢?”孙婧对钱芳很不满意,这都到时间了,她怎么跟没长心似的。 “我让钱科长下楼等着了。”高波说。 孙婧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小车行驶了二十分钟上,停在了旅游局对面的停车场里。 孙婧看了看时间:“高经理,你拿着那个化妆品,跟着我,到了地方,你把化妆品放在沙发的旁边,就算完成了任务,可以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高经理问。 “对了,离开之前,你一定要对我要见的这个女人笑一笑,招招手,然后再走。”孙婧说。 高波只是“嗯”了一声,钱芳却嘻嘻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死丫头,没人给你送过化妆品啊?”孙婧说。 “送倒是有人送过,不过没有这么款儿的帅哥送过。”钱芳抱屈道。 孙婧一听也笑了,这小钱同志还会拐着弯奉承人呢,她也算很标志了,能说出这种话来不容易了。 孙婧和高波一前一后,进了旅游局办公大楼,很快找到了于楠于处长的办公室。她轻轻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 “于处长好。”孙婧进了门,直接向于楠走去。 “孙局长好。”于楠与孙婧握了握手,请她坐下。 孙婧回身来到沙发前,见高波手里的化妆品已经没了,就知道他已经在沙发边上放好了。别说这小子还挺利落的,估计这种事以前也没少干,要不能在蓝河如鱼得水、横晃十多年嘛。 高波向于楠摆了摆手,温柔一笑。于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高波做了什么,也对他笑了笑。 “孙局长,那我先出去了。”高波小声对孙婧说。 “行,你在楼下等着吧。”孙婧转身对于楠说,“这位是我们蓝河一家旅行社的高经理。” 于楠在高波的身上打量了一下:“一起坐吧。” “不了不了。”高波说,“我在楼下等着。” 这句话孙婧没有教,是高波自己发挥的。不过孙婧觉得高波这小子还算聪明,这“等着”两个字,别有一番风味,让人浮想连连。 高波刚走,于楠就拉着孙婧坐下来,还亲昵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来北京出差吗?”于楠问。 “不是,是特意来看看你。”孙婧说,“蓝河这次创城活动,于处长为我们做了许多具体工作,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个人也受益很多。一直想着再来看看您,这不才倒出空来。” “不用看。”于楠说,“说实话,我接待不过来,这两天我闲一点,对你的印象又特别深,就想见见就见见吧。” “于处长,蓝河的创城工作,你一定要帮到底啊。”孙婧做委屈状,“我知道你是个热心人,对蓝河的工作又这么熟悉,蓝河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不到位的,你一定要对我们严厉一点。” “蓝河做得不错。”于楠说,“不过最后能不能通过验收,就是一项系统工程了,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了算的。你放心吧,只要该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好。” 孙婧听着于楠的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她本以为,于楠会开门见山地告诉她,蓝河的初审材料为什么不合格,顶多是劝她抓紧修改,搞不好还会劝她放弃这次创城的机会。 可她为什么不说呢?孙婧断定她十有八九是在装糊涂!唉,这就难办了!于楠如果是一问三不知,她就要去找副厅长了,那样一个高波肯定是不够了,就算搭上钱芳也不一定能成。 “于处长,我们的初审材料您看到了吗?”孙婧不想再绕了。 “看到了,挺全挺规范的。”于楠说。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进行调整完善的?”孙婧根本没想到于楠会这么说。 “没有,初审材料报到我这里,基本就算过关了。”于楠说,“这部分主要是由各省旅游局负责把关推荐的。” 孙婧的心里一阵狂喜,这么说初审材料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可省局为什么要求进行大幅修改呢?孙婧不敢问她,也不好问她。 孙婧的喜悦瞬间就变成了忧虑。 是不是于楠不知道具体情况?由别的部门提出了具体意见,再由省里传达的?那样问题就变得更复杂了。孙婧不敢问,那就属于对于楠的无端置疑了。 “孙局长,你们的初审材料需要修改吗?”于楠问,“需要的话,你尽快传给我就行了,但时间必须保证,不能超过半个月。” “听于处长的。”孙婧模棱两可地说。 “那就不改了,这种材料不是三天五天能改出来的。”于楠说,“有的地市整整写了两年呢。” 孙婧忐忑不安地赶来,没想到于楠会这样答复她。她突然觉得失去方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了。 “于处长,你看我,来了就和你聊工作,我还没说正事呢。”孙婧准备缓一缓,晚饭时再透透于楠的底,两杯酒下肚,再让高波殷勤点,她不信于楠不说真话。 “工作还不算正事啊,那什么算正事呢?”于楠问。 “主题主题。”孙婧忙更正道:“晚上请您吃个饭,喝杯酒,我想认下你这个姐姐。” “你请我喝酒也没用的。”于楠说,“我会参加国检组不假,但至于检查哪个市,要到检查前夕才会知道的,万一我不负责你们蓝河市,你的钱不是白花啦!” 于楠的话让孙婧耳目一新,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实权在握的大处长,竟然会这么真诚。 “哎呀姐,你不要想那么多嘛。”孙婧亲昵地搂住于楠的胳膊,“人家这么远特地来的,就是想请姐吃个饭嘛。” “哎哟我的天,请我吃个饭还跑这么远,做飞机来的吧?那这顿饭的成本也太高了吧?”于楠笑着摇头。 “姐,你要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孙婧说,“让你家吃去。” “行啊,你是客人,我当然请你。”于楠说,“不过现在才准备请客,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做炸酱面呢,要不就只能去饭店了。” 孙婧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她只是顺嘴开个玩笑,不知道于楠为什么那么认真,竟然答应下来。 “于姐,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让您请吃饭呢?”孙婧说,“于姐,您就答应我吧。” 于楠没有回答孙婧,却告诉她,自己的老公出差了。 孙婧的心头一亮,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既然于处长的老公出差了,正好家里没有查岗的了,实施她的公关计划一点阻力也没有了,到时候小杯一端,小酒一喝,再加上高波这美男一陪,不愁她于楠不说实话。 “老公出差了,不正好可以放松一下嘛。”孙婧说,“姐,亲姐,现在就跟我走吧。” 于楠淡淡一笑:“老公是出差了,还有闺女呢,闺女正在上高中,她现在可是我们家的中心啊。” “那就把闺女带上,让她也放松一下。”孙婧说,“整天学习多累啊。” “孙局长,我也不啰嗦了,看你这么诚心,今天我答应你了。”于楠说,“我告诉你,我可是不缺酒喝的,而且我也不爱喝酒。” “谢谢姐。”孙婧凑过去,在于楠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样吧,我们在八中附近选一家小一点的饭店吧。”于楠说,“我闺女在八中上晚自习,晚上十点钟才能放学,守着八中吃饭,我心里踏实。” “好的,您说在哪儿就在哪儿。”孙婧当即掏出手机,给高波打了一个电话,“高经理,麻烦你在八中周边定一个饭店,定好后给我回个电话。” “好,我这就去办。”高波说。 “精一定要准备精致一些,多上一些女士菜。”孙婧说。 在孙婧打电话的时候,于楠站起身来,给她泡了一杯茶,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了一下桌面。 “高经理。”孙婧特意抬高了声音,想引起于楠的注意,“晚上你得多喝点啊,务必陪好我姐。” 第616章 男陪的尴尬 “不就是陪那个于处长吗?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高波在电话里显得特别自信。 “好了,再联系。”于楠就在离开孙婧不远的地方,孙婧生怕于楠听到只言片语,忙挂断了手机。 高波一会儿就把电话打了回来,告诉孙婧,他已经在八中附近的恋家大酒店订了一桌,晚上五点钟就可以过去了,他和钱芒正往那儿赶呢。 孙婧招呼于楠出门,可她说什么也要等到班以后,孙婧只好与于楠东扯西拉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孙婧领着于楠赶到恋家大酒店时,高波和钱芳正在酒店门口等着呢,几个人匆匆进了酒店,一会儿就来到了预订的单间。 孙婧把两个随员介绍给于楠,于楠显得很高兴,热情地与他们握了手。孙婧把于楠让到了主宾的位置上,高波挨着于楠,钱芳挨着孙婧,晚上很快开始了。 于楠虽然长得很端庄稼,但脸色有些憔悴,眼角上已经露出了浅浅的鱼尾纹。 孙婧刚敬了一杯酒,高波就迫不及待地表现起来,一会儿就单独敬了于楠敬了两杯酒,又是给她夹菜,又是给她倒酒,显得格外殷勤。 孙婧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再次端起来杯来“姐啊,创城是全体蓝河人的梦想,你是我们的圆梦人,来,我再敬您一杯。” 于楠轻轻点头,只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孙婧看得清楚,于楠没有高波敬酒时喝得多。 “我就是一个具体干活的。其实就是做一些具体工作,真的没有为你们做什么,如果说做了一点,那也是我本职范围内的工作。”于楠回敬了孙婧一杯,又把目光转向身边的高波。 “高经理,你再敬于楠一杯。”孙婧说着,用暧昧的眼神向高波抛了一个媚眼,他想高波一定应该知道她的意思,那就是还不够劲,应该再肉麻一些。 高波拿起杯子,正要说话,被于楠抬手拦住了。 “来吧,我敬高经理和钱科长一杯,你们辛苦了。”于楠说着,就把杯子伸了出去。 高波顺势抓住于南的手腕:“大姐,我们怎么敢让您敬呢,这一杯还是我和钱科长一起敬你吧。” “都一样,不用那么在意形式。”于楠并没有挣脱高波,而是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高波以为于楠在摸他的手,立刻把翻转手腕,紧紧时抓住了于楠的手,手心对着手心,握在手里。 孙婧感觉有点突然,高波的尺度有点大了,语言却没有跟上去。 “高经理这个人非常热情,而且人长得非常帅,在我们蓝河旅游行业也是成就突出的企业家。”孙婧说,“高经理,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得把于姐请到蓝河啊,让她轻轻松松的渡个假。” “最近两年是不行了,等我闺女高考以后吧,我还真想领她去蓝河好好转转。”于楠说。 “好啊,于处长的吃住行我全都包了。”高波说。 “到时候再说。”于楠的一只手在酒杯边缘摆弄着,“孙局长啊,今天你带来的这两位同志,颜值都不低啊,我看出孙局长的品味了,他们俩不是一对吗?” 于楠的问题把孙婧闹愣了,她还真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孙婧有点明白了,怪不得于楠有点放不开呢,原来她担心高波和钱芳是一对,担心高波的引起钱芳的醋意。 孙婧和高波几乎同时摇头否认,钱芳则坐在那里吃吃地笑。 “那我成什么了?我不成了灯泡了吗?”孙婧笑着全身直颤,“你说是不是啊高经理?” 于楠连忙摆手:“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 孙婧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谈正事了,于楠既然已经知道高波和钱芳根本不是一对,那她就应该放开一些了。只要她能说真话,今天晚上就算满足了,孙婧现在根本不指望于楠能帮上她,她再有实权,也不过是一个处长,明天就就应该由钱芳来唱主角了。 “姐啊,这个初审材料能不能给我们打回去啊?”孙婧问,“我怎么听说,有的地方,初审材料不合格,被你们退回了呢?” “妹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于楠说,“初审初审,那应该是省里的事,材料都到了我们这儿了,就不叫初审了。” 孙婧觉得还没说到位,不如索性对于楠说实话吧。 “前一阵省局办公室的一个同行,就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初审材料已经到了你们这里,有的内容需要修改,当时我还当真了呢?我这次来见姐姐,就是怕真有这事。”孙婧没有提黄金辉,也没有提省检组,只是轻描淡写地编了一个同行,其实也不算编的,确有其事嘛。 于楠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是谁啊,这么能开玩笑!这不明摆着邀功请赏嘛。现在我们有些干部也真是的,稍不如意,就把公事办成私事了。” “于姐真的一针见血啊。”高波在一旁插话道。 孙婧立刻想起了黄金辉,于楠说的这种人,不就是黄金辉吗?这种事如果没有他点头,省局办公室的干部怎么敢这么大胆。 “有意思。”于楠说,“我记得那次你和黄金辉一起来的,他对你们蓝河的工作评价很高啊,还说你们的初审材料加一个字便多了,删一个字便少了,还推荐你们的初审材料做全国的范本呢。” 于楠这么一说,孙婧忽啦一下全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那次不光黄金辉来了,蓝河市委副书记高放也来了,只可惜高书记现在已经退休了,指望不上了。 “咯咯……”孙婧笑得很开心,于楠不会骗她,也没有理由骗她,那么这是在黄金辉在整事了? 高波又来嗑了:“小弟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于姐,但感觉你特别亲切随和、特别温柔善良,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那就是在梦里见过啦。”于楠微笑道。 “对对,在梦里见过。”高波连连点头。 孙婧却从于楠的话里听出了一种调侃的味道,这个风韵尚存的女人难道对高波不感兴趣? “高老弟啊,还有钱老妹。”于楠说,“今天我看到孙局长特别开心,我们之间聊的话题,你们也不一定感兴趣,你们在这我陪着,就浪费大好时光了,现在晚上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们不如吃点饭,出去转一转吧,也不枉来一趟。” 孙婧的心里格登一下,于楠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发现了高波的企图,还是不喜欢高波的表现方式?或者是比较反感他? 从开餐到现在,高波虽然表现得热情主动了一些,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过火的言行,顶多就是有一些小动作,而且很难判定这些动作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那不好,于姐是我们今天晚上的主宾,我一定好好陪于姐喝几杯,然后我请您出来娱乐娱乐。”高波并没有发现于楠话里有话,依然故我地表现着。 “娱乐就算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来吧。”于楠说,“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孙婧觉得于楠说假话了,那次她和黄金辉请她和副厅长吃饭时,晚上十点多了,还去了最有名的酒吧街呢,后半夜两点钟才回去。 “于处长很年轻嘛,况且我们也差不了几岁。”高波说。 “不年轻了。”于楠摇头,“我这个年纪,有的人都当奶奶了。” 孙婧终于看明白了,于楠是真的不想再与高波继续聊下去,虽然没有明显的反感,但言谈根本没有什么共鸣,再这样继续下去,很可能坏了今天的大事。 不行就让高波回避一下?孙婧思量着,就这么办了,她倒要看看于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于楠不喜欢高波这种类型的男人,她完全可以通过驻京办的熟人,再调两个男人过来。 孙婧想到这里,对高波说:“高经理啊,于姐是一番好意。这样吧,你不用陪我们了,还是钱芳,你们要一点主食,吃完就回去吧,找个热闹的地方好好逛逛。我放你们假了。” “我赞同孙局长的安排。”于楠说,“让我们姐俩好好聊一会儿,你们出去玩一会儿吧,现在这个时间去哪儿都不晚。” 高波愣了,看了看面前的杯子。钱芳眨着眼睛看着孙婧,又看看高波。 “主食不吃了。”高波说。 “我也不吃主食了。”钱芳说。 “那你们就自便吧。”孙婧说,“剩下的时间,我来照顾于姐。” 于楠忽然看了看高波面前的小碟:“你要是还没吃好,就再吃点,孙局长不是赶你们走的意思。” 孙婧理了一下头发,拍了拍钱芳的后背:“你们把车和司机留下好了,吃完饭我送于姐回去。” “你们是领导,我们是随从。”高波说,“我们得留下来为领导服务啊。” “真不用。”于楠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孙婧心里纳闷,今天真是见鬼了,于楠好像对高波一点都不感冒。 “那我……”高波欲言又止。 她默默地对高波点了点头,端起杯来:“于姐,我们接着聊我们的,好不好?” 第617章 敲不开房门 高波站看了看钱芳,慢腾腾地站起来,钱芳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两个人向于楠打了招呼,一前一后出了门。 于楠看着他们的背景消失在门外,淡淡地对孙婧说:“孙局长,刚才他们两个人在,我不好直说。如果你认为蓝河的国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能真是一个误会,你要是因为这件事特意路过来,那就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了。你们省旅游局的黄局长昨天还给我打过电话,寻问你们蓝河的国检的具体时间呢,同时还推荐了两个参加国检的工作人员。” 孙婧觉得很蹊跷,黄金辉的电话打得很是时候啊。于楠这么说,无非是想告诉她,蓝河的迎检没有什么问题。 于楠的话说得很直白,孙婧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她看出来了,她如果否认的话,就显得自己有点虚伪了。 “唉,那我可能是误会了。”孙婧说,“我们市局昨天接到了省局的通知,要求我们对初审材料进行修改,但修改意见却比较笼统。”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楠说,“你们蓝河是与省旅游局的沟通出现的问题,或者说,你们的什么做法引起了省局的不满。现在大局已定,关键是你们能不能平安地闯过国检这一关了。 “我明白了,谢谢于姐。”孙婧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无非是黄金辉在搬弄是非、故弄玄虚罢了。 于楠建议孙婧再和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再沟通一下,最好亲自去一趟,把误会解开,集中精力为下一步工作做好准备。 孙婧与于楠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晚上九点了。 于楠喝掉杯中的茶,向孙婧告辞。于楠的女儿很快就要放学回家了,她要回家监督她学习,还要给女儿做一点夜宵什么的。 孙婧把于楠送回了家,又把车里早已准备好的礼品拿了出来。于楠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孙婧带来的礼品。 孙婧看着于楠进了单元门,立刻给高波打了一个电话。 “高经理,在哪儿呢?”孙婧问。 “噢,在宾馆附近的一个夜市闲逛呢。”高波说,“孙局长有什么指示?” “没事,这边结束了,我这就往回赶了。”孙婧说,“宾馆见。” “那好,宾馆见。”高波说。 孙婧回到宾馆,直接上了楼。 她忽然发现,自己小看于楠了。这回吃饭高波基本没派上用场,于楠却能对她以诚相见,毫无保留。她觉得很惭愧。 孙婧刚进屋,就响起了敲门声,高波和钱芳一前一后进了屋。 “孙局长,结果怎么样?”高波问。 “挺好。”孙婧说,“比我想象得好多了,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 高波只知道孙婧找于楠有事,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现在于楠已经表了态,她就更不想让高波知道了。 “孙局长,是不是于楠对我有什么成见啊?”高波有点紧张,动作也比较拘谨,似乎很担心孙婧批评他。 “于姐对你没有任何成见,她对你的评价很好,很客观。”孙婧觉得这次来北京很顺利,意料之外的顺利。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额外做了什么,而是根本没有需要她额外做的事情。 在晚上闲聊的时候,孙婧曾经试探过于楠,是不是对高波有什么意见,于楠只是说了句,高经理很帅,钱芳很漂亮,寥寥数语带过,再没有说什么。 孙婧从工会到县里,又从县里到旅游局,请上级领导吃饭喝酒的机会多了,但像于楠这样铁板一块、滴水不入的领导为数不多,她总是能找到领导这样或那样的软肋和弱点,然后因人而异,个个击破,几经周折达到目的。 于楠却给她上了一课,让她发现上级机关里,原来也有一批像于楠这样纯正善良的干部。 “局长,那我们明天做什么啊?还要继续请领导吃饭吗?”钱芳问。 “明天我们休息一天,后天回蓝河吧。”孙婧对钱芳说完,转向高波,“高经理,就麻烦你订一下后天的机票吧。” 孙婧没想到,她的想法遭到了高波和钱芳一致的反对。 “孙局长,我们今天刚到,在北京呆一天就回去,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两天天气不错,不如再呆两天吧,我安排你和钱科长玩两天。”高波说。 “就是啊,还没歇过来呢就要回去。”钱芳说,“领导,再呆两天吧。” 孙婧有些犹豫,这样来去匆匆是有点急了,但医生和护理都在蓝河等着她呢,而且她省局要改初审材料的事并不算完,她还要去一趟省里,和黄金辉见一面,把两个人之间的疙瘩解开,以利下一步迎国检的准备工作。 高波和钱芳都开口了,她怎么也得给他们一点面子。 “这样吧,我们推迟一天,后天回去。”孙婧说,“我还有不少事呢。要不你们留下,我先走一步。” “那……那不好吧?”高波看了看孙婧,又看了看钱芳。 “那有什么不好的,你以为我不愿意玩啊,我比你们喜欢玩。”孙婧说,“没办法,我必须回去。” 钱芳拉了拉高波的袖子:“高经理,我们领导已经发话了,那……那我就多呆两天。” “你自己留下行吗?”高波问。 “那不行,我不放心。”孙婧说,“高经理,你也留下吧,全程保护好钱科长,最后把他安全送回蓝河。” “太好了,谢谢领导!”钱芳喜形于色,拍着手跳了起来。 十来分钟的时间,高波就进来向孙婧汇报,明天的机票已经定好了,头等舱,明天上午的飞机中午就到蓝河了。 “用不着头等舱,太奢侈了。”孙婧说。 “您是局长,坐头等舱是正当防卫。”高波说。 “那谢谢了,你的好意我领了。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孙婧说,“我有点累了,今天想早点睡。” “好的好的。”高波往后退着,“明天的早餐我都安排好了,领导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高波的动作干脆利落,决不拖泥带水。 孙婧心里清楚,有一次在丽江的教训,高波这回注意多了,生怕有什么语言和动作引起她的联想,就连出门离开的方式也这么痛快。 孙婧先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冲干了头发,贴了个面膜,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视。她本想洗完澡就睡觉呢,可是这时候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怎么对付黄金辉呢?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下一步必须抓紧时间见到黄金辉,现在他是主要矛盾,这个主要矛盾解决了,迎国检的障碍就清除了。 她忽然不想回蓝河了,想先去一趟省里,尽快见一见黄金辉。想到这里,她下了床,出了房间,来到隔壁高波的房间,刚要敲门,又停下了。 这叫什么事啊?大晚上的,她去敲高波的门,高波会怎么想啊?投怀送抱?不知廉耻?不行。孙婧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去叫钱芳,让钱芳再去找高波,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孙婧轻轻敲了敲钱芳的房门,觉得有点不妥,会不会吓着钱芳啊? “钱芳,钱芳……”孙婧轻轻地叫着。 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孙婧心里带着一丝歉疚,自己虽然是领导吧,也不应该大晚上的无所顾忌地找一个部下,唉,没办法,谁让她这改变主意呢。如果她回到蓝河再去省城,就太折腾了,不仅浪费了时间,而且降低了工作效率。 “钱芳!钱芳!”孙婧见屋里没有动静,声音大了起来。哎呀怪了,钱芳睡得这么沉吗?自己敲门的声音不小了,别的房间都出来人了,钱芳竟然听不见? “钱芳,你在不在,快开门,我是孙婧!”孙婧大声说着,屋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钱芳不在房间里,又出去了?孙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么晚了,钱芳出去干什么呢?不对,她有可能和高波一起出去了,钱芳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一个人出去。 孙婧又回来高波的门前,用力地敲了起来。 “高波,你在不在里面?高波开门!”孙婧近乎喊了起来。 高波的房间也没有回音。孙婧回房间取了手机,迅速返了回来。这俩人真是,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呢,在外面呆了一个晚上还没呆够啊。 孙婧打通了高波的手机,关机了。她又打了钱芳的手机,手机铃声在不远的地方隐隐传来。 孙婧循着声音来到钱芳的门前,没错,手机铃声就是从钱芳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门依然紧闭着。钱芳到底是忘带了手机,还是就是人并没有出门,就在房间里?孙婧有点紧张,心手都了汗了。 孙婧挂断手机,对着走廊里大声喊着:“服务员!服务员!” 她没有什么办法了,这时候只能让服务员打开房间,确认钱芳和高波在不在房间里,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服务员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了,气喘吁吁的:“你有必要这么大声音吗?我发你一个音箱得了。” “我要找人!”孙婧冲服务员喊着,“我们一起来的,现在门打不开,人一直没有出来。” 第618章 发现奸情 服务员虽然说话口气挺冲,但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房间里的客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服务员问。 “我的部下啊,我找她有点事,可门怎么也叫不开了。”孙婧说。 “你可要说实话啊,如果里面的人不是你的部下,我们干扰客人休息,要扣奖金的。”服务员说。 “大半夜的,不是我的同事,我找她做什么啊?”孙婧说,“你快点把门开开,我怕出什么事儿。” 服务员上前敲了敲门,侧耳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回音,便掏出了房卡。 “里面的客人,我是客房服务员,你到底在不在?在就打开门,你的领导找你。”服务员说,“你要不想开门的话,就说句话,证明你是安全的。” 服务员见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用房卡打开了房门。 钱芳穿戴整齐,出现在门里,不过头发有些凌乱,眼睛怯怯的。 孙婧抢前一步:“钱芳,你吓死我了!死丫头,为什么不开门?” “我……我睡得太死了。”钱芳说着,堵在门口,并没有让孙婧进去的意思。 孙婧一把推开钱芳,进了房间,钱芳转过跟在她的后面。 孙婧见到钱芳的一刹那,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紧走几步,就看见了横在房间中央的大床,被子规规矩矩地平铺着,床头的一侧敞开着,床上放着一个枕头。 孙婧回身看了钱芳一眼,转身来到洗手间门前,透过透明玻璃朝里面看了看,里面黑黪黪的,她打开门,借手外面的灯光向里面看了看,随手关上了门。 “孙局长,您请坐,您请座。”钱芳拉着孙婧的胳膊,“您找我有什么事?要不我们上您的房间吧。” 孙婧目光落在了门后面的衣柜上,转身对跟进来的服务员说:“谢谢你了,我们有点事,你回去休息吧。” 服务员转身往外走:“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走了。” 孙婧把服务员送到门口,服务员刚出去,她就“咣”的一声,把门关上,随手锁死。 “高经理,出来吧!”孙婧敲了敲衣柜,转身走开,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坐。 衣柜门开了,高波面色灰暗地走了出来,低着头来到孙婧的近前。 “高波,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啊?”孙婧说。 “孙局长,对不起,我……我错了,我……我不该这么晚了,还到钱芳的房间里来……”高波忽然有些结巴。 “是到钱芳的房间里来那么简单吗?”孙婧笑了,“钱芳,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钱芳站在远处,也低着头:“孙局长,我错了。” “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孙婧厉声喝道。 “不好意思说。”钱芳瞟了孙婧一眼。 “不好意思说?那你怎么好意思做呢?”孙婧把目光转向高波,“高波啊高波,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两个破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高波说。 “还有你不敢地事呢?你说吧,钱芳是我带出来的,我怎么向人家老公交待?”孙婧看着高波,高波却不敢看她。 孙婧心里很懊悔,怎么就让高波钻了空子,跑到钱芳的床上去了呢?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她发现这短短的一天里,自己犯了两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孙婧本来以为凭自己的攻关策略能轻松地拿下于楠,结果于楠根本不需要高波,而且当着她的面把高波赶走了。她本以为高波能够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没想到他是花心不改,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和她带来的女部下上了床,真是人心难料啊。 “高波,你说吧,这个事怎么办?”孙婧问。 “孙局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高波说,“我错了,我认栽。” “一句你错了就完了?”孙婧问。 “那你说让我怎么办?”高波问。 谁知钱芳往前走了几步,与高波并肩站在一起:“孙局长,这事都怪我,求求你你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钱芳,你坐下。”孙婧指了指床。 钱芳绕过高波,乖乖地坐在床上,身子挺得板板的,不知孙婧到底要干什么。 “钱芳,我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自愿的吗?高波强迫你没有?”孙婧很想知道高波是否难为了钱芳,或者采取了其他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钱芳说。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的意思是高波并没有难为你,你们是两厢情愿、一拍即合是吧?”孙婧问。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钱芳说。 高波从孙婧的问话里似乎发现了某种希望,他往前凑了两步,来到孙婧的近前。 “孙局长,我用自己的脑袋担保,我对钱芳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我们是两情相悦,互相爱慕。”高波说,“我们这次来,不就是陪人笑、陪人喝、陪人玩吗?我们既然能陪别人,为什么不能自己高兴高兴?” 孙婧听着高波话,品着有点不对味。他的意思无非是说,反正他们也是来陪人欢笑的,互相陪一次、睡一次也不算什么。 “那你也不能搞到床上去啊!”孙婧说,“高经理,我怎么听着你还挺委屈的?你的意思,我是让你来陪睡来了?” “那不是。”高波说。 孙婧觉得高波对公关有着很低俗的理解,好像男人陪女人,或者女人陪男人,就剩下那点事了。 自己的理解就高雅吗?孙婧自问,她虽然没有向高波和钱芳具体交待过陪客的尺度,但不也是想让他们去讨异性的喜欢吗?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告诉你高波,这事吧,你如果不是在我眼皮底下,也就那么的了,我可这不了那么宽。”孙婧说,“现在的问题是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这简直就是对我的智商的一种侮辱!” “不敢不敢,我真没有侮辱您的意思!”高波说。 “这么晚了,我没精力跟你打这无聊的官司。”孙婧说,“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然后给我一个交待。” “谢谢孙局长,我一定好好反思。”高波立刻露出了笑脸。 “你现在马上改签两张明天去省城的机票。”孙婧说,“我和钱芳明天去省城,你自己回蓝河吧!”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高波转身就往外走。 高波一走,钱芳好像轻松了许多。她笑嘻嘻地起身,麻利地放倒了自己的拉杆箱。 “孙局长,我晚上去街里转了转,给您买了两只烤鸭。”钱芳说。 “我才不稀罕你的什么烤鸭呢。”孙婧说,“你是不是以为没事了?我问你,高波真的没有强迫你吗?” “强迫?”钱芳眨了眨眼睛,“强,但没有迫。” “你这死丫头,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贫嘴!”孙婧站起来,来到钱芳的面前,在她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孙局长,您别生气了。”钱芳用哄孩子的口气对孙婧说,用力摇着孙婧的胳膊。 “这烤鸭是高波买的对不对?”孙婧问。 钱芳默默地点头。 “你到底怎么回事?老公不能满足你?”孙婧问,“还是高波收买了你?” 钱芳又低下了头,转身躲到了一边。 “你说你跟他睡一觉,能得到什么啊?他能提拨你当旅行社副经理啊?”孙婧觉得这两个人的进展太快了,铺垫太少了,有些不合情理。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也就罢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滚到一张床上了,太随便了。 “高经理给……给我买了一个钻戒。”钱芳说着,又走向皮箱。 “你别拿,我可不想看。”孙婧立刻拦住了她,“他给你一个钻戒,你就跟人家上床了,你觉得自己赚了是不是?” “我被他迷惑了,主要是他很帅,又很成功。”钱芳说。 孙婧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性吸引和物质诱惑让钱芳不顾一切地投入了高波的怀抱。一个旅游局的女监管科长,和旅行社的小老板上了床,那高波的春风旅行社就会更加如鱼得水了。高波是一个商人,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睡钱芳看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事情! “钱芳,你的事不算完,等我回去再跟你算帐。”孙婧撂下这句话,径直往门外走去。 “孙局长,你饶了我吧,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钱芳撇着嘴,跟在孙婧的后面,想哭的样子。 门开了,高波露出一付谦恭的样子。 “机票已经改签了,明天上午的飞机。”高波说,“一张头等舱,一张商务舱。” 孙婧迎着高波往前走,高波一步步往后退。 “行了,我睡觉了,你们继续。”孙婧淡淡一笑。 “孙局长,你就是再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了。”高波跟了出来。 孙婧也不理他,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猜想高波会跟过来,并没有锁门。高波果真跟了进来,一直跟到床边,孙婧回头看了他一眼:“高经理有事吗?” 高波抓住了孙婧的胳膊:“孙局长,我来正式您承认错误,你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你松开我!”孙婧说,“你刚才别的女人的床上下来,又来碰我,你就这么自信吗?你不觉得我会恶心吗?” 第619章 女人的能量 高波松开了孙婧的胳膊,后退了两步,真挺挺地站在那里。 “高经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孙婧说,“没有的话,就请自便吧,我要睡觉了。” 高波抡起双手,“啪啪”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两巴掌:“我有罪,我无耻,孙局长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有罪?你有什么罪啊?”孙婧说,“想自首你别找我啊,我可管不起你那些破事。” “我真的再也不敢乱来了。”高波说,“孙局长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行了行了,你赶紧滚吧,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我不想再见到你。”孙婧说着,掀起被子上了床,“出去把门给我带上。” “尊命。”高波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那我真走了?” 孙婧理都没理高波,“啪”地关了灯,高波愣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孙婧叹了口气,真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就高波这付德性,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却装得跟大冤种似的,太好笑了。睡觉,爱谁谁吧,没有必要再为他浪费脑细胞了。 孙婧和钱芳临近中午时到达省城松江,住进了高波事先定好的吉祥大酒店,两个人在餐厅吃了饭,回到了房间。 孙婧一直没给黄金辉的电话,黄金辉也不知道她已经到了省城。孙婧不打电话,主要是因为心里没底,万一黄金辉不见她,那她就白来了。 直觉告诉她,黄金辉可能是发现了她在与甘代远来往,对她产生的敌意,在故意在向她发难。 创城是一件大事,黄金辉这一关要是出了问题,后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麻烦,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黄金辉稳住。 孙婧想了半天,觉得要与黄金辉缓和关系,可能要费很大的周折,而且黄金辉很快就会发现,她之所以服软,并不是真想投入他的怀抱,而是为了工作,不得已而为之。 孙婧觉得有必要请一位市领导出面了。 那请谁出面呢,主管副书记已经退休了,她对新的主管副书记又不熟悉,贸然地请人家出山,显得有些唐突。如果请到市委书记或者市长为她站台,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与新任市长牛立志也不熟,上次牛市长找她谈话时,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创城工作初审已经过关了,会全力以赴做好下一步验收工作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现在再去找他,难以自圆其说。 市委书记宫树仁倒是熟一些,也是创城工作的总指挥,如果能请到宫书记出面,与黄金辉见上一面,估计黄金辉怎么也能给宫树仁一个面子。可是他现在在北京学习呢,让宫书记出面难度太大了。 孙婧拿出手机,调出了申一甲的号码,犹豫了半天,也没有拨号。估计现在蓝河能找到宫树仁的人,申一甲应该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人,也是她最放心的人,可是现在宫书记毕竟在北京学习,她要是找申一甲,会不会让他觉得为难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孙婧最后还是决定给申一甲打个电话试试。 “一甲,忙什么呢?”孙婧立刻拨通了申一甲的手机号。 “在……在……婚纱店呢!”申一甲说。 孙婧“咯咯”笑了起来:“要拍婚纱照了?效率挺高啊,好事啊,你结巴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反射吧?”申一甲说。 “反射什么,接我的电话你激动什么?”孙婧问,“姜玉慧在你身边吗?” “是……在。”申一甲说。 孙婧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这电话打得也真是时候。 “过礼了没有?”孙婧问。 “过完了。”申一甲说,“昨天过的。小姨啊,我本想晚上给你打电话呢,小姜的那套首饰珠宝店怎么不收钱啊?两万多块呢,让我很尴尬。” “不收钱你尴尬什么?”孙婧说,“我是送给小慧的,又不是送给你的,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这个钱,我不能让你拿,真的。”申一甲说。 “我的妈啊,你能不能别这么磨叽。”孙婧说,“你大小也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这么磨叽可有失身份。” “我哪有什么身份,我的身份还不是小姨给的。”申一甲说,“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一甲,我可没时间跟你打这官司。”孙婧说,“我问你个事,宫书记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有一个礼拜。”申一甲说,“宫书记不是在北京学习嘛,现在是最后一个阶段了,实地踏察,然后就回来了。” “他在学习期间回来过吗?”孙婧问。 “回来过一次,陪客人吃了晚饭又回去了。”申一甲说,“宫书记事先没告诉我,上飞机之前,让我给他送了两双鞋、两件衣服。” 孙婧很失望,宫树仁回过蓝河,当天晚上又回北京了,说明他学习很紧,看来没戏了。 “小姨,你找宫书记有事儿吗?”申一甲说。 “算了,我就是问问,不什么事儿。”孙婧说。 “有事你就说,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申一甲说。 孙婧一想,和申一甲说说也无妨,反正他也不是外人。就算这几天宫树仁没时间,但他学习还有一个礼拜就结束了,他总得回来吧。 “唉,别提了,创城出了点麻烦,我就是想看看宫书记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请他有时间的时候,与省旅游局领导见个面。”孙婧说。 “你在哪呢?”申一甲问。 “我在省城呢。”孙婧说。 “我明白了,你很着急是吧。”申一甲说,“这事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算了,等宫书记回来再说吧。”孙婧说,“不能耽误人家正事。” “要不我就给你问问?”申一甲说。 “不用,再说吧。”孙婧说,“下周我再联系你吧。” “你要是着急我就想想办法。”申一甲说。 “还是算了吧。”孙婧说,“你忙吧一甲。” 孙婧挂断手机,觉得有点别扭。宫书记在北京,她事先是知道的,为什么在北京的时候,没想到去找一下宫书记呢?唉,都怪高波,让这小子把她气晕了。 她想给黄金辉挂个电话,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如果与黄金辉见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为什么还要见面呢?不行就回蓝河吧,等宫树仁学习结束以后,她亲自去向他汇报,争取请他来省里跑一趟。 孙婧叫来了钱芳:“你马上和高波联系,让他给我找人,给咱们订两张回蓝河的机票,越快越好。” 钱芳应声出去,刚走到门口,孙婧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申一甲打来的。 “钱芳,你先别找高波,等我打完电话。”孙婧叫住了钱芳,立刻接通了申一甲的电话。 “怎么了一甲?”孙婧问。 “我与宫书记联系上了,他让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如果非常需要,他准备去省城一趟。”申一甲说。 “真的?”孙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宫书记没有时间,就不会让你打这个电话了,我把电话号发给你,你马上就打吧。”申一甲说着,挂掉了手机。 孙婧听着手机里的盲声,骂了一声:“这臭小子,还挺有心呢。” 孙婧看着站在门口的钱芳,迅速地在大脑里搜索着措词,很快就接通了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电话。 “宫书记好,我是旅游局孙婧。”孙婧自报家门。 “孙局长,我才知道,你是申一甲的小姨啊。”宫树仁说,“这小子以前还真没跟我说过。” 孙婧早已准备好的话竟然用不上了:“让领导见笑了,我找不到您,只好联系了一甲,是不是耽误您学习了?” “那不要紧,我在外面参加实践活动。”宫树仁说,“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创城可是件大事啊,决不能出现什么闪失。” “我就是怕出现什么闪失,才急着找您的。”孙婧说,“还有两个多月要就进行国检了,可以说到了冲刺的关键时刻。我想请领导出个面,与省局领导见一面,这样会显得我们非常重视,对下步工作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没问题,没问题。”宫树仁说,“这样,你和省局的黄金辉局长联系一下,看看他在不在省里,在的话,我明天下午回去一趟,晚上请他吃个饭。” “太好了,谢谢领导。”孙婧说。 “然后呢,你和我一起回北京。”宫树仁说,“我们再一起拜会一下上面的领导。” “领导想得太周到了,蓝河全市老百姓一定会感谢您的。”孙婧说,“我负责联系省局领导,同时会为您安排好往返机票、酒店,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把机票送到您的手里。” “好,那我就听你这个旅行专家的安排啦。”宫树仁朗朗地笑起来,“不过酒店就不用了,我当天晚上就要返程。” 孙婧挂断手机,心里非常兴奋。申一甲这小子,竟然说她是他小姨,看来她和申一甲的关系已经弄假成真了。 她立即给黄金辉挂了电话。 “哟,孙局长怎么有时间了?”黄金辉阴阳怪气地说。 第620章 温柔牌 “想哥了呗!”孙婧的声音很甜。 她决定对黄金辉打温情牌,说什么也要让他这个省里的厅官和市委书记宫树仁见一面。她最担心的事情是黄金辉回避她,更担心他找个借口把明天的事推掉。 她已经给省局一个比较熟悉的处长打了一个电话,确认黄金辉这几天没有公出的安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接待任务。 “总用小嘴哄你哥。”黄金辉说,“想得都想不起来了吧?” “哥,人家是心里话嘛!”孙婧娇滴滴地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 “孙婧啊,你在省医大医院检查得怎么样啊?”黄金辉说,“我可是很关心你的身体啊。省医大中医科的白主任是我一个朋友的老婆,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招呼?” “咯咯……”孙婧笑了,黄金辉真的很上心啊,连省医大中医科主任都扒出来了,这就意味着她上次编的中医科乔主任是假的,黄金辉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 “我上次去的省医大不错,但我忘了那个大夫姓什么了,唉,我还把他当科主任了,其实就是一个主治医,好像姓焦,还是姓姚来着,记不清了。”孙婧想,反正这两个姓的发音和姓乔都相近,“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 “**?”黄金辉笑道,“还记不清了?” “流氓,不跟你说了。”孙婧佯怒道。 “哈哈……”黄金辉的笑声很放肆。 “你不好好说话,不和你说了。”孙婧说。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嘛!”黄金辉说。 “缺德鬼。”孙婧也笑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打岔,能不能解除黄金辉对她的怀疑,但至少他会有所动摇。 “孙婧啊,我对你是满腔热血,忠心耿耿啊,可是我发现我的一颗心没有换来相应的回报啊。”黄金辉说。 “哥,我是你的人啊。”孙婧又开始搞一语双关了,随便黄金辉怎么想,反正她的意思很明确,自己对他黄金辉是忠心可表、日月可鉴的。 “你这张小嘴,巴巴的,真想给你咬掉。”黄金辉的语气没有那么生硬了。 孙婧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应该给黄金辉下套了。 “哥,想我吗?”孙婧想确认黄金辉明天晚上有时间见她,那样她才能安排市委书记宫树仁和他见面。 “想你你就能来啊?”黄金辉果然当真了。 “那有什么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嘛!”孙婧说,“不就是去一趟省城吗?那还不和走平道一样?” “好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黄金辉叹了口气,“那你明天过来吧,又快一个礼拜没看见你了。” “谢皇上召见。”孙婧说,“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孙婧挂断手机,开始安排明天晚上的酒会。这场酒会非常重要,是她第一次接待市委书记宫树仁,也是平复黄金辉心中怨气的难得机会,所以规格就显得特别重要。 她对省城很熟悉,想了半天,才决定最好在马克大酒店安排酒宴,那是省城的对外窗外,五星级涉外酒店,因为环境优美,消费较高,主打国内外商界、文艺界名人接待。 既然高波和钱芳上了床,这回不能便宜他,得狠狠地宰他一把。她立刻给高波挂了一个电话,把市委书记宫树仁来松江的往返机票、接送服务、酒店就餐统统都交给了他。 高波答应得很爽快,自始至终不停地应着。 “高波,这次宫书记来松江,事关重大,时间紧迫,你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孙婧问。 “您放心吧孙局长,我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高波说,“况且我有错在先,这次正是我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好,那你就去办吧。”孙婧说,“有什么问题,马上和我联系。” “那……那我要不是亲自接送宫书记?”高波问。 孙婧沉默了,要不要高波接收宫树仁呢?不好,他这种人估计早就臭名远扬了,让他帮忙可以,出面就免了吧,否则让宫书记看到她和高波在一起,会影响她的美丽形象。 “剩下的就不麻烦你了,宫书记这个人不喜欢前呼后拥。”孙婧说,你能把我交待的事办好,我就非常感谢你了。 “那好,那我就不出面了。”高波说,“我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您就放心吧。” “高波啊,我也希望你长个记性,不要在男女问题上犯错误。”孙婧说,“这次让我碰上了,下次就不一定让谁碰上了,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 “一定,一定。”高波说。 孙婧挂断手机,心里轻松多了。黄金辉可以在她面前耍威风,在市委书记宫树仁面前估计就耍不起来了吧?她只有把要说的话向宫树仁交待清楚,宫树仁自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只要宫书记在黄金辉面前摊牌,黄金辉就不敢在她的面前耍威力了。 孙婧脱鞋上了床,懒洋洋地跟着蜷在被里,真舒服啊。 孙婧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申一甲打来的,孙婧从床上爬起来,接通了手机。 “小姨,宫书记让我和你联系,确认明天的晚宴时间和对方的参加人员”申一甲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马上给他订机票和酒店,另外我也要今天晚上赶到省里去,明天好接机。” 孙婧从床上下来:“一甲,往返机票和酒店,我已经安排人去订了,你再订不就重了吗?” “宫书记说了,创城是今年的一件大事,这次请省局的客人吃饭,由市财政买单,同时,我还会带去一些礼品。”申一甲说,“你们旅游局经费有限,能省就省省吧。” “一甲,你不知道,我们这个时候不往前冲,什么时候往前冲啊?我总得表现表现啊!”孙婧说,“吃顿饭也没多少钱,这点钱我们拿得起。” “咱们先不纠缠钱的事了。”申一甲说,“先商量一下酒店吧,您有什么具体意见吗?” “臭小子,这怎么叫纠缠呢?”孙婧的声音高了起来,“我给市里省两个钱不好吗?” “好好,非常好。”申一甲说,“不过你千万别付款,这种事不能用支票,必须用现金。” “一甲,你在给我上课吗?我当了几年一把手了,难道我不知道请客不能用支票?”孙婧笑了,“我真想掐你!” “小姨,姑奶奶,姐,我的亲姐啊!”申一甲也笑了,“一会儿财政局就送现金来了,我拿着钱花不出去,岂不成了负担?” “那有什么负担的?”孙婧说,“你把现金存到卡里,到了松工再提出来,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我交你,你是不是让姜玉慧给搞懵了?要不就是纵欲过度,智商急剧下降!” 孙婧倒不是对申一甲买单有想法,而是她已经把话挑明了,他仍然固执己见,他这秘书当的,怎么这么死板呢。 “一甲,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孙婧说,“具体的咱们见了面再说吧。” “那好吧。”申一甲说,“我到了松江就给你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到松江啊?”孙婧问。 “今天晚上,上半夜。”申一甲答。 “那你住哪儿啊?”孙婧问。 “唉,当然是你住哪儿,我住哪儿啊,要不咱们怎么见面啊。”申一甲说。 “申一甲,我可警告你,你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就算你是皇上,我也不能陪寝了。”孙婧说。 “谢谢婧姐。”申一甲说,“你帮我预定一个房间就可以了,我不可能骚扰你的。” “那好吧,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孙婧挂断手机,在房间里转了起来。 她没想到宫树仁会让他的秘书申一甲来松江,事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那边她已经让高波安排宫书记的行程了,这边又杀出一个申一甲来,两个人的动作和目的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人在北京,另一个人马上要来松江。 她可以把高波拦下,但拦申一甲就很难了,人家是宫书记安排的。她倒不是怕见申一甲,而是担心两个人的关系引起宫树仁的怀疑,另外还有黄金辉呢,申一甲要是来松江,就会跟着宫树仁,免不了要见到黄金辉,就黄金辉那疑神疑鬼的心思,说不定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孙婧又给高波打了一个电话。 “高经理,怎么样了?”孙婧问。 “还没办呢,宫书记一直不接电话。”高波说。 孙婧闻言喜出望外,太好了,她正在为申一甲的事为难呢,这下就好办了。 “宫书记的秘书刚给我来过电话,具体问题你和他联系吧。”孙婧说,“就不要再打扰宫书记了,再说宫书记也不认识你,解释起来也挺麻烦的。” “好啊。”高波说,“那我就和他的秘书联系。” “有一点我得跟你说一下。”孙婧说,“这次接待市里准备出一笔费用,那我的脸往哪儿放啊?是不是?所以还得你这边破费,这叫市委请客,我们旅游局买单。” “这个您放心。”高波说,“我知道怎么办。” “那我就不多说了。”孙婧说,“你马上和申秘书联系吧。” 第621章 曾经是知音 晚上十点钟,孙婧洗完澡刚上床,就接到了申一甲打来的电话。 “婧姐,我到松江了,刚下火车。”申一甲说,“再过十分钟,我就到你住的吉祥大酒店了。” “申秘书怎么这么性急啊,你完全可以明天再过来。”孙婧本以为申一甲是开玩笑呢,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还要直接杀到她住的地方。 “明天过来就晚了,做飞机都不赶趟了。”申一甲说,“孙局长好像不欢迎我啊!” “少来!”孙婧说,“你父母安顿好了吗?你父母好容易来一次,你扔下他们就走,好像还很心安理得啊?” “你不知道,我父母事少,什么事都没有。”申一甲说。 “一甲,我没给你订房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孙婧说。 “不劳孙局长费心了,我来之前已经定完了。”申一甲说。 孙婧下了床,重新把床铺整理好,坐在镜子前简单化了个妆,申一甲就到了。他背着一个公文包,进了屋就把包卸了下来,甩在茶几上,冲着孙婧过来了。 孙婧连退几步,躲开了申一甲,申一甲见状停下了脚步。 “申一甲,你不要乱来啊,你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孙婧说,“我可不想破坏你的婚姻。”孙婧说。 “我没干什么啊,这不想跟你握个手嘛。”申一甲说,“连握个手都不行啊?” 孙婧“咯咯”笑了,这小子真没正事,握什么手啊,那不显得生份了。不过既然申一甲已经说了,那就握一个吧。 申一甲抓住孙婧的手,用力的握着,还摇了几下,并没有马上松开。 孙婧往外挣了一下,没有挣出去。 “好啊,申一甲,你也学会这一套了。”孙婧说,“你跟谁学的?不会是跟宫树仁学的吧?” “我……我是跟杨重学的。”申一甲咧嘴笑着,“杨书记握手就这么推呀。” 孙婧一听到杨重的名字,立刻就不高兴了,申一甲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见了她就提杨重呢?杨重调任市委副书记以后,她见到他的机会不多。 “你快别闹了,说正事,你知道找我到底干什么?”孙婧的手又是挣了一下,还是没有挣开。 申一甲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茶几上的公文包:“你们那个高波把往返机票都买完了,明天的晚餐也预付了定金,我带的钱花不了,你自己处理吧。” 孙婧这回明白了,原来申一甲是找她付款的,估计高波已经把事办妥了。 她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谁交的钱你找谁去,跟我什么关系啊?你把钱交给我,让我怎么处理啊?我敢花市委书记批的款吗?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那我不管,反正这钱我不能带回去,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申一甲说着,回身坐在沙发上,抱起了双臂。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孙婧说,“报销的机票,你就管宫书记要,那个晚餐的发票,在哪个饭店吃饭,你管哪个饭店要好了,这事没那么复杂。” 申一甲说:“这次活动是宫书记拜访省局领导,市里出钱是天经地义的,而且领导已经交代过了,我要是交不上这笑钱,那跟领导就没法交差了。” 申一甲真能整事儿啊,孙婧无奈地笑笑,他讲的理由还挺充分的,让她很难反驳他。 “你嘴大行吗?你现在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在松江跺一脚,蓝河就会有震感,行了吧?”孙婧说。 “这不结了嘛!那我今天就没白来。”申一甲听孙婧这么说,“嘿嘿”笑了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睡了。” 孙婧本想给申一甲来一个缓兵之计,没想到他早有防备,把钱扔下就要走,这也太突然了,连一点过渡都没有。 “你等一下。”孙婧说。 申一甲刚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笑嘻嘻的看着孙婧。 “你什么意思啊?想留我过夜?”申一甲做懵懂状。 孙婧也不甘示弱:“行啊,你现在要敢给姜玉慧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我就敢把你留下,你要敢打,我就敢睡你。” 申一甲张大了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像是被孙婧叫住了。 孙婧正得意的功夫,没想到申一甲真的掏出了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你到底要干什么?”孙婧往前冲了两步,来到了申一甲的近前。想夺他的手机。 “小慧儿啊,我到了啊!最快明天晚上回去,慢点的话可能后天回去。”申一甲煞有介事的说,“咱爸咱妈就拜托你啦!” 孙婧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申一甲这是在整事儿呢,她量他也不敢把实情告诉姜玉慧。 “好啦好啦,拜拜。”申一甲说着挂断了手机。 申一甲转身对孙婧说:“孙局长,我连夜赶回来了,你也不说请我喝一杯,这么早就准备睡觉了?不够意思。” “喝一杯就喝一杯,你以为我怕你啊?”孙婧说着去衣架前拿下了外套,“跟我去酒吧。” “你就不怕别人看到啊?”申一甲问。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来这儿是为了工作,我见你也是因为工作,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会吃人啊?”孙婧说着,从茶几上拿起了申一甲的公文包,“你把包带上,别搁我这儿,在我这儿弄丢了,我赔不起。” 申一甲也没想到,孙婧在这里等着他呢,他无奈地拿起了公文包,重新背到肩上。 孙婧“咯咯”笑了,申秘书还是有点嫩啊!这些钱拿起来容易,再想放回来可就难了,她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两个人坐电梯来到了顶楼的酒吧。 孙婧指了指不远处的存款机,“一甲啊,包里的钱,你别背着了。放你那儿,我不放心,搁我这儿,我也不放心,你赶紧存起来吧。” “你把你们单位的帐号告诉我,我给你转过去。”申一甲说,“还是存你那儿吧,存你那儿我就完成任务了。” “开什么玩笑啊?你们的钱存我这儿,你不让我犯错误嘛?”孙婧说。 “那怎么办?”申一甲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赶紧,别磨叽,时间不早了。”孙婧不耐烦地说,“就存到你卡里吧,需要的时间我再找你,到时候怎么转都不迟啊。” “算你狠。”申一甲没折了,乖乖地走向存款机。 两个人在酒吧靠里边的位置找了个座位,一人要了一杯气泡酒。 孙婧还是头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与申一甲坐在酒吧里,她的感觉好极了,以后和申一甲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一甲,明天宫书记什么时候到松江?”孙婧问。 “下午三点钟到,晚上十一点多的飞机回北京。”申一甲说。 “太急了吧?你能不能让宫书记住一宿再回去啊?那样太疲惫了。”孙婧说。 “婧姐,这个事我说了不算。”申一甲说,“你实在愿意让领导住一宿的话,就亲自向他请示吧,我只是一个小秘书,管不了那么复杂的事儿。” “行,我明天向她请示一下。”孙婧问,“宫书记来了以后,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吗?” “没有别的安排了吧?应该就你们旅游局这一件事儿,不是要见省旅游局的局长吗?见完就回去了。”申一甲说。 “三点钟到,时间有点早啊。”孙婧说,“到市里顶多四点,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开饭。” “宫书记有话,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你怎么安排领导,我就怎么落实。”申一甲说。 “那我还真得好好想想,这一个多小时不能糟践了。”孙婧说。 “行,我等你信儿,反正还有一天时间呢,你考虑完之后告诉我就行。”申一甲说。 孙婧盘算着,明天是蓝河市委书记宫树仁宴请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参加宴会的具体人员不多,她就带了一个科长,宴会如果加上申一甲才五六个人。 “明天的晚餐,我不想搞得太大,因为要谈的工作比较敏感。”孙婧说。 “不请班子,只请老大好吗?”申一甲问。 “那有什么不好的,这边是老大,那边是老大,老大对老大,见面没废话,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事论事、七了喀嚓,不好吗?”孙婧问。 “你说好就好,不过咱们蓝河这边不炮是老大呀,杨书记也过来。”申一甲说。 “杨书记,哪个杨书记?”孙婧一愣。 “杨重啊,咱们蓝河就这一个杨书记,他明天带车过来,中午在沿途县里里吃个饭,估计两三点钟应该到了松江了。”申一甲说。 “你说的是真的?”孙婧愣愣地看着申一甲,生怕他在忽悠她。 “婧姐,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呢,这种事,我哪敢骗你呀!”申一甲说。 “唉!”孙婧重重地叹了口气,太麻烦了。本来一个黄金辉就够他闹心的了,现在又来了个杨重,难道创城工作让他负责了? 孙婧的心里有些不安,她和杨重有过那么几次啊!她后来把闺蜜冬青介绍给了杨重,他竟然把冬青娶回家了。她本以为杨重这回不会理她了,没想到上次几个部门一把手聚会,杨重也去了,还对她动手动脚的,看来他的心还没死啊! 第622章 多情的晚宴 孙婧听说杨重明天到省城参加酒局,表情很不自然,被申一甲看在眼里,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婧姐,你就放心吧,不论明天谁参加,我都会把晚安安排好。”申一甲说。 “行,有什么事你就跟高经理联系吧,一切以你为准。”孙婧发现申一甲一提起杨重,看上去很不愉快,还直勾勾地看着她,心里有些没底了。申一甲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和杨重的关系?还是不愿意伺候杨重啊? “其实杨书记来,我也没想到,是宫书记亲**待的。”申一甲尽量不在孙婧面前露出心中的不快。 “一甲啊,我虽然是旅游局局长,但从全市的角度来说,我就是一个听差的,许多事都是市里的决策,我们只有执行的份,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孙婧转着手里的酒杯。 申一甲很想把话题岔开,含情脉脉地看着孙婧:“婧姐,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孙婧直视着申一甲,这小子在想什么呢?不是套她的话,想和她住在一起吧?那可绝对不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是书记秘书,她都不一定能见他。请他的父母吃顿饭,再给她的女朋友一套首饰,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申一甲的心里也很复杂。孙婧竟然没有拒绝他,这么痛快就和他出来喝酒,是不是想和他重温旧梦呢?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姜玉慧,两个人很快就要结婚了,如果不是因为市委书记宫树仁明天要会见省旅游局局长,他也不可能放下父母,大半夜跑到这里来。 “我……”“我……”孙婧和申一甲几乎同时发声,又同时被对方打断了。 “一甲,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先说吧。”孙婧说。 “你先说吧,我没什么事。”申一甲说。 “好啊!”孙婧放下杯子,直起身来,“你这么晚跑过来,还没有办住吧?” 申一甲嘿嘿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办入住啊?” “我猜的。”孙婧说,“你不会是要抢我的床吧?” “怎么会呢?”申一甲说,“我来之前就办好入住了,不过不在这层楼,我还没去房间呢。” “这可是你说的啊!”孙婧说,“一会儿你别嚷嚷没有地方住。” “不会的,你放心吧!”申一甲说,“我这人还没有到,姜玉慧就查了两次岗了,我以后就不自由了。” “自由是相对的,不自由是绝对的。”孙婧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肯定和一个人不一样,因为不论你做什么,都要考虑对方的感受。” 申一甲看着孙婧的眼睛,听她上起课来。孙婧侃侃而谈,像一个情感启蒙老师,聊天的内容无非是怎样对待自己的配偶。 杯子空了,两个人又各要了一杯果汁,杯子又空了。 孙婧站了起来:“一甲,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走吧,我送你到房间。”申一甲说。 孙婧拦住申一甲:“不用,我自己回去。” “你怕什么?我又不进你的房间。”申一甲说。 “那好吧,咱们可说好了。”孙婧转身出了酒吧,申一甲紧随其后。 到了房间门前,孙婧回头对申一甲说:“一甲,谢谢你,快回去吧。” 申一甲冲孙婧摆了摆手:“明天见婧姐。” 孙婧看着申一甲的背影,欣慰地笑了,一甲这小子是有点变了,不像过去那么随意和鲁莽了。 第二天早晨,孙婧起床时已经是早晨八点钟了。 她不假思索地给黄金辉挂了一个电话。 “哥,说话方便吗?”孙婧问。 “方便,我已经到单位了。”黄金辉说。 孙婧早已想好怎样对黄金辉说了:“哥,昨天市委书记的秘书给我打电话,想要和你见个面。” “和我见面?”黄金辉说,“据我所知,宫树仁在北京学习呢,你的消息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孙婧说,“宫书记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你在省城,今天就要飞过来见您,还让我们旅游局具体负责与你衔接。” “啧。”黄金辉说,“看来有点麻烦啊!” 孙婧的心一沉,黄金辉这是怎么了?见宫树仁能有什么麻烦啊?他不会事有别的安排吧? “哥,你说什么也要给我这个面子。”孙婧说,“现在我们蓝河市委书记、副书记都在等您的回答呢,您只要说个是字,这事就定下来了。” “小婧啊,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我不给你面子,难道宫树仁的面子我还不给吗?”黄金辉说,“问题是我答应甘代远了,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吃个饭,人家可是副省级啊,我敢不答应吗?” “甘代远?”孙婧很意外,“今天晚上吃饭?” “怎么?感觉很意外吗?”黄金辉说,“你来了没有,要是没来就先别来了,宫树仁明天见行不行,你就说我今天晚上有重要接待,明天我做东,请宫书记吃饭。” 这个变化太出乎意料了。孙婧举着手机,觉得很为难。甘代远为什么要请黄金辉吃饭?甘市长明明知道她是黄金辉的部下,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场饭局呢? 好在是甘代远要请吃,如果是别的领导就麻烦了。孙婧决定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让甘代远参加今天晚上的饭局,那样黄金辉既能参加宫树仁的请吃,又能见到甘代远。 “哥,你就把甘代远叫上呗。”孙婧说。 “小婧,不行啊,不能这么办事啊。”黄金辉说,“你想想,他甘代远请我吃饭,面子可不小,我估计他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要是我不去他肯定会不高兴的,以为我没把他放在眼里。” 孙婧沉默了,黄金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今天情况很特殊,市委书记宫树仁的行程已经定了,而且今天晚上吃完饭就要回去,更改宫书记的行程,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啊。 “哎呀!”孙婧装作很无奈地说,“哥,我们宫书记交待我的任务,我要是完成不了,这局长就别想干了,哥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啊?” “这事太巧了,你别急……”黄金辉说,“我寻思你来了不要紧,今天见不上,我们可以明天见,所以才答应了甘代远。” “您能不能跟甘市长说说,让他参加宫书记的饭局?”孙婧说。 “这个……我说不好吧?”黄金辉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你们宫书记今天晚上请甘代远,这事不就解决了嘛!” “那倒是,不过……”孙婧也很为难,原来根本就没有请甘代远这码事,现在把甘代远加上,甘市会领情吗?” “那……那我向宫书记汇报一下吧,然后再给您回话。”孙婧说。 “好,你也别上火,大不了我赶个场子。”黄金辉说,“就是有点不太严肃。” “我也是这么想的。”孙婧说,“好了,一会儿见。” 孙婧准备给甘代远打电话,让他参加今天宫树仁今天晚上的饭局,就是不知道甘代远会不会答应。 孙婧很犹豫,要不要给宫书记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呢?还是不要打了吧,万一宫书记不同意,今天晚上的饭局就黄了。 孙婧终于拿定了主意,直接给甘代远打电话,实话实话,直接请他参加今天的晚宴。 孙婧按下了甘代远的手机号,关机。 她又调出了甘代远秘书的手机号,很快拨了过去。 “丁秘您好。”孙婧问,“我是蓝河市旅游局孙婧,甘市长在吗?” “您好,孙局长,领导在开会。”丁主任说,“不过马上就要结束了,一会儿我转告他。” “那我一会儿再打吧。”孙婧说,“麻烦了丁秘书。” 孙婧刚放下电话,甘代远就用座机打来了电话,孙婧立刻接通。 “小婧,你没在蓝河啊?”甘代远问。 “我去北京了,昨天晚上到了松江,因为忙一些工作的事,没来得及给您打电话汇报。” “呵,太客气了。”甘代远说,“小护士已经在蓝河等了你两天了,到现在还没看到你吧?” “我们已经通过话了,等我回去就会看到她了。”孙婧说,“谢谢您的关心。” “你找我什么事啊,直说。”甘代远说。 “是这样,我想代表蓝河市委书记请您吃饭。”孙婧说,“请您一定赏光。” “主题是什么,还请谁啊?”甘代远问。 孙婧“咯咯”笑了,甘代远真是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啊! “主题就是我想你了。”孙婧壮着胆子说。 “呵呵……你这可是公私不分啊。”甘代远说,“今天晚上我正好要请省旅游局的黄金辉吃饭,你也参加吧。” 孙婧觉得很欣慰,她还没说什么呢,甘代远就告诉她今天晚上要请客,看来她不用再套甘代远什么话了,他的确要请黄金辉吃饭。 “哥,那就都安排在今天晚上好不好?”孙婧说,“我们宫书记也要今天晚上请您呢。同时还要请省旅游局的黄局长。” “主题不会是你们想我了吧?”甘代远说,“那我可担待不起啊。” “哥,我也不瞒你了,这次晚宴是我提议的,主题就是推进旅游城创城工作,我听说您今天晚上要吃黄局长,与我们宫树仁的安排撞车了,所以宫书记说,今天晚上您请客,他来买单。” 第623章 暧昧大聚会 “行,我准时过去。”甘代远的回答简单而利落。 孙婧虽然很想请甘代远参加今天的晚宴,但心里并没有底,不过甘代远的一句话就让她释怀了。 “那好,到时候我去接您。”孙婧说。 “不用,你告诉我时间地点就可以了。”甘代远说,“我会准时赶过去。” 下午三点,孙婧在松江国际机场接到了从北京赶来的市委书记宫树仁,与她同时接机的还有蓝河市委副书记杨重、蓝河驻松办主任洪流,市委书记的秘书申一甲。 下午四点钟,在马克大酒店的会议室里,宫树仁与黄金辉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会见。主要内容是就创城工作进行沟通协调,确保蓝河市的创城工作顺利达标。 晚上五点钟,在马克大酒店二楼的大单间梅花厅里,晚宴准时开始。宫树仁坐在主陪的位置上,甘代远则坐在主宾的位置上,黄金辉则坐在宫树仁的左侧,旁边坐着杨重。另一侧是省旅游局的一位副局长,旁边坐着孙婧。申一甲则与几位干部坐在隔壁的另一张桌上。 孙婧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情景,心里特别复杂。 她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场面。今天到场的客人,可以说是与她相关的暧昧男人大聚会。除了她的前夫姚云龙,与她有过性关系和暧昧关系的官场男人全到齐了。 原常务副市长,现任市委副书记杨重在宫树仁面前显得比较庄重、谦恭,他是孙婧婚后交往的第一个异性。那时候孙婧还是接待办的一个接待处处长、科级干部,当时为了在官场寻找一座靠山,解除自己的职级问题,她与杨重去机场送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回松江回来以后,去了杨重的住处,两个人喝了一瓶红酒,在她离开的时候,被杨重抱到了床上。 另一张桌上的申一甲,则是孙婧婚后接触的第二个男人,严格地说,已经是未婚男人。申一甲长得又高又帅,还有一双让人销魂的手指,两个人相识于推拿店,后来她又阴错阳差地解救了他,两个人再在推拿店相遇时,就有点刹不住车了。那时候,申一甲一技在手,年少轻狂,很招孙婧喜欢。在她的帮助下,他离开了那么推拿店,调到了接待办,从一个保健师干起,没有几年的时间,竟然成了市委书记的秘书。 坐在孙婧不远处的黄金辉对孙婧来说,与其是暧昧男友,不如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当年她嫁给自己的老公姚云龙,就是因为她的公公是省国有资源局局长,正厅级干部,她怎么也想不到,若干年后,同样是接替了公公姚尔寿,担任了省国有资源局长的黄金辉成了她暧昧不清的朋友。可以这么说吧,她除了没有和黄金辉上床以外,其它的事都做过了,至于为什么没有上床呢,她心里有一种抵触,觉得自己万一和他上了床,很可能就成为黄金辉的过去完成时。 在这些几个男人交往的时间,孙婧心中一直装着另一个男人,那就是主座上的原蓝河市市长,现任省城松江市市长甘代远。她自己在接待办见到甘代远以后,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用一个见不得人的名字,叫做暗恋,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暗恋在持续了几年之后,孙婧竟然有机会和甘代远独处了,而且两个人发生了肉体的接触,虽然只是亲一亲、抱一抱这些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足以让孙婧的三观发生巨大的变化。 孙婧心里清楚,这场晚宴,主角与其说是主请人、蓝河市委书记宫树仁,不如说是她这个市旅游局的局长。与他暧昧不清的男人们,虽然端坐桌边,露出一付谦谦君子之态,但桌上风平浪静,桌下暗流涌动,他们的眼睛,已经不知道与孙婧对视过多少次了。 但是孙婧特别小心,生怕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引起哪个人的不满。 市委书记宫树仁并不知道这一切,也没有注意到桌上敏感细微的细节,他先是张罗了三杯酒,然后立刻敬了松江市市长甘代远一杯:“代远市长是我的领导和前任,蓝河人现在还在念叨你的名字,搬着手指数着你的功绩。您今天能来,我非常兴奋啊!蓝河市创城固然是我这个现职的任务,但您这个老市长也要帮我们鼓与呼啊!” “那是自然。”甘代远说,“我和金辉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想金辉作为省局的主要领导,应该比我们还要着急啊。” “不敢当不敢当,老部下,老部下。”黄金辉在一旁附和道,“请宫书记放心,请代远市长放心,蓝河的事,就是我黄金辉的事,这次创城我一定全力以赴,全力以赴。” 孙婧在一旁会心地笑了,黄金辉的态度非常明朗,根本没有提什么初审材料的事。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么大的一件事,不能让黄金辉把她绑架了,这回好了,这回几位主要领导都达成了共识,她可以静下心来,做一些具体工作了。 宫树仁又把杯子举了起来:“金辉厅长,您在蓝河工作过,以蓝河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现在金辉厅长虽然从国资局调到了旅游局,办公地址也从蓝河变成了松江,但蓝河这片土地就是你的家,不论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都会张开最热烈的怀抱欢迎你!” “惭愧,惭愧。”黄金辉摆摆手,与宫树仁碰了杯,“我为蓝河做的事情太少,和代远市长没法比。我在这里向树仁书记表个态,创城的事,我们志在必得!” “好,太好了。”宫树仁说,“来吧,我们蓝河的干部,一起敬金辉厅长一杯。” “我也陪一杯。”甘代远说,“金辉厅长辛苦了。” 在宫树仁的带动下,桌边的人都站了起来,一盏盏高脚杯碰在了一起。 孙婧为了避嫌,特意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在省旅游局副局长肖为的外侧,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一位领导的遐想了。 不过当酒局进行到一半时,她终于放心了。虽然有人不时地向她投来含蓄、晦涩的一瞥,但除了常规的敬酒以外,没有谁特别注意她,更不要说拿她说事了。 孙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驰下来。 甘代远忽然端起杯子,隔着几个人对端坐的孙婧说:“孙局长,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喝一杯啊?” 孙婧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敬酒,但没想到还是让甘代远抢先了。她受崇若惊地站起来,端着杯子来到甘代远的身后。 孙婧有一点紧张,好像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我敬老领导一杯。”孙婧对甘代远说,“欢迎您有时间回蓝河看看,我代表蓝河旅游局欢迎您。” 甘代远说:“孙婧啊,我离开蓝河一晃五年头了,我每年都想回去看看呐。祝你们旅游局工作有成,为蓝河老百姓多做好事。” “谢谢领导鼓励!”孙婧与甘代远碰了杯,深深地喝了一口红酒,杯里的酒下去了一半。她尽量让自己的姿势规范些,表情严肃些,免得被别人看出破绽。 孙婧用余光瞥了黄金辉一眼,他虽然在与宫树仁喝酒,目光却停在了甘代远的杯子上,脸上带着微笑。 孙婧心想坏了,黄金辉为什么要看着甘代远的杯子呢?难道是想看他到底要喝多少?她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大意了,刚才深深地喝了一口,肯定被黄金辉看在了眼里,她平时很少这样与黄金辉喝酒的。 “领导少喝一点就行了。”孙婧一只手放在甘代远的肩上,轻轻地点了两下,从黄金辉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的这个小动作。 甘代远很敏感,酒杯刚到嘴边,突然顿了一下,轻轻地抿了一口。 “谢谢领导。”孙婧笑了,甘代远简直太聪明了,竟然知道她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有一点担心,是自己太多疑了,还是黄金辉发现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注意她给甘代远敬酒的过程呢? 孙婧并没有走开,而是绕过宫树仁,来到了黄金辉的身边。 “我敬厅长一杯。”孙婧说着,把胳膊伸了过去。 “孙婧很优秀。”黄金辉对宫树仁说,“她当旅游局局长以后,蓝河的指标上来了。” “这还仰仗领导的帮助。”孙婧把杯子碰在了黄金辉的杯子上。 黄金辉随手就把杯里的酒干掉了,还冲孙婧晃了晃杯子:“孙局长啊,希望你继续努力,再上一层楼。” “谢谢领导。”孙婧说着,看了看旁边的甘代远,甘代远正在与杨重碰杯,并没有注意她。 宫树仁忽然插了一句:“孙局长啊,我听说申一甲是你的外甥,你隐藏得很深嘛。” 孙婧一愣,见宫树仁正笑呵呵地看着她。 “不是亲外甥,但也不远。”孙婧有点紧张,故作轻松地向申一甲那桌看了看,“一甲啊!你过来敬领导一杯。” 申一甲闻言站了起来,端着杯子过来了。 第624章 干闺女 孙婧的心里有一丝不安。申一甲不在这个桌上,她还能从容一点儿,可宫书记偏偏当着几个领导的面提起了申一甲,看上去情绪还不错。 申一甲端着酒杯过来了,但动作显得有些迟疑。 孙婧说:“一甲啊,书记提到你的名字,你的耳朵不热啊?赶紧敬杯酒吧。” 申一甲一听孙婧这么说,脸色立刻明朗起来。他紧走几步,来到宫树仁的身边,正要说话,却被宫树仁挥手制止了。 桌上的甘代远、黄金辉和杨重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笑呵呵地看着申一甲。 “一甲啊,你就不要敬我啦!”宫树仁说,“在座的甘市长是我的前任领导,黄厅长在也蓝河过工作过,你就好好敬他们一杯吧,以后可能还需要你跑腿学舌呢。” 接下来,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 松江市市长甘代远和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几乎不约而同地拿起杯子,站了起来,当两个人看到对方时,又不约而同地坐下了。 申一甲被眼前的一幕闹愣了,焦急地看了孙婧一眼。 孙婧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她刚才到甘代远和黄金辉身边给他们敬酒,他们可都没有站起来啊!申一甲只是一个秘书,他们为什么要站起来呢? “领导请坐,领导请坐,一甲是我的晚辈,他站着敬酒是应该的。”孙婧忙向甘代远和黄金辉摆着手,心里却为难起来,先向一甲介绍谁呢?先介绍谁好像都不妥,她真怕这两位领导挑理啊! 还是先介绍甘代远吧!人家毕竟资格老,而且现在又是副省级领导。孙婧端着杯子来到甘代远近前,申一甲也凑了过来。 “代远市长是我们蓝河的老市长,也是我的老领导。”孙婧说。 甘代远闻言站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申一甲:“小伙子很英俊嘛。” 申一甲双手端杯,来到甘代远身边:“首长好,我是树仁书记的秘书申一甲,你就叫我小申吧。” 甘代远微笑点头。 “今天有幸见到我们蓝河年轻的老市长,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我敬您一杯,祝领导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幸福!”申一甲说。 “好,我也祝你一切顺心如意。”甘代远说着,与申一甲碰了杯,喝了一大口红酒。 甘代远还没坐稳,黄金辉就站了起来。 孙婧把手掌伸向黄金辉,带着申一甲来到他的面前。 “一甲啊!这位是我们省旅游局长黄局长,为咱们蓝河做过许多好事。”孙婧说。 “哈哈……孙局长言过啦!”黄金辉说,“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应该做的事情,和代远市长比起来,我就很惭愧啦!” 申一甲照旧双手端杯,来到黄金辉的近前:“首长太谦逊了,您是我学习的榜样,我祝您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不要叫我首长啊,那是人家代远市长的专利啊。”黄金辉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低头对宫树仁说,“树仁书记用这么高这么帅的年轻人当秘书,需要很大的勇气和魄力啊,老弟佩服,佩服!” 孙婧又领着申一甲给省局的副局长敬了酒,然后把他撵回了另一桌,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孙婧自知与桌上的领导关系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被看出破绽。她坐在桌尾的位置,不时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决不能与桌上的任何一位领导有过密的言行,只要坚持到最后,今天这场酒会就算成功了。 她做过接待处长,对接待这套程序熟练于胸,一会儿招呼服务清理桌面,一会儿招呼服务员添茶,一会儿亲自为领导倒酒,什么也不做的时候,脸上保持着经典的微笑,目光从不在任何一位领导的脸上停留。 晚上九点钟,晚宴终于结束了。 宫树仁先是送走了甘代远和黄金辉,然后回过身来,与孙婧握了握手。 “孙局长啊!省旅游局这块儿,黄金辉已经打了保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宫树仁说,“下一步,你们就要把迎国检作为当前工作的头事大事,务必拿下优秀旅游城这块牌子。” “好的,好的,领导放心吧!”孙婧说。 杨重凑了过来:“树仁书记,我晚点回去,去机场送你吧。” 宫树仁连连摇头:“不用了,让驻松办和一甲送我就行了,你和孙局长回蓝河吧,路太远,送我就耽误时间了。” 杨重看了看孙婧:“那我就回蓝河,祝树仁书记一路顺风。” 孙婧本来想吃完晚饭就回蓝河呢,听杨重这么说,立刻改变了主意。 “宫书记,明天我还要和黄厅长碰几个事。”孙婧说,“我也送您去机场吧。” 杨重“嘿嘿”笑了两声:“好,你们都去吧!” “杨书记,那就回去见啦!”孙婧说。 她不愿意和杨重一起回去,是担心杨重在路上生出什么是非。自从上一次她没有陪杨重去歌厅唱歌跳舞,杨重的心里一直对她有一股怨气,她现在的仕途已经用不着他了,也没有必要再对他低三下四了,更没有必要靠色相去取悦于他。 “杨书记啊,你今天替兰书记补了一个很重要的位。我们两个人一起出现,省旅游局也应该知道我们对创城的重视程序了。”宫树仁说,“兰书记在外地开会,明天就回蓝河了,你把今天晚上的情况向他介绍一下,创城这项工作是今年的头等大事,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兰书记原来是旅游局的主管副市长,现在又是主管副书记,不过由于杨重原来是常务副市长,现在又是常务副书记,兰书记的身份就显得有一点尴尬,就连孙婧也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杨重才是自己的主管领导。 “好好,我今天就和兰书记碰个头。”杨重说。 一支三台车组成的车队,驶向松江国际机场,送宫树仁回北京学习。宫树仁的情绪不错,登机前与孙婧握了握手:“今天的这顿饭没有白吃啊,送给黄厅长的礼物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吃饭时已经装到他的车里了。”孙婧说。 “好。”宫树仁说,“孙局长啊,一甲是你的外甥,和我沟通很方便,以后旅游局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让申一甲转告我,只要你的事情合情合理,我一定会给你开绿灯。” “太谢谢领导了!”孙婧兴奋地说。 从机场返程时,孙婧和申一甲坐在一辆车里,听申一甲说要做半夜的火车回蓝河,孙婧觉得很诧异。 “一甲,你刚才为什么不和杨书记一起走啊?”孙婧问,“何必非要半夜做火车,在车上受罪呢?” “呵呵……”申一甲笑了,“那不反盆了吗?” 孙婧在松江又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和钱芳乘一辆旅游大巴返回程,中午到了蓝河。 她下车后没有回局里,而是在一家快餐店吃了饭,直接去了中医院。快到医院的时候,她给那个叫甘甜的护士打了一个电话。 “甘护士,你在蓝河吗?”孙婧问。 “孙局长,我在蓝河啊,都等您好几天了。”甘甜说,“您也太敬业了吧,不要命啦?” “让你久等啦!”孙婧说,“工作上的事,挺急的,我也是没办法。” 省医大的丁主任在蓝河等了孙婧两天,见她没回来,昨天已经回松江了,三天后才能回来。丁主任已经把孙婧的治疗方案交给了甘甜,只要她照着做就可以了。 孙婧到了医院,还没站稳脚跟,就被甘甜领到了理疗室,帮她脱了外套和鞋,把她安排在理疗床上躺下。 孙婧一边做理疗,一边与甘甜聊天,到这时才知道,甘甜原来是一个卫校毕业的中专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因为她的父亲有病,母亲没有工作,家里比较困难,她的家成了甘代远的帮扶对象。 甘代远了解到她的情况以后,安排她在医大老干部病房做当上了护士,又因为她也姓甘,甘代远还认她做了干女儿。 “你平时怎么称呼甘市长啊?”孙婧从心里羡慕甘甜。 “在医院里叫首长,在医院外是爸爸。”甘甜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你这样陪着我一个人,我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孙婧试探道。 “我是干部病房的特护,专门护理厅以上领导的,自从到了医大以后,我一直都这样护理患者。”甘甜说。 “可我只是一个小局长啊!”孙婧说,“甘市长的贡献多大啊,我跟人家没法比。” “我爸就是这样一个热心人。”甘甜说,“他帮助过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呢。” “男的女的?”孙婧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一点冒失,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男的女的都有。”甘甜说,“蓝河除了您,还有一个女患者呢。” “女患者?”孙婧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医大医院,我护理了她整整三个月呢!”甘甜说。 孙婧听到这里,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浓浓的醋意。甘代远行啊,不仅在松江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干闺女,原来在蓝河还藏着一个女人呢! 第625章 女孩的内衣 孙婧很想知道,甘代远让甘甜照顾了三个月的蓝河女人到底是谁,可是甘甜不告诉她,她又不好直接问。 孙婧的心里很郁闷,甘代远身边女人还真不少,光她知道的就有两个了。孙婧倒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乖巧的甘甜,她既然是甘代远的干闺女,至少说明他们有一定的联系,不知道甘代远是真心想认甘甜作女儿,还是就想应个景。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甘代远派甘甜来照顾她,却是千真万确的。这至少说明,自己在甘代远心中的位置,比甘甜要重要多了。 孙婧在医院做完了理疗,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她准备请甘甜吃个饭,和她好好熟悉一下,也算是尽地主之宜了。不论是冲甘代远,还是冲甘甜等了她好几天,她都有必要和她更亲近一些。 甘甜却冲她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我们有要求的,不能收患者的东西,不能随便吃患者的请。”甘甜说。 听甘甜这么一说,孙婧有些为难了。不吃饭怎么聊天啊,不聊天怎么增进感情啊:“咱们不去饭店,去我的家里怎么样?吃一点家常便饭。” “去家里吃饭就不算吃请了吗?”甘甜问。 “那怎么算吃请呢,那只能算串门啊。”孙婧说。 “那好啊,我正愁下了班没意思呢。”甘甜说。 两个人一拍即和,孙婧一手把甘甜拉到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孙婧要甘甜现在就跟她回家,甘甜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不能跟她回家。 孙婧撇了撇嘴:“你不是来护理我的吗?你不是我的专职护士吗?你应该跟着我的作息时间行动啊,现在我没事了,要回家了,你跟我回家是你的义务啊。” 甘甜听孙婧这么说,一时没主意了。 孙婧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往外走。 晚上五点钟,孙婧领着甘甜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副食和应季蔬菜,回到了家里,两个人边摘菜边聊天,一会儿就把菜摘好了。 “甘甜,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和我闺女的名字一样。”孙婧问,“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我妈起的。”甘甜说,“她希望我一辈子都能过上甜蜜幸福的生活。” “我闺女叫姚甜,小名叫甜甜。”孙婧说,“我叫你小甜吧。” “好啊,我干爸也这么叫我呢。”甘甜说。 孙婧系上围裙下厨房,甘甜在一旁帮忙,一会儿的功夫,四道菜就上桌了。 两个人刚坐到桌边,甘甜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看手机,伸了伸舌头:“干爸打来的。” 孙婧心里很不爽,甘代远还给甘甜打电话呢?看来甘甜与他的联系很密切啊。 “老爸好。”甘甜笑着,“我挺好的,今天终于见到孙局长了,下午陪她做理疗来着。” 孙婧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甘甜,没想到甘甜这么快就提到了她的名字。她指了指桌子,用力地向甘甜摇头,意思是不让她告诉甘代远她来家里吃饭了。 甘甜明白了孙婧的意思,轻轻地点头。 “孙局长今天下午的状态挺好的。”甘甜说,“她也挺高兴的,做完理疗就回去了。” 甘代远和甘甜的话不多,很快就挂断了。孙婧觉得很有意思,甘代远虽然给甘甜打电话,聊的内容地全是她的病情和治疗情况。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觉得很温暖。不管怎么说吧,人家甘代远也没有义务帮她体检、治病,现在又派了一个护士在她的身边,她要不领情可就说不过去了。 孙婧一边给甘甜夹菜,一边偷偷审视着这位年轻的女护士。按理说,甘甜除了家庭条件差一些,受教育程序低一些,其它方面就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甘甜的身材比孙婧稍微低一点,但在年轻女性中仍然属于窈窕一族,她的那张脸,长得和她的名字一样,看上去比较甜蜜温暖,水灵可爱,尤其是受过专业的护理教育,一举手一投足很在意别的人感受。 孙婧暗自盘算,甘代远会喜欢甘甜这样的女孩子吗?她相信,只要甘代远愿意,甘甜会义无返顾地投入到她的怀抱里。 “孙局长,你怎么了?”甘甜问。 “啊,没怎么,你这么看我,都把我看毛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甘甜拘谨地问。 “没有,我看你是因为你好看啊!”孙婧说。 甘甜低头笑了笑,很害羞的样子:“孙局长,我吃完了,您慢慢吃吧。” 孙婧看了看桌上了几个盘子,发现每道菜都没有动几口,甘甜可能有点认生了。 “小甜,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吃了?是不可口吗?”孙婧问。 “没有啊,我没想到,你这样的领导,做菜还这样好吃,让我觉得很惭愧。”甘甜说,“刚才我干爸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影响您的工作和生活,我这样是不是影响您的生活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啊,这怎么叫影响了我的生活呢,我的生活需要你啊,如果你不在,我自己一个人也会无聊的。”孙婧说,“应该谢谢你,不仅在医院照顾我,还给我的生活带来的一缕春风。” 甘甜嘻嘻笑着:“我只是一个护士,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甘甜主动收桌洗碗,孙婧也没有拦着她。趁她收碗的功夫,去浴室冲了个澡。 孙婧冲完澡,裹着浴巾来到客厅里,甘甜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捧画报,聚精会神地看呢。 “小甜,你晚上住在哪里?”孙婧问。 “我……我要是值班的话,就住在医院的值班室,不值班的话,住在院外招待所里。”甘甜说。 “那你别回去了。”孙婧说,“你今天晚上住我这儿吧,你现在去洗个澡,回头我们一起看会电视。” “那不好。我刚才还怕影响你的生活呢,要是住在你的家里,不是更影响你的生活了。”甘甜说。 “这不是影响我的生活。”孙婧说,“你照料了我的生活,你让我觉得不再孤单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甘甜说,“我不过是一个小护士而已,我没有你那样的才学和能力。” “小甜。”孙婧拉起了甘甜,走向浴室,“我们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虽然你是我的护士,但我们是平等的,我从来不觉得比你高在哪里。” “孙局长,你真好。”甘甜说,“可我还是觉得不妥,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放我回去吧。” “去吧,去吧。”孙婧把甘甜推进了浴室,解开了她的衣扣。 甘甜立刻双手抓住自己的领子:“我真的觉得不合适。” 孙婧固执解开了甘甜的所有衣扣,脱掉了甘甜的衬衣,奶黄色的胸罩立刻露了出来。这个胸罩虽然颜色很漂亮,可孙婧还是发现胸罩的一侧已经开线了,有的地方都起了毛边。 “我不……我不好意思。”甘甜说。 孙婧拿下了身上的浴巾,把双手放在了甘甜的腰上,温柔地往下拉着她的裤子。 甘甜不再抵抗了,任孙婧脱下了她的裤子。 孙婧脱掉甘甜的裤子,感到有些意外。甘甜的裤子很时尚,很漂亮,可是里线裤就没有那么时尚了,甚至有些寒酸。 甘甜身上的线裤是一件很普通的棉布线裤,有两个破洞,一处在膝盖,一外在大腿内侧。孙婧心里很不舒服,甘甜应该算是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穿这样的内裤呢。 孙婧从甘甜身上的胸罩和内裤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目前还没有男人。她穿着这样的胸罩和线裤,怎么可能有男人呢。 她推断,甘甜虽然是甘代远的干闺女,但甘代远应该并不知道甘甜的内衣这样寒酸。如果甘代远和甘甜是那种关系,早就给她换上漂亮时尚的内衣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穿著这样寒酸呢。 孙婧突然觉得自己太武断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怀疑甘代远与甘甜的关系。这不仅对甘甜不公平,对甘代远也是一种侮辱。 她直身身来,对甘甜说:“小甜,你不要客气了。家里的热水很方便,你就放心地洗个澡吧。” 甘甜看着孙婧的脸笑了笑:“人家都快让你剥光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孙婧拿起甘甜穿下的衣物,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她的长线裤:“你把内裤也脱下来吧,我帮你拿出去。” “谢谢孙局长。”甘甜说。 “以后你不要叫我孙局长了,就叫我婧姐吧。”孙婧说。 “婧姐,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甘甜说着,双手放在腰间,麻利地脱下了线裤。 孙婧看着甘甜身上剩下了最后一短裤,脸色立刻变了。 天啊,甘甜穿的是什么衣裤啊!这条内裤不仅是小摊上很常见的那种粗布花内裤,估计一条也就十块钱左右的那种,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这条内裤的边已经飞了,还有两个线头露在外面。 孙婧从甘甜的手里拿过线裤,见甘甜没有再脱的意思了,便转过身去,出了浴室,把她的线裤直接扔进了垃圾筒里。 第626章 不当皇后的小护士 孙婧在路过浴室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甘甜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能这样不讲究的内衣呢。她刚才甚至想直接把甘甜身上破旧的胸罩和短裤都扒下来,直接扔掉,但是考虑到女孩子的自尊,她没敢下手。 她把甘甜了旧内衣团好,塞进一个旧塑料袋里,又把刚才扔进垃圾筒的内衣拿了出来,也放进了塑料袋里。她觉得直接把甘甜的内衣扔掉有些不妥,等一会儿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再扔也不迟。 孙婧来到衣帽间,打开了内衣柜,先穿好了内衣,然后又找了一件胸罩,一件内裤,一条纯棉长内裤,还有一件长袖开衫。她怕甘甜有心理障碍,特意选了自己从来没有穿过的新内衣,然后装进塑料袋里,给甘甜送到了浴室。 她一进门就笑了,甘甜赤裸着身体,正在调水温呢。 “哎呀我的宝贝,这半天了,你还没洗上呢?”孙姨说。 “不好意思,你家的淋浴头比浴池的复杂,我刚琢磨明白,就是水温还没调好。”甘甜说。 孙婧不好再说什么了,甘甜的家庭条件不好,没有浴室,不能洗澡也很正常。 她拿起甘甜脱下来的胸罩和短裤,把装着新内衣的塑料袋放在了浴巾架上。甘甜怯生生地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 “小甜啊,一会儿洗完澡,把新内衣换上。”孙婧在塑料袋上拍了拍。 “谢谢婧姐,不用了,我还是穿原来的吧。”甘甜说。 “你就不要客气了,我这里有许多新内衣,都是没穿过的,有的还没开封呢,我反正也穿不了,你拿去穿吧。”孙婧不等甘甜回答,就出了浴室,她怕甘甜拒绝,更怕她脸红,不好意思。 孙婧出了浴室,觉得还不够劲,又去了衣帽间,又给甘甜找了两个新胸罩,两条新内裤,还有一盒袜子,统统装进了个纸兜里,放在了客厅沙发上。 甘甜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了,身上裹着白色浴巾,站在浴室门口。 孙婧腾地站起来,脸刷地撂了下来:“小甜,我给你拿的内衣呢,为什么不穿上?” 甘甜眨了眨眼睛,把浴巾从身上拿了下来,露出了孙婧刚才送给她的胸罩和短裤。孙婧笑了,甘甜穿上她送的新内衣,整个人立刻就不一样了,水灵灵的大姑娘,粉嫩粉嫩的脸庞,湿润的头发,看上去很娇媚。 “我送你的衬衣的裤子呢?”孙婧来到了甘甜的近前,在胸罩上摸了摸。 “不用了,我还是穿我的吧。”甘甜说。 “乖,听话,都穿上。”孙婧表情不容置疑。 甘甜害羞地笑了:“婧姐说话那么严肃,我有点害怕。” 孙婧把甘甜推进了浴室:“去吧,把衬衣线裤都换上,可能会稍微长一点点,但问题不大,你也不们我矮多少。” “婧姐,我本来是护理您的,现在你倒帮助起我来了,我很不好意思。” “我衣服多,给你拿十件八件,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孙婧轻轻关上了浴室门。 甘甜换好了内衣,重新出来,孙婧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一手拿着电视遥控器,一手抓着她的手。 孙婧忽然觉得甘甜很亲切,很单纯,这样一个穿着破旧内衣的姑娘,不可能和甘代远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小甜,吃水果。”孙婧拿了一个香蕉递给她。 甘甜很大方,笑着接过了香蕉,三两下扒掉了蕉衣。 “小甜,你经常去甘市长家吗?”孙婧问。 甘甜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默默地摇了摇头。 孙婧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甘甜刚才还挺高兴的,怎么转眼间就不出声了。 “小甜,你怎么了?”孙婧问。 甘甜眼里泪汪汪的,立刻低下了头。 “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甘代远欺负你了?”孙婧浑身发冷。 甘甜连忙摇头:“没有,我干爸没有欺负我,是我干妈不喜欢我。” “噢……”孙婧松了一口气,甘甜说孙莹莹欺负她,孙婧一点儿都不意外,连她去甘代远家里都要看孙莹莹的脸色,何况甘甜这样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了。 “你干妈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孙婧很想知道。 甘甜眨了眨眼睛,低着头说了起来。 原来甘甜最初的工作并不是到医院当护士,而是到甘代远家里当保姆。甘甜的父母成为甘代远的对口帮扶对象以后,甘代远就决定让甘甜到他的家里当保姆,而且工资也不低。 甘甜那天星期天早晨去了甘代远家,甘代远把甘甜介绍给孙莹莹就走了。孙莹莹表面上对甘甜还是挺客气的,可是对她手里的活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甘甜忙了一上午,都没有换回孙莹莹的一个笑脸。 临近中午的时候,甘甜准备回家吃饭,虽然甘代远已经和她说好中午管饭,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可孙莹莹说什么也不让她走,让她留下来吃饭。 甘代远的家里有厨师,做完饭就走了。可孙莹莹并没有和她一起吃饭,而且把她领到厨房,把家里的米面和副食青菜的存放地点告诉了她,让她自己做饭。 甘甜很为难,可又不好违背孙莹莹的意思,只好做了一盘炒土豆丝、烙了一个面糊饼。孙莹莹很感兴趣,还拿来相机,为甘甜做的饭拍了照片。 那天中午,孙莹莹和她的一个女同学在客厅里吃饭,甘甜则在厨房里吃自己做了面饼和土豆丝。 午饭后,甘甜收拾好厨房,就开始擦玻璃,擦完了玻璃,孙莹莹一直在和她的同学聊天。下午三点多钟,甘甜擦完了玻璃,准备歇一会儿,没想到孙莹莹对她说没事了,让她可以回家了。 甘甜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就接到了甘代远的电话。 “小甜啊,有个事我要和你商量一下。”甘代远说。 “不用商量,有事您就说。”甘甜说。 “你干妈准备让她的同学到家里当保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甘代远说,“我再为你推荐一个别的工作吧。” “干妈嫌我干得不好吗?”甘甜说,“今天我走的时候,她看上去挺满意的呢!” “没有,你干得很好,只是你干妈吃不惯你做的土豆丝和面饼。”甘代远说。 甘甜无语了,那土豆丝和面饼是干妈让她做给自己吃的啊,这一天还没过去呢,怎么又成了干妈吃不惯呢。 “还有啊,小甜,你擦玻璃时,身子不能探出窗外啊,那样是很不安全的。”甘代远说。 甘甜在擦玻璃的时候,并没有把身子探出窗外,顶多是把头探出去了。她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甘代远的夫人不喜欢她,或者说,甘代远的夫人不想让她当保姆,只不过她没有直接拒绝自己当市长的丈夫,而是采取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办法,黑了她一把。 孙婧听着听着就笑了,其实不大一点事儿,却被孙莹莹弄巧成拙了。不喜欢甘甜,或者不想让甘甜当保姆,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偏要绕这么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 不过有一点孙婧觉得很欣慰,那就是甘甜对孙莹莹的看法,基本和他不谋而合,形成了一个统一战线。 “好了好了,别伤心了,这件事不怪你,你做得很好。”孙婧从茶几上取过纸巾,在甘甜的眼角擦了擦,“虽然你没有当成保姆,可是你毕竟当上了护士啊,而且这是你的本行。你们实在想当保姆,就在我家里当几天见习保姆吧,甘市长给你开多少钱,我就给你开多少钱。” “我倒是挺愿意给婧姐当保姆的,可是我现在有工作了,做不了全职保姆了。”甘甜说。 “离开甘家以后,甘市长就安排你当了护士?”孙婧问。 甘甜点了点头:“我原来到省医大医院应聘过,但没有成功,我干爸知道以后,就让我到那儿去上班了。” 孙婧揽着甘甜的肩膀进了卧室:“看你这么乖巧,我还真不忍心让你给我当保姆,你就给我当个妹妹吧,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到家里来,陪我说说话。” “真的?”甘甜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婧掀开被钻了进去,回身望着甘甜:“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甘甜说,“我原来没有工作,没有人敢喜欢我,现在有了工作,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小甜,你觉得甘代远怎么样?”孙婧问,“他要是喜欢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甘甜看着孙婧,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在怀疑孙婧怎么提出这样的问题。 “宝贝,说话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孙婧可不是在打比方,她想试探一下甘甜对甘代远的感情。 “我干爸就像皇上一样,权力太大了,我可没有那个福气。”甘甜说。 “那你想怎么样呢?”孙婧问。 “我倒很愿意给他当个丫环、宫女什么的,不过他得有一个让我接受的皇后。”甘甜说。 孙婧拉着甘甜的胳膊,让她上了床。甘甜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孙婧想,这个丫头心里并没有什么杂念,对甘代远只是一种感恩和尊重,甘甜不是她的竞争对手,倒可以成为她的同谋。 第627章 情场周旋 孙婧由甘甜陪伴,心里感到很安逸。她每天上午到局里办公,下午就去医院理疗,晚上的局酒能推辞的全部推辞了,和甘甜一起在家里做饭、看电视、收拾房间。 孙婧每天这样安排,主要是为了卸下一些不必要的事务,让自己产放慢节奏,静心休养一下。 孙婧喜欢和别人分享幸福,却不喜欢分享忧虑和不快。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体出了状况,无论在何处,她仍然保持着平静的笑容。 为了进行一些必要的检查,孙婧每周要在赶在丁主任回省城的时候,也回省城松江一次,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蓝河。她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没有告诉甘代远,也没有告诉甘代远,可是刚回到蓝河,甘代远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小婧,你在单位,还是在医院?”甘代远问。 “我每天上午上班,下午在医院。”孙婧说。 “我给你派去的小护士怎么样?”甘代远问。 “很好啊,又勤快又懂事,谢谢您想得这么周到。”孙婧说。 “你什么时候来松江,提前告诉我一声。”甘代远说。 “好啊。”孙婧一头雾水,“不知道我哥有什么指示。” “指示没有。”甘代远说,“如果我时间,就陪你吃个饭。” 孙婧很兴奋,看来自己的一番苦心,终于引起了甘代远的注意。她正在为此暗暗兴奋,不想黄金辉也打来了电话。 “孙局长啊!”黄金辉说,“蓝河的旅游城申报工作进展很顺利,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过了十一,就应该进入国检验收阶段了。” “太好了,谢谢我哥。”孙婧的心里很踏实。黄金辉的话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她北京也去了,市委书记宫树仁也出面了,就算黄金辉想整事,现在也会顾忌市委领导的面子。 “哈哈……客气什么,为蓝河做点事,为你做点事,是我这个局长的责任啊,当仁不让嘛。”黄金辉的笑声还是那么明朗,“你可有段时间没来省里了,什么时候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的,一定。”孙婧说,“蓝河的事拜托大哥了。” 孙婧放下电话,心里很矛盾。甘市长和黄局长很有意思,两个人要么都不找她,要么一起找她。现在处于创城的关键阶段,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出面督办,她在单位露面的时间本来就少,如果再在省里在呆两天,一个礼拜就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可是既然领导打了招呼,她不出也不好,那就去吧,中午见一个,晚上见一个,吃完晚饭就往回赶,这样至少会节省一天的时间。 为了在省里的时间更宽裕一些,孙婧决定头一天晚上去,第二天晚上回,一天安排两次饭局,中午吃一顿,晚上吃一顿,谁有时间就和谁吃,其它的时间,就在医院检查。 孙婧和甘甜搭乘晚上九点钟的火车,到达省城松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一点钟了。她们没有住宾馆,而是直接去了医院,住在了甘甜提前联系好的病房里。 孙婧按照医生的吩附,没有吃早餐,早上八点开始检查身体,十点钟结束。 孙婧回到房间,把甘甜叫到近前。 “小甜蜜啊,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今天给你放假,你回家看看父母亲吧。”孙婧指了指墙角的拉杆箱,“把那个箱子带上,那是我给你父母准备的一些吃的东西。” “我不要。”甘甜的回答很干脆。 “你要是不要的话,就别跟着我了。”孙婧脸一撂,抱起了双臂。 甘甜以为孙婧真的生气了,低着头嘟囔着,“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你就那么狠心啊!” “少废话,你到底要不要?”孙婧说。 “那我要吧,谢谢婧姐。”甘甜说。 “这就对了。”孙婧说,“今天我要去省局办些公事,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咱们晚上火车站见吧。” “好吧。”甘甜说。 孙婧支走了甘甜,立刻给黄金辉打了一个电话。 “哥,我来松江了,想中午请您吃个饭。”孙婧说。 “中午啊?”黄金辉沉吟片刻,“晚上好不好啊?我中午有事啊,陪客人,不去不太好。” 孙婧的心一沉,看来有点麻烦。她本准备中午请黄金辉吃饭,顺便了解决一下创城的进展情况,同时向他咨询一些问题。她选择中午的时间见黄金辉,主要是想给甘代远留出晚上的时间,当然,黄金辉如果中午实在没有时间的话,她就把时间调给甘代远,把晚上的时间给黄金辉。 “那就晚上吧。”孙婧说,“不过晚上的时间可能性不能太长,因为我十点钟的火车回蓝河。” “你的时间安排得太紧了吧。”黄金辉说,“怎么也要在蓝河住一宿啊。” “哥,蓝河现在有一堆的工作等着我做,为了见您,我是特意抽了一天的时间。”孙婧说。 “好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办。”黄金辉说。 孙婧放下电话,立刻给甘代远打电话,电话关机,办公室没人接。甘代远的手机十有八九是关机的,办公室的电话也要先经过秘书这一关。既然又是关机,又是没人接的,可能甘大市长正在忙着。 眼看快十点半了,如果再联系不上甘代远,中午就请不上他了。孙婧立刻给丁秘书打了电话,丁秘书的手机永远不会关机。 “丁秘书您好?”孙婧说。 “孙局长好。”丁秘书知道孙婧要找甘代远,“领导在开会,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散会。” “那好,打扰了,我一个小时以后再打吧。”孙婧放下电话,心里很无助,等甘代远开完会,估计就到中午了,到那时候再请甘市长吃中午饭,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再说他那么忙,也得有时间啊。 孙婧不知道甘代远几点散会,不敢轻易给丁秘书打电话。她无奈地躲在病床上,心想这下可麻烦了。如果中午请不上甘代远,那只有晚上有时间了,可是晚上又订给了黄金辉,她分知乏术啊。 孙婧正在发愁呢,丁主任拿着两张单子,匆匆推门进来。她吓了一跳,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孙局长,你的中药吃了多少天了?”丁主任来到床前。 “多少天?”孙婧被丁主任问愣了,“应该快半个月了吧。” “太好了,这说明你服用的中药还是起了作用。”丁主任说。 孙婧看着丁主任的眼睛:“丁主任,你说的作用是指……” “乳房肿块不见了啊!”丁主任喊了起来。 “真的?”孙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假不了。”丁主任把手里的报告单递给孙婧,“你看看吧,这是我刚拿到的诊断报告,就这一周的时间,你的乳房肿块没有任何痕迹了。” “天啊,太棒了,太牛逼了!”孙婧抱起了丁主任,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丁主任,你太厉害了,你太牛啦!” 丁主任在孙婧的怀抱中摇了摇头:“主要还是你的身体素质好。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一般来说,最快也要三个疗程才会有效果。这付药的毒性比较大,我还担心呢,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你不用吃那么长的时间了。” “太谢谢你了,你简直就是神医啊。”孙婧说。 “中午我安排个地方,请你吃饭,我们一起庆祝一下。”丁主任说。 天啊!孙婧近乎绝望了,本来中午的时间间留给甘代远的,现在好了,丁主任要请客,她怎么敢不从啊。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孙婧松开了丁主任,“我们在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还我我来吧,你对松江没有我熟。”丁主任说,“再说了,你在蓝河已经请了我好几次了,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这回到了松江,我怎么也得回请你一下嘛!” “行,你请客,我买单。”孙婧说。 孙婧一直等到十一点半,也没有接到丁秘书的回话。她推测丁秘书没有回话的话,估计甘代远还没有散会,他没有散会,今天中午的就没法吃他吃饭了。唉,孙婧叹了口气,晚上的时间安排给黄金辉了,这可如何是好。 丁主任打来了电话,让孙婧马上下楼吃饭。 “好的,我马上下去。”孙婧觉得很为难,这边甘代远没有回话,那边丁主任又在催促,简直要了命了。 孙婧又磨蹭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等甘代远的回话了,否则丁主任就不高兴了。如果甘代远散了会,知道她打电话找过他,应该会给她回话的。 丁主任接上孙婧,亲自驾车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孙婧懵懂地跟着丁主任上了楼,来到事先订好的单间。 孙婧进了门,发现里面有人,立刻又退了出来。 “丁主任,是这个房间吧?”孙婧问,“里面好像有人呢。” 丁主任重新推开房门,冲着屋里的人走过去。孙婧跟在丁主任后面,见屋里的人竟然是松江市市长甘代远。 “丁主任请吃饭,不敢不来啊。”甘代远松开了丁主任的手,又向孙婧伸出了手,“孙局长,祝贺你啊。” 第628章 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孙婧见到甘代远,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扑上去,投入他的怀抱。可是不行啊,丁主任就在旁边看着她呢。 孙婧把纤纤小手递给甘代远,娇羞地说:“想不到领导也来了!” “哈哈……听丁主任说,你身体上的硬块消失了,这可是好消息啊。”甘代远握着孙婧的手,用力地摇了几下,随即松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妙不可言。”孙婧抓了一下甘代远的胳膊,随即松开了。 “我们今天一定要庆祝一下。”丁主任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两道菜,对服务员,“抓紧走菜吧。” 餐桌很大,却只坐了三个人。甘代远居中,孙婧和丁主任分坐在两侧。 “丁主任,你真是神医啊。”甘代远端起杯子说,“来,我代表松江市政府向丁主任表示衷心感谢,同时也祝贺我们的孙局长摆脱病痛打扰,开启新的生活。” “感谢甘市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今天的午餐小聚。”丁主任说。 “感谢甘市长的关心和帮助。”孙婧说。 “都不要客气啦!”甘代远说,“你们俩一个是我的保健医,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今天的午餐我买单了,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 因为我丁主任在,孙婧比较拘谨,甘代远也是中规中矩,几个人聊的话题,不外是保健啊,养生啊,医疗啊这些日常话题,气氛虽然宽松,但也有一点正统。 因为是午餐,三个人都没有放开酒量,一个小时过去了,只喝了一瓶红,还有大瓶果汁。 下午一点钟,丁主任接到了一个患者的电话,说是下午约好了一个患者,要早走一步。 “那我们一起走吧。”孙婧对甘代远说,“领导下午还有工作。” “那好吧,我下午的确还有一个会。”甘代远说。 丁主任借口方便一下,出去了。孙婧不用猜都知道,她去买单了。 “小婧啊,刚才不方便说,你来之前是不是给我的秘书打了电话,有什么事吧?”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孙婧说。 “那晚上吧,我单独请你,为你祝贺一下。”甘代远说。 孙婧觉得有点麻烦,虽然她很愿意晚上再和甘代远见一面,可是她那是要请甘代远中午吃饭,晚餐已经答应黄金辉了。 “好的,我们到时再联系吧。”孙婧心猿意马,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甘代远。 丁主任急匆匆地赶回来:“甘市长,你什么时候买的单?这怎么好意思呢。” “呵呵……”甘代远说,“司机办的,我怎么能让丁主任请客呢。” 甘代远让孙婧和丁主任上车,自己坐在了司机的旁边,小车很快就把她们送到了医院门前,甘代远还特意下了车,与丁主任和孙婧一一握手告别。 孙婧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心里很纠结。她觉得自己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晚餐明明答应了黄金辉,刚才又答应了甘代远,这不撞车了嘛,她也不会分身术啊。 一个是她喜欢的甘市长,一个是喜欢她的黄厅长,如果让孙婧选择一个人,她当然选择甘代远,可是黄金辉是她的省厅领导,也不能忽略啊,何况她已经答应了他。 孙婧思量再三,决定谁也不得罪,两场酒局都去。先去见黄金辉,然后早点走,再去见甘代远。黄金辉那儿去得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去甘代远那儿晚了,他会不会不高兴啊,人家的时间肯定安排得很紧,不能让他干等啊。 孙婧决定给甘代远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拨通甘代远的手机,里面传来了讲话声。 “说。”甘代远吐出了一个字。 “打扰了领导。”孙婧说,“晚餐晚一点行不行,我下午要去一下省旅游局。” “好的,就按你说的办。”甘代远说,“我在开会。” “不好意思,再见。”孙婧挂断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甘代远下午在开会,她也不愿意打这个电话,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反正甘代远是市长,就是接个电话也没什么。 孙婧下午三点半钟出门,不到四点就到了省旅游局。 黄金辉正在接待客人,孙婧在隔壁的待会厅等了一会儿,黄金辉就推开进来:“来吧来吧。” 孙婧跟着黄金辉进了他的办公室,看着他回到座位上。 “你今天工作很主动。”黄金辉说,“好长时间没到局里来了吧?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啊?” “吃什么都行,主要是和领导坐一会儿,唠会儿嗑。”孙婧想现在就把黄金辉带走,早点吃饭,早点结束,剩下的时间去见甘代远。 “好啊。”黄金辉说,“我有个好地方,保你满意。” “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去啊?”孙婧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黄金辉的桌前。 “好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了。”黄金辉说着,站了起来,“你先下楼找个出租车,我随后就下去。” 孙婧在旅游局门前叫了一辆出租车,黄金辉很快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去快活酒吧。”黄金辉对司机说。 “我们今天得早点结束,然后我就回蓝河了。”孙婧已经想好了托词。 “早点是几点啊?”黄金辉抓住孙婧的手。 “六点钟。”孙婧没有任何反应,“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呢。” “那你这不是去酒吧,是想吃快餐啊。”黄金辉在她的手上来回蹭着。 “下次吧,下次就没事了。”孙婧挣脱了他的手。 “快活酒吧”并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黄金辉把孙婧领进了一大包间,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没有窗户。 黄金辉向服务员要了四道菜,一瓶酒,服务员刚出门,他就对孙婧招手:“小婧,到我这边坐。” 孙婧摇头:“影响不好。” 黄金辉见孙婧没动地方,便起身坐到了她这边:“黑灯瞎火的,能有什么影响啊。” 完了,看来黄厅长又要占她的便宜,孙婧绝望地扫了一眼黄金辉有些发福的身体,自己就这样被他封在里面,她想出去,必须他让开才行。 “小婧啊,你们蓝河创城的事,程序上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啦,初审材料的事我也问了,不用改了。”黄金辉说,“还是你的能量大啊,把宫树仁都搬来了,宫书记的话好使啊。” “谢谢厅长。”孙婧说,“我代表市旅游局谢谢你。”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自己家的事嘛。”黄金辉说着,手又伸过来,轻轻放在她的腿上。 孙婧朝门口的方向撇了撇嘴:“来人了。” 黄金辉立刻松开了手,朝门口看了一眼。 服务员把酒菜在桌上摆好,开了酒瓶,就退了出去。 “那个房子的事想好了没有?”黄金辉打开了话匣子。 “我想好了,暂时不要了。”孙婧说,“您给别人吧,我目前还用不着。” “那你可以留着以后用啊!”黄金辉的声音不紧不慢。 “哥,我敬你一杯,让你为我操心了,哥的这份情意我不会忘的。”孙婧说。 黄金辉与孙婧聊了半天,还是房子问题。他似乎还没死心,希望孙婧能答应他把那个房子拿下来,可孙婧就是不吐口。酒喝到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孙婧的手机响了。她觉得很尴尬,这个电话肯定是甘代远打来的,直接听电话吧,怕黄金辉听到,出去听电话吧,又怕黄金辉不高兴。她索性直接挂断手机,不接了。 “怎么不接啊?”黄金辉问。 “推销电话。”孙婧说着,把手机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又端起了杯子,“哥,再来一口呗。” 大约有十来分钟的功夫,孙婧站起身来。 “哥,我去方便一下。”孙婧说。 黄金辉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孙婧几乎是贴着黄金辉的身体从里面出来,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回头对黄金辉笑了笑。 在卫生间里,孙婧打通了甘代远的电话。 “哥,刚才在局里开会,不好意思接电话。”孙婧说。 “啊不要紧。”甘代远说,“晚上六点钟吧,我去接你,到时候你把地址发给我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孙婧担心甘代远再给她打电话,“如果我不接您的电话,就说明场合不合适,您千万不要生气啊!” “不会的。”甘代远说,“晚上见。” 孙婧回到包间的时候,黄金辉正在打电话,见孙婧进来,很快就挂断了手机。 孙婧直接坐到了黄金辉的对面,想伸手去拿自己的筷子和碟子。 黄金辉抓住了她的手,站了起来,把她拉到自己的近前:“挨着我。” 孙婧能感觉到,黄金辉的手很有力,她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行,挨着你。”孙婧只好绕过黄金辉,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黄金辉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脖子,嘴唇凑了上来。 孙婧伸出手掌,挡在他的嘴上:“哥,不带这样的。” 黄金辉在她的手上亲了一下,很陶醉地吸了一口气:“好香的小手。” “编……”孙婧觉得好笑,黄大厅长简单太肉麻了。 第629章 金屋 孙婧看了看表,离见甘代远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了。她不可能在快活酒吧门口等甘代远,那就等于告诉甘代远,她刚才和黄金辉在这里泡吧呢。她必须尽快结束这场不痛不痒的晚餐,和甘代远取得联系。 可黄金辉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动作反而多了起来。 孙婧再一次把黄金辉的手从腿上拿开,脸上仍然带着平静的微笑。黄金辉得罪不起,也得罪不得,她就是再反感,也不能让他看出来。 黄金辉反手抓住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这个动作孙婧太熟悉了,从认识黄金辉的那天起,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手被拉过去多少次了。 以前她不敢也不想把手挪开,黄金辉是她的一座靠山啊,如果这座靠山倒了,旅游这条战线就没有人替他说话了。现在她的手不敢拿开,却很想拿开,自从吻过甘代远以后,她的心里就装不下别人了,更容不得别人戏弄她。 孙婧“啪”地在黄金辉的腿上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我差一点忘了,我好像该走了。”孙婧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急什么嘛,离开半夜还早着呢。”黄金辉转过身来,一只胳膊搭上桌子上,完全堵住了孙婧的去路。 “我再敬哥一杯吧。”孙婧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有的是时间。” 黄金辉慢腾腾端起了杯子,伸向孙婧的臂弯:“来,干一个。” 孙婧知道黄金辉的意思,他这是又要和她喝交杯酒。她把胳膊往回一收,顺势把杯里的酒倒进嘴里,黄金辉没有得逞,“当”地一声,把杯子摔在桌子上,双手扳过孙婧的肩,在她的脸上啄着。 孙婧的身体往后退着,一直退到了墙角,整个身体都被黄金辉顶在了墙上。 “松开我。”孙婧娇滴滴地说。 黄金辉乖乖地松开了孙婧,直起身来。 “我这样不舒服。”孙婧说,“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黄金辉大嘴一咧,笑了。他慢腾腾地站起身来,给孙婧让出了一条道。孙婧扶着他的身体站到了桌子外边,看着黄金辉坐到了最里边,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孙婧装作要移动手包的样子,把自己的包从桌子里面拿出来,对黄金辉莞尔一笑:“厅长,我真得走了。” 她不等黄金辉说话,就转身出了门,任黄金辉大声喊她,也没有回头。要不是强压着心中愤怒,她真要对他发火了。 孙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黄金辉从后面跟了过来。 “你真要走啊?”黄金辉说,“开个玩笑,你也当真。” “不行,我真得走了。”孙婧说,“要不到家就半夜了。” “你可以坐火车走啊,我送你。”黄金辉说。 “不麻烦你了。”孙婧说,“我走了。” 黄金辉向孙婧的近前凑了两步,可孙婧根本不想再逗留了,她摆了一下手,转身快速穿过了马路。她回头看了看,见黄金辉没有追上来,心里立刻踏实多了。一辆出租车在孙婧的身边停了下来,她向路对面的黄金辉招了招手,就上了车。 “用哪儿?”司机问。 “往前开,快点。”孙婧说。 司机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快速启动了出租车。 孙婧心里很不快,她估计今天要得罪黄金辉了,得罪就得罪吧,这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她既然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意思,为什么还难为自己呢? 估计再有十多分钟就到市政府了,孙婧突然想起还没有给甘代远打电话,她掏出手机,立刻拨通了甘代远的手机。 “我没事了。”孙婧说。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甘代远说。 “唉,别提了,厅长非要张罗吃饭,我吃了一会儿,就跑出来了。”孙婧不想欺骗甘代远,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嘛。 “唉呀,那……老黄会不会对你有想法啊?”甘代远问。 “没事,我不在乎。”孙婧淡淡地说。 “你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接你。”甘代远说。 “不用了,你等我电话吧,我现在在出租车上呢。”孙婧的口气非常坚决。她不想让甘代远接她,人家是大市长,她才是一个小局长,这不反盆了嘛。 甘代远忽然唤了一种口气:“既然不用我接,那你就过来吧,市政府门前向西十里路,有一个快活酒吧,那儿应该在市政府和省旅游局的正中间,我们一起往那儿赶吧。” “快活酒吧?”孙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我十五分钟到,在酒吧对面等你。”甘代远说。 孙婧很扫兴,甘代远怎么也要在快活酒吧请她吃饭,不会这么巧吧?他好像和黄金辉商量好了似的。 “小婧啊,听到我说话了吗?”甘代远问。 “听到了,好,就这么定了。”孙婧说,“一会儿见。” 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从车镜里静静地看着孙婧。孙婧当然知道司机的意思,她是从快活酒吧那边来的,现在又要回到那里去,再往前开就走冤枉路了。 “回快活酒吧?”司机说,“你刚才是从那里过来的。” “松江就这一个快活酒吧?”孙婧问。 “差不多吧,松江就没有两个相同的酒吧。”司机说。 “那走吧,回去。”孙婧说。 离快活酒吧越来越近了,孙婧让司机停在了离酒吧一百多米的路上,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快到快活酒吧的时候,她回头看一看,路上车来车往,她也不知道甘代远的车还有多远。 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孙婧打量着快活酒吧。从外面看,这家酒吧装饰得真不错,高端大气,不同流俗,灯饰迷离,颇有一点洋味。 孙婧忽然看到黄金辉从快活酒吧里出来,向一个走向他的女子招手,两个人在门口说着什么,间或四处看一眼。 孙婧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这边的光线虽然没有那边亮,但黄金辉只要抬起头来,向这边瞅一眼,就能发现她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辆小车停在她的身边,甘代远从车里下来,绕过车头,向她招手。 “小婧!”甘代远的声音不高,但孙婧却被吓了一跳。她用眼睛的余光向快活酒吧的方向扫了一眼,见黄金辉正在朝这边看呢。 孙婧立刻俯下身子,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甘代远根本没想到,孙婧连招呼都不打,就钻进了车里。他回身坐进了驾驶室,把门关好。 “我不喜欢这里,咱们走吧。”孙婧隔着甘代远,向酒吧门口望了一眼,黄金辉正站在酒吧的门前,向这边张望着。 甘代远启动了小车,在前面十几米的地方转了一个大弯,调回了车头,疾速向前驶去。 “小婧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酒吧?”甘代远问。 “您不是说让我在酒吧门前等您吗?”孙婧问。 “呵呵……”甘代远笑了笑,“快活酒吧是松江的一个地标,松江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很容易找,所以我才到这里接你。” 孙婧立刻意识到,甘代远并没有打算和她去快活酒吧,只不过把接她的地点定在了这里,自己刚才有点反应过敏了。 “哥,我们去哪儿啊?”孙婧好奇地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甘代远显得特别自信,并没有看孙婧。 孙婧有点糊涂了,甘代远要带她去哪里呢?什么地方能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呢?不会是又要去乡下吧?不对,对乡下的路不是这么走。 小车行驶了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甘代远把车拐进了一条次干道,又走了两三分钟,进入了一个小区大门。 这是哪里呢?孙婧心里直犯嘀咕。甘代远好像对这里并不陌生,在前面拐了一个弯,就进了地下车库。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孙婧终于憋不住了。 “呵呵,到了你就知道了。”甘代远还是没有告诉她。 孙婧凭直觉已经意识到,甘代远带她去的地方应该是一处住宅。两个人在车库的最里面下了车,从不远处的小门进去,就是一个电梯间。 甘代远按了电梯按钮,两个人进了电梯,门关上了。 孙婧的心里很复杂,甘代远这是要干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一处房子?是他自己的吗?他来松江的时间并不长,他的工资再多也是有数的,哪来的钱买房子呢? 电梯在二楼停下了,两个人出了电梯,孙婧就呆住了——原来是一梯一户,这层楼里只有一扇门。 “看看吧,儿子在国外搞金融,给了我一笔钱,我投在这套房子上了。”甘代远抬高的声音,打开了门。 “精装房?”孙婧惊叹道。 “这套房子已经竣工五年了。”甘代远说,“被人倒了两手,到我手里已经是第三手了,这是我到松江以后的第一笔投入。” “复式?”孙婧站在门里,四处看着。 “这套房子有一个特点。”甘代远说,“一面是街景,一面是大树,窗户不少,但晚上不用拉窗帘。” “太棒了。”孙婧说。 甘代远进了客厅,抄起茶几上的座机:“给我叫个外卖,要四道菜,海鲜生拼、蕃茄虾、鸡丝松茸,再来一个什锦拉色。” 第630章 男人像钥匙 孙婧凑到甘代远的身后:“哥,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吗?” “没有。”甘代远说,“除了我的秘书之外。” “这么神秘啊,不会是哥和哪个知音相聚的地方吧?”孙婧碰了碰甘代远的胳膊。 甘代远往旁边躲了一下:“要说知音,那可能只有你了吧。” 孙婧听甘代远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从心里羡慕甘代远,选房子也这么会选,离开市中心很近,却一点都不乱,楼下有厨房、浴室、洗衣房、衣帽间,还有一客一卧,这个客厅足可以打蓝球了,楼上的格局应该差不多,天啊,这房子太气派了吧。 甘代远的表情很得意:“这样的房子,看着都敞亮,更不要说住了。你转转,你转转……” 孙婧正想转转呢,一听甘代远这么说,胆子立刻大了起来。她东瞅瞅,西望望,这儿摸摸,那儿走走,楼下很快就看完了。 她来到旋转楼梯近前,摸着红木扶手,向上看着。 甘代远立刻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上去吧,我陪你上去。” 孙婧侧过身来,挽住甘代远的一只胳膊,像是搀扶,又像是偎依。两个人一步一步上着楼,似乎都在故意放慢速度。 “哥,我看你路很熟啊,在这里住过吗?”孙婧问。 “当然住过。”甘代远说,“不过是我一个人住的,每当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自己开车到这里来,电话叫个外卖,再来一杯红酒,享受一种难得的孤独。” “享受孤独?”孙婧咯咯地笑了,“您和我们这些老百姓境界就是不一样。” 甘代远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孙婧:“你很喜欢热闹吗?” 孙婧摇摇头:“我怕热闹,尤其是在官场,走得越高就越热闹,但心里也越孤独。” “嗯……”甘代远拍了拍孙婧的脸,“还真是那么回事。” 两个人挎着胳膊上了二楼,孙婧的心里一直砰砰直跳。天啊,她是挎着甘代远的胳膊上来的,甘代远竟然觉得很正常、很自然,看上去没有任何时候不适。 “看看吧。”甘代远说,“这个是厨房,这个是衣帽间,这个是卫生间,这个是浴室……这是一厅两卧……” 孙婧松开甘代远的胳膊,进了浴室。好大啊!桑拿房,浴缸,花洒,整面墙的镜子,对面是休闲椅,按摩床。她在床上坐了坐,随即站起身来,生怕被甘代远耻笑。 此前,孙婧一直觉得前公公姚尔寿的家应该是最宽敞豪华的了,后来自己嫁给了他的儿子姚云龙,她又开始认为自己家的房子可以和公公家一较高低了。可是见了这套复式小楼,她发现自己真是有点坐井观天了。 “哥,你住这么大的房子,就不怕有人知道啊?”孙婧问。 “怕什么?这套房子的来源是有据可查的。”甘代远说,“我是市长,不是和尚,我也有物质需求,我也需要幸福生活啊!” 孙婧在楼上转了一圈,来到了客厅,想坐一会儿,她在欧式沙发上摸了一下,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奇怪,这里没有人住,怎么一点灰尘都没有呢?孙婧四处看着,觉得不可思议,不会是甘代远在骗他吧?他应该经常光顾这里,而且还有很勤快的清扫员。 “这里有专门清扫员,每周打扫一次。”甘代远打开了说,“我从政府出来的时候,这里的清扫员刚走。” 孙婧不禁暗暗称奇,甘代远什么脑袋呢,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得小心一点啊。 甘代远走向墙角的留声机,从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张唱片,轻轻放了上去,喇叭花一样的古铜色喇叭高高扬起,一支似曾相识的曲子在客厅里悠扬地弥漫着,漫过了她的耳轮。 甘代远回身坐到孙婧的身边,跷起了二郎腿,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晃动着。通晓国画的孙婧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幅远古的画面,高山壁立,流水潺潺,恍如进入了梦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楼下忽然传来了悦耳的铃声,甘代远侧耳听了听,腾地站起来,对孙婧说:“开饭了开饭了。” 摇荡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沁入心脾的菜香,隐隐传来的美妙乐音,让孙婧心动神摇。 “祝贺你旗开得胜,战胜了顽固的病魔!”甘代远说。 “真正的饮酒,就是思想和思想的碰杯!”甘代远说。 “与德才兼备的美女共度良宵,就是盛大的节日。”甘代远说。 孙婧只喝了几口酒,心就醉了。她在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太入境,不要太忘我,不要太撒娇,今天只是一个意外。甘代远是属于孙莹莹的,尽管他曾忘情地拥抱过她,亲吻过她,但那都是过眼云烟,她和甘代远只能是一对互相欣赏的朋友。 她曾经幻想着甘代远能拥她入怀,对他倾诉衷肠,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甘代远一直坐在她的身旁,彬彬有礼,客客气气,时而像个长者,时而像个领导,时而像个情人,时而像个朋友,她都有点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小婧啊,你住在哪儿呢?”一瓶红酒见底了,甘代远问。 “我住在省医大的老干部病房啊?还是您给我介绍过去的呢。”孙婧说。 “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今天晚上就住这里吧。”甘代远说。 孙婧觉得甘代远的话很突兀,毫无铺垫,他是要留下她过夜吗?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信? “我的意思是,医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一个人住这儿吧。”甘代远说,“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陪客人吃早餐。” 孙婧果断而失望地摇头:“我不敢,再说医院挺好的。” “你自己定。”甘代远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见外,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年轻了,自信了,阳光了,真得谢谢你。” “哥,那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找到的。”孙婧说。 “你一直这么低调。”甘代远说,“一个女同志,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干练,这么善良,身价还放得这么低,我是真没见过。” “咯咯……”孙婧的笑有点合不上了,急忙用手挡住,“那我可要上天啦!” “你本来就是一个天使,你是上天派来的。”甘代远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孙婧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既然甘市长明天早晨要陪客人,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她也回医院,明天一早回蓝河。 “我们干了这杯就走吧。”孙婧说。 “你吃好没有?没有就再吃点,要不这么好的菜就浪费了。”甘代远说。 “我今天吃得已经够多了。”孙婧说,“我有点怕胖,晚上经常是不吃饭的,一个苹果就解决问题了。” “那……那我就不难为你了。”甘代远说。 “哥别嫌我罗嗦,您要回家的话,就把剩下的菜打包吧,给保姆吃。”孙婧说。 “我家保姆生活好着呢,人家可不吃剩菜。”甘代远笑了。 孙婧立刻想起了甘代远家里那个面孔有些阴暗的保姆:“那您别笑我啊,我打包回去,明天早餐解决了。” 甘代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小婧啊,你让我肃然起敬啊!我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从来不会装呢,还是根本不想装啊?” “我会装啊!”孙婧撇了撇,“就是不太喜欢,很累。” 甘代远指点着孙婧,笑出了声:“好,我喜欢。” “喜欢就拿去吧。”孙婧说。 甘代远站起身,来到孙婧的面前,两只本来伸展的手,忽然攥成了拳头。孙婧一眼就看出来了,甘代远想和她亲近一下,却又放弃了。 她也站起来,甩了甩头发,在甘代远的怀里偎了一下,立刻躲开了。 甘代远找来两个塑料餐盒、几个干净的食品袋,一起交给孙婧,然后开始收起筷子来。孙婧瞅了他一眼,嘻嘻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甘市长收拾餐桌的样子,那么老道,这哪里像松江市的大市长呢。 “唉,优秀的男人啊,放在哪里都那么优秀。”孙婧感慨道。 甘代远把孙婧腾空的盘子收到了菜盆旁边,正准冲洗时,被孙婧夺了过去。甘代远没有停留,拎着一块桌面,很快就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哥,你过来洗洗手,我们就走吧。”孙婧说着,让开了菜盆。 孙婧下了楼,穿上了外套走向门口,甘代远则拎着打包袋跟在后面。 “小婧啊,我把这儿钥匙留给你吧。”甘代远手里拿着一把钥匙,上面有一个袖珍手电筒。 孙婧很不理解,甘市长为什么要把这套房子的钥匙留给她呢?这可是他的房子啊。她转回身来,对甘代远摇头。 “你还是拿着吧,再来松江的时候,这里也算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甘代远说。 “我不用,真不用。”孙婧说,“我住宾馆习惯了。” “那好吧。”甘代远把钥匙放回了兜里。 “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孙婧把包交给甘代远,转身去了卫生间。甘代远则趁孙婧去卫生间的功夫,把防盗门钥匙塞进了她的包里。 第631章 得罪人的结果 孙婧并不知道甘代远把那套大房子的钥匙塞进了她的包里,她回到蓝河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下了车和甘甜吃了快餐,赶回旅游局时,正是午休时间。 她在收拾手包时,打开了侧面的的拉锁,发现了那把钥匙,上面还坠了一个微型的小手电。 这不是甘代远要给她的那把钥匙吗?孙婧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她并没有要这把钥匙,什么时候跑进了她的口袋? 孙婧努力搜索着记忆,终于想想来了。当时离开甘代远的那个大房子之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甘代远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把钥匙塞进她的包里的。 她的心里觉得很别扭,甘市长这是什么意思,把钥匙塞进她的包里也没有告诉她,再说她并不想要这把钥匙啊。如果她拿了这把钥匙,那成什么事了? 她立刻给甘代远打了一个电话,又是关机,想必他在中午休,那就下午再找他吧。 孙婧在里间的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下午一点半。她起身出了间里,来到办公桌前,正要给甘代远打电话,座机里却打进了个陌生的电话。 孙婧见来电是一个座机号,而且是蓝河的号码,便顺手接通。 “您好。”孙婧说。 “你是市旅游局孙婧吗?”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孙婧,请讲。”孙婧说。 “我是市纪检委五室主任吕香。”吕香说,“请你下午二点钟到五室来一趟,有一些事情,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什么事情?”孙婧觉得很意外。 “你来了就知道了。”吕香说。 孙婧正想详细问一下,纪检委找她到底什么事情,不想吕香已经挂断了电话。 孙婧认识吕香这个人,但只局限于认识,并不熟悉。吕香平白无故地找她做什么呢?孙婧感觉不妙,她在廉洁自律方面已经很注意了,不适应有什么问题啊!不过听吕香的口气好像还挺严肃的,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孙婧抱着双臂静静地回忆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啊!田成仁在找她的别扭?这段时间他还真挺乖的,以前他们闹别扭时他都没告她,现在两个人的矛盾化解了,他就更没有理由告她了,况且她也不可能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不会是高波这小子被她抓了现形,想候机报复吧?不会啊,这段时间,连她公出的费用都是由高波赞助的,她能有什么问题啊?如果是高波告他,那他也太傻了,那不明摆着要把自己那点丑点暴露出来嘛。 钱芳?也不可能,她在北京出轨高波,自己并没有把她怎么样,钱芳求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爱告她。 除了这三个人,孙婧想不出谁能找她的别扭了。她看时间差不多了,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型,出门打车去了纪检委。她之所以没叫上司机,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纪检委五室,五室主任吕香客气地接待了孙婧,靠墙角的电脑桌旁,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根本没有理她。孙婧一看就愣了,这不是赵玉珏吗? 孙婧想跟赵玉珏打个招呼,但赵玉珏根本没有抬头。 “孙局长,我已经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了,后来知道你出差了,中午才能回来。”吕香的口气倒是很温和。 “不要国检了嘛,我这段时间总要往外跑,协调一些事情。”孙婧说。 “根据群众举报,我向你核实一些情况,希望你如实回答。”吕香说。 “群众举报?”孙婧淡定地说。“没问题,你尽管问好了。” “我们要对这次谈话进行记录,过后你还要签字,就是说,你对这次谈话的真实性要负责任的。”吕香说。 “我的话我当然要负责。”孙婧说,“你尽管问吧。” “姓名。”吕香问。 “姓名?这还用问吗?”孙婧说,“你这不像谈话,像审犯人啊。” “好吧,基本情况我就不问了。”吕香说,“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孙婧沉默以对,等着吕香发问。 “孙局长,我们首先要向你了解一下梦幻娱乐城的情况。”吕香说,“把我们了解,娱乐城的法人代表姚云龙是你的前夫,可是有人反映,你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僵,你利用原来的夫妻关系暗中向这家娱乐城输送利益。” “我有点搞不懂,你指的利益是什么?”孙婧问。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吕香说,“前段时间,因为梦幻娱乐城涉黄,法人代表姚云龙被检察机关公安机关带走进行讯问,期间你输通了上层关系,把他保了出来。” 孙婧清楚地记得,为了姚云龙的事,她找过黄金辉,是他最后帮她把姚云龙捞出来的,可是这并不违规啊,姚云龙能出来,主要还是他没有什么大问题,和她捞不捞关系不大。 孙婧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只去过检察院,希望从那里了解一下姚云龙的情况,但检察院并没有接待我,我去了两次,都没有什么结果。” “我还听说,在姚云龙被讯问其间,你在工作时间经常出入梦幻娱乐城,在幕后管理和操纵梦幻娱乐城,有这回事吗?”吕香问。 孙婧的心里一惊,纪检委连这事都知道了,这是谁透露的呢? “我去过娱乐城不假,但那是我的前夫托人姚云龙请我去的,因为他毕竟是我闺女的父亲,娱乐城出了问题,我也沾不了什么便宜。”孙婧说,“我去娱乐城的时间都是有据可查的,而且我也和局办公室请了事假。娱乐城虽然是一家娱乐场所,但它的服务功能比较齐全,是我们蓝河市饭店旅游协会的会员单位,我作为会长,当一个会员企业出现经营问题时,我出面协调一些事情,维持企业的正常经常,并不过为。” 吕香笑了:“孙局长好厉害,我并没有说不适合,过份了,我只是了解一些情况。” “那你就问吧。”孙婧笑笑。 “你有没有利手中的权力,梦幻娱乐城拉客的问题?”吕香问。 “没有。”孙婧说,“我去娱乐城的机会不多,就是去了的话,也是自掏腰包的,当然有的朋友找我打折,我不可能不给个面子吧?” “据我们了解,梦幻娱乐城原来是一家国有企业,后来经过两次改革,就变成了现在的民营企业,现在有关方面正在调查娱乐城改制期间是否存在违规违纪问题,我的问题是,你是否参与了娱乐城的改制,作为原市总工会副主任,原县委副书记和现任旅游局局长,你为娱乐城的改制和发展做了哪些工作?” 孙婧摇了摇头,觉得这问题很不可思议:“吕主任,你这个问题就属于一个假设性问题了,如果我必须回答的话,我只能说,我和姚云龙的关系并不融洽,他的事我从来不管,也不过问,当然除了他求到我。” “他没求过你什么问题吗?”吕香问。 “没有。”孙婧说,“他也是一个干部子弟,手中的资源也不少,他一直觉得,放下架子求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吕香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 “你刚才的话,说到了问题的本质,那就是姚云龙一直不肯放下架子求你。” “是啊,再说时间上也不对,娱乐城改制落到姚云龙手里的时候,我只是接待办的一个小科长,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啊,是不是?”孙婧说。 孙婧觉得很奇怪,怎么的问题都是有关梦幻娱乐城的,在这方面找她的问题真是太难了,况且她说的都是真话,她在娱乐城除了安插了两个自己的远亲,其它没做过什么,吕香为什么纠住这点不放呢?真有意思。 吕香给孙婧泡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孙局长,喝水。”吕香说,“希望孙局长对我不要有什么想法,我也是例行公事,并不是和你有仇。” “我理解,工作嘛。”孙婧说,“不过我的确有点不舒服,因为姚云龙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完成时了,对他的作派我也很看不惯。不过话说回来,我闺女的抚养主要还是依靠他,我从心里希望他严守规矩,别干任何违法违纪的事情。” 吕香从赵玉珏的手里接过了几张纸,来到孙婧面前:“孙局长签个字吧。” 孙婧瞥了赵玉珏一眼,别看她一句话没说,内容还记得挺全的呢。自己可是得罪过赵玉珏,是不是她从中作怪,要整她呢? 孙婧把签完字的材料交给了吕香:“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了。” 吕香笑了笑:“孙局长还得再坐一会儿,我们的谈话还完呢。” “还谈啊?”孙婧觉得有些意外,“好,还想问什么,你尽管问。” 吕香重新在孙婧对面坐下来,口气很亲切:“孙局长,你认识市检察院的检察长罗星吗?” “罗星?”孙婧紧咬牙齿:“不认识。” 吕香看了看赵玉珏,重新回过头来:“不对啊,你刚才还说,你为了姚云龙的事,去过市检,怎么可能不认识罗星呢?” “吕主任,我去过市检察院,就一定要认识罗星吗?”孙婧反问道。 第632章 可疑的前夫 吕香向孙婧问起市检察院检察长罗星,孙婧就觉得在那记录的赵玉珏身份有点可疑。 她并不知道赵玉珏此时已经调到了纪检委,只知道原来的市检察院检察长罗星被免职了,至于赵玉珏还是不是检察长的秘书,她并不感兴趣。至于赵玉珏是不是调到纪检委来了,她的大脑里只是一闪念,并没有当回事,只是觉得赵玉珏如果在这里,吕香的质询可能既违纪又涉法,赵玉珏帮助吕香取证并不奇怪。 孙婧指了指赵玉珏:“吕主任,赵玉珏是检察院的,你可以问问她,我和罗星到底熟不熟。” “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况且赵科长现在是我们纪检委的干部,没有义务为你做证。”吕香说。 “纪检委的干部?”孙婧轻轻重复着。 赵玉珏看都不看孙婧,仍然对着电脑,噼哩啪啦地打字。 孙婧终于知道了赵玉珏的身份,真是冤家路窄啊,赵玉珏怎么又到纪检委来了,孙婧抿着嘴唇,想了一下:“我是去过检察院不假,而且见过罗星两次,可是我真不认识她啊!我以前从来没跟她打过交道,要不是姚云龙让我去找罗星,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见面。” “这么说你还是认识罗星,不过是不熟而已。”吕香说。 “我不知道吕主任怎么定义认识这两个字。”孙婧说,“如果你说见过就是认识,那就算认识吧,可是我跟罗星真的不熟。” “你举报过罗星吗?”吕香问。 “举报什么?”孙婧问,“这并不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举报她啊?” “你确认你没有举报过罗星吗?”吕香问。 “没有。”孙婧说,“我没有举报过任何人。” 吕香看了看正在记录的赵玉珏,把面前卷宗整理了一下。 “我们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举报你和你的前夫姚云龙诬告市检察院原检察长罗星,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你勇敢地承认错误。”吕香说,“我们会根据你的态度,酌情进行处理。” “吕主任,我现在就可以正式回答你,我没有诬告罗星。”孙婧露出一种很不屑的表情,“况且我没有诬告罗星的理由和动机。” “据我所知,你去市检察院找检察长罗星,为你的前夫姚云龙求情,可是罗星并没有帮你。”吕香说,“这是不是可以构思你说的理由和动机?” “谁说罗星没有帮我?”孙婧说,“经检察提议,公安机关后来释放了姚云龙,这难道还不算帮助我吗?” “噢,你是这么理解。”吕香点点头,“我们能不能谈谈你的前夫姚云龙,你是否举报了罗星?” “这个……”孙婧犹豫起来,“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平时没有联系,他做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向我汇报,毕竟我们现在没有夫妻关系了。” “我能否多问一句,你的姚云龙离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吕香问。 “感情不合。”孙婧脱口而出。 吕香深深地点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个问题我本来可以不回答,因为毕竟是我们之是的私事嘛。”孙婧也笑了笑。 “孙局长,你很老练啊。”吕香笑出了声,“一般接受我们质询的,说不上几句话方寸就乱了,有的阵脚大乱,你却一直很淡定。” “因为我没做亏心事。”孙婧说,“所以我心里有底气。” 吕香摇了摇头:“做没做亏心事,不是说说就能自证清白的,最后还要靠证据说话。” “吕主任,你们并没有什么证据,有的话,就不会这么问我了。”孙婧尽量把姿势放得低一些,没有必要与纪检委的干部较真儿。 “证据倒是有,不过现在缺少支撑而已。”吕香说,“好了孙局长,我们今天就谈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孙婧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孙局长稍等。”吕香说,“一会儿你还要签个字。” 孙婧心时烦透了,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都是些无中生有的事情,罗罗嗦嗦问了这么多,而且就在赵玉珏的眼皮底下。 赵玉珏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孙婧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赵玉珏是什么路子,竟然从检察院调到纪检委来了,罗星犯事,她竟然没有受到牵连,真是没有地方说理去了。 孙婧正想着,赵玉珏又拿起几张纸来到桌边,交给了吕香,吕香顺手递给了孙婧。 “赵秘书越来越漂亮了。”孙婧看着赵玉珏的眼睛。 “我不仅漂亮,还风骚呢!”赵玉珏低着头,微微一笑。 孙婧知道赵玉珏在挖苦她,不过她不想怼她,现在赵玉珏牛了,不好惹了。人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就是这个赵玉珏哭哭叽叽地找到立春县,跟她谈什么感情,还让她传授甩掉钟铭的经验,这才几年啊,她就由一个民办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摇身一变,成了市纪检委干部。 更让孙婧难以接受的是,赵玉珏竟然堂而皇之地拿着她的谈话记录,俨然一副老师拿着学生作业的样子,还不屑一顾地往桌子上一扔,带搭不稀理的,小小年轻就学会装逼了。 孙婧拿过吕香递过来的谈话记录,匆匆在上面签了字,向吕香告别:“吕主任,赵主任,拜拜。” “孙局长再见。”吕香说。 “孙局长不送。”赵玉珏说。 孙婧气哼哼地出了门,一口气下了一楼,头也不回地出了侧楼大门。 她不想马上回单位,刚才吕香问了她这么多问题,她得好好捋一捋。其实吕香的问题虽然不少,但主要还是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怀疑她利益手中的权力暗中帮助姚云龙,既然她与姚云龙离婚了,仍然存在利益输送的问题。另一个问题有点奇怪,市检的检察长罗星被免职,和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吕香问她诬告罗星没有?吕香的指向很明确,她和姚云龙合伙告了罗星的黑状。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还有点技术含量,那第二个问题就纯属无中生有了,孙婧心里闹得慌,两个问题都涉及到姚云龙,她跟姚云龙没有什么联系,顶多就是因为女儿甜甜打个电话,吕香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她与姚云龙还保持的往来? 孙婧想来想去,决定给姚云龙打一个电话。 “孙局长好啊,今天不忙了?”姚云龙的口气还是那么怪怪的。 “姚云龙,我问你个事。”孙婧说。 “什么事?还用问我,说。”姚云龙说。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让罗星等着。我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你让她等什么啊?你是不是向上面举报罗星了?”孙婧问。 姚云龙笑了:“怎么你也这么同情罗星啊,举报了,怎么样?” “举报了,你就是个混蛋。”孙婧说,“小人。” “没举报,怎么样?”姚云龙问。 “你一会儿说举报了,一会儿说没举报,你到底举没举报?”孙婧很不耐烦地说。 “举报没举报都让你替我说了。”姚云龙说,“现在的结果是罗星下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是难为过你吗?你难道不开心吗?” “这和开心不开心是两回事。”孙婧说,“恶意诽谤是一种犯罪,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犯罪?”姚云龙哈哈大笑起来,“哟哟,我孩子她妈说我犯罪,太有意思了。我说孙大局长,你凭什么说我举报罗星了,证据呢?” 完了,孙婧有一种不祥之感,姚云龙很可能真的诬告了罗星,却不愿意向她承认。她有一点后悔,先不带着态度问他就好了,那样他也许真的会和她说实话。 怎么办呢,孙婧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姚云龙那无赖样,他要是耍起赖来,真是神仙拿她也没招啊。 “昨天我去学校看闺女了。”姚云龙说,“音乐老师要教电子琴,希望家长都能给孩子买一台。” “那就买吧。”孙婧说,“明天周末,我找个懂乐器的朋友,去街里看看。” “这样吧,我一会儿找人往你的银行卡里打五万块钱,明天你就给闺女选一个吧。”姚云龙说。 “五万?”孙婧大吃一惊。 “你什么意思,嫌少啊?嫌少再加五万。”姚云龙说。 “不是,姚云龙,你是不是中午喝多了?”孙婧问。 “我喝什么多啊?你不会还嫌少吧?”姚云龙问。 “一个电子琴,顶多几千块钱,你还说你没喝多,你要是有钱没地方花,你都给我打过来,我不嫌多。”孙婧说。 “孙局长,不懂了吧?几千块钱的电子琴,那是我闺女用的吗?”姚云龙说,“孩子学琴,又是初学,五万块钱应该差不多了,太复杂的她也用不了。” “行,那你打过来吧,我就按五万块钱买。”孙婧说。 “孙局长,不是我和你吹牛逼。”姚云龙说,“咱有钱,就是你十个局长捆在一块,也没法和我比。” 孙婧心里很扫兴,难道还让姚云龙拿住不成:“除了钱,你还有什么?” 第633章 小姑奶奶 姚云龙哈哈大笑起来:“除了钱我还有什么?你觉得呢?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你能想出来,我想有就有,你信不信?你瞧瞧我们孙大局长,一个月开那几千吊大钱,哎哟,都不够我吃顿饭的,你说你干得怎么那么卖力呢,我真理解不了。” “姚云龙,你牛逼行了吧。”孙婧也笑了,姚云龙虽然吹得暴了点,但他的确有钱。不过她不稀罕,给这样的男人做老婆,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啊。别说他太花心,就算他不花心,女人能饶了他吗? 孙婧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今天纪检委找她谈话,两个问题都与姚云龙有关,不行,她必须与他见个面,给她提个醒。 “大龙,我现在就去梦幻娱乐城,估计十分钟就到了。”孙婧说。 “哟,我没在娱乐城啊。”姚云龙说,“孙局长亲自登门,这是有什么大事啊!” “行了行了,别贫了。我不管你在哪儿,马上回去。”孙婧说。 “你不会是带个男人去看我吧?”姚云龙说。 “少废话,一会儿见。”孙婧说。 孙婧进了梦幻娱乐城大门,就立刻有几个工作人员和她打着招呼,她一笑而过,直奔二楼姚云龙的办公室。还没到姚云龙的办公室呢,孙婧就看到司马副总从里面往外走。 “孙局长好!”司马老远就和孙婧打招呼。 孙婧上前与司马副总握了手:“大龙在吗?” “我也在找他呢,听经理办的人说,姚董在陪客人呢。”司马说。 “在哪儿陪客人呢?”孙婧问。 “餐厅,餐厅。”司马说。 孙婧别过司机继续往里走,姚云龙这家伙真是没有实话,刚才他还说不在娱乐城呢。 孙婧随手给姚云龙打了电话:“大龙,到了吗?” “到了到了,马上到,我已经让办公室给你开门了,三分钟,马上到。”姚云龙随即挂断了手机。 孙婧到进了姚云龙的办公室,立刻就有服务员跟进来,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的,姚云龙很快就回来了。 姚云龙没有去坐自己的老板椅,而是坐在了孙婧的旁边,中间隔着一个茶几。自从上次孙婧从公安局捞出姚云龙之后,他对孙婧就不那么矫情了,但他还是有一点放不下架子。 “孙婧,我觉得你这个人吧,还算念旧情,上次娱乐城被查封我就看出来了。我的一个副总都跟我说,那天我被抓了,把你急的,就像你爹被抓了似的。” 孙婧白了姚云龙一眼:“你说什么呢?” “我的小姑奶奶,你别急啊,我不是打个比方嘛。”姚云龙说。 “有那么打比方的吗?”孙婧说 “这么打比方不是形象嘛。”姚云龙说。 “姚云龙,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啊,我那是为了我闺女,不愿意她那么小就整天见不着亲爹。”孙婧说。 姚云龙从果盘里拿起一瓣的红心火龙果,递给孙婧,孙婧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姚云龙嘿嘿笑着:“小婧啊,你说你离什么婚啊,男人有点外遇,算什么啊,心里有你不就得了。再说我不就是和小保姆睡了几次嘛,多大点事啊,你说你至于嘛!” “姚云龙,你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孙婧说,“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翻旧帐的。” “好好,不唠这个了,你找我什么事?”姚云龙说,“缺钱你就吱声,就冲你是孩子妈,没说的。” “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不谈钱不说话。”孙婧说,“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告罗星的状没有?” “没有,真没有。”姚云龙直视着孙婧。 孙婧咬了两口火龙果就放下了:“没劲,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的呢?” “不骗你,儿撒谎。”姚云龙说。 “少来,我可不要你这么大的儿子。”孙婧说不屑道。 “那你要多大的,你说,要不咱们今天晚播种,你再给我生一个。” “不跟你扯了,我走了。”孙婧抓起自己的包,起身就走。 姚云龙连忙站起来,抓住孙婧的胳膊,孙婧用力甩了一下,却没有甩开。姚云龙生生把孙婧拉了回来,按在沙发上。 “小婧,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神经兮兮的。”姚云龙说,“你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孙婧说,“我今天被纪检委传唤了,问了我一大堆问题,所有的问题都和你有关。” “不至于吧?”姚云龙的笑容消失了。 孙婧的眼睛盯着姚云龙,看出他心里有事,却不好直接问他。 “纪检委,谁啊?我那儿有朋友啊。”姚云龙说,“谁敢找你的麻烦,还把我扯进去了。” “吕香认识吗?”孙婧问。 “那娘们啊,扒了她的皮,我认得她的骨头。”姚云龙说,“酒桌上遇到过,就她一个人?不对吧?” “还有一个叫赵玉珏。”孙婧说,“原来是检察院检察长罗星的秘书,现在也调到纪检委去了,也不知道什么后台。” “这小妞有点耍头啊!”姚云龙说。 “你认识赵玉珏?”孙婧很好奇。 “岂止认识啊,她还来找过我呢。”姚云龙说。 “她找你?做什么?”孙婧问。 姚云龙做深思状,沉默了一会儿,就给孙婧讲了起来。 那时候赵玉珏在检察院给检察长罗星当秘书,罗星被姚云龙告了一状,省高检的检察长把罗星秘书调至省城关了起来,赵玉珏找不到罗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就跑到了梦幻娱乐城,说姚云龙诬谄了罗星。姚云龙当时死不承认,把赵玉珏打发走了。 姚云龙告了罗星的黑状,却不想向孙婧承认,说起赵玉珏的时候,还露出一脸的冤相。 “赵玉珏来找过你。”孙婧点点头,“我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姚云龙问。 “噢,跟你没关系。”孙婧觉得自己今天没有白来,赵玉珏既然来找过姚云龙,就说明她怀疑姚云龙在报复罗星,她的根据是什么呢?赵玉珏不是成心和她过不去吧? 孙婧的心里豁然开朗,她知道纪检委的吕香为什么纠着她问罗星的问题了,很可能是赵玉珏从中捣鬼,认识她的姚云龙串通一气,陷害罗星。 孙婧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纪检委就冲着她一个人来,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把柄在别人的手里,但要是把姚云龙也牵扯进来,就不好说了。她不敢保证姚云龙是干干净净的,尤其是她已经与他离婚了,不再关心娱乐城的经营情况,姚云龙做没做触犯法律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 “大龙,你当年是怎么拿到娱乐城的控股权的?”孙婧问,“做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姚云龙嘿嘿一笑:“孙局长,这话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实话实说。”孙婧说。 “我没做过犯法的事情。”姚云龙说,“能得到娱乐城的控股权,我当年下了大功夫的,你们说全都合法合规,你也不一定信,这么说吧,当然能拿娱乐城的控制权,我投了一笔钱,是老爷子给的,同是上面也给了我一些干股,就这么简单。” “这么大的馅饼,怎么砸到你头上了呢?”孙婧问。 “当时这里就是一个舞厅,保本经营,经管也比较混乱,是我看好了这块资源,主动争取到自己名下的。”姚云龙说。 “我瞧你说得头头是道的,你真没做过什么违规的事情吗?”孙婧问。 “你要说打擦边球我打过,违规的事情我没干过。”姚云龙说,“我得注意影响呢,当然老爷子还在位,我得替他着想啊。” 孙婧恍然大悟,对啊,当时公公姚尔寿还在位呢,他的儿子兑一个舞厅,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说其中有违纪行为,公公也不会干啊,她在这儿瞎操的什么心呢! 孙婧与姚云龙聊到了这里,梦幻城的合法性问题不就解决了嘛。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问题已经搞明白了,孙婧不想再呆下去了。她与姚云龙聊了一会儿女儿甜甜,就向姚云龙告辞,离开了梦幻娱乐城。 姚云龙把孙婧送到了楼梯口,她下了几级台阶,忽然转过身来。 “大龙,你干到今天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够珍惜,宁可少赚一点钱,也不要犯错误,更不要犯致命的错误。”孙婧嘱咐道。 “你放心吧,这方面我非常注意。”姚云龙说着,向孙婧摆了摆手,“不送了,有事吱声。” 孙婧回到局里,心里觉得轻松多了。梦幻娱乐城没白去,让她无间间弄清了一个问题,别看今天在纪检委的时候赵玉珏并没有说话,可是今天吕香的问题,很可能和她有关。 赵玉珏到底要干什么呢?一个检察长的秘书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能量,像她这样的一个正处级干部说调去就调去了。 孙婧给纪检委的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赵玉珏现在是市纪检委五室副主任,听说是市委书记宫树仁介绍来的。 这个五室正好是旅游局的对口处室,孙婧刚刚松驰的神经又紧张起来,这才真是她妈的小姑奶奶呢。 第634章 不是情敌胜似情敌 孙婧隐隐记得,自己前几年曾经找黑子调查过赵玉珏,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她的前男友钟铭与赵玉珏来往密切,关系诡秘。那时候赵玉珏还是某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名小会计,基本没有什么过硬的社会关系。这才几年的功夫,此女摇身一变,混到了体制内,还是那么重要的部门,那么重要的位置。 不行,得摸一摸赵玉珏的底,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路子,有没有权色交易的问题,有这个一个女子横在她的面前,她想想都犯忌讳,决不能让她影响自己的仕途和名声。 孙婧想到这里,给黑子打了一个电话。 “黑子哥,忙什么呢?”孙婧问。 “噢,没忙什么,帮一个客户摆平个事。”黑子说,“孙局长升官了,也不搭理黑子了。” “哪里的话,我现在是早八晚五的工薪族,哪有你那么潇洒,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孙婧说。 “孙局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黑子说,“有事就说。” “黑子哥,晚上请你吃饭,有时间没有?”孙婧问。 “孙局长,不好意思,真没时间。”黑子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孙婧咯咯笑了,黑子就是这样,虽然喜欢帮人办事,却很少吃请,一般人还真请不动他。 “黑子,你能有什么事啊,比我还重要?”孙婧说。 “我答应老婆了,今天晚上给她做道菜,然后陪她吃饭。”黑子说。 “哈哈……”孙婧笑得更厉害了,“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回家陪老婆啊,别了,领着你的老婆一起来吧,我请你们。” “这个不好吧,老婆认生,再说还带着孩子呢。”黑子说。 “领不领老婆,你自己定吧。”孙婧不悦道,“咱们也不是认识一年两年了,我就不信你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孙局长啊,你这一耍起官威来,我还真有点……嘿嘿……怕你。”黑子说。 “来不来?你要敢不来,看哪天让我逮着,我不掐你全身大紫包。”孙婧佯怒道。 “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黑子说。 “嗯,这就对了。”孙婧说,“现在都是人家请我,我请你吃饭,你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晚上五点钟,孙婧提前来到家附近的“一醉不休”酒店,点了四道菜,要了一瓶白酒,就进了单间。 黑子这个人吃饭很节减,尤其是他给别人办事的时候,很少吃请,一般是一壶茶谈事,谈完事就走人。孙婧明白,黑子这么做,就是要避免客户把吃请的费用也折算到办事的费用里,这样拿到了佣金会更多一些。 五点,黑子准时出现在单间门口,孙婧看了看手机,一分都不差,这人真是太守时了。 黑子双手抄兜,与孙婧握了一下手,就坐到了孙婧的对面,端起面前的水杯,一杯水瞬间见底。 孙婧给黑子倒上酒:“黑子,你还那样,一变都没变啊。” “你也没变,比以前更漂亮了。”黑子说,“唉,你看到你,我就高兴,真的,这么坐一会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吃,就很愉快。” “少来啊,就你会说。”孙婧歪着脑袋,有些得意。 “说正事吧,你今天找我做什么?”黑子端起杯子嗅了嗅。 “黑子哥,你能不能改一改你这开门见山的性格。”孙婧说,“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吗?” “说实话,你要没事,我还真不一定有时间。”黑子说,“朋友吧,有事帮个忙,没事的时候时常能想起来,互相通个话,就是好朋友啦。” “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孙婧说,“我还真有个事,只有你能办。” “说,什么事?”黑子说。 “来,我先敬你一杯。”孙婧说着,端起杯子,与黑子碰了杯,“黑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叫赵玉珏的女子?” “有印象。”黑子说,“帮客户办事太多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但这个赵玉珏我还记得。” “为什么会记得?”孙婧觉得纳闷。 “我说句话孙局长不要生气啊,因为漂亮。”黑子把杯子放下。 孙婧摇摇头,脸上保持着微笑:“比我还漂亮吗?” “那不是,各有各有味道。”黑子说,“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了,但我承认真正漂亮的女人,你算一个,赵玉珏也算。” “咯咯……”孙婧笑出声来,“既然你觉得赵玉珏漂亮,那为什么不上她啊?这对于你来说,还是个难事吗?” 黑子摇头:“孙局长也很漂亮,可是你觉得你会让我上你吗?” “流氓!”孙婧明白黑子的意思,靠近赵玉珏有难度。 孙婧从包里取出一个绸缎包裹的礼盒,轻轻推到黑子的面前。黑子拿过礼盒,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回到桌子上:“首饰。” “钻石项链,打开看看吧,送给你老婆的。”孙婧说。 “不要不要,我老婆不缺这个。”黑子固执地摇头。 孙婧站起身来,打开包裹,露出一个金黄色的首饰盒,轻轻打开首饰盒,露出一条夺目的白金钻石项链。 她重新包首饰盒放在黑子面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的确很漂亮。”黑子看着面前的项链,淡定地笑了笑。 “你收起来吧。”孙婧说,“你老婆肯定会喜欢的。” 黑子犹豫片刻,把首饰盒重新用绸缎包好:“这个礼物有点重,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这个项链与我要你做的事情没有关系。”孙婧说,“报酬单算。” “那我不要了。”黑子把项链推了回来,“无功不受禄。” “真不要?”孙婧双眉一挑。 “真不要,这是我做事的规矩。”黑子说。 “那算了。”孙婧站起来,“单我已经买了,你自己吃吧,我们不处了。” 见黑子没反应,孙婧拎起身边的包就往外走。 这一幕把黑子弄愣了,他连忙起身追了过去,挡住了单间门。 “孙局长别生气。”黑子说,“东西我可以不要,但你这个朋友我不能不要啊。” “你就给我个痛快话,你到底要不要?”孙婧说。 “我要,我要还不行吗?”黑子说。 “那就好。”孙婧转回身来,“我们继续吧。” 两个人重新在桌前坐前,黑子把首饰盒装进随身带来的皮包里:“那就谢谢孙局长了,我总觉得你要让我办什么大事,说实话,我有点不自信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摆平,你说说看,我尽力吧。” 孙婧满意地看着黑子,心里感到很欣慰。她是在来到蓝河那年认识的黑子,当时黑子被人打伤了,一个人捂着脑袋在街上行走,鲜血流到了身上,看着很恐怖,路过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孙婧走上去问黑子:“你的伤那么重,为什么不赶紧去医院呢?” “我没带钱。”黑子说,“我得回去取钱,然后再去医院。” “我送你去医院吧。”孙婧说。 就这样,孙婧拦了一辆出租车,把黑子送到了医院,还为他垫付了药费。好在黑子的外伤并不严重,包扎了伤口就离开了医院,第二天就把钱还给了孙婧。孙婧后来才知道,黑子因为管闲事被人打了,而他管闲事是要收费的。 “黑子,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赵玉珏这个人,她从一个会计师事务到了市纪检委,到底是什么路子,真正的后台是谁,现在和谁走得比较密切。”孙婧说,“这么说吧,凡是赵玉珏的信息,我都需要。” “就这些?”黑子似乎很失望,“没别的了?” “暂时没有了”孙婧说,“等你把这些搞清楚再说吧。” “唉,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黑子说,“就这么点事,你还需要我来办吗?找一个手下人就做了。” 孙婧无奈一笑:“找手下人做不方便,至少影响不好,找你做不是能保密吗?” “这有什么保密的,你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赵玉珏的基本情况和社会关系而已。”黑子说,“这种事你找我,有点大材小用了吧,要是放在前些年,我可能真会答应你,可是现在我很忙啊,我现在接的都是大单子,低于五千块的活我都不接。” “黑子,你长本事了是吧?”孙婧眼睛一瞪,冷笑道。 黑子摸摸头顶,笑了:“行,行,你别说,我办还不行吗?我免费给你办。” “这只是第一步。”孙婧说,“下一步到底需要怎么做,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呢。” “为什么要调查赵玉珏呢?”黑子说,“她得罪你啦?” 孙婧摇摇头。 “她抢你的男人啦?”黑子又问。 孙婧还是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黑子说,“像这种调查,一般都男的查女的,或者女的查男的,女的查女的就比较新鲜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情敌吧?”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孙婧噘着嘴,“黑子哥,这回你可真说错了,我们真不是情敌,我现在是一个人过,哪儿来的情敌啊。” “好好,算我多嘴。”黑子说。 “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啊?”孙婧问。 “我想知道你们的关系,主要是为了调查方便,好把握方向嘛。”黑子说。 “行,那我就告诉你。”孙婧说,“她和我前男友的关系不正常。” 第635章 男助手反扑 “孙局长,恕我直言,我看你们好像还是情敌啊。”黑子说。 “你偏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反对。”孙婧觉得黑子的话很有意思,可能是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总爱把别人装进他框框里。她不想解释了,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而且会上黑子更加了解她,还是给他留一点神秘感吧。 “孙局长,以你现在的地位,还缺男人吗?”黑子说,“何必想不开呢。” “黑子哥,你看我像缺男人的人吗?”孙婧问。 黑子仔细打量着孙婧:“我说话你别不愿意听啊。从面相上看,你阳气太重,我不敢说你没有男人,但至少你身上现在多了一些男人味,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孙婧问。 “说明你还是缺乏可心的男人,否则你会更温柔一些。”黑子说,“别那么要强了,官做到多大算大啊,差不多就行了。” “哼,就你会说,来,喝酒。”孙婧端起杯来。 孙婧和黑子在饭店里坐了不到一个小时,黑子就推说家里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孙婧的心里很失落,像黑子这么狂放浪不羁的人现在都变得恋家了,现在人真是没法看。她又想起了甘代远,唉,甘大市长人是不错,可是人家已经有老婆了,好像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她忽地想起来了,甘代远的那套大房子的钥匙还在她的包里呢,今天本来想给甘代远打个电话呢,不想被纪检委吕香的电话冲了。 孙婧回到家里,把鞋一甩,直接去了客厅,掏出手机想给甘代远打电话。她拿着手机犹豫了,这个时间甘代远不是已经回家了,就是在外面吃饭,她打电话好像不合适,算了,等一会儿再说吧。 孙婧洗了澡,敷了成膜,打开了电视,把频道调到了松江电视台。 新闻播报时间很快就到了,甘代远又出现的电视画面里,身后跟着一群人,正在观看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设备。 孙婧盯着电视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甘代远在听身旁的干部说着什么,不停地点着头,偶尔也说上几句。 孙婧心里很感慨,甘代远还是那么精神,那么帅,那么年轻,就像吃了防腐剂似的,他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就像四十出头一样,全身上下焕发着活力。 甘代远的画面很快过去了,电视上换了一条新闻,孙婧立刻拿起遥控器,换了频道。 她拿起手机,玩味道,甘代远的电话不能打了,这个时间,他不是陪完客人,往家走呢,就是在家里和老婆孙莹莹打情骂俏呢,她这时候把电话打进去,估计会给他带来某种不便。 算了吧,这个电话不打了,明天把他的房间钥匙直接寄回去好了。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个丝绸的首饰包,把甘代远那套大房子的钥匙放进去,然后放进了手包里。明天一早,她可以晚点去局里,路过邮局的时候,顺便把钥匙给甘代远寄回去。 孙婧已经想好了,不能再找甘代远了,那那他会误会她,把她当成一个非常物质的女人。他竟然把新房的钥匙交给她,把她当什么人了?孙婧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委屈和不快,却无处发泄。 一连几天过去了,黑子那边还没有消息。 孙婧本来想催了催黑子,转念一想算了,催也没用,既然黑子没给她回信,就说明他还没有摸清眉目。赵玉珏这几年能爬得这么快,决非一般的路子,黑子虽然路子也很野,但难保他就没有为难的时候。 孙婧想一想都有点后怕,万一那天吕香和赵玉珏找她谈的问题是事实,那她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那个赵玉珏不给她添油加醋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她能大发善心呢! 让孙婧不痛快的还有田成仁! 她的办公室与田成仁的办公室隔得不近,可是她经常能听到田成仁在办公室里开心的大笑声。 老田遇到什么高兴事了?自从去省里学习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能笑成那样? 孙婧正想着,开门了,田成仁笑嘻嘻地进来了。 田成仁竟然没敲门就进来了,孙婧感觉很不舒服,老田能有什么急事啊,连门都来不及敲了? 让孙婧更意外的是,田成仁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而是直奔沙发而去,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老田,有什么好事啊,说出来呗,让咱也高兴高兴。”孙婧双手叉在一起,看着田成仁。 “孙局长啊,有个事我跟你商量一下。”田成仁笑道。 孙婧疑惑地看着田成仁,老田这是怎么了,以前他找她的时候,都是有事向她汇报,今天是怎么了,汇报变成商量了?她一想算了,别计较这些了,没什么大意思。 “田局长不用客气。”孙婧说,“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不能做主吗,非得商量吗?” 田成仁呵呵笑着:“我来主要是跟你商量一下吕小伟的事。” “小伟怎么了?”孙婧一头雾水。 “我这次去省里学习,对机构设置这一块有了新的认识。”田成仁说,“吕小伟的这个局长助理,其实是不符合上级规定的,市里各部门也没有这种职务。” 田成仁的话引起了孙婧的警觉。 吕小伟本来是办公室主任,为了增强他在局里的威信,更好地制衡田成仁,她给吕小伟挂了一个局长助理的虚职,当时在班子会上征求意见的时候,只有田成仁一个人反对,按照少数服务多数的原则,当场通过。 吕小伟当上局长助理以后,干劲的确比以前更足了,田成仁的许多工作被架空,由吕小伟直接向孙婧汇报。 孙婧觉得纳闷,田成仁虽然是常务副局长,但他的主要精力现在应该放在五星酒店项目上啊,局里的一些日常事务,有吕小伟这个局长助理、办公室主任就可以摆平了。这种时候,他为什么对吕小伟这个局长助理的职务这么不感冒呢? “田局长,小伟犯了什么错误吗?”孙婧问。 “那没有。”田成仁说,“遵照惯例吧,这个事我也向省局的黄局长请求过,他也同意我的意见。” 孙婧见田成仁搬出了黄局长,心里的火腾地上来了。这不是狗仗人势嘛,有事说事嘛,为什么要拿黄金辉来压她?难道他不知道她和黄金辉的关系好吗? 孙婧抄起电话,想跟黄金辉通个话。黄局长太过分了,一个堂堂的省局局长,竟然对地方的人事安排表态,这太轻率了吧? 孙婧拨了几个号又停下了。如果黄金辉真的像田成仁所说,支持他拿下吕小伟的局长助理职务,她是办还是不办呢?这个电话看来不能打,打了她就不好收场了。 田成仁摇晃着二郎腿,看着孙婧手里的话筒,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孙婧稍作犹豫,把话筒放了回去。 “田局长。”孙婧决定退一步,看看田成仁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回击不迟,“局长助理这个职务其实就是个虚职,为了调动小伟的积极性罢了,这个职务合适不合适,姑且不论,这毕竟我们局内设的一个岗位。吕小伟也没犯什么错误的话,取消这个职务很可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啊!” “省局的黄局长已经说了。”田成仁说,“作为一个常务副局长,我要勇敢地负起责任来,该管的事必须管起来。” 又是黄金辉。田成仁让黄金辉给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张口黄局长,闭口黄局长的? 孙婧正在考虑怎么说服田成仁,不要干涉她的人事安排,不料,黄金辉掏出手机,一键就拨通了电话。 “领导好,嘿嘿,我是田成仁。”田成仁满脸堆笑,孙婧不用猜就知道,对方应该是黄金辉。 孙婧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这个田成仁好过分,哪来的胆子,敢在她的面前直接给黄金辉打电话。 “我跟领导汇报个事。”田成仁说,“我原来跟您汇报过,就是局里设局长助理的事,你也觉得不合适是吧,我跟孙局长说了,她不信。” 田成仁突然从耳边拿开了手机,递给孙婧。 孙婧接过田成仁的手机,既然田成仁把电话打给了黄金辉,那她就听听黄局长的意思吧。 “领导,我是孙婧。”孙婧的声音很温柔。 “我知道你是孙婧,怎么回事?能有多大的问题,还让副手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黄金辉说,“你们是地方局,我的手也不能伸这么长吧?” “那不是,领导有话尽管说。”孙婧发觉黄金辉的口气不对。 “我说什么?”黄金辉说,“田局长是个老局长,工作经验非常丰富,我看你也别这么官僚,该放手的就放手,不要搞什么一言堂,家长制。” 孙婧嘻嘻笑了,笑得很无奈。 这才两天的时间,黄金辉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用说,他在省里肯定看到她和甘代远在一起了,这么快就开始给她穿小鞋了。 “是这样的黄局长。”孙婧准备拿市领导搪一下,“我们设立局长助理的职务的时候,已经请示主管市长。” 手机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黄金辉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第636章 靠山变脸 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突然挂断电话,让市旅游局局长孙婧措手不及。她举着话筒的手僵住了,副局长田成仁就在旁边听着呢,如果他发现黄金辉挂断了她的电话,说不定多么幸灾乐祸呢。 孙婧仍然对着话筒保持着微笑:“嗯……嗯……好的……是的……谢谢领导。” 孙婧就这样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淡定地自言自语着,估计放下手机也不会尴尬了,才说了一句:“领导再见。” 孙婧把手机还给了田成仁。 她并不想把黄金辉的话,对田成仁再说一遍,那样无异于自取其辱。 黄金辉的语气如此冷淡,让孙静感到特别不舒服。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啊,不让黄金辉给她买房子有错吗?不和黄金辉过分亲热有错吗?与松江市市长甘代远在一起吃饭有错吗?就算黄金辉已经发现她和别的男人约会吃饭,也没有必要反应这么快,选择的方式这么低级。原来黄金辉最瞧不上眼的田成仁,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他手里的香饽饽。 “黄局长怎么说呀?”田成仁问。 “厅长说的是原则性意见,也没有说死。再说了,咱们市旅游局隶属地方政府,人财物都归蓝河,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清楚。”孙婧觉得不该给田成仁这个面子,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他就觉得她好欺负,今后可能会得寸进尺。 “你是局长,当然你说了算,我呢只是提个建议。”田成仁呵呵两声。 “成仁啊,你说的这个事儿,我再考虑考虑吧。”孙婧说,“吕小伟局长助理的职务先不动。” 田成仁前脚刚出门,孙婧就咯咯笑出声来。 这个田成仁也真是的,今年以来她一直对他不错,他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有令必行,怎么说上脸就上脸了呢?就是因为得到了省局局长黄金辉的支持吗? 黄金辉当然知道她和田成仁的过节,所以才会放纵田成仁来为难她。孙婧估计,如果黄金辉没把话说到一定程度,田成仁都不敢这么放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田成仁顾及她的局长身份,不向她挑战,不向她发难,那就先由着他。否则的话,就不能对他太客气了。 有一种危机,在孙婧的心中弥漫。 孙婧先是拒绝了黄金辉的房子,然后在和松江市市长甘代远约会时被黄金辉发现,黄金辉应该伤透了心,他应该会有某种预感,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孙婧预感黄金辉这座靠山恐怕靠不住了,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黄金辉关心她、帮助她,照顾她,其实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扑倒她这个人,让她在心灵上,肉体上都成为他的人。 孙婧并不怕黄金辉冷淡她、忽略她,而是担心他故意找她的麻烦,甚至在一些事情上向她发难。既然市委书记宫树仁与省旅游局长黄金辉已经见了面,在工作上尤其是创城问题上,黄金辉已经向宫树仁做出了一些承诺,孙婧在这方面的压力小多了,但她仍然不敢想象黄金辉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孙婧找来了局长助理、办公室主任吕小伟。 “小伟,坐吧。”孙婧指了指桌前的座位。 “谢谢领导。”吕小伟说,“领导有什么吩咐?” “怎么样,这段时间工作顺心吗,遇到什么问题没有?”孙婧问。 “没有。”吕小伟叹了口气,盯了孙婧一眼,又低下了头。 孙婧这段时间又是进京,又是治病的,在局里的时间很少,田成仁又在省里学习,就是不学习的话,他在办公室呆着的时间也不多,局里的日常运转都是吕小伟这个局长助理兼办公室主任在操持。 “出了什么问题了?”孙婧发现吕小伟有点吞吞吐吐。 “没出什么问题。”吕小伟说。 “吕小伟你怕什么?我是局长,局党委书记,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啊?”孙婧很不高兴。 “田局长打从省里学习回来,就看我不顺眼,一有时间就找我别扭。”吕小伟说,“孙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田成仁原来没有这么大胆子啊。” 孙婧不得不肯定吕小伟的聪明,按理说田成仁找吕小伟的别扭,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吕小伟很自然地把这件事与她搭在了一起,既讨好了她,又显得很委屈。 “小伟,那你说说,田局长都找你什么别扭了?”孙婧很想知道。 “在他的眼里,凡是我做过的事情,一律都是错的。”吕小伟说,“没有人的时候,他还不提这茬,人越多的时候,他的话就越多,我中午都不想去食堂吃饭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有点过分了啊!”孙婧说。 “哎呀,别提了,每天的午饭,都快成了他的演讲大会了。”吕小伟说,“整天在那儿瞎逼逼。” “吕小伟!”孙婧说,“你跟我说话要注意啊,什么叫逼啊吊的?田成仁可能真的有错,可是你这种态度就没有错误吗?” “对不起,孙局,我用词不当,尤其是当着您一个女领导。”吕小伟说,“我就是被气晕了,饥不择路,慌不择言……” 孙婧卟地笑出声来,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接着说。”孙婧说。 “田局长吹牛,说省局的黄局长很欣赏他。”吕小伟说,“他说咱们市旅游局还是要建设一支专家型队伍,从班子到科长都应该是业务大拿。他还说现在旅游局正处于历史过渡时期,孙局长就属于一个过渡性人物。” “他真是这么说的?”孙婧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我亲耳听到的。”吕小伟说,“全局的干部都听到了。” “田成仁真的很过分。”孙婧觉得田成仁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非他田成仁是全局第一,无人能敌,又有能力,又懂业务,经验丰富,还有省厅领导支持,这样的干部早该扶正了。 “嘻嘻,小伟啊,你别怕,有些人嘚瑟过了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孙婧说。 吕小伟一付委屈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就看你有没有定力了。”孙婧说,“你也可以选择和田局长和好,那很容易啊,去和他说两句软话,再捧一捧他的臭脚,这苦日子不就过去了嘛。” “那不可能。”吕小伟说,“不管孙局以后怎么样,如果他有一天当了头,我就辞职不干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还没到那个份上。”孙婧说,“至少目前还没到那个份上。” “啊?”吕小伟大概没想到孙婧会这么说。 孙婧从柜里取出一套化妆品,推到吕小伟的面前,让他给老婆拿回去。 吕小伟连忙摆手:“我不要,我不要。” “小伟啊,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这化妆品是别人给的,国际一线品牌,我用不着,让你老婆用吧。” 吕小伟孙婧很坚决,勉强点了点头。 “小伟我问你,一个干部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孙婧问。 “能干。”吕小伟脱口而出。 “错了。”孙婧说,“一个干部最重要的素质是忠诚,你具备这个素质。” 吕小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连连点头。 “你现在凡事都要小心一点,你不是说有人在挑你的毛病吗?不怕,你时刻注意别犯错误就好了,有事多请示,多汇报,尽量减少灵活性,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自己定事。我不在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好了。记住,千万不要让某些人抓住你的什么把柄!” “我记住了。”吕小伟说,“孙局,你真的要走了?” “没有的事。”孙婧说,“你放心,就算我走的话,也会给你一个交待。” “谢谢孙局。”吕小伟的眼里满含感激。 “去吧,要学会示弱。”孙婧说,“只要不犯错误,你就赢了。” “谢谢孙局指点。”吕小伟说。 要说旅游局的干部人最齐的时候,还真是吃午饭的时候,田成仁在吃饭的时候什么熊样?孙婧还真想见识一下。 到了午饭时间,孙婧准时下楼,去食堂吃饭。 孙婧没有打饭,就先往班子的那张桌看了一眼,嗬,人都齐了,田成仁竟然坐在主座上。 孙婧拿着托盘盛好饭菜,来到桌前,见田成仁已经从主座上移到了一边。两个副局长,一个纪检书记,一个工会主席,都低着头吃饭,整个桌上没有人说话。 “今天人很齐啊!”孙婧在主座上坐下。 “这说明咱们的班子纪律严明啊!”田成仁不咸不淡地说。 “老田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无组织无纪律吗?”孙婧笑道。 “那不是,你是班长啊,工作忙嘛,可以例外。”田成仁说。 “嘻嘻……”孙婧理了一下头发,“我有什么忙的,我这阵儿正忙着让贤呢。” 桌上了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吃惊地看着孙婧。 “真让啊?”副局长袁枚并不相信孙婧的话。 “我这阵身体不太好,一忙起来还真有点吃力。”孙婧说,“谁能干,我真让。” 第637章 破解人生困局 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老袁,你怎么样?”市旅游局局长孙婧指着副长袁枚说。 “别别,你还不如杀了我。”袁枚连连摆手。 “庞书记,王主席,你们呢?”孙婧问。 庞艳和王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孙婧笑了:“我知道了,你可别说我没征求过你们的意见啊。田局长,你什么想法?说说呗!” “我要想当局长,早就当上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田成仁说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孙婧的问话感到很突然。 孙婧本以为田成仁会客气一下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好,他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两面三刀,虽然有一点怨气,但也基本上说了实话。平心而论,论能力田成仁也不差什么,就是有一点不着调。他为什么就没当上局长呢,那谁知道呢。 “老田,你不是说我挡了你的道吧?”孙婧问。 “那不是,那不是。”田成仁说,“是我没弄明白。” “大家可都听见了,田局长毛遂自荐、当仁不让,论资历、论能力我想也没问题。”孙婧说,“我几天就琢磨呢,这一年还有三四个月就过去了。这个旅游局长我也不能干一辈子,上面来考核的时候,我准备推荐田局长做这个局长后备,大家有没有意见啊?” 田成仁似乎并不领情:“我这辈子光当后背了,谢谢孙局长了。” 孙婧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先稳住田成仁。推荐他作局长后备,只不过是送他一个顺水人情,就算是她离开了旅游局长的岗位,田成仁到底能不能接上这个局长,也是一个未知数,何不先让他高兴高兴呢。 田成仁本来当局长的呼声就很高,不过是因为她的到来,惊扰了他的好梦,现在省局局长黄金辉又不知向他许了什么愿,那边纪检委又在调查她,她还不如顺水推舟,安抚他一下,外部乱,内部就不能再乱了。至于他以后到底能不能当上局长,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孙婧正准备看田成仁怎么表演,不想却接到了甘代远的电话。 “领导好。”她连忙接通,站了起来。 桌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孙婧,孙婧举着手机,心想看什么啊,没接过领导电话啊?她离开了餐桌,来到食堂外面的走廊里,对着电话吐出了一个字:“哥。” 这个时候能接到甘代远的电话,孙婧的心中竟然有一丝感动。现在黄金辉在打击她,赵玉珏在调查她,田成仁在挑战她,她心里觉得非常孤独和无奈。听到甘代远的声音,她就像在阴天里看到了一缕阳光,心里立刻明朗了许多。 “怎么了小婧,我听你的声音不对啊!”甘代远似乎从孙婧的声音里发现了什么。 “没怎么啊,挺好的。”孙婧调整了自己的声音。 “那就好。”甘代远说,“哎,你怎么把那套新房的钥匙给我寄回来了?” “哥,我用不着,谢谢你了。”孙婧说。 “你经常来省里,用不着总住宾馆啊。”甘代远说,“住在那套新房里,比较方便,也比较自由。” “哥,真的不用。”孙婧说,“我每次去省里,顶多就住三两天,公家都给报销差旅费的。” “噢,对了,我忘了这个茬了。”甘代远说,“那你可以那边在宾馆开房,然后到这边来住啊。” “那样不太浪费了嘛。”孙婧说,“我已经习惯了。” 甘代远沉吟片刻:“那好吧,我就不难为你了,什么时候需要这边的钥匙,随时过来取,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好的,谢谢哥的关心。”孙婧说。 挂断甘代远的电话,孙婧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早点预料甘代远会给她打这个电话,但没想到甘代远的口气很平静,她本来以为甘代远会苦口婆心地劝她一番呢。唉,如果甘代远要有黄金辉的那种无赖劲儿就好了,那样她就会答应他了。 孙婧回到食堂,重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省局来电话了?”田成仁问。 “no。”孙婧当然不想告诉田成仁是谁打来的电话。省局,省局不过是一个名字,田成仁是想套她的话,是不是黄金辉打来的电话。 孙婧刚才接到了甘代远的电话,当着班子成员没好意思叫“哥”,只说了一句领导好。田成仁也不傻,当然会从她的话中品出另一种味道,她认识的领导可不只是黄金辉一个人。 “孙局长认识的领导,层次就是高。”田成仁说。 “那也不如田局长吧,田局长认识的领导可比我多啊!”孙婧说,“你跟黄厅长的关系就比我好吧?” “嘿嘿……”田成仁说,“不能这么说。” 孙婧刚才出去打了个电话,耽误了吃饭,桌上的人都吃完了,却没有一个离开的。按理说最想离开的应该是田成仁,可今天他却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拿着一根牙签剔牙。 “田局长,你们都回去吧。”孙婧指了指副局长袁枚,“袁局长等我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孙婧看着三个助手离开了餐桌,笑着对袁枚说:“袁局长,钱芳这几天表现怎么样?” “钱芳?”袁枚是钱芳的主管局长,“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钱科长这几天表现特别好,工作也主动了,手脚也勤快了,原来很少到我办公室,现在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 “那么说她有进步了?”孙婧问。 钱芳从北京回来以后,已经找过孙婧好几次了,无非是向孙婧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这种错误,还要塞给他厚厚的钞票,几次都让孙婧给赶出了门。 “自从这次跟你去了北京,变化很大。”袁枚说,“我还想问问孙局呢,你是怎么把她调教成这样的?” “调教什么啊!”孙婧说,“她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被我警告了。” “啊?有这事,她没跟我说啊!”袁枚说,“到底什么事?不应该啊。” 钱芳的问题,孙婧当然不想告诉袁枚,可又不能不处理她,给她一个教训。钱芳跟着她这个局长出去,都敢睡到男人的床上,要是放手让她一个人出去,她还不得开妓院啊。 “钱芳跟我这次去北京,第一天就和春风旅行社的经理高波出门去景区了。”孙婧说,“就剩下我光杆司令一个,耽误老事儿了。” “那太不像话了。”袁枚说,“这高波也是,仗义着和田成仁的关系好,一点都不含蓄。” 孙婧心里想,哼,这是她替钱芳搪了一下,要是实话实说的话,过不了今天晚上,全局上下都得知道这件事,那样钱芳才死定了呢。 “我打算把钱芳免职。”孙婧说,“袁局长,你是她的主管领导,我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袁枚叹了一口气:“重了点吧?” 钱芳在公出期间和服务对象睡到了一张床上,免职当然不过份,可是孙婧没法向袁枚解释。 “这话可能我不该说。”袁枚说,“不行就警告一下吧。” “老袁,按理说警告轻了点。”孙婧说,“那就这边办吧,找时间开个班子会,走一下程序。” 孙婧也记不得有多少天了,黑子终于给她回信了。 “黑子哥,怎么样?”孙婧问。 “这次真是遇到真人了。”黑子说,“实在查不下去了。”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孙婧问。 “赵玉珏这小妞果然大有来头。”黑子说,“她原来不过是一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后来市检察长罗星的弟弟帮她进了审计局,不知道怎么又去了检察院,当上了罗星的秘书。” “黑子哥,这些我都知道,我要后来,赵玉珏是怎么去的纪检委?”孙婧问。 “难就难在这儿了。”黑子说。 原来黑子查着查着就查不下去了,因为最后查到了市委书记宫树仁。他可以确定,赵玉珏去纪检委是宫树仁安排的,至于宫树仁和赵玉珏到底什么关系,就很难搞了。他曾经试图接近宫树仁,可是一直有他的秘书横在中间,别说宫树仁,就连他的秘书申一甲都不见他。 “你见过宫书记的秘书了?”孙婧问。 “见过。”黑子说,“两句话所我打发走了。” “你说的是申一甲申秘书吗?”孙婧问。 “对啊。”黑子说,“如果我没猜错了话,你应该和他很熟吧?” “不熟,只是认识。”孙婧听到申一甲三个字,心里轻松许多,原来搞错方向了,要知道这样,她侧面套一套申一甲不就行了。 申一甲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不是时候,那就等他结婚以后再说吧。 “黑子哥,申一甲这边我来解决,你改变一下方向,从赵玉珏本人下手。”孙婧说。 “下手?”黑子问,“怎么下手?” “那我就不管了,看看赵玉珏有没有什么违法违纪的行为,最好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孙婧说,“如果你能搞到,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小女子可不是吃素的,冷若冰霜啊。”黑子说,“靠近很难啊。” “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吧。”孙婧说,“只要不犯法,随你怎么干。” “好了,我知道了,不行我就日她一下。”黑子说。 孙婧笑了:“流氓,我可没让你这么干呐。” 第638章 漂亮得让人恶心 申一甲把委书记宫树仁送到松江国际机场,与省考察团的大队人马会合之后,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宫树仁要随省考察团去欧洲考察,为期半个月。这次出国考察不让带秘书,松江国际机场是宫树仁出国考察的起点,同时也是申一甲送行的终点站。 宫树仁先是与驻松江办事处主任握了手,然后把申一甲拉到了一边。 “一甲啊,我和夫人在珠宝店为你和你的爱人定做了两个钻戒,估计这两天就会送到你的手里。”宫树仁说,“你的喜酒我喝不上了,我在这里提前祝贺你们新婚之喜,希望你们互敬互爱,共同创造美好幸福的新生活。” “谢谢领导。”申一甲说,“领导喝不上我的喜酒了,真是太遗憾了,我希望领导回来的时候,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把喜酒补上。” “那都好说。”宫树仁说,“给我当秘书不自由啊,结婚还得注意影响,婚宴不能超标,最好控制在二十桌之内,这个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领导放心吧。二十桌,一桌都不会超。”申一甲说。 “也不用太教条。”宫树仁说,“超几桌也没事,把日子分散开嘛是不是?就你那老丈人姜震东,二十桌哪够啊,你们商量吧,怎么样才合适。” “那也不能超。”申一甲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准备自己的婚礼吧。”宫树仁说,“这次时间赶得不巧,以后有我会给你创造一个出国考察的机会,到国外见见世面。” “谢谢领导,真不用。”申一甲说,“我进机关时间短,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了,我建议你今天在松江住一宿,今天再回去吧,要不太疲惫了。”宫树仁说。 “我年轻,没事,您放心吧。”申一甲说。 “好了,我走了,出境以后,我会随时把联系方式告诉你。”宫树仁说,“你结婚那天,市委秘书长李祥会代表我参加你的婚礼。” “谢谢领导关心。”申一甲说。 申一甲目送宫树仁进了机场安检口,挥手向宫书记告别。 申一甲和驻松办主任出了机场,驻松办主任执意要留申一甲在省城住两天,申一甲正在犹豫的时候,接到了孙婧的电话。 “一甲,宫书记出国走了没有?”孙婧问。 “我刚把领导送走,已经上了飞机。”申一甲说,“我正往外走呢。” “呀,这么巧。”孙婧说,“我本来想今天晚上请你吃顿饭呢,完了去你的新房看看。” “今天恐怕不行了吧。”申一甲说,“我回去也得晚上了。” “那不正好吗?”孙婧笑了,“好饭不怕晚,你几点到蓝河?我等你。” “这个……真吃啊?”申一甲明白孙婧的意思,自己要结婚了,孙婧不放心,“再说我那新房也没什么看的。” “你赶紧回来吧。”孙婧说,“我今天正好有空。” “好,我争取吧。”申一甲说,“如果到蓝河了,再给你打电话。” 申一甲接到孙婧的电话,立刻改变了行程,让驻松办主任把他送到了松江客运站,坐大巴车回到蓝河,刚好是机关下班时间。 申一甲按照孙婧的约定,来到了她家附近的“一醉不休”酒店,孙婧已经提前到了,正在一个小单间里等他。 “我外甥要结婚了,我得过问一下啊!”孙婧理了一下头发,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一屁股坐在孙婧旁边,看着已经上桌的菜。中午急着送宫书记去机场,没吃几个饺子,真感觉有点饿了。 申一甲抄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小慧呢,小慧怎么没来,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嘛!”孙婧问。 “她晚上有应酬。”申一甲含混不清地说,“让我给你代个好。” 其实申一甲根本没找姜玉慧,她一来,他和孙婧什么都别想聊了。再说孙婧让他带姜玉慧来,好像是一种客套,大可不必当真。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孙婧问,“还有什么事?我帮你办。” “没什么事了。”申一甲说,“到时候你去喝酒就行了,最好把娟子和吕良拉上,他们没有车。” “真没事了?”孙婧说,“跟你小姨我可不要客气。” “真没什么事了。”申一甲说。 “行,如果想起什么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孙婧说,“只要婚礼还没有开始,什么事都不晚。” 孙婧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申一甲觉得很欣慰。本来他婚前不想见孙婧了,因为他和她过去毕竟有过这么一场,就算她真心祝福他和姜玉慧的婚姻,心里也不一定痛快。不过今天一见,他倒放心了。 “饭店定的哪里?”孙婧问。 “望月楼宾馆西餐厅。”申一甲说。 “噢,不错。”孙婧说,“菜单订了没有?” “还没有,这两天就去定。”申一甲说。 “价格呢?”孙婧问,“应答给你几折?” “八五折,力度已经很大了。”申一甲说。 “不行,七折,我跟他们说。”孙婧说。 申一甲张大了嘴:“力度有点太大了吧?那还让不让人家赚钱了?” “你别管了。”孙婧说,“你父母在蓝河呆了多少天?我本以为他们会住到你结婚呢。” “他们住不惯。”申一甲说,“人生地不熟,我又不能天天陪他们,小慧……” 申一甲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小慧也没时间,他们愿意回去就回去吧。” “你父母哪天来啊?”孙婧说,“那时候你可能要忙一些,他们的食宿我来安排吧!” “他们不来了。”申一甲说。 “不来了?”孙婧问,“为什么?” “没什么原因。”申一甲说,“我妈说,礼也过了,亲家也见了,婚礼就不过来了,来回太折腾,结完婚我和小慧回家一趟。” 孙婧只顾着问这问那,忘了张罗吃饭。她拿过桌边的红酒瓶,申一甲一把夺了过去 “我倒吧。”申一甲说。 “快吃吧。”孙婧指了指桌上的菜,“再不吃就凉了。” 孙婧连珠炮似的追问,申一甲一五一十地回答,不敢有一点怠慢。他心里清楚,孙婧对他不放心,想帮她过一遍结婚的主要事项,真难为她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申一甲对即将举行的礼物大概有了一个轮廓。 “明天我把吕良给你调过去吧,让他帮你跑跑腿、看着包什么的。”孙婧说。 “不用,真不用。”申一甲说,“我们市委办不少兄弟呢。” “必须的。”孙婧说,“我不可能天天跟着你跟,只能让吕良替我一下了。吕良这小子虽然不太灵便,但具体办点事还是可以的。” “行行行,用的时候我找他。”申一甲不是不想用吕良,而是觉得娟子的店离不开人手,他只能先答应孙婧,用不用再说。 孙婧特意要了一份松茸汤,最后端了上来。她给申一甲盛了一碗,放在了他的面前。 申一甲嘿嘿一笑:“你现在变得怎么有点像我妈啊。” “唉,那有什么办法啊,谁让你家不在蓝河呢,我现在是既当姨又当妈啊。”孙婧嘻嘻笑着。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孙婧是发自内心的想帮他,不论是思想上,还是生活上,这种感情不掺杂任何杂念和水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个知己非孙婧莫属。 “一甲,我想起个事来。”孙婧说。 “什么事啊,和我有关吗?”申一甲问。 “当然和你有关啊。”孙婧说,“你认识赵玉珏吗?” “赵玉珏?”申一甲冷冷地说,“我干嘛要认识她啊?” 孙婧扑哧笑了:“这么说,你还是认识啊?怎么了?她惹你生气啦?” “唉,别提了。”申一甲说,“这小丫,真她妈忒能装了,差点没把我气死。” “有这么严重?说说,怎么气你了?”孙婧问。 申一甲“啪”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我真恨不得脱光了她,把她从楼上扔下去。” “哈哈……”孙婧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申一甲这么恨赵玉珏,好事啊。 申一甲把赵玉珏找宫树仁的过程跟孙婧说了一遍,孙婧目不转睛地听着,不时问上一句。 “你怎么想起问她了?”申一甲问。 “没事,那天和她在一起吃饭,她说认识宫树仁,我就顺嘴一问。”孙婧不想对申一甲说那么多。 “甭理她,吹牛逼呢。”申一甲说,“她根本不认识宫书记,她要认识,根本不用通过我去引见,早就自己冲上去了,拦都拦不住。” “噢?”孙婧若有所思地说,“那这个赵玉珏是谁的关系啊?” “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赵玉珏也没跟我说。”申一甲说,“不过据我观察,她的后台,起码是个厅级干部,至少与宫树仁平级。” “噢。”孙婧默默地点头。 “赵玉珏从检察院调到纪检委,对于宫书记来说,就是说句话的事。”申一甲说,“可是宫书记不是谁的忙都帮的,所以说,赵玉珏的后台,应该是个很有实权的人物,宫书记也不想得罪。” “说实话,赵玉珏还是很冷艳的。”申一甲说,“不过她漂亮得让人恶心。” 第639章 婚礼发生意外 孙婧愣了,申一甲还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别的女人漂亮,赵玉珏是第一个,尽管他对赵玉珏抱有非常明显的敌意。 孙婧能看出来,申一甲很反感赵玉珏,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她淡淡一笑,不想让申一甲看出来。 “我怎么听说,赵玉珏普通家庭出身,母亲是文化系统的一个科级干部,父亲是一个普通职工,她没有理由认识厅级以上干部啊?”孙婧问,“不会是哪个领导的小三吧?” “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啊!现在的小女生没法看。”申一甲看着孙婧,眨了眨眼睛。 孙婧避开了申一甲的目光,低下头夹菜。申一甲真敢捅词,还小女生,生个屁。 “你怎么了?”申一甲问。 “没事没事。”孙婧端起杯子,“来吧,这可能是你结婚之前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你应该多喝一点。” “好啊,咱们今天一醉方休。”申一甲说与孙婧碰了杯,把杯里的红酒干掉了。 “唉呀,你能不能慢点啊。”孙婧说,“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在我这儿醉什么啊。你今天不能醉,更不能休,少喝点,早点回去,别让小慧惦记。” “我服了。”申一甲摇摇头,“我听你的。” 孙婧喝了一杯,吃了几口菜,就把面前盘子往申一甲那边推了推,然后拄着下巴看着他吃饭。 孙婧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吕良,这小子,刚才还念叨他呢,估计是耳朵根子发热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申一甲好长时间没和吕良通话了,七月份的时候,申一甲从孙婧那里得知娟子生了个小子。娟子生孩子,申一甲不想往前凑,就给阴阳穴推拿号的帐户打了三千块钱,因为怕娟子不收,只打电话告诉了吕良,没有告诉娟子。 “吕良,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啊?”孙婧问。 “小姨,吕嘉文这个月末过百天,请你过来吃饭。”吕良说, “过百天?哪天啊?”孙婧问。 “九月二十八号。”吕良说, 申一甲停下了筷子,看着孙婧,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娟子的儿子都要过百天了。虽然吕良把电话打给孙婧了,但吕良肯定也会告诉他的,娟子生孩子他没有去,现在过百天就必须得去了。 “九月二十八号?”孙婧重复着。 “是,就在推拿店附近的望月楼宾馆,三楼中餐厅包房。”吕良说。 “饭店都定完了?”孙婧眨着眼睛,“行,我去,我到时候肯定去。” 申一甲笑了笑,这日子选的,真是太有意思了,九月二十八号正好是阴历八月十六,他结婚的日子。 孙婧举着电话,转向申一甲:“一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婚礼是不是九月二十八号?” 申一甲笑着点头,心里很无奈。 “唉呀吕良,一甲那天结婚!”孙婧问,“你们定的是中午,还是晚上啊?应该是中午吧?” “中午,娟子说,中午好,晚上不好。”吕良说。 申一甲焦急地插了一句:“到底是中午还是晚上?” 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你们哥俩怎么杠上了?不仅日子选在了同一天,同一个宾馆,连吃饭时辰都不差,都是十一点开餐。” “有没有搞错。”申一甲说,“我可是包下了西餐厅,至少不是同一个餐厅吧?” 申一甲从孙婧的手里拿下手机,放在耳边。 “吕良。”申一甲说,“我是一甲。” “师傅,你和小姨在一起呢?”吕良问。 “是啊,我这个周六结婚,婚礼的事,向小姨汇报一下。”申一甲说,“顺便吃个饭。我这才知道你们的孩子周六过百天,你和娟子说一声,先抱着孩子,参加我的婚礼吧,然后我回头参加你儿子的百天宴。” “行,我回头就跟娟子说。”吕良说。 申一甲立刻把婚礼的时间、地点告诉了吕良,很快把手机还给了孙婧。 孙婧并没有挂断手机:“吕良,你这两天抽点时间,帮一甲跑一跑婚礼的事。” “行,明天就去找师傅。”吕良说。 申一甲又从孙婧的手里拿回手机:“吕良啊,你别听小姨的,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在家照顾娟子和孩子吧。” “没事,家里不是雇了保姆嘛。”吕良说。 “听话兄弟,我真的没什么要跑的事,不麻烦你了,你和娟子到时候去喝酒就行了。”申一甲说。 晚上八点钟,申一甲把孙婧送到小区门口,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本来有一个于纯虹就够他烦的了,现在娟子又冒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巧,娟子儿子的百天正好是他结婚的日子,酒宴还安排到了同一家饭店。这大概是天意吧,好在娟子已经有了归宿,他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申一甲现在更担心的人是于纯虹。 于纯虹曾经找过申一甲,让他放弃姜玉慧。于纯虹的理由是他和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就要结婚了。 申一甲虽然拒绝了于纯虹,但还是觉得怪怪的。就算于纯虹真的爱上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姜震东,但那与他申一甲有什么关系啊?他要和姜玉慧生活,又不是和姜震东生活。 更让申一甲觉得奇怪的是,于纯虹从那以后再没有找过他,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消失了。 申一甲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过礼那天,如果姜震东和于纯虹双双出现,他真不知道怎样面对于纯虹。万幸的是那天于纯虹并没有出现,姜震东是和他的前妻华丽丽前后脚出现的酒店的,两个人虽然离了婚,但他们在女儿姜玉慧的订婚宴上,表现得惊人的融洽。 这段时间申一甲也没有听到于纯虹的消息。他甚至一度怀疑,姜震东是不是和于纯虹分手了,当他向姜玉慧求证的时候,姜玉慧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来:“那个小妖精,不把我家老姜的血吸干不算完,你操的什么闲心啊?” “小慧啊,于纯虹不是要和姜震东结婚了吗?怎么到现在一点信儿都没有?”申一甲问。 “你听谁说的?”姜玉慧很不感冒地说,“她于纯虹什么时候结婚,跟谁结婚,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啊?” 其实申一甲不担心别的,他最担心有一天于纯虹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把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抖出来,那样他还怎么有脸和姜玉慧在一起呢? 就算于纯虹真的管住了自己的那张嘴,在他面前装哑巴,什么也不说,她早晚会成为姜玉慧的继母。申一甲心里很不爽,自己的前女友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岳母,这叫让情何以堪啊! 过一天算一天吧,也许有一天于纯虹想开了,会离开姜震东呢!就算她不离开姜震东,他躲着她就是了。申一甲想来想去,总算想通了。 婚礼这天,申一甲并没觉得怎么忙碌,司仪有人自告奋勇,饭店有人坐镇,接亲有人调度,证婚人则是市委秘书长李祥,申一甲就像皇上一样,美滋滋地看着众人围着他忙碌。 婚礼开始了。 在优美的《婚礼进行曲》中,申一甲从姜震东的手里接过姜玉慧的小手,沿着宽敞的t型台走向前台。 台下投来无数好奇的、淡定的、喜悦的目光,申一甲挽着姜玉慧的胳膊,边走边各两边宾客挥手致意。 他看到孙婧,在婆家客的主桌,吕良、娟子分坐在她的两边,娟子的怀里抱着她的百天的儿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 申一甲特意向那一张招了招手,姜玉慧用胳膊轻轻碰了他的小腹一下:“这边。”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让他和这边的娘家客打招呼,连忙把手转到了另一侧,轻轻地挥着。 于纯虹!在紧靠墙角的那一桌,于纯虹端坐地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于纯虹果真来了,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他下意识地放下了胳膊,于纯虹的眼神好凄凉,好无助?这个大喜的日子,她为什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申一甲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很快和姜玉慧来到了前台。 主持人口若悬河,煽动着婚礼的气氛,台下不时传来一阵大笑。申一甲的笔挺地站着,内心却希望这个仪式早点结束。 主婚人致词。 市委秘书长李祥证婚。 因为申一甲的父母没有出席婚礼,临时取消了双方父母上台,改成了双方父母代表讲话。姜震东上台进行简短致辞以后,进入新人交换戒指环节。 “下面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主持人说。 申一甲从傧相手里拿过戒指,为姜玉慧戴在手上。姜玉慧以同样的动作为申一甲戴上了戒指。 “下面请新郎新娘行三鞠躬大礼。”主持人说,“一鞠躬,二鞠躬……” 这时,台下传来“咕咚”一声响,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 申一甲正要行三鞠躬,听到声响,忙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望去。见于纯虹横躺在餐桌之间的过道上,旁边服务员手里的盘子飞出了几米远,已经变成一堆白花花的碎片。 “于纯虹怎么了?”申一甲下意识地问。 第640章 长得不像父亲 大厅里一片骚动,客人们不明就里,纷纷站起来,朝于纯虹摔倒的地方看着。 姜玉慧抓着申一甲的胳膊,悄声说:“烦死了,不让她来,她偏要来。” 正在陪客人的姜震东从座位上站起来,拨开挡在前面的客人,匆匆来到于纯虹的近前。 此时,于纯虹已经被一个中年女子扶了起来,依然紧闭着双眼。客人们很快就围了上去,把于纯虹围在了中央。 申一甲下意识地往台下走,却被姜玉慧一把拉住了。 “不要紧,不要紧,你们不要慌。”主持人惊魂未定,但还是显示出很强的应变能力,轻轻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重新举行麦克:“各位尊敬的朋友稍安勿躁。有一个位客人可能是因为今天太兴奋了,特意为今天的婚礼送来了一曲激昂的交响曲。我们现在给她一点时间,看看这位兴奋的宾客到底是发现了自己的意中人呢,还是被丘比特神箭射中,正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之中。” 姜震东站在人群外围,向赶过来的人大办公室夏主任嘀咕了几句,就撤到了一边。 围着于纯虹的人群很快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夏主任调来了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男子背上于纯虹,走向大厅出口,另一个男子紧紧跟跟着后面。 从于纯虹摔倒到被人背出婚礼大厅,顶多有两三分钟的时间。申一甲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厅就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晦气了。”姜玉慧对申一甲悄悄嘀咕了一句。” 于纯虹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摔倒?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他对于纯虹应该算非常熟悉了,她根本没有虚弱到能随便摔倒的份上。唉,也许是昨天没休息好吧,再加上婚礼的时间长了点,虚脱了也是正常的。 侧面过道上的人大办公室夏主任向台上打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婚礼继续进行。 “好了,广告插播结束,请各位贵宾继续观看一对新人的对拜大礼。”主持人口吻轻松:“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申一甲站在台上,面带微笑,注视着台下的宾客,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他远远地看见,姜震东走到了大厅门口,拿着手机正在说着什么。 主持人抬高了声音:“现在有请双方家长代表上台致词。” 大厅里出现了冷场。 本来姜震东就坐在台下不远的地方,于纯虹被送走以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远离前台的很远的大厅门口。可能是正在打电话的缘故,姜震东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主持人的声音。 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姜震东一定是放心不下于纯虹,正在打电话了解她的送医情况。 人大办公室夏主任一路小跑,来到了姜震东近前,向他说了几句话,他这才收起手机,匆匆前台上走来。 “小女玉慧和贤婿一甲今天大婚。”姜震东清了清嗓子,“我代表双方家长,在这里祝福我的女儿和女婿,在未来的日子互相关爱,互相信任,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同甘共苦,携手开创幸福美好的新生活。” 台下响起了叫好声和高低错落的掌声。 “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我们两家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共同准备了今天的婚宴,感谢各位的光临捧场。薄酒素菜,不成敬意……”姜震东双手抱拳,在胸前晃动着。 申一甲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于纯虹为什么会摔倒? 结婚典礼终于结束了,申一甲在一阵轻狂的音乐声中离开前台,与姜玉慧一起回到更衣室。 “唉哟于纯虹,我真服了她了。”姜玉慧关上门,就有些生气,“你说她到我的婚礼上表演什么五把抄啊。” “小慧,算了,你别生气了,于纯虹肯定不是故意的,地面那么硬,谁愿意摔倒啊是不是?”申一甲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玉慧说,“这是酒宴还没有开始呢,她在那儿摔倒了,要是酒宴开始了,她摔那了,我还全责呢我!” “好了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她马上就要成为你后妈了,得罪她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申一甲对进门的女傧相说,“麻烦你帮助小慧换上礼服,我们一会儿出去敬酒。” 门开了,姜震东阴着脸进来了。 “爸,人家换衣服呢。”姜玉慧喊了起来。 姜震东理都没理姜玉慧,神秘地对申一甲说:“一甲啊,你出来一下。”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出了门,来到僻静无人处。 “一甲啊,纯虹送到医院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我不能在这里呆了,我得去趟医院,你别挑我理啊。”姜震东说。 申一甲的心一抖,姜震东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客气啊!按理说他去医院很正常啊,于纯虹都摔那样了,姜震东不去谁去啊? “爸,你快去吧,这边没什么事了,您放心吧,有我呢。”申一甲揽住姜震东的后背,往前推了一下。 “好,那我走了。”姜震东说。 “爸,你等一下。”申一甲忽然叫住了姜震东,把兜里的红包统统一掏出来,塞在姜震东的口袋里,“我想你肯定没带钱,我这里有一两万块,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你拿去用吧。” “好的好的,回头我还你。”姜震东一挥手,转身走了。 申一甲露出一丝苦笑,别看姜震东年轻大了点,对于纯虹还真挺上心的。唉,理解万岁吧,感情这东西真没法说。 于纯虹摔倒的一幕又在申一甲的眼前浮现出来,申一甲在心中默念着,但愿于纯虹别出什么意外,愿老天保佑她! 姜震东走了,人大办公室夏主任领着申一甲和姜玉慧在娘家客这边敬起了酒,娘家客多是姜震东的同事和朋友,这位夏主任大都很熟悉,介绍起来也很顺势。 敬了大概有十来桌酒,夏主任笑呵呵地对申一甲说:“再往前就是文化系统的客人了,还是由华局长来介绍吧!” 华丽丽已经从桌边站起来,笑着向夏主任点点头,领着申一甲和姜玉慧继续敬酒。 因为这次婚宴桌数不能超,申一甲已经提前请了几桌酒,婆家的客人一共只有五桌,老家来的亲戚一桌,孙婧领娟子、吕良,还有推拿店的推拿师一桌,剩下了三桌则是市委办的同事两桌,政府办原同事一桌。 没出门的两办主任、副主任都来了,还有一些科长。申一甲领着姜玉慧先敬了领导和同事,然后又敬了老家来的亲戚,最后才来到孙婧和娟子这一桌。 “小姨,没挑我理吧?”申一甲站在了孙婧身后。 “我挑你什么理啊?你不挑我理就不错了,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今天只带了一张嘴。”孙婧说。 “吕良,你给我找两把椅子,我在这儿坐一会儿。”申一甲对吕良说。 吕良乖乖地起来,找椅子去了。 “小姨我就不用介绍了。”申一甲指了指娟子,“这位是我弟媳,也是小姨的外甥媳妇。” “你弟媳?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姜玉慧问。 “那说明他心里只有你啊!”孙婧说,“一甲连自己的亲戚朋友都给忘啦!是不是啊一甲?” 申一甲看了孙婧一眼,这小嘴儿真赶趟。 姜玉慧看着娟子怀里的孩子,很好奇地凑了过去:“哟,这么小,太好玩了,姑娘小子?” “小子。”娟子笑着说。 “长得那么白,像妈妈还是像爸爸?”姜玉慧问。 “像我。”娟子说。 “他爸黑。”推拿师巧玲说。 姜玉慧看了看申一甲:“一甲,这孩子像你家人,你就挺白的。” 申一甲撇撇嘴,姜玉慧真是信口开河,这是人家吕良和娟子的孩子,怎么可能像他呢。 “你看这鼻子嘴儿,没有一个地方像他爸。”巧玲说。 申一甲的心一沉,巧玲这么说也不怕得罪娟子,这个没心的丫头。他凑了过去,在那个孩子的脸上看了看,巧玲说得不错,这孩子白白胖胖的,没有一个地方像吕良。 “巧玲,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这孩子不像他爸像谁啊?”娟子阴着脸。 “像像像。”申一甲说,“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像他爸吕良,小姨你说是不是?” 孙婧对几个人的谈话并不感兴趣,随口应道:“你们都别瞎琢磨啦,不像他爸像谁啊?这孩子还没长开呢,长开就像了。” 申一甲的心脏跳得厉害。 他猛的想起,在娟子和吕良好之前,他曾经和娟子有过那么一次。娟子看他一天躲躲闪闪的,几天后就和吕良好上了。 这孩子,这孩子……申一甲不敢再想下去。 “来吧,小姨,我和小慧给各位敬杯酒。”申一甲想尽管扭转桌上的话题。 这时吕良不知从哪里拎来两把椅子,放在了申一甲和姜玉慧的身后。 “过来吧吕良。”申一甲说,“感谢大家光临,非常感谢!” “祝你们百年好合。”“祝你们白头携老”。“祝你们早生贵子。”“祝你们……” 申一甲与桌上的客人一一碰杯,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吕良呢? 第641章 亲爸成了干爹 申一甲敬完酒,还没走多远,就发现孙婧从后面跟了上来。他转身一看,娟子、吕良、巧玲都离开了餐桌,往这边走呢。 没等申一甲说话,孙婧就轻轻捅了他的胳膊:“一甲,我那桌现在就撤了,给吕良的儿子过百天去。” “吃完再走呗!”申一甲停下脚步,这帮人也真是的,说走就走,速度也太快了吧。 娟子推着一辆小童车,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孩子乖乖地躺在童车上,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半个小脸:“一甲哥,我们走了。” 申一甲在童车边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车里这个刚满百天的婴儿,白嫩白嫩的小脸,胖嘟嘟的,太可爱了。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看着这个弱小的生命,心里竟然感到一股异样的温暖。 这孩子怎么就不像吕良呢?申一甲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他不是吕良的儿子又能是谁的呢。 “把那边的定餐取消吧,在这边一样可以给孩子过百天。”申一甲想让他们留下来。 “不了,那就喧宾夺主了。”娟子说,“这里是你的主场,我不能抱着孩子给你填乱。” “啧,娟子怎么这么见外呢。”申一甲说。 “一甲,我们真走了。”孙婧说,“这个场合的确不适合给孩子过百天。”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我就不留你们了。”申一甲终于放行,“等一会儿这边结束了,我也过去。” “你不用过去了,真的。”娟子低着头,从申一甲的身边穿过。 一转身的功夫,孙婧那桌的客人都走光了。申一甲只好跟在他们的后面,一直送到门口。 婚宴上好像发生的连锁反应,一桌客人走了,立刻有第二桌客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往处走,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挡都拦不住。 申一甲没办法,只好站在门口,不断地与出来的客人握手、交谈、告别。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娘家客人已经走光了,最后散场的一桌婆家客,是申一甲老家来的亲戚。申一甲与远道而来的亲属一一惜别,并安排车辆把他们送到车站。 曾经热闹喧嚣的大厅变得空空荡荡,申一甲留下两位晚走的亲属收拾餐厅,清点酒水,然后拉上姜玉慧,要去中餐厅。 “申一甲,你要去哪儿啊?”姜玉慧问。 “娟子的儿子过百天,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凑个份子。”申一甲说。 “那你刚才干什么呢?”姜玉慧问。 “刚才不是没顾上嘛。”申一甲说。 “那你去吧,我不去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猜到姜玉慧不想去,但没想到拒绝得这么坚决。他托着她的腰,极尽温柔地说:“慧啊,今天是咱俩的日子,我单独行动不好吧?” 姜玉慧瞥了申一甲一眼,挎住了他的胳膊:“就你事多。” 申一甲领着姜玉慧来到三楼中餐厅,很快找到了娟子给儿子过百天的单间。 “新郎新娘过来了!”巧玲喊着。 申一甲进了屋,才想起忘了给娟子的儿子包红包了。他在口袋里摸了摸,又摸出几个红包,转过身去,麻利地把里面的钞票掏出来,塞进一个红包里。这个动作太快了,几乎没有人注意。 申一甲绕过圆桌,来到娟子身边,把红包塞进童车的平层下面。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不要不要。”娟子大声喊着,伸手去取那个红包。 申一甲连忙用手按住那个红包,另一个用力地摆着:“你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小心孩子!”孙婧就坐在娟子的旁边,见状连忙捅了捅娟子:“娟子,一甲和小慧的一点心意,你就不要客气了。” 娟子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那我替孩子谢谢一甲哥了。” 就在这时,童车里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娟子忙俯下身,把孩子从童车里抱了起来。 吕良凑过去,要去接娟子手里的孩子,娟子一扭身,没给他。 孙婧推了吕良一把,让他回到座位上:“娟子啊,孩子还太小,咱们意思到了就行了好不好,一会儿早点回去吧。” “不要紧,你们吃,我看着孩子呢。”娟子说,“一甲哥,小慧嫂,你们坐啊!” 申一甲也觉得孙婧的话有道理,今天虽然天气不错,但孩子毕竟太小,万一在外面感冒了,回去会很麻烦。 其实他赶过来,主要是给娟子送个红包,现在红包送完了,他打算坐一坐就走。 谁知推拿师巧玲有点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意思,他推了推刚落坐的申一甲:“一甲哥,这就完了?人家娟子都有孩子了,你们新郎新娘也得有个态度啊,种上没有啊?什么时候生啊?” 巧玲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人们的目光立刻聚集到申一甲的脸上。 申一甲被巧玲的话吓得一咧嘴,巧玲说话还是那样,不分场合,想说什么说什么。 “巧玲啊,你说一个人闺女家,说话一点也不含蓄。”申一甲说,“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婆家。” 姜玉慧对巧玲也没有任何准备,忙低下了头。 “巧玲的话虽然糙一些,但理还是有的,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嘛。”孙婧大度地说,“一甲啊,你看娟子的儿子是不是很可爱啊,你怎么样?生个闺女吧,跟我们吕良结个庆家!” 申一甲无奈地笑笑,刚说完巧玲,孙婧又来了,一个比一个生猛!自己这刚结婚,哪儿来的孩子啊,就算有了孩子,也得知道是男是女吧,如果小慧生个闺女,倒真可以考虑和娟子结庆家,可小慧要是也生个孩子呢?那庆家不就白结了嘛! “小姨啊,你会掐会算啊,你怎么知道小慧一定生姑娘啊?她要是一高兴,也生个儿子呢?”申一甲将了孙婧一车。 申一甲的话引来一阵议论。 “就是啊!申一甲的孩子要不是闺女呢?”巧玲又在一边操起心来,“哎有了,一甲哥,认娟子姐的孩子做个干儿子吧。” “这呀主意不错。”孙婧说,“不过也得看人家爸爸好好愿意不愿意啊。” “人家一甲哥现在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我们高攀不起啊!”娟子随口说道。 申一甲本想摆手拒绝,可是娟子这么一说倒让他为难了。给娟子的孩子当干爹,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不光要听娟子的意见,还要看吕良同意不同意呢。可娟子说她高攀不起,这话的味道就变了。 “有什么攀不起的?”申一甲说,“行啊,只要你们同意,我今天可以认这个干儿子。” “嗷……”桌边的人都跟着起哄。 申一甲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反应有点太快了,吕良还没表态呢,他就想认干儿子,这不让吕良不下来台嘛。 “吕经理啊,你听到没有?”巧玲说,“一甲哥要认你的儿子当干儿子,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啊?” 吕良坐在那里傻笑着:“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一甲哥是我师傅,他要认我儿子当干儿子,我当然愿意啊。” 申一甲哈哈笑了起来,真有意思,话赶话赶到这儿了,看来他这个干爹不当还不行了呢! 姜玉慧从后面拉了申一甲一把,申一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想让他当什么干爹。可是这时候再退缩已经晚了,桌边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他用力挣开姜玉慧,往桌边凑了凑:“那今天我就认下这个干儿子了,这孩子叫什么来着?” “吕嘉文。”娟子笑着。 “名字起得很文雅嘛,谁起的?”申一甲问。 “娟子起的。”吕良说。 “好,从今天起吕嘉文就是我的干儿子了。”申一甲说,“我就是吕嘉文的干爸!” 姜玉慧在一边立刻不干了,侧着身怒视着申一甲:“申一甲,你嘚瑟什么啊,你自己还没儿子呢,就在外面认干儿子,人家有妈又有爸,你能给人家什么啊?”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安地看着姜玉慧。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不就是认个干儿子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他和娟子这么多年在一起共事,她又是吕良的老婆,孙婧的表外甥媳妇,不论从谁那论都不为过啊。 申一甲想到这里,伸手抓住了姜玉慧的胳膊,轻轻地捏了捏。 “小慧啊!”申一甲说,“我这个干儿子认和不认都是一样的,就算他不是我儿子的话,我也会觉得他和儿子一样亲。再说了,我没儿子啊,不是正好可以学学怎么当爹嘛!” “你缺德!”姜玉慧耍起娇来,“我才不给你生儿子的呢,你愿意找谁生,就找谁生去吧!” 看着新婚的小两口拌嘴,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孙婧打着圆场:“小慧啊,你是不是担心申一甲认了一个干儿子,会对你爱得少一点啊,不会的,你放心吧,他是很在意你的。” 申一甲和姜玉慧在楼上中餐厅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了二楼西餐厅。 男傧相和女傧相正在椅子上闲聊,见申一甲和姜玉慧来了,连忙站起来:“刚才姜主任回来了,见你们不在又走了。” 申一甲追问道:“他说什么了?” 第642章 新婚夜晚 “姜主任不放心这边,只是说回来看看,又回医院了。”男傧相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于纯虹还在医院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既然岳父姜震东能赶回来,于纯虹似乎问题不大。 申一甲立刻掏出手机,给姜震东打了电话:“爸,你在哪儿呢?” “我刚回到医院。”姜震东说,“婚礼那边我不放心,又回去看了一眼,见已经散场了,也没找你们。” 申一甲感到姜震东的声音有些低沉,不禁问了一句:“阿姨怎么样了?” “啊?”姜震东愣了一下,“啊,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全身没劲儿,这两天我没顾上她,她又不知道照顾自己,可能是身体比较虚弱。” 申一甲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顺口就管于纯虹叫阿姨呢?而且叫得那么顺溜,毫不含糊。不叫阿姨又能叫什么呢?虽然于纯虹是他原来的女朋友,但他现在已经有老婆了,她现在是他岳父的未婚同居女友,他不叫阿姨又能叫什么啊,人家于纯虹辈儿在那儿呢。 “那个我和小慧一会儿过去看一看于阿姨吧。”申一甲说,“一会儿让小慧替您一下,你回家休息吧。” “那不用。”姜震东说,“我已经从单位调了两名干部,轮留护理她,她是我们的人大的干部嘛。” “爸,你不用客气。”申一甲说,“这些事都是我和小慧应该做的。” “真不用,真不用,你的一番心意我心领了。”姜震东说,“你和小慧回新房吧,别忘了今天是你们新婚大喜的日子。” “那好吧。”申一甲只得放弃去看于纯虹的想法。 “一甲啊,把小慧照顾好,她有时候太任性,你要包容她。”姜震东说。 “没问题,你放心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和姜玉慧领着男女傧相回到新房,才发现十多个同事和朋友正在家里等他呢。有的在打牌,有的在霸麦,有的在看光碟,新房里好不热闹。 众人见申一甲回来了,唿啦围了上来。问这问那的,讨烟的,要喜糖的,新房里顿时乱了。 申一甲很不喜欢这种乱哄哄的气氛,忙把男傧相叫到一边,让他负责答对准备闹新房的客人。男傧相是接待办的一位小兄弟,叫林青,人很机灵,处理这些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青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冲着女傧相喊了一嗓子:“老婆,来,给老公点根儿烟。” 林青这一嗓子,惹得新房里的客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打牌的散步了,抢麦克的散了,看光碟的散了,立刻把男女傧相团团围住,看起了热闹。 “让他们去闹吧,咱们找俩人儿,玩牌吧。”申一甲亲了姜玉慧一下。 “好啊!”姜玉慧说,“那不能白磨手爪子吧,玩多少钱的?” “结婚第一天,谈钱伤感情,贴纸条的。”申一甲说。 “贴就贴!”姜玉慧立刻叫来两个姐妹,和申一甲围成一圈,玩起纸牌来。 这一玩直玩得天昏地暗,都晚上六点多了,这些准备闹洞房的年轻男女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不过,沙发上的女傧相可被男傧相折腾惨了。 申一甲的肚子忽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虽然当了一天的皇帝,可是这滋味并不好受,早饭喝了一杯奶,午饭吃了几口菜,再就没吃什么东西了。 他叫来一个市委办的同事秘书科科长苏洪,一把把脸上的白条扯了下来:“兄弟,你帮我玩一会儿吧,我去给各位淘点吃的来。” “那可不行啊,你今天是新郎,不能下厨房。”苏洪说,“还是我来吧。” “那好吧,麻烦兄弟了。”申一甲说,“你把中午拎回来的鸡和鱼热一下,再去酒柜里拿一些啤酒来,别让兄弟们饿着。” 十分钟之后,晚饭准备好了,十多个男男女女围在大餐桌前吃了起来。申一甲啃了一个鸡大腿,喝了一杯喝酒,就没有什么食欲了。 他见桌上的客人们都在看着他,便悄悄对身旁的男傧相林青说:“兄弟,你替我招待一下兄弟们,我下楼透透气,一会儿就上来。” “我老婆呢?喝个交杯酒呗……”林青点了点头,拿起啤酒瓶子,桌上顿时又热闹起来。 申一甲趁乱离开了桌子,出了厨房,想抽空去一趟医院。 他刚穿上外套,姜玉慧就从厨房里跟了出来,静静地看着他。 “一甲,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姜玉慧走了过来。 “我挺好的,没怎么啊。”申一甲想,既然姜玉珏也脱身了,不如叫上她一起去吧,否则的话,姜震东会以为自己的闺女和女婿太不懂事了。 “你干什么去?”姜玉慧问。 “小慧啊,我们去趟医院吧,看看于纯虹去。”申一甲说。 “你看她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姜玉慧嘟起了小嘴。 申一甲叹了口气,完了,姜玉慧不仅不想去,还反对他去,这就有点难办了。他想了想,准备劝劝姜玉慧,现在这个新房本来是人家姜震东和于纯虹的啊,既然于纯虹答应把房子让出来,说明她还是有一定的风度。 “小慧,于纯虹中午有婚礼现在摔倒了,你也看到了,现在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就是不替于纯虹着想,也得替你爸着想吧?”申一甲揽着姜玉慧的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不去,要去你去吧。”姜玉慧说,“于纯虹让房子还不应该吗?这本来就是我爸的房子,要不是她赖上我爸,这房子能轮得着她吗?” “小慧,乖,懂事啊?”申一甲说,“咱们去医院看看,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半个小时,顶多一个小时,就当咱们出去散个步。” “就冲我家老姜,我放你去了,我不去。”姜玉慧说,“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可不愿意看她那张哭丧的脸。” 申一甲心里顿时轻松多了,姜玉慧还是通情达理的,这不同意她去了嘛,不去就不去吧,大结婚的,新郎新娘就往医院里跑,毕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啵……”申一甲这回在姜玉慧的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去了,你在家和他们玩吧,别告诉他们我干什么去了,我去去就回。” “这帮祖宗也不走,唉!”姜玉慧说,“你不知道,人家都累了。” “累也得陪着人家啊,他们都是好心好意过来的,就是演戏你也得演下去啊。”申一甲说。 “行吧,申秘书,我听你的。”姜玉慧说,“你早点回来啊,我累了,想早点睡觉。” 申一甲诡秘一笑:“我看你不是累了,是饿了。” “缺德,流氓……”姜玉慧懒洋洋地扑在申一甲的怀里。 申一甲悄悄出了家门,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一些水果,然后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第一医院而去。 眼看快到第一医院了,申一甲给姜震东打了一个电话。他知道于纯虹被送到了第一医院,却不知道在哪个科哪个病房。 “爸,你和纯虹阿姨在哪个科哪个病房啊?我到一院了。”申一甲说。 “啊?”姜震东的声音有些怪异,只应了一声就没声了。 申一甲觉得有点不妙,难道姜震东不在医院吗? “一甲啊,你这孩子可真懂事啊。”姜震东说,“你不用去了,纯虹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爸,我已经到了,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申一甲说,“我现在是你的晚辈,来看看纯虹阿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唉,那好吧。”姜震东说,“在住院部神经外科806呢。” “好,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两三分钟就到。”申一甲说。 “一甲啊,你看看就回去吧,别让小慧着急。”姜震东说,“我不在医院。” 原来姜震东不在医院,而是在医院外面的饭店里给于纯虹买鸽子汤呢,因为汤是现炖的,姜震东又怕饭店偷工减料,正在饭店里等着呢,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去。 申一甲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姜震东还行嘛,还去给于纯虹买鸽子汤了,难怪于纯虹会下决心嫁给他呢,原来是一个老暖男。 申一甲匆匆来到于纯虹的房间,轻轻敲门进去。 原来是一个单间,只有一张病床,于纯虹正在床上躺着,申一甲进去了,她仍然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纯虹,我来看你了。”申一甲把水果放到床头柜上。 于纯虹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申一甲:“一甲,怎么是你?” “不是有陪护吗?人呢?”申一甲问。 “让我撵回去了,我没事。”于纯虹笑着,但声音有气无力的。 “你感觉怎么样?”申一甲问,“哪儿不舒服?” “头疼,全身没劲儿。”于纯虹的眼睛盯着申一甲,“就你一个人来的?” 申一甲立刻把话岔开:“我刚才给你爸打电话了,他在外面给你买鸽子汤呢,要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噢……”于纯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纯虹,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呢?”申一甲问。 第643章 比爱更宝贵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摔倒,简直丢死人了,反正当时就是坐不住了。”于纯虹的声音很小,“本来想抓住桌子来着,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申一甲的心紧绷起来,于纯虹好好的,怎么会一点力气也没有呢? 看着于纯虹那娇弱无力的样子,一年来心里对她怨气顿时消失怠尽。就算于纯虹当年背叛了他,攀上了当时的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那毕竟是人家的自由啊。何况姜震东现在成了他的岳父,于纯虹从她的前女友变成了他老婆姜玉慧的准后妈,他不再有理由记恨她了。 申一甲忽然发现于纯虹的手腕上戴着的那个银镯子,心里不禁不震。这不是他给于纯虹买了银镯子吗?她竟然还戴着! 于纯虹似乎发现申一甲在注意她腕上的镯子,忙把手放进了被里。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那时他和于纯虹还没有同居呢,一天晚上,他们吃完晚饭,路过步行街的时候,两个人边走边看,漫不经心的闲逛着。 在一个银器摊上,于纯虹拿起一对银手镯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纯虹,这种银器,很便宜的,咱们不要吧?”申一甲说。 “好玩,我想要。”于纯虹说。 “好,你要就买。”申一甲对老板点头,“这对镯子我要了。” 于纯虹把两个锣子带在腕上,又摘下了一个,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不解其意,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镯子。于纯虹抓过他的手,要把一只镯子戴在他的腕上,可是申一甲的手太大,她试了两次,都没有戴上。 “你戴上嘛,咱们一人一个。”于纯虹说。 申一甲没办法,只好把那个镯子戴在自己的腕上,两只戴着镯子的手握在了一起,在步行街上悠然地晃着。 后来申一甲要把镯子还给于纯虹,她却不肯要:“你戴着吧,如果哪一天,我走丢了,你就可以凭这个镯子和我相认啊!” “小儿科。”申一甲对于纯虹笑笑。 后来于纯虹失踪了,申一甲曾经在住处找到过这个镯子,甚至还曾想象过他与于纯虹见面时的情景。 于纯虹后来神秘地出现在人大办公室,从一个宾馆的楼层服务员摇身一变,成为人大的科级干部,申一甲也在住处见到过另一个镯子,后来他和姜玉慧住在一起,再没有找过那个镯子。他估计那个镯子还在孙婧借给他的那套房子里,只是不记得放在哪儿了。 “一甲,谢谢你来看我,快回去吧,别让小慧等急了。”于纯虹对申一甲笑了笑。 “你喝水吗?”申一甲问。 “谢谢,不喝。”于纯虹说。 “我给人削个苹果吧?”申一甲问。 “不吃,没有胃口。”于纯虹说。 “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申一甲问。 “没有。真的没有。”于纯虹说,“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姜主任就回来了。” 申一甲当然明白于纯虹的意思,她不知道申一甲已经给姜震东打了电话,怕姜震东回来时看到他在这里。 于纯虹从床上坐起来,慢腾腾地下了床。 申一甲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想上去扶她,却很纠结。 于纯虹打开了床头柜边上的衣柜,从自己的黑色长风衣里取出了一个红包,转过身来,对申一甲笑了笑。 申一甲的心一紧,于纯虹这是要干什么,她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是要给他吗?他连连后退两步,希望这不是真的。 “一甲,今天是你新婚的日子,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见外。”于纯虹笑吟吟地伸出了红包。 申一甲连忙摆手:“不要不要,这个我不能要,你去了我已经很感谢了。” “快拿着,不要惹病人生气。”于纯虹说,“我知道你不缺这个红包,但这是我给你的,里面包的是我对你的祝福。” “我真不能要,你祝福我心领了。”申一甲说,“纯虹,你不要想那么多,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尊重你对感情的选择,我谢谢你曾经给我的一份爱,让我们忘记过去,一切向前看吧。” 于纯虹的眼泪夺眶而出,忙伸手擦干,转身上了床。 “一甲,对不起。”于纯虹说,“我不是有意伤害你,谢谢你能原谅我。” “我知道,我知道。”申一甲的心情豁然开朗,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于纯虹的话对他来说,简直比金子还要珍贵,“你离开我以后,我不应该和你发脾气,你向你道歉,我错了。” 于纯虹笑了,笑容很甜,用被角捂住脸,然后又松开。 “今天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好了,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于纯虹说,“不要让小慧着急。” 申一甲的心情很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估计姜震东应该快回来了,必须马上离开了。 “纯虹,祝你早日康复。”申一甲说着,向于纯虹告辞,离开了病房,匆匆下楼。 在回新房的路上,申一甲的心里平静多了。他刚才在病房里,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生怕姜震东回来看到他。 申一甲和姜玉慧好上以后,和于纯虹的接触很少。除了那次于纯虹约他在饭店见面,劝他离开姜玉慧,基本没有单位接触的机会。今天见到于纯虹,他更加确信,于纯虹并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姜震东。他与于纯虹今天肯定还会经常见面,他和于纯虹之间,将以一种新的关系,开始新的生活。 晚上十点钟,新房里的最后一拨客人终于走了。 姜玉慧关好门,转身就扑进申一甲的怀里:“这帮小子丫头,真烦死了。” 申一甲嘿嘿笑着:“烦什么?应该高兴才对吧。” “都什么年代了,还闹什么洞房,真土死了。”姜玉慧说着,把小嘴递到申一甲的嘴里。 申一甲亲了姜玉慧一会儿,便抬起头来,松开了她。 “今天真的累了。”申一甲说。 “申秘书!你消极怠工,今天还开始工作呢,你就喊累,不带这么玩的。”姜玉慧说。 “好好,我不怠工总行了吧?”申一甲拦腰抱起姜玉慧。 …… 申一甲揽着姜玉慧的肩膀,慵懒地问:“小慧,你爸和于纯虹的婚期定了没有?” “原来准备十月十号呢,现在马上就到了,肯定来不及了。”姜玉慧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事,就随便问问。”申一甲说,“他们结婚的话,住哪儿啊?你爸现在的房子吗?” “不住那住哪啊?”姜玉慧说,“这套房子不是给我们住了嘛。” “你肯定这套房子是他们结婚用的?”申一甲问。 “你以为呢?”姜玉慧说,“谁知道你是个无房户啊,我让你个小家贼给骗了。” “唉呀,不好意思。”申一甲说,“我特别不好意思,要不咱们回去住吧?” “那不行,不能便宜了于纯虹。”姜玉慧说,“天地良心,她凭什么一分力都没出,就得到这么大的房子啊?” “唉,行行,不唠了,睡觉。”申一甲说。 申一甲考虑到于纯虹的身体不好,便和姜玉慧商量,三天回门这天,不在姜震东的家里吃饭了,姜玉慧很爽快地答应了。申一甲领着姜玉慧去商量买了两套回门礼,送到了姜震东的住处一套,又送到华丽丽的住处一套,当天晚上,华丽丽和自己的做生意的男友安排小两口在饭店吃了饭。 晚上九点钟,申一甲和姜玉慧搭上了去北京的飞机,第二天转机去了海南度蜜月。 新婚小两口在海南玩了一个礼拜,又转机云南,当天晚上在昆明住进了酒店。 晚饭后,申一甲给父母打了一个平安电话,又督促姜玉慧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姜玉慧要打给母亲华丽丽,让申一甲打电话给姜震东。 申一甲接通了姜震东的电话。 “爸,我和小慧到昆明了,给您报个平安。”申一甲说。 “嗯,好,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两个人一起商量。”姜震东的声音软绵绵的。 “爸,小慧和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吧。”申一甲说,“纯虹阿姨怎么样,她的病好了没有,出院了没有?” “唉!”姜震东长叹一声。 “怎么了爸?”申一甲觉得姜震东太反常了。 “纯虹转院了。”姜震东说。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于纯虹不就是身体虚弱,在婚礼上摔了一下嘛,又没有什么外伤,为什么要转院呢? “她转到哪个医院了?”申一甲说,“为什么要转院?” “这边的医疗条件更好一些。”姜震东说。 申一甲立刻发现了姜震东话里的破绽。 于纯虹原来住的第一医院条件也不错啊,医疗条件不好根本不能成为于纯虹转院的理由。 “那纯虹阿姨转到了哪个医院啊?”申一甲说,“需不需要我打个电话关照一下?” “不用了,医院我也很熟。”姜震东说,“一甲啊,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呢,你们在外面就开开心心地玩吧。” 于纯虹到底转到了哪所医院?姜震东并没有告诉申一甲,他感觉很不对头。 第644章 前女友的身体 申一甲觉得,以姜震东的地位,给自己的同居未婚妻于纯虹转个医院,多住几天,好好调理一下是很正常的事。姜震东既然不愿意说,他自然不好再问了。 申一甲和姜玉慧结束了蜜月旅行,回到了蓝河的时候,正好是周末。申一甲和姜玉慧带上从南方买来了特产,当天下午就去了姜震东的家里。 因为姜玉慧有父亲家的钥匙,申一甲没有给姜震东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同时,他很惦记于纯虹的病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出院回来了。 姜玉慧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难道姜玉慧还没有出院吗?申一甲脑子里划了一个很大的问号,应该不会吧,他结婚到现在都已经快半个月了,就算一台手术的话都该出院了,何况于纯虹只是摔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姜玉慧自言自语着,在厨房里一阵翻箱倒柜。家里没有一点可以吃的东西,冰箱里的保鲜层已经清空了,只有冷冻箱里还放着一些鱼和肉,“这是不想过的节奏啊!” 难道姜震东和于纯虹分手了? 申一甲恍然大悟,于纯虹可能想明白了,不想再和姜震东结婚了。于纯虹没有在姜震东这里住,申一甲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申一甲暗暗地为于纯虹庆幸。虽然姜震东现在是他的岳父,但还是倾向于纯虹和他分手,因为两个人的年纪相差太多了。 姜震东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于纯虹才二十多岁,就算她迷恋姜震东的成熟和权势,可是他只是市人大副主任,属于退居二线的角色的,并不是什么多少了不起的实权,况且他的体力也不行了,于纯虹后半生和守活寡没有什么两样。 于纯虹如果离开了姜震东,就算找不到什么有权有地位的人,至少也能找一个年纪相当的吧,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至于姜震东嘛,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他年龄小一些,形象好一些,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中年女干部啊。 姜玉慧关上了冰箱门,进了客厅,申一甲忙给姜震东打了个电话。 “爸,我和小慧回来了。”申一甲说。 “好啊,玩得愉快吗?”姜震东显得很淡定。 “挺好的。”申一甲说,“我和小慧到家里来了,家里没人啊。” “噢,一甲啊,我说话,你听着就行了,先不要告诉小慧。”姜震东的声音还是那么淡定,申一甲感到自己的推测看来真的发生了,于纯虹可能离开了姜震东。 “爸,我听着呢,你说吧。”申一甲本来跟在姜玉慧的后面,听了姜震东的话,转身从客厅退到了厨房。 “纯虹得了一种很不吉利的病。”姜震东说,“这些天我白天上班,晚上一直住在医院里。” “什么病?”申一甲定住了,脑袋嗡地大了。 “白细胞等多项指标有问题,医生已经确诊了,白血病。”姜震东的声音仍然很平淡。 “白血病?”申一甲口吻坚定,“不可能!她不可能得这种病。” “你的根据是什么?”姜震东问。 申一甲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姜震东的问题毫不奇怪,甚至很合乎常理,他凭什么说于纯虹不会得白血病呢? “爸,她的年纪并不大,按理说她不应该得这种病。”申一甲生怕姜震东多想,马上把话圆了回来。 “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无情。”姜震东说,“现在于纯虹还不知道,不过转到肿瘤医院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这种事瞒不了她多久的。” 申一甲正在和姜震东说话,美玉慧从客厅折了回来。 “你跟谁说话呢?”姜玉慧问。 “爸,那我挂了。”申一甲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两人上哪儿疯去了,大礼拜也不着个家。”姜玉慧说着,把头发一甩,“咱们走吧,回妈那儿去。” 申一甲的心里一片乱麻。他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跟姜玉慧商量好了,今天不干别的,就去看看父母,然后回家睡觉,好好休息几天。 此时,申一甲立刻改变了主意,到医院去看于纯虹。 两个人下了楼,申一甲决定把于纯虹得病的休息告诉姜玉慧。 “小慧,我有个事要告诉你。”申一甲说。 “什么事啊,还这么神秘?”姜玉慧说。 “于纯虹得病了,白血病。”申一甲说。 “你说什么?”姜玉慧停下了脚步,“谁告诉你的?” 申一甲半天没有说话,只顾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小车前。 姜玉慧挽住了申一甲的胳膊:“你快告诉我啊,到底怎么回事?” 申一甲仍然停下脚步:“我刚才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我们回来了。可是他告诉我于纯虹转到肿瘤医院了,说是得了白血病。” 姜玉慧沉默了,一只手紧紧的挽着申一甲,身体有点发抖。申一甲静静地看着姜玉慧,另一只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倒霉呢?”姜玉慧说。 “这样吧小慧,我们把这些东西给你妈送去,然后我们就去医院。”申一甲说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申一甲和姜玉慧很快赶到了医院,找到了于纯虹住院的病房。 于纯虹正躺在床上睡觉,姜震东则坐在床头发呆,人明显瘦了一圈。他看见申一甲进来,伸出一个手指,“嘘”了一声,向门外指了指,似乎并不想打扰于纯虹休息。 姜震东向坐在另一侧的陪护点了点头,就低着头往外走。 申一甲并不想马上出来,于纯虹就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睡相静美。 姜震东回头看了看,开门出去了。姜玉慧拉着申一甲出了门,站在姜震东的身后。 “爸,我错了。”姜玉慧的话让申一甲感到很意外。 姜震东摆了摆手,看了申一甲一眼:“小慧啊,不要提了那些事了,我根本也没有怪过你。” 申一甲懵懵懂懂地看着姜玉慧,什么啊就错了?只是当着姜震东的面,他不好多问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姜玉慧问,“她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得这种病?” 姜震东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啊,你说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爸,你说她家是不是有遗传啊?”姜玉慧问。 申一甲扯了扯姜玉慧的袖子,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姜玉慧的逻辑让人难以理解,得了这种白血病就一定是遗传吗?姜玉慧的推断简直不可理喻。 “医生让我把病情告诉她,不告诉她她也会知道,还不如早点告诉她。她有权力对最后的生活有一个安排。”姜震东低着头,“可这叫我如何开口啊!唉,简直太折磨人了……” “不行就让我去告诉他吧。”申一甲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胆子变得这么大。 “还是算了吧。”姜震东说,“我再想想吧。” 申一甲正和姜震东小声交谈,陪护轻轻推门出来,来到姜震东的面前:“姜主任,于科长醒了,在找你呢。” 姜震东连忙点头,向申一甲摊开了手。在申一甲看来,这个摊手的姿势,显得那么无助。 申一甲拦住了姜震东:“爸,不是可以骨髓移植吗?” “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纯虹的母亲不在了,父亲也超龄了,不适合骨髓捐献了。”姜震东说,“而且骨髓移植有很多后患,不能生育,排异风险等等……” 申一甲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姜震东竟然说于纯虹的母亲不在了,不对啊,于纯虹曾亲口对他说过,她的母亲经常会给她打电话,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于纯虹就多次接过母亲的电话。 姜震东怎么说于纯虹的母亲不在了呢?申一甲想问却不敢问。 姜震东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大夫叮嘱过,尽管减少探视,你们既然来了,就进去看一看吧。”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进了病房,见于纯虹平躺在床上,面朝天棚,脸上却带着微笑。 “纯虹啊,小慧和一甲来看你了。”姜震东走向于纯虹,在床边停了下来。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后面转到姜震东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于纯虹:“纯虹,感觉怎么样?” 于纯虹对姜玉慧笑笑,欠了欠身子:“感觉挺好的,没有全身没劲儿。” “你别动了。”姜玉慧说,“我和申一甲出门才回来,就来看你了。” “谢谢你小慧,还有一甲。”于纯虹说,“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出院了。” 申一甲凄凉一笑,静静地看着于纯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回去吧,出门才回来,一定很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于纯虹的目光在申一甲的脸上掠过,“我没事,真的。” 两行清泪从姜玉慧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连忙用手揩去:“纯虹,我对不起你,以前我不应该对你那样,我向你道歉。” “小慧你快别那么说。”于纯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也黯淡下来,“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申一甲很担心姜玉慧控制不住情绪,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忙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一下。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刚才她向姜震东道歉,这会儿又向于纯虹道歉,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冒犯于纯虹了? 第645章 卖身的方式 “让纯虹好好休息,咱们走吧。”申一甲捅了捅姜玉慧的胳膊,学着她的口气对于纯虹说:“纯虹,好好养病,我们会来看你的。” 于纯虹默默点头,垂下的眼帘。 在回家的路上,申一甲开着车,心里一片茫然,姜玉慧也默不作声,不像平常那样多言多语了。 申一甲感到很不妙,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他。 刚才出门时,姜震东出来送他们,说出了一个更加让人心焦的消息。于纯虹的许多监控指标都严重超标,病情一天一个变化,照这样下去,听撑不了多久了。 寻找配型还杳无音讯,即使是能够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也面临的巨大的阻力,于纯虹的身体适不适合骨髓移植,她能不能接受不可预知的后果?巨额的经费从哪里来?移植成功后面临的巨大风险,都人都不敢想下去。 小车开进了小区,申一甲没有进入地下车库,而是在楼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姜玉慧疑惑地看着申一甲:“一甲,为什么不把车开到车库去?” “小慧,今天去医院,我有两个问题没有明白。”申一甲说:“于纯虹的母亲去世了吗?你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纯虹的母亲得了脑瘤,死在了手术台上。”于纯虹说,“结果人财两空。” 申一甲惊讶地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爸和于纯虹都尽力了。”姜玉慧说,“这就是命,没有办法的事。” 申一甲的耳朵一阵轰鸣,于纯虹的母亲竟然得了脑瘤,还死在了手术台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申一甲说。 “那时候我家姜震东在省里学习呢。”姜玉慧扭头看着申一甲,“怎么了,这事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啊?”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这样会叫姜玉慧怀疑他的动机。他很想知道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可又不敢贸然问她。 “小慧,看到你给于纯虹道歉,我真的挺心疼的。”申一甲说,“我看于纯虹并没有记恨你,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你不知道,我爸和于纯虹那点破事,都烦死我了。”姜玉慧说,“我一直到现在都怀疑,于纯虹是不是真心想嫁给我爸。” 申一甲伸手把姜玉慧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静静地坐着。他知道,不出三分钟,姜玉慧就会打开话匣子,把他想知道的东西告诉他。 “唉……”姜玉慧叹了口气,说了起来。 按姜玉慧的说法,姜震东是去望月楼宾馆探望客人的时候认识于纯虹的,但当时只是比较欣赏她,并没有别的想法。 有一件事情,姜玉慧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姜震东推荐于纯虹去省行政学院学习。 姜震东弄到了一个培训转干的指标,因为姜玉慧已经参加工作,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姜震东就把这次培训的机会给了于纯虹。但这个指标不是姜震东直接给于纯虹的,而是通过宾馆的总经理推荐的。 于纯虹去省里培训期间,与姜震东都在省行政学院的干部楼,当时在省里有什么饭局,姜震东就叫上于纯虹,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老乡加校友。于纯虹很快就知道,她来省里学习是姜震东推荐的,就对他产生了一种感恩心理,他们的接触更加频繁了,于纯虹对他也比较依赖。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两个人的关系变了味。 于纯虹的母亲查出了脑瘤,被从县城送到省医大医院治疗。此时家里已经瞒着于纯虹,在当地治疗了两个多月,于纯虹老姨资助的治疗费只剩下几万块钱了。 那时候,于纯虹的母亲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如果继续保守治疗的话,病人已经没有什么康复的希望,而且每天的医疗费用将是一个无底洞,不论有多少钱都填不满。 如果按照医生的建议,立即手术的话,前后费用大概还需要四十多万,病人有可能重新站立行走,甚至做到生活自理。不过有一个前提,癌细胞必须被有效控制。 那次是姜震东打电话通知于纯虹聚餐的时间,于纯虹却在电话里痛哭起来,说自己去不了了,母亲病了。 姜震东放下电话,就赶到了医院,还找到了主管临床的副院长。 第二天,由医院肿瘤专家对于纯虹的母亲进行了集体会诊。 会诊结束后,科主任对姜震东和于纯虹说:“病人被耽误了,现在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保守治疗,但时间撑不过一个月,而且费用很高。一种是马上进行手术治疗,但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如果失败的话,留给病人的时间会更短,如果成功的话,将为病人赢得二到五的生命。” 于纯虹当时就哭了:“你们的结论太残酷了。” 姜震东把于纯虹推到旁边,对科主任说:“家属情绪很不稳定,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好,越快越好,时间就是生命。”科主任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姜震东领着于纯虹来到了医院康复广场,在广场边的椅子上,陪着于纯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姜震东终于开口了。 “纯虹,你到底怎么想的?”姜震东说,“你的父亲已经快被拖垮了,现在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所以你一定要坚强。” “我想给妈妈做手术,她不能就这样等死。”于纯虹说的头一直低着。 “你想到了手机的后果吗?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姜震东问。 “失败的话,我只能认命了。”于纯虹说,“做手术是死,不做手术也是死,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你家里还有钱吗?科主任刚才说了,做这台手术,术前准备加术后一周的的费用,要四十万,你能拿出这笔钱吗?”姜震东问。 “我能拿出十万。”于纯虹说,“家里剩下的钱,加上我攒的嫁妆钱,还有十一万多一点。” “那你不吃不喝了?”姜震东反问道,“病人不吃不喝了?再说这也不够啊?这可不是切个扁桃、割个阑尾那么简单,四十万,以现在的价格,能在松江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那怎么办,我就这些钱了。”于纯虹说。 姜震东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姜主任,你是大领导,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只要能救我妈妈的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于纯虹说。 “你没有男朋友吗?”姜震东说,“你能不能让男朋友想想办法?” “我有个男……性朋友,但他也没有钱。”于纯虹说。 “这样的穷朋友,不要也罢。”姜震东霍地站了起来,“纯虹,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尽快把钱到位,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于纯虹说,“只要能给我妈做手术,让我去死都行。” 姜震东摇了摇头:“没有那么严重,我为你母亲出五十万做手术,你嫁给我。” 于纯虹急切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洁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 “好好,你别为难了,算我没说。”姜震东说,“不要紧,那我也会为你想办法,我就先借给你十万,先让医院做好手术前的准备。” “我答应你。”于纯虹抬起头来,看着姜震东的眼睛,“只要你把钱到位,我今天晚上就跟你走。” “不不,我可不愿意强人所难,趁人之危,你一定要想好了。”姜震东说,“纯虹,我真的很喜欢你,本来我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是今天我发现你是需要我的,我觉得很荣幸。” “你不用说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于纯虹说,“钱呢,希望你马上把钱打到医院,晚上我就和你在一起,我说话算数。” 姜震东在地上转了两圈,回到于纯虹的面前,看着她热切的目光。 “我不是要你陪我,而是要你嫁给我。”姜震东说,“给我当夫人,你懂吗?” “我明白。”于纯虹说:“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如果你嫁给我的话,等你母亲好了,我会给她雇一个专职保姆,每天二十四小时料理她的生活。”姜震东说。 “谢谢你的好心。”于纯虹说,“你不用不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说话算数,我不认为你是趁人之危,你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我,我懂得感恩。你如果真的娶我,我会做一个负责任的配偶。”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现在就打电话提款。”姜震东说着,掏出了手机,迅速按下了通话键。 于纯虹忽然拦住了姜震东:“姜主任,你不会后悔吧?” “我担心你后悔!”姜震东对着话筒说,“您好周主任,我是姜震东,我们人大的于纯虹同志同意给母亲做手术。”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召集开会,研究手术方案。”周主任说,“对了,费用什么时候打进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今天晚上五点之前,共计五十万元,足额打入医院的帐户。”姜震东对着于纯虹点了点头。 第646章 要男友还是要母亲 姜震东刚放下手机,于纯虹就跳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谢谢你……” 于纯虹的这个动作,让姜震东措手不及。他僵硬地抱着于纯虹,任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纯虹,下来吧,让人看到不好。”姜震东说着,把于纯虹放了下来,随手掏出了手机。 于纯虹盯着他的手机,目光里充满期待。 姜震东十分镇定,就像演员拍戏一样,麻利地按下了通话键。 “小慧啊,你现在方便不方便?”姜震东问。 “姜秘书长亲自打电话来,什么事啊?”姜玉慧问。 “我有个急事,你去帮我办一下。”姜震东说。 “什么事这么急,还非得我去办啊?”姜玉慧说,“你们市政府的那些干部呢?你这个秘书长当的,真是的。” 姜震东干笑了两声:“这个事别人都办不了,只有你能办。” “那你说吧,到底什么事?”姜玉慧说。 姜震东当着于纯虹的面,告诉自己的女儿姜玉慧,在家里的书房里,书架最上层的那本《金融知识手册》里,夹着一张存折。他让姜玉慧拿着存折,去附近的银行,取出五十万元,打进他身上带着的银行卡里。 “五十万?”姜玉慧大惊,“这么多,你要五十万做什么啊?你要给我换台好车吗?” “你想得太多了吧,你那台车还不算好车吗?”姜震东说,“你要真换换好车,以后嫁了人,让你的老公给你换吧。” 姜玉慧并没有火人:“那你要干什么啊,是不是要给我买房子啊?车可以不换,房子不能不买吧?” “唉,这孩子,让我给惯完了。”姜震东嘴对着手机,眼睛却看着于纯虹。 “我说老姜,你就我这么一个闺女,留那么多钱干什么啊?”姜玉慧说,“赶紧给我花了吧,省得以后被人查个财产来源不明。” “小慧儿,我没时间跟你罗嗦了,我在说正事呢。”姜震东在于纯虹的面前显得特别自信:“我的同事母亲病了,手术急用钱,一天都耽误不得,你马上去办吧,办好之后电话通知我。” 姜玉慧这时才知道父亲取钱的目的,别的事她可以拦着,可是借钱救命的事,她就不好说什么了。她挂断手机,很快就赶到家里,半个小时之后,她把五十万打到了姜震东的银行卡里。 姜震东打完电话,就和于纯虹一起去了医院收款处交了二十万元,然后去银行把剩下了三十万转到了于纯虹的银行卡上。 于纯虹说话算话,当天晚上就让父亲护理母亲,自己要和姜震东住在一起。 姜震东当然没有答应,让于纯虹晚上在病房陪母亲,换他的父亲去门外的小旅店睡觉。 这天晚上姜震东很晚才离开医院,第二天早晨,又买了早餐,给于纯虹父女俩送到了医院。 在手术前,科主任亲自找于纯虹做过一次长谈,把手术的风险和可能导致的后果进行了介绍,但于纯虹并没有听进去,执意要给母亲手术,把母亲抢救过来。 后来科主任又与姜震东进行了半个小时的交流,把于纯虹的态度告诉了他。 姜震东问周主任:“手术失败就不用说了,如果手术成功的话,肯定能延续二到五年时间吗?” 周主任点头:“这个问题不大,但手术的风险很大。” “那就按于纯虹意思来吧。”姜震东说,“我特别能理解她的心情。” 经过了两整天的准备工作,手术于第三天上午九点手术开始。 姜震东和于纯虹,还有姜震东临时雇来的护理员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口。 下午两点钟,手术提前结束了,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五个小时。 主刀的科主任第一个走出来,姜震东和于纯虹立刻把周主任围上了。 周主任摘下了口罩,低下了头:“很遗憾,手术没有成功。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病人的细胞繁殖过快,已经牵连脑干,如果强行摘除的话,有可能变成植物人,甚至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于纯虹听了,顿时蹲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据周主任介绍,手术只进行了三分之一,最后不得不中止了,只切除了没有风险的细胞,以缓解病人的脑压和病情,但最大的细胞没有切除,脑干血管受压过大,随时有破裂的危险。 “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姜震东问。 “最乐观的结果就能多撑几天,准备后事吧。”周主任说。 半个月以后,于纯虹的母亲去世了,姜震东又帮助于纯虹处理了母亲的后事。处理完丧事后,姜震东和于纯虹回到了省城松江,白天上课,晚上住进了一家宾馆里。 于纯虹学习结束进入了实行阶段,姜震东把她的关系落到了市人大办公室,姜震东离开市政府,调到市人大担任党组成员,副主任人选,都是后来的事了。 姜玉慧一直惦记着给姜震东打去的五十万元。她的母亲华丽丽经常旁敲侧击地提醒她,让姜震东给她买一套房子。她有一次打电话提起那借出的五十万,姜震东却吱吱唔唔,就是不肯告诉她这五十万元还了没有。 姜震东去了人大以后,姜玉慧很快就发现他与于纯虹的关系非同一般,又一打听,才知道于纯虹原来是省里干部班的学员,她在省城培训的时间,正好与姜震东的学习时间重合了。 一天晚上,她去了姜震东的住处,想好好问问他,那五十万到底哪儿去了,是不是让于纯虹挥霍了?结果她把姜震东和于纯虹堵到了屋里。 “小慧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纯虹阿姨。”姜震东说。 姜玉慧一听就来气了,就于纯虹那副被人**、失血过多的样子,到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阿什么姨?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阿姨呢?”姜玉慧说,“我说你怎么跟我妈过不下去了呢,原来被这个骚货缠着呢。你说,那五十万哪儿去了?还骗我,说什么治病了,手术用,鬼才相信呢?你那小逼怎么那么值钱呢,干一次就五十万啊?” “小慧,你说话简直太难听了。”姜震东也怒了,“你现在就滚!我没有你这个闺女,以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再踏进这个家门。” 姜玉慧没要到钱,却被姜震东扫地出门了。 申一甲听到这里,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有点过于自信了,只知道于纯虹背叛了他,却不知道多问一个为什么。 他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于纯虹的母亲转院到省里以后,她来管他借钱的话,他该怎样答对?他会给她凑齐五十万吗?他拿不出这么多钱。 问题就出在这里。 于纯虹把母亲的生命当成了自己的一切,然后不顾一切地投入了姜震东的怀抱。虽然她的母亲最后还是走了,但她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因为她已经尽力了。 申一甲在想,如果于纯虹当时回蓝河找他了,要筹集五十万给母亲做手术,他会有什么办法呢?他会借钱,也许借不到五十万,但他应该会尽力。 可是去管谁借钱呢?借了钱怎么还呢?什么时候能还完呢?现在想来,真是有点后怕。 问题是她根本没有找他,甚至完全向他隐瞒了母亲患病的事实,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他一个字。她可能不会想到,于纯虹这么快就会把这一切告诉他。 “小慧,我送你上楼。”申一甲说。 “一甲,你什么意思啊,送我上了楼,你做什么啊?”姜玉慧问。 “宫书记这几天就要回来了。”申一甲说,“你回办公室准备一下。” “那我自己上楼吧,你去吧,快点回来。”姜玉慧不容分说就下了车,向申一甲招了招手。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晚上经常在外面活动,并不怕走夜路,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向姜玉慧鸣了一下笛,就调转车头,驶向小区大门。 宫书记并不是马上就回来,他也不是回单位,而是要去婚前的住处,去找于纯虹让他戴的那个手镯。 申一甲很快就来到了原来的住处,随手开了灯,屋里不股干燥的气味。他直接进了卧室,来到电脑桌,打开抽屉,找着那个手镯。 他曾经是那个反感那个手镯,甚至一度想他它扔掉。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完全变了,那个手镯是那么珍贵,他生怕遗失在哪个角落里,以后再也找不到它。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银手镯,轻轻地戴在腕子上,目光久久不愿移开。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没有机会向于纯虹道歉了,他即使有机会向于纯虹道歉,也解不开他们之间的误会了。 于纯虹在母亲的生与他的爱之间,断然地选择了前者,她的心并没有被权力和金钱收卖,只不过是和姜震东做了一次生易,自己把自己卖掉了而已。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她后来和姜震东在一起,甚至要嫁给他,不过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理。和姜震东结婚,应该是她在履行自己对别人的承诺。 申一甲把那只手镯从腕上摘下来包好,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准备找个时间,把它还给于纯虹。 第647章 给小后妈送饭 申一甲想找个机会去医院看看于纯虹,却碍于姜震东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早晨起来,申一甲和姜玉慧商量每天给姜震东和于纯虹送饭,姜玉慧却皱起了眉头。 “我也在想这件事呢。”姜玉慧说,“得了病也得吃饭啊,不吃饭身体更吃不消了,可是我不会做饭啊。” “那就我来做吧。”申一甲说,“趁着宫书记还没回来,我可以在家里好好琢磨琢磨。” “那行,你来做,我去送。”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想,姜玉慧送饭也不是不行,但那样他就没有机会见于纯虹了。他不知道于纯虹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万一知道了,能不能经受住这残酷的打击。 “我来送吧。”申一甲说,“你上你的班,我这几天正好没什么事,你在家的时候,负责帮我买点东西,摘摘菜、洗洗菜就行。” 姜玉慧知难而退,点头答应了。 申一甲虽然这么说,其实他根本没有指望姜玉慧能帮上他什么,她早晨上班,晚上下班,哪有时间帮他做饭啊。她能同意他去送饭,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姜玉慧一走,他就去了超市,买了一些副食和青菜,回到家里认真地研究起菜谱来。 他做好了两个人的饭菜,十点半就出门了。到了于纯虹的病房,还不到十一点呢。 申一甲还没有开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身一看,是姜震东,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兜,里面鼓鼓囊囊的。他一搭眼就明白了,饭送重了。 “一甲,你怎么来了,你那边工作重要,还是我来送饭吧。”姜震东说。 “宫书记不是还没回来嘛。”申一甲说,“我这几天正好没事,就在家做了点饭。” “小慧上班了?”姜震东问。 “她上班了。”申一甲说,“是她让我做饭送过来的。” 姜震东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孩子,真难为她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朝床上看着。于纯虹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姜震东走到床上,在于纯虹的头了摸了摸,于纯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梦见我妈妈了。”于纯虹说,“你不该叫醒我。” 姜震东又抓住于纯虹的手握了握:“我刚才去单位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就给你送饭来了。” “我不饿,不想吃。”于纯虹看到了姜震东身后的申一甲,“一甲来了,你那么忙,不用来了,我没事。” 申一甲清楚地看见,于纯虹说话的时候,眉毛深深地皱了一下,有些黯淡的脸上,却挂着笑容。 姜震东转身与申一甲对视了一眼,便从塑料兜里取出了两个圆柱形的饭盒。 “纯虹,喝点小米粥吧,再吃点鱼丁和小咸菜。”姜震东打开了饭盒。 “我不想喝粥了,想吐。”于纯虹的声音很淡定,“把咸菜拿过来吧。” 申一甲尴尬地站在旁边,发觉自己的出现似乎有点多余。 “一甲快坐吧,不要站着。”于纯虹说。 申一甲点头一笑:“我也送饭来了,你要是不想喝粥的话,我这里做了大枣银耳木瓜汤,你喝一点吧。” 没等于纯虹答话,姜震东就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申一甲:“嗯,这个好,这个纯虹能吃。一甲啊,是你做的,还是在外面买的?” “我是照着菜谱做的。”申一甲一阵惊喜,“我还做了西芹腰果、虾仁瓜片,还有一块奶油蛋糕。除了蛋糕是我买的,其它都是我做的。” “一甲厉害啊,比我强。”姜震东说着,凑了过来,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了布兜。 申一甲很了解于纯虹的包含习惯,西芹腰果、虾仁瓜片,还有奶油蛋糕,都是她愿意吃的。还有一些女士菜,他考虑于纯虹不能吃太多甜的,就没有考虑。 “辛苦了一甲,谢谢你。”于纯虹说,“我一个人病了,给你们大家添麻烦,我太过意不去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姜震东从床上扶起于纯虹,让她半躺半坐在床上。 申一甲把帮助姜震东把饭盒兜里取出来,心里踏实多了,于纯虹能吃上他做的菜,而且是她最喜欢吃的,他觉得心里特别安慰。 他忽然理解于纯虹了,她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他,选择姜震东,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他现在对她不仅没有怨恨,反而有一丝愧疚,他对于纯虹关心得太少了,自己的能力太有限了。 “我喂你,我女婿不会笑我吧?”姜震东把于纯虹的头发顺到了脑后。 “我只负责张嘴,我真的不愿意动了。”于纯虹笑着看了看申一甲。 陪护凑到姜震东的近前:“姜主任,我来喂纯虹吧。” “谢谢,不用了,我来吧。”姜震东说。 申一甲觉得姜震东陪护都不用,自己更多余了,他这样盯着于纯虹,她肯定不好意思吃,不如回避一下吧。 他拿起墙角的塑料手盆,离开病房,来到水房,故意站在窗前磨蹭了一会儿,估计于纯虹应该吃完饭了,便端着手盆回到了病房。 申一甲与正在出门的陪护险些撞在一起。 申一甲慌忙往后退了两步,见陪护的手里拎着一把拖布,拖布头湿淋淋的。 “纯虹吐了。”姜震东说,“刚喝进去的汤全吐出来了,一点也没下去。” 于纯虹侧卧在床上,脸冲着门口的方向:“不好意思,申一甲做的汤味道很好,只是我没有福气享受了。” 申一甲把手盆放好,两手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你休息一会儿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姜震东说。 “你别骗我了。”于纯虹一阵冷笑,“你没有对我说实话,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我现在全身到处都疼,我感觉自己都要死过去了,我不想这么痛苦。” “我去找大夫,我这就去找大夫。”姜震东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向申一甲点了点头。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出来,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申一甲看到姜震东铁青的脸,知道到了向于纯虹摊牌的时候了。 “省人大来领导了,我一会儿还得赶回去。”姜震东看了看腕上的表,“最快也要到下班才能过来。” “爸,你去吧,我今天没事,就在这儿多呆一会吧。”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现在还没有告诉她病情吧?” “纯虹很敏感,好像察觉了什么,见到我就说我在骗她。”姜震东说,“我实在不忍心向她摊牌,那对她太残酷了。” 沉默,寂静,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申一甲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于纯虹呢?如果不告诉她,她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那时候就没有机会向她解释了,搞不好她会埋怨恨姜震东。 现在正在到处寻找可供移植的骨髓配型,姜震东都把电话打到了三大直辖市,到现在也没有结果。如果匹配的患者找到了,进行骨髓移植前,于纯虹是有权力知情的。 不行,必须尽快告诉于纯虹。 “爸,你要信得过我的话,我来告诉她吧。”申一甲说。 姜震东疑惑地看着申一甲,没有说话。 申一甲不怕姜震东怀疑他和于纯虹的关系,于纯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爸,你走吧,我向你保证,一定让她平静地接受现实,然后和我们一起进行最后的抗争。”申一甲双手抓住了姜震东的胳膊。 “一甲……”姜震东的声音有颤抖,“我不是懦弱,我是受不了她那满是期待的目光。” 姜震东说完,就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 申一甲见状,眼泪叭叭地掉了下来,连忙转过身去,不停地在脸上用力地抹着,暗自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 到了这一刻,申一甲终于意识到,姜震东是真心爱着于纯虹的,爱的程度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自从他听姜玉慧讲述姜震东救济于纯虹的过程以后,申一甲对姜震东的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恨姜震东,相反倒有一点庆幸,庆幸于纯虹遇到了姜震东这样有能力帮助她,又愿意帮助她的人。 姜震东当时帮助于纯虹的条件是娶她回家,她其实完全有权力拒绝,过后也可以反悔,可是于纯虹没有这样做。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她没有能力拒绝姜震东。 “爸,你相信我吧。”申一甲说,“我一定好好对她说。” “那就拜托你了。”姜震东说,“我得赶紧走了,我和纯虹打个招呼。” 两个人重新回到病房,于纯虹立刻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们,眼眸在不停地晃动着。 “纯虹,大夫不在。”姜震东凑到于纯虹的近前,“一会儿让一甲让大夫谈一谈吧,我单位还有事,晚上再来陪你。” 于纯虹“嘻”地笑了一声,“你又骗我……” “就算我骗你,申一甲也会骗你吗?”姜震东说,“相信我,要坚强,不要向命运低头。” “我知道了,你走吧。”于纯虹说,“工作要紧。” 申一甲把姜震东送出门外,被姜震东拦住了:“不要着急,慢慢说,一定不要着急。” 申一甲点了点头:“爸,你放心吧。” 第648章 你别走 申一甲回到病房,来到于纯虹的近前,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纯虹,不舒服吗?”申一甲问。 “疼……”于纯虹的声音很冷。 “你哪儿疼?”申一甲问。 “心疼。”于纯虹闭上的眼睛。 申一甲傻眼了,他似乎猜到于纯虹想对他说什么了。他转身看了陪护一眼,他能说什么呢?这个陪护是人大的干部,不可能不知道姜震东和于纯虹的关系,他可是姜震东的女婿啊! “你们两个,留一个就够了。”于纯虹说。 申一甲明白于纯虹的意思,她有话想对他说,她想单独和他在一起。 陪护在床对面看着申一甲:“申秘书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申一甲果断地摇头:“姜主任让我多陪纯虹阿姨一会儿,下午我还要找医生聊聊。” 他特意把阿姨两个字说得很重,免得陪护多想。 陪护也很坚持:“我姜主任点名把我要来护理于科长的,我肯定不能走,再说我也不敢走啊!” 申一甲轻轻地点头,冲陪护笑了笑,要是一般心眼多的人,听了他的话,肯定就回避了,可是她却很固执,很负责,真是很难得。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申一甲站起身来,准备支走这个陪护:“我去看看大夫来没来,你要不要去找一下护士,问问有下午有没有药?” 申一甲这一招果真奏效了,陪护看了看闭着眼睛的于纯虹,跟着申一甲出了门。他往远处指了指,领着陪护又来到了走廊尽头,陪护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你回去吧。”申一甲直接下了逐客令,“刚才姜主任交待我,把于纯虹的病情告诉她。我可能要和她深聊,好好开导她一下,估计至少得一下午。” “噢,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走。”陪护说。 申一甲告别陪护,独自回到了病房。于纯虹睁开眼睛看了看,又闭上了。他想着可能马上就把病情告诉于纯虹,心里一阵战栗。 他发现于纯虹的头上亮晶晶的,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层细汗。他立刻拿起被角的纸巾,在她的头上、脸上轻轻地沾着。细汗很快被擦掉了。 于纯虹睁开了眼睛,又闭上了。申一甲发现,她的眼角湿润了,两颗泪珠顺着脸庞滑了下去。 “一甲,谢谢你来给我送饭。”于纯虹忽然说话了,“以后你就不用来了,太麻烦了,医院里有现成的饭菜,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不麻烦,你要是愿意听的话,我会天天给你送。”申一甲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坐得离我稍微远一点,姜震东看到会不高兴的。”于纯虹说。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姜主任让我留下来的,让我陪你说会话。” “你也学会说说谎了,他不会让你陪我说话的。”于纯虹说,“他哪点都好,就是不喜欢我和男人说话。” “真是姜主任让我留下的。”申一甲说,“他下午不能陪你了,要下班以后才能过来,他让我去找医生谈一谈。” “她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可就是不告诉我。”于纯虹目光黯淡,“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恐怕不行了。” 申一甲听到于纯虹的话,感到很意外,她也不糊涂啊,心里对自己的病似乎有所预感。 “每次大夫和护士进来,都会看我的胳膊,还有腿。”于纯虹轻轻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胳膊,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些红色的斑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都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只是不想告诉我。” 申一甲的目光下移,落到了她腕上的那只手镯。他拿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只手镯,没错,就是他给她买的。 于纯虹的手轻轻挣了回去:“小心让别人看到。” 申一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顿时心如刀绞。这双手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个纹络,如今,他再也不能随便地拿起这只手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只手镯,打开了两层包装,然后拿起她另一只手,准备给她戴上,不料于纯虹的手缩了回去。 “你不要这样。”于纯虹说,“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申一甲觉得于纯虹可能没有看到这只手镯,而是以为他要拉她的手,否则她不会如此抗拒的。他再一次抓住了于纯虹的手,她只挣了一下,就放弃了。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这样抓她的手,经常这样抱起她,亲吻她,她往往挣扎一下,就像这样放弃了抵抗。 申一甲小心翼翼地把手镯戴在于纯虹的手腕上,她的眼神有些惊异,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要给我戴这个东西,你已经是有家的人了。”于纯虹说。 “这个手镯本来就是你的,我现在不过是还给你罢了。”申一甲说。 于纯虹抬起胳膊,看了看那只手镯,淡淡地笑了笑。 “我原来说过,如果我们走散了,凭这对手镯相认。”于纯虹的泪水又流了下来,“你是要和我相认吗?” “是,我就是来和你相认的。”申一甲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姜玉慧告诉我的。” “小慧太没有城府了,这样会吃亏的。”于纯虹带着埋怨的口气,脸上却流露出着笑容,“你和我相认什么呢?你已经有了老婆,我也有了丈夫,虽然他们是父亲和女儿,但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我和姜震东没有结婚,那是因为母亲走的时候太短。” 申一甲见于纯虹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忙对她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于纯虹做出要呕吐的样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纯虹,你歇一会儿吧,你可能累了。”申一甲为她掖好被角。 “我不累,我趁着现在还能说话,就和你说一会儿。”于纯虹说。 申一甲站起来,想让于纯虹平静一下,这样情绪长时间激动,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于纯虹举起双手,看着腕上的两个银手镯:“这是我最便宜的首饰了,但它是我最喜欢的首饰,我从省里学习回来,把许多首饰都卖掉了,可是姜主任又给我买了许多,可我还是最喜欢这个手镯。” 申一甲不敢相信于纯虹的话,但又不得不相信她。 “母亲得了脑瘤,被大夫当成了血栓,在医院里治了两个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说,老姨的二十万也没有了。”于纯虹说,“后来我跟老姨说,我有钱,不用了。” “现在就这样,看病贵,慢慢就好了。”申一甲说。 “我的病不会是白血病吧?医院给我做的是什么?化疗?大夫骗我,说是理疗。”于纯虹看着申一甲的眼睛,“这种病我知道,先要钱后要命,有多少钱就走多远的路。” “纯虹,你不要说了,现在姜主任,我,还是小慧,都是你的亲人。”申一甲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不会看着你倒下的。”申一甲听着于纯虹的话,发现自己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了,于纯虹的跳跃性太强了,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别逗了,我欠你们太多了。”于纯虹说,“我不想欠你们更多了。” “纯虹,你这是什么话呢?”申一甲说,“不什么欠不欠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一甲,我说得不对吗?我欠姜震东一大笔钱,六十万?七十万?甚至更多?我说不清楚,可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这些钱;我欠小慧一个母亲,姜主任本来可以不离婚的,可是因为我他离婚了。”于纯虹说,“我欠你……欠你一个爱……你说我是不是造了孽?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要惩罚我?” “你没有造孽,是生活对你太不公平了。”申一甲没法再听下去了,于纯虹现在病得这么重,决不能让她太冲动了,那样对她可能是致命的,“姜主任为你的母亲治病,为你花钱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有什么负疚感。” “我为什么不能有负疚感?”于纯虹说,“姜震东要想找女人,可以随便找啊,只要他有钱,现在三百五百就能和女人上床,他犯得着把钱都花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申一甲被于纯虹问得哑口无言,这都是什么逻辑啊!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纯虹,你不要考虑钱的问题了。”申一甲说,“我现在不需要房子了,我明天就把买房子的钱都拿来,给你治病!” “我不想!”于纯虹说,“我不想你们辛辛苦苦积累的财富,就这样送进医院,最后我走了,你们也变成穷光蛋。” “纯虹,你休息一下吧。”申一甲不想让于纯虹再说下去了,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于纯虹轻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申一甲把她的双手放进被里,又掖了掖被角。于纯虹任他摆布,眼睛却一直看着他。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和于纯虹的交流比较困难,有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在这短短的一年里,于纯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与折磨,可是她从中得到的并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深深的自责,这还是他认识的于纯虹吗? 于纯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申一甲的手:“一甲,你别走。” 第649章 无底洞 “我不走,我不走,我……我去看看大夫来没来……”申一甲发现于纯虹的脸色有点发红,额头上又沁出了细汁,必须让她歇一会儿了。 他取了毛巾,用温水搓了搓,给于纯虹擦了脸。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申一甲对于纯虹说。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申一甲低着头,来回走了两圈。其实找大夫只是他让于纯虹休息的托词,他本来担心于纯虹让他套套大夫的真话,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兴趣。 不过申一甲又改主意了,他决定去大夫那里了解一下于纯虹的病情,那样他心里就有底了。 戴着眼镜的主治医生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申一甲凑到他的身边,对大夫说:“贺大夫,我是于纯虹的亲属,想了解一下她的病情。” 贺医生直起身来,招呼申一甲坐下。 “我正有事要找于纯虹的家属呢。”贺医生说,“这几天的化疗指标不好,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什么准备?”申一甲愣了。 “做病危准备。”贺医生说。 “不是在寻找合适的供体吗?”申一甲说。 “找当然要找,不过能不能找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我觉得奇怪,现在患者连自己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怎么能为他寻找合适的供体呢?”贺医生问。 “这两天我们就会告诉患者。”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病情要抓紧时间告诉她,下一步找到合适的配型,才能进行骨骼移植,而且要经过本人签字,如果她连自己的病情都不知道,那怎么能签字呢?” “合适的配型什么时候能找到?”申一甲问。 “那不好说,也许明天就找到了,也许永远也找不到。”贺大夫说,“病人的后事准备好了没有?” “这个……这个……”申一甲被大夫问得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贺大夫。 “我已经跟人大的那个姜主任说过了。”贺大夫说,“就算是患者和家属都同意做骨髓移植了,也不敢说一定会找到合适的配型,而且要看患者的身体情况,还要充分考虑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不良反应。” 申一甲听贺大夫的意思,好像并不主张给于纯虹做骨骼移植,真是怪事了,他以前听说过,白血病患者做骨髓移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救命之策啊! 申一甲的心里很不爽,这个大夫怎么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呢?难道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按理说,他不应该不知道姜震东是谁,而且姜城东肯定找过院领导,他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对。 “大夫,做骨髓移植大概需要花多少钱?”申一甲问。 大夫沉默片刻:“这个不一定,三十万到六十万吧。” “病人现在这种情况,首先还是化疗,其次是还是化疗。”贺大夫说。 申一甲明白大夫的意思,无非是说化治重要呗。可是他同时还要家属准备后事,那么说化疗还是不能救命啊,或者说只能延缓病情。 申一甲准备亮出自己的身份,套一套大夫的真话。 “贺大夫,我是咱们蓝河市委书记的秘书,于纯虹的病拜托你了,一定要给他抢救过来,我先谢谢你了。”申一甲说。 “市委书记的秘书?”贺大夫瞪大了眼睛。 申一甲深深地点头,没想到自己的话真的起作用了。 “别说你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就是市委书记来了,我也是这么治。”贺大夫说。 申一甲暗暗佩服这位贺大夫,很有钢啊,只可惜市委书记要是真的来的,肯定不会找他治病。唉,连他这个市委书记的秘书都不好使,那姜震东这个人大主任,还是个副的,就不一定能起多大的作用了。 真是县管不如现管啊,申一甲在心里感慨。 不过都这种时候了,和贺大夫叫真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自讨苦吃。 “咱们卫生局局长我也很熟,有机会我把他找来,咱们没事喝点酒。”申一甲的话这回奏效了,贺大夫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找我们的人太多了。”贺大夫说,“你说来到这里的患者,哪个不认识院长、副院长啊,就别说什么科主任,护士长了,就连那插尿管的小护理都会给我们介绍患者啊,我都麻木了。” 申一甲点头称是:“贺大夫,你是专家,你说于纯虹这种情况,做一个骨髓移植,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贺大夫笑了:“申秘书,既然你认识我们卫生局的局长,我就和你说实话吧。” 申一甲盯着贺大夫的眼睛,心里真不容易啊,说了半天,贺大夫才说实话,赶情刚才都是假话。 “做骨髓移植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要是真建议你做这个,你们还能在这里治吗,早就跑到北京找名院名医去了,我们还挣谁的钱?拿什么挣钱啊?你说是不是?”贺大夫说。 “那是那是。”申一甲赔着笑,天啊,原来这个坑这么深啊。 “其实我们医院也能做,也不比北京差到哪里。”贺大夫说,“可是我这么说,你信吗?” 申一甲是不信,就这种大夫,这付德性,要能把病人治好那就有点奇怪了。 “其实吧,你要想省钱,还有一种办法。”贺大夫说,“在找不到供体的情况下,可以进行自体的干细胞移植,费用呢也会低很我。” “真的?”申一甲问。 “那还假了,一般人我还真不告诉他。”贺大夫说。 “谢谢,谢谢,谢谢贺大夫。”申一甲说:“大夫,如果是做移植的话,你更倾向于哪一种方法呢?”申一甲问。 “这个你就有点难为我了。”大夫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我只能提供一些建议,供你们自己选择。至于具体做哪一种,还要你们自己拿主意。” 申一甲觉得已经没有与贺大夫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这个人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看来还真得把于纯虹的病情尽快告诉她,然后马上转院,去北京做骨髓移植吧。 申一甲离开了医生室,思绪恍惚,一种难以言的绝望在他的心中弥漫。 他悄悄推开病房门,从门缝挤了进去。他这样主要是不想影响于纯虹休息。可是他发现自己又错了,于纯虹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样?”于纯虹问:“大夫怎么说的?” “纯虹,你休息一会儿吧。”申一甲说,“大夫说了,病人要多休息。” “我睡不着。”于纯虹把目光移开。 申一甲的心里斗争很激烈,到底要不要把病情如实告诉于纯虹呢?她接受不了怎么办?她不相信怎么办?这样一个如花的姑娘得了这种病,老天对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纯虹,大夫回来了。”申一甲咬了咬牙,准备把她的病情全盘托出。 “我得了很不好的病是不是?”于纯虹问。 申一甲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别处。这对于纯虹太残酷了,他实话说不出口。 “那大夫到底说什么了?”于纯虹问,“你为什么瞒着我,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 申一甲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纯虹,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我们都会全力以赴帮助你。” 护士推门进来,把一张单一递给申一甲。 “该交费了。”护士说。 “交多少?”申一甲问。 “已经欠了一万多了。”护士说,“先交五万吧。” 听了护士的话,申一甲立刻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偏要当着于纯虹的面问这种事呢? “好好,不是问题。”申一甲摆了摆手。于纯虹就在床上听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给她带来什么压力。 护士转身出去了,申一甲立刻跟了上去。真是见鬼了,他刚从医生室出来,这边护士就来催费了,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护士,于纯虹这边花了多少医药费了?”申一甲问。 “已经交了二十万。”护士说,“再交五万的话,就二十五万了。” 申一甲停下了脚步:“谢谢。” 这才住了几天啊,二十万就进去了,怎么没听姜震东说起啊?唉,也真够姜震东喝一壶的,于纯虹的母亲刚去世,姜震东拿了五十万,于纯虹又病倒了,姜震东又拿了二十万,这哪里是医院啊,这不是无底洞吗? 申一甲立刻拿定主意,这五万块不能告诉姜震东了,他来替于纯虹交上吧。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病房,想跟于纯虹打个招呼,回家去取存折,然后去银行提款。 “纯虹,你睡一会儿吧。”申一甲说,“我出去一趟,半个小时就回来。”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去,你去取钱对吧?”于纯虹笑了,“姜震东知道了,会怀疑你的。” “怀疑我什么?”申一甲呆立在那里,自己光急着取钱,倒没有想那么多。 “怀疑我们的关系。”于纯虹说,“那样会让姜震东觉得很不正常。你是他的女婿,凭什么为什么交医药费啊?” 申一甲转过身去,不敢看于纯虹的眼睛。她说得没错啊,他怎么没考虑姜震东的感受呢? 第650章 最后的温柔 “纯虹,谢谢你的提醒,我听你的。”申一甲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床前。 于纯虹把身体转了过来,向申一甲伸出一只胳膊。 “一甲,过来陪我一会儿,我睡不着。”于纯虹说。 申一甲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于纯虹一个躺在那里,也没有一个陪着说话的人,的确非常寂寞无聊。 “一甲,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错过了你。”于纯虹说。 申一甲听了于纯虹的话,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于纯虹的话很大胆,很直白,他终于明白她心里一直在想什么了。 可是木已成舟,一切都为时已晚。 “纯虹,我特别理解你。”申一甲说,“都怪我想得太简单,对你的关心太少,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诅咒我吧,你惩罚我吧!” “真的不怪你,要怪只怪我自己。”于纯虹说,“我不想拖累你,真的,这可能就是我当初选择姜震东的原因。” 申一甲鼻子一酸,转过身去。 “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陪着我。”于纯虹说,“能够得到你的原谅,我已经知足了,只是有一点不舍。” 申一甲猛地想起,结婚前与于纯虹最后那次面谈了。 那次是她把他约到了饭店里,口口声声让他离开姜玉慧。 “纯虹,你很不喜欢姜玉慧吗?”申一甲试探地问。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于纯虹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我曾经央求你离开姜玉慧,你一定很不理解。” 申一甲不敢承认,也不想否定。于纯虹说是对,他当时确实很不理解,现在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我不想面对你,不想面对她,这简直太折磨人了,比杀了我还难受。”于纯虹说,“我承认我的想法太天真,太自私了。” “好了,咱不说这个了。”申一甲试图阻止于纯虹。他终于明白于纯虹为什么不想让他娶姜玉慧了,如果于纯虹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她早晚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但没想到这么快。”于纯虹说,“没想到我的迷底这么快就被你解开了。” 申一甲勇敢地抓住于纯虹的手,轻轻抚弄着,她轻轻挣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他的心里很矛盾,如果这样呆下去,医药费怎么办?会不会影响于纯虹的治疗?于纯虹和他说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在拖延时间,不让他去取款? 申一甲想了一会儿,准备找到借口,离开这间病房,只要离开这里,他就有办法拿到医药费。 “纯虹。”申一甲极尽温柔地说,“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 于纯虹很洒脱地松开了他的手:“去吧。” 申一甲出了门,掏出手机,调出了吕良的电话号码。他并不是要找吕良,而是想通过他找娟子。 他已经好久没有去阴阳穴推拿店了,主要还是不想打扰娟子和吕良的婚后生活。 “吕良吗?”申一甲问,“娟子在不在?” “师傅,你稍等……”吕良的声音。 “一甲哥,什么事啊?”娟子的声音。 “娟子,有件事麻烦你。”申一甲说。 “不要这么客气啊,什么事说吧。”娟子说。 “是这样,我现在急需五万块钱,你能不能帮我凑一凑?”申一甲说。 “一甲哥,出什么事了?”娟子问。 “噢,有个朋友住院了,急用钱。”申一甲说。 “手头可能没这么多,你稍等下行不行,我让吕良去银行取。”娟子说,“也快,银行并不远,二三十分钟吧。” “行行行,太好了。”申一甲说,“谢谢娟子,关键时刻还得是娟子啊。你放心,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你怎么忽然客气上了。”娟子说,“你不要忘了,这个推拿店还有你的股份呢。” “这是两回事。”申一甲说。 娟子的话倒是提醒了申一甲,她说得没错啊,他在推拿店还有一笔投资呢,于纯虹治病急用钱的话,他完全可以把这笔投资撤出来啊。 “吕良取了钱以后,直接让他给我送过来行不行?我现在不好脱身。”申一甲说。 “那当然没问题。”娟子说,“吕良属于散养动物,关不住的。” “呵呵……”申一甲会心地笑起来。他又与吕良通话,嘱咐了几句,让他取到钱以后,直接送到医院来。 申一甲很快回到了病房,于纯虹一付难为情的表情,害羞地看着他。 “怎么了纯虹?”申一甲问。 “不好意思,我也想方便一下。”于纯虹说,“你在房间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申一甲顿时惊慌失色,乱了方寸,连忙向于纯虹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申一甲说,“陪护走的时候已经说了,你必须在病房里解决问题,出去会受风的。” “为什么出去会受风?”于纯虹的眼里充满疑惑。 “我也不懂,是护士说的。”申一甲说。 “哼,受什么风?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还不让见人,我不就是得了病吗?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把我看得这么紧吗?这儿哪里像医院啊,简直纳粹集中营!”于纯虹说,“我如果不见人就能好的话,我谁都不见,问题是我没见人也没有好啊。申一甲,你不是想和他们合起伙来害我吧?” 申一甲被于纯虹问得一愣一愣的,于纯虹说得没错啊,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毕竟是医嘱嘛。不听医嘱,出了问题病人可要自己负责的。 申一甲从床上取出小便器,递给于纯虹。 于纯虹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一甲,我不想在屋里,我要出去。”于纯虹说。 “纯虹,真不是我故意难为你”申一甲说,“你真要出去的话,出了什么问题,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谁让你负责了?我没有让你负责啊。”于纯虹把脚顺到床下,在地上巡视着,像是在找鞋。 于纯虹的鞋在床底尾放,她根本看不见。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期待。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不好意思在病房里方便,可他又不能放她出去,真是太让人为难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于纯虹央求了申一甲几次,见他还不给她拿鞋,终于沉不住气了。她重新上了床,慢慢地躺了下去。 “算了,我陪你去。”申一甲终于妥协了。 他为于纯虹拿出鞋,帮她穿上,扶着她下了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穿在她的身上。于纯虹略作迟疑,就听从他的摆布了。要是在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申一甲给于纯虹穿自己的外套,再正常不过了,可是现在却显得很勉强。 于纯虹除了走路慢一些,身子轻一些,其它还算正常,但申一甲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她当初就是在他的婚礼上无缘无故摔倒的,那时她可是坐在位子上的。 他紧紧地揽住了于纯虹的腰,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这样他就能把她紧紧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了。 于纯虹走路很吃力,像一个年老力衰的妇人,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与她年轻美丽的形象形成了巨大了反差。 申一甲一阵心痛,那个充满活力,像泥鳅一样灵活的于纯虹怎么不见了? “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于纯虹到了卫生间门前。 “纯虹,你不要见外了,我是做推拿出身的,病人是没有性别的,照顾病人更不能有性别障碍。”申一甲觉得于纯虹还是有点害羞,两个人的关系毕竟不同以往了。 申一甲扶着于纯虹进了卫生间,冲着里面喊了两嗓子,确认里面无人,胆子终于大了起来。 他把于纯虹扶进了坑位,于纯虹却说什么也不肯解开衣带:“你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用不用我帮你?”申一甲问。 “不用,真的不用。”于纯虹说。 申一甲退了下去,从外面把门关上,心里却很为她担心,万一于纯虹在里面摔倒,她可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便毅然拉开了门。 里面的一幕让申一甲吓坏了,于纯虹头顶着墙壁,双手抓着裤带,都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还没有蹲下。 “唉呀,纯虹啊纯虹,你怎么这么封建呢。”申一甲把于纯虹揽进自己的怀里,“你在屋里解决多好,非要出来,这不是难为自己嘛,来吧,有哥哥在,你不会有事的。” 申一甲说着,帮于纯虹退下裤子,然后双手抓住她的双手:“慢慢下蹲,有我呢,不要怕。” 于纯虹的表情轻松多了,脸色绯红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他估计是吕良打来的。唉呀这个吕良,也太会赶时间了,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 申一甲拿定了主意,不理他,一会儿再说。 于纯虹抬头看着申一甲:“一甲,松开我吧,你去接手机吧。” “纯虹,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申一甲说,“就是现在天王老子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的。” “我好了,拉我起来。”于纯虹说。 于纯虹竟然病得这个样子,连上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了。申一甲的心里异常沉重,真想找一个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第651章 死亡之吻 申一甲扶着于纯虹出了卫生间,腾出一只手掏出了手机,来电显示电话是姜震东打来的,唉,真要命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谁的电话?”于纯虹问。 “姜主任打来的。”申一甲说。 “不要告诉他你扶我去洗手间了。”于纯虹说,“我不想让他知道。” “嗯,我不告诉他。”申一甲说。 “姜主任可小心眼呢,不许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于纯虹说。 太夸张了吧?申一甲的大脑里划了一个问号。姜震东有可能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接触,但不至于不许她和男人说话吧。他想这可能是于纯虹对姜震东的一种印象,并且添加了她的主观色彩。 申一甲搀着于纯虹回到病房,把她扶到床上轻轻躺下,立刻给姜震东回了电话。 “一甲,你在医院吗?”姜震东问。 “我在医院呢。”申一甲估计姜震东可能要问他,把病情告诉于纯虹没有,“我去医生室找大夫聊了一会儿,才回来。” “你和纯虹说了吗?”姜震东问。 “再给我点时间吧。”申一甲说。 “行,你不能着急,慢慢来,这事急不得。”姜震东说,“医生又说了什么,催药费了没有?” “没有。”申一甲连忙把话岔过去,推门出来,“医生也没说什么新东西,不过我觉得,只是化疗的话,方法还是太单调了,采取综合措施效果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你说的对,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姜震东说,“我已经联系完了,就这两天,就送纯虹去北京治病。” “太好了!”申一甲非常兴奋,这样的话,于纯虹可能真的有救了。 “好了,我下班就过去,直接给纯虹送饭。”姜震东说,“你不要着急,慢慢和他说。” 申一甲挂了手机,姜震东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暴露了打电话的动机,让他尽快把于纯虹的病情告诉她。 申一甲马上给吕良挂了电话:“吕良,到了没有?” “到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吕良说。 “我在楼上看病人呢,你稍等我一下。”申一甲说完,从电梯口下楼,很快找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吕良。 吕良捂着鼓鼓囊囊的外套,来到申一甲的面前,五捆现金交到了申一甲的手里。 “这是五万块钱。”吕良说。 “谢谢谢谢,真足够快的。”申一甲很满意。 “有一半是家里拿的,剩下的是在银行取的。”吕良说。 “吕良,今天不能和你多聊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事。”申一甲说,“等我抽出时间来,过去看你儿子去。” 申一甲到收款外交了费,匆匆上楼,回到了病房里。他看了看时间,从出门到回来,一共用了五六分钟。 于纯虹睁着眼睛,看着天棚,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申一甲心里特别矛盾,生活真是太残酷了,为什么要让他把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告别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姑娘。要把于纯虹的病情告诉她吗?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一甲,我还有一件事,姜震东一直不知道。”于纯虹说,“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现在我只能向你求助了。” “什么事?你说。”申一甲不知道于纯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姜震东,为什么要瞒着他。 “我很担心我爸爸。”于纯虹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住院了,我没让姜震东告诉他。姜震东很忙,也没有时间去看他,一般都是我自己过去。” 申一甲的脑袋立刻大了,是啊,他光顾着于纯虹,却一时疏忽,忘了于纯虹还有一个父亲。 于纯虹的父亲于海军是松江郊区乡镇合作社的会计,后来因为单位景气,在一家商场里租下了柜台,卖些本地特产。 于纯虹来到蓝河以后,她的母亲张秀红在蓝河租了一间楼房,和女儿一起住,但要时常回去,照顾自己的老公。 于纯虹在省里学习期间,在蓝河租的房子退租了,她的母亲回到了松江乡下。 “我从省里培训回来,就把父亲接过来了。”于纯虹说,“姜震东为他租了一个楼房,一次交了三年的租金。” “你爸不知道你住院了?”申一甲问。 “我没告诉他。”于纯虹说,“我骗他说,我出差了,最快一个礼拜才能回去。” 又是一个大难题,于纯虹有病的事,连她本人都不能告诉,就能告诉她的父亲吗?申一甲长嘘一口气,脸上立刻挤出一缕笑容,免得影响于纯虹的情绪。 “他的处理能力差,我真有点担心他。”于纯虹说着垂下了眼帘。 “我想让你送我回家看看。”于纯虹说。 申一甲立刻摇头,于纯虹简直太天真了,上个厕所都这么费劲,要想送她去看父亲,那简直是胡闹一样。 “你父亲在蓝河做什么呢?”申一甲问。 “姜震东给他找了一份管仓库的活,工作倒是挺轻松的,可是回到家里,他会很孤单的。”于纯虹说。 “你告诉我地址吧,我晚上过去看看他。”申一甲说。 “你拿手机记一下吧。”于纯虹说,“你要是找不到了话,可以给姜震东打电话,他也会告诉你。” 申一甲从身上摸出一支笔,又在病房里找到一张废纸,让于纯虹把地址写下来。 于纯虹不仅写下了地址,还在纸上画了一个草图,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离开姜震东和于纯虹住的地方不远。 “我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你告诉我爸,我在外地学习呢,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于纯虹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你放心住院吧。”申一甲说,“我会经常去看看你的父亲,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在蓝河,至少三天去一次。” 于纯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在脸上留下了两条亮晶晶的线条。 申一甲取出纸巾,为她擦干泪水,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你真好,我没有看错你。”于纯虹闭着眼睛。 申一甲迅速擦掉脸上的泪水,可还是让于纯虹看到了。 她忽闪着潮湿的大眼睛:“我原来一直在钻牛角尖,不喜欢你和姜玉慧在一起,现在我想通了,我衷心祝福你们。” “纯虹,我对不起你。”申一甲说,“我真的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么艰难的事情,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和姜玉慧在一起了。” “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于纯虹说,“我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虽然很痛苦、很无奈,但我不后悔。” 申一甲直起身来,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人生世上,最大的遗憾不是别的,而是难以解开的误会。他和于纯虹的误会虽然终于解开了,但就像她说的那样,时间来得太晚了。 “不要把我放在心上,好好去爱姜玉慧吧。”于纯虹说,“她除了有一些自负的小毛病,爱吃贪玩一点儿,其它方面都不错。” 申一甲连连点头,看来于纯虹很了解姜玉慧。 “纯虹,你一定要好好的,快点好起来,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是我最亲近亲近的人。”申一甲说,“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亲近的人?”于纯虹并没有看申一甲,“能有多亲近呢,你不要骗我了。” 申一甲抓住于纯虹的手,她并没有反抗。 “我已经不值得你爱了。”于纯虹说,“我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样子开始变得难看,我现在一无所用,已经没有被你喜欢和亲近的资本了。” 于纯虹虽然这么说着,却紧紧地抓住申一甲的手。 “我真想让你再吻我一下。”于纯虹说。 申一甲僵住了,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再吻我一次吧。”于纯虹说,“最后一次了。” 申一甲无法拒绝于纯虹,她的声音就像从上天传来的神的旨意。 “白血病!”“白血病!!”“白血病!!!” 另一种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申一甲默默地低下头,在于纯虹干裂的鲜红的唇上吻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从申一甲的唇间,发生了“啵、啵、啵”的声音。 于纯虹害羞地笑了,用手推开了申一甲的头。 “够了,够了。”于纯虹说,“我怕得了什么不好的病,会传染给你。” 申一甲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他不敢。 于纯虹仍然爱他!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尽管于纯虹并没有承认。 “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于纯虹说,“今天以后,你就不用来了。” “为什么?”申一甲问。 “我不希望影响你和小慧的生活。”于纯虹说,“我真心希望你会很幸福,比世上任何人都幸福。这样我就是多余的了,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你也不要打扰我。” 申一甲这才发现,于纯虹和他亲热,竟然是要和他告别。 “我说过了,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最亲近的人。”申一甲说。 “该和你说的,我都和你说了,我不想欠你太多。”于纯虹说,“真的,我求你了,千万不要再来了,你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 第652章 爱情小于病情 “你走吧,我没什么事了。”于纯虹说,“做你该做的事情。” “好好,你睡觉,你睡着我就走。”申一甲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搪塞于纯虹。 “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一觉了。”于纯虹的目光变得漠然了,就像申一甲根本不存在一样,很快就闭上了眼睛,“你走吧……我睡了……我累了……你快走吧……” 申一甲默默地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于纯虹恬静的笑容,心却在流血。 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倾家荡产也要救活她!申一甲在心里默念着。 于纯虹的眉紧皱了一下,然后紧紧蹙在一起。 “纯虹……纯虹……”申一甲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她是不是哪里疼呢?可是于纯虹仍然紧闭着眼睛,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渐渐地,于纯虹的眉头又舒展开了,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 病房里静极了,只能听到楼外很远的地方偶尔传来汽车喇叭声。 于纯虹真的睡着了,眉毛微蹙,身体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但她的确睡着了。她尽管睡着了,但仍然显得那么累,那么痛苦。申一甲知道病痛在无情地折磨着她,他作为一个中医学院康复治疗专业的毕业生,调集大脑里所有的医疗知识,也无法找到能够为于纯虹离开闲房,走出医院的办法。 下午四点半钟,姜震东突然轻轻推开了门,手里拎着方便兜,应该是送饭来了。 申一甲从陪护床上下来,向沉睡中的于纯虹指了指,又对姜震东摆了摆手。姜震东里兜子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头柜上,在屋里巡视了一圈,便对申一甲招了招手,让他出去。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来到走廊尽头。 “纯虹下午怎么样?”姜震东问。 “不是太好。”申一甲说,“她好像很痛苦,却硬撑着,什么也不说。” “啧……”姜震东发出了一种忧虑而无奈的声音,“一甲,我刚才去一楼交费,收费处的人说,下午已经有人给纯虹交了五万块钱,到底怎么回事?” 怪不得姜震东来得这么早呢,原来是交费来了。申一甲见已经瞒不过去了,只好有所保留地把实情告诉他了。 “爸,下午医院催费了,我见催得挺急,怕耽误纯虹阿姨治疗,就把费交上了,我知道这种病治疗费用很高,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你刚结婚,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姜震东的脸沉了下来。 “我买房子的钱。”申一甲说,“现在一时用不上,还是用在需要的地方吧。” “这样不行。”姜震东说,“纯虹有病,不用你拿钱。” “爸,她的母亲刚去世,您一定也花了不少钱,连着两个病患,对您的压力太大了。”申一甲说,“咱们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了,钱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没了可以再扎,人要是没了,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姜震东摆摆手:“好,就算你说的对,那也不用你,我会想办法的。好在纯虹的医保能报一部分,我的压力就小多了,现在只是垫付,过后还会报销的。” “像纯虹阿姨这种病,很多费用不在医保目录里,是报不了的。”申一甲说。 “行了,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就很领情了,说明小慧很有眼光,没有看错你。”姜震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明天你抽时间从里面取五万吧,算我还你的。” 申一甲纹丝不动地站着,没有接姜震东递过来的银行卡。 “爸,那先放你那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申一甲说。 “回头我让小慧给你吧!”姜震东把银行卡放了回去,声调平缓了许多,“对了,纯虹的病情,你告诉她没有?” “唉!”申一甲低下了头:“我试了几次,实在张不开嘴……” “算了,这事是太难为你了。”姜震东说,“还是我来吧。你辛苦了大半天了,早点回去吧。” 申一甲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虽然他只在病房里呆了半天,但明显觉得于纯虹的病情比他料想得要重得多。接理说,这几天一直给她做着化疗,她的情况应该稳定下来,或者有所好转才对,为什么和他想象得不一样呢? 再就是他听说白血病需要配合中医药进行治疗,可是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中药啊?这样下去,于纯虹的情况很不乐观,必须尽快采取办法,把她的病情控制住。 “爸,我是学中医康复的。”申一甲不想让姜震东认为他在胡说,“白血病的治疗和康复,从全球看都是一个医学难题,如果这种化疗效果不明显,能不能想一想别的办法?” “我也在琢磨这事呢。医生说只要坚持治疗,结果比较乐观,不过我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姜震东说,“不行就转院吧,把纯虹送到北京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申一甲说,“爸,咱们回去吧,病房里没人不行。” 两个人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主治医贺大夫正好从电梯间出来,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姜主任。”贺大夫对姜震东露出明媚的笑容,“病人有什么情况没有?” “贺大夫啊,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姜震东说,“做化疗的结果好像不是很明显,贺大夫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化疗是治疗白血病最稳妥有效的办法了,国际公认,无以替代。”贺大夫抬高声音说,“再做一段时间看看吧,有要耐心,同时还要舍得这个……” 贺大夫的大拇指和指食轻轻捻了一下。 “那好,贺大夫辛苦了。”姜震东说。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进了病房,见于纯虹已经醒了,睁着大眼睛,注视着门口,目光异常镇定。 “一甲,你怎么还没走呢?”于纯虹的脸上一点笑容没有。 “我没事,真的。”申一甲说。 “你赶紧走吧。”于纯虹把目光转向姜震东,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说,“姜主任,让申一甲赶紧离开这里。” “好了一甲,你回去吧。”姜震东回头看了看申一甲,“这里有我在呢,你放心吧。” “那好,我走,我这就走。”申一甲从陪护床头拿起装饭盒的兜子,匆匆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于纯虹一眼,“纯虹阿姨,我走了,你多保重。” “谢谢……”于纯虹说。 “爸,我走了,不用送。”申一甲拦住送他的姜震东,出了病房,在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你也走吧。”于纯虹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申一甲走出了几米远,仍能够听到,他闻言不禁停下了脚步。 于纯虹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不由分说就往外撵人呢? “纯虹,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姜震东的声音。 “你走吧,我谁也不需要。”于纯虹的声音。 申一甲心想坏了,于纯虹怎么变化这么快啊,下午一直都很好啊。他猛地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遇到了贺大夫,贺大夫和他们打了招呼,不装模作样地叮嘱了几句,难道于纯虹听到什么?贺大夫刚才提起了于纯虹的病情? 不行,还真不能这样走了,要是于纯虹真的听到了贺大夫的话,情绪肯定会受到影响。申一甲转身回到了门前,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走,你马上走,别在这儿烦我!”于纯虹的声音,“哗拉!”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申一甲想推门进去,却不敢轻举妄动,于纯虹刚把他赶出来,他要是回去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她强烈的反弹。 “纯虹,纯虹,你造成别生气。”姜震东的声音,“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你造成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你走开,我烦死了,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于纯虹的声音。 “好,我走,我走,你好好的,我就走!”姜震东的声音。 “呜……”于纯虹的哭声。 申一甲咬着嘴唇,听着她哀嚎一样的哭泣,这哭声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的心上不停地割着,他眼泪奔涌,瞬间模糊的视线。 于纯虹的哭泣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了,屋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申一甲悄悄离开病房门口,从电梯间下楼,很快出了医院。 他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晚高峰了,于纯虹的父亲应该很快下班回家了,不如先去看看她的父亲于海军。 他去饭店叫了两道菜,装进给于纯虹送饭的饭盒里,又在附近超市买了两箱奶和一些水果,按着于纯虹给他画的地址,找到了她的父亲于海军的住处。 一座很漂亮的居民楼,申一甲按下了单元门前的门铃,半天也没人开门。可能是人还没回来,那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申一甲转过身来,想找一个地方,把东西放下休息一会儿。 申一甲没想到身后站着一个清瘦的老人,上下打量着他。 “你找谁啊?”老人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找一楼的于海军。”申一甲说。 “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老人说,“你是不是叫申一甲啊?” 天啊!这个老人竟然认识他,难道他就是于海军吗?申一甲觉得奇怪,于海军并没有见过他啊。 第653章 难以启齿的关系 “叔叔,您就是纯虹的父亲吧?我是申一甲,您就叫我一甲吧。”申一甲虽然这么问,心里已经确信无疑。 “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啊。”于海军虽然很瘦,动作却很利落,“快进屋吧。” 申一甲和于纯虹处朋友的时候,他只见过她的母亲,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却没想到,这个险些成了自己的岳父的人,对他并不陌生。他估计,可能是他从于纯虹的嘴里了解到的。 他并没有给过于纯虹照片,既然于海军看过他的照片,那就应该是于纯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过照片,让父亲看过。 在来的路上,申一甲已经想好见到于纯虹的父亲,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见了面就有犹豫了。对这样一位异常热情,充满期待的父亲,他无论说实话,还是撒谎,都显得很残酷。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于海军领着申一甲进了屋,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你知道纯虹干什么去了?” “纯虹她在外地学习呢,要一个月才能回来。”申一甲进了屋,四处打量着。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看上去很新,装修也古香古色的,冰箱彩色一应俱全,只是墙上挂着于纯虹母亲的遗相,使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不对,不对不对。”于海军说,“我已经去过纯虹的单位了,也找过姜震东了,他们和你说的怎么不一样啊?” “他们怎么说?”申一甲心想坏了,要露馅。 “他们都说纯虹出差了。”于海军说,“纯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在外面学习呢,然后就关机了,一直联系不上。她要是在外面学习的话,不能一直关着手机啊!” 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出差和学习差不太多,外出去学习,不就是出差吗?至于于纯虹的手机为什么没开,他估计于纯虹是怕在电话里露馅,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申一甲故意把话岔开:“叔叔,你还没吃饭吧,我在来的时候给您买了两道菜,您趁热吃吧。” “我不饿。”于海军客气地指着沙发:“你请坐。” 申一甲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心脏跳得厉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样不眨眼睛地向一个老人撒谎,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孩子,纯虹知道你来吗?”于海军问。 “嗯,她不知道。”申一甲险些没走嘴,说于纯虹知道他来,“我没事,就是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 “唉!”于海军说,“纯虹对不起你啊,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帐算在我头上吧。” 申一甲意识到,老人应该很解他与于纯虹的关系,否则他不会这么说。 “叔叔,那都是过去了事了,我和纯虹是很好的朋友。”申一甲说,“您要是有什么事呢,就跟我说。” “不用不用。”于海军说,“纯虹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了,偏偏喜欢姜震东这老小子。不过到后来我才知道,纯虹的母亲治病,姜震东帮了很大的忙,唉,别提了,人财两空啊。” 申一甲感到很别扭,这明明是他心口的伤疤,于海军却要再撒上一把盐,他还要装作很舒服的样子。 申一甲掏出笔来,从茶几上撕下报纸的一角,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于海军:“叔叔,我和纯虹现在是非常好的朋友,她在不在家,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 “不用,真不用,再说我也没什么事。”于海军接过了纸条。 “看着您挺好的,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那我就走了,希望多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没事了,都过去了。”于海军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 申一甲见于海军的状态还不错,总算放了心。他又与于海军闲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于纯虹的爸爸一直送到门外,还要往前送,被申一甲拦住了。 申一甲出了小区大门,才坐上公交车,就接了一个电话,是他刚记下的于海军的手机号打来的。 “叔叔,我是申一甲。” “一甲啊。”于海军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叔叔,我……我没瞒你什么?”申一甲有些慌了,好细心的一个老人,他都已经走了,于海军还在琢磨他的动机。 “是不是纯虹有什么事啊?”于海军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的?” 于海军问到节骨眼上了,是啊,如果不是于纯虹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父亲住在那里。要不他就说是姜震东告诉他的?也不行,那样万一于海军向姜震东求证,就麻烦了。 “是纯虹走之前告诉我的。”申一甲说,“我今天正好路过,就是想过去看看您。” “噢,孩子,你可别骗我啊!”于海军说,“纯虹说了,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可不要和叔叔玩心眼啊!” “叔叔,我没有,我不会的。”申一甲说。 “你要是能联系上纯虹,你就告诉她,我很好。”于海军说。 “好的叔叔。”申一甲不想再和于海军说下去,太别扭了。 申一甲与医院的贺大夫接触以后,有一个很明显的感觉,姜震东虽然贵为人大副主任,但在有些地方的说话力度和影响,可能还不如他。尤其是贺大夫一心想留下于纯虹在医院做化疗,而不推荐别的治疗方法,很可能是担心于纯虹转院会造成医院在收入上的损失。 他决定先斩后奏,先为于纯虹联系北京的医院,然后再向姜震东摊牌。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转院的问题,而是转院的费用问题。 如果把于纯虹转到北京,那肯定不会是小数目,就算她的医保能处理一部分,但那也肯定是小头,况且去外地治疗同样也是需要垫付治疗款的。 钱的问题,很现实地摆在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心在琢磨这个问题。 申一甲彻底理解于纯虹为什么要嫁给姜震东了,甚至从心里赞赏她这个举动。如果把他换成于纯虹,他也会这样选择。 第二天一早,姜玉慧刚去上班,申一甲就给蓝河驻京办的邢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邢主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申一甲说。 “申一甲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邢主任说,“我这个驻北京办主任干什么的?不就是为蓝河的兄弟解决后顾之忧的嘛。” “我家亲戚,白血病,情况不太好,想转到北京去治疗。”申一甲说,“老兄帮帮我,给我联系最好的医院和大夫。”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邢主任说,“你等我电话吧,我一上班就给你联系,中午前给你回信。” “太好了,谢谢邢主任!”申一甲没想到邢主任答应得这么痛快,他刚想给邢主任客气几句,不想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甲啊!你的什么亲属得了白血病啊?” 这不是宫树仁的声音吗?申一甲吓了一跳,多亏他没有打宫书记的旗号,否则今天可就要挨收拾了。 申一甲知道宫树仁就这两天回国,可没想到他已经到北京了,宫书记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问他蓝河有什么事没有,这些天一直没有联系。 “书记,您回来了?”申一甲忙不迭地问,“什么时候回蓝河啊,要不要我去接您啊?” “不用,我还要在北京呆几天,拜访几位企业家。”宫树仁说,“一甲,我没听你说在蓝河有什么亲属啊?还得了白血病,这事可不是小事,你一定要重视起来,需要我什么吗?” “谢谢领导,不用了。”申一甲很为难,怎么向宫书记解释呢?不解释好像有点太失礼了。 唉,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不如就对宫书记说实话吧,申一甲瞬间拿定了主意。 “书记,是小慧她家的亲属,当然就是我的亲属了。”申一甲说。 “噢?”宫树仁说,“那姜震东呢,这么大的事,姜震东哪儿去了,他怎么不出面啊?他的能量可比你大啊!” “我这就是替他出面。”申一甲说,“然后再向他汇报。” “嗬,老姜这谱摆的。”宫树仁说,“这可有点官僚了。白血病可不是小病啊,挺一挺,拖一拖就好了。你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一定要抢时间抓紧治,这个病变化太快,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一定转达。”申一甲说。 “一甲啊,我们说了半天,你也没告诉我,到底是姜震东的什么亲属得了病。”宫树仁说,“算了,我也不问了,这边邢主任正和医院联系呢,你等消息吧。” “好的,谢谢书记关心。”申一甲挂断手机,就有点傻了,这事干的,怎么还让宫书记知道了。于纯虹是他的前女友,又是姜震东的现女友,这话好说不好听啊!于纯虹虽然才二十多岁,身份却是他的准岳母了,她和姜震东的年纪相差有点大,更闹心的是于纯虹是人大的科级干部,姜震东可是人大副主任啊,这也不符合回避制度啊。 到底是谁得了白血病,申一甲还真有点说不清楚了。宫书记虽然这个没有追问他,但不保人家回来以后,还会关心这件事。 申一甲正想着,邢主任回电话了。 第654章 危险的梦话 “申秘书,你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敢耽误啊!”邢主任说,“现在宫书记有话,我就更得头拱地了。” “麻烦邢主任了。”申一甲说,“您说我一个小秘书,总麻烦领导,太不好意思了。” “申秘书,你也知道,在这里看病,都得排号啊。要是正常排的话,可就晚了三秋了。”邢主任说,“我已经联系完了,你安排病人过来吧,提前一天告诉我一声就行。” 申一甲连声感谢,邢主任不愧是驻京办主任,这么快就把事摆平了。 “太谢谢邢主任,什么时候回蓝河,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接风。”申一甲说。 “好的好的。”邢主任说。 “噢对了,宫书记什么时候回蓝河,您也告诉我一声,我到时候得接机去。” “没问题。”邢主任说。 为于纯虹打到了接收医院和医生,申一甲心里并不轻松。他还不知道姜震东的态度呢,还不知道于纯虹能不能配合。这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反对,他到头来还是白忙活。 申一甲想约一下姜震东,最好是白天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劝说他送于纯虹到北京治病。如果姜震东同意了,怎么都好说,万一他不同意,问题就难办了。 他给姜震东打了电话:“爸,您在医院呢,还是在单位呢?” “一甲,我正好要找你呢,你现在方便不?” “方便,您说。”申一甲说。 “你马上到人大来一趟吧,我在办公室呢。”姜震东说。 太好了,申一甲暗暗庆幸:“好,我马上过去,大约十五分钟。” 申一甲一路不敢耽搁,心里却直犯嘀咕。姜震东找他干什么呢?口气很急,好像还很不高兴。 姜大主任也足够倒霉的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女人,本来想啃点嫩草呢,结果掉进井里了,还要给人家母亲的住院费买单,现在终于稳定下来,于纯虹又得了这种难缠的病。姜震东整天床上路到床尾,单位、医院、家里三点一线,不埋怨、不放弃,一直坚持到现在,也算对得起于纯虹了。 申一甲扪心自问,如果这些事摊在他的身上,会怎么样?他长叹一口气,八成得崩溃。 申一甲很快赶到市人大,来到姜震东的办公室。 “一甲快来。”姜震东绕过桌子,来到申一甲的面前,“情况不太好,纯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爸,不是你告诉她的?”申一甲问。 “她昨天好像从门外听到了什么,整个晚上都像审犯人似的审问我,不是问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而是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忍心再骗她了。” “那么说她已经先知道了……早告诉她比晚告诉她好……这是很重要的一关,她肯定要过的。”申一甲说,“昨天我是实在不忍心,还怕控制不了局面,没敢告诉她。” “她知道以后,不吃饭、不喝水,说什么浪费资源。”姜震东说,“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天快亮了,才睡着,可把我折腾坏了。” 这对于纯虹来说,肯定是异常痛苦而绝对的一夜,申一甲不敢想象,于纯虹到底是怎么渡过的。 “今天早晨,她在梦里叫你的名字。”姜震东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申一甲的眼睛。 “叫我的名字?”申一甲的心一紧。 “一甲,叫了两声一甲,我没有听错。”姜震东说。 申一甲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总是担心,姜震东有一天会从于纯虹的身上发现他存在过的痕迹,并给他和姜玉慧的关系产生某种不可预知的影响,就连姜震东与于纯虹的关系,也会变得扑朔迷离。 他曾提醒过自己,这样有点神经过敏了,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不经过任何彩排就发生了。 申一甲不想承认,因为那将是非常尴尬的。 “爸,你可能误会了吧?”申一甲说。 “我误会什么?”姜震东笑着,申一甲却觉得他的笑很恐怖。 “意甲吧?纯虹阿姨是不是说的意大利甲级足球联赛。”申一甲说,“昨天她有一阵儿好像很痛苦,我就跟她聊了一会儿足球。我发现她是意甲的球迷,而且很专业呢。可是我不喜欢意甲,我更喜欢英超。” “有这事?”姜震东的笑容消失了,口气缓和了许多,“我还在寻思,纯虹怎么睡着了还念叨你的名字。” “没错,她肯定是个意甲的球迷,聊起意甲来,她好像不那么疼了。”申一甲说。 “呵呵,意甲……”姜震东的表情轻松多了,“这事闹的,一甲,意甲,发音基本一样,唉,险些闹乌龙啊。” “这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确喜欢意大利甲级足球联赛。 申一甲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正好赶上意甲开赛。可是比赛的时间一般都是午夜以后,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值夜班的时候,就会躲在房间里偷着看电视。 要是赶上于纯虹上白班,两个人晚上在外面吃完了饭,回到申一甲的住处,于纯虹就会给母亲打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在单位看意甲。 这个晚上两个人就别想消停了。 时间一到,于纯虹都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叫醒申一甲一起看球赛。 申一甲更喜欢看德甲,看意甲的瘾没有于纯虹大,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记得有一次,于纯虹一边看意甲,一边在旁边骚扰他。 “一甲,你起来看看嘛,看看人家是怎么射门的,精彩着呢。”于纯虹说。 “你替我看吧。”申一甲迷迷糊糊地说,“你看完教我。” “教什么啊教,你以为射门是教的啊?”于纯虹说,“人家是天生就会。” 见申一甲还是没有反应,于纯虹不轻不重地抓了他一把,他立刻清醒多了,从床上爬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就是天桥把式,光说不练呐。”申一甲贴着于纯虹的脸,“你在球场上看射门,我在床上练射门,咱们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流氓……”于纯虹说。 当着姜震东的面,申一甲想起了那一幕,却有一种特别心痛的感觉。他觉得现在正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向说明姜震东送于纯虹去北京看病。 “爸,我来之前,给驻京办的邢主任打了个电话。”申一甲用试探的口气说,“托他问问那里的朋友,能不能给纯虹阿姨找一个好医院。” “我已经知道了。”姜震东淡淡地说,“我刚才打他来着,刚跟他通完电话。” 申一甲喜出望外,没想到姜震东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我发现现在有的大夫是真不负责。”姜震东说,“不把病人榨干靠净就不算完啊。” “是啊,尤其是这个贺大夫,压根就不想让纯虹阿姨转院。”申一甲说,“想一直这样做化疗……” “他昨天晚上给纯虹做了检查,说她的病情加重了,已经出现几种并发症。”姜震东说,“我问他怎么办,他说接着做化疗,中医剂量也要调整,好转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好像不推荐别的办法。”申一甲说,“因为那样病人可能就会转到更大更好的医院,不过我觉得应该考虑做骨髓移植。” “现在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供体啊。”姜震东说,“我已经在贺大夫那登了记,让医院发布信息,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实在找不到供体,也可以做自体移植。”申一甲望着疑惑的姜震东,“如果再晚了,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姜震东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申一甲觉得姜震东好像对他的话不太感冒,也跟着他站起来,。 “就这么定了。”姜震东说,“我们马上准备,把纯虹转到北京去,越快越好。” “好,那咱们分头准备吧!”申一甲说。 “准备什么?”姜震东问。 当然是钱了,不过申一甲不敢说,因为怕姜震东当面驳回。 “准备去北京的东西。”申一甲说。 “关键是做通纯虹的工作。”姜震东说,“她要不配合,全都是无用功。” “爸,您看这样行不行?”申一甲说,“你先去说,不行我再去,再不行,就把她骗去,到了北京住进医院再说。” “好,就这么定了。”姜震东说,“我一会儿有个会儿,开完会我就去医院。” “那我走了。”申一甲说,“先准备一些带的东西。” “好,那你去吧。”姜震东说,“这两天宫书记回不来,你利用这个时间,帮我一把吧。” 申一甲离开人大办公楼,回了一趟市委的办公室。他在宫树仁办公室隔壁的秘书室里坐了一会儿,感觉现在最难的问题应该是如何搞到一笔钱。 他想到了孙婧,不禁连连摇头,不能再麻烦她了。 他又想到了阴阳穴推拿店的娟子,在推拿店里有他的股份,现在看,他撤出所有的股份,起码也能拿到十万块,自己的存款再凑十万,就有二十万了,救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匆匆下楼,准备去阴阳穴推拿店,找娟子好好谈一谈。 第655章 心灵感应 “客人好。”申一甲刚进推拿店,就有一个笑吟吟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应该是推拿店的服务员,他竟然没有见过。 申一甲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客人要做推拿吗?”女子问。 申一甲停下脚步笑道:“你是新来的吧?” 女子摇头道:“说新不算新,说旧不算旧,来了三个多月了。” “你们老板在吗?”申一甲问。 “你找哪个老板啊,是文老板,还是吕老板?吕老板不在,我领你去见文老椅子吧!” 申一甲咧嘴笑了,几个月没来,人家娟子和吕良都小店变得陌生了。 申一甲刚要在门里的候客椅子上坐下,女子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力。 “跟我来吧!”女子说着,领着申一甲穿过两一扇门,来到娟子和吕良住处。 娟子正在厨房里洗着什么,背对着申一甲门口。 “老板,客人找。”服务员的声音很轻。 娟子抬头看到了申一甲,立刻露出了笑容。 “一甲哥!”娟子的声音很清脆。 “娟子……”申一甲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娟子立刻擦干了手,迎出门来。 “吕良呢?”申一甲在走廊里望了望。 “他啊,打牌去了。”娟子说,“上午客人少,他闲得无聊,吃过早饭就走了。” 申一甲无语了,娟子的孩子才出百天,吕良不在家里帮老婆忙活忙活,心里竟然惦记着打牌,也真够可以的了。 “吕嘉文?”申一甲又想起了娟子那白白胖胖的儿子。 “刚吃过奶,睡着呢。”娟子说。 “走,看看你儿子去。”申一甲说。 娟子领着申一甲来到了另一个房间,蹑手蹑脚地打开灯,向床边的摇车一指。 申一甲凑过去,往摇车里看着,小家伙闭着眼,抿着小嘴,睡得正香,他真想伸手摸一下孩子胖嘟嘟的小脸,可一想可能会惊扰了他,便放弃了。 他回身看了看娟子,发现她穿得有点少了,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开领套头衫,一对饱满的乳房特别醒目,娟子由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小媳妇了,看上去也更丰润,更水灵了。 申一甲出了房间,就被娟子领到了紧里面的小客厅里,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一阵儿忙活。 “一甲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了。”娟子说,“你可有好几个月没来了。” “唔,我今天有事找你。”申一甲在沙发上站下来。 “什么事?你说。”娟子拿起一个苹果,削着皮。 “娟子,我……我想撤股,推拿店还是你自己搞吧,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我还会来的。”申一甲很怕娟子误会他,以为他对她有什么意见了。 “为什么要撤股啊,咱们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分红呢。”娟子说,“我本打算今天年末,把小姨找来,好好算算账,咱们分一次红呢。” “分红就不用算我了。”申一甲连连摆手,“把本金退给我就行。” “那怎么行呢?”娟子瞪起了眼睛,“这个店既有你的投资,又有你的功劳,不能因为我嫁了吕良,一切都不算数了。” “娟子,我可不是开玩笑的。”申一甲说,“你把本金退给我就行了,分红我真不要,我也没干什么。” 娟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申一甲,伸手又拿起一个苹果,低着头削了起来。 “一甲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娟子说:“结婚欠债啦?急着还钱?” 娟子果真多想了。 申一甲却很难解释,也不想解释。 当初他认识于纯虹的时候,娟子就对她很不感冒,这个时候要提于纯虹的名字,搞不好会惹她生气,况且纯虹的事他也没有必要知道。不过,来之前他已经想好怎么对付娟子了。 “娟子,我也不瞒你了。”申一甲说,“我现在给书记当秘书,这个位置很引人注意,如果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恐怕会给领导带来不好的影响。” 娟子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苹果。 “我和你合伙办推拿店,属于投资经营实体,严格地说,我们是不允许的。”申一甲说,“我就寻思不如退出来吧,别给自己找麻烦,要是等领导提出来,那就被动了。” “既然这样,我也支持你退股。”娟子又点了点头,“这样吧,我回头让吕良写一合协议,咱们在上面签上名字,我再把投资返给你。” 申一甲从包里掏出纸笔,向娟子扬了扬:“我已经带来了,你在上面签个字,咱们就算解除合作了。” 娟子接过申一甲递过的协议,见上面写着: 从即日起,申一甲退出阴阳穴推拿店的投资,控投人文娟退还投资人申一甲人民币十万元整,双方合作立刻解除。 “这哪像协议啊?像催款单嘛!”娟子笑了,“小姨那儿怎么办?她也是投资人,按理说她也应该在场的。” 申一甲光想着找娟子,倒忘了孙婧这个投资方了。既然娟子提出来了,他怎么也得有个态度,要不就显得太匆忙了,他心里有什么鬼似的。 “其实只要我们都不说,没有人知道你在推拿店投了资。”娟子说。 “那不好。”申一甲说,“我现在已经是公职人员了,在这方面不能欺骗组织。” “行,那就按你说的做,我现在就给小姨打个电话,听听她的意见。”娟子说。 申一甲能看出来,娟子还是不想让他撤出投资,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挽留他,万般无奈只好求助孙婧了。 “娟子,你最好还是先别告诉小姨了,过后我跟她说。”申一甲说。 “那不好,过后我会落埋怨。”娟子说。 申一甲作可怜状,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娟子如果这样坚持,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算了吧,就按你说的办吧。”娟子说,“这样吧,现在店里没那么多钱,你把银行卡号给我,回头我让吕良把钱打到你的卡上。” 申一甲掏出银行卡,把卡号抄给娟子。 “我还欠你五万呢,你再打五万就可以了。”申一甲说。 “那五万不急。”娟子说,“你先用着吧,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真不用了。”申一甲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那好吧。”娟子说着,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就这么定了。”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这是何意,她都已经答应他撤资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呢? “我让吕良买点菜回来,你在这儿吃了中午饭再走吧。”娟子说。 “不用不用。”申一甲说,“我还有事。” “有事就不吃饭了?”娟子说,“吃饭不耽误办事啊!” “我真有事。”申一甲根本没心思吃饭,要把于纯虹送到北京去,还有不少事要办呢。 “那我不找吕良了,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娟子瞬间改变了主意,“我把巧玲叫来陪你唠嗑,我去做饭去。” “哇……哇……”婴儿的哭泣从外面传来。 “完了,孩子醒了。”娟子立刻站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你等我一下,我把孩子抱过来。” 申一甲的心一抖,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亲切呢?娟子也真够不容易的了。老公在外面打牌,她既要照看店里,又要经管孩子,真是难为她了。 他跟着娟子来到卧室,娟子已经抱起了孩子。 “可能是尿了。”娟子说着,要所孩子放到床上。 “我抱我抱。”申一甲忙伸出接孩子。 “不对,不太像尿了,是不是拉了啊,我的亲妈啊。”娟子说,“吕嘉文,你也太不给你妈面子了,叔叔在这里呢,你就敢给拉,你看我不打你的小屁屁的。” “娟子,吃喝拉撒睡,那都是人的正常需求,你总不能让人家只吃不拉吧?”申一甲说,“来,我抱着孩子,你看一下。” 娟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不行,你不会。” 申一甲只好站在一边,看着娟子把孩子放在床上,轻轻打开包裹,又打开尿不湿。 “唉,怪了,也没拉啊。”娟子说,“这小子成心捣乱。” 申一甲听娟子这么说,立刻还情绪了。 “来,我抱抱,我抱抱。”申一甲觉得很新奇,毕竟是娟子的孩子嘛,他还觉得很亲切,“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像谁。” 娟子抽出尿不湿,甩到一边,把小吕嘉文抱了起来,有点犹豫,想交给申一甲,又有点不放心。 “你会抱吗?”娟子问。 “我会抱,你放心吧。”申一甲说,“托住头和腰,对吧?” “嗯,你可能天生就会,比吕良强多了,他是干教不会,我都不敢让他抱。”娟子叹了口气,“他对孩子倒是很亲,不过就亲在嘴上,就是不愿意动手。” 申一甲把吕嘉文接过来,轻轻抱在怀里,一只胳膊托着他的头和背,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和腿。 申一甲听到“噗”地一声,手指间就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 娟子惊异地看了一眼,就双手捂着嘴,大笑起来。 “娟子,什么情况?”申一甲问。 “哈哈哈……咯咯咯……”娟子笑得前仰后合。 “吕嘉文对你意见不小啊。”娟子捂着嘴:“他拉了你满手满裤子都是……咯咯咯……” 第656章 又一笔情债 “这小子好像和我有仇啊!”申一甲无奈地笑着,“我也没得罪他啊!” “你别问我,还是问他去吧。”娟子的肩膀仍然在抖动,“我可不负责解答你这种问题。” 娟子接过孩子,放在一张大尿布上,申一甲则去了卫生间,在手盆前哗哗地洗了起来。他的手很快洗干净了,可是衣服上、裤子上都沾上金黄色的婴儿排泄物,渗透到了他的皮肤,开始是热乎乎的,现在又变得凉嗖嗖的。 娟子很快就抱着孩子进来了,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申一甲。 衣服和裤子肯定都不能穿了,这可如何是好?申一甲一脸苦笑。 娟子似乎非常得意:“一甲哥,以后你别想欺负我了,我儿子会给我报仇的。” “有吕良还不够啊,你还要算上吕嘉文?没地方讲理去了。”申一甲说。 “我给你找出了吕良的衣服,你先穿上吧。”娟子说,“你帮我看着孩子,我把衣服给你洗了,用洗衣机甩一下,很快就会干了。” “很快?”申一甲说,“唉,娟子你快饶了我吧,就算现在洗,没有两三个小时也干不了啊,我今天算是被这小子给吭了。” 申一甲没办法,只能按娟子说的去做了。他去卧室换上了吕良的衣服和裤子,扔到手盆里,然后从娟子的手里接过了孩子。 申一甲万万没想到,小吕嘉文在娟子的怀里好好的,可一到了他的手里,立刻“哇哇”地哭了起来,身体也在毯子里用力的挣扎着。 “噢噢噢……噢噢噢……”申一甲的嘴里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孩子终于安静下来。 娟子很快洗完了衣服,回到了卧室,凑到申一甲面前,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这就叫人不留客天留客啊。衣服已经甩干了,在阳台凉着呢。”娟子说,“一甲哥,孩子快睡了,我就不倒手了,现在就给你做饭去,你吃了饭再走吧。” 申一甲是一点招都没有啊,着急也没用,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娟子去厨房做饭,申一甲在卧室哄孩子睡觉,孩子一会儿就睡着了。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就在这里吃了午饭,等衣服干了再走吧。 申一甲拿着电吹风,正在阳台烘干衣服,吕良拎着大包小裹的回来了,他看到申一甲就笑了。 “给一甲哥转钱了吗?”娟子问。 “转完了,十五万。”吕良说。 “娟子,不对啊,转多了,我还欠你们五万呢,我的投资是十万元,减去这五万,让吕良给我转五万才对啊。”申一甲说。 “那五万算分红吧。”娟子说。 “分红我都说不要了。”申一甲说。 “那不行。”娟子说,“去年到现在已经一年了,哪有你这么傻的投资人啊。” “就算要的话,那也太多了。”申一甲说,“你分我一万两万就行。” “这事咱们就别争了。”娟子说,“借你那五万,现在不用还,你什么时候宽裕了,什么还吧。” 申一甲不想和娟子理论了,他准备回头再把多出来的钱打给娟子,到时候再告诉娟子一声,事情就这么简单。 正在吃饭的时候,推拿师巧玲来上班了。 “一甲哥,看你干儿子来了?”巧玲问。 “别提了,让我干儿子拉了一身。”申一甲说。 “那是因为你没给红包吧?”巧玲道,“你要是早点包个红包,是不是就没这事儿了?” “嘘,小点声,别让娟子听见。”申一甲这才想起,在他的婚礼那天,正好是娟子的儿子百天纪念日期,他可是认了娟子的儿子做干儿子的,今天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啊。 另外两个推拿师也陆续到了,十多分钟的功夫,就来了四个顾客,推拿师不够,吕良也接了一个客人。 申一甲心里有事,便收了电吹风,装做闲来无事的样子,在走廊里转了两圈,趁小服务员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门。 附近既有商店又有银行,申一甲很快走出了几十米远。给娟子的儿子吕嘉文买点礼物呢,还是塞个红包?刚才他来推拿店,只在超市买了两箱奶,口袋里的钱就不多了。现在既然吕良已经把钱打到了他的帐户,不如直接把那五万块钱还给娟子吧,然后给她的儿子吕嘉文包一个两万元的红包,就算他这个干爹的一点意思,同时也算把分红退给了娟子。 申一甲先是来到了银行,从窗口取了七万块钱。他去超市买了一个红包,从七万元里单独取出两万,单独包好,分别夹在腋下,回到了推拿店。 他先是把五万元还款,塞在卧室床底下,又把给吕嘉文的红包塞在了摇车的一角,见没有什么破绽,这才回到了厨房。 “娟子,你生孩子一点没耽误生意嘛。”申一甲往桌上摆着盘子。 “不错什么啊,我都辞了三个推拿师了,吃不饱。”娟子说,“你在的时候,中午饭都没时间吃呢。” “稳住,稳住,慢慢就好了。”申一甲说。 “咱们不等吕良了。”娟子说,“他上去时间不长,最快也得半个小时呢。” “那不好吧,我是客人,人家吕良可是主人啊。”申一甲去看了看阳台的衣服,虽然还有点潮,又拿起电吹风吹起衣服来。 申一甲惦记着于纯虹转院的事,心里像长了草,中午在娟子家里喝了一杯,啃了半支猪爪,就匆匆告辞。 他出门坐上了出租车,给娟子打了一个电话。 “娟子,五万元还款,在卧室的抽屉里,给我干儿子吕嘉文的红包有摇车里,你收好吧。”申一甲得意地说。 “一甲哥,你太过份了。”娟子说,“一个孩子,用得了两万吗?一会儿我就给你打回去。” “你要敢给我打回来,可别怪我跟你急!”申一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生硬,忙缓和口吻,“娟子,我的一点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申一甲匆匆赶到医院,来到了于纯虹的病房,却迟迟不敢进门。 上次于纯虹赶他走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不让他来了,这才两天的时间,他又来了,于纯虹的反应会不会很强烈?应该不会吧,她可能只是说说而已,在姜震东面前摆一个姿态。 他正犹豫着,门开了,姜震东从里面走出来。 申一甲摆了摆手,示意姜震东不要说话,免得被于纯虹听到。 他见姜震东手里拎着一个水瓶,忙接过来,“我去吧。” “纯虹把培护赶走了。”姜震东并没有回去,而是跟在申一甲的后面,边走边说,“我物色了一个新的培护,明天才能到。”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于纯虹这是怎么了,连培护都不要了,这可是拒绝治疗的兆头。 “她可能是心态不够稳定。”申一甲说,“爸,我们还是理解一下吧。你要是工作忙的话,我和小慧轮留护理她吧,好在这几天我没什么事。” “纯虹的情况不太好。”姜震东说,“我们必须准备准备,尽快去北京。” “那我一会儿就回去订机票吧。”申一甲说,“订哪天的?” “纯虹哪儿也不想去。”姜震东说“我觉得她好像很痛苦,不敢多问她。” “那就由不得她了。”申一甲说,“不行就给她打安眠针,睡一觉就到北京了。” “嗯,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姜震东说,“还是你小子有办法,好,就这么定了,那你就准备明天……后天吧,后天的机票。” 打完水回来,姜震东在门口停下了。 “我还有一个会儿,下午要去露一面,估计得一到两个小时吧。”姜震东说,“你再帮我做一下纯虹的工作,最好还是让她同意转院,那样我们费省去很多麻烦。万一她到了北京十分拒绝,对她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我试试吧……”申一甲说,“不过我上一次就失败了,这一次……” “没事,不要怕失败。”姜震东说,“我相信你,就算失败了,也不是你的责任。” 申一甲缓缓地点头,这时候他已经无法拒绝了,就算于纯虹把他骂出来,他也必须进去。 姜震东没有进门,直接走了,申一甲轻轻推开门,见于纯虹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你回去吧。”于纯虹说,“不用管我了。” 申一甲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默默地走到床头柜前,把水瓶放好。 于纯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额头上、脸上多了许多皱纹,估计是和病痛挣扎留下的痕迹。 “纯虹,我又来看你了。”申一甲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说。他真怕于纯虹一声怒吼,把他赶出去。 “一甲,我不是说了,你让你来嘛!”于纯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耽误工作,回去吧。” “我没事……领导出差了,我现在没什么事。”申一甲连声说,对于纯虹的态度感到意外,“我心里很惦记你,回去也干不了什么。” “姜震东呢?”于纯虹问。 “他下午有个会,开完会才能回来。”申一甲说。 “一甲,麻烦你扶我坐起来。”于纯虹说。 “啊?”申一甲不想,于纯虹这是要干什么? 第657章 透明的晚礼服 “姜主任下午有个会,开完会才能回来。”申一甲说。 “一甲,麻烦你扶我坐起来。”于纯虹说。 “啊?”申一甲想,于纯虹这是要干什么? 于纯虹向申一甲伸出了一只手,白里透红的脸上的带着宁静的笑容。 “纯虹,你还是躺着吧。”申一甲说,“有什么话,你就躺着说,我离你近一点。” 于纯虹无言地笑着,伸出的手并没有放下。 申一甲无法拒绝,只能伸出手去,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牵着她的手,拉她起来,再用被子在她的后面垫好。 “我把陪护赶走了。”于纯虹说。 “陪护惹你生气了?”申一甲问。 “她骗我。”于纯虹说着,噘起嘴来。 原来,于纯虹发现,姜震东上午和陪护不时嘀咕几句,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衣服”、“买”“商店”等字眼。她趁姜震东不在屋的时候,就问陪护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陪护说什么也不肯说。 当时于纯虹就急了,让陪护不要来了。 “其实我后来听明白了,姜主任让培护下午陪他买衣服,给我买的。”于纯虹说,“给我买衣服还要背着我,太不像话了。” 申一甲苦笑着,姜震东做的没什么问题啊,陪护也没有错。给于纯虹买衣服,肯定是按照贺大夫的嘱咐,给于纯虹准备后事,这种事怎么能告诉于纯虹呢。 他终于知道于纯虹为什么要赶走陪护了。其实这事并不怪陪护,要怪只能怪姜震东太不小心了,这种事怎么能在病房里说呢,于纯虹又怎么可能的一点都没感觉呢? 可是姜震东也是没办法啊,于纯虹的身边没有亲人,陪护至少是他的同事和部下,他不对陪护说,又能对谁说呢? “纯虹,别生气了。”申一甲说,“他们做得不对,过后我说他们。” 于纯虹平静地说:“还是你理解我。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啊,这一切都是天意。” 申一甲觉得机会太难得了,他正好可以把送于纯虹去北京治疗的事告诉她,那样她就会很配合了。 “纯虹,我和姜主任已经决定了,尽快把你送到北京治病。” “北京?”于纯虹的眼睛露出了兴奋的光。 “是啊,只要你答应,我们马上就走。”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眼里的光瞬间就消失了,低下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到北京怎么治啊?”于纯虹自言自语着,“我这种病,到了哪儿都治不好的。” “纯虹,你不亲自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治不好呢?”申一甲说。 于纯虹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嘴里嘟囔的声音更小了。 “纯虹,白血病还有很多治疗方法,化疗只是其中的一种办法。”申一甲准备说服她,“比如有骨髓移植,采取这种办法,一般都能痊愈,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于纯虹像没听见一样,双手绞在一起,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纯虹,如果这种骨髓移植的方法,如果有困难,遇到寻找配型等问题的话,也可以采取自体移植的方法,效果一样不错。”申一甲说,“所以你要乐观一些,有我们的帮助,你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 申一甲不停地对于纯虹说着,她的反应有些木纳。他滔滔不绝的地说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想听听她的回声。 “一甲,你去帮我买一个晚礼服吧。”于纯虹指了指衣柜,“麻烦你把我的包取来,我的银行卡在里面。” 原来于纯虹根本没听进去啊!申一甲心里很不快,于纯虹原来也不是这样没盐不进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同不同意也应该有个态度啊。 于纯虹的目光充满期待,申一甲不忍心拒绝她。 他来到床前的凳子上:“纯虹,你说吧,你想买什么样的晚礼服,我回去就给你买。” “要那种长裙拖地款,白色鸡心领的那种。”于纯虹说,“最好袖子是那种丝质透明的。” “纯虹,你说的是婚纱吗?”申一甲觉得于纯虹说的礼服怎么有点像婚纱呢。 于纯虹淡定地摇头:“不要婚纱,我要的是晚礼物。” 申一甲心感觉很冷,于纯虹这是要干什么?她这是要给自己准备后事吗?白色的拖地的长礼服,平时根本穿不出去啊。 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他和于纯虹看到过这样的晚礼服,是在步行街的一家品牌专卖店里。 那时申一甲正在于纯虹处于热恋状态,两个人在外面吃完饭,回住的地方,正好路过步行街,于纯虹被那家服装专卖店的橱窗模特吸引,就拐了进去。 申一甲对这种有些夸张的婚纱和晚礼服并没有什么想法,当时他记得于纯虹还有一件红色的婚纱旁边停留片刻,然后就转到了那件白色的晚礼服旁边。 于纯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定离开。 “这件倒是很漂亮,不过不太适用。”申一甲看了看价格签,差两块块三千元,不算贵,也不算便宜。 于纯虹点点头:“这种礼服需要在很庄重的晚会上才适合穿的,比如主持节目啊,参加舞会啊,还有生日派对啊。” “你要吗?回去穿给我一个人看。”申一甲见于纯虹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凑到她的耳边:“裙子可是透明的呢。” “流氓。”于纯虹终于离开了,“不要,穿不出去。” 两个人走到门口时,于纯虹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真挺漂亮的,是我喜欢的样式。” “哪天你想好了,我们就来买吧。”申一甲出门时说。 于纯虹难道还记得那件晚礼服?申一甲记得没错,她刚才要的晚礼服,就是她在专卖店里看好的那一件。不过,她却不愿意提起和他在一起的场面了。 “纯虹,我听明白了。”申一甲说,“还有别的吗?” 于纯虹想了想:“一双白色的软皮高跟鞋,要三寸跟的。” “好,我记住了。”申一甲说着,取出了纸笔,在上面写着。 “对了,内衣要纯棉布的,粉红色的,然后再买一双肉色保暖长丝袜,样子你知道的。”于纯虹说。 申一甲当然知道于纯虹指的是什么样的袜子,那是能穿在身上、卡在腰部的肉色的袜子。他煞有介事地记着,生怕漏下一个要点,写完之后,又给于纯虹复述了一遍。 于纯虹满意地点头,“好了,就这些,你把我的包拿来吧。” 申一甲说:“不用了,钱我先给你垫上,等我先买回来再说吧。” “那也行,你扶我躺下吧。”于纯虹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申一甲忙扶住于纯虹,慢慢帮她把身子歪倒。 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用力侧过了身子。 血!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瞬间淹没了他洁白的牙齿。 申一甲慌了,连忙从床头柜上取过一卷纸巾,随手打开,捂在于纯虹的嘴上,纸巾很快被浸透了,他又续上一些。 于纯虹终于停止了咳嗽,闭着眼睛剧烈的喘息着。他拿下那些纸巾,鲜血顺着她的嘴角、鼻子流了下来。 申一甲的手在颤抖,必须尽快把于纯虹转院,否则可能来不及了。 于纯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申一甲把那些纸巾扔进垃圾筒。 “纯虹,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一会儿就去订机场,我和姜主任会尽快送你去北京。”申一甲说。 “我都这样了,去北京还有意义吗?”于纯虹的理智仍然十分清晰。 “有意义,只要你坚持住,肯定有意义!”申一甲说。 “好吧,你先去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买来。”于纯虹说,“回来我给你报销。” “好好,你不要着急,我今天肯定给你买到。”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嘴咧了咧,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却不想让申一甲看出来。申一甲很想现在就出门,去给她买晚服和皮鞋,可是那样病房里就没有照顾于纯虹了。 “纯虹,姜主任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的话,我立刻就给你买晚礼服去。”申一甲说,“现在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叫大夫来。” “不用了。”于纯虹说,“大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不来。”申一甲也不答话,直接开门去了医生室。 贺大夫不在医生室。 申一甲没看到贺大夫,便来到了护士站。 “护士,贺大夫在哪儿呢?病人刚才吐血了。”申一甲说。 “谁找我?”贺大夫忽然出现在门外,“吐血了,就给她擦一下吧,最好用软的纸巾,千万不要用力。” 申一甲的心凉了,看来贺大夫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贺大夫,我们马上要给于纯虹办转院。”申一甲说,“麻烦您给她写一下病历吧。” “噢?真要转院了?”贺大夫说,“那样花钱会很多的,你们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啊,就算去做骨骼移植的话,能不能找到配型,没有人会给你打保票啊!” “没事,我们认了。”申一甲说。 “那患者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出院。”贺大夫说。 “为什么?”申一甲问。 第658章 为旧爱买内衣 “都是医保不能报销的。”贺大夫说,“明天的化疗已经下完了医嘱,其它的药也下了三天的量。” 申一甲愣在那里,唉,现在人真是不能得病啊,病不起啊! “如果你们不在乎这些损失的话,当然可以走。”贺大夫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又补了一句。 “行行行,好好好……你等我们消息吧。”申一甲摆手往外走。 他在走廊里越走越慢,脚下越来越无力,快到病房门前时,终于停了下来。 他准备等姜震东回来就去给于纯虹买晚礼服。可是这事要是让姜震东知道了,好说不好听啊!于纯虹现在是姜震东的同居未婚妻,自己又是姜震东的女婿,他去给于纯虹买晚礼服,名不正言不顺。 这可能是于纯虹的最后一套衣服,也有可能是她的第一件晚礼物,但不论怎么说,都不应该由他去买。 既然于纯虹这么想买那套晚礼服,不如早点让她看到。申一甲想起了姜玉慧,不如叫上她吧,两个人一起去给于纯虹买礼服和皮鞋,即使姜震东知道了,也不会多想。 更重要的是姜玉慧和于纯虹的体型、身高都差不多,给于纯虹买晚礼服、皮鞋、内衣什么的,基本上可以让姜玉慧当模特了,再说女儿和女婿给父亲的未婚妻买穿的,怎么说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申一甲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打通了姜玉慧的电话。 “小慧,忙不忙?”申一甲问。 “马上就月末了,你说忙不忙啊。”姜玉慧说。 “慧儿啊,今天你能不能早点回来。”申一甲说,“咱爸要给于纯虹买衣服,他又没时间,我去又不合适,你陪我一起去吧。” 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显然并没有准备:“买什么衣服,纯虹现在这个样子,能穿什么衣服啊。你们男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早干什么呢?啊,现在人家躺床上了,想起买衣服了?我没时间,正忙着呢,晚上有饭局,可能晚回去一会儿。” “慧儿,宝贝儿,你行行好,多为你家老姜想想。”申一甲说,“买衣服是于纯虹亲自提出来的,不是我异想天开。于纯虹已经说好了样子和地方,你陪我去一趟就行,超不过一个小时,然后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纯虹要买衣服?”姜玉慧说,“天呐,她现在得了那种病,怎么那么想得开呢。” “慧儿啊,纯虹的情况不太好,现在她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应该满足她,你说对不对?”申一甲问。 “我也没说不买啊。”姜玉慧说,“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个小时以后吧,我找个理由出去一趟,到时我们再联系吧。” “好,你出来之前提前给我打电话。”申一甲说。 “一会儿见。”姜玉慧说。 申一甲挂掉了电话,心里略感轻松,于纯虹的衣服问题不大了,只要他和姜玉慧一起去给于纯虹买衣服,就堵住了姜震东的嘴,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适了。 申一甲发现,在于纯虹的病房门前,有一个中年女子,正在东张西望着,便急匆匆赶了过来。可是那个女子没等申一甲赶到呢,就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这是谁啊,这么随便,于纯虹的病房能随便进呢?万一带进去细菌怎么办?申一甲一路小跑,推开了病房。 屋里的一幕让申一甲感到意外。 刚进来的那个中年女人和于纯虹紧紧抱在一起,于纯虹的脸上带着微笑,那个女人却在抽泣。 申一甲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来此人是来看于纯虹的。 于纯虹忽然松开了那个女人,向门口的申一甲看了一眼:“一甲,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我老姨郝桂杰。” 申一甲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她不就是他曾经帮助过的立春县联合中学教师吗?因为她对学生跳楼自杀负有责任,险些被县里开除公职,后来申一甲找孙婧帮忙,为她找了一家银行。不过申一甲后来听孙婧说,这个郝桂杰调到了蓝河市人才中心培训科担任科长。 “老姨好!”申一甲点了点头。 于纯虹的表情很怪异:“老姨,他就是申一甲。” 郝桂杰擦干脸上的泪水:“我知道,我知道,你曾经帮过我。”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申一甲觉得很尴尬。 “老姨,一甲已经结婚了。”于纯虹似乎在提醒郝桂丽,不要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噢……”郝桂杰脸上的笑凝固了,“谢谢你一甲,谢谢你来看纯虹,你说纯虹怎么这么倒霉呢?她母亲刚走,她又得了这种病,你说还让人活不活了?” “老姨,你别激动。”申一甲说,“我们大家都在想办法,争取治好纯虹的病。” 郝桂杰转身对于纯虹去了:“纯虹,姜震东呢?赶紧让她想想办法,住在这里不是长事,必须马上转院。” 申一甲心里一亮,没想到郝桂杰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回的的压力就小多了,至少郝桂杰可以帮他说服于纯虹。 “老姨,你怎么知道我病了,谁告诉你的?”于纯虹问。 “姜主任告诉我的。”郝桂杰说,“他给我们人才中心主任打了个电话,把我叫到了市人大,当然对我说的。” “他都对你说什么了?”于纯虹问。 “纯虹,你不用瞒我了,姜主任都对我说了。”郝桂杰说着,又哭了起来。 郝桂杰是姜震东特意调来,专门护理于纯虹的。 郝桂杰哭着打开了带来的包,从里面掏出几捆现钞。 “纯虹。”郝桂杰说,“我给你带来五万块钱,你拿着治病吧。” “不用了老姨,我们有医保。”于纯虹说。 “孩子,你就别忽悠我了。”郝桂杰说,“你们那医保和我是一样的,治个感冒还将就。唉,你堂哥在上海找了个女朋友,正张罗买房子呢,首付就将近二百万,我这点儿钱都孝敬他了,要不我就多给你拿点了。” “老姨,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于纯虹说,“我妈有病,你已经拿了那么多了,我真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申一甲原来对郝桂杰的印象并不好,不过今天一见面,终于理解于纯虹当时为什么那么上心地帮她了,唉,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是血浓于水啊。 既然郝桂杰来护理于纯是了,自己就可以脱身了。申一甲准备提前离开,给于纯虹买衣服去。 申一甲告别于纯虹,出了医院,来到街上。 离姜玉慧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不如自己先去那家专卖店,踩踩点吧,等她到了就可以下手了。 姜震东打进电话来,不知道申一甲已经离开了医院:“一甲,我找纯虹的老姨去护理她,人到了之后,你就回去吧。” 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不如直接向姜震东交底。 “爸,纯虹要买晚礼服,我和小姜约好了,一会到商店去,给她买些穿的。”申一甲说。 “行,穿的东西,我就不管了。”姜震东说,“等你回来,我给你处理票子。” 申一甲想,应该尽快把于纯虹送到北京去,该怎么治怎么治,千万不能再耽误了。 “爸,去北京的机票什么时候定?”申一甲说,“订几张?四张够不够?” “先订三张吧。”姜震东说,“我和纯虹,加上她的老姨。今天晚上我把购票信息给你,你就可以订票了。” 申一甲刚到专卖店,姜玉慧就来了电话,两个人很快在店里碰面了。 申一甲指了指橱窗里模特穿的那件白色晚礼服:“于纯虹就想买这件,你觉得怎么样?” 姜玉慧点头:“嗯,眼光不错。” 申一甲叫了营业员:“这件晚礼服有货吗?” “有货。”营业员笑道,“是这位美女穿吗?喜欢的话,就试试吧。” “我可不敢给她穿。”姜玉慧说,“还是让她自己试吧。” 申一甲说:“我老婆这个身材穿什么码的?有合适的吗?” “嘻,保证合适,可以调节长短和肥瘦的。”营业员说,“你只要看中了款式和颜色,就放心拿货吧,一个月内包退包换,退换无忧。” “好,我要了,给我拿一件新的。”申一甲说着,从包里掏出银行卡。 姜玉慧拉了拉申一甲的胳膊:“算了,你别破费了,让我来吧,我笔钱应该我来出的。” 申一甲听姜玉慧这么说,还真有点为难了。他本来要出钱给于纯虹买这件礼服的,可是在姜玉慧面前就显得很不合情理了,于纯虹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姜玉慧的准后妈啊。 可如果姜玉慧买了这套礼服,他怎么向于纯虹交待呢? “小慧儿。”申一甲说,“你就别和我分那么清楚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还是我来吧。” 申一甲买完晚礼服,又领着姜玉慧来到市中心的百货大楼女装商场,申一甲有点犯愁了,给于纯虹买双皮鞋倒不难,买内衣和丝袜就是问题了,他的身份不对啊。 “小慧儿。”申一甲只能向姜玉慧求助了,“你给纯虹看看内衣和丝袜吧。” 姜玉慧往前面一指:“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是没买过。” “那不是给你买嘛,给于纯虹买内衣,我不知道她的喜欢什么样的!”申一甲当然知道于纯虹的喜好,只是不得不这么说罢了。 “没事,有我呢。”姜玉慧沉着脸,叹了口气。 第659章 惊艳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陪伴下,给于纯虹买了乳罩丝袜在内的全套内衣,还有一双高跟软皮皮鞋,离开商店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高峰时段。 “我去吃饭了,就不送你了。”姜玉慧说,“你把这些东西送到医院吧,我就不过去了。” 姜玉慧平常晚上在外面吃饭也会和申一甲打招呼,他虽然不高兴,但也不会流露出来。一个女人家,经常在外面吃饭,终究不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不需要姜玉慧陪在身边,免得与姜震东对不上话,惹出什么是非来。 “小慧儿,这阵儿在外面没喝酒,表现不错。”申一甲说。 “喝酒也得看场合,看心情。”姜玉慧说,“真让你说着了,自从和你结婚以后,我还真没怎么喝酒。” “晚上早点回来,注意安全。”申一甲说。 申一甲正要去医院,忽然想起已经到晚饭时间了,不知道于纯虹吃东西没有。他想给姜震东打个电话吧,又觉得多余,他忽然想起不远的市中心路口有家必胜客快餐店,便立刻有了主意。 于纯虹喜欢吃必胜客的披萨,以前申一甲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去过几次,在那里吃披萨,于纯虹每次去都很高兴,但因为消费有点高,去得并不多。 申一甲在必胜客要了披萨、蔬菜沙位和奶茶,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呢。他的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两个面包,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申一甲到了病房,见床头柜上摆了两碗小米粥和两盘水饺,郝桂杰正在劝于纯虹吃饭呢,于纯虹躺在床上,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 他把大包小裹放在陪护床上,拎着装着披萨的包装盒来到了床前。 于纯虹嗅了嗅鼻子,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就黯淡下来,紧紧地抿着嘴,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纯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申一甲问。 于纯虹闭上了眼睛,眼睛从眼角里滚了下来,轻轻地说:“没事。” 申一甲上楼的时候还很兴奋呢,可是见了于纯虹,立刻就没了情绪。她肯定哪儿不舒服,或者很难受,可是她不说,他只能干着急。 “饺子?”申一甲故作笑脸,“好久没吃到饺子了,我在走廊里都闻到香味了。” 他这么说的目的,是想用自己刚买的披萨换下饺子,这样于纯虹的老姨也不会尴尬。 “那你吃吧。”于纯虹睁开了眼睛,“我不饿。” 申一甲把床头柜上的饺子往边上挪了挪:“必胜客的披萨,水果味的,还有水果沙拉,吃吧纯虹。” “唉。”郝桂杰抽了抽鼻子,起身站到一边,“纯虹坚强是吧?纯虹吃点东西吧!你闻到没有,一股香甜的味道,乖……” “我真的不想吃。”于纯虹对申一甲拿来的披萨并没有流露明显的兴趣,倒是对陪护床上的晚礼服和皮鞋对她更有吸引力,本来侧着的身子平躺过去,朝那边看着。 “纯虹,水果披萨,吃一点儿吧。”申一甲打开了包装盒,“吃完之后,我就把刚买的衣服拿给你看。” 申一甲见于纯虹没有什么反应,就取过叉子,在披萨上取了一些水果,送到她的嘴边。她的嘴仍然抿着,没有任何变化。 “纯虹,乖,吃一点吧。”申一甲这么说,并不担心郝桂杰对他有什么想法。有想法又能怎么样呢,为了让于纯虹吃点东西,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于纯虹终于转过头来:“好香……” “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水果披萨吗?”申一甲说,“吃吧,我特意去了一趟必胜客,专门为你买的。” “谢谢你一甲。”于纯虹说,“我没有胃口……” “你试试,我保证,无比香甜。”申一甲说。 于纯虹笑了,慢慢地张开了嘴。 “是很好吃,还是那个味。”于纯虹轻轻咀嚼着。 “再吃一点……”申一甲鼓励着于纯虹。他估计于纯虹这么没有胃口,恐怕不单是没有胃口的问题,她应该很难受,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再吃一点……”申一甲取过一块纸巾,在于纯虹的嘴角轻轻地蘸了蘸。 于纯虹的嘴终于张大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后悔,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多领她去几次必胜客就好了。看着她如此艰难的吃着披萨,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我喂你一口奶茶……”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一甲,看到你现在还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申一甲的泪水夺眶而出,嗒嗒地掉在床上。 他迅速擦干泪水:“纯虹,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错怪你,误会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于纯虹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看上去那么明媚。 郝桂杰在后面哭了起来,随后开门出去了。” 于纯虹喝奶茶的情形比吃披萨好多了,申一甲立刻发现于纯虹应该是吞咽有问题。 “纯虹,你把嘴张开我看看。”申一甲说。 于纯虹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申一甲问。 于纯虹睁开眼睛,又闭上了。 “疼……”从她的嘴角里吐出一个字。 申一甲又把一勺奶茶送到她的嘴边,想借机看一眼她的口腔。 于纯虹像是知道了他的目的,轻轻张开了嘴,但只张开了一分公宽的缝隙,就再也不动了。 于纯虹的舌头红得吓人,申一甲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奶茶洒出去。 一口口奶茶似乎打开了于纯虹的食欲,申一甲再一次把披萨送向于纯虹的口中时,她不再拒绝。 于纯虹吃掉四分之一块披萨,喝掉一杯奶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她终于向申一甲摆手,表示不吃了。 “你吃饭吧。”于纯虹的声音很轻柔。 申一甲笑着摇头,于纯虹吃的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饿,她要把这块披萨给她留着,等她想吃的时候再吃。 “你吃饭吧。”于纯虹说,“和老姨。” 申一甲这才想起,床头柜上还放着两盘饺子,郝桂杰却不见了踪影。 “我不饿。”申一甲说着,为于纯虹用湿纸巾轻轻蘸了蘸嘴角。 “你要好好的。”于纯虹说。 申一甲顿时哑口无言。 你要好好的。这不正是他想对于纯虹说的话吗? “你也要好好的。”申一甲说。 “无论我在不在你的身边,你都要好好的。”于纯虹说。 申一甲看了一眼于纯虹手腕上的镯子,迅速把目光移到一边,深深地点头。 “纯虹,我一会儿去订北京的机票,不超过三天,我和姜主任就会把你送到北京最好的医院。”申一甲说,“到那里接受最好的治疗。” “我不去了,没有意义。”于纯虹说,“我是个多余人,给你们带来的太大的负担,我欠你们的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偿还了。” “纯虹,你想得太多了,根本没有必要。”申一甲说,“现在我和姜震东都是你的亲人,有我们在,不会看着你难受的。” “你吃饭吧。”于纯虹说,“还有老姨,吃完饭给我试衣服。” 于纯虹还惦记着衣服呢,申一甲有点为难。 屋里虽然很温暖,但换上新买的晚礼服要脱掉她身上的衣服,他担心她着凉,感冒。 “纯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可以帮你试试皮鞋,其它的呢,我给你比量一下,合不合适大概就知道了。等明天我拿一个取暖器来,把这里的温度升起来,你再试好吗?”申一甲说。 “好吧,就按你说的。”于纯虹说。 申一甲取来鞋盒,拿出皮鞋,才知道于纯虹为什么要让他买一双软牛皮皮鞋。她的脚上没有穿袜子,白晰的脚丫上有一些血色的斑点,很容易挤破。 他从衣柜里找出袜子,给她穿上,又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了皮鞋,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他把于纯虹的双脚抬了起来:“怎么样纯虹,漂亮吧?” 于纯虹笑了:“嗯,样子我很喜欢,大小也合适。” 申一甲帮于纯虹脱掉皮鞋,又拿起了晚礼服,打开了包装。 “你躺着别动,我把它放在你的身上,看看效果怎么样。”申一甲说着,抖开晚礼服,平铺在于纯虹的身体上。 于纯虹就是于纯虹,胚子太好了,整个人就是一个衣服架子,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庞,如同白色花瓣簇拥的花蕊,看上去特别惊艳。 申一甲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凑到于纯虹的近前,给她翻看着。 “很漂亮,我很满意……”于纯虹嘟囔着,目光移向了衣柜门。 申一甲立刻猜到了于纯虹的心思,她想给他付钱,他不可能要的。 “老姨呢?”申一甲故意打岔。 “是啊,老姨哪儿去了。”于纯虹说,“我都跟她说了,白天在这里就行,晚上不用陪我,可她偏不听。” 申一甲推开房门,向外面看了看,见走廊的尽头,郝桂杰正在和姜震东说着什么。 姜震东一眼就看到了申一甲,和郝桂杰一起向这边走来。 原来姜震东早就来了,却没有进屋。那么说,姜主任知道他在屋里喂于纯虹吃饭呢。 第660章 突然离世 姜震东对郝桂杰说:“老姨,你先进去吧,我和一甲有点事。” 申一甲觉得姜震东的话特别刺耳。从相貌上看,姜震东和郝桂杰差不多,似乎还比她年轻一些,他竟然屈尊叫她老姨,没办法,谁让人家的外甥女是于纯虹呢。 “爸,纯虹阿姨要买衣服,我下午领小姜去了。”申一甲先发制人,免得被动。 “我知道了,郝桂杰跟我说了。”姜震东说,“好像纯虹还挺满意?” “刚才我给她比量了一下,还算合适。”申一甲点点头,想尽快转开这个话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订机票了。” “噢,你等一下。”姜震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申一甲,他打开一看,是几个身份证号码,“我们俩,再加上郝桂杰,人大的小杜,还有医院的贺大夫,一共五个人,要后天上午的机票。” “明白。”申一甲说,“纯虹阿姨这种情况,就得和机场商量,办特殊机位了。” “行,你去办吧。”姜震东说,“我明天一早就给纯虹办出院,然后做一下准备工作。” 申一甲和姜震东约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明天晚上,送于纯虹去北京的五个人在医院碰头,制定一个送行方案。 申一甲当天晚上订下了去北京的机票,第二天又取出了银行存款十万元,打进了银行卡里,加上卡里原来的存款,就二十多万了。他准备把其中的二十万交给姜震东,给于纯虹治病用,其余的算是在北京期间的零用钱。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姜震东临时给于纯虹安排了一个护士,然后领着这次去北京的几个人在医生办公室开了一个会,逐一敲定登机接机、车辆备品、医院医生、治疗方法等问题,他和大家约定,明天早晨七点钟医院会合,接上于纯虹,集中乘坐医院提供的两辆急救车去机场。 “大家都赶紧回去准备吧。”姜震东说,“今天晚上我留在医院看护纯虹。” “还是我在这儿吧。”郝桂杰立刻提出了异议,“我给她换个衣服什么的也方便,再说我是她老姨,明天就走的话,我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那……那好吧。”姜震东说,“那就按老姨说的办,反正我回去再收拾一下,我本来准备让小慧来替我一下呢,那就辛苦老姨了。” 临时会议结束以后,几个人陆陆续续往外走,申一甲走在最后。他之所以这么磨蹭,是想去病房看一眼于纯虹,问问她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姜震东在病房门口停下,回身看着申一甲。 “没事吧一甲?”姜震东问。 “没……啊有事。”申一甲把姜震东拉到一边,“我凑了二十万,这次带到北京去,您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凑。” “不用你。”姜震东一摆手,“钱我已经凑完了。” “我……”申一甲一时语塞,“爸,我们都是一家人,您就不要客气了。” “真不是客气,你那点钱,还是留着过日子吧。”姜震东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要收你的钱,那不老糊涂了嘛!” 申一甲没想到,姜震东的话这么重,他不好再说什么了,看来只好背着姜震东把钱带到北京了,到了用钱的时候,他直接交上就完事了,否则姜震东的压力太大了。 “纯虹阿姨的老姨可能也得回去准备一下吧?”申一甲想不到别的托词了,“不要我替她一会儿?” “那你问问他吧。”姜震东转身进了病房。 申一甲跟了进去,见于纯虹眼睛睁得很大,静静地看着门口。 姜震东脱掉了外套,似乎想多呆一会儿。 申一甲对于纯虹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于纯虹说:“我没事。” “明天上午就去北京了,你会好起来的。”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表情很淡漠:“谢谢一甲,让你们受累了,真不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纯虹就不要客气了。”姜震东转过身来。 申一甲又把郝桂杰拉到一边,悄悄地对她说:“老姨,你是不是得回去准备一下啊,我替你两个小时吧?” “不用,我也没什么事了。”郝桂杰说,“这事主要还得靠你们,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快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 “一甲,那你就回去吧。”姜震东说,“回去和小慧说好,让她照顾好自己。” “行,那我走了。”申一甲环顾一圈,走向门口。 “一甲……”申一甲开门的时候,于纯虹在床上叫了他的名字,他惊讶地转回身来。 “谢谢你……”于纯虹说着抬起胳膊,向她挥了挥手。 “别客气,我做得还不够。”申一甲说完,向于纯虹摆了摆手,转身出了门。 在路上,申一甲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只要把于纯虹送到北京,希望立刻就增加了许多,就算做最坏的打算,给她做自体骨髓移植,她再多活几年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肯定还有别的方案呢。 快到家的时候,申一甲接到了孙婧打来的电话。 申一甲结婚那天,于纯虹就病了,那以后他一直没有看到孙婧,这么晚上打电话应该不是找他吃饭,那可能就是有什么事儿。 “婧姐……”申一甲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低沉呢,唉,于纯虹的病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一甲?感冒了?”孙婧问。 “没有。”申一甲努力调整着情绪,“我挺好的。” “宫书记还没回来吧?”孙婧问。 “快了,这周应该差不多。”申一甲说。 “那就好,我想明天找你吃个饭。”孙婧说。 “婧姐,饭就不吃了吧,有事说事吧。”申一甲觉得孙婧应该有什么事要找他。 孙婧嘻嘻笑了起来:“怎么,老婆看得严啊?你们男人一旦结了婚,连亲妈都不认了,何况我这个小姨呢。” 申一甲哈哈大笑起来,孙婧有点言重了,他真不是这样的人。他明显在用话在敲打他,估计是想给他提个醒。 “唉,你怎么不相信我呢?”申一甲说,“我明天上午去北京,就是想和你吃饭也吃不成啊,哪天回来还不好说呢。” “去北京干什么啊?蜜月还没过够啊?”孙婧问。 “去……去看个同学。”申一甲说,“机票都买完了。” “是这样吧,那我就错怪你了。”孙婧说,“等你回来吧,我给你接风。” 申一甲有点纳闷,孙婧装得跟没事似的,她要没事才怪呢,为什么就不能现在对他说呢。 “婧姐,真的,你找我什么事?”申一甲说,“跟我还用客气吗?” “现在你身份不一样了,我不能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不是?”孙婧说,“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坐一坐,聊一会儿。” “那我回来就找你。”申一甲说,“你等我几天吧。” “那好吧,再联系。”孙婧说。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不是滋味,孙婧什么时候变得含蓄委婉了?明明有事找他,却不肯在电话里说。按照他的推测,孙婧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否则她早就在电话里说了。 她既然准备见面说,那就说明事不小,而且很需要他。自己在这里瞎猜也没用,等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还在睡梦中,手机铃声就把他叫醒了。 他伸手去够手机,闹铃是不是设错了,天还漆黑呢。 他拿起手机,见是姜震东打来的电话,便迷迷糊糊地接通了。 “爸,我一甲。” “一甲,你马上到医院来,出事了。”姜震东的声音有些慌张。 “什么事?”申一甲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谁知姜玉慧也跟着申一甲坐了起来:“你干什么啊,把我吓死了。” 姜震东在手机里好像听到了姜玉慧的声音,手机里一点声息也没有。申一甲跳下床来,回身拍了拍姜玉慧的肩膀,光着脚出了卧室,匆匆来到了厨房。 “一甲,纯虹走了。”姜震东说。 一种绝望的情绪立刻笼罩了申一甲:“不可能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一会儿把机票退了吧,再跟驻京办说一声,医院就不去了。”姜震东的声音低沉而镇定。 “我知道了。”申一甲有一种预感,于纯虹不应该走得这么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呆立地厨房中央,耳朵嗡嗡作响,不行,他在家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必须马上赶到医院。 他装好外套,正在往外走,忽然觉得应该和姜玉慧打个招呼。 “小慧,我得马上去趟医院。”申一甲说。 “这么早去医院干什么,你不是说七点钟去吗?”姜玉慧说着,忽然捂住了嘴,想要呕吐的样子。 “你怎么了小慧?”申一甲觉得姜玉慧有点反常。 姜玉慧把身体挪到床边,双手抓着床沿,冲地板上呕了几下,申一甲连忙把水果倒在床上,用水果盘接在地板上。 姜小慧并没有吐出来:“一甲,我是不是怀上你的种了。” 天啊!真要命了,申一甲暗忖。 第661章 短暂的苟且 姜玉慧重新回到枕头上,喘着粗气。 “慧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领你去医院查一查吧!”申一甲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肚子。 “再说吧。”姜玉慧说,“是我爸来的电话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申一甲怕吓着姜玉慧,不想对她说什么。 “你赶紧走吧。”姜玉慧说,“别忘了把门锁好。” “早晨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去门口饭店吃早餐吧。”申一甲起身告辞。 他出了门就直奔电梯而去,很快就出了小区大门。 申一甲焦急地向路上巡视着,于纯虹真的走了吗?不可能啊,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催着司机,来到了医院。 病房的门口站着姜震东、郝桂杰,还有人大办公室主任。 申一甲谁也没理,直接进了病房。床上盖着白色的床单,床单的四角露着白色的晚礼服,于纯虹果真走了。 申一甲走到床头,掀开了床单,于纯虹宁静地躺着,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红润。 他放下床单,来到门外,走到姜震东的面前:“爸,到底怎么回事?” 郝桂杰捂着嘴哭出声来:“都怪我,都怪我……” 于纯虹的离开并没有任何征兆。 昨天晚上,姜震东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于纯虹和她的老姨郝桂杰。 于纯虹对郝桂杰异常的亲切和客气,状态也特别好,一度让郝桂杰人所适从。 “老姨,你回去吧,我自己没事。”于纯虹。 “那可不行,明天就要去北京了,我要一直陪着你去机场,上飞机。”郝桂杰虽然这么说,却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明天一早还要回趟家,把包裹收拾一下。 于纯虹见郝桂杰不回去,就没有再勉强她。 到了晚上十点钟,郝桂杰准备睡觉了,于纯虹却一会儿让她拿这个,一会儿让她取那个,折腾了半天。 “老姨,你回去吧,我想吃饺子了。”于纯虹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嘛,明天早晚包点饺子给我送来吧。” 郝桂杰听于纯虹这么说,终于有点动摇了。 于纯虹爱吃她包的饺子不假,但现在时间也太晚了,明天早晨回去现包肯定来不及。 “你真没事啊?”郝桂杰对于纯虹还是放心不下。 “老姨,你就放心地走吧。”于纯虹说,“我们又不是分开多长时间,明天早晨就见面了。” 郝桂杰想了想,如果她现在回家的话,先把面准备好,明天早晨早点去早市买点肉和菜,回去包饺子,虽然忙活点,但还来得及。 “你要有事怎么办?”郝桂杰问。 “我真没事,你要不放心的话,就再帮我接一次小便,我一觉就能睡到天亮,保证什么事都没有。”于纯虹说。 郝桂杰最后信了于纯虹的话,确信她不会再有什么事之后,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今天早晨,郝桂杰四点钟就起来,买菜包饺子,然后拎着满满一小盆饺子来到了医院。 病房的门没有锁,她推开门发现了令人绝望的一幕: 于纯虹穿着白色的晚礼服,白色的红色的高跟鞋,安详地躺在床上。她的胳膊伸在床外,下面接了一个洗手盆,里面的淋淋鲜血,她的手腕被割开了一寸多长的口子,上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床头柜上方方正正地摆着于纯虹的遗书,上面压着一支中性笔。 “她写的信呢?”申一甲轻声问郝桂杰。 “已经交给姜主任了。”郝桂杰把头转向了姜震东。 姜震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折得方方正正的信,递给了申一甲。申一甲把信展开,靠在窗边看了起来。 姜主任、申一甲、小慧、老姨: 我已经考虑了好几天了,最后决定写这封信给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会再成为你们的负担了。 我知道命运对我不太公平,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是坦然接受了。你们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忍心再让你们为我付出了,你们又不欠我的。 我走了,我不愿再装着笑脸,忍受这难言的痛苦,短暂的苟且,我不愿意这样苟且,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如果我用你们的幸福换我的苟且,那又有什么意思。 拜托转告我的父亲,说我和老外私奔了,我不忍心让他看到我的样子。 祝你们永远幸福,幸福到永远! 落款是于纯虹。 这封遗书字不多,笔迹却很工整。申一甲看过以后,默默地交给了姜震东。 “一甲,老姨,咱们三个商量个事吧。”姜震东把信放进口袋。 “什么事?”申一甲问。 “纯虹走了,她的父亲一直不知道她有病,下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她的父亲?”姜震东问。 申一甲和郝桂杰都低下了头,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要是都没有想法,我就自己决定了?”姜震东问。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申一甲说。 “你说说看。”姜震东说。 “告诉她的父亲,让老人见她的女儿一面,否则太残酷了。”申一甲说。 “老姨,你的意见呢?”姜震东问。 “一甲说的有道理。”郝桂杰说,“纯虹太极端了,不想让父亲伤心。可是她没想到,父亲如果惦记她一辈子,那会是什么滋味?” “好,你们说的有道理。”姜震东说,“一会儿,我们把纯虹送到殡仪馆之后,我亲自去向她的父亲汇报吧。” 晚上五点钟,申一甲疲惫地回到了家里,一头扎到床上,嚎啕大哭,隐藏了一天的悲伤终于在这时释放出来。 过了六点,姜玉慧还没有回来,申一甲就猜到,她可能又在参加酒局呢。他立刻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她果然不回来吃饭了。 他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一甲,到北京了吗?”孙婧问。 “不去了,计划有变。”申一甲说。 “你没去啊?”孙婧问,“你现在在蓝河吗?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吗?” “我不饿。”申一甲说。 “我请你吃饭吧,不饿就看着我吃。”孙婧说,“一醉不休饭店,你现在就来吧,我马上就到。” 申一甲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给孙婧打电话呢?他完全可以不给她打这个电话啊,真是见了鬼了,现在好了,让孙婧逮着了,他不去就不行了。 申一甲赶到饭店的时候,孙婧已经要了四个菜等他了。她看一看申一甲的脸,就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一甲,今天好像不高兴啊。”孙婧问。 申一甲不愿意向孙婧提起于纯虹的名字。孙婧对这个名字应该很熟悉,前两年她在立春县当副书记的时候,曾经特别认真地帮助过于纯虹的老姨郝桂杰,结果郝桂杰并不满足银行的工作,又通过姜震东从立春调到了蓝河市。 “你的眼睛太毒了,一想到自己的休假快要结束了,有点伤感呗。”申一甲说。 “这话你可别让宫书记听着。”孙婧说,“他非休了你不可。” “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申一甲说。 两个人边吃边聊,孙婧东一句、西一句,并没有聊到什么敏感的内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烦恼。申一甲觉得孙婧可能真的没有什么事,昨天找他吃饭可能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一甲,你最近被一个小女子盯上了。”孙婧说。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孙婧说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含蓄了?小女子盯她做什么,要是被哪个男人盯上嘛,还有点意思,她现在不正单身呢。 “婧姐,你能不能把话说的……说的更明白些,俺理解不上去。”申一甲放下了筷子。孙婧原来真有事,这不,终于说实话了。 “我让赵玉珏盯上了!”孙婧白的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呵呵笑了起来:“她盯你干什么啊?你让她盯我啊,你看我怎么搞她。”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看我不告诉她的。”孙婧笑道。 “你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连忙摆手,“这个主我可惹不起,太亢奋了,整个一个不吃亏。” “我觉得她在报复我。”孙婧说,“在官场真不得罪人啊。” “你怎么得罪她了?”申一甲问,“她现在可是纪检干部,为什么要得罪她啊?” 孙婧夹起一条黄瓜,咯吱咯吱嚼着。 “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听。”申一甲说。 “唉,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喝酒。”孙婧摇头道。 申一甲一听就明白了,孙婧越是不想说,越是说明这件事很难缠,甚至可能影响到她的正常工作。 “现在纪检委在查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收集了那么多问题。”孙婧说,“我估计很可能就是这个赵玉珏从中作怪。找我谈话那天,赵玉珏是记录人。” “你有没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申一甲问。 “我觉得没有,在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注意的。”孙婧说,“我本来就看不起那些爱占公家便宜的干部。” “你还没说你怎么得罪她了。”申一甲说。 “唉,一言难尽啊。”孙婧说,“赵玉珏和我原来的男友有过一段接触,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分手了。” “你们是情敌?那麻烦了。”申一甲说。 第662章 冷美人献媚 “什么啊,就情敌?”孙婧的眉毛一挑,噘起了嘴,“你再乱说,看我不告诉宫书记的。” 申一甲被孙婧闹愣了,她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看来他的话真的击中的她的要害。 孙婧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就向他解释起来。 “我不是当过工会副主席嘛,主要负责女工工作,那时候赵玉珏是一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一次讲座以后,她好像有什么感情问题要问我,我当时虽然有事急着走,但也回答了她的问题。”孙婧说,“可是我没想到,后来我在立春当副书记的时候,赵玉珏特意去立春县找我,也是想和我讨论问题。” “她跑到立春找你?讨论什么问题?”申一甲问。 “我就和你说实话吧,她好像被我前男友缠上了,苦于无法脱身。”孙婧说,“可能是这样吧,我不能确认。” “她要和你讨论什么问题?”申一甲问。 “唉,怎么甩掉死缠烂打的男人。”孙婧说。 “我天,这么弱智的问题!”申一甲笑了。 “就是啊,还有这个问题更弱智嘛?”孙婧也咯咯地笑了。 申一甲猜出了大概,肯定是孙婧没给这个赵玉珏好话,以她的性格,怎么会有心情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是的,太无聊了。赵玉珏也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是谁啊?纯洁无暇的公主啊?天下的男人都是什么人啊?泼皮无赖啊?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申一甲说,“你没给她好脸,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对吧?” 孙婧深深地点头。 申一甲虽然知道了孙婧与赵玉珏产生矛盾的原委,心里还是在打鼓,赵玉珏如果当年只是一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纪检干部,步子可真够大的。更要命的是,如果赵玉珏带着成见报复孙婧,还真有很大的主场优势。 “婧姐,我能帮你什么?”申一甲问。 “这件事你好像帮不了我什么,我就是对你随便一说。”孙婧端起酒来,与申一甲碰了杯子。 “你们和好不就完了。”申一甲说,“你放下姿态,对她说声对不起,我当年不是有意的。” “我当然愿意向她解释一下,可是她好像并没有这个兴趣。”孙婧说,“女人的心眼要是小起来,那简直比针孔都小。” 申一甲终于明白孙婧找他吃饭的原因了,她想与赵玉珏讲和,却苦于没有什么办法和途径。 像孙婧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怎么会屈尊在一个刚出道的小女子面前放下架子呢。 申一甲抓住了孙婧的一只手,用力握了握。 孙婧轻轻挣脱了:“申一甲,你不要这样,现在你有老婆了,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申一甲吃吃地笑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安慰你一下。” “不用安慰,我没事。”孙婧一甩头发。 嘴真硬。申一甲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这个事我知道怎么做了。”申一甲说。 孙婧狐疑的目光看着他:“怎么做?” “我去找找她。”申一甲说,“想办法收编她。” 孙婧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你别乱来啊,你可成家了。” “我正好想找她算账呢。”申一甲说,“赵玉珏就是一个常有理,凡事她都是对的,就我这个书记秘书,她也没看在眼里。” “这就叫官升脾气长啊。”孙婧说,“这种官场暴发户很可怕的。” “没事,你看我怎么收拾她。”申一甲说。 孙婧神秘一笑:“我弟太善解人意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有些事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欧了。”申一甲说,“来,咱们干一个。” 两个人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 眼看九点多了,两个人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准备离开时,申一甲接到宫树仁的电话。 “领导好,我是一甲。” “一甲啊,蜜月过得怎么样啊?”宫树仁问。 “谢谢领导关心,我过得很好。”申一甲说。 “我明天坐中午的飞机回蓝河,你和司机去接我一下吧,别人就不用告诉了。”宫树仁说。 “好的,我们准时去机场接机接您。”申一甲对孙婧伸了伸舌头。 “我们各回各家吧。”孙婧取出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身来,“申秘书马上又要上套了。” 第二天晚上,申一甲提前半个小时到达蓝河机场,迎接从出国考察回来的市委书记宫树仁。 宫书记很低调,没有让申一甲告诉任何领导,他除了司机李新以外,没有告诉人,他刚走进民航大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赵玉珏,赵玉珏也看到了他。 因为太突然,申一甲一下没反应过来,赵玉珏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申一甲都走过去了,又转回身来,来到赵玉珏的身边,笑呵呵地说:“鼻炎犯了?” “管得着嘛!”赵玉珏连看都不看申一甲一看,眼睛向旁边翻着。 申一甲心里感慨,孙婧怎么让这么一个主给杠上了,横草不过,小肚鸡肠,真是太倒霉了。他就是从她身边经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她就这样,他要是真跟她打个招呼,她还不吃了他啊。 “我是管不着你。”申一甲向两边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你这辈子千万别找婆家啊,到时候你看有没有人管你,管不出你尿来。” “别理我,烦着呢!”赵玉珏又“哼”了一声。 申一甲尴尬了,赵玉珏根本不想跟他对话。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真想把赵玉珏拉到一边,好好挖苦她一番。不就是上边有人吗?有什么了不起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万人迷啊?”申一甲转身走开。 申一甲刚才看到赵玉珏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心想机会来了。没想到赵玉珏还记仇呢,对她这么排斥。看来要帮孙婧摆平她,还真得从长计议,心急不得。 申一甲见时间还早,便往远处走了走,找了个位置坐下。赵玉珏来机场干什么呢?当然是接人,接谁呢?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是接领导,也许是接亲戚,也许是接同学朋友。今天时机、场合都不对不行,如果他过于主动,只会让她觉得他太贱,看来孙婧的事只能再找机会了。 李新突然出现在申一甲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李哥,过来坐。”申一甲往里挪了挪。 “你猜我看着谁了?”李新说。 “谁啊?”申一甲问。 “咱们大院里的,好像是纪检委的,就一个人儿,好像是接相好的。”李新说。 李新这么一说倒提醒了申一甲:“看到纪检书记的车没有?” “没有。”李新说,“再说也不可能,王书记是男的,不可能让女干部来接。” “那倒是。”申一甲心里有数了,赵玉珏不是来接领导的,那她是来接谁的,真像李新说的,是来接男人的? 飞机降落了,接机的人都拥在出口,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 赵玉珏又出现在申一甲的视线里,不过在他前面很远的地方,好像故意在躲着他。乘客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她迎上去,走向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申一甲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应该是赵玉珏的母亲。 赵玉珏一手挽着母亲的胳膊,一手拉着拉杆箱,从申一甲的面前经过,嘴里还嘀咕了一句什么。 她说什么呢?申一甲根本没听见。小样的,申一甲气得直咬牙,这丫和母亲在一起还这么不老实。 市委书记宫树仁很快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名地勤,手里拉着两个皮箱。申一甲和李新从地勤手里接过皮箱,跟着宫树仁出了民航大楼。 “领导好!” 申一甲刚出大门,就听到旁边传来清脆的声音,赵玉珏拎着一个精美的手包,向宫树仁走来。 他本来准备把手里的皮箱放到后备箱里,见赵玉珏满面春风地走过来,不禁停下了脚步。 宫树仁看着赵玉珏,呵呵笑着:“你是……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纪检委的小赵嘛。” 申一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赵玉珏胆子挺大啊,在这种地方向市委书记献媚,太露骨了吧。 “谢谢领导还记得我,我是赵玉珏啊,我还去过您的办公室呢。”赵玉珏说着,屈起一条腿,把包放在上面,“领导你先别急着走……” “好,我不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宫树仁问。 “噢,我妈去新疆旅游了,带回了一些特级宁夏枸杞。”赵玉珏说忽然拉上拉锁,把包递给宫树仁,“送给你吧。” “那不行,那不行,我不能要,你妈买回来的枸杞,我真不能要。”宫树仁连连摆手,“我有枸杞。” “这枸杞是国内最好的,在蓝河是买不到的。”赵玉珏把包顶在了宫树仁的身上,“您收下吧。” “我真不能要,我要了,你就没有了。”宫树仁说。 “我还有呢,那个箱里还有很多呢。”赵玉珏回头对不远处的母亲说,“妈,你说是不是?” 第663章 好男不和女斗 赵玉珏的母亲向这边走来:“是啊,皮箱里还有,我带回来就是送亲戚朋友的,您就收下吧。” “那谢谢你,给我一点就行。”宫树仁终于答应了。 “领导太给面子了。”赵玉珏突然松开了手,转身就走,“您都拿着吧,我还有……” “哎哎哎……”宫树仁措不及防,看着快速远去赵玉珏,“这丫头厉害啊……” 申一甲站在宫树仁的身后,对赵玉珏的举动很不感冒,这叫什么事啊,虽然不是强买强卖,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市委书记行贿嘛! 不过说行贿也有点过,赵玉珏不过送给宫书记一些所谓的特级枸杞,不管怎么论,也算不上贿赂啊! “一甲啊,这些枸杞,我留一盒就行了,你回头给她送回去。”宫树仁把包交给了申一甲。 “嘿嘿……”申一甲笑着接过了包,“好的,我明天就给她送回去。”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很早就把宫树仁接到了市委大楼。 进了办公室,宫树仁从皮包里取出两个漂亮的包装盒,把申一甲叫了过去。 “一甲啊,我从国外带回了一些香水,你替我送给几位常委,每人两盒,你自己留两盒。”宫树仁说。 “我就不要了吧?”申一甲说。 “你就不要客气了。”宫树仁说,“这东西不值几个钱,不过质量很好,你可以拿回去,给你的新婚爱人。” “谢谢领导。”申一甲说。 “你通知各位常委,下午一点班召开常委会,由我来通报一下这次出国的见闻和感受。”宫树仁说。 “好的。”申一甲说完,拎着皮包往外走。 谁知宫树仁向他招了招手:“你坐下,我跟你说点事。” 申一甲有点发毛,宫书记这么严肃,要对他说什么事呢?他战战兢兢地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不敢看宫树仁的眼睛。 “你跟我也有段时间了。”宫树仁说,“尤其是从政府到市委这段时间,你进入角色比较快。” “谢谢领导表扬。”申一甲还是不知道宫树仁要说什么。 “你现在已经成家了,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成了家才算是真正的成年人,才会真正理解什么叫家庭责任、社会责任,同时也标志着一个男人开始走向了成熟。”宫树仁说,“咱们市委常委秘书室主任这个角色,一般都是由书记秘书来担任的,我觉得你已经担任这个职务的条件和素质,下午啊,要研究一批干部,我会在常委会上提议,由你来担任这个常委秘书室主任。” 申一甲闻言心中狂喜,脸上却显得很谦卑。他慌忙站了起来,深深地向宫树仁鞠了一躬:“感谢领导的翔和厚爱。” “这个职务是副处级配置,如果能在下午的会议上通过任命,你就踏入了领导干部行列,正式步入仕途了,这也算对你的一个肯定和奖赏,同时对你开展工作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宫树仁说,“你记住,一定不要翘尾巴。” “是,领导放心吧。”申一甲连连向宫树仁点头。 “好了,你去忙吧。”宫树仁说。 申一甲刚走到通往隔壁的门前,宫树仁又叫住了他。 “领导还有什么吩咐?”申一甲问。 “那个枸杞,你给我留下一盒,其它的送回去。”宫树仁说。 申一甲离开宫书记办公室,来到隔壁的秘书室,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抡起拳头用力地向下挥着两下。 他太兴奋了,没想到秘书室主任的大馅饼这么快就掉到他的头上。他原来也曾想过,只要给宫书记当秘书,就是步入了快车道,提个半格那都是小菜一碟。他没想到这惊喜来得也太快了,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宫树为什么催着他结婚了,原来领导盼着他早点成熟起来呢。 轻点嘚瑟!小心乐极生悲,申一甲这样警告自己。 他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按照宫书记的话,他这才算刚刚步入仕途,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申一甲准备马上给各位常委发香水去,给纪检书记送香水的时候,顺便把赵玉珏的那些枸杞退回去。 副书记杨重的办公室离得最近,那就先给杨书记送香水吧。申一甲找出了一个大号的文件袋,把两盒香水装在里面,匆匆出门,敲开了杨重的办公室。 杨重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抬头看了申一甲一眼,又低下了头。 申一甲站在门里,愣了一下。杨书记正在打电话,他到底进不进去呢?既然杨书记根本不理他,那就退出去吧,一会儿再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抓住门拉手,准备把门关上,不想杨重说话了:“你进来!” 申一甲闻言再次推开门,进了屋,见杨重已经放下了电话。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杨重的桌前:“宫书记从国外带回来的香水,让我送给各位常委,每人两盒。” “宫书记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杨重把桌上的一份材料扔到一边,双手绞在一起。 申一甲完全被杨重的话弄懵了。 原来杨书记不知道宫书记回来了?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也是昨天晚上接到宫书记的电话才知道的。昨天送宫书记回家,到今天早晨接宫书记上班,总共才**个小时的时间,而且这个时间基本上是在夜里,他根本没有机会告诉杨重啊。 再说他这不是正在发放宫书记带回来的礼品,杨书记这么问他,不是为难他又是什么呢? “宫书记是昨天晚上十一点钟到家的。”申一甲说,“今天早晨七点半从家里出来的,是我一个人去机场接机,书记不让我告诉别的领导。” “申一甲,你整天神神秘秘的,连宫书记的行踪都瞒着,你什么意思?”杨重说。 申一甲在心里连连叫苦,杨重这是对宫树仁有意见啊,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不过是一个拎包的小秘书,哪能管得了领导之间的事。 “领导,我可不敢隐瞒领导的行踪。这不今天早晨到了单位,我是第一个来向您汇报的。”申一甲把手里的香水放在杨重的办公桌上,“宫书记还让我通知各位常委,下午一点半召开常委会。” “唔。”杨重的眼睛落在装香水的大信封上:“香水啊,我还以为洋酒呢,行了,我知道了。” 申一甲不敢多话,蹑手蹑脚地出了杨重办公室,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有一个明显的感觉,杨重与宫树仁之间有矛盾。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杨重不应该把对宫树仁的不满发泄到他的身上啊。领导之间的矛盾他不想掺和,其中的是是非非他也不想知道,但凭什么要让他吃瓜落啊? 申一甲回到秘书室,又取了两盒香水,另一位市委副书记兰亦友的办公室,然后又去了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和秘书长的办公室,把香水送给了他们,除了一位领导不在,其它都很顺利。 代市长牛立志不在,申一甲就让司机把香水给他的秘书吉明送去了。最后两瓶香水是纪检委书记王泽勇的,他之所的最后去纪检委,主要是想利用送香水的时间,会一会赵玉珏,把宫树仁退回的枸杞还给她。 他都想好了,先去找赵玉珏,把枸杞退给她,然后再拿着香水去见王书记。他来到纪检委办公区,敲了几个门,才找到赵玉珏的办公室。 申一甲轻轻敲门进去,发现屋里两张办公桌都空着,立刻觉得很扫兴。那就把枸杞给赵玉珏放在茶几上吧,她回来看到枸杞,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见过王书记,说明来意,把香水放下就出来了。 “申一甲,你站住。”申一甲正要下楼梯,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赵玉珏,肩上挎着那个装着枸杞的手提包。 申一甲转过身来,双脚站定,知道赵玉珏又来找茬了。 “呵呵……”申一甲笑了,“小赵有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没意思!”赵玉珏横在他的面前,“我问你,你凭什么把这些枸杞给我退回来?谁给你的权力?” 申一甲往后退了两步,赵玉珏这不是装傻嘛,谁给他的权力?当然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给他的权力。 “宫书记让我退回来的。”申一甲说,“他留了一盒,让我替他谢谢你。” “他让你退你就退,显你腿长啊?”赵玉珏问。 “不用显,咱的腿本来就长。”申一甲说,“不信咱们比一比。” “你也不用嘚瑟。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女流比什么啊?有种你和姚明比啊。”赵玉珏说,“现在你仗着给领导当秘书,有点找不到北了吧?我告诉你,你身上的光环,是人家书记给你的。人家尊重你,其实是敬畏书记的权力,如果没有书记的庇护,你啥也不是。” 赵玉珏的话太噎人了,申一甲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好男不和女斗,而且他已经答应孙婧了,要帮她与赵玉珏讲和,今天就让她一下,不跟她计较了。 “你说的对,你说的全对。”申一甲说,“我惹不起你,行了吧?” “那不行,你得把这兜枸杞给我带回去。”赵玉珏歪着脑袋说。 第664章 为艺术献身 申一甲一听就傻眼了,宫书记让他把枸杞退回来,他怎么可能带回去。可是看眼前这架势,他要是无动于衷,赵玉珏还不吃了他。 “赵玉珏,我只是一个秘书,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可以,但肯定不能给宫书记了,那就放我办公室等着发霉了?”申一甲说。 “你带不带,你要不带,我就喊人了。”赵玉珏掐着腰,歪着头对申一甲说。 “你要干什么?”申一甲不明就里地问。 “我说你在楼梯口摸我,骚扰我。”赵玉珏说。 申一甲这回真的慌了,赵玉珏好像没有底线,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出来的。 “唉,别别,我带,我带还不行吗?”申一甲终于妥协了,“不过,领导要是还让我送回来,那你就自己去取吧。” “你哪儿那么多话啊?”赵玉珏说,“这事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不过就是一个跑腿学舌的。” 申一甲不想再与赵玉珏理论了,接过旅游包,转身就走。 他一路小跑下了楼梯,来到一楼,正要出门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现在宫书记已经回来了,申一甲不敢拒绝任何陌生电话,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来电。他接通手机立刻松了一口气,里面传来赵玉珏的声音。 “申秘书,你把我的枸杞给我送回来吧。”赵玉珏的声音平静多了。 “好好,我这就给你送上去,这就给你送上去。”申一甲一听兴奋坏了,他正愁怎么向宫书记交差呢,赵玉珏这个自命不凡的小女子终于开窍了。 申一甲返身又是一溜小跑,来到了楼上。 走廊里空荡荡的,并没有赵玉珏的影子。唉呀,这丫太能装了,这是要让他送到她办公室啊。这要是换了哪个局的局长,早就迎出门来了,笑呵呵地走过来了。 他轻轻扣开赵玉珏的办公室,听到了里面清脆的回声,便随手推门进去。 赵玉珏从桌前站起来。 申一甲隔着几米远,把旅行包递给赵玉珏,却没想到她并没有离开桌子。既然她不想接,那就算了,申一甲把包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赵玉珏以为申一甲会把包交给他,没想到他会把包直接放到茶几上,立刻不高兴了:“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申一甲嘿嘿笑了笑,真怕赵玉珏此时改变主意,再让他把包拿走,他慌忙向她摆了摆手:“好了,东西我给你送到了,我走了,拜拜!” 他不等赵玉珏回话,紧走几步来到门口。 “嘻嘻……”赵玉珏笑了:“那么怕我啊,我是老虎啊?” “你比老虎厉害,你是狮子!”申一甲说罢,转身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你说谁是狮子了?你给我回来!”赵玉珏在门里喊着,申一甲蹭蹭蹭,一溜小步快走,转眼间就到了楼梯口。 申一甲出了大门,心里却有点失落。 本来想找赵玉珏聊聊,拉拉近乎呢,结果什么话也没说上,倒夹着尾巴跑出来。虽然两个人的互撕他小占便宜,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啊,帮孙婧与她和解的事一点儿没有头绪,刚才让着她点好了。 可是他已经对孙婧吹完牛了,打完保票了,如果他与赵玉珏套不上近乎,不仅孙婧会对他有想法,就连他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申一甲很郁闷,看来搓和孙婧与赵玉珏的关系不是着急的事,只能找机会慢慢来了。 于纯虹走了,姜玉慧怀孕了,申一甲提了付处级,比以前更忙了。 他每天会接到许多电话,大多数都和市委书记宫树仁有关。有的是请求接见的,有的是请示问题的,有的是寻问领导行踪的,也有的是拉近乎请吃饭的。给他打电话最多的,不是各部办委的领导,而是一个企业家,还有一些民营企业老板。 姜玉慧怀孕以后,晚上的应酬明显少了。申一甲只要把宫树仁送回家,一般都会往家赶,每到星期天的晚上,他都会悄悄回市委大楼一趟。 他回办公室的原因很简单,秘书室里的柜子装满了别人送来的东西,没有别的地方放了,他必须趁着天黑人少,搬回家一些,否则办公室就要开店了。 这些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从服装皮鞋到手表家电一应俱全,他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就得清理一下。 他把三套西服,四双皮鞋,还有一些营养品,装进一个大号尼龙包里,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回到家里。 申一甲进了屋,正在看电视的姜玉慧对他撇了撇嘴:“又是西服!” 申一甲嘿嘿笑了:“本公子就这么点爱好,给领导服务嘛,就得穿这种正装。” “正装你就放单位呗,拿到家里做什么?”姜玉慧问。 申一甲没理她,自顾自地打开了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姜玉慧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西服既然是正装,真应该放到单位,可是他在外面也喜欢穿西装,拿到家里当然就很正常了。 家里原来就一个大衣柜,还没结婚呢,他就发现衣柜少了,就找家具商场的老板,以五折的价格又买了两组,专门放西服用。可是他西服运到新房,打开挂好之后,发现衣柜还是不够用。他又找另一家家具商场老板,一气又买了四组衣柜,衣帽间放不下,就放到了卧室里,他和姜玉慧一人两组。 申一甲把两合化妆品递给姜玉慧:“这是你的,说是国际大品牌,你试试怎么样,我不明白。” “申秘书,你干脆别当秘书了,去开商场吧。”姜玉慧挖苦道。 申一甲把两件喜欢的西服当场拆包,取出蒸汽熨斗,当着姜玉慧的面熨了起来。 姜玉慧已经习惯了申一甲的这套流程,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申一甲,以你现在的速度,用不了一年,所以的大衣柜都得让你占上,那我的衣服往哪儿放啊?”姜玉慧问。 “那不能那不能。”申一甲说,“你的地盘肯定不会动,你放心好了。” “还不能动?你看看你有多少西服了,你根本穿不了那么多,就送送朋友呗,我们家老姜西服就够多了,照你一比可逊色多了。”姜玉慧不咸不淡地说。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小慧啊,你是不知道啊,你别看我现在西服多了几件,前几年,我在推拿店打工的时候,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西服啊。” “真的假的,干嘛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寒酸。”姜玉慧说。 “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申一甲摇了摇头,继续熨他的西服。 申一甲说得不错。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第一件西服,是上大学那年,母亲在镇上买的,让他报到时穿的。 那叫什么西服啊,他穿着到了学校以后,全身上下就都是皱褶了。在大学期间,他再也没有穿过一次。大学毕业以后,他忙着找工作,到蓝河市中医生应聘的时候,提前去早市买过一套西服,也就是笔试穿着了一次,考完试就脱了下来,箍得太难受了。 面试那天,他又穿上了那件西服。结果面试下来,一个考场工作人员问他:“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穿了一件休闲装?” “这是西服啊!”申一甲说。 对方捂着嘴笑了:“你回去看看这领子,这扣子,明明是休闲嘛。” 再后来,他的几件西服都是孙婧给他买的。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西服。 申一甲到了机关以后,基本上就没穿过别的服装,清一色全是西服。他的身材笔挺,穿西服也精神,现在终于有穿西服的机会了,而且还有人做有人送,他何乐而不为呢? “小姜,你少看这些卿卿我我的电视剧了,对胎儿不好。”申一甲说,“你没事就搞搞胎教吧,我给你买的那些光盘,经常放出来听听。” “我都听过了,太单调了。”姜玉慧说,“没有电视有意思。” “啊亲嘴就有意思了?”申一甲说,“这孩子可是怎么教就怎么长。” 姜玉慧嘻嘻笑了:“得了吧,申秘书,你别邪乎了,不就是看会儿电视嘛,有那么严重嘛!” 申一甲熨好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又开始熨另一件。姜玉慧不给他熨,他只能自己动手了,况且她现在身体也不方便。 “你们这些女人啊,看电视都学坏了。”申一甲说。 “你什么意思?”姜玉慧说,“你管天管地还管着我看电视了?我现在又不能喝酒,你又不陪我,我不看电视干什么啊?” “现在这电视,亲热镜头太多,这帮编导们为了赚钱,都没有底线了,怎么吸引眼珠怎么来。”申一甲说。 “哟哟申一甲,你装什么伪君子啊,没结婚的时候,那是谁陪我钻放像厅啊,一看到男男女女滚到一起,眼睛恨不得钻进去屏幕里去。”姜玉慧说。 “那是两回事,那叫培养感情。”申一甲笑道。 “培养你的头啊!”姜玉慧说,“我现在怀着宝宝呢,你最好别刺激我!” “呵呵!”申一甲笑出了声,姜玉慧想得太多了,那也没有什么想法啊,“小慧,你说这男女演员接吻算怎么回事?” “为艺术献身嘛。”姜玉慧说。 第665章 老婆怕冷 “为艺术献身?”申一甲瞪着眼睛,“你中毒太深了。” “我中什么毒啊?”姜玉慧问。 “为艺术献身,那都是导演和演员的借口。”申一甲说,“你看那些导演员,不管是有名的,没名的,哪个肯定让自己的老婆去为艺术献身啊?正相反,这些导游的老婆都回家当专职母亲去了,就是有戏拍的,那也不会有什么吻戏床戏。” “你还真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姜玉慧若有所思地说。 “你就掐着指头数吧。那谁,还有谁谁,尤其是谁谁谁他们,你看看他们的老婆都干什么呢?”申一甲扳着指头数着,“当演员多好啊,和心仪的异性配戏,接吻,上床,亲热,那可是受法律保护的。还有那演员,那个谁,只要他遇到了女主,你就看吧,非得演几出壁咚和狼吻不可,那哪是演员啊,简直的公狗发情啊。” 姜玉慧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儿子出生以后,我就培养他演戏,到时候吻遍影坛美女。”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申一甲说,“我怕儿子落下毛病。” “荒谬透顶。”姜玉慧说,“你简直太荒谬了,不跟你聊了。” 申一甲把衣服和鞋子收好,来到姜玉慧的身边,抓起她手里的毛毯,挤了进去。 “哎呀,你把我的毯子都拽没了,你想冻坏我儿子啊?”姜玉慧往回夺着毯子。 “那你别全拿走啊,给我留一点啊。”申一甲笑着,“就你冷啊?” “这屋太冷了,今天怎么供热的,怎么一年不如一年呢!”姜玉慧把毯子一边甩了过来。 申一甲摸摸姜玉慧的手,冰凉,再摸摸她的脚,也是冰凉,这供热公司简直太过份了,为了省几个煤钱,这也太拼了。 他没心情坐着了,把毯子还给姜玉慧,从沙发坐了起来。他冷点倒无所谓,问题是姜玉慧不能挨冻啊,她怀着孩子呢,这要是感冒发烧的,要出大事的。 他来到窗前,摸了摸暖气片,没什么感觉,和手的温度差不多。他又来到卧室,暖气片的温度还不如客厅呢,有点冰凉。 “申一甲,你一个市委书记的秘书,一天就知道自己装得板正的,你就不能向书记反映一下,我们老百姓现在天天挨冻没人管。”姜玉慧在客厅高声说。 “现在供热公司改制了,民营化了,全员持股,领导班子控股,董事持大股。”申一甲说,“现在烧的不是煤啊,是他们自己家的钞票啊!” “这是谁干的缺德事?”姜玉慧说,“他怎么不把自己家改制了,民营化呢?” 申一甲急得满屋里乱转。 这不行啊,眼看着一天天冷了,屋里这带死不活的温度,不是等着感冒嘛。 “明天吧,我中午去街里买个电暖气回来。”申一甲说,“小慧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跟着我挨冻。” “啊?你一个领导秘书,家里不热,还要自己去买电暖气啊?”姜玉慧说,“我说申一甲,你怎么这么好意思说呢?你就不能向领导反映一下,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一下?” “小慧儿,你以为这事那么容易呢?”申一甲说,“人家热电公司现在是全员持股,经营者持大股,下面的供电公司也都是独立核算,你说我因为自己家的温度上不去,就去找他们,你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吗?”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姜玉慧说,“点电暖气我嫌干燥,我受不了。” “你等着,我去找找物业。”申一甲穿上外套,准备下楼。 “申一甲,你他妈是不是傻啊?”姜玉慧不高兴了,“家里是供热温度低,你找物业顶个屁用啊?物业还管你家热不热啊?” 申一甲嘿嘿笑了,哎呀,这姜玉慧还真不好唬弄,他本以为自己下楼转一圈,假装找找物业就搪塞过去了,这么晚了,上供热公司找谁去啊。再说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市委常务秘书室主任,这可是副处级实职啊,不是原来那个市政府督查办公室的科级主任了,干什么事都得考虑一下影响,注意一下身份啊。 “你给供热公司经理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姜玉慧还来脉了,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你一个书记秘书,打个电话还不好使吗?这么点事,还用你亲自跑?我看你这秘书别干了,回家替我抱孩子吧。” 申一甲一看姜玉慧真急了,觉得这么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对:“慧儿,你别说了,你容我想一想。” “想个屁啊?”姜玉慧说,“等你想明白了,我都她妈冻死了。” 申一甲想起来了,娟子怀孕那会儿,曾经因为推拿店温度太低找过他,他曾经找过热电公司董办主任肖玲,虽然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但肖玲跟他大倒苦水,在电话里磨叽了他半天。 那就再找找她? 申一甲掏出了手机,翻起了电话本,一会儿就找到了肖玲的电话。 “肖主任吗?”申一甲问。 “哟,申大秘书亲自打电话来了。”肖玲的声音特别亲切,“听到你的声音,让我这个基层企业干部受崇若惊啊!” 申一甲笑着看了看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姜玉慧,姜玉慧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搬新家了,这边的供热温度有点问题。”申一甲说。 “是吗?这还了得,你说说情况,我们马上解决。”肖玲说。 “肖主任,不是我多事啊,我也不是工作的身份给你打这个电话的。”申一甲生怕肖玲以为他假公济私,“老婆怀孕了,我怕她受凉感冒,肖主任能不能帮个忙,帮我过问一下,能不能提一提温度?” “申秘书,你把你家的详细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去办。”肖玲说,“你放心,我们实行首问责任制,我一定把这个问题解决好。” 申一甲挂断手机,心里有几分得意,没想到肖玲的态度这么热情,答应他马上解决问题。那就等着吧,就算今天家里的温度上不来,明天怎么也应该有个变化了。 过了十多分钟,门外有人敲门。 大晚上的,申一甲不敢贸然开门,隔着门镜往外看了看,是两个穿着很普通的中年男子。 “谁啊?”申一甲问。 “供热站的。”外面有人回答。 供热站的这么快就来了?简直是神速啊!申一甲兴奋地开了门,把两个人请进了屋里。 为首的男人自称是供热站的经理,见了申一甲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上面来电话了,说你家供热不好,我们上门服务来了。” “辛苦了,辛苦了。”申一甲给两个人找出拖鞋,跟在他们的而后。 供热站经理手里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测温器,在屋里走了一圈,很快就测完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申一甲说,“这屋子最温和的地方也达不到十八度。” 供热站经理掏出手机,报了地址和楼号:“你们去两个人,马上把这栋楼的上水阀和回水阀全部打开。” 申一甲一听就明白了,原来阀门没全开,这就难怪屋里不热了。 “你放心吧!”经理说,“超不过半个小时,屋里的温度就会上来。”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申一甲说。 经理领着另外一名员工走到门口,穿鞋的功夫向四周巡视着。 “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在这儿住呢。”经理说。 申一甲根本不敢自报家门,怕传出去影响不好:“我做点小生意,这不老婆怀孕了嘛,就给你们大老板打了电话。” “大老板?田长发?”经理问。 “是,我们都是哥们。”申一甲说,“要是仔细论起来,他还是我家亲戚呢。” “不是一般的亲戚吧?”经理问。 “这么说吧,田董的父亲跟我本家堂弟的女婿是一个辈子。”申一甲信口胡诌着。 “哎呀,那田董知道是你的孙子辈的了。”经理说。 “不能这么说。”申一甲笑了,这经理也真敢说,“我哪能有这么大的孙子,不敢,不敢,公开场合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 “怪不得上面这么急,董办主任亲自打电话来。”经理说,“你要是真有这关系,早说啊。” 供热站经理一走,姜玉慧抱着一只小棕熊抱枕来到了门口,咯咯地笑着。 申一甲看着她花枝乱颤的样子,心里一动,谁说女人怀了孩子就变丑了,姜玉慧这眉高眼低的样子,比原来更动人了。 他伸手把姜玉慧揽在怀中,搂着她的肩膀往里走。 “你可真够大胆的,敢说田长发是你孙子,你就不怕人家奏你一本啊?”姜玉慧说。 “那又不是我说的。”申一甲拦腰把姜玉慧抱了起来,“他们不就是想套一套我的底细嘛,我要是说跟田长发没关系,我们这套房子顶多能热三天,三天以后又凉快了。” 姜玉慧的双腿在空中踢腾着:“你要干什么?快放下我。” 申一甲根本不听姜玉慧的,一直把她抱到卧室,轻轻放到床上。 “你要干什么?”姜玉慧躺在床上问,“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啊,别压坏了咱们的宝宝。” 第666章 找个妹妹 “我……我是怕你冻着。”申一甲说着,把被子掀起来,盖在姜玉慧的身上。 “我把电褥子打开。”姜玉慧说着,往里挪了挪,给申一甲让出了地方。 申一甲打开电褥子,一撇腿上了床,把被子裹好。屋里是很凉,他钻进了被子,心里才升出一丝暖意。 姜玉慧打开了卧室里的电视,漫不经心地翻着频道。 “一甲,你现在都是秘书室主任了,没考虑买个自己的房子吗?”姜玉慧问。 申一甲搂着姜玉慧的胳膊立刻松开了,她的话太敏感了,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慧,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咱们要买房子的话,也得买个差不多的吧,不说比这套房子好,怎么也不能差吧?”申一甲说。 “那你倒是买啊。”姜玉慧说,“咱们老是住着老姜的房子,我心里不仗义啊!” “是是是。”申一甲连声应着,“我也觉得不仗义。” 要是在半年前,姜玉慧让申一甲买房,他还真有点心虚。主要是钱不够,交了房贷,就剩不下什么钱了,拿什么结婚啊? 现在不同了,他从推拿店退股的钱,本来想给于纯虹治病用,可是于纯虹一走,这笔钱就用不上了。他在于纯虹住院时花的五万块钱,姜震东也通过姜玉慧退了回来,她一分都没有截留。 姜玉慧当时曾问过他:“这五万块是你借的啊,还是你的存款啊?” “在推拿店借的。”申一甲说。 “你结婚房子都没买,有的家具也没买,就办了二十桌酒席,多数还都是我掏的钱,你的钱呢?”姜玉慧问。 “银行呢。”申一甲淡淡地说,“十万块,死期的。” “那我爸怎么说,纯虹住院的时候,你要拿二十万呢?”姜玉慧问。 “我是想帮帮你爸啊,于纯虹的病要花很多钱,他哪儿来那么多钱啊?”申一甲说。 申一甲露出一脸苦笑,这回看出来了,姜玉慧是姜震东的亲闺女,两个人虽然经常斗嘴,好像互相还很看不惯,但关键时候还是无话不谈的。他的这点信息,姜震东都告诉他闺女了。 “你就二十万啊?”姜玉慧问,“你毕业时间也不短了,就存了二十万?” 申一甲笑道:“二十万少吗?要不是我当年干过推拿师,这二十万也没有啊,靠咱们这点死工资,别说二十万了,五万都攒不上。” 姜玉慧沉默了,没完没了地调着频道。 “小慧,我还不到三十岁,不靠父母,就靠自己,就能攒到二十万,我容易嘛我?”申一甲说。 姜玉慧咯咯笑了:“你能行了吧?” 两个人正聊着,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申一甲腾地下了床,这是谁啊,这么晚了,敲门声还这么大。他打开看孔,向外面瞧了瞧,立刻笑出了声,供热站经理又回来了。 “上水回水都调完了,看看温度怎么样?”经理说。 这老兄也太敬业了,不仅把供热阀调了,还亲自上楼看看温度有没有变化,简直太难得了。 经理一手拿着那个测温仪,一手在暖气片上摸着。申一甲心得很得意,唉,姜玉慧正好在家,他简直太有面子了。 经理来到卧室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个……这个卧室我就不进去了。”经理向卧室里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温度上来挺快,也就二十分钟吧,屋里的温度上来的四度,一会儿还能上。” “太好了,谢谢你们。”申一甲说。 一连几天,申一甲都在收集全市的房产信息,哪个地方又盖新楼了,哪家开发商信誉更好,哪个楼盘质量更好。住着姜震东提供的房子,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听说青山市这几年来了一个新书记以后,引进了南方的开发商,房价不断攀升,说不定什么时候,蓝河也会受到影响,不如趁早把新房买了。 申一甲想到了见面熟的房产开发商杜总。 这个杜总可是个精明人,原来在国有建筑公司总经理,国企改制以后,公司改制为民营企业,他就摇身一变,成了民营开发公司的老总。 他到了党政机关大楼里,永远是一付明媚的笑脸,申一甲在政府当秘书的时候,他就经常出入政府大楼,和一些市领导混得很熟。 杜总对申一甲这些领导秘书也很客气,有时还会甩个礼物,请个吃什么的。申一甲没有喝过他的酒,却接受过他的小礼物,当然是几百块钱,很不起眼的东西,往往是秘书室里人人都有份的。 前些天市委书记宫树仁学习回来,这个杜总还来找过他,只是宫书记没有专门接见他,让他有什么事,写个材料报上来。 申一甲听说杜总的开发公司很有实力,在市里也有几处在建的楼盘,能不能和他打个招呼,从他那儿买套房子呢?质量应该有保证吧?价格也能优惠一些。 申一甲从抽屉里翻出他留下的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申主任!申大主任!”杜总接到申一甲的电话,似乎很兴奋。 “杜总你好,忙什么呢?”申一甲问。 “不忙,不忙,有什么指示,您尽管吩咐。”杜总说。 “指示不敢当。”申一甲不想开门见山,直接说事,毕竟不太熟,互相没有什么交集嘛。 “申主任亲自打电话来,我杜某受崇若惊啊。”杜总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您一句话。” “听说杜总事业干得不错啊。蓝河有几座地标式建筑都是你们建的。”申一甲不得不这么说,求人办事嘛,又帮不了人家什么,几句好听话还是应该说的。 “申主任过奖了。”杜总说,“那都是老黄历了,你等明年的,如果顺利的话,两处新楼盘同时开工,那房子那质量,不是我吹,在蓝河你就找不着这么好的房子了。” 申一甲心里暗喜,那赶情好啊,他想买的不就是这样的房子吗? “这么好的房子,那得卖多少钱啊?”这才是申一甲最关心的事情。 “不贵。一千多,咱们蓝河的房子卖不上价,最便宜越没有买。”杜总说,“而且现在老百姓买期房意愿不太强烈,怕碰上一房多售,我们这些开发商日子不好过啊!” 一千多,多多少啊?申一甲觉得杜总的话太笼统了。一千一是一千多,一千九也是一千多,那可差多了。 “啊,刚才看到你的名片,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没什么事,唉,对了,宫树仁让你写的那个报告完了没有?”申一甲觉得自己打电话怎么也得有个理由啊,杜总既然能找到宫书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需要领导拍板,他不如趁这个机会,向杜总开口。 “谢谢申主任关心。”杜总说,“正写着呢,有些数据还要进一步核实,估计还得几天。” “不急不急,我就是问问。”申一甲说。 “宫书记提起这事了?”杜总问。 “噢没有。”申一甲说,“领导事多,一般像这种非常具体的事情,我们这些秘书就代劳了。” “哟申一甲厉害。”杜总说,“前途不可限量啊。” 申一甲忽然觉得,就这样求杜总给留套好房子,还是有点唐突,最好是由他主动提出来,他再顺口答应,那样会显得他不那么功利。 “好了杜总,不打扰您了,材料出来以后,前给我打个电话,别让您大老板白跑一趟。”申一甲说。 “谢谢谢谢,一定一定。”杜总忽然话峰一转,“这样呗申主任,我看咱们哥俩挺投脾气的,我晚上搭个场子,您给个面子呗!” 申一甲见机会来了,杜总很有悟性啊,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杜总太客气了。”申一甲说,“我现在身不由己啊,每天的时间要跟着领导的作息走,我倒是很想与大哥坐坐,可是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啊。” 申一甲清楚,宫书记今天晚上没有什么特别安排,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应该正常下班,正点回家。可是他不能那么说啊,那显得他多闲啊。 “那不要紧,你先安排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到,这样你满意吗?”杜总倒是很爽快。 “呵呵,杜哥,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申一甲虽然管杜总叫杜哥,可是他至少也应该有五十岁了,不过这么叫起来亲切。 “行,就这么定了,我先定个地方,再圈几个兄弟。”杜总说。 “杜哥等一下。”申一甲怕杜总挂断电话,“哥哥要是有心的吧,就不要再圈人了,我现在这身份,不适合参加这种聚餐。就我们两个人吧,你请客,我买单。” “听申主任的,不过买单就免了吧。”杜总说,“这样,我再少找两个朋友,小妹妹怎么样?” 申一甲一听就笑了,杜总都多大了,脑袋上的头发都要撂荒了,还惦记小妹妹呢。杜总要是找个妹妹陪酒,那还不得给他找个阿姨啊! “申主任,我可不是开玩笑啊,咱们就这么定了。”杜总说。 “杜总,要找你找吧,我不用。”申一甲说。 第667章 叫你妹 市委书记宫树仁晚上没有接待,也没有酒局。申一甲本来觉得挺幸运的,和杜总第一次约就成了。为此,他不仅没有给宫树仁送新材料,而且把他案头的文件和材料早早地收了,免得他可是到了下班时间不回家,躺在办公室里看材料。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宫树仁并没有走的意思,申一甲进了两次办公室,也没见宫书记抬头,在翻着一本对照版的“资治通鉴”。 申一甲心想坏了,早知道这样,给他拿着材料来啊,他看一会儿也许就走了。等着吧,宫书记看书的话,时间肯定不会短了,看一晚上的时候都有。 在宫书记的隔壁,申一甲不敢打电话,连手机都调成了震动,可杜总不管那个,照样还是把电话打了进来。 “申主任,您什么时候到啊?我这边已经到了。”杜总问。 “稍等。”申一甲拿着手机出了书记秘书室,来到了不远处的常务秘书室,“杜总,领导虽然没有饭局,但现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好意思,我估计时间不会太长了。” “不急不急。”杜总说,“工作重要,工作重要。” 下班都一个小时了,宫树仁才在办公室里喊了一嗓子:“申一甲,我们走吧。” 申一甲风一样冲进屋里,收拾着宫树仁的桌面。 “今天没什么事,看了会书。”宫树仁起身去拿外套。 申一甲几步窜过去,把外套披在宫书记的身上,然后又拿起一个袖子,帮他把外套穿好。 申一甲到达假日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他一进门就发现,单间里根本不是杜总一个人,而是一男两女三个人,桌子上的菜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 “申主任,快过来,挨着我坐。”杜平站起来,向申一甲招手。 申一甲正要推辞,却发现了空位旁边坐着的赵玉珏,正惊讶地看着他。他立刻愣住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他并没有答应杜总找女人来啊,结果杜总不仅带了女人,还带了两个。不过既然人都来了,他就不能说什么了。 申一甲本来想客气一下,坐在外侧,但看见赵玉珏就立刻改变了主意。不能给这丫卖弄清高的机会,还是让她坐外面吧,这也是杜总的意思嘛。 “快请坐,快请坐,我给你介绍一下。”杜总说。 申一甲稳稳当当地坐下来,看了看右边的赵玉珏,又看了看杜总左边的女子:“杜总,今天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纪检委的赵主任。”杜平嘿嘿笑着,“赵主任可不好请啊,不过今天太给面子了。” 申一甲眼睛盯着赵玉珏,微笑道:“你好赵主任。” “你好申秘书。”赵玉珏双臂架在胸前,并没有与申一甲握手的意思。 杜总愣了一下,又指了指身边的年轻女子:“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创意部经理于青。” 于青没等申一甲搭话,就伸手纤细的手掌:“申主任,可把你盼来了,果然一表人才啊。” “于青客气。”申一甲夸张地握住了于青的手,用力的摇着。不过他有点纳闷,杜总早就来了,饭菜却好像刚上来,他们等他的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他十分不解。 杜总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疑惑,立刻向他解释起来,原来在等申一甲这段时间,他们在楼上茶座喝茶呢,还打了一会儿牌。 申一甲报赧地搓了搓手,很不好意思。 赵玉珏为什么会来呢,按理说她与杜总应该不是一路人啊!这个赵玉珏年纪不大,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啊,他和杜平年纪差太多了,不可能是一个圈子的。倒是于青大概有三十出头了,和杜总并肩而坐,倒是很谐调。 “赵主任和申主任不熟吗?”杜总想打破冷场。 “给书记拎包的,谁不认识啊?”赵玉珏冷冷地说。 “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杜总瞄了一眼申一甲,表情很谨慎。 “杜哥,你可没说是申秘书来啊。”赵玉珏说,“我这个人怕官,尤其怕领导秘书,春风得意的,咱高攀不起。” 赵玉珏又起刺了,申一甲感觉不妙。 “杜总,你看我得意吗?我没什么感觉啊!赵主任抬举了。”申一甲说担心杜总对他和赵玉珏产生误会,影响了晚餐的气氛。 “赵主任啊,我觉得申主任还是很优秀的,要不我也不会他介绍给你。”杜总说,“大家吃个饭,交个朋友嘛。” “哎呀妈呀!”赵玉珏捂嘴笑道,“和有妇之夫怎么交朋友啊,我可没那爱好。” 申一甲撇了撇嘴,捅了一下杜总:“厉害吧?从小吃辣椒长大的。” 也许是客人的缘故吧,这次赵玉珏并没有生气,而是嘻嘻笑了起来:“申秘书,今天你我都是杜哥的客人,熟话说,强宾不压主是吧?申秘书得给我等留条活路吧?” 申一甲心想完了,互杠模式又开户了,赵玉珏什么时候都不想吃亏啊!真没办法,谁让她是女人呢! “我们就是说着玩的,杜总不会多想吧?”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不禁有点后悔。 “不会不会,不说不笑不热闹。”杜总举起杯子,“我们边吃边聊。” 接下来的场面有一点尴尬,申一甲挨着杜总近,说话方便,聊天就占优势。杜总一边与申一甲聊天,一边要照顾旁边的赵玉珏,不时地与她搭话,赵玉珏与对面的于青来来往往,不时还要回两句杜总的搭话。桌上的气氛有点诡异。 杜总倒是很有办法,让于青过去敬申一甲一杯。于青刚起来,杜总就向赵玉珏招手:“赵主任,我给你办事,你得敬我两杯吧?” 赵玉珏乖乖地站起来,来到了杜总身边。 “你帮你选的房子,你要是没有异议,这两天去看看吧。”杜总示意赵玉珏在旁边坐下来,那是刚才于青的位置。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原来赵玉珏要找杜平买房啊,看来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亲密,不过就是一种买卖关系,杜平能把赵玉珏找来,应该是为了陪他的,而且事先并没有告诉他要找的人是谁。 如果赵玉珏知道他会来,估计就不会来了,两个人这样互掐冷落,谁都不自在。 申一甲看出来了,杜总把赵玉珏调到身边,是不想冷落她。于青敬了他一杯酒,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申一甲又觉得不舒服了,他本来想晾赵玉珏一会儿,煞一煞她的威风,然后再向她示好。 杜总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心思。 赵玉珏似乎不想让申一甲知道她在杜总这里买房子,杜总既然聊起了房子,她又不好回拒,声音只好低了下来。 申一甲隔着杜总问赵玉珏:“姐,你买的多大房子啊?” “谁是你姐啊?”赵玉珏一愣神,随即笑了,“我可没有你这么老的弟弟。” “我有那么老吗?”申一甲吃惊不小,赵玉珏打击人一点不着边际啊。 “反正比我老。”赵玉珏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叫姐是一种尊称嘛。”申一甲说,“你要不喜欢的话,我叫你妹。” “叫你妹!”赵玉珏立马给他怼了回来。 杜平哈哈大笑起来,连忙冲着赵玉珏摆手,甚至把身体伏在桌子,挡住了赵玉珏。 申一甲不仅没生气,反而跟着杜平笑起来:“唉,这中国语言啊,真是的,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于青捂着嘴笑着,一付控制不住的样子。 “赵科长。”申一甲换了一种口气,表情很严肃。 “说。”赵玉珏嘴里吐出一个字。 “咱们不闹了行不。”申一甲说,“今天是杜总请客,这样有点喧宾夺主了。” “我跟你闹了吗?”赵玉珏说,“我跟你又不熟,我凭什么跟你闹啊?” 其实申一甲和赵玉珏搭话,主要是想和她缓和一下关系,借机套一套她要买的房子怎么样,满意不满意,没想到赵玉珏多想了,以为他的捉弄她。 “说真格的,现在都是男人买房子,你是女同志,完全不用这么操心啊。”申一甲说。 “女同志怎么了,女同志就不买房子了?”赵玉珏说,“申秘书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啊?” 杜总看看申一甲,又看看赵玉珏,夹在两个人中间,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杜总别多想啊,我和赵主任没事,就是声音大一点。”申一甲拍拍杜总的胳膊。 杜平忽然站了起来,对于青使了一个眼色。 “二位慢慢聊,我们去隔壁敬个酒。”杜平笑笑。 申一甲默默点了点头,杜总真是明白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赵玉珏听了杜总的话,表情有点不自然,但又不好说什么。 申一甲知道机会来了,杜总领着于青离开,他就有机会和赵玉珏多聊几句了。在这样的场合,又没有别人,只要他肯低头,赵玉珏应该不会一直那么矜持。 “我也去方便一下。”赵玉珏的举动出乎申一甲的意料,她这是跟他杠上了,一点缓和的意思都没有啊。 谁知杜总指了指旁边的那扇门:“在室内。” 申一甲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赵玉珏不可能蹲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吧?那也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第668章 疼死我了 杜总和于青出去了,赵玉珏进了卫生间,餐厅里只剩下了申一甲。他本以为赵玉珏很快就会出来了,可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足有五分钟了,她还是没有出来。 申一甲心里很失望,没戏了,杜总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他想和赵玉珏单聊的想法又要落空了。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座位后面踱了起来。 赵玉珏终于出来了,慢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申一甲装做漫不经心地凑了过来:“赵主任,你买了多大的房子啊?” “我买多大的房子,跟你有关系吗?”赵玉珏硬生生给他怼了回来。 申一甲嘿嘿一笑,坐了下来:“咱们不闹了行吗?” “谁跟你闹了?”赵玉珏说,“我是来吃饭的,跟你有关系吗?” 申一甲的火腾地上来了,赵玉珏根本不识敬啊,他不想和她为敌人了,她这都看不出来。 “你想跟我有关系,那也得我愿意啊。”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不要太过分啊,我要不是看在杜平的面子上,早就走人了。”赵玉珏转了过来,“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呢?你是不是以为天老大、你老二,除了市委书记就没有敢嘲弄你了?” “你也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生,又在什么纪检委工作,我们这些人见了你,就得像乞丐一样,祈求你的施舍。”申一甲说,“你看啊,第一我不想娶你,第二我不是你的部下,第三我又不求你,你说你犯着得那么优越吗?” 赵玉珏霍地站起来,刚才走开,杜平和于青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杜总手里拿着空杯子,愣愣地看着赵玉珏:“我回来啦!” 杜总这一嗓子还真好使,赵玉珏淡淡一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申一甲的心里非常失望,一个难得的机会又错过了。酒宴继续进行,申一甲心灰意冷,对赵玉珏失去了兴趣。 “杜总,你手里有现房啊?”申一甲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了,买房子才是他赴宴的真正动机。 “现房没有了,有也是人家挑剩的。”杜总说。 “这说明你们公司的房子很抢手啊。”申一甲没话找话。 “期房还有。”杜总跟了一句,“明天秋天就竣工了。” 虽然到秋天还要等大半年,但买杜总的房子放心啊,而且他能给优惠,申一甲有点动心了,既然赵玉珏也在他这里买房子,杜总肯定也给她优惠了,要是他张口的话,杜总给他的价格至少不会比赵玉珏贵。 杜平是何等聪明之人,看到申一甲不说话了,就明白了几分。他端杯和申一甲碰了杯:“申一甲要是看好了我们公司的房子,尽管吱声,什么时候都可以。” 申一甲点头微笑,成了,杜总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当着赵玉珏不好再说什么。 “申主任,你是不是该和赵主任喝一个啊?”杜平扭着瞅了瞅赵玉珏。 “好啊!”申一甲端杯伸向了赵玉珏。 赵玉珏略加犹豫,也端起杯来,隔着杜平,向申一甲举杯。 “来,我陪一个。”杜平说。 屋里的气氛混和多了,虽然四个人都在说话,很少出现冷场,但申一甲和赵玉珏却基本没有什么交集。 眼看晚宴快接近尾声了,有人给杜总打来电话,他接通电话就站了起来。 “怎么搞的?你是干什么吃的?”杜平大声喝道,把申一甲吓了一跳,几个人跟着杜平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杜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杜平立刻挂断电话。 申一甲估计杜总的公司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他的反应不会这么强烈。 “于青啊,你陪两位客人吧,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抓紧处理一下。”杜总抓起衣架上的衣服:“二位,失陪了。” “一起走吧,本来就到了结束了时候。”赵玉珏说。 杜总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今天让你们扫兴了,不好意思,你们别急,我把车留给你们,开于青的车走。” “我们也走。”申一甲说,“杜总,要不要我陪你去,也许能帮个忙什么的。” 杜平站住了:“唉,申主任,真不想让你知道啊,你是书记秘书啊。我就不瞒你了,你先给我保密啊。工地出事了,货车司机撞了两个人,有一个挺重。” “我们走,一起走。”申一甲说。 “于经理,你负责把两位客人送到家,我先走一步了。”几个人出了门,杜总回身对于青说完,与申一甲和赵玉珏分别握了手。 “不妥不妥。”申一甲连连摆手,对于青说,“于经理是个女同志,不能让她送我们。” “杜经理,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们了。”赵玉珏说。 这时,一辆出租车的车灯亮了,司机按了两下喇叭。 申一甲见状,拉了一下赵玉珏:“我们走了,我们走了!” 申一甲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向窗外摆着手。赵玉珏紧随其后,坐进了后排,杜总和于经理见状,只好凑上来向两个人挥手告别。 司机启动了出租车,问了一句:“二位上哪儿啊?” “赵主任,你家在哪儿?”申一甲觉得,无论他和赵玉珏如何别扭,今天晚上都应该让司机先送她,这也应该男人的一种修养吧。 “我……我,把我送到新华路街心花园吧。”赵玉珏并没有客气,但她告诉司机的地址并不是她的住址。 “新华路街心花园。”申一甲重复了一遍,看来赵玉珏家离那儿不远,真奇怪,她为什么不让司机送到住处呢? 出租车上路,车里一点声息也没有,司机似乎是为什么打破车里的沉闷气氛,打开了车载cd,音乐也挺欢快的。 “师傅,你把碟关了行吗?”赵玉珏才轻轻嘀咕了一句。 司机听罢,立刻把cd关了。申一甲知道赵玉珏心情不好,让司机关掉音乐很正常,他刚才也想这么做呢,不过被她抢先了。 申一甲觉得今天晚上并不成功,尽管意外在饭店遇到了赵玉珏,但她对他的抵触没有任何改变,如果这样下去,恐怕帮不上孙婧什么忙了。更要命的是他是个已婚男人,没有任何借口和赵玉珏拉近距离。 出租车终于到了街心花园,申一甲的心悬了起来,这里并没有什么住宅,赵玉珏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呢? “师傅在前面停一下吧。”赵玉珏说。 申一甲立刻接话道:“赵主任,现在已经不早了,把你送到家吧。” “不用了,走几步就到了。”赵玉珏说。 “唉,优秀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申一甲说。 “好了,停这儿吧。”赵玉珏说。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赵玉珏从后面递过十块钱,司机刚要接钱,申一甲就拦住了他。 “你真要在这里下车了?”申一甲问。 “当然了。”赵玉珏重新把钱递给司机,“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申一甲这回没有拦她,她愿意交钱就交吧,她还很有个性呢,根本不想占他任何便宜:“慢走不送。” 赵玉珏开门下车,突然“唉呀”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申一甲听不到关车门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推门下车,发现赵玉珏蹲在地上,低着头用手捂着一只脚。 “疼死我了!”赵玉珏自言自语着。 申一甲笑了,报应啊报应,她可能下车不注意,崴脚了,这回有热闹看了。他本以为赵玉珏会站起来,瞅都不瞅他一眼,然后扬长而去,可是他立刻发现自己又错了,赵玉珏竟然往外一挪,坐在了地上。 她这一坐不要紧,申一甲的心提了起来,看来她伤的不轻呢,要不也不会这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 “师傅你走吧。”申一甲回身对司机说。 他的话音未落,出租车就窜了出去。他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心里骂了一句:妈的。 “赵主任怎么了?”申一甲来到赵玉珏的近前。 “脚,我的脚,疼死我了。”赵玉珏说。 申一甲咧嘴笑了,只要他现在淡淡一笑,然后转身走掉,赵玉珏非气疯不可。她玩了一晚上矜持了,不会因为崴了脚就立刻放下清高的臭架子。 “你笑什么笑?滚!”赵玉珏怒不遏地喊了起来。 申一甲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哎呀,这小赵同志很有钢啊,都这样了,嘴还那么硬气。 “我要是滚回家去的话,至少得一个小时。”申一甲一本正经地说。 赵玉珏扑吃笑了:“你可恶,缺德!” 申一甲在赵玉珏的面前蹲了下来,借着灯光看着她的脸。好惊艳啊!灯光下的赵玉珏竟然如何美丽动人。 “我回不了家了。”赵玉珏低下了头。 申一甲忽然意识问题有点严重了,赵玉珏不会是骨折了吧?那今天晚上麻烦可就大了。她要是想懒上他的话,他还真解释不清了。 “没事,你别担心,有我呢。”申一甲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任何行动。 “我不用你,你走吧。”赵玉珏说。 申一甲闻言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既然赵玉珏赶他走,那就走吧,上赶着不是买卖。 第669章 男朋友是什么鬼 申一甲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赵玉珏声嘶力竭的喊声:“你站住!” 申一甲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过身来,她让他站住他就站住吧。可是赵玉珏没有下文了,他的身后没有一点声音。他这才回过头来,见赵玉珏双臂搭在一个膝盖上,另一条腿歪在一边,长发散乱地披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申一甲并没有对赵玉珏产生什么同情之心,相反倒有点兴灾乐祸的心理。让你再清高,再让你嘚瑟,怎么样?报应来了吧,我倒要看你怎么办。 申一甲在赵玉珏近前蹲了下来,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申一甲问。 赵玉珏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申一甲一只手扶起她的头,她并没有反抗。路灯下,她的眼角泛着莹莹泪光。 “哭啦?”申一甲大吃一惊。 “天啊,疼死我了!”赵玉珏像是刚缓过劲来。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来赵玉珏真的受伤了,不像是腿,应该是脚。 “赵主任别担心,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和我说说?”申一甲说。 “脚,我的脚崴了。”赵玉珏说。 “你别着急啊,我去叫出租车,送你去医院看看。”申一甲站起来,向四周望着,想找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到医院去。她的脚肯定受伤了,那就帮她一个忙吧,毕竟两个人是一起从饭店出来的。 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申一甲跑到路中央,向那辆出租车招手。可那辆出租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旁若无人地从他的身边经过。 “妈的!”申一甲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不想停车打什么灯啊。” 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叫到了一辆出租车。他来回到赵玉珏的身边,可她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赵主任,上车吧。”申一甲说。 赵玉珏挣扎了一下,没有站起来。 申一甲没想到赵玉珏的伤那么重,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愿别出什么意外,如果她的骨头受伤可就麻烦了。 他转到赵玉珏的身后,双手伸到她的腋下,用力把她拖起来。赵玉珏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悬在空中,轻轻往前跳了一步。 他打开后车门,不由分说拦腰抱起赵玉珏,把她塞进车里。 “去骨科医院。”申一甲对司机说。 见赵玉珏并没有异议,申一甲打开副驾车门,坐了进来。 “我今天怎么这么点背啊!”赵玉珏嘟囔了一句。 申一甲本想整她两句,一想算了,她都这样了,就别给她添堵了:“没事,你别着急,别上火,一会儿我陪你做个检查,看看骨头受伤没有,只要骨头没受伤,今天你就算赢了。” “万一骨头受伤了呢?”赵玉珏问。 “那就住院,没什么大不了的。”申一甲说,“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我不住院。”赵玉珏说。 “好好,不住院不住院。”申一甲忽然发现赵玉珏此时像个孩子,显得特别天真,骨头如果伤了,不住院行吗?这可不是逞能的事啊。 司机扭头看了申一甲一眼,在路口拐了一个弯。 “兄弟,你怎么还能把女朋友摔着呢,是不是刚才淘气了?太不小心了!”司机埋怨道。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赵玉珏说。 “对对,我们是同事,她刚才下车时不小心把脚崴了。”申一甲说。 “那就更是你的不对啦,女同志下个车还能把脚崴了,你看你得有多粗心。”司机说。 申一甲想给司机两句,一想算了,今天出门不顺,少说话为妙。 出租车很快到了骨科医院门前,申一甲抢先下了车,开了后车门,想把赵玉珏抱下来。 赵玉珏并不想让他抱,坚持要自己下来。 “兄弟,多好的机会,你把人家抱下来,女同事不就成女朋友了嘛。”司机说。 “我……我结婚了。”申一甲解释道。 司机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我啥也不说了,我闭嘴了。” 赵玉珏金鸡独立一样站在车外,往前蹦了两步。 申一甲不容分说,又把她拦腰抱起,匆匆往前走。 “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赵玉珏有力挣着,“当心让熟人看到,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申一甲轻轻放下赵玉珏,向后退了两步,默默地看着她,赵玉珏又往前蹦了起来。 “呵呵……”申一甲笑了,瞧她那样,真够狼狈的。 申一甲这一说,赵玉珏立刻停了下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幸灾乐祸的。” 申一甲立刻收敛了笑容,这时候是不应该笑,真会让她多想。他上前搀起她的胳膊,扶着她走了两步,见她走得很蹦得很吃力,干脆又把她抱了起来。 赵玉珏这次没有反抗,而是很温顺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快点,快点,别让别人看到。” 这回申一甲可辛苦了,抱着赵玉珏去挂号,抱着她来到骨科诊室。 “怎么了?”大夫问。 “脚崴了。”赵玉珏说。 “把鞋脱了,到床上去。”大夫起身来到床边,一只手拿起赵玉珏的那条腿,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脚掌,轻轻活动了一下,“疼不疼?” “不疼。”赵玉珏的表情很恐怖。 “这样疼不疼?”大夫变换了一个姿势。 “不疼。”赵玉珏说,“哎疼疼疼。” 大夫笑了:“瞧你邪乎的,没事,软组织挫伤,骨头估计没问题,去拍个片子吧。” “真的?”赵玉珏顿时喜形于色。 申一甲又抱着赵玉珏去拍片,她开始还有点拘谨,后来就放开一些了,表情也松弛了许多。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等片子,申一甲觉得很奇怪,刚才他还和赵玉珏在饭店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坐到医院里来了。两个见火就着的人,不得不坐在了一起。 “就怪你。”赵玉珏白了申一甲一眼。 “赵主任,你可得讲理啊,这脚可是你自己崴了,你不能沾边就赖啊!”申一甲辩解着。 “我赖什么啊?”赵玉珏说,“要不是因为你在车上,我能下车把脚崴了吗?你就是一颗丧门星。” 我靠,申一甲心里骂道,这叫什么事啊,他在车上就得赖他,他要不在车上,她还不得赖人家司机啊。 “赵玉珏,我跟你说啊,一会儿拍完片子,要是真没什么事的话,你自己走回去,我就不送你了。”申一甲说。 “凭什么?你不送谁谁啊?”赵玉珏说,“你想推卸责任啊?” “我怎么了我就推卸责任?”申一甲摊开双手。 赵玉珏嘻嘻笑了,连忙捂上嘴,把脸扭到了一边。 “哎,你说刚才那一幕,要是让你老婆看着了,会不会疯掉啊?”赵玉珏忽然转过了头。 “疯不会,可能会觉得我很掉价,怎么抱着这么难看的一个小女子啊。”申一甲说。 赵玉珏并没有生气:“你是第一个说我难看的人,你承认你说的是假话吗?” 唉哟,申一甲没想到赵玉珏对自己这么自信,一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不可辩驳的自信。 见申一甲没有回话,赵玉珏哼了一声:“你们男人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你不仅是心长歪了,原来眼睛也没长正。”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赵玉珏整个晚上都没接一个电话,也没往外打一个电话,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难道他的男朋友对她就这么不关心吗? “玩笑玩笑。”申一甲说,“冒犯了大美女。” “这还差不多,哎呀,在你的嘴里说说出一句人话来,这不也不难嘛。”赵玉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这人吧,有时候就是快活快活嘴。”申一甲觉得机会真的来了,“以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你大人不见小人过好不好?” 赵玉珏歪着脑袋,邪着申一甲:“别假惺惺的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纯,你就是一个公子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今天是落到你手里了,我没办法了,否则我才不理你呢。” “你啊就是嘴硬。”申一甲说,“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要不怎么整天跟吃了炮弹似的,见了别人就想轰一炮,要不就难受是不是?” “嗯,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受过刺激,你想怎么着吧。”赵玉珏说。 “我服你,我服你,以为不惹你了还不行吗?”申一甲说。 “那得看你今天的表现了。”赵玉珏说。 有门,赵玉珏松口了。申一甲暗暗欢喜,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赵科长,你没给男朋友打电话吧?”申一甲说,“他要是看到我和你坐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说法啊?” 赵玉珏说:“男朋友是什么鬼?” 申一甲被赵玉珏问住了:“是啊,你男朋友是什么鬼?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没有男朋友,要男朋友做什么?我这样多自由自在啊!”赵玉珏审视着申一甲的脸。 申一甲被赵玉珏造灭火了。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对男人竟然是这样一种态度,看来赵玉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只可惜他已经结婚了,不可能和她走得太近了,否则他倒真想试探一下,她到底为什么排斥男人。 第670章 五折买新房 赵玉珏脚腕部位的照片出来了,申一甲拿到照片,准备背赵玉珏回骨科诊室时,发现赵玉珏已经双腿着地站了起来。 申一甲非常惊讶,赵玉珏敢双腿站起来,真的像大夫说得那样,他的脚应该问题不大。可是赵玉珏低头着,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往前迈步。 申一甲抓住她的胳膊,想帮她一把,却被她推开。她迈出了那只伤脚,然后又迈出了另一只脚,动作却特别滑稽,身体摆动的幅度很大。 如果照这个速度往前走,走到骨科诊室会很长时间,申一甲甚至怀疑她能不能走到地方。 他二话不说,再次拦腰将赵玉珏抱起,她却挣扎着,说什么也要让他把她放下来。 “你背着我吧。”赵玉珏说,“这样看见熟人还好解释一点。” 申一甲这时才明白她的顾虑,把她放在地上,然后把她轻轻背起来。 “背着抱着一样沉啊!”申一甲边走边说。 “我哪有那么沉。”赵玉珏说,“今天是落在你手里了,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我才不会让你背呢。” 这丫头真是嘴硬啊!申一甲心里感慨,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免得惹她不愉快,再从她的背上跳下去。 骨科大夫看完片子,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我给你开几付膏药,回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我不要膏药,味太大了,受不了。”赵玉珏说。 大夫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赵玉珏:“那你说怎么办?” “有没有没味的药啊?”赵玉珏说。 “没味的没有,那我就给你开两瓶喷剂吧,味小一点,挥发得快一点。”大夫说。 “那好吧。”赵玉珏说。 申一甲背赵玉珏去窗口取了药,又在旁边的长椅子上喷了药。她再起来,自己走了两步,姿势比刚才好多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背了。 申一甲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把赵玉珏送回去。可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把她放在街心花园啊。 “让车把你送到楼下吧?”申一甲说。 赵玉珏点了点头,对司机说:“花园小区。” 出租车在花园小区的一栋六层步梯楼前停了下来,赵玉珏自己下了车,根本没用申一甲搀扶。 “我给你送到楼上吧。”申一甲说。 “不用,我自己上去。”赵玉珏说。 “真不用我?你这脚行吗?”申一甲问。 “真不用,你走吧。”赵玉珏说。 “那好吧。”申一甲说,“我们留个电话,你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要不我不放心。” 赵玉珏并没有反对,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我不愿意动了,你震我一下吧。” 赵玉珏一拐一拐地走向单元门,申一甲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门里。 申一甲回到车上,让司机再等一会儿。 司机说:“你有等一会儿的功夫,把人家送上楼多好,小伙子不会来事。” 申一甲嘿嘿笑了:“不是我不会来事,是这人事儿太多。” “那哪是事太多,那是考验你呢。”司机说。 “呵呵……”申一甲说,“你多想了,我们就是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已经结婚了,人家还是姑娘。” “噢,那我误会了。”司机说。 申一甲等着心焦,赵玉珏已经上楼好几分钟,还没有回话。他打开车门,准备上去看看。 这时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赵玉珏温和的声音:“申主任,我到家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 “你快走吧,别上来了。”赵玉珏说。 申一甲愣了,赵玉珏这是有天眼啊,能看到他在下面。 “谢谢你!”楼上传来清脆的声音。 申一甲抬头一看,嗬,赵玉珏从四楼的明亮的阳台上探出了头,正在向她挥手呢。 申一甲心里突然感到很温暖,赵玉珏终于说一句人话了。他向楼上摆了摆手,回到车里,对司机说:“没事了,走吧。”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刚闲下来,正准给赵玉珏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脚怎么样了,伤好点没有。华建公司的总经理杜平给申一甲打来了电话。 “申主任,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失礼了。”杜平说。 “杜总太客气了。”申一甲说,“受伤的工人怎么样?” “唉,一死一伤。”杜总叹了口气,“你要千万让和宫书记说啊!” “这个都是有制度的,我们当秘书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申一甲说。 “申主任,咱们是朋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近期有买房的打算啊?”杜平说。 “杜总真是明察秋毫啊!”申一甲觉得隐瞒不住杜平了,而且没有必要瞒他。 申一甲向对面桌的穆阳点了点头,离开了常委秘书室,回到了书记秘书室。买房属于个人隐私,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何况他是想买华建公司的房子。 在宫书记的隔壁接听电话就比常委秘书室安全多了,宫书记的办公室隔音很好,这边的说话声他根本听不见。 申一甲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杜总,无非是想买一套位置好、格局好、质量过硬、配套完善的房子,至于价格嘛,当然希望杜总能照顾一下,给点折扣。 杜总的态度很爽,当即答应,在明天秋天竣工的新楼盘里,给他留一套好房子。 “你这事我记下了,明天开盘之前,我去领你看房子,看好了你就买,看不好我再给你找别的。”杜总说。 “那太谢谢杜总了。”申一甲说。 “到时候我再给你打个折。”杜总说,“一般来说,不论谁说情,我顶多给让到九折,你呢我就特别照顾一下,给你五折。” “五折?”申一甲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天大的折扣啊,他都没听说过。 “杜总,你这面子也太大了,我有点吃不消了。”申一甲说,“给我五折,你不会赔了吧?还是算了吧。” “那你就不用管了。”杜总说,“你是兄弟,我可是把你当成亲兄弟了。好了,你不用客气了,就这么定了。” 申一甲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杜总爽快啊,能让到五折,人家肯定没什么赚头了。这年头都把钱当爹,他能出口就全个半价,这面子真是太大了。 “谢谢谢谢,谢谢杜总的帮助。”申一甲说。 “不客气,不客气。”杜总说,“咱们的房子,就一句话的事。” 申一甲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没底,杜平凭什么一下就给他让五折呢?自己也没帮他做过什么事情啊?杜大老板会不会是在忽悠他啊? “杜总,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先付一部分首付款。”申一甲说。 “你先留着,到时候再说。”杜总话锋一转,“对了,给宫书记的汇报,我们已经弄完了,你看宫书记什么时候方便?” “你找人给我送来好了。”申一甲说,“我第一时间交给领导。” “呵呵……”杜总笑了,“申主任,你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宫书记啊,有些事我还是想跟他面谈。” 申一甲有些犹豫,宫书记已经有话,注意查收杜平的材料,也没说要接见他啊。 不过让杜平见一下宫书记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领导闲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别说见杜平这样的老板,安排宫书记去工地也不是问题。 “这个……我试试吧。”申一甲说,“我看这两天领导有没有时间,到时候我通知你。” “太好了兄弟!”杜平说,“那我随时等候您的安排。” “没事没事,为企业服务嘛。”申一甲说,“这都是我这个秘书应该做的。”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十分兴奋,如果杜总能给他打五折,这便宜就赚大了,在蓝河最好的房子,估计十五万能就拿下来,连装修的钱都能省出来了,搞好了还能省出一部车钱来。 他又想起了赵玉珏,她也从杜平那里买房子了,杜总给她什么价呢?不行,得打电话套套她,只要能套出赵玉珏买房的价格,他的心里基本就有底了。 申一甲立刻给赵玉珏挂了电话。 “赵主任,好点没?”申一甲说。 “好多了。”赵玉珏的口气也没有那么生硬了,就是上下楼得慢点,还有点疼。” “能自己上下楼了?”申一甲问,“太好了。” “我都上班了。”赵玉珏说,“昨天真得谢谢你。” “不用客气,换了谁都会那么做的。”申一甲说。 “可你根本无求于我啊。”赵玉珏说,“没有任何目的性” “呵呵,赵主任给俺的评价不低啊!”申一甲说。 赵玉珏突然话锋一转:“找我什么事啊?” 申一甲心里一惊,赵玉珏也太直接了,马上就让他下不来台。既然她都这么问了,他也别绕弯了,来点干脆的吧。 “赵主任,你在杜总那儿买房子了?”申一甲问。 “是啊,想给父亲换个房。”赵玉珏并没有设防。 “他能给你多少钱一平啊?”申一甲说,“我也想在他那儿买套房。” 申一甲虽然这么说,但对结果并不乐观。那边果然没声了,然后传来赵玉珏咯咯地笑声:“我刚夸完你,你就露馅了。” 申一甲心想,白问了,赵玉珏可能不想说。 第671章 保媒拉纤 “这涉及到企业的隐私吧,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吗?”赵玉珏的回答很干脆。 “赵主任,你理解一下好吗?”申一甲说,“买房不是小事,我就是想优惠点,再说我对企业的隐私也不感兴趣。” “嘻嘻,申主任说得好可怜啊。”赵玉珏说,“看在你昨天帮助我的面子上,我告诉你吧。” “赵主任,谢谢你。”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面子不小啊。 “杜总给了我九折。”赵玉珏说,“据他说,这已经是他给出的最低的折扣了。” “噢。”申一甲说,“那我知道了。” “你可要保密啊,杜总不让我对别人说。”赵玉珏说。 “那你准备买了吗?”申一甲问。 “我还没有最后决定呢。”赵玉珏说。 申一甲与赵玉珏闲聊了几句,让她注意保护好伤脚,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杜平给了他五折,给了赵玉珏九折,还让她保密,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他就不怕赵玉珏知道吗?还是初步给她的一个折扣,以后还会给她降下来? 不过对于一个开发商来说,九折也不算少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杜平给他的价格属于特殊照顾,因为他是领导秘书嘛,杜总可能有求于他。他立刻想到了杜总要见宫书记的事,那就想办法尽快给他安排吧?人家企业老板要见市委书记,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就算他不给杜平安排,杜总绕过他直接去找书记,也不是不可能,他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呢,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向宫书记汇报了。 宫树仁晚上要宴请北京来的客人,好像是多年的老同事,申一甲向他汇报晚餐安排的时候,他显得很高兴,还特殊要求换上一件夹克衫。 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不如趁他高兴,把杜总要求接见的事告诉他。 “领导,华建公司的总经理杜平想拜会你,问您有没有时间。”申一甲盯着宫树仁的眼睛。 “他见我干什么?”宫树仁瞪起了眼睛,声音却很平和。 “他没说,好像要亲自把那份汇报材料送来。”申一甲说。 “不见!”宫树仁说,“我跟这种民营企业的老板,还是少见面为好。” 宫树仁的声音太高了,申一甲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宫树仁笑了:“一甲啊,我把你吓着了吧?”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给杜平回话。”申一甲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宫树仁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生硬了,对我这种工作态度有意见啊?” “那不是。”申一甲说,“领导永远是正确的。” “你小子,跟我戴高帽!”宫树仁背着手,在地上踱了起来。 申一甲本来想出去呢,听了宫树仁的话不敢走了,他要是现在就走,显然就印证了宫树仁的话。 “这小子我不熟啊,他找我干什么呢?”宫树仁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已经给我打来两次电话了。”申一甲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宫树仁低着头,仍然踱着。 “他有可能是想向领导请示工作。”申一甲说,“也有可能是出于礼貌,就是想亲自把材料送来,还有一种可能……” “可能什么?”宫树仁抬起头来。 “想和领导套套近乎。”申一甲说。 “嗯,你说得对。”宫树仁说。 申一甲心里并不轻松,我对什么啊,杜平想见宫书记,一共就有这么几种动机,都让他说全了。 “领导,您是不是怕别人说三道四啊?”申一甲说。 “我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邪,我怕什么?”宫树仁说。 申一甲觉得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久留无益,便往后退了两步。 “领导,我这就给杜平打电话。”申一甲说。 “那你让他来吧!”宫树仁忽然改变了主意,“明天早晨八点,我在办公室等他。”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他。”申一甲抑制着心中的喜悦,面无表情地说。 申一甲转身去了隔壁的秘书室,给杜平打电话。 “杜总,宫书记明天早晨八点在办公室等你。”申一甲说。 “太好了,谢谢申主任!”杜平显得很兴奋。 “我跟领导说,你已经打过三次电话了。”申一甲说,“到时候别说漏了。” “明白。”杜平说,“太谢谢你了。” “好了,不说了,领导在隔壁呢。”申一甲说。 像这种想见市委书记宫树仁的人并不少,申一甲答应杜平试一试,也是因为宫树仁并没有太大的架子,只要是想拜见的人不离谱,或者他有空闲时间,他都会抽空见上一面。 宫树仁在这方面对申一甲比较信任,申一甲安排的客人,即使没有事先通报他,他也都会抽空见面。一旦申一甲向他请示了,往往是可见可不见的客人。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跟着宫树仁刚上楼,就见杜平正在常务秘书室门前等着呢。 杜平满脸堆笑,向宫树仁问好。 “杜老板,来得比我早啊。”宫树仁与杜平握了手,领着他去了办公室。 不断有领导来到常委秘书室,打听宫树仁的下落,或者要求与宫树仁见面。 “领导有客人。”申一甲千篇一律地回答着,这样杜平就能和宫树仁多谈一会儿了。 申一甲正在安排宫树仁一天的日程,杜平笑呵呵地进来了。 “申主任,我走了。”杜平来到申一甲的桌前,与他握了手。 “谈完了?”申一甲问。 “谈完了。”杜平似乎心情不错,“麻烦你了。” 申一甲把杜平送到门口,再次向他伸出了手:“杜总慢走。” 杜平走了,申一甲感到非常欣慰。看杜平那架势,应该和宫书记谈得很成功,杜平和宫书记谈了什么,他并不感兴趣,那也不是他这个秘书应该关心的事情。只要杜平觉得很满意,他就知足了,这也算是帮助企业办点实事吧。 这天午餐时间,孙婧给申一甲打来电话。 他一看到孙婧的电话就尴尬了,他帮杜平见了宫书记,可孙婧找他的事还没有着落呢。 “姐,都不好意思接你电话了。”申一甲说。 “不明白你的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孙婧说。 “赵玉珏那边,我还没搭上线呢。”申一甲说,“我们两个人关系比较拧巴,你给我一点时间行不?” “唉,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纪检委又给我来电话了。”孙婧说,“让我明天早晨过去谈话。” “还谈话啊?”申一甲觉得事情不妙。 赵玉珏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偏和孙婧过不去呢?从他这几年接触孙婧的经历看,她并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清高,她能有什么事呢?八成是赵玉珏在找她的麻烦。 “没事,就是想和你打个电话,心里能踏实点。”孙婧说,“赵玉珏那边你不用勉强,能说上话,就帮我说两句,说不上话,我就自己处理。你没事,你放心吧。” “我知道了,我再试试吧。”申一甲心里很失落,也很为难。 现在他倒是能和赵玉珏搭上话了,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脆弱,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他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孙婧求情,肯定有点生硬。 赵玉珏不是脚受伤了嘛,倒不妨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有一次,他听说有一种新药,对跌打损伤治疗效很好,不妨给赵玉珏买点药,去看看他。 宫书记下午两点有个会,好像纪检委书记也参加,他就利用这个时间去一趟纪检委吧。 下午两点钟,申一甲把宫树仁送到会议室,没有回办公室,直接给赵玉珏打了个电话。 “赵主任,你在单位吧?”申一甲问。 “在单位啊,什么事啊?”赵玉珏问。 “我现在就过去一趟。”申一甲担心赵玉珏拒绝他,又补了一句,“送个材料。” “我不是文书。”赵玉珏解释道。 “顺道看看你。”申一甲说。 “嘻嘻,我有什么好看的,那来吧。”赵玉珏说。 申一甲见赵玉珏同意了,匆匆下楼,去了门口不远处的一家药店,买了向付膏药,又返回院里,来到了侧楼的市纪检委。 “请进!”赵玉珏的声音。 申一甲推门进去,见屋里除了赵玉珏还有一个男同事,便呵呵笑着,“来办点事,顺便来看看赵主任。” 赵玉珏的男同事闻言站了起来:“申秘书,快请坐,快请坐。” 赵玉珏不咸不淡地说:“申主任,我们这屋太小,可供不起你这样的大神啊!” 申一甲也不说话,把手里的膏药扬了扬:“我今天来,主要是给赵主任送点小礼。” 那位男同事呵呵笑着出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申一甲和赵玉珏。 “申主任真是见面熟啊。”赵玉珏说,“我们不就吃过一次饭嘛,你就能找上门来,还给我送膏药,借口很不错嘛。” “呵呵,革命友谊嘛,就是来慰问一下。”申一甲说。 “慰问一下?”赵玉珏冷笑道:“你不是想泡我吧?” 申一甲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赵玉珏也太敢说话了,还没见咋的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不过她真的想多了,他是有家的人了,而且老婆已经怀孕了,虽然她美貌如花,他对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第672章 女局长的危机 “赵主任,虽然你长得漂亮吧,但你也不能这么想入非非吧?”申一甲做可怜状,“你瞧我这样的,虽然不缺追求者,但本人已经被老婆收编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嘻,不要脸是吧?”赵玉珏说,“不要脸的我可见得多了,你还并点火候。你没事了吧,回事就请回吧,我还有事呢。” 申一甲觉得很别扭,他好歹也算给她送药来了,她怎么这么生冷呢,怎么也该客气两句吧。 孙婧的事还没问呢,他不想就这么走了。 “赵主任,这药很好使,你可以试试。”申一甲说。 “不是糖衣炮弹吧?”赵玉珏拿起一盒膏药看了看,“谢谢了呗。” 申一甲终于释然了,原来赵玉珏还会说谢谢呢,真不容易啊。不能再耽误了,他得马上套套她的话,看看她到底为什么要与孙婧过不去。 “赵玉珏,我想问个事”申一甲不等赵玉珏点头,“旅游局的孙婧犯了什么错误?” “你怎么知道她犯错误了?”赵玉珏把膏药放下了。 申一甲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想帮上孙婧,只能动用宫树仁这张王牌了,虽然这么做风险很大,但好在他只是找一个借口,就算宫树仁知道,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唉,别提了。”申一甲说,“我看孙局长去找宫书记了,笑着进去的,哭着出来的。” “孙婧去找宫书记了?说什么了?”赵玉珏的脸色有点紧张,两只手叉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 “我哪儿知道啊?领导谈话,我们秘书从来不听。”申一甲说。 “不少听吧。”赵玉珏回了一句。 “孙婧有蓝河很有名,人称蓝河一枝花嘛!”申一甲说,“我就听到宫书记安慰了她一句:没事,身正不怕影子邪,好好工作。” 赵玉珏将信将疑地看着申一甲,眼睛不停地眨着。 申一甲搬出宫书记果然好使,赵玉珏没有刚才张扬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赵玉珏反问道。 申一甲没想到赵玉珏会一推六二五,跟他装傻,如果他知道孙婧与赵玉珏有关系,那赵玉珏马上就能得出结论,孙婧与他很熟悉,而且关系很近。 申一甲只能将错就错了:“我知道孙婧和你没关系,我不是问问嘛。” 赵玉珏忽然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怎么这么关心孙婧呢?”赵玉珏说,“要说你和孙婧不认识,我怎么不相信呢?” 申一甲对此早有准备,如果赵玉珏怀疑他与孙婧的关系,他就顺水推舟,买她个人情。 “我告诉你,你别和别人说啊。”申一甲神秘地说,“孙局长和我家有点亲戚,远亲,但平时基本没有什么走动。” “这就对了。”赵玉珏果真相信了申一甲,重新坐了下来,“不会是孙婧让你来找我吧?她的事我也是刚听说,但她们旅游局不归我们负责。” 申一甲呵呵笑了,赵玉珏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孙婧不会对他说谎的,现在是赵玉珏装糊涂。 “我不妨告诉你吧,孙婧身上有许多疑点,我们正在立案调查。”赵玉珏说。 申一甲的心跳咚咚快了起来,已经立案了?有这么严重吗?难道孙婧真有把柄在赵玉珏的手里? “活该,她平时太清高,这回看她还清高不。”申一甲问,“她有什么什么疑点啊?” “这和你有关系吗?”赵玉珏立刻怼了回来。 “我这不是给你透个信嘛。”申一甲说,“她既然敢找书记,说明她肯定深得书记信任,说不定领导就是她的靠山呢。” 申一甲的话,让赵玉珏放松了警惕。 “她和你家是远亲,你还不知道她这个人吗?”赵玉珏说,“她妈太能装了。” 申一甲点头,这应该就是赵玉珏对孙婧的印象。 “像她这种人,你就离得远一点。”申一甲说,“省得没吃着鱼,还惹了一身骚。” 赵玉珏又拿起那盒膏药:“嗯,申主任,我发现你看人还是挺准的。她的事,我现在想插手也挺不上了。” “这就对了。”申一甲说。 “我明天就到外地交流任职,时间半年。”赵玉珏说。 申一甲忽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刚和赵玉珏搭上话,她就要去外地,那么说,孙婧的事她说了不算了。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孙婧到底是喜是忧。 “你真要交流啊?去哪儿啊,远不远?你的脚行吗?”申一甲问。 “省内交流。”赵玉珏说,“没事,我的脚贴着药呢,已经好多了。” 申一甲心里没底了,赵玉珏是什么后台啊,这么厉害啊,全省交流干部能轮到她,至少说明她在省里挂号啊。 不过他很欣慰,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告诉了赵玉珏,她就算真想报复孙婧的话,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孙婧的案子领导交给我了。”赵玉珏说,“我本来还想明天找她谈谈呢,现在看谈不上了。” 申一甲不敢再多问了,那样赵玉珏可能会怀疑他的动机。他把市委书记宫树仁搬出来,赵玉珏不可能无所顾忌。 “唉,干你们这行的,真是得罪人啊。”申一甲站了起来。 “那没办法,想干工作还不得罪人,哪有那好事啊。”赵玉珏也跟着申一甲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那盒膏药。 “这个膏药效果很好,你可以试试。我以前做过推拿师,你要不走的话,我真的可以帮你推几天。”申一甲说。 “给我推几天?”赵玉珏白了他一眼,“想美事吧你。” “行行行,我贱行了吧!”申一甲觉得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他已经搬出了宫书记这张挡箭牌,而且赵玉珏马上又要去交流任职,如果约谈孙婧真是她搞的鬼,至少在最近一个时期,她应该对孙婧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申一甲离开赵玉珏的办公室,就想给孙婧挂一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她。他刚走了几步,就接到了杜平的电话。他的心里有一点反感,这杜平还有完没完了,今天刚给他约见了宫书记,晚上还没到呢,他又要干什么啊? “杜总好。”申一甲接通手机。 “申主任,你现在有时间没有?”杜平的声音很亲切。 申一甲不假思索地说:“杜总,不好意思,我现在真没有时间。领导在开会呢,我在等两个电话,省里的,离不开啊。” “是这样,我让于青给你定制两套行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让她去找你,给你量一量尺寸。你要方便的话,最好让她直接领你去服装店。”杜平说。 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杜平要对他意思意思。这种事他见多了,早就习已为常,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来给他量尺寸呢,杜平真是太不注意影响了。 “谢谢杜总。”申一甲说,“我这儿有现成的尺寸,等有时间我口头说一下吧,这两天事多,实在出不去。” 申一甲说的是真话。 他一个领导秘书,怎么可能在工作时间去服装店呢?以后别的单位给他做衣服,都是用的他特意留下来的尺寸,根本不用做一次量一次。 “那更好了,我一会儿让于青给你打电话。”杜总说。 申一甲挂断杜总的手机,立刻给孙婧挂了一个电话,她的手机占线。他下楼时,孙婧回电话了。 “一甲,你是不是刚才来电话了?”孙婧问。 “呵呵,是啊,刚才占线。”申一甲说。 “刚才赵玉珏给我打电话了。”孙婧说。 “这么快?”申一甲感到很意外。 “我就猜嘛,你见到她了。”孙婧说,“一甲果然厉害。” “厉害谈不上,这小丫太难对付了。”申一甲说,“我才从她办公室里出来。” “说说,你怎么跟他说的?”孙婧问。 “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你找过宫书记。”申一甲说,“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把宫书记搬出来,要是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这么做。” “是啊,这么做风险很大,万一宫书记是她的靠山呢,那你可就栽了。”孙婧说。 “不会不会。”申一甲说,“宫书记绝对不是她的靠山。” “那就好。”孙婧说,“赵玉珏跟我说了,谈话取消了,什么时候谈什么时候通知我。” “今天没白去。”申一甲说,“赵玉珏要到外地交流任职半年,我估计这半年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至于她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以后还会不会找你的茬,现在都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当年犯了一个错误,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孙婧说,“我总觉得赵玉珏在追着我跑,如果我停下来,很快就会被她超越。” “没事,有我呢。”申一甲说。 孙婧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喘息一下了。她一直认为,自己能够被纪检委盯上,肯定是赵玉珏从中作怪。这些天,自己一直在明处,赵玉珏则躲在暗处,让人防不盛防。 现在省局的黄局长不理她了,市局的高局长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尤其是她最在意的甘代远对她也产生了误解,她真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第673章 不想当花瓶 孙婧每天午餐后都会在抽时间去一趟医院。 她的子宫肌瘤介入治疗,已经由省城来的丁主任亲自操作,在蓝河中医院完成了,手到病除,效果还不错,但治疗还要进行一段时间。 甘代远为孙婧派来的护士甘甜这段时间很乖,几乎对孙婧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因为甘甜是丁大夫带来的,孙婧不在的时候,甘甜就像一个跟班一样跟着丁主任,但孙婧一来,她立刻就转换身份,变成孙婧的一级护理员。 孙婧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总会和甘甜聊上一会儿。 孙婧不想再见甘代远了,也不想与甘甜再谈起甘代远。甘代远执意要把自己的大房子给她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暗恋多年的甘大市长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供把玩的花瓶,她并没有从心里赢得他的尊重。 她暗暗给自己立下了规矩,不听不问不打听,凡是与甘代远有关的事情,她一概回避。 可是谈何容易呢! 孙婧幻想着甘甜会给她提供一点甘代远的消息,可是说起来奇怪,甘甜从来不会主动向她提起甘代远,就好像甘代远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甘甜,应该回家了吧。”孙婧问。 “我回去也没什么事。”甘甜说。 “没事也得回去看看啊,家里有娘心不慌啊!”孙婧说。 甘甜嘻嘻笑道:“婧姐,你也太敢篡改了,应该是手中有粮心不慌。” “你说你二十出头的年纪,跟我一个小媳妇混什么啊?”孙婧说,“不行你就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孙婧这么说,是想让甘甜有一点思想准备,她准备把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撵回去了。虽然她只是甘代远的扶贫对象,但她毕竟是甘代远的干闺女啊,而且她是甘代远派来护理她的。 “我不回去,我在这里挺好的。”甘甜说,“再说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你不回去哈,我还真拿你没什么办法。”孙婧笑道。 甘甜在孙婧家里住了几天,可是她晚上经常有应酬,甘甜后来就不去了。孙婧一问才知道,她和丁主任同住在宾馆里,是医院给他们包的房间,一个是套房,一个是大床房,条件还不错的。 “婧姐,甘市长上午给我来电话了。”甘甜说。 孙婧立刻屏住了呼吸,甘代远给甘甜来电话了,能是什么电话呢,说了些什么,与她有关吗?一连串的问题从大脑里蹦了出来。 孙婧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了,那样甘甜就会发现她的反常。 “甘市长还挺关心你的呢,你一定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希望啊。”孙婧说。 “什么啊?”甘甜嘟起了嘴,“人家在关心你呢,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关心我什么啊?”孙婧问。 甘甜垂下眼帘笑起来,任孙婧这样愣愣地看着她。 原来上午甘代远给甘甜打了一个电话,向她寻找孙婧的病情。孙婧做介入治疗的当天,甘代远就通过甘甜知道了,只是没有给孙婧打电话。 孙婧的心一抖,原来甘市长一直在关注她啊?他为什么给甘甜打电话,却不给她打电话呢?关心她就关心她呗,还转弯抹角的。 甘代远让来蓝河的一位部下给孙婧捎来了一些补品,估计下午四点钟就到了,他让甘甜接到东西以后,想办法尽快交给孙婧。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缺。”孙婧心里很不舒服,这叫什么事啊,给她送补品,还要让甘甜转给她,甘市长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你不要?干爸肯定会收拾我。”甘甜说。 “收拾你?怎么收拾你啊?”孙婧说。 “罚我去他家干零活啊。”甘甜说,“然后说明情况。” 甘甜的话忽然勾起了孙婧的联想,既然甘甜去甘代远家干零活,肯定会遇到甘代远的老婆孙莹莹了,孙莹莹对甘甜怎么样呢?孙婧非常感兴趣,却不好直接问,不问吧,心里又不甘心。 “甘市长家就那么两个人住,能有什么零活啊?我看不是罚你,是叫你去吃饭吧?”孙婧说。 “得了吧,和干爸吃顿饭可太难了。”甘甜说,“就算我真想吃吧,也得和保姆一起做,完了和保姆一起吃,等我吃完了,收拾完了,要走了,干爸回来了,然后就给我上课。” “上什么课?”孙婧问。 “唉,别提了,人家还不是想上什么课,就上什么课,我也不敢不听啊。”甘甜说,“其实有的道理我都懂。” “那毕竟还有不懂的嘛。”孙婧说。 奇怪,甘甜怎么不提孙莹莹呢?人家可是甘夫人啊,名符其实的女主人。难道孙莹莹也像对待她的态度一样,不喜欢甘甜? “甘甜,干妈对你好吗?”孙婧很好奇。 “挺好的。”甘甜一点都不犹豫,却没有任何表情。 “呵呵……”孙婧笑了两声,就两声。 她看出来了,甘甜在说谎,她的眼睛泄露了她的秘密。 其实不难理解,孙莹莹怎么说也是甘代远的老婆,甘甜的干妈。既然甘代远对甘甜有恩,她对孙莹莹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她说孙莹莹对她挺好的,是她顾忌甘代远的感受才说的。 输液结束了,孙婧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回局里了。 “干爸捎来的东西怎么办?我给你送到局里吗?还是送到家里?”甘甜问。 孙婧本来想拒收甘代远捎来的东西,但一想那样会让甘甜为难,还是算了吧,无非是一些营养品,否则甘代远也不会让别人捎来。这么大老远的,真是难得他这么有心。 “你要是想晚上住在我家,就送到我家里吧。”孙婧说,“如果你不想住在我家,你就放医院吧,我反正明天还会过来。” “那好吧,不论送不送,我都会给您打电话的。”甘甜说。 这段时间正是创建优秀旅游城的关键时期,孙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连做介入治疗那几天,也只休息了三个半天。 面对副局长田炳学咄咄逼人的攻势,孙婧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方式,果断在午餐时给田炳学吃了一颗定心丸,公开许诺,愿意推荐他为旅游局局长的后备人选。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省旅游局局长黄金辉这棵大树已经靠不住了。只要黄金辉向蓝河市的领导传递一点她的负面信息,哪怕是暗示性的,她就将面临被调整的结局。 好在蓝河市的创城工作到了最后关头,这个时候黄金辉即使真想和她过不去,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意味着蓝河的优秀旅游城创建工作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孙婧想出了一个调动田炳学积极性的办法,把原来由她亲自带队,对创城工作进行督促检查,改为两路推进。由田炳学带领一队人马,负责全市酒店业的跟踪检查落实,她则负责全市所有旅游景区景点的问题排查,这样田炳学在旅游局的地位一下突出出来了。 在每天晚上的情况通报会上,田炳学都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始终毫无倦怠之意。 田炳学对孙婧的态度又变得恭敬起来,言必孙局长,无论说什么,都要看看孙婧的眼色。这样一来,其他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对孙婧就多了几分敬重。 “老田啊,你领着兄弟们去吃饭吧。”孙婧说,“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不少事呢。” “孙局,一起去呗。”田炳学这句话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不去了,我吃药呢,喝不了酒。”孙婧说。 她估计甘甜很可能把甘代远送她的东西送到家里,她必须早点回去,况且丁主任也一再嘱咐她,就餐时尽量不饮酒,不要吃辣的,不要吃生的,不要吃凉的,不要吃油太多的,反正清规戒律很多,她就更不敢在外面吃饭了。 这两个月,她几乎死过一回,又活过来了,一周去一趟省中医院,每天中午去一趟市中医院,旅游局上下没有人一个知道。 她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随手还捎了一袋在楼下饭店买的素炒。 她打开门就发现屋里的灯亮着,一猜就知道甘甜已经到了。 “喵……”甘甜从旁边跳了来,似乎想吓她一下,但在孙婧看来,她的计谋落空了,却不想让她太失望,还是装做吓了一跳的样子。 “好啊,你不给我打电话,就偷偷跑来了。”孙婧说。 “人家不是想表现一下嘛。”甘甜说着,回头望了望。 孙婧明白了,甘甜给她做饭来了,不过她更关心甘甜给她带来的东西。 “孙大局长,吃饭吧!”甘甜故意装傻。 孙婧见厨房里并没有什么显眼的东西,就猜甘甜可能把甘代远捎来的东西放在客厅里了。她匆匆进了客厅,什么也没发现。 甘甜忽然哼起了小曲挡在了孙婧的面前,她终于看到了,沙发的里侧放着一个陌生的纸盒箱。 “干爸太偏心了。”甘甜说,“他给你带来的东西好重啊,我好容易才弄上楼的。” “我不要,给你吧。”孙婧甩出一句话,立刻把甘甜闹愣了,她噘着嘴嘟囔着,“人家说着玩的。” 第674章 市长的干闺女 孙婧当着甘甜的面打开那个纸盒箱,里面装着两盒燕窝、两盒鱼翅、两盒养颜补血丸,还有两盒全英文的营养品,箱子的底部放着保健读物,书的上面放着一个信封。 孙婧拿起信封,在沙发上坐下来,把信封打开,里面只有几行手写的小字: 婧妹:听说你成功进行了介入治疗,真为你高兴。托人捎去一点补品,请问过医生后,再决定是否食用。落款是代远。 甘甜往外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见孙婧这么快就看完了信,慢腾腾地凑过来。 “干爸真有意思,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干嘛非要写封信啊?”甘甜的眼睛向信上瞄着。 孙婧知道她想看信,却不好意思说。甘代远大概也想到甘甜会经手这封信,所以信里并没有任何暧昧的语言。 “就是一个纸条。”孙婧说,“你干爸的字太帅了。” “人更帅啊!”甘甜说。 孙婧心里一惊,从甘甜的嘴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甘甜不会也喜欢甘代远吧? “婧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甘甜问。 “你怎么什么都明白呢?”孙婧说,“你不会有恋父情结吧?” “婧姐,你说什么呢,太难听了。”甘甜的脸腾地红了。 孙婧本来是顺嘴一说,可没想到甘甜把信放在茶几上,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孙婧立刻后悔了,自己任性的一句话,可能伤到甘甜了。她忙伸手搂起她的肩膀,轻轻晃着。 这种时候她不想解释,解释无益,甚至有可能越描越黑。 甘甜轻轻挣开了孙婧的胳膊,一只手抹着眼泪。 “甘甜,我向你道歉,我心太大了,说话没经过大脑。”孙婧摇着甘甜的肩膀,“别伤心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甘甜忽然扑吃笑了,眼里闪着泪花。 “白叫你婧姐了,你怎么跟孙莹莹一个腔调啊,说话一个字都不差。”甘甜一脸嫌弃的表情。 甘甜无意间向孙婧透露了一个秘密,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曾经也像孙婧这样问过她,居然口气和内容是完全一样的。 孙婧领教过孙莹莹那种莫名其妙的尖酸,自然能想到她对甘甜说这句话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甘甜又是多么的委屈和无奈。 “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孙婧有点紧张,很怕甘甜把她和孙莹莹当成同一种人。 “没事了。”甘甜说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小护士,有何德能让您给我道歉呢。” “错了就是错了。”孙婧说。 “我发现你们都对我有一种醋意。”甘甜说,“不过,干爸和我的父亲一样大,我只能尊重他,怎么可能有什么恋父情结呢,我真接受不了。再说干爸是我家的包扶领导,他认我做干闺女,是从方便工作考虑的。”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了。”孙婧听到“醋意”两个字,心里立刻产生了一种警觉,难道甘甜发现什么了? 甘甜拉起孙婧的手,一直到她站起来。 “吃饭吧,一会儿就凉了。”甘甜说。 孙婧和甘甜拉着手,来到了厨房,甘甜老道地把几盆菜端到桌子上。孙婧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见甘甜这么热心,便不好拒绝了。 两个人在餐桌旁坐下来,孙婧的心里还是有点疑虑,既然她的一句话,就让甘甜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当初孙莹莹这样评介甘甜时,她说不定会多么伤心呢。 可是甘甜一直闭口不谈。 孙婧很不甘心,她想透一透甘甜的态度,当时孙莹莹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她有恋父情结的,否则她心里就不踏实。 她把自己从楼下饭店买的素菜取出来,甘甜露出一付不可思议的表情:“婧姐,你晚上就吃这个?” “啊,怎么着?我这个人属兔子的。”孙婧说,“最爱青菜。” 两个人对面而坐,孙婧看着甘甜做了几道菜,虽然颜色鲜艳,却挑不起她的胃口。 “甘甜,我是不是比孙莹莹烦人啊?”孙婧问。 “不知道。”甘甜笑嘻嘻地说。 “你这丫头,心眼太多。”孙婧说,“你是怕得罪我啊,还是怕得罪孙莹莹。” “我既怕得罪你,也怕得罪她。”甘甜说,“你们两个我都得罪不起。” “我看出来了,你喜欢孙莹莹,可是你不敢说。”孙婧说,“这没什么,孙莹莹是孙莹莹,甘代远是甘代远。” “怪了,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喜欢孙莹莹的。”甘甜果真放松了警惕。 “哎呀,我是干什么的?我天天摆弄人儿的,这点事要看不出来,我这几年就白干了。”孙婧回头张望着,“对了,忘了拿酒了。” 孙婧自知是不能喝酒的,所以也根本想不起来喝酒,可是今天不让甘甜喝点酒的话,她很可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甘甜连连摆手:“不喝不喝,丁主任说了,你一个月之内不能喝酒。” 孙婧根本不听甘甜的,起身从酒柜里取来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这瓶红酒是法国著名酒庄的珍藏酒,你今天挺辛苦的,我犒劳你一下。” 甘甜灵光的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嘻嘻地笑了。 甘甜笑什么呢?孙婧觉得纳闷,难道是因为她拿出了珍藏酒?不对,她以前和甘甜也喝过家里的珍藏酒,不过没有向她介绍而已,品牌和产地也不一样。 “婧姐,今天真有意思。”甘甜说。 “有什么意思?”孙婧问。 “你的口气和我干爸一样,连酒都是一样的。”甘甜说。 孙婧忽然想起来了,这种酒是甘代远送给她的,整整一箱呢,她基本没动。甘甜这么聪明的丫头,肯定从这瓶酒猜出了什么。 “啊,就是甘代远送我的,你喝的话,一会儿带两瓶吧。”孙婧说着,嘭地打开了酒瓶,往两个杯里各倒了一点酒,“来宝贝,我们干一个。” “你不能喝酒,我不干。”甘甜摇头。 孙婧无奈地放下杯子,怎么忘了这个茬了。她把自己杯里的酒,倒在甘甜的杯子里,又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饮料,倒时空着的杯子里。 “谢谢甘甜的温馨陪伴。”孙婧说,“我们干一杯。” 甘甜并不客气,端起杯子就把红酒干掉了,然后吧嗒着小嘴,品着滋味。 “甘甜,你干爸什么时候请你喝酒的?不会是在家里吧?”孙婧问。 “是在家里。”甘甜说。 “他怎么想起请你喝酒了,应该请你喝果汁才对啊?”孙婧问。 “那天我哭了。”甘甜说,“干爸为了哄我高兴呗。” 孙婧默默地看着甘甜,不忍心打断她,很想让她接着讲下去。甘甜心中的顾虑似乎打消了,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那天是正月十五,甘甜要去甘代远的家里去看他,而且事先约好的时间。 可是甘甜来到甘代远的家里时,发现他并没有如约回来,孙莹莹给她开了二道门,把她迎进了客厅里。 甘甜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坐在客厅里等甘代远回来,因为她已经和他说好了,向他汇报一下家里的情况,还有自己的学习情况。 以前甘代远在家的时候,孙莹莹对她还是很热情的,还给她找过一些穿过的旧衣服,送过她一些名贵的化妆品,但这次甘代远不在家,孙莹莹就冷淡多了,躲在卧室里和聊天看电视,把她一个人晒在那里。 她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就给甘代远打了一个电话,甘代远告诉她正在路上呢,很快就到家了。 孙莹莹听见甘甜给甘代远打电话,便出了卧室来到客厅,站在茶几的对面,和她聊了一会儿。甘甜见孙莹莹站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坐着,便站起来和孙莹莹说话。 孙莹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盒化妆品,塞进她的手里。 甘甜摆弄着化妆品,正感动呢,孙莹莹又搬来了一箱葡萄,放到茶几上。 “甘甜啊,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以后有时间再来吧。”孙莹莹说。 “干妈,我和干爸约好了。”甘甜说,“我今天得向他汇报一下思想,我可喜欢听他讲话呢,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甘甜说。 “明白了什么道理啊?”孙莹莹问。 “很多啊,求学,就业,恋爱,家庭。”甘甜得意地说。 “你怎么什么都明白呢?”孙莹莹说,“你不会有恋父情结吧?” 甘甜正发呆的功夫,孙莹莹凑了上来,把她领口打开,先把里面衬衣的扣子系好,又把外衣最上面的扣子系好。 甘甜呆呆地站着,像被霜打了一样。 “这天这么冷,你连个扣子也不系,你干爸没给你讲这个道理吗?”孙莹莹问。 泪水从甘甜的脸上流了下来,孙莹莹吓得松开了手。 这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甘代远回来了。 “甘甜,我得向你道歉,今天我失约了,让你久等了。”甘代远笑呵呵地说。 孙莹莹忙用双手去揩甘甜脸上的泪水,甘甜任孙莹莹的手在她的脸上用力地擦着。 “代远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干闺女都等你半天了。”孙莹莹回头笑着。 甘代远见甘甜没有回话,好奇地向这边看着,一句话也没说,就去脱外套了。 第675章 隐私泄露 甘代远的眼睛是不揉砂子的,他当然发现了闺女甘甜的反常状态,不过他并没有责备夫人孙莹莹,脱了外套,就笑呵呵地来到了甘甜的面前。 “闺女,不是生我的气了吧?”甘代远问。 甘甜挤出一脸笑容,连连摇头。 “甘甜啊,请坐请坐。”甘代远转身对孙莹莹说:“莹莹啊,我和咱干闺女谈谈心,你去忙吧。” 谁知孙莹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的。甘甜知道,平时甘代远的家里来的客人,都是保姆准备水果茶水的,孙莹莹亲自动手,应该是表演给甘代远看的。 “谢谢干妈。”甘甜问。“干爸,您怎么正月十五也不休息啊?” “休息休息,这不是有几位客人在蓝河过元宵节嘛,我把他们省里来了客人嘛,我把他们聚到了一起,中午组织了一个家宴,下午又开了一场联谊会。”甘代远在沙发上坐下来,“到了晚上,我就不想打搅他们了,让他们和家人团聚吧。” 孙莹莹也在甘代远外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甘甜啊,你父亲怎么样,好点没有?”甘代远问。 “比去年强多了。”甘甜说“他春节前就一直催我过来看看干爸,您这不没时间嘛,一直拖到了现在。” “春节前,我去看他,精神头不错嘛。”甘代远说,“你是护士,要把父亲的身体照顾好,他的病多,慢慢来,不要急。” “谢谢干爸。”甘甜说。 孙莹莹面带微笑,坐在那里:“我刚才给甘甜拿了些东西,她不要,还跟我拉拉扯扯的。” “好好,我老婆想得周到。”甘代远并没有看孙莹莹,“莹莹啊,我今天忙昏了头,也忘了跟你说,晚上甘甜过来吃饭。这样,我和甘甜去楼下吃点饭。” “那可不行,干闺女来了,怎么能让她出去吃饭呢。”孙莹莹说,“林芳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吃团圆饭呢。” “那太好了,这个团员饭啊,亲闺女不愿意回来,那我们就和干闺女一起吃吧。”甘代远呵呵笑着。 保姆林芳闻言,立刻去了厨房,把几道改完刀的菜炒了出来。 “甘甜啊,今天你这么远来看我,很辛苦。”甘代远取出了一瓶红酒“这瓶红酒是法国著名酒庄的珍藏酒,我犒劳你一下。” 孙婧边吃边听,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甘甜的眼睛。她能这么直白地讲她到甘代远家里被甘夫人歧视的过程,说明甘甜并没有把她当外人,孙婧从她的天真无邪的眼睛里判断,她对甘代远的尊敬就是一种感恩,并没有什么杂念。 孙婧听到这里,端起饮料:“是得犒劳甘甜一下,你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 “谢谢婧姐。”甘甜喝完酒,看看盘里的菜,“我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不过照我还差点。”孙婧自负地说,“青菜的火候有点老,不过还好,口感没有被破坏,说明你会炒菜,就是表现的机会少了点。” 孙婧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很别扭,甘甜是甘代远的干闺女,又管她叫婧姐,里外里她比甘代远小了一辈子,这叫什么事啊。 “甘甜,你个小破孩,管我一口一个婧姐地叫着,你是不是该改改口啊?”孙婧说。 “改什么口?”甘甜懵了。 “你管孙莹莹叫干妈吧?”孙婧问,“那你怎么也得管我叫个姨什么的。” 甘甜听了孙婧的话,先是肩膀抖动起来,后来实在忍不住啊,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人家都愿意让别人往小里叫。”甘甜说,“你怎么让我往大里叫啊?” “谁叫你往小里叫?”孙婧问。 “我干妈啊!”甘甜脱口而出。 这回该孙婧笑了,她怀疑甘甜故意拿她开涮,在那里编故事呢。甘甜地一本正经地撂下了脸,嘴里嘟囔着,“你们这些女领导啊,我真是看不懂。” 甘甜第一次到甘代远家里的时候,当时甘代远没回来,也是孙莹莹接待的她。 “阿姨好。”甘甜那时已经认了甘代远做干爸,可是对这个陌生的干妈,她就是叫不出口来。 “我有那么老吗?”孙莹莹说,“人家都叫我大姐啊,你也跟着叫大姐吧。” “大姐……”甘甜当时怯生生地叫了一句。 那次甘甜没等甘代远回来,甚至连坐都没坐,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了。 孙婧明显地意识到,孙莹莹不喜欢甘甜,却不想在甘代远面前表现出来。甘代远不在场的时候,她当然不会给甘甜好脸色看。作为领导夫人,有一点防犯意识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孙婧觉得孙莹莹有一点神经过敏了,甚至有时候卷了甘代远的面子。别看甘代远表面上对孙莹莹挺尊重的,但那只不过是他作为一位领导和丈夫的修养而已。 桌上的菜很丰盛,可是两个人并没有吃多少。 孙婧指着桌上的盘子说:“甘甜,我知道你是为了显你会做饭,可是这也太奢侈了,青菜剩下了就不能再吃了,你一个学医的不会不知道吧。” “人家是为了让你高兴嘛。”甘甜说。 “那你就再多吃一点吧,要不就浪费了。”孙婧说。 “放在冰箱里吧,我明白早晨替你吃。”甘甜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早晨一个苹果一杯奶,根本不做菜的。”孙婧说。 甘甜伸了伸舌头:“我知道你减肥,可是现在你是病人,你得听我的。” “快得了吧,你是想把我喂成猪是吧?”孙婧说,“我知道你们护士工资高,可你还有我这个局长高吗,你不能这么浪费吧?” 两个人吃完了饭,又一起洗碗刷盘子,然后一个人占着一个长沙发,看起了电视。 虽然是看电视,两个人一直在聊天,一刻都没闲着。 孙婧忽然看到了甘代远捎来的那箱慰问品,觉得应该给甘代远打个电话,否则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可是这个时间甘代远应该回家了,她如果打电话的话,孙莹莹肯定是听到,如果孙莹莹知道这个电话是她打来的,会怎么想呢? 孙婧想征求一下甘甜的意见:“甘甜,我想给你干爸打一个电话,时间有点晚了,你说是不是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甘甜说,“我干爸晚上很少看电视,一般都在书房里看报,看材料,有时候还看看书,干妈是不会打扰他的。” 孙婧心里产生了一股醋意,甘甜一个小姑娘,这么了解甘代远,太不像话了。不过她马上提醒自己,这个想法太狭隘了,对甘甜是不公平的。甘甜的父母是甘代远的包扶对象,人家的关系也很近啊,自己有什么醋好吃的。 “那我就打一个。”孙婧取过手机拨通了甘代远的电话,当着甘甜的面,想着怎么措词。 “喂,你好。”甘代远的声音。 孙婧一听声音就坏了,甘代远平时不是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的,很可能孙莹莹在身边。 她尽量压低声音:“我是孙婧。” “噢。”甘代远没等孙婧应声,“莹莹,这里没事了,你去忙吧,我接个电话。” “好了,你差不多就行了,别睡太晚了。”手机里清晰地传来孙莹莹的声音。 孙婧不敢说话了,生怕被孙莹莹听到,也许她听不到手机里说了什么,但肯定能听到给甘代远打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现在手里有份材料,要马上回话。”甘代远说。 “好的。”孙婧立刻挂断了电话,怒气冲冲地冲着甘甜去了。 甘甜腾地坐了起来,往沙发里躲着:“婧姐,我别生气啊,今天你点太背了,这时候我给干爸打电话,都能聊上一会儿的。” “你不是说孙莹莹不会在甘市长身边吗?”孙婧问。 “哎呀,人家是两口子,孙莹莹偏要这时候去书房,我有什么办法啊。”甘甜哭叽叽地说,“我可是好心啊。” 孙婧愣住了,甘甜话里有话啊!什么叫我可是好心啊?她的好心就是让她背着孙莹莹给甘代远打电话? 想到这里,孙婧嘻嘻地笑了,上去捏了甘甜的脸:“你这诡丫头,我看你是没安好心,成心想让我出丑。” 甘甜捂着脸躲着,可还是没有躲过孙婧,到底让她掐在了下巴上。 “婧姐,你是不是很爱我干爸?”甘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孙婧呆立在那里,怎么也没想到甘甜会这么问她。甘甜发现什么了?她没发现什么啊?怎么就这么肯定她很爱甘代远?她还没有结婚呢,这可不好。 “甘甜,你胡说什么呢?”孙婧说,“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婧姐,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甘甜问。 孙婧立刻垂下眼帘,甘甜太敏感,其实也不怪她,今天晚上她们的话题就没有离开甘代远。 “死丫头,不跟你玩了。”孙婧转身回到沙发上。 甘甜来到了她的身边,乖乖地偎在她的怀里:“你是没有指望的,放弃吧!” 第676章 私房话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蓝河市旅游局局长孙婧的心从高山跌落到峡谷。 甘甜这么敏感,怎么就那么肯定她爱上了省城的大市长甘代远,甘甜又凭什么说她和甘代远没戏呢? “甘甜,你是不是在那儿瞎想呢?你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吗?”孙婧眉毛一挑,哼了一声。 甘甜忙用手捂着脸,低下了头。 “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否则今天晚上你就别睡觉了。”孙婧板起了脸。 “人家说错了还不行吗?”甘甜说,“唉,今天不应该喝酒,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甘甜不解释也罢,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孙婧立刻断定,甘甜早就怀疑她与甘代远的关系不正常了。 孙婧来到甘甜的身边,想坐下来安慰她一下,毕竟刚才的话有点重。甘甜的怀疑是准确的,她刚才只是顺嘴一说,从心里并不想责怪甘甜。 手机响了,孙婧的身体一抖。 她预感这个电话很可能是甘代远打来的,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甘代远的手机号。 甘甜不一定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所以就没有必要在她的面前接这个电话。她拿着手机,嘟囔了一句:“唉,这田局长这么点就弄不明白了。” 孙婧举着手机进了洗手间,把门轻轻门上,接通了手机。 “刚才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孙婧先道歉。 “没事,我没工作,找个借口,让老婆出去了。”甘代远说,“她这个人啊,有时候小心眼,还爱胡思乱想,没有必要惹那麻烦。” “哥,那你演得也太像了,连我都当真了。”孙婧说。 “主要是没想到你能给我打电话,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甘代远说。 “你派人给我捎来了东西,我得对你说声谢谢啊。”孙婧咯咯笑着,“要不太失礼了。” 甘代远的声音很平静:“孙婧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啦?这么长时间也不和我联系,要不是甘甜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的介入治疗已经做完了。” 孙婧当然对甘代远有意见,要不她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理他。自从她把省城那套房子的钥匙寄给甘代远以后,她就打算不再见他了。可是今天鬼使神差又给他打了电话。 “我想静一静。”孙婧说。 “有意见就说。”甘代远说,“不要憋在心里头,那样对身体没有好处。” “唉,你这么一说,我对你就没有意见了。”孙婧说,“唉,我这个人心太软了。” “我大概猜到了几份,可能是你误会我了。”甘代远说,“我从心里是很尊重你的,我上次把房门钥匙放到你包里,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你经常要来省城,肯定不会当天走,拿着房门钥匙,落角方便,我也不用每次都给你送去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孙婧问,“你不是想在那里把我养起来吧?” “唉哟哟,误会,误会。”甘代远说,“也不怪你这么想,是我没有说明白。孙婧啊,我是了解你的,你不是那种可以被包养起来的人啊。你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哪能受得了这个。绝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相信你了,可能真是一个误会。”孙婧到这时才知道,甘代远是这么了解她,他在省城给她提供住了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她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并不是想在那里私藏她。 甘代远的声音一直是那么平缓:“听说手术很成功,我很高兴。你打来这个电话,我也很高兴。” “这段时间单位比较忙,不是要进行旅游城国检了嘛。”孙婧说,“唉,这次说什么也要拿下来,否则我就引咎辞职。” “国检的事我知道。”甘代远说,“我刚才省城那年,正好赶上准备迎接全国优秀旅游城国检,那年我真是忙坏了。” 孙婧隐约记得,甘代远离开蓝河的的第二年,省城通过了优秀旅游城国检,她还看过当时的新闻报道呢,但那时她还在接待办当科长,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大。 她听说甘代远是当年省城国检的主管领导,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她并不想说什么,因为他不想麻烦甘代远。 “小婧啊,我过两天可能要去一趟蓝河。”甘代远说。 “哟,我怎么没听说啊?”孙婧问。省城的市长要到蓝河来,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是陪一个退休的领导回去看看。”甘代远说,“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这好像有点难,问题是蓝河的许多领导干部都认识你啊。”孙婧说。 “那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放松两天,就两天。”甘代远说。 孙婧明白了,甘代远这是用话点她啊,希望她这个旅游局的局长能给他提供一个合适的地方。那好说啊,她别的事可能办不了,但接待找个景区,接待两个领导,那正在她的职权范围之内啊。 “哥,那这个事交给我吧。”孙婧说,“我全程保密,全程负责。” “不太容易啊。”甘代远说,“我在蓝河毕竟当过市长,如果出现在市里,除非我做易容术,否则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咯咯……”孙婧笑了,甘代远说得没错,看来她的任务还挺重呢。 她忽然发现门轻微地动了一下,立刻警觉起来。 难道甘甜在外面偷听她和甘代远通话?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啊。想到这里,她猛地冲到门前,突然拉开了门。 甘甜果然站在门外,见门开了,忙捂着嘴笑着,却没有一点声音。 孙婧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 甘甜是什么人啊,她是甘代远的干闺女啊,只要她一叫,甘代远立刻就会听出她的声音来。哼,这么懂事的丫头,怎么干这种事呢,扒人家门缝。 她伸出一只手,指点着甘甜,把门重新关上了。 “出了什么情况?”甘代远问。 “噢,没什么,我碰到门了。”孙婧说,“哥,你把来蓝河的行程告诉我吧,我马上就去安排,您放心,我保证让您和客人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让秘书给你一个行程。”甘代远说,“你按着行程安排就行,这两天我们主要是聊天,不用安排活动。” 孙婧握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甘甜既然被发现,应该已经离开了。自己刚才和甘代远说了什么?孙婧回忆着,对了,她说过甘代远可能要把她养起来。 孙婧很扫兴,甘甜应该已经听到这句话了,那么甘甜应该已经认定她与甘代远的关系不是一般关系了。唉,太可恶了,该死的甘甜。 “小婧,你怎么不说话了?”甘代远问。 “啊没事没事,我在听呢。”孙婧说。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好在过两天我就能看到你了。”甘代远说。 “行,那我就不多说了。”孙婧说。 卫生间里静极了,孙婧挂断手机,在琢磨怎么对付甘甜。好像没什么好办法,甘甜肯定会说她要上厕所,正好碰上她开门,那样就显得她太沉不住气了。 装傻,看看甘甜的表现再说,孙婧开门出去。 甘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说:“婧姐,我是不是打扰你的正常生活了,要不我回去吧。” 唉!孙婧没想到甘甜会用这一招,装得可怜巴巴的。 “没有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家里就不要客气。”孙婧不好说别的,更不好意思问她什么了。 可是甘甜并没有善罢甘休:“我真得走了,让婧姐到卫生间里打电话,我可不好意思了。” 这小崽子这是在取笑她呢!孙婧笑着:“我喜欢在卫生间打电话啊,我怕影响你看电视啊!你说你好不容易到我家里来一趟,我要是在那呜哩呜拉地打电话,你会不会烦啊?” “没事,你随便打。”甘甜说,“你就当我不存在。 就在这时,甘甜的手机响了,她像疯了一样扑向自己的外套。孙婧跟着甘甜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这个时间虽然有点晚,但也没有晚到哪里去。 甘甜掏出手机,喊了一声:“干爸!” 孙婧立刻愣住了,她没想到甘代远这么快就给甘甜打来电话,他显然不知道甘甜在她的家里。 甘甜并没有回避孙婧,把手机架在耳边,嘻嘻地笑着:“干爸,你猜我在哪儿呢?” 孙婧真想冲上去,夺下甘甜的手机,立刻关掉,可是那样太不理智了。 “我在婧姐家呢!”甘甜说,“你找我什么事啊,干爸?” 孙婧回身坐在沙发上,对甘甜这个小丫头,她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啊。 “干爸,你是不是刚才和婧姐通话呢?”甘甜问。 “甘甜!”孙婧在沙发上喊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 “你不信?”甘甜笑了,“我没有骗你。你知道刚才婧姐在哪儿给你打的电话吗?卫生间,卫生间,她背着我给你打的电话。” 孙婧实在听不下去了,甘甜这不是成心和她过不去嘛,她几步冲到甘甜面前,夺下她的手机,“甘市长,你别听甘甜胡说,她在那糟践我呢!” 第677章 老少配 甘代远呵呵笑着:“你做得是没错,可是保密工作还差一点火候啊!” 孙婧听甘代远这么说,脸腾地红了,心跳立刻快了起来。自己和甘代远通话被甘甜偷听了,这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不小心。 “好了,没事了,我把手机给甘甜。”孙婧收收敛笑容,把手机交给了甘甜。 她本想转身回避一下,毕竟是私人通话嘛。可转念一想,没有必要。拿起电视遥控器,调小了音量。 甘甜并没有回避孙婧,而是在沙发上坐下来,与甘代远聊了起来。两个人聊了几句,甘甜忽然问:“干爸,你找我有事吗?” 孙婧立刻警觉起来,把电视的声音调得更小了。 “我不辛苦,跟您没法比。”甘甜说。 孙婧听明白了,甘代远在问候甘甜。 “没事,不就一个月嘛,十个月也没事,我在这边挺好的。”甘甜又说。 孙婧也听明白了,甘代远可能让甘甜至少在蓝河护理她一个月。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甘甜说,“干爸再见。” 孙婧正听得来劲儿,不想甘甜挂断了电话。 “这就完了?”孙婧问。 “我跟干爸说话从来都这样,不敢多说,怕耽误他时间。”甘甜说,“不像某些人,可以煲电话粥,咱没那待遇啊。” 这天晚上,甘甜偎着孙婧,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仍然没有睡觉的意思。孙婧本想透透甘甜的话,凭什么认为她爱上了甘代远?可是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如果甘甜仍然执意认为她喜欢甘代远,她怎么解释呢?那不是越描越黑嘛。 “婧姐,你去洗澡吧,我给你烧好水了。”甘甜说,“我去床铺好,你洗完澡就直接睡觉吧。” “行,睡觉。”孙婧很扫兴,甘甜再没有提起甘代远,也没有提起孙莹莹,这样也好,全当她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好了。 孙婧在甘代远来蓝河的前一天得到消息,他将陪一个南方某市来的一位老领导和老伴在蓝河住两天,再把老领导送上去俄罗斯的飞机,然后启程回省城。 甘代远对孙婧只提了一个要求,居住地最好环境安静、交通方便的地方。孙婧早已经替甘代远选好了地方,只等她来电话时确认了。 甘代远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情人谷景区的一家响水客栈,孙婧不由暗暗高兴,她和甘代远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家山里人家客栈就坐落在密林深处的情人溪边上,接待条件也是顶尖的。由于现在已经过了旅游旺季,客栈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在过几天可能就要歇业了。 那里虽然幽静,却一点也不偏僻,开车十分钟就可以到达情人谷景区停车场,情人谷景区已经按旅游国检标准进行了几轮检查,旅游设施非常齐全,软硬件都比较先进,吃喝玩乐干什么都非常方便。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钟,孙婧把车停在通住情人谷景区的收费站旁边,等候甘代远的到来。因为甘代远嘱咐过她,此行要绝对保密,不要打扰地方领导,孙婧连甘甜都没告诉,和副局长田炳学打了招呼,特意请了两天干部休假,独自一人赶来了。 甘代远要陪什么人来呢,搞得这么神秘?孙婧心里直犯嘀咕。打了两遍电话之后,孙婧终于看到了远处驶来的黑色轿车。 孙婧远远地向车上望去,好像车上人不多,前排的驾驶位还空着。噢,应该是甘代远陪客人在后排聊天呢。 轿车渐渐近了,孙婧来到路中央,笑着向小车招手,匆匆迎了上去。 孙婧发现司机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看上去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她的火腾地就上来,甘代远啊,甘代远,他陪什么客人来不知道啊,还这么招摇,找这么一个时尚女子来开车。 后车门开了,甘代远从车里下来,笑呵呵地走向孙婧。 孙婧强妒忍着心中的怒火,与甘代远握了握手:“辛苦了孙局长。” “客人在车上吗?”孙婧后小车后排看了看。 “老领导年纪大了,你过去问个好吧。”甘代远说。 “那当然。”孙婧终于露出了笑脸,来到车旁。 车窗仍然紧闭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只手在晃动。从这只手看,客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 “欢迎光临首长光临情人谷景区。”孙婧说,“蓝河人民热烈欢迎您。” 司机位的车窗打开了,女司机探出头来,冲孙婧笑了笑:“走吧,他听到了,说谢谢您。” 孙婧的脸一沉,转过身去,瞪了甘代远一眼。这叫什么事啊?陪老领导来景区,为什么非要带一个这么浪的女司机啊,简直太过份了。 甘代远呵呵笑着,向女司机伸出了手掌。 孙婧从甘代远的身边穿过,走向自己的小车,不料被甘代远一把拉住了。 “孙局长,我给你介绍一下。”甘代远说。 孙婧背对着小车,瞪了甘代远一眼,就往前走。 甘代远一把拉住孙婧:“这位是兼职司机,小雨。” 甘代远的劲儿很大,一只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让孙婧立刻清醒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失态了,就算是甘代远带了女司机,她也不应该这么吃醋啊。 她再次转过身去,对小雨摆了摆手:“小雨你好,欢迎你。” 小雨按了一下车喇叭,又把胳膊伸出窗外,摆了摆手。 “走吧,我在前面带路。”孙婧说着,直奔自己的小车而去。 从收费站到响水客栈路并不算远,孙婧开着车,均速前进,心里很不痛快。甘代远领着客人从省城来,就算是自驾出来,也没有必要带上一个女司机啊,甘大市长简直太有创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在向她示威,告诉她自己身边不缺女人?孙婧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太小心眼了,这个女司机不过是甘代远的一个司机,也许车到了她就会回去呢,自己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想不开。 车到响水客栈,孙婧先下了车,笑吟吟地走向后车。 甘代远完全没有市长的派头和架子,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向另一侧,轻轻把车门拉开。 孙婧赶忙迎了过去,面带微笑站在车门口。 车里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干部模样的男人,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很快就把脚探出车外,下了车:“这地方有点特点。” “这是情人谷景区的响水客栈。”孙婧笑道:“属于一流的民宿式客栈,具备接待外宾的所有功能,希望这里以给您带给美好的时光。” “孙局长啊,这位是我当年的老领导,如今已经退休了。”甘代远说,“你就管他叫大哥好了。” “大哥好!”孙婧的声音特别清脆,“我是市旅游局局长孙婧,也是甘市长的老部下。” “谢谢孙局长。”被称为大哥的人,笑着与孙婧握了握手。 甘代远和大哥并肩往前走,孙婧的心里大概有底了。今天的主角应该是这位被甘代远称为大哥的人,而且是一个退了休的老干部,应该不会对这里太挑拣的。 客栈门口站着两位男迎宾员.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请了进去,其中立刻变身为引导员,带着几个人直奔房间。 为了做好这次接待,孙婧从市里调来两个女导游,三个男服务生,再加上客栈的老板、老板娘和伙计,一共有十个人,伺候甘代远和大哥这两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客栈里条件最好的房间留给的这位“大哥”,孙婧已经检查过房间了,没有任何问题。服务生把“大哥”送到房间门口,轻轻打开了门。 这时,那个被称为小雨的女司机突出绕过孙婧,来到了“大哥”的身旁,跟着他进了房间。 这女人也太失礼了,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孙婧心里很不高兴,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甘代远忽然停了下来,轻轻对孙婧摆了摆手。 你们什么意思?孙婧真想问问甘市长,为什么带了这么一个女人,还要跟着大哥进去?可是她当过接待处长,现在又是市旅游局局长,当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部什么。 她对甘代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不让她跟进去嘛,她还不稀进呢。 大哥忽然回过头来,对甘代远说:“代远啊,你先忙,我休整一下。” “好的,大哥休息一下吧。”甘代远说。 孙婧看了看表,离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如果现在就让客人呆在房间里,是不是有点太单调了?唉,不操那闲心了,客人有想法再说。 男服务生从房间里出来,从外面轻轻关上了门,孙婧立刻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小雨还没有出来,服务生就把门关上了?难道这个小雨是大哥的人? 孙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甘代远,甘代远转过身来,并没有理会孙婧,跟着服务生往前走。 “这是您的房间。”服务生推开了房门,对甘代远说。 孙婧的心里狂喜,原来小雨是大哥带来的,两个人的年纪也差得太多了吧?甘代远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不给她介绍呢? 第678章 浪漫小帐蓬 为了与大哥的房间隔开,孙婧特意把甘市长的房间选在了另一侧。这个房间是孙婧特意为他准备的,虽然比大哥的房间稍微小了一点点,但硬件一点不差。 “太好了,我很喜欢这种风格。”甘代远一脚迈进门里,回头对孙婧说。 孙婧的怎么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咯咯笑着:“那就请进吧。” 服务生向甘代远详细地介绍着房间里的设施,甘代远点了点头,对孙婧说;“孙局长啊,你这是把我当成乡下的土包子了。” “咯咯……”孙婧大笑着对服务生说,“行了,你不用介绍了。” 服务生刚出门,孙婧就迫不及待地扑进甘代远的怀里,一只手捏着他的一个耳朵,满含深情地看着他。 甘代远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我看你精神不错嘛,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孙婧说,“那个小雨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啊!”甘代远呵呵笑着,“差一点给我难堪。” “难什么堪啊,你那么一个年轻的小女子当司机,由不得人家不多想。”孙婧歪着脑袋,“不许你胡来啊,你要胡来,看我不告诉你家孙夫人的。” “呵呵。”甘代远只笑了两声就立刻止住了,连忙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坐,我向你说一下情况。”甘代远推开了孙婧,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甘代远平心静气地向孙婧说了起来。 甘代远带来的大哥,是他多年前的领导,官至正厅级后,在厅长的位置上退休了。在甘代远的成长过程中,这位大哥给过他许多帮助,几乎是一手把他从一个科级干部扶持到副厅长的位置上,甘代远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大哥也很不幸,退休不久老伴就去世了,儿女又在国外发展,只剩下了他孤伶伶一个人守着家里的大房子。后来,有人给大哥找了一个保姆,就是现在的小雨,对他服伺挺周到,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住在一起了。 保姆小雨年幼稚丧母,父亲很快又成了家,后妈还带着孩子,家庭生活比较一直比较困难,她与继母的关系也一直不好。自从和大哥好上以后,她的情况好多了,大哥对她也非常体贴,两个人这样生活已经好几年了。 因为两个人相差四十岁,大哥的子女非常反对他和小雨生活在一起,大哥横竖不听子女的意见,执意要和小雨在一起,结果和子女的关系搞得很僵。大哥不管那个,这不要领着小雨从蓝河出境,去俄日韩旅游,先在蓝河住两天,然后到旅游社报到。 甘代远觉得孙婧是蓝河市旅游局局长,旅行团又从蓝河出境,就亲自把他送来了,同时陪大哥在蓝河呆两天。 “唉,你怎么不早说啊。”孙婧说,“早说的话,我来安排不就得了。” “那不行,损公肥私的事咱不能干。”甘代远说,“再说人家大哥也不差钱,为了玩得舒服些,他报的这个团是全程无购物的。” 甘代远向孙婧解释,大哥没有选择从省城出境,而是从蓝河出境,主要是不愿意遇到省城的熟人。 孙婧全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错把小雨当成了甘代远的人,现在误会解除了,她的心里敞亮多了。 孙婧问甘代远:“你看小雨对大哥是真心的吗?” “我看不出来。”甘代远说,“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和大哥住在了一起,咱就不能胡思乱想了,不管她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恋父也好,精神之恋也好,咱们都没有必要介入和评判。” “嘻嘻,哥,你么理想大哥呢?你是不是也喜欢恋父的女孩子啊?”孙婧说,“要不要我也给你找一个保姆啊?” “小婧,别闹了。”甘代远说,“咱们把这两天的安排碰一下吧,就两天的时间,我看看你这个旅游专家是怎么安排的。” 孙婧如数家珍地向甘代远介绍起来,不敢说他会十分满意吧,但吃住行旅购全有了,考虑得也非常周到,他至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甘代远听了以后,呵呵笑了。 “哥,你有什么意见吗,有呢就提出来,我们马上改正。”孙婧的口气十分自负。 甘代远沉吟片刻:“客栈没有别的客人了?” 孙婧摇头:“您放心吧,现在已经过了旅游旺季,马上就冷了,不会有别的游客了。就算有的话,客栈也不会接待了。” “其实大可不必搞得草木皆兵的。”甘代远说,“有客人他可以接。” “接不了,你在蓝河当过市长,现在又是省城的市长,这要是让谁认出来,传出去,说我私下接待您,我们市领导还不吃了我。” “没那么严重,这是我的意思,不是你的责任。”甘代远说,“如果这样的话,就用不了十个服务人员了,你给我们留三个人就行,一个导游,一个服务生,一个厨师。” 孙婧有点犹豫,三个人太少了,像这么大的客栈,三个人能维持开张营业,但接待甘代远这个层级的领导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行,那就留三个。”孙婧虽然表面答应下来,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其他服务员可以在工作房待命,没事就休息,这样就不会显得人多了。 “你要是有事,你就回市里吧。”甘代远说,“不能耽误你的工作。” “我不,我已经请了干部假。”孙婧说,“我从来没请过,这次你来了,我怎么也得陪你两天吧。” “既然你愿意留下,那我也不拦着你,但以不影响工作为前提。”甘代远说。 午餐时间到了,餐厅里只保留了四个座位,上桌的菜品都是经过孙婧认可的蓝河特色菜,色味俱佳,松软可口,雅俗共赏。 甘代远坐在大哥的旁边,孙婧和小雨分坐两侧,大哥不喝红酒,只喝白酒,就由甘代远陪着他喝茅台,小雨则由孙婧陪着喝干红。房间里没有官场的那些客套和规矩,气氛随和而温馨。 临近尾声,甘代远为大哥端过面条:“大哥,下午安排您出去转转好不好?” 大哥看了看小雨:“小雨啊,代远的意思是陪我们转转。” “你定吧。”小雨说,“我跟着你就是了。” 大哥转过头来:“那就这样,我们中午睡到两点,然后让小婧给我出个导游,我和小雨出去转转,你们谁也不用陪。” “好,那就听大哥的。”甘代远对孙婧说。 孙婧微笑点头,心里却暗暗得意,给大哥派个导游当然没问题,可是甘代远怎么办啊,不能把他扔到房间里不管吧,按他的指示,只用一个导游,那陪甘代远的任务当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大哥和小雨回房间休息了,甘代远却没有睡觉的意思。 “哥,中午阳光很好,我陪您到溪边转转吧。”孙婧说。 “好啊,走,转转去。”甘代远说。 甘代远和孙婧沿着石板路,一前一后,进了密林,客栈很快被树木挡住了。孙婧回头看了看,看不到一个人影,只能看到金色的树木,听到瑟瑟风声。 她情不自禁地挎上甘代远的胳膊,他并没有反对。 “小婧,你不怕别人看到啊?”甘代远说。 “哼,鬼才会看到呢。”孙婧两只手抱起了甘代远的胳膊,“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甘代远说,“真是太难得了。” 小路上的风景很漂亮,孙婧忽然松开甘代远,掏出了手机,一路停停走走,给他拍了十多张照片。 她来到甘代远的近前,翻动着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甘代远。甘代远仔细地看着,不停地点头。 “来,我给你照几张。”甘代远也掏出了手机,往远处走了几步。 孙婧没想到甘代远会给她照相,兴奋地跑到一棵大树下,歪着脑袋,向他做出了ok的手型。 两个人一路停停走走,很快就来到了情人溪旁。 孙婧向不远处指了指,甘代远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原来前边有一个观景台,搭了几个遮阳草棚,下面是两把休闲椅,再往里面,并排放着四把摇椅,摇椅之间摆着一把纯实木的大茶几,上面摆着成套的茶具,不远处的曲折的情人溪尽收眼底。 “这个地方好。”甘代远啧啧称赞。 “你再往里看,那儿是什么?”孙婧往远处指了指。 甘代远搭起眼罩,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孙婧耐心地拿起了他的一只手,向前指着。在摇椅的前面错落的立着四个小帐棚,掩映出绿中泛黄的树木中。 “嗯,我看到了。”甘代远说,“太好了,这个客栈把这条情人溪利用得恰到好处,真是一点资源都没有浪费啊!” 情人溪边原来只有几个草棚,草棚的下面有几把椅子,孙婧接到甘代远到蓝河的消息后,首先就想到了这家客栈,亲自给老板打了电话,让他按她的意思,把情人溪边加了四个帐蓬、四把摇椅,并从附近的电杆加接了电源,通到了每个帐蓬,接到了每个大茶几。 孙婧拉着甘代远来到了摇椅摆,把他推倒在座位上。 第679章 越轨 甘代远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摇了两下,嘴角露出了笑意。 孙婧在甘代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扭着身子看着甘代远。 甘代远向前面的情人溪张望着,这里与溪水不远,甚至能够听到隐隐的溪水声,中间隔着密集的树林,只有透过稀疏的地带,才能看到波光闪闪的溪水。 “想不到景区还有这样好的地方,我当年在这里当市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甘代远仍然在轻轻摇晃着。 “严格地说,溪边是不允许开发的,但这里开发得早,而且客栈又很受欢迎,所以在景区环境整治的时候,就保留了下来。”孙婧说,“但这里不允许再建新的建筑了。” 甘代远点点头站了起来:“不错,真不错。等我退休了,如果这个客栈能保留的话,我一定过去住几天。” 孙婧想领着甘代远去帐篷那边转转,可是他似乎并无此意,背着手往回走。 “那边的帐篷也不错。”孙婧向帐篷那边指了指,“是今年刚配上的,里面很暖和,就是现在这个季节住进去,也不会觉得冷。” “不去了,回去睡一觉。”甘代远说,“先攒足精力,下午还有时间嘛。” 两个人回到客栈,孙婧把甘代远送到门口,为他开了门。 甘代远回身笑了笑:“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们下午见。” 孙婧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打电话叫来了客栈经理的老婆。 这是个夫妻店,平时老板跑外,老婆娘负责日常管理。孙婧详细寻问了晚餐和晚餐后的休闲活动,对接待细节进行了核实,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才让老板娘回去了。 下午两点钟,甘代远正和孙婧在客栈大堂里聊天,大哥牵着小雨的手出来了。 “大哥,下午我和小婧陪你去情人谷景区转转。”甘代远说。 “代远啊,你还是不用陪了吧。”大哥说,“你是松江市市长,我得为你考虑啊,陪我这样的人,让别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啊!” “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甘代远说,“你现在是我的客人,我陪你是应该的。” “不用不用,小婧也不用。”大哥连连摆手,“你们要是真心想让我高兴呢,就给我配个导游吧,让小雨拉着我,在景区里随便转转。”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甘代远说。 孙婧下午准备了好几个活动,没想到大哥几句话,就全给辞了。她立刻调来导游,让他陪着大哥和小雨在景区里转转,下午五点前赶回来吃晚饭。 导游拉着大哥和小雨走了,孙婧心里既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可以和甘代远独处了,不安的是下午陪甘代远做什么呢,总不能这么站着啊! 甘代远拍了拍孙婧的胳膊:“小婧啊,给我弄付墨镜,再弄个鸭舌帽,我们出去转转。” “甘大市长,你要暗访啊?”孙婧笑着。她不知道甘代远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反对他,甘代远在蓝河当过市长,这个景区他不知道来过多少遍了,要是陪客人,他在景区走走还可以理解,要是不陪客人的话,她真搞不错,甘大市长会对这里有多大的兴趣。 “那我们走吧,坐我的车,我给哥当导游。”孙婧说。 “不好吧,你的旅游局长,在景区里,你的车太显眼,你还是辆别的车吧。”甘代远说。 “那我就开老板娘的车,让她用我的车。”孙婧觉得甘代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她开着车在景区里转,那就成了一台特权车了,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都不敢说。 孙婧开上客栈老板娘的车,不紧不慢地上了路。 她边走边想,领甘代远去哪儿呢?哪儿才能引起他的兴趣呢?这个难度真有点大了。 她在一处名人旧址前停了下来,刚要下车,就被甘代远制止了:“小婧啊,你不要下车,我们在车上看看就好。” “这样看不到什么的,要走近一些,最好进去看看。”孙婧说。 “不去了,不去了,原来在蓝河的时候,我不知道进去多少次了。”甘代远说,“这样远远地看一眼就挺好。” 孙婧憋不住想笑。她来景区的次数也数不清了,可是还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像做贼似的,连车都不能下。 两个人在车上看了一会儿,孙婧就启动了小车,继续向前走,到了下一个景点,甘代远又让孙婧把车停在景点外转的停车场上,还是没有下车。 就这样,孙婧拉着甘代远走了十多个景点,基本上景区的主要景点都走到了。 在回来的路上,甘代远情绪很好。 “不错,不错,比我在的时候好多了。”甘代远说,“景区的变化很大啊,尤其是管理和服务上,变化更加明显,就现在这个水准,就算国查组来了,应该问题也不大。” 孙婧得意地笑了:“哥,你要是现在能在景区找到问题,我算你厉害。” “为什么这么自信?你是不是打了招呼?”甘代远问。 “没有,真没有。”孙婧觉得甘代远太专业了,一搭眼就知道她打招呼了,可是她也不能承认啊。现在马上就要迎挑国检了,这时候要是很容易让人找出毛病,那就不是蓝河市创城的水平了,那样连整改都来不及了。 为了迎接甘代远,孙婧昨天晚上就和景区管委会打了招呼。这个景区虽然不归市旅游局管辖,但市旅游局业务指导的职能还是有的。 管委会主任还不信:“国检不是还没开始嘛。” “暗访组,我听说一个暗访组已经到了,主要目标就是情人谷景区”孙婧说,“说不定去哪儿呢,也说不定谁来。” “那我知道了,就按迎接国检查准备吧,就算我们拉练了。”管委会主任说。 晚饭后,大哥与甘代远去情人溪边散步了,孙婧心里很得意,甘代远应该对那里的布置很满意,否则也不会领着老领导过去。 客栈里只剩下了小雨,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孙婧在大堂里看了一会电视,一边和老板娘聊天。 小雨穿着拖鞋出来了。 “小雨,我陪你出去转转?”孙婧站了起来,大哥的女人,她可得罪不起。 “不去了,大哥呢?”小雨问。 “出去散步了。”孙婧说,“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大哥应该回来了,说好的晚上给他按摩呢。”小雨说。 孙婧静静地看着小雨,怪不得大哥出门就带着她,原来小雨很贴心啊。 “小婧,大哥去哪儿了?我去找找他。”小雨说。 孙婧连忙站起来,这还了解,小雨对客栈周边不熟悉,万一迷了路,她就没法交待了。 小雨没等孙婧说话,径直朝门外走去。 “小雨,你等等我,我陪你去。”孙婧匆忙跟了上去。 孙婧领着小雨来来到了情人溪边,却并没有看到甘代远。怪了,人哪儿去了。她正在四处搜寻着,导游急匆匆跑过来,向路灯影迷离的远处指了指。孙婧立刻明白了,甘代远和大哥钻到帐篷里了。 孙婧觉得好笑,两个老男人钻到帐篷里去了,这是冷了。 孙婧领着小雨,还没到帐篷呢,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笑声。 小雨不由分说钻进了帐篷:“大哥,回去吧,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晚上还得给你按摩呢。” 小雨挽着大哥的胳膊在前面走,甘代远和孙婧在后面跟着,一会儿就到了客栈门口。 孙婧紧走几步:“大哥,要不要去音乐厅坐一会,听会音乐,喝点茶,环境很好的。” 孙婧已经准备好了,晚上活动很多,可以在歌厅唱歌跳舞,也可以去酒吧宵夜聊天,还可以去健身房活动一下,反正除了没有小姐以外,其它的项目应有尽有。 “不去了,今天有点累了,早点睡。”大哥说。 孙婧一看表,才八点钟,唉,这小雨真是个小妖精,这才几点啊,就拉着大哥睡觉,大哥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能受得了这个嘛。 大哥刚了门,回身对甘代远说:“代远啊,你这么忙,难得来一趟,让小婧陪你走一走吧,不用管我了。” 导游在客栈里与服务生做了交接,然后站到了孙婧的身后。 “哥,我陪你转转吧,时间还早。”孙婧平静地看着甘代远。 “还转吗?”甘代远看了看导游。 孙婧立刻明白了甘代远的意思,他可能不想让导游跟着。 “小李,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陪客人散散步。”孙婧想起了溪边的那个小帐篷,不如领甘代远去帐篷里坐一会吧,晚上天有点凉,在户外时间不能太长。 甘代远并没有反对孙婧,跟着她出了客栈。 孙婧的目标很明确,到帐篷里坐一会儿。这么好的夜晚,与她依恋的人在一起,不找个地方坐一会太可惜了。 孙婧与甘代远并肩而行,很快就把客栈甩在了树林那边。甘代远像是知道她的意思,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 孙婧确定已经没有人能看到她了,便挽住了甘代远的胳膊。 甘代远挣脱她的手,反手揽住了她的腰,她的心里一阵狂喜。 第680章 亲而不热 两个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往前走,微弱无力的灯光此时倒显得很多余了。蓝河市旅游局局长孙婧甚至有一点后悔,在商量接待方案的时候,她曾经特意嘱咐老板娘,到了晚上,通往溪边的小路,要一直开着灯,免得给客人带来不便。 现在让老板娘关灯已经晚了,她只能指望和甘代远快点走,快点走到溪边去,那里与响水客栈隔着两片小树林,就算客栈里的人有千里眼,也无法穿透这片树林。 我心里有这么阴暗吗?为什么不喜欢光亮呢?孙婧拉着甘代远来到了摇椅旁边,再走几十米就到帐篷里。要到达帐篷,必须从摇椅前面的这条小路经过。 甘代远并没有再走下去的意思了,转身上了台阶,在摇椅上坐了下来。 “哥,那边的帐篷怎么样?”孙婧已经习惯于管甘代远叫哥了,她向远处帐篷上面的路灯指了指,心里却很想和他亲近一下,可是在这里并不安全,因为路灯的缘故,这里都会格外引人注目,如果有人从对岸看过来,这里就完全暴露了。 “我们孙局长选中的地方,当然错不了。我刚才和大哥进去坐了坐,里面东西很全啊!”甘代远掏出手机:“我这手机一天没开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找我。” 孙婧立刻明白了甘代远的意思,他想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是松江市市长呢。要不是为了送老领导出国,他怎么可能跑到这样一个小客栈里躲清静。 甘代远拿着手机翻看着,一边自言自语着,一会儿就把短信看完了。 谢天谢地,甘市长没有什么大事。 孙婧凑到甘代远身边:“哥现在是个人时间,难得能出来休息,今天晚上就放松一下吧。” “好好好,听人劝吃饱饭,休息一下。”甘代远关掉了手机,“还好,没什么要紧的事。” “晚上有点凉。”孙婧问,“哥你冷不冷,要不咱们去帐篷里坐一会吧,在那里喝点茶。” “好,那就听小婧的,我们去帐篷里坐坐。”甘代远扶着扶手,很灵巧地站起来,领着孙婧往帐篷区走去。 帐篷门是开着的。这也是孙婧的吩咐,省得客人到来的时候,看到看门的锁头,坏了兴致。 甘代远先钻进了帐篷,孙婧随后跟了进去,帐篷虽然很大,但到了里面,还是觉得空间有一点局促。 孙婧取过电水壶,烧上了水,又取过茶叶筒和杯子,放好的茶叶。 甘代远坐在地垫上,背靠着行李,漫不经心地看着孙婧。 “哥,喜欢这个地方吗?”孙婧把小茶几往甘代远的近前挪了挪,把茶杯往甘代远身边靠了靠。 “喜欢,难得你这么有心,在这个地方还有帐篷住。”甘代远拿过茶叶筒,打开盖子,低头闻了闻,连连点头,“这是今年的新茶,大哥刚才喝一两杯,评价很高啊。” “那是我从办公室拿来的。”孙婧说,“一共八筒,一个帐篷一筒。外面一对摇椅一筒。” “啊?”甘代远拿着茶叶筒愣住了。 孙婧心里很得意,甘代远终于知道她的苦心了。她本来不想告诉甘代远,从办公室里拿几筒新茶算不了什么,可是如果她不告诉他,他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接待而已,甘代远什么场合没见过啊,什么人没见过啊,根本不会对她苦心摆布的客栈有什么特别的好感。 孙婧为甘代远冲好茶,把电水壶放回原处,就来到了帐篷门口,从里面插上的帐篷门。 她回身时,发现甘代远正看着她,不禁害羞地笑了:“我得把门锁好,要不风会把门吹开的。” “过来吧。”甘代远向她招手。 孙婧像是听到了神的旨意,几步来到甘代远面前,不管不顾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甘代远先是一怔,随后揽住了她的腰,她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想你了。”声音从孙婧的牙缝里挤出来,竟然有一点颤动。 “我也想你。”甘代远轻轻拍着她的后面,像在哄着一个年幼的孩童。 孙婧听到甘代远的声音,歪着头在甘代远的脸上唇上亲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已经被点燃了,或者说她已经自己燃了,可是甘代远仍然不温不火的。甘代远动作很轻,很温柔,嘴里不停地说着:“好了,好了好了……” 孙婧很不甘心,甘代远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帐篷里是很安全的,她已经把门锁上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可是他……他竟然没有上一次热情。 孙婧就像一个冲锋的战士,在中途败下阵来。她从甘代远的怀里坐起来,稳稳地拿过茶几上的茶杯,递给他。甘代远摇摇头,重新把孙婧拉到怀里。 “我们坐一会就回去吧。”甘代远说,“我现在最担心你的身体,虽然手术也做了,化疗也做了,但后期的的保养很重要。” 孙婧捏着甘代远的下巴,很想和他多坐一会儿,可是看甘代远的意思,好像这种欲望不是很强烈。她从甘代远的怀里挣脱出来,扭身坐到了地垫上。甘代远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起身重新揽过了她,让她的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孙婧以为甘代远想和她亲热,便把嘴凑了过去。甘代远重重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两下,然后把她的脸扳到了一边。 “我们回去吧。”甘代远的声音很温柔。 “好吧。”孙婧随声附和着,把茶杯递给甘代远,让他喝了茶再走。 甘代远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孙婧走到门口,打开门锁,回身看着甘代远,今天太奇怪了,甘代远像一个没有欲望的太监,对她就是提不起胃口来。 “真走啊?不呆一会儿了?”孙婧望着甘代远的眼睛。 “走吧,外面还是有点凉,我怕你不适应。”甘代远说,“还是回去吧,回去暖和一些。” 帐篷外面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凉,孙婧出了帐篷又挽住了甘代远的胳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沿着石板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孙婧的心里很失望,今天甘代远不冷不热的,想人难受。面对她的投怀送抱竟然毫不领情,一看就是免疫力超强的那种人。她并不怪他,他这个级别的领导,见过的女人多了,面对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对他投怀送抱啊?甘代远可能正是因为过的多了,所以抵制各种诱惑的能力也非常人所比。 孙婧想着想着自己就想通了,甘代远可不是那么好嘲弄的,刚才在帐篷里,他和她亲热的条件全都具备了,他却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样,对她既然亲切又不失礼貌,他这样对待她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很正派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和女人搞到一起。 “小婧,你冷不冷?”甘代远问。 “不冷。”孙婧说,“感觉还挺招呼的。” “你光考虑怎么接待我和大哥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住在哪儿,条件怎么样,有没有电热毯什么的?”甘代远说,“深秋了,你是一个女同志,一定不要受凉。” “我没事。”孙婧说,“你也看见了,我不是挺好的嘛。” 孙婧挽着甘代远,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转过一片树林之后,她的胳膊从甘代远的胳膊上拿开,与他保持了一拳左右的距离。 响水客栈就在前面,在树木的掩映中,所有的装饰灯都都打开了,俨然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漂亮漂亮,太漂亮了。”甘代远指着客栈。 “谢谢夸奖。”孙婧说,“这里的灯光都是经过专业人员专门设计的,为了迎接我哥到来,更换了几组老化的霓虹灯。” “还有旁边的那些树,很有诗情画意啊。”甘代远说。 两个人来到客栈门口,甘代远看着门上的牌匾:“响水客栈,响水客栈,我刚来的时候还想呢,为什么叫响水客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在这里是听着情人溪的溪水入眠,所以才叫响水客栈吧?” “哎呀,我哥简直太聪明了。”孙婧与甘代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进入客栈,来到甘代远的房门前。 甘代远的声音很低:“你在哪里休息啊?” “不远,隔着一条过道,再往前走,第二个门就是。”孙婧向自己的房间指着。 “那就好。”甘代远说,“现在天凉了,你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冻着。” “您放心吧。”孙婧向甘代远的挥手告别,“领导晚安。” “晚安小婧。”甘代远笑了笑,推门进去了。 孙婧的心里很失落,能够看得出甘代远的心情不错,但不知为什么,他这次出来,特别拘束,甚至有一点畏缩,他原来可不是这样。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孙婧想不明白。她回到房间里,打开空调,然后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呢。她根本没有想到,甘代远到来的第一个夜晚,竟然这样冷清。 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可只在这里呆两天啊。孙婧想。 第681章 忘情之夜 孙婧在见到松江市市长甘代远之前,就已经产生了一个念头,要趁甘市长陪客人来蓝河的这两天,好好招待他一番,最好能借这个机会单独和他在一起多呆一会儿,至于能呆多长时间,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第一天,甘代远中规中矩,两个人的关系没有任何突破。 孙婧对第二天寄予很大的希望。早晨大哥起来得很晚,吃饭时已经快八点半了。 孙婧不知道甘代远起来得早,起来以后也没敢去敲他的门。直到快开饭了,才见甘代远一个人晃晃悠悠从溪边回来了。 四个人吃完了饭,大哥并没有出去的意思,而是张罗着要跟甘代远下棋。孙婧让服务员找来象棋,交给甘代远和大哥,看两人下了几盘棋,然后陪着小雨去情人溪边逛了逛。 午饭过后,大哥和小雨又去午休了。 甘代远打了几个电话,就拿着电话回了房间。孙婧估计他在交待工作上的事,就没敢打扰他。 孙婧心里很失望,甘代远虽然人不在松江,可是免不了要处理一些松江的事务,他一个接一个打电话时,她不忍心打扰他。 下午两点钟,孙婧驱车十多里,陪着几位客人去了情人湖,在船上呆了两个多小时,回来的时正好是晚饭时间。 晚饭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几个人坐在客栈的大堂里,聊了一会儿,基本上相当于话别了。 孙婧和甘代远送大哥和小雨回房间休息,出来的时候,孙婧就已经决定了,送甘代远回房间,明天一早大哥和小雨就走了,甘代远直接回松江,没有机会和甘代远独处了。 甘代远并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与孙婧并肩出了客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孙婧心里很纠结,甘代远既不回房间,又不远走,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小婧啊,这两天把你忙坏了。”甘代远说,“明天我们走了,你就轻松了。” “唉,忙倒不忙,就是我们准备的一些活动,都没有进行。”孙婧不敢与甘代远靠近,客栈门口这个地方特别显眼,只要有人从里面往外一看,她和甘代远站着的位置就会尽收眼底。 “大哥年纪有点大了,这次又有小雨同行,风景好,心情好,活动多了点,可能有点吃不消了。”甘代远呵呵笑着。 孙婧不敢接话,只是咯咯笑了两声。她知道甘代远的意思,大哥这个老风流鬼可能累着了,精力有点跟不上,活动自然就少了。她准备的活动很丰富,可是有一多半都没有进行。 “明天我就回去了。”甘代远说,“这两天让你们破费了,我回去以后呢,会让老干部局给你打一点费用过来。” “一分不要。”孙婧冷冷地说,“就是一个正常的接待嘛,何况您这样的客人,就是市里接待也是免费的。” “你就不要客气啦。”甘代远说,“都是公对公的事,没有必要你个人又搭关系又搭钱的。” “不理你了。”孙婧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这样有点太失礼了,甘代远怕她破费,也是一番好意,没有必要这么较真。她想一这里,回过身来,“我不喜欢你这样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甘代远跟着她走了几步,在孙婧的面前站定:“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要强了,你见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你从来没求我办过事,倒是我总给你添麻烦。你这样接待我,却不要任何回报,你说你图个啥啊?” “我愿意!我高兴,再说了,我是旅游局长,接待几个省里的客人,那都是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孙婧拉住甘代远的胳膊,“咱们回屋聊吧,外面有点凉了。” 孙婧见甘代远没有反对,心里很兴奋,终于找到由头了,可以去甘代远的房间了。哼,等进了他的房间的,看他还怎么说。 刚才大厅里还有服务员呢,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了。甘代远的步子忽然快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房间,麻利地推开了门。 甘代远进了屋,等孙婧进来,随手把门锁带上了。孙婧好奇地看着甘代远,动作很利索啊! “刚才就想请你进来坐坐,服务员在,怕影响不好。”甘代远说。 孙婧从后面抱住甘代远:“哥,这里没有人认识您,您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我不注意不行啊。”甘代远说,“越是在陌生的环境,越是要注意这些事情,万一别人看见我领你进了房间,这要是传了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孙婧没想到甘代远如此警惕,在外面休息两天,还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这回好了,房间里很安全,不用有任何担心。 “小婧,请坐吧。”甘代远拿起果盘,放在孙婧的面前,“晚上就不请你喝茶了,吃点水果吧。” 孙婧揭去果盘上的保鲜膜,用牙签取了一只樱桃,送到甘代远的面前。甘代远也没客气,一口叼进嘴里。 “不知道我哥这两天住的怎么样,嫂子没来,还习惯吗?”孙婧特别提起了孙莹莹,想看看甘代远的反应。 甘代远扭过头来,看着孙婧,什么也没说。 孙婧知道甘代远不高兴,那也没办法,他亲过她,也抱过她,就差没有上床了,难道他就没想到自己的夫人孙莹莹吗?她想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小婧啊,你跟我说说,孙莹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跟她过不去。”甘代远的淡定地把球踢了回来。 “没有,人家就是顺嘴一说嘛。”孙婧吐了吐舌头,用牙签挑起一个樱桃,送向嘴边。她刚叼住那个鲜红的樱桃,甘代远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别动,别动。” 孙婧叼着樱桃愣住了,甘代远这是要演哪一出啊? 甘代远三步并两步,窜了过来,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唇上的那只樱桃叼了过去,得意地嚼了起来。 孙婧的心又咚咚跳了起来,甘代远刚才在门外装得很正景呢,进了屋立刻就变了样。她张开双臂,起身一跃,就跳到了甘代远的身上,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甘代远双手托住她的身体,在地上转了两个圈,把她放到了床上。这次不能放过他了,一定要让他成为她的俘虏。孙婧这样想法,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唇凑了上去。 甘代远俯下身来,忘情地吻着她,动作越来越粗鲁。孙婧扭动着身体,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甘代远忽然松开了她的脖子,唇也从她的唇上移开,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小婧,你可以和孙莹莹过不去,但不能和自己过不去。”甘代远说。 孙婧感觉就像灯火通明的房间忽然就停电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甘代远从床上扶起她,然后拦腰抱起她,把她从床上抱到了椅子上。孙婧觉得很没面子,好在甘代远的表情很投入,并没有戏耍她的意思。 “哥,你怎么了?”孙婧问。 “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甘代远在孙婧的旁边坐了下来,“你做手术的时间太短了,我可不敢拿你的健康开玩笑。” “什么……什么健康?”孙婧说,“这和健康有什么关系?” 甘代远从果盘取了一个提子,送到孙婧的嘴边,孙婧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做介入手术才半个月吧?”甘代远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孙婧咯咯笑出声来,甘代远还记得这事呢,她都给忘了。天啊,简直太疯狂了。 甘代远指点着孙婧,低头吃起了提子。 孙婧终于明白昨天晚上在帐篷里,甘代远为什么不肯和她亲近了,原来他担心她的身体。 甘代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做完介入治疗后,丁主任曾经特意嘱过她,注意不能受凉,一个月不能同房。 她温柔地看着正在吃提子的甘代远,他的嘴,他的下巴棱角分明,性感十足,简直太迷人了。可是可惜今天晚上他不会再碰她了,因为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 “小婧,几点水果。”甘代远把果盘往前推了推。 孙婧摇了摇头:“你吃吧,我看着你呢。” 甘代远把果盘端了起来,送到她的怀里:“我不吃了,你……你端回去吃吧,要不就不新鲜了。” 孙婧站了起来,甘代远这是在下逐客令吗:“我房间里面有。” “服务员送水果的时候,我看到了,只送了我和大哥两个房间的。”甘代远说。 “你的心太细了。”孙婧惊叹道。她是喜欢吃水果,可是这种时候,她就顾不上自己了。 “我今天这是喝酒了,要不这水果我是一口不动的。”甘代远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孙婧知道,甘大市长可能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不想再和她纠缠了。她走了,他的情绪自己就就平静下来。 孙婧悻悻地往外走,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一个堂堂的市旅游局局长,就这样被甘大市长赶出来了? 她忽然转过身,扬着脖子对甘代远说:“亲我一下。” 甘代远嘿嘿笑着,凑了过来。 第682章 夫人问罪 孙婧向甘代远伸出了双臂,迎接他的到来。甘代远离她只有两步远了,孙婧忽然放下的双臂,一只手拉开一条门缝。 甘代远的手刚刚碰到孙婧的胳膊,就被她挣脱了。她像一只泥鳅,转身钻进了门缝,冲甘代远摆着手,嘻嘻笑着:“哥休息吧,不打扰您了。” “呵呵……”甘代远笑着停下脚步,就这样看着孙婧从自己的手边溜走。 孙婧是故意这样挑逗甘代远,又故意这样张扬地脱身的。她估计甘代远拿她没什么办法,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找回一点心理平衡,否则太没面子了。 第二天上午,孙婧和甘代远一起把大哥和小雨送到了蓝河机场,交给了等候在那里的省城某旅行社夕阳红旅行团的团长和导游。孙婧从旅行社调来一名经验丰富的司机,负责把甘代远送回松江,两个人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告别,孙婧的接待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就是这样一场短暂而神秘的接待任务,却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险些给孙婧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全国旅游城国检组到达蓝河的第一天,可以说是孙婧最为紧张而忙碌的日子了。 上午十点钟,孙婧正在陪同国检组一行在情人谷景区检查,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一看手机号便知,这个号码是省城松江的。是谁打来的电话呢?甘代远?不是。他的秘书?也不是。黄金辉?也不是,她昨天晚上还因为国检的事跟他通过电话。她本想把手机直接挂断,又担心错过了重要的电话。她停下脚步,落在检查人员的最后面,好奇地接通电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尖锐的女声:“你是蓝河旅游局孙局长吗?” “我是孙婧,请问您是哪位?”孙婧一听电话就知道,打电话的女人来头不小。能是谁呢?她的心一陡。 “我是孙莹莹,你现在马上到望月楼宾馆来,我在一楼大厅里等你!”孙莹莹的语速很快,孙婧立刻对上号了,没错,是孙莹莹的声音。 在孙婧的记忆里,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就算她那以前那位喜欢吹毛求疵的婆婆大人吕凤凤,对她说话也不会这么冲,顶多就是指桑拿骂槐、点到为止。 孙婧的心脏咚咚直跳,口气却很镇定:“哎哟孙大姐,没想到您来了,怎么不早通知我一声啊,我也好有个准备。” 孙莹莹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你准备什么啊?你一个局长能准备什么啊?我到蓝河就像回娘家一样,还能用得上你吗?” 孙婧立刻被孙莹莹这样怼了一句,立刻就懵了。她心里立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孙莹莹从甘代远那里发现了什么,这是找她兴师问罪来了。 “大姐,大姐,你听我说。”孙婧心里很着急,不知道孙莹莹到底发现什么了,更要命的是她现在正在陪国检组,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别说是孙莹莹了,就是甘代远这时候来了蓝河,她也没有功夫伺候了。 “我是想听你说,你不用准备别的了,你就准备给我好好交代吧!”孙莹莹的声音尖得刺耳。 这一刻,孙婧哭的心都有。孙莹莹这是怎么了?她听到了什么消息,这么肯定自己被冒犯了。是甘代远告诉她的?那怎么可能,甘代远决不会是那种人,这种事他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往自己的身上揽? “大姐,大姐,你消消火,听我说好吗?”孙婧的声音很温柔,孙莹莹可是蓝河市前市长的夫人,一个得罪不起的主,孙莹莹要是发起威来,分分种可以断送她的前程和名誉。 “我不听你说,你赶紧过来吧。”孙莹莹说。 “大姐,你可能不知道,蓝河正在创建全国优秀旅游城,我正在陪国检组在基层检查工作,我真的很想见到你,和您好好谈谈,可是现在真脱不开身,您容我一会儿行吗?我陪检查组走完上午,中午去您那报到,请您吃饭。”孙婧说话很快,根本不给孙莹莹插话的机会。孙莹莹还好,这一次并没有打断她。 “行,既然你在工作,我现在给你个面子,我急有什么用,我急你也过不来。”孙莹莹说,“中午十二点,是我给你的最后期限,如果十二点你还不到望月楼宾馆来,我就去找你们纪检委和组织部,你就不用和我谈了,直接去找他们谈吧!” “好好好,我一定到,我尽量争取提前到。”孙婧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盲音,孙莹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孙婧把手机放回兜里,一阵小跑,追上了国检的大队人马。市长扭头看了看孙婧,轻轻点了点头。孙婧报赧一笑,双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国检组组长的身边,像炒豆一样说了起来。 孙婧很想给立刻给甘代远打一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上午有大量的情况需要她介绍,她根本没有打电话的时间。更何况她不能离队,更不能掉队,否则很容易被人误解,认为她对待国检这么严肃的事情太不严肃了。 下一站是情人谷宾馆,国检组上午例外检查的最后一站,全程五十分钟,然后去休息室休息二十分钟,十一点半午餐,就是说,要想十一点半赶到望月楼宾馆,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了,在国检组休息前十分钟,她必须离开景区,否则十一点半就赶不到望月楼宾馆了。 孙婧刚坐进小车里,就掏出手机给田炳学打了一个电话。 “炳学啊,十一点钟我得回市里一趟,之后的工作就拜托你了。”孙婧最放心的人还是常务副局长田炳学,不论是业务能力,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她都很放心。 “孙局啊,什么事啊,非要回去,我是个副局长啊,我怕牛市长问起来。”田炳学也有点退缩,毕竟这是一场硬仗,蓝河市市长亲自坐镇呢。 孙婧苦笑着,看来只能说实话了,否则没有人能理解她:“唉,你不知道,甘代远的夫人来了,点名要见我,你说也不分个时候,我有什么办法。” “啊?”田炳学半天没反应过来,手机里没有一点声息。 孙婧有点沉不住气了,她知道田炳学怕担责任,还怕有什么问题被国检组的领导难住:“炳学,你不要担心,我身边这两个业务大拿全给你,有什么刁钻的业务问题,他们自然会帮你。” “孙局,你还是跟牛市长请个假吧……”田炳学说,“老市长的夫人不见是太失礼了。” “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孙婧说。 车上坐着两个业务科长,孙婧不好直接给甘代远打电话,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孙莹莹在蓝河,要见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甘代远快点回话。只要他回话了,她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怎么对待孙莹莹了。 小车到了情人谷宾馆门前,甘代远还是没有回话。 孙婧下了车,立刻给甘代远的秘书丁主任打了一个电话,丁主任很快接通了。 “您好孙局长。”丁主任声音很小,但很客气,“领导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转达?” “甘市长在开什么会?我在点要紧事找他。”孙婧心里急得不要不要的,如果甘代远在主持市长办公会,接个电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是他在参加常委会就不好说了。 “领导正在讲话,最快也得半小时。”丁主任并没说甘代远在开什么会。 “啊,领导家里的事,私事。”孙婧说,“领导开完会的时候,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好吗?” “好的,一定。”丁主任说。 孙婧简直要疯了,甘代远竟然不知道孙莹莹已经来蓝河了,这可能吗?如果他知道的话,早就给她打电话了,哪有心情还坐在那里讲话。她觉得很不妙,如果上午和甘代远联系不上,她就太被动了。 宾馆董事长带着班子成员把客人迎进宾馆大门,孙婧紧紧跟上,来到牛立市的身边。一个挂着腰麦的年轻漂亮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欢迎各位贵宾光临情人谷宾馆……” 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无缝衔接,讲解员又很漂亮,国检组成员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偷一会懒儿了。 半个小时以后,孙婧跟着客人来到了情人谷宾馆的最后一站,顶层的室内游乐场。 “各位领导,我们市旅游局的田炳学局长,多年从事旅游业管理工作,下面请他向各位领导介绍一下蓝河的旅游项目建设情况。”孙婧推了田炳学一把。 田炳学早有准备,向前几步,口惹悬河地说了起来。 孙婧悄悄碰了一下市长牛立志的胳膊,牛立志往后退了两步,把头凑了过来。孙婧一只手搭成小喇叭:“领导,我有个急事向您汇报。” 牛立志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省城甘代远市长的夫人来蓝河了,她有点家事要找我,看样子挺急的,让我尽快过去。”孙婧看着牛立志的眼睛。 “孙莹莹?”牛立志笑了,“孙局长,你这夫人路线走得不错啊,我都不知道她来了。” 第683章 抓小三 孙婧苦笑着,再次用双手在牛立志耳边搭起小喇叭:“偏赶这个时候,我真不想离开啊。” “你去吧,这边不是有炳学呢。”牛立志看了一眼田炳学,转身对孙婧说,“你先替我向孙大姐敬杯酒,然后替我约她晚上吃饭。” 牛市长真是驾重若轻啊!孙婧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了打算,如果牛立志不给假的话,她就在吃饭的时候,推说身体不舒服,然后找机会开溜。现在牛市长既然已经准假了,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孙婧算好时间,叫上自己的司机,匆匆离开的情人谷景区,驶向蓝河市望月楼宾馆。她坐在车上,给望月楼宾馆的餐饮部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准备一个小间,按接待贵宾的标准,马上备菜,一小时以后走菜。 餐饮部经理不知深浅,连连说,“孙局长,孙局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时间太紧了,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不能改,菜品你可以适当调整,但一定要有创意,有特色。”孙婧很在乎这顿饭,虽然她从来没有和孙莹莹单独吃过饭,但她意识到这顿饭肯定要和孙莹莹一个人吃了,想到这里,她缓和口气,“按四个餐位准备吧,这回压力小多了吧?” “那那还差不多,一桌人的话肯定忙不过来。”餐饮部经理说。 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怎么对付孙莹莹了。她奇怪孙婧到底发现什么了,那么肯定她和甘代远的关系不正常,甚至不惜亲自跑到蓝河来兴师问罪,简直太过分了。 孙莹莹是个得罪不起的主,何况她又是甘代远的老婆,今天中午肯定不会好过。孙婧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一定不要慌张,孙莹莹虽然来者不善,但她决不能让这位市长夫人给唬住。 小车提前五分钟驶进望月楼宾馆,孙婧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是甘代远的手机号。 谢天谢地,甘代远终于回话了,孙婧迅速接通手机,对司机说,“慢慢慢。”司机立刻所车速降了下来。 “哥……”孙婧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小婧,出了什么事?”甘代远似乎已经料到孙婧这边有急事,打电话的口吻也没有那么淡定了。 “你找个地方吃饭吧,到时候我叫你。”孙婧开门下车,向司机摆了摆手,然后对着手机说,“唉,别提了,您夫人上午来蓝河了,口口声声说要见我,见不到的话,她就去纪检委告我。您知道今天国检组刚到,我正陪客人检查呢,为了见您夫人,我特意向市长请了假。” “对不起,对不起。”甘代远说,“一点预兆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她去了蓝河,你几点接到她的电话?” “一个小时以前吧。”孙婧说,“然后我就给你打了电话,秘书说您在开会呢。我和大姐约好在望月楼宾馆见面,我刚下车。” 甘代远立刻接话道:“你去见她,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没有任何把柄在她手里,你必须要知道这一点。” 孙婧听了甘代远的话,心里如释重负。反正孙莹莹来之前,并没有和甘代远打招呼,就是说甘代远根本不知道孙莹莹干什么来了。那孙莹莹信誓旦旦的,到底在怀疑什么呢?这回好办了,孙莹莹很可能是虚张声势,来诈她的,那她可不能惯着这位贵夫人。 “哥,那我挂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孙婧麻利地把手机放回包里,理了理纷乱的头发,穿过几十米长的人行道,从容地上了台阶。 孙婧穿过旋转门,向大厅里巡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孙莹莹的影子。她立刻醒悟过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竟然相信孙莹莹会在大堂里等她,她好歹也是省会城市的市长夫人啊,怎么可能在大堂里等她一个地级市旅游局的小局长呢。 她调出孙莹莹的手机号,回拨过去,立刻传来了那个尖锐的女声:“你怎么还没到呢?你是不是很怕见到我啊?” 孙婧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慌张,孙莹莹如果从她的话里听到哪怕是一点不安,就会给她定论了。 “大姐,我马上就到了,您在哪个房间呢,我去房间里看你。”孙婧在门里站着,不敢再往前走了,生怕孙莹莹在暗处盯着她,发现她在撒谎。 “那你上来吧,我在505房间。”孙莹莹的话音刚落,手机里又传来嘟嘟的盲音。 孙婧没有去电梯间,而是直接走向了步梯通道。这个时间到望月楼宾馆来,说不定会遇到哪个领导,还是不要撞见为好,免得又要费一番口舌。 她四平八稳地上了五楼,找到了孙莹莹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孙莹莹的声音。 孙婧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进去,走了几步,见孙莹莹正在外间的沙发上坐着,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视,目光里充满了仇视与不屑。 “大姐好!想不到能在蓝河看到您。”孙婧来到孙莹莹面前,脸上摆出亲切的笑容。她知道孙莹莹可能不会理她,“我在餐厅为您准备了午餐,我们边吃边聊吧。” “你以为我大老远的,是缺你一口吃的?”孙莹莹抱起了胳膊,“说说吧,你和甘代远到底怎么回事?” 孙婧咯咯笑着:“大姐,我刚才一直在路上赶时间,您容我坐下喘口气。” 孙莹莹盯着孙婧的眼睛,孙婧也毫不畏惧地盯着孙莹莹的眼睛,直到她把目光挪开。就在孙婧与孙莹莹对视的片刻,她感觉到了孙莹莹的某种慌乱与不安。 孙婧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大姐,我真不知道您要说什么,看您这么生气的样子,我估计您可能怀疑我与甘代远市长的关系。” “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就好。”孙莹莹说,“说吧,你和代远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好了多长时间了?你就不怕身败名裂吗?” 孙莹莹气势逼人,让孙婧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可靠的证据。不对啊,她能有什么证据呢?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证据啊。当然有一点例外,那就是有可能甘代远在晚上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被孙莹莹听到了。 那也不对,孙莹莹为什么不和甘代远对质,却来到好几百公里以外,找她对质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像我这个级别的干部,和甘市长接触的机会很少,我不知道大姐为什么给我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孙婧说。 孙莹莹冲孙婧摆了摆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从信封里拿出了一沓照片,甩在孙婧的身上,照片纷纷滑落到地板上。 孙婧的心里“格登”一下,看来孙莹莹真的掌握了她与甘代远来往密的证据,要不她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志地把这些照片摔给她。 “这是什么?”孙婧喃喃自语着,一张张拾起地上的照片。 孙婧拿起一张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她。她有点看不懂了,孙莹莹怎么会有她的照片,照片像是最近拍的,她满面春风,一付风骚的样子,背后是一片小树林。 孙婧立刻想起来了,这是在响水客栈通往情人溪的路上,甘代远给她拍的照片,所有的照片上都是相似的场景,没有甘代远,只有她一个人。 这就是孙莹莹所谓的证据?孙婧觉得可笑,这能证明什么呢?孙莹莹就凭这些照片认定她与甘代远的关系不正常?孙婧心里终于有底了。 不过孙婧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甘代远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婆都看都把他手机里的照片洗出来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真是太大意了。 “大姐,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孙婧把照片理好,冲孙莹莹晃了晃,很不屑的放在茶几上。 “甘代远给你拍了这么多照片,你还怎么解释?”孙莹莹问。 “这算什么呢?我这还有甘市长的照片呢?你要吗?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出来。”孙婧掏出了手机。 “你什么时候见的甘代远?你们在一起都干了什么?”孙莹莹说。 “大姐,我说我和甘代远上床了,你相信吗?”孙婧歪着脑袋,对孙莹莹的那种敬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婧,你太放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孙莹莹拍得沙发扶手嘭嘭直响。 “大姐,您如果就是为了这几张照片来找我,我真替您不值。”孙婧说,“我觉得您这是在小题大做。” 孙莹莹腾地站起来,几步窜到孙婧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不要避实就虚,避重就轻。” 孙婧往后躲了躲,生怕孙莹莹戳到她的脸:“好好,我就告诉你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你回去可以向甘市长对症,如果我说错了一句话,我孙婧马上离开蓝河,永远不回来了。” 孙莹莹“哼”了一声,弯下腰来,从茶几上拿起那些照片,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这时孙莹莹的手机响了,她麻利地掏出手机看了看,随即接通。 孙婧不用猜就知道,甘代远来电话了。 第684章 女人的较量 孙婧猜到甘代远会给孙莹莹打电话,但又很怕他打来电话。因为甘代远这时候给孙莹莹打电话,风险太大了,搞不好孙莹莹会以为她向甘代远打了小报告,两个人已经串通好了。 “代远,你刚开完会吗?”孙莹莹举着手机。 孙婧低着头,抱起双臂,心里犯起了嘀咕。孙莹莹知道甘代远在开会?那就是说孙莹莹上午也给甘代远打了电话,两个人也没通上话。 “什么会啊?开了一上午,中午还不让人家休息。”孙莹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脸上的怒气也一扫而光。 “我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在蓝河呢,快了呢,今天晚上就赶回去,慢了呢,就明天回去。”孙莹莹说。 “我来蓝河干什么?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这里的美女。”孙莹莹笑了,“在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要不我非得忧郁症不可。” 孙婧听出来了,孙莹莹虽然复制了甘代远手机里的照片,但甘代远并不知道,而且孙莹到蓝河来找她,也没跟甘代远打招呼。 “我知道了甘大市长,我不会败坏你的形象的。”孙莹莹瞄了孙婧一眼,把手机放回包里。 听完孙莹莹打电话,孙婧心里轻松了许多。别看孙莹莹吵得挺凶的,其实她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不太可能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至于孙莹莹说的要把她告到纪检委和组织部去,很可能是想吓唬她一下。 “你说说吧,我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孙莹莹拿着照片,一张张翻看着。 孙婧只好实话实说,把接待甘代远和大哥的事情告诉了孙莹莹。她特别强调,这些照片是午饭后散步时拍的,因为当时没有人带相机,景色又不错,每个人就用自己的手机随手拍了几张,大家都没当回事,过后就给忘了。 “老甘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呢?”孙莹莹问。 “我是旅游局长啊,甘市长找别人的话,最后还得我落实,所以就不如直接找我了。”孙婧说,“甘市长在蓝河的时候,我还是接待办的一个小科员,那时候因为要经常安排接待的事,领导那时候就认识我。” “你这个人总是有理。”孙莹莹说,“老甘晚上住在哪里?你住在哪里?” 孙婧咯咯笑了,孙莹莹的问题问得太露骨了,也太没水平了。孙莹莹想得到什么答案呢?难道她会把有响水客栈的接待安排都向她汇报一遍吗?或者告诉孙莹莹,她挑逗甘代远来着? “甘市长当然住在客栈里,他这个级别的领导,都是有警卫级别的,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男服务生服务。”孙婧特意把男服务生几个字说得重一些,这样孙莹莹就会知道,甘代远没有什么接近女色的机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孙莹莹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照片就是甘代远闲来无聊,拍来玩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的手机里存着你的照片,意味着什么?” 我哪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风险呗,孙婧想,她当时有点大意了,没想到拍几张照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现在应该已经十二点了,应该想办法拉孙莹莹去吃饭,只要她肯去吃饭,她在饭桌上再好好哄一哄孙莹莹,这件事就应该过去了。 “大姐,我们去吃饭吧。”孙婧起身来到孙莹莹面前,毕恭毕敬地说。 “我不去。”孙莹莹说,“我要想在蓝河参加个饭局,我要说请吃的人会排成队吧,绝对一点都不夸张。想请我吃饭的人多了,我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不是什么饭都吃。” 孙婧觉得请孙莹莹吃顿饭真的很难,可是现在已经过了饭口了,孙莹莹又是从省城来,不吃饭怎么行呢,如果孙莹莹回去跟甘代远念叨,不亚于奏她一本啊。 “大姐,您就赏个脸吧,能请您吃饭的确是我的荣幸。但你放心,别人不会知道的,这只是一个私人聚餐,也不会有外人知道的。”孙婧凑到了孙莹莹近前,摇着她的胳膊。 “不去不去,我真不去。”孙莹莹甩开孙婧的手,弯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孙婧这回没辙了,总不能跟到卫生间去吧。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房间里一片明媚。她刚才请孙莹莹吃饭的时候,孙莹莹没有发火,说明她的火气已经消了一些。孙莹莹既然从省城来了,又赶上大中午,她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点诚意,孙莹莹吃上这顿饭。 那些照片就放在沙发扶手上,孙婧想拿过来,却又不敢动手。孙莹莹如果发现了,很可能会误认为她的销毁证据,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孙莹莹很快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孙婧决定再试一试。 “大姐,求求你了,一定要赏光吃个饭,要不我心里会不安的。”孙婧说着,上前抱住孙莹莹,轻轻晃动着她的身体。 孙莹莹似乎误会了孙婧,轻轻挣开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有的话,你现在就说吧。” “大姐,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在望月楼为您订了餐,餐厅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过去呢。”孙婧从沙发上拿起孙莹莹的包,塞进她的手里。 孙莹莹把那些照片拿起来,塞进包里。 “你不要以为你请我吃个饭,我就原谅你了。”孙莹莹说,“你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随便让领导拍照片,你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吗?” “大姐,我知道错了,你向您道歉,我真是无心的,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孙婧心中暗喜,虽然孙莹莹嘴上虽然十分强硬,但她在心里已经原谅她了。 面对孙婧的百般劝说,千般央求,孙莹莹终于默许了她。 “你没有什么说的了,我还有话呢。”孙莹莹说,“今天我是看你态度不错,就准你吃饭了,要不我非饿你两顿不可。” 孙婧咯咯笑起来,好厉害的孙莹莹,冲她的架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孙婧像个跟班女秘书,兴奋地跟在孙莹莹的身后,很快来到了餐厅。 餐饮部经理在站在餐厅门前东张西望,见孙莹莹和孙婧过来,忙笑着招手:“客人好,欢迎到望月楼餐厅用餐。” 孙莹莹谦恭地摆了摆手,跟在餐饮部经理身后,很快就被送进了房间。房间很大,摆了一张两米见正的大圆桌,孙婧先是为孙莹莹拉开座位,请她入座,然后又为她倒好红酒,才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菜品已经上桌了,碟碟碗碗都扣着盖,餐饮部经理示意服务员把盖子一一打开,然后向孙婧点了点头:“请客人慢用。” 房间里只剩下孙婧和孙莹莹两个人,孙婧对菜品的酒水非常满意,只是觉得稍微有点过了,两个人吃饭有点奢侈。 孙莹莹对桌上的菜并没有什么感觉,只瞄了一眼,便端起杯子喝茶。 “大姐请用餐吧。”孙婧举起杯来,“谢谢您赏光,给我一个表达敬意的机会。” “唉,我今天一点胃口都没有。”孙莹莹说着晃了晃杯子,冲孙婧比量了一下。 孙婧的心又悬了起来,刚才孙莹莹心情好多了,怎么到了餐厅里,又变脸了?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不应让甘代远给她照像,更不应该和甘市长走得那么近,孙莹莹是甘市长的夫人,怀疑她指责她都是一个做女人的本性。要是她处在孙莹莹这个位置,也许比她做得更过份呢。 孙婧一口一个大姐地叫着,为了就是让孙莹莹高兴一点,多吃一点,可是孙莹莹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每道菜只尝了一口,就不动了,任孙婧怎么劝,她的脸上就是没有笑容。 “孙婧,你不要劝我了,你快吃吧,你吃完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孙莹莹放下筷子,抹了抹嘴。 孙婧停下了筷子,原来还没完呢?刚才出门时孙莹莹曾这样说过,她以为孙莹莹不过是找一个吃饭的托词,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其实孙婧并没有胃口,她装做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实在是摆给孙莹莹看的,不过是为了让她多吃一点。 “大姐,您有话尽管说。”孙婧双手撑着下巴,做出准备认真倾听的样子。 “你首先得要我保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孙莹莹把面前的碟子往前推了推,双肘撑在桌子上。 孙婧觉得孙莹莹明显是在为难自己,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自己怎么能答应她呢?不妨先答应下来,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您说吧。” “第一条,我听说你已经离异了,希望你不要单着,尽快找一个生活上的伴侣,过正常人的生活。”孙莹莹说。 “呵呵……”孙婧笑了,孙莹莹管得够宽的了,自己找不找伴侣,和她有什么关系啊?不过她的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是自己的关心吧。 “这个嘛,主要还是靠缘份,我尽力吧。”孙婧问,“还有呢,您尽管说。” 第685章 冲动是魔鬼 “第二条,你选择配偶的时候,最好不要打已婚男人的主意。”孙莹莹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在孙婧听来,孙莹莹的话很刺耳,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甘代远的夫人啊。可是她的指向太明确了,无非是告诉她不要打甘代远的主意嘛。 “谢谢大姐的提醒,只要已婚男人不打我的主意,我当然不会打他的主意。”孙婧的意思是想提醒孙莹莹,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不会贸然和已婚男来交往,如果真的和这样的男人交往了,也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第三条,我希望你能够断绝与甘代远的往来。”孙莹莹的脸绷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我和甘代远并没有什么往来啊。”孙婧不想陷入孙莹莹的陷阱,和她这样的女人对话不得不小心一些。如果她直接答应了孙莹莹的要求,她很可能会反问她:你原来是怎么和甘代远来往的? “我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来往,有什么样的来往,我要求你向我保证,不再和甘代远有任何来往!”孙莹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孙婧。 简直太欺负人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孙婧也站了起来。她是喜欢甘代远,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和他会有什么未来,而且从来没有主动勾引过他。她和谁交往,不和谁交往,还用孙大夫人来耳提面命吗?不过孙莹莹太强势了,孙婧知道自己不答应她的后果,她可能当场翻脸,让她下不来台。 “行,甘代远是你的老公,你有资格这样要求我,我可以答应你。”孙婧当机立断,还是答应了孙莹莹,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答应她再说,至于以后是不是和甘代远交往,那得看情况再说。 “孙婧,你还算个明白人。既然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希望你信守承诺,不要违背自己的诺言。”孙莹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还有一只中性笔,冲着孙婧挥了挥。 “这是什么?”孙婧很好奇。 “这是一个承诺书,我希望你签一下。”孙莹莹把纸笔往前一推。 孙婧离开座位,来到孙莹莹的身边,拿起了那张纸,“承诺书”三个字格外醒目,让孙婧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孙莹莹为什么要让她签这种东西?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要以书面的形式,签下一份保证,以后永远不和甘代远来往,更要命的是这张纸给孙婧一种感觉,好像是她如果签下这份承诺书,就等于她已经承认了自己与甘代远的暧昧关系。她怎么可能签这种东西,简直太欺负人了。 “大姐,实在对不起,这个东西我不能签。”孙婧把那张承诺书放在孙莹莹的近前,往后退了两步,“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也没做过对不起的事情,如果我签了这份承诺书,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你签吧,这个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签了,我就不再难为你,下午我就回松江去。”孙莹莹说着,又拿起那份承诺书,递到孙婧面前。 “大姐,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谈这个。”孙婧连连摆手,已经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不能签这个所谓的承诺书。不过现在孙莹莹只吃了一点东西,如果现在就跟她翻脸,这场午餐很可能不欢而散,自己作为东道主,显得不太仁义。 “我不吃了,我已经吃好了。”孙莹莹说,“谢谢你安排了这么好的午餐,但我们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你吃了你的一顿饭,就丧失原则了,你应该知道我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孙婧很绝望,如果孙莹莹这样苦苦相逼,她就没有退路了。让她签什么承诺书,她又没做什么,她和甘代远又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只互有好感而已,再说得更直白一些,只是有一点暧昧而已。她直到现在都不能确认甘代远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哪有签什么承诺书的道理? “大姐,您再吃一点吧,不论怎么说,您都是我的客人,您来到蓝河,我就有责任让你吃好睡好玩好。下午我安排您在蓝河的旅游景点转转,如果您想去其它地方,我也可以帮你安排。”孙婧说,“但有一个前提,我这么做既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也不是巴结您,因为您是老市长的夫人,我作为旅游局长,有责任有义务为您服务好。” “孙婧,你不要多说了,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孙莹莹不耐烦地摆手。 “大姐,我真不能签,我没有道理签,希望您能理解我。”孙婧双手交叉,搭在腹部,声音特别坚定。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孙莹莹把那张承诺书塞进包里,拿起包就往外走。” 孙婧忙拦住孙莹莹:“大姐,你真希望您不要冲动,我们好好坐下来把饭吃完,然后你干什么我都不管干涉。” 孙莹莹说:“我现在就去找你们市委书记宫树仁,像你这种随便的女人就根本不配呆在领导岗位上。” “大姐,您千万不要冲动,做事一定要考虑下后果。”孙婧拉住孙莹莹的胳膊,真想跪下来求她。 “瞧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孙莹莹一把甩开孙婧,“你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就等候处理吧。” “你凭什么说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孙婧摊开双手,“大姐,你不要闹了,你想没想过,你这样闹下去,最受伤的人可能是你最心爱的人?” “我要让你受伤,我就是要让你受伤,让你永远也不敢嘲弄我的男人!”孙莹莹推开孙婧,气冲冲地出了门。 孙婧紧紧跟了上去,想拉住孙莹莹,可她走得太快了,她一把没抓住,孙莹莹已经出了门。 孙婧紧紧地跟了上去。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简直是蛇蝎心肠!她竟然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把她告到市委书记宫树仁那里,那样不仅她的政治前途毁了,甘代远的名声也会受到玷污! 孙莹莹出了单间以后,步子明显慢了下来。孙婧追上她,不停地嘟囔着:“大姐,大姐,大姐……您一定不要冲动。” “孙局长,你留步吧。”孙莹莹扭过头来,“谢谢你安排的午餐,剩下的事情,就不要你管了。” 孙婧不敢再说什么了,万一孙莹莹在餐厅里大发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还有什么尊严了。她脸上摆出亲和的笑容,陪着孙莹莹走出餐厅,下了电梯,一直来到一楼大厅。 孙莹莹并没有回房间的意思,而且房间里好像也没有她的东西了。她当着孙婧的面打了一个电话:“师傅啊,你雨搭下面接我一下,然后拉我去一趟市委。” 孙婧的耳朵在嗡嗡作响,看来孙莹莹真要去找市委书记宫树仁,她现在似乎去意已定,自己已经很难拦住她了。 要不就向孙莹莹服个软,把那个承诺书签了?孙婧有点犹豫了。 不能签!另一个声音在告诫孙婧,绝对不签这份承诺书,因为她即使签了这份承诺书,也不影响孙莹莹去找市委书记告她,反而给她提供了一份证据。 “大姐,那您慢走,我不送您了。”孙婧停下了脚步。 孙莹莹并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宾馆大门,坐进了刚刚停在门口的一辆轿车里,小车很快驶离宾馆门前雨搭。 孙婧出了宾馆大门,缓缓走下雨搭,心焦如火。不行,不能让孙莹莹这么添乱,必须想办法制止她。 孙婧随手给申一甲挂了一个电话。 “一甲,你在哪里?”孙婧问。 “怎么了婧姐,我在常务秘书室啊,刚吃完饭,正想睡一觉呢。”申一甲说。 “宫书记在办公室吗?”孙婧问。 “领导在午休,我估计已经睡下了。”申一甲问,“婧姐要见宫书记吗?时间有点不合适吧,下午吧,下午上班时间,我给您安排几分钟。” 孙婧一听就慌了,宫书记在办公室,坏了,以孙莹莹的性格,不闯到他的休息室才怪呢。 “是这样一甲,老市长甘代远的夫人现在正往市委去呢,要见宫书记,你找个借口给她拦下来。”孙婧说。 “啊?孙莹莹?她要干什么?没听说他来了。”申一甲也大吃一惊。 “她很可能要败坏老市长的名声!”孙婧说,“你要把她拦下来。” “唉呀,我见过这个人,以前找过宫书记,很难拦啊。”申一甲说,“一定要拦吗?” “必须拦住她!”孙婧说,“你就说宫书记出门了,或者编个别的理由。” “好了,我知道了。”申一甲说,“我得跟大门保安打个招呼,在大门就把她拦下来,实在不行,我再对付她。” “好了一甲,我先挂了,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反馈。”孙婧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她的心里并不轻松,申一甲能拦住孙莹莹吗?市委大院里很领导都认识孙莹莹啊,她就是见不到宫书记,难道就不会找别的领导吗? 第686章 与正室过招 孙婧立刻给甘代远挂了电话,她估计这时候甘代远不会轻举妄动,肯定在等她的电话呢。 “小婧,怎么样?”甘代远问。 “甘市长,局面有点控制不住,大姐要去宫树仁那儿告我的状!”孙婧心里非常着急,如果申一甲挡不住孙莹莹,后果不堪设想。 “她真是这么说的吗?”甘代远似乎不太相信孙婧的话,“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做车走了。”孙婧说,“我跟他好话说了一箩筐,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 “简直是胡闹,她有什么证据吗?”甘代远问。 “照片,照片,她在你的手机里复制了我的照片,还洗了出来,还让我签什么承诺书,我没有签。”孙婧说。 “就这些?”甘代远问。 “是,就这些,我是实说实说。”孙婧说,“当然有客栈里散步,随手用各自的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如此而已。” “我知道了,那我挂了。”甘代远说,“你不要怕,有我呢。” 手机那边传来挂断的盲声,孙婧的心里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甘代远如果说话有份量,孙莹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现在她该做的都做了,只能静等结果了。 孙婧开着车,匆匆赶往情人谷景区,无论孙莹莹现在在做什么,她都必须赶回去,与情人谷宾馆的国检组领导汇合,继续下去的行程。她看了看时间,估计国检团的领导可能还在午餐,就算午餐已经结束,也没到工作时间,她控制着车速,平稳前行,同时也想冷静一下。 孙莹莹又来电话了。 孙婧接通手机,把耳麦插好,淡定地说:“大姐你好。” “你听着,我现在就在市委大楼门前,如果你签字的话,我现在就回去,如果你不签字的话,我现在就进去。”孙莹莹的口气还是那么尖锐,但并没有提孙婧的名字。 “大姐,这个承诺书我不能签。”孙婧说,“因为我和甘市长只是工作上的接触,如果我签了,就等于证明我和领导之间的关系是不清白的,我希望大姐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你少废话,你就给我一句痛快话,你到底签不签。”孙莹莹喊道。 “大姐,对不起,让您失望了,这个字我不能签。”孙婧说。 “好,算你有种。”孙莹莹说着,挂断了手机。 孙婧已经横下一条心,说什么也不能签字,就算她真的告到了市委书记宫树仁那里,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孙莹本以为孙莹莹应该早就到市委大楼了,可是现在自己都出了市区,孙莹莹才到市委大楼,这可能吗? 孙婧进入立春境内的旅游公路,再走十多分钟,就进入情人谷景区的地界了。这时申一甲打来了电话,孙婧把车停靠在一片开阔地带,接通了手机。 “婧姐,孙莹莹没来啊!”申一甲说,“这眼看就一点半了,连续人影也没见着,别说她来常委秘书室了,就是市委大门也没见着人影。” “咯咯……”孙婧开心地笑了,“她没来还不好吗?没来你省心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估计她来不了了。”申一甲说,“我一点半钟要陪书记去林原,在那里与国检组的领导会合,中午三点钟在林原有一个汇报。” “我知道,我一会儿也要赶到林原。”孙婧说,“谢谢你了一甲。” “客气。”申一甲说,“那我们一会儿见。” 孙婧重新上路,心情豁然开朗,看来没事了,如果不是孙莹莹有威胁她,就是甘代远给她打了电话,及时制止了她,不论怎么说,孙莹莹都不太可能向宫树仁告她的状了。 其实想想也是,孙莹莹不会那么傻,到市委书记那儿败坏自己的老公,她不过在演一出戏吓唬她一下,不过没有镇住她,把戏演杂了。 本来中午见到孙莹莹的时候,孙婧的心里还有一点内疚,她和甘代远之间虽然没到擦枪走火的地步,但毕竟已经越位了,超越了女部下与男领导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可是经过孙莹莹这么一闹腾,孙婧的心里立刻平衡多了,甚至对孙莹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反感。 孙婧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甘代远和孙莹莹幸福吗? 他的答案是未必。如果甘代远与孙莹莹非常幸福的话,甘代远就不会默许她的介入了,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孙莹莹一个不字,但她从他的情绪里已经发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 甘代远到底喜欢自己吗?孙婧到现在也不敢确定。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身边肯定有不少献媚的女子,他能顶住各种诱惑已经不容易了,哪敢轻易爱上别的女人。 孙婧原来还有点打怵孙莹莹,可是经她这么一闹,让孙婧见识的孙莹莹的本事,程咬金的三斧头,不过如此而已。 孙婧其实不怕孙莹莹这样耍泼,而是怕她礼让有加,一个黄脸婆还有胆量在她面前耍威风,只能证明她的无能。 孙婧预感孙莹莹不会再有什么节目了,她已经黔驴技穷了,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连自己老公的脸面尊严都不顾,到处去搬弄是非吧,就算她想去搬弄是非,能通过甘代远这一关吗? 甘代远可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一个上千万人的大城市都尽在胸中,对付她这样一个女人当然也不在话下了,搞不好非休了她不可。 经过孙莹莹这么一折腾,其实最受伤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老公甘代远。她不想再与甘代远联系了,她倒想看看甘大市长怎么跟她解释。 孙婧到了情人谷景区,检查组一行还没有出发。 她立刻找到市长牛立志销假。 牛市长没想到孙婧这么快就回来了,和颜悦色地说:“孙局长回来的挺快啊,午饭吃好没有啊?” “唉,别提了,孙大姐还有事,简单吃了点饭就走了。”孙婧说。 “大姐晚上走不走啊?”牛立志问。 “我跟大姐说了,市长晚上要请她吃饭,可是大姐好像下午就回去。”孙婧说。 “唉,太遗憾了。”牛立志说。 国检结束之后,孙婧在市里呆了一个多月,没有去省城一趟。省中医院好几次催促到去体检,她都推说工作太忙,最后实在推不过去了,她才专程去了一趟。 孙婧是头一天晚上八点钟到达省城,第二天就去了医院,检查结果非常乐观,连检验科主任都说没想到,她现在和一个健康人没有什么区别。这和孙婧估计的结果基本一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急着来省城复查,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想见到甘代远。 以孙婧的判断,只要她踏进省中医院的大门,甘代远就会知道她来了,如果她来到了省城,却不见甘代远显得说不过去。医院是甘代远找的,病房是甘代远安排的,连续主治医都是甘代远落实的,以甘代远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来了省里。 她这次来省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甘代远和黄金辉提前拜个早年,春节之前,她就不打算再过来了。一个是老领导,一个是现领导,不提前拜个年,从哪个角度说不过去。 黄金辉好说,孙婧来之前已经打听到她这两天去南方调研了,正在可以钻这个空子,把礼物交给省局办公室主任的一位副主任,让他转交给黄金辉。她做完体验,直接去了省旅游局,一切非常顺利。 可甘代远就不好说了。年末正是市政府最忙的时候,她见见甘代远吧,怕给他添乱,不见她吧,人已经到了,又不好解释。 孙婧出了旅游局,就给甘代远的秘书丁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想让他把礼品转交给甘代远,这样就不用与甘代远见面了。 没想到丁主任直接把手机交给了甘代远。 “小婧啊,忙完了?”甘代远说。 孙婧立刻纠结了,孙莹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立刻浮现在她的眼前:“哥,本来没想给您打电话,谁知道秘书和您在一起啊!” “啊,我在基层走访呢,这不快过年了嘛。”甘代远说,“听说你的身体各项指标不错,祝贺你啊!” “啊?谢谢。”孙婧没想到她出医院门还不到一个小时呢,甘代远就知道了,多亏她打了这个电话,否则来了松江却不跟甘代远报到,还真解释不清楚了。 “住下了没有?”甘代远问。 “没……没有。”其实孙婧已经退了房,准备下午就回蓝河了。 “那你就住一宿再回去吧。”甘代远说,“我把今天晚上了事推了,请你吃个饭,为你祝贺一下。” “我怕有人告我的状。”孙婧说,“我害怕。” “有我呢,你怕什么?”甘代远说,“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是老同志一起叙叙旧。” 孙婧笑了,甘代远说得太轻松了,难道他就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吗? “你不怕大姐找你闹啊?”孙婧问。 “孙莹莹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她闹我,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啊?”甘代远问。 第687章 美酒佳人 孙婧觉得甘代远真有意思,想和她在一起吧,连个借口都不会找,一张嘴就祝贺她,他已经不知祝贺她几次了,这不又要祝贺她。不过这次真有祝贺的理由。一是蓝河已经通过了旅游城国检,这次迎国检非常顺利,一个礼拜的国检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命名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二是她身体上的两个隐患,基本上都已经解决掉了,虽然当时曾让她心惊胆战,但毕竟有惊无险。再就是孙莹莹蓝河之行,向她兴师问罪,一直没有下文,原来是虚惊一场。 孙婧决定答应甘代远,晚上和他见一面,却又不想答应得太痛快。甘代远立刻给了孙婧两个选择:“小婧啊,你是愿意屋乡下去,还是愿意到我的在四道街的那套房子去?” 孙婧有点犹豫,甘代远的身份特殊,找个吃饭的地方恐怕很困难,既然他给了她两个选择,说明他从心里还算尊重她,至少没有强行安排。 “那就别去乡下了吧,有点远了,太折腾了。”孙婧排除了乡下,就只剩下了甘代远的那套私藏的那套复式楼。 “那好,那就不去乡下了。”甘代远说,“我一会儿订几道菜,下班以后我去接你,你提前把你的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 “谢谢哥,就这么定了。”孙婧说。 晚上六点钟,孙婧驾车跟着甘代远来到地下车库,下了车,与甘代远握了握手。 甘代远正要转身去电梯间,孙婧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两个纸盒箱。甘代远看了她一眼:“小婧,你要搞长途贩运啊?” “嘻嘻,给哥带来点年货。”孙婧说,“没多少钱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呵……咱们想一块去了,我的车里也给你准备了年货。”甘代远向自己的车指了指,“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装车里。” “谢谢哥,真的不用。”孙婧说。 甘代远学着孙婧的腔调:“没多少钱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间,很快来到楼上。 孙婧是第二次来到这套复式房,甘代远上次把房门钥匙偷塞进她的包里,让她把这里误解为藏娇的金屋,当时就把钥匙给甘代远寄了回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搭理他。 甘代远开门的时候,动作很隐蔽,开门以后随手把钥匙放进了口袋,好像很不情愿让孙婧看到这把钥匙。 孙婧忽然觉得很好笑,甘代远怎么有时候像个孩子似的。 甘代远看了看表:“外卖马上就到,今天我开一瓶老茅台,我们好好喝两盅。” 孙婧已经领教甘代远的酒量了,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她已经来了,那就安心地陪他喝两杯吧,反正今天也不回蓝河了。 甘代远进了屋,脱了外套就匆匆走向酒柜,拉开了最底下的柜门,取出两瓶茅台来,得意地看着。 “这瓶是88年的。”甘代远摇了摇头,“时间有点短。” 孙婧脱了外套,来到甘代远的身后,理了理头发。 “这瓶是79年,先喝这瓶了。”甘代远把酒瓶放到一边。 “先喝这瓶?”孙婧愣了,“哥,一瓶还不够啊?您要喝多少啊?” “喝着看,呵呵,喝着看。”甘代远把那瓶酒放到茶几上,进了卧室,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的外裤已经不件了,已经换上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 外卖很快就到了,是一个打包好的大纸盒箱子,里面装了六个餐盒,还有面点、汤和一些小咸菜。 两个人对面而坐,屋里的气氛很轻松。 甘代远先是给孙婧的杯里倒酒,她再三阻拦,想少倒一点,可还是没有别过甘代远,她的杯子还是被倒满了。 “哥,咱们今天少喝点酒,多唠会嗑吧。”孙婧提议道。 “当然好啊!不过酒是要喝,美酒佳人一个都不能少啊。”甘代远说。 孙婧脸上有些发热,甘代远把她和酒并列在一起,虽然有点委屈,好在他并没有恶心。 甘代远端起了杯子:“小婧啊,我今天得向你道歉啊。” “哥,您这是什么话啊?”孙婧虽然这么说,但立刻想起了孙莹莹,前段时间孙莹莹闹到蓝河,威胁她要告到市委书记宫树仁那里,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孙莹莹上次去蓝河,对你非常无理,她回来以后,我严肃地批评了她。”甘代远说,“她后来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没有去见宫树仁,但毕竟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孙婧很纳闷,孙莹莹怎么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到现在甘夫人也没有给她道个歉,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刚刚有点淡忘了甘代远又提起这个茬,让她觉得很尴尬。 “谈不上伤害。”孙婧摇头,“大姐毕竟是你的夫人嘛,虽然方式有点过激,但情有可原。” “那是你太大度了,你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啊,我不仅要向你道歉,还要感谢你。”甘代远说,“来吧,我敬你一杯。” 孙婧微笑点头,不想再提这事了。其实她觉得孙莹莹并不聪明,本来自己心里对她有一份歉疚,结果孙莹莹这一闹,她心里的歉疚没有了,反倒生出一种蔑视。 “哥,咱们还是不提这事了吧。”孙婧说,“今天晚上高兴,我陪你多喝一杯,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伤神。” “好,好,不提了。”甘代远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孙婧拿过瓶子为甘代远倒酒,甘代远大口吃菜,好像胃口不错。 “好像缺了点什么。”甘代远自言自语着,很快站了起来,进了卧室。 孙婧不用猜都知道,他又去鼓捣他那些老唱片去了。 果然,低缓的旋律悠然响起,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甘代远像一阵风似地飘了回来。 他刚坐到座位上,就端起杯子,来了一大口酒,半杯酒就没了。 “哥,你能不能慢点喝啊,没人跟你抢。”孙奶嗔怪地看着甘代远,这人喝酒像喝水似的,根本不当回事。 “小婧,不瞒你说啊,我已经好几天没喝酒啦。”甘代远说,“心里寡淡无味啊!今天这是你来了,要不我就吃请去了。” 见孙婧不想谈孙莹莹,甘代远立刻换了话题,松江长啊松江短的聊了起来。孙婧虽然在松江上过学,可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对现在的松江并不了解,只有听的份,没有说的份了。 应该承认甘代远非常健谈。这可能是所有在仕途上春风得意者的共同特点,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特别善于倾述。 孙婧在甘代远的面前,时而频频点头,时而低头微笑,时而附合几句,像一个忠实的听众。其实孙婧也是非常健谈的,可是在甘代远的面前,她的这一长项就发挥不出来了。 “哎,对了,甘甜在蓝河怎么样啊?回来了没有?”甘代远问。 “我问了,她恐怕要到春节前才能回来。”孙婧说,“还剩下一个来月了。” “甘甜是个很聪明的丫头,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有点可惜了。她家是我的帮扶对象,全靠着甘甜提高家族收入呢。”甘代远说,“这个丫头是块料,我准备放她在医院锻炼两年,让她在卫生系统做管理工作。” “好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孙婧说,“让她当两年护士也不错,可以放下架子,了解为别人服务的辛苦,以后不论从事任何工作,都不会那么浮躁了。” “唉!”甘代远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受过孙莹莹的气,可是她从来没向我告过状,真是难为她了。” 甘代远说完,端起杯子,冲孙婧比划了一下,把第二杯酒干掉了。 孙婧看甘代远这架势,一瓶酒根本挡不住他啊。她自从倒了第一杯酒,就没再让甘代远倒酒,一是自己不想喝多,二是想给甘代远多留点,没想到甘代远真不客气,见她摆手,就没再难为她。 甘代远拿起瓶子晃了晃:“还有二两酒,咱们平分了吧?” “我不要了,哥你就能者多劳吧。”孙婧又摆起了手。 甘代远回身从厨房的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麻利地打开了瓶塞:“这瓶酒先备着。” 孙婧惊奇地看着甘代远,这身手太麻利了,简直比宾馆酒店的服务员还厉害。 孙婧正发愣的功夫,甘代远已经把剩下的茅台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孙婧心里暗暗叫苦,白酒加红酒?真要命。她最怕这个喝法,十有八九会醉,不醉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婧,今天我也没想灌你酒。”甘代远说,“不过你这一杯酒喝得时间长了点吧?” “那我干了。”孙婧端起杯来,把剩下的酒倒进嘴里。 真是奇怪,甘代远的话怎么就成了圣旨了,他说她喝的时间长,她就立马干了。 你怎么这么贱呢?孙婧暗暗埋怨自己。 甘代远把红酒瓶拿起来,给孙婧换了高脚杯,稳稳地倒了半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甘代远说,“今天晚上我是真高兴。” 甘代远都说高兴了,孙婧也不想扫他的兴:“我今天晚上也很高兴。” 第688章 撒谎不眨眼 甘代远提起孙莹莹欺负甘甜,话却只说了一半,就转到了她的工作上。孙婧在自己的家里听甘甜提起过孙莹莹,明明被孙莹莹羞欺负了,还要装做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甘代远得意地端起杯子:“甘甜这孩子绝对懂事,比亲闺女强。” “啊?”孙婧惊得说不出话来,甘甜这闺女是不错,但毕竟是人家的女儿啊,怎么会比他的亲闺女甘明明要亲呢? “小婧,你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的。”甘代远说,“这孩子特别懂事,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中,是我看好的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这丫头不可限量。” 孙婧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醋意,甘代远在她面前这样夸一个比她年轻的女子,这到底是何用意啊?淡淡的失落挂在孙婧的脸上,被甘代远看在眼里。 “我把甘甜借到蓝河,其实就是让她照顾你的,可是我并没有特别对她交待过,可是她就有这个悟性,只要给我打电话,百分之百要聊到你。”甘代远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酒。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哥说的她比亲闺女强?”孙婧撇了撇嘴。 甘代远呵呵笑了起来:“其实啊,咱们这些做领导的,最喜欢什么样的部下啊?当然是忠诚的部下,但还要加上一条,善解人意。甘甜一个小护士,这两条都具备了,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孙婧承认甘代远的话有道理,像甘甜这样的女孩子的确不多,但甘代远也不至于一下把她吹捧到天上啊。甘甜不就是多给他甘代远打了几次小报告嘛,而且这报告的内容竟然是她。 甘代远又打开了话匣子,甘甜长甘甜短地说起了她的家庭。 孙婧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看着甘代远杯里的酒。他喝酒真不用人劝,甚至比别人劝酒的速度还快。 滋溜一口,滋溜又一口,她稍不注意滋溜又来了一口,甘代远杯里的酒越来越少了,他每口的量也越来越小了。 如果把杯里的酒喝掉,甘代远至少喝了七两半了,他的状态却和刚开始喝时没什么区别,脸不变色,嘴不走板,思路敏捷,举止得体,真是酒场的天才啊。 “哥,你是不是还想再喝点啊?”孙婧问。 “呵呵……”甘代远低头一笑,看了杯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您要是真想喝的话,就再喝点吧,但顶多再喝一杯。”孙婧说。 甘代远向孙婧竖起了大拇指:“好,还是你了解我,还是你能包容我,我没有看错你。” 孙婧正得意呢,甘代远起身从身后不远处的小酒柜里又摸出了一瓶茅台,一看就是已经开封的。 “那我就再来一杯,最后一杯。”甘代远没等孙婧搭话,就把杯子里倒满了酒。 见甘代远倒完了酒,孙婧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几句。 “哥,小妹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孙婧小心翼翼地说。 “说,有什么不能说的。”甘代远说,“你在我面前什么都可以说,骂我王八蛋都可以。” 孙婧咯咯地笑了,骂甘代远王八蛋,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顶多尽点忠言而已。 “我能看出来,哥非常喜欢喝酒。”孙婧试探地说。 “是啊,这可以说是我平生一大爱好了。我也知道,这是一个缺点,但年轻时候在乡镇里呆的时间长了,这个毛病还真挺难改。” “今天算是例外,在外面您可千万不要经常这么喝酒,会伤肝的。”孙婧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甘代远提个醒,就他这见酒亲比见女人都亲的样子,真的有点让人担心。 “你说的对。”甘代远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自制力这个东西啊,一辈子都要考验一个意志。” 看样甘代远十分纠结的样子,孙婧不想再往下说了,他什么都明白,应该不用他多说了。他能走到今天这步,肯定有非凡的自制力,否则也不会成为人上之人。 孙婧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劝,又撬开了甘代远的嘴巴,他特别深情地讲起年轻时在乡镇当镇长和书记时的经历。不是把谁喝趴下了,就是被谁喝趴下了,不是谁贪杯了,就是谁耍赖了。他讲的一时得意,竟然酒都忘了喝了,一只手还不停地比划着,简直像做报告一样。 孙婧耐心地听着,不忍打断甘代远。来见甘代远之前,孙婧特意关掉了手机,省得有人打搅,所以也不可能有人给她打进电话来。 她看着甘代远那张不停启合的嘴,心里觉得纳闷,今天晚上真是怪了,怎么没有一个电话打给甘代远呢?难道甘代远和她一样,也关掉了手机吗?她倒很想看看他接到部下电话时的那种样子,只惜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哥,大姐晚上不会找你吗?”孙婧问。 “她找我做什么?”甘代远反问道。 孙婧咬着嘴唇笑了,孙莹莹还能找他做什么,回家睡觉呗,自己的男人不回家,她就真的放心得下吗?可这种话她怎么可能跟甘代远说呢。 “小婧啊,我基本上十天要有八天要在外面吃饭,她要是天天找我,那还是我甘代远的老婆吗?”甘代远说,“那是科长的老婆啊!” 孙婧被甘代远逗得咯咯大笑起来。甘代远说得不错,能干到他这个级别,老婆没有一点定力和牺牲那是不可能的。孙婧觉得奇怪,在她的眼里为什么孙莹莹并不是一个这么有定力的人呢。 孙婧正笑得开心,忽然听到了门铃声,她立刻止住,慌忙站起身来。这么晚上了,是谁在按门铃啊?难道是孙莹莹找上来了?她神色慌张地转到甘代远身后,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慌。”甘代远拍了拍她的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门前,按下了智能门铃的按钮,立刻显示出门外的面画。 孙婧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只露出了半个头,看不出是什么人。 “这小子这么晚来了呢。”甘代远按了另一个按钮,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 “哥,谁啊?”孙婧惊魂未定。 “丁秘书,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不他不会来的。”甘代远说。 “啊!”孙婧长叹一口气,多亏是丁秘书,要是孙莹莹来了就麻烦了,她和甘代远喝酒喝到这个份上,就是傻子来了,也知道屋里不止一个人。 “没事,你坐吧,丁秘书不是外人。”甘代远说。 “我还是躲一躲吧?”孙婧说,“你肯定是丁秘书一个人吗?会不会后面跟着大姐啊?” “你瞧瞧你吓的。”甘代远说:“孙莹莹根本不知道这套房子,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你就放宽心吧。” 孙婧并没有坐下的意思,转身出了餐厅,要进客厅,甘代远立刻叫住了她。孙婧愣愣地站在走廊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甘代远的。 丁秘书虽然不是外人,但是甘代远与一个女人在房间里喝酒,这也是他市长该干的事啊。她倒无所谓,可是对甘代远的影响就不好了。不行,她必须进屋躲一躲。 “小婧,你回来坐吧,丁秘书知道我在家里接待客人。”甘代远淡定地说。 孙婧一听甘代远这么说,心里踏实了很多,看来甘市长与丁秘书的关系很不一般啊,这么私密的事情,他都告诉丁秘书。 既然这样,她也没有必要躲了,躲的话就会显得甘代远有问题,至少丁秘书会生疑,餐厅里摆着桌子和菜,肯定还有浓郁的酒味,客人怎么不见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甘代远向孙婧示意,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然后去门口开门。 等孙婧在椅子上坐定,甘代远才打开门:“来来,快进来。” 孙婧转过头来,见丁秘书夹着一个公文包站进了门里,却并没有往里走的意思。孙婧站起身来,隔着雕花酒柜,向丁秘书笑了笑。 “有一份文件,刚收到的,需要领导尽快签阅,然后归档。”丁秘书说着,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甘代远。 “丁秘书,喝一杯不?”甘代远问。 “我吃过饭了。”丁秘书说。 “那你坐一会,容我把文件看完。”甘代远说着,回到了敞开式餐厅,坐在椅子上看起文件来。 孙婧对丁秘书笑笑:“过来坐吧。” “谢谢。”丁秘书也不客气,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 甘代远很快看完文件,并签了字,交给丁秘书。丁秘书把文件放回包里,向甘代远笑了笑:“那我回去了。” “你等一下。”甘代远随手从酒柜里取出两瓶红酒,递给丁秘书,“我今天就不留你了,回去整一杯吧。” “谢谢领导。”丁秘书接过红酒,连连点头,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来,“孙阿姨刚才给我打电话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怎么说?”甘代远问。 “啊,我说领导在接待客人,晚上还要送机。”丁秘书说。 “你小子,他妈撒谎都不带眨眼的。”甘代远呵呵笑了起来,“我们这些领导,都被你们这帮小子给带坏了。” 孙婧也被甘代远的话逗乐了,唉,领导秘书看来并不好当啊。 第689章 洗澡 丁秘书冲甘代远伸了伸舌头,夹着公文包走了。 “哥,秘书跟着你们这些领导,一定会进步飞快。”孙婧的口气很夸张。 “秘书来见是家常便饭,他不半夜搅和我,我就谢天谢地了。”甘代远并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孙婧的对面,觉悟地凝视着她。 孙婧娇羞地避开甘代远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地面,心里好像有一头小鹿在东冲西撞。 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甘代远将她拥入怀中,来一个热烈的拥抱。甘代远伸出一只胳膊,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过身去,走向餐桌。 孙婧立刻后悔了,后悔自己刚才不主动一点。 像甘代远这种级别的领导,金钱美女自会送上门,他来推都推不出去,怎么可能上赶着她呢。 孙婧想到这里,立刻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甘代远。 甘代远先是一愣,随后释然一笑,揽过她的肩膀:“小婧,我们把剩下了酒喝完。” “还喝啊?不喝了好不好?我怕你影响明天工作。”孙婧嗔怪走向厨房,想给甘代远找一点解酒的东西。 孙婧还没有走到冰箱呢,甘代远就跟了上来,从一个厨柜里取出两合方便面,交到她的手里。 孙婧立刻明白甘代远的意思了,他想吃方便面。这人真有胃口,四大盘子菜加一大碗炖菜,大部分都叫他吃了,仍然没有吃饱,还要再吃一大桶方便面,这基本上相当于她三、四顿饭的饭量了,甘代远不仅酒量大,饭量也大,身体真好。 “小婧啊,你把这碗面煮了,我们两个人一人一半。”甘代远说。 “你一个人吃吧,我不吃。”孙婧麻烦地打开燃汽灶,在锅里放好了水。 “我一个人吃不了。”甘代远说。 孙婧笑嘻嘻地说:“我怕你吃不饱,别再回家找饭吃,你老婆肯定埋怨你,这么大个市长,在外面吃饭都吃不饱。”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甘代远哈哈笑着,“我在家里经常是半夜起来找饭吃。唉,什么也找不着啊,不是吃点水果,就是弄点小零食。” 如果是孙婧煮方便面的话,一般要切一个西红柿,再放一个鸡蛋,可是甘代远的房子里只有方便面,根本没看到柿子和鸡蛋,只能清水煮面了。 方便面很快煮好了,孙婧放调料,把面盛进一个大号碗里,然后又垫上手巾端到桌子上。 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甘代远轻轻吹了两口,挑起两根面条,放到嘴边试了试,立刻被烫得直撇嘴。 孙婧咯咯笑了:“天啊,真笨死了,刚出锅的面条,你不知道热啊?” 甘代远被孙婧这么一说,不仅没有生气,还“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小婧敢说真话啊,这世界上敢说我笨的,只剩下你一个人啦!” 孙婧在甘代远的身边坐下来,把碗挪到自己的面前,轻轻挑着面条,想让它尽快凉下来。 甘代远坐在那里,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帮忙。 孙婧搅了一会儿,把碗重新推到甘代远面前,挑起一缕面条,送到甘代远的嘴边:“可以吃了,你试试还热不。” 甘代远一口把面条吞了进去,摇着头含混不清地说:“不热了。” 孙婧双夹起面条送到他的嘴边,甘代远从她的手里稳稳地拿过筷子,手腕轻轻一挑,就把面条送到了孙婧的嘴边。 孙婧摇头道:“我真不吃,你工作辛苦,运动量大,多吃一点吧。” 甘代远固执地握着筷子,执意要孙婧吃下这一口。她不想拒绝他,只好把面条叼进了嘴里。 甘代远抽回筷子,嘴就凑了上去,把孙婧刚吃到嘴里的面条全都吸到嘴里,得意地咀嚼着。孙婧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原来甘代远是虚晃一枪啊,简直太贪婪了。 “我说让你自己吃嘛,你还逗我。”孙婧抢过筷子,又放进嘴上,却不肯吞下去。 甘代远又凑了过来,依样复制,再次把孙婧嘴里的面条叼去了。 这样反复几次,甘代远终于把碗推到一边,直接咬住了孙婧的唇,用力的吸吮起来。 孙婧的身体紧贴着甘代远的身体,虽然他的唇和胳膊很有力,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什么反应。孙婧很理解他,毕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让他如狼似虎也是不现实的,甚至让他做一个流氓或者强奸犯可能都很难了。 孙婧轻轻推开甘代远:“哥,你先歇一会吧,容我把桌子收拾好。” 甘代远的手从她的身上挪开,坐在椅子上看她收拾桌子。 孙婧做家务当然在行,很快就把盘子碗洗净归位,餐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甘代远惊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好利索啊。” “唉呀,哥快别取笑我了,这都是女人的本能,要是这点活都干不利落,我还能干什么啊?”孙婧觉得有意思,这有什么表扬的,好像她很适合做家庭主妇似的。 甘代远嘿嘿一笑,把孙婧拦腰抱起来。 孙婧有点懵逼了,甘代远这是要干什么?他可不是小年轻了,还想和她玩浪漫不成。 不过甘代远抱着她并没有显得多么吃力,反而很轻松,像随手抱起了一件并不沉重的东西。 “哥,几点了?”孙婧问,“你不回去吗?” 孙婧故意把话说得很含混,像是在问甘代远不早点回去吗?还像是在问他今天晚上回不回去,这样就避免了目的性太明确的嫌疑。 “才九点钟。”甘代远轻描淡写地说。 孙婧立刻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两层意识,一层是时间还早,他不急着回去,二是他今天晚上会回家,但不会太早。 甘代远抱着孙婧在厅客里犹豫了一下,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 卧室里有一张大双人床,上面盖了一张很薄的透明塑料布,甘代远先把塑料布甩到地上,然后重新抱起孙婧,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动作十分温柔。 孙婧对这一幕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她的心里还没有准备好。 她轻轻推开甘代远,很想让他去洗一个澡。可是如果甘代远去了浴室,冲动消失了怎么办?那样她就尴尬了。 “你看会儿电视,休息一下,我去下浴室。”甘代远的语气非常自信。 孙婧咯咯地笑了:“我也想去浴室,否则显得很不尊重领导。” “哈哈……”甘代远笑了,“那你先去。” 孙婧有点糊涂了,甘代远的房子是比别人的大,屋里的摆设也比别人家豪华气派,但他家的水也是热的吗?这是什么待遇啊?这么牛叉。 “那我去烧水吧,热水器最快也得十分钟。”孙婧说。 “不用不用。”甘代远摆摆手,“全天二十四小时有热水。” “太棒了。”孙婧忽地想起来了,甘代远的房子里是没有热水器,她上次来看房子的时候,还寻思呢,甘大市长家里怎么连热水器都不装,说明这套房子平时根本不住人啊。 “哥先洗吧。”孙婧哪敢抢在甘代远前面。 “那这样,你用卧室的,我用客厅的。”甘代远指了指卧室里的卫浴。 孙婧点了点头,这样就会避免两个人一起沐浴的尴尬了。甘代远的目光在孙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开门出去了,还特意从外面带上了门。 孙婧匆匆下床,来到门口,趴在门板上听了听,确定甘代远已经去了浴室,才把门从里面锁好。 她刚要进浴室,又停下了。这是甘代远的家,她把门从里面锁上算怎么回事呢,如果他一会儿洗完澡回来,发现门被锁上了,也许会不高兴的。 孙婧再次来到门口,悄悄把门锁打开,心里立刻轻松了许多。 她觉得今天有点不可思议,甘代远只是把她抱到床上,就那么肯定她会顺从他,与他同床共枕,转身就要去浴室洗澡,这个人真是太自信了,她喜欢这种自信。 孙婧生怕落在甘代远后面,急三火四地冲完了淋浴,头发还没擦好就出来了。她裹着浴巾,来到梳妆台前,面对的镜子,轻轻地擦干头发,然后三下五除二,用电吹风吹干,匆匆忙忙地钻进了被子里。 她心里很得意,甘代远终于被她落在后面了。她仰卧在床上,盯着白色的棚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呢?难道就因为一会儿要和甘代远在一起吗? 不想了,不想了,孙婧暗暗告诫自己,甘代远这个年纪,早已经过了年轻力壮的时候了,千万不要对他期望值过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其实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说话,她就很满足。真正的爱慕,应该是灵魂的吸引,而不是肉体的碰撞,所以,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要搞得太俗了,免得让甘代远以为她就是耐不住寂寞了。 孙婧想到这里,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内衣,重新装上,躺进了被里。这样就好了,这样会显得她很热情,又不下贱。 不过她还是难以抑制胸中的起伏潮水,期望甘代远能快点从浴室里出来。这一天既然早晚会来,为什么不快一点到来呢。 第690章 美梦成真 孙婧在床上翻看着电视频道,等着甘代远的到来。 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甘代远披着浴巾,手里拿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进来了。他把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架上,冲孙婧笑了笑,来到了床前,然后把浴巾甩到了床尾。 孙婧娇羞地用被子蒙上的眼睛…… 在孙婧暗恋甘代远多年之后,终于如愿意以偿地来到了他的床上,一切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孙婧没有一点困意,倦在甘代远的怀里,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甘代远则揽着她的头和肩膀,呼吸越来越平静。 “小婧,你上次为什么把这套房子的钥匙给我寄回来了?”甘代远的声音很小,没有责备却带有几分好奇。 “我不需要,来了省城就住宾馆,都习惯了。”孙婧没想到甘代远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上次也怪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钥匙放在了你的包里。”甘代远说,“很可能让你误解了。” “远哥,谢谢你。”孙婧往甘代远的怀里靠了靠。 孙婧没说谢甘代远什么,但意思明摆着,想谢谢他把这套新房的房门钥匙交给她,没有任何条件让她住。 “今天你带钥匙拿着吧,以后来松江不要住宾馆了,这里条件也不错,还可以自己做饭,不愿意做的话,直接叫外卖,也很方便。”甘代远说。 孙婧心里有点别扭,甘代远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就准备像养小鸟一样,把她关在笼子里养起来啊?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如果来到松江就住进这里,还不把她憋屈死。 孙婧没指望和甘代远能有什么结果,但她也绝不想成为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那样活得太没有自我了。 她对甘代远没有别的企图,只是喜欢他,只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她从来没找他办过什么事,也从来没有希望他能帮助她什么,可是甘代远会这么想吗?他肯定会认为她和他在一起,是有利可图的。现在她的梦已经实现了,甚至比她的想象简单容易多了,与其说甘代远给了她一份爱,不如说他给了她一种精神上的支撑与力量。 “远哥,你真的不想拿这把钥匙,我住宾馆真的挺方便的。”孙婧说,“而且我每次来松江顶多呆两天,很多时候都是当天就回去的。” 孙婧这么说,无非是想表白自己,她对这套房子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愿意被甘代远包养起来。 “这样吧,钥匙你先拿着,住不住随你。”甘代远说,“方便的时候,你可以过来歇歇脚,不方便呢,你就全当没有这把钥匙,这样总行了吧?” 孙婧无奈地点头,算是默许。 “在松江这个地方,我见你不是很方便。”甘代远说,“自己的家里放心。” 孙婧莞尔一笑,甘代远说了半天,还是想包养她啊,不过表达方式比较委婉,比较深情罢了,让她无法直接拒绝。 晚上十一点多,甘代远从床上坐起来,孙婧也跟着她坐了起来。 孙婧对甘代远一直很温存,而且故意回避回家这个话题,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小婧啊,你不要起来了,我得回去了。”甘代远重新躺下来,孙婧也只好跟着他躺下来。 孙婧的心情很复杂,甘代远就要走了,她留不留他都很难开口。留他吧,显得她很不懂事,甘代远这种人物岂能随便在外面过夜;不留他吧,好像她并不在乎他,两个人只是完成了一项工作。 “远哥,不回去不行吧?”孙婧问。 “也不是不行,但今天不行。”甘代远说,“我要是在外面过夜,都会提前告别孙莹莹。你也听到了,她已经给丁秘书打电话,把我的底摸去了,我不能打秘书的脸啊!” 孙婧觉得甘代远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丁秘书已经把甘代远的所谓去向告诉了孙莹莹,甘代远就没有道理不回家了。 孙婧心里很释然,既然甘代远必须回去,那就没有必要虚情假意的挽留他了,客套也分跟谁。 “那我送你回去吧!”孙婧说。 “不用不用,我怎么能让你送我。甘代远连连摇头。 “你今天晚上可是喝了不少酒。”孙婧说,“我非常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像喝多了吗?刚才冲澡的时候就醒了。”甘代远说。 “那你路上可一定要小心啊!”孙婧说,“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也行。” 甘代远重新坐起来,一只手却按着孙婧的肩膀。孙婧当然明白甘代远的意思,他不让她起来。 “被窝里很暖和,我真不愿意动了。”孙婧说,“我今天不回宾馆了,就在这儿住了。” “你不要起来了。”甘代远拍着孙婧的的肩膀:“明天早晨,你自己做点吃的吧,如果你不想做,就去小区外面的快餐店,好几家店呢,你可以自己选择。” “远哥放心吧,我一个大活人,还能饿着不成。”孙婧说。 甘代远穿好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孙婧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裹上浴巾下了床。 “小婧,我不是说了,你不用起来了。”甘代远扭头看着孙婧。 “我怎么可能让你孤单单一个人出门,我得送你下楼。”孙婧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担心甘代远不会同意。 “那可不行。”甘代远说,“那我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你快上床吧,乖,听话。” 孙婧的心里一热,从后面抱住甘代远的脖子,甘代远伸过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你什么时候回蓝河?”甘代远问。 “明天一早,吃完早饭就回去了,蓝河还有不少事呢。”孙婧说。 “哪天回来?”甘代远问。 哪天回来?孙婧被甘代远问住了,这个问题虽然很简单,但她现在说了也不算啊!她想天天和甘代远在一起,但那也太不现实了。 “如果不影响工作的话,周末可能回来。”孙婧说,“如果工作需要的话,也可能随时都会回来。” “你回来的时候,提前一天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只要我在松江,就会来看你。”甘代远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孙婧。 孙婧犹豫了一下,把钥匙接下来。 “你不会把我当成三陪女吧?”孙婧脱口而出。 “那怎么会呢,你不要瞎想。”甘代远说,“你有思想,有学识,有能力,如果说你是三陪女,那我就认定你了。” “远哥,你这么说,让我好感动!”孙婧勾住甘代远的脖子,跳到他的身上。 甘代远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下:“我走吧,你睡吧。” “我送送你。”孙婧抓住甘代远的胳膊。 “行,那你披件衣裳。”甘代远终于点头了。 这套房子成了孙婧与甘代远幽会的据点,她至少半个月要来松江一次,有时一周来一次,他们在这里幽会、吃饭、做爱,然后依依惜别。 孙婧也暗暗吃惊,自己几乎一闲下来,就想到省城甘代远的那套房子,想起那里豪华装修和典雅的风格,想起那里各种齐全的配套设施,想起她和甘代远在那里留下的欢声笑语,想起这套房子里的每一个熟悉的角落,想起那个大床上温暖而馨香的气味。 孙婧成了甘代远唯一的情人,她对他的依恋也越来越深,深得难以自拔。两个人的来往非常神秘,大半年过去,除了甘代远的秘书丁主任以后,没有任何人察觉。 让孙婧沉醉的是她与甘代远的关系,但她与黄金辉的关系却陷入了冰点。这大半年,省局召开了四次全省系统会议,除了春节后的第一次会议是孙婧参加的,后来的三次会议,省局办公室都是直接通过蓝河市旅游局副局长田炳学参加会议。 更让孙婧难堪的是,田炳学见孙婧迟迟没有动静,逼宫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孙婧并不畏惧田炳学,因为她没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里,她倒是担心黄金辉在市委书记宫树仁和市长牛立志面前非议她,那样对她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孙婧不想对甘代远提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因为那样他们的关系就沾染上了一层功利的色彩。她想自己解决面临的困境,如果真的失败了,那她也认了。 她想起了省财政厅的金厅长,当年他曾帮助孙婧到县里任职,后来孙婧还专门去省里感谢过他,每年春节前后,仲秋节前后,她都会去看看他。金厅长虽然只是一个厅官,但他这个厅官的影响和实力,就是许多省级领导也望尘莫及。她听说金厅长当副省长的呼声很高,他的话当然是很有份量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与姚云龙离婚了,姚云龙的父亲姚尔寿已经帮不上她什么了,就算他能帮上她,也未必肯开口了。就算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孙婧思考了几天,决定抽时间去看看姚云龙的父亲姚尔寿。 姚尔寿曾经是孙婧崇拜的偶像,虽然他现在已经提前退休了,但孙婧从心里仍然很尊重他,离婚以后还领着孩子去看过他几次,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她闺女甜甜的外公啊。 第691章 向前公公求助 周六下午,孙婧带着女儿甜甜来到她的外公家里。 为了不打扰姚尔寿睡午觉,孙婧特意拖后一段时间,到达姚尔寿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爸,我带甜甜过来看看您。”孙婧和姚云龙离婚以后,对姚尔寿的称呼并没有改口。 “哎哟,我宝贝孙女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姚尔寿开了门,把孙婧和甜甜让了进去。 吕凤凤不在,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 “小婧啊,忙不忙啊?”姚尔寿调小了电视的声音。 “不忙,再忙也得送甜甜来看爷爷啊。”孙婧把拎来的东西放在了厨房一角,“我妈不在家啊?” “她上街了。”姚尔寿说着,叹了口气。 孙婧帮甜甜脱着外套,心里有点犯嘀咕,甜甜的奶奶上街了,她爷爸为什么要叹气呢?好奇怪。 姚尔寿对甜甜很上心,为了吸引她常来,他特意买了两件大型玩具,一台是游戏机,一台是跳舞机。甜甜脱了衣服,就奔游戏机去了。 “甜甜,你先陪爷爷玩一会儿,一会儿再玩游戏好不好?”孙婧的口气虽然温柔,表情却很严肃。 甜甜看了孙婧一眼,乖乖地转了回来。 “孩子愿意玩就让她去玩吧,她总有玩够的时候,到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姚尔寿说。 “既然爷爷同意你玩一会儿,那你就谢谢爷爷吧。”孙婧其实很想把甜甜支开,然后和姚尔寿说会儿话。 那台立式游戏机在健身房里,甜甜谢过了姚尔寿,就钻了进去。 孙婧把纸箱里的水果放进冰箱,就回到客厅,向姚尔寿告别。 孙婧已经品出了姚尔寿的习惯,如果她陪他聊上几句,坐一会儿就走,他一般就不会留她了;如果她来了就走,而且很认真地道别,姚尔寿一般都不会让她走,有时还会执意让她留下吃饭。 “小婧,别来了就走啊。”姚尔寿向孙婧招手。 “行,那我就陪您唠会儿嗑。”孙婧在姚尔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想着怎样才能切入自己想聊的话题。 孙婧估计,姚尔寿又要和她聊姚云龙的事。只要她带着闺女过来,时间又允许的话,他肯定会聊起姚云龙。 真让孙婧猜对了,姚尔寿笑吟吟地对她说:“小婧啊,你和大龙的事,真的没有可能啦?” “爸,我们大龙现在已经变成了亲人,有甜甜在中间,这种血脉关系是永远无法割断的。”孙婧说,“现在我和大龙也经常联系,他那边有什么事,我都会帮忙的。” “这个我知道。”姚尔寿点点头,“大龙这小子太过份了,犯了个这么愚蠢的错误。你这么大度,还能帮他,我这个做父亲的很领情。” “爸,大龙不是这一个小保姆的事,他还有别的事,我都不愿意提了。”孙婧说,“现在他忙他的,我忙我的,趁着精力好,多干点事儿。其实我也心也挺累的,咱们蓝河刚拿了全国优秀旅游城市吧,也不知道怎么的,省局这段时间老是和蓝河过不去,尤其是那个局长黄金辉,事可多了,我都想辞职不干了。” “黄金辉?”姚尔寿突然眼睛一亮,“他为什么和蓝河过不去啊?” 孙婧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话引到正道上来了。 “难为人呗。”孙婧说,“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当年推荐我去旅游局当局长,是对我有想法。现在他发现自己的企图难以得逞,就开始露出原形了。” “这个小兔崽子!”姚尔寿破口大骂,“他胆子够大的!敢骑在我姚尔寿的脖子上拉屎,不行,我得找他算账。” 孙婧一听,这还了得,姚尔寿火人了。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黄金辉对她有非份之想,没有得逞,就开始为难她。 姚尔寿当然受不了这个,就算她和姚云龙离婚了,那毕竟曾经是姚尔寿的儿媳妇啊。黄金辉欺负她,姚尔寿当然要蹦高,因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爸,您千万不要冲动,千万要注意身体。”孙婧忙起身来到姚尔寿近前,拉住了他伸向座机的手。 姚尔寿甩开了她的手:“你赶紧调走,不要在旅游局呆下去了。” 这正是孙婧想说的话,没想到姚尔寿先替她说了。她面露难色,在姚尔寿身边坐了下来,话题已经抛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她怎么引导姚尔寿的问题了。 “你说吧,你想去哪儿,我也喝出我这张老脸了。”姚尔寿的语速慢了下来。 “唉,只要离开旅游局,去哪儿都行啊。”孙婧说,“我在县里干过,又是常务副书记,大多数工作都熟悉了。” 姚尔寿操起电话:“组织部的部长是我当年的老部下,我现在就给打个电话。” 孙婧忙拦住他:“爸,您还是别为我的事操心了,现在我和大龙又这样,我过意不去。” “那有什么不去的,你是我外女的母亲啊,血浓于水啊。”姚尔寿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放下了电话,似乎想听听孙婧的意思。 “这个事我也想过,组织部长呢,调个副处级干部,轻松加愉快,到了我们这些正处级实职就差点劲了,起码也要主要领导说话,最好是省里有人。”孙婧这么说,主要是想套一下姚尔寿,看他有没有省里的关系。 “都多年不联系啦,我已经退下来了,对某些人说话不好使了。”姚尔寿低下了头。 “其实我上次到县里,就是你的老朋友金厅长帮的忙。”孙婧有意提醒姚尔寿。 “对了,老金还在财政厅呢。”姚尔寿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想上财政局?那地方太难了。” “那种地方我可不敢想。”孙婧连忙摇头,姚尔寿误会了她的意思。 “这样,我现在就给老金打个电话,过后你去找他。”姚尔寿说,“财政局我保不了,别的局可能性就很大了,他可是财神爷啊!” “这好吗?”孙婧心中一阵狂喜,面前的前公公真有意思,原来他在职的时候,还真没帮过她,现在他退休了,她又和他的儿子离婚了,他倒一反常态,想帮她了。 如果姚尔寿真能给金厅长打个电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金厅长能给姚尔寿这个面子吗? 姚尔寿戴上眼镜,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厚厚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电话号码。他很快找到了金厅长的电话号码,嘴里嘀咕着:“老金家里的号也不知道换没换。” 姚尔寿很快拨通了电话:“金厅长吗?我是姚尔寿啊,呵呵呵。” 孙婧看着姚尔寿的脸,悄悄吁了一口气,可是没等她把气吸回来,姚尔寿的脸色就变了:“打错了?噢对不起。” 孙婧的心立刻坠入谷低,白高兴了。 姚尔寿岂止甘心碰壁之人,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咣”地放下电话:“不行,我现在就找宫树仁,我当年当厅长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县委书记,还为了项目的事,当面求过我呢。” 孙婧一惊,这下严重了,姚尔寿要找宫树仁,那可是说到做到的,要不要拦着他呢?不能拦,拦下他就没有机会了。 姚尔寿又翻了翻小本子,又打了一个电话。 孙婧的心立刻绷了起来,给宫树仁打电话,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很想嘱咐姚尔寿两句,又担心引起他的反感。她和姚云龙没离婚的时候,姚尔寿在家里说话,没有一个人敢插嘴,现在她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就更不敢插嘴了。 “树仁啊,忙什么呢?”姚尔寿的声音很亲切,扭头看了孙婧一眼,干脆按了免提。 “老领导,我没事,在家练练字。”宫树仁显然知道对方是姚尔寿。 孙婧没有想到,宫树仁对姚尔寿说话的口气这么低姿态。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姚尔寿说,“省旅游局黄金辉这个王八蛋,处处难为我的儿媳妇孙婧,有劳树仁书记给她换个岗位怎么样?” “您说旅游局孙局长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已经和您的儿子离婚了吧?”宫树仁问。 “正因为她和我的儿子离婚了,我才打电话给她说情。”姚尔寿说,“黄金辉这小子太不叫东西了,他借着单身的借口,乱搞女人,孙婧没有满足他,他就打击报复,处处给她穿小鞋啊!” “呵呵……”宫树仁笑了,“老领导搞到证据了?” “人证现在就在这儿。”姚尔寿看了孙婧一眼。 “噢噢,不好意思。”宫树仁说,“这样,老领导让孙婧周一来找我,我和她谈一下,不行就调整一下岗位。” “宫书记果然爽快。”姚尔寿笑道,“那我就先替孙婧谢谢你了。” “老领导不用客气,有了问题就要解决嘛。”宫树仁说,“不过黄金辉这个名字,咱们最好不要对别个提起,您说怎么样啊?” 孙婧觉得太意外了,宫树仁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姚尔寿,要知道公公只是一个退了休的老干部啊。 姚尔寿很快挂断了电话,对孙婧说:“小婧啊,你也听到了,宫树仁让你周一去找他,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说。” 第692章 前男友成了前大伯哥 “爸,让您为我操心了。”孙婧说,“唉,我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没想到……” 孙婧不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她现在已经不是姚云龙的老婆了,公公还肯帮她,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直接给市委书记宫书记打电话,宫树仁竟然答应了他。 唉,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公公姚云龙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说话仍然很有份量啊! 有点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孙婧心里感叹着。 甜甜的笑声从隔壁传来,姚尔寿朝那边指了指,对孙婧摇了摇头,一付得意的样子。孙婧知道,姚尔寿的得意决不是甜甜玩得高兴,而是他直接给宫树仁打电话,宫树仁竟然很给他面子。 孙婧本来想跟姚尔寿说完自己的事就走的,可是此时她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想走了。这老两口整天孤孤单单的,也没有什么盼头,她又跟他们的儿子的离了婚,日子肯定过得索然无味。 姚云龙估计在娱乐城扯闲篇呢,也很少能顾及自己的父母。她想留下来,陪他们吃顿饭,陪他们唠会儿嗑。既然姚尔寿没把她当外人,她也不能把自己当外人。 “爸,我去买点菜,给您和我妈包点饺子吧!”孙婧说。 姚尔寿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凤凤一会儿就回来了,她说好今天晚上要做几个菜的。” “啊!”孙婧觉得意外,今天不过年不过节的,吕凤凤要做几个菜?她怎么那么有心情呢? 姚尔寿似乎并不想和她解释,立刻换了话题:“宫树仁那里,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不受那窝囊气。” “好的好的,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说。”孙婧说。既然姚尔寿不想让她包饺子,一会儿吕凤凤又要回来做几个菜,她就不好再呆下去了,也许人家有什么事,不好对她说呢。 “爸,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我明天上午来接甜甜。”孙婧起身去取自己的手包。 “你明天晚点来吧。”姚尔寿说,“让甜甜在这里多玩一会儿。” 孙婧去看了看甜甜,就跟姚尔寿道别,姚尔寿把她送到了门口,嘴里嘟囔着:“大龙这小子,唉,太不争气了,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该多好啊。” 孙婧笑笑:“爸,您快别管大龙的事了,您说了他也不会听的。我们虽然离了,现在也是朋友,他那边有什么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门外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她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吕凤凤回来了。 果然,门开了,吕凤凤风尘仆仆地迈了进来,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表情也很不自然。 孙婧倒到一边,给吕凤凤让出了一条路:“妈,听我爸说,您上街了?” “啊?啊!”吕凤凤拖鞋,回头对门外说:“进来吧!” 孙婧终于明白了,赶情门外还有人呢!应该是吕凤凤领来了什么客人。 她正在疑惑猜测间,一个高个男子走了进来,低着着看着地面,像是在找鞋。 孙婧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从侧脸看,这个男的怎么那么那么像一个人啊,钟铭,没错,很像钟铭! 这时,那个男子脱掉皮鞋,穿上了吕凤凤递过去的拖鞋。 “他就是大龙的父亲!”吕凤凤向来人介绍道。 “叔叔好!”男子说。 “钟铭啊,快进来坐。”姚尔寿的声音很亲切。 孙婧直接就懵逼了,钟铭?姚尔寿管这个男子叫钟铭? 这时,吕凤凤指着孙婧对钟铭说:“她就是甜甜的妈妈,现在是市旅游局的局长。” 钟铭似乎对孙婧的出现并不意外,他对她点了点头,温文尔雅地笑着:“老妹好!” “你好。”孙婧平静地说。 老妹?钟铭竟然叫她老妹?孙婧终于看清楚了,吕凤凤领来的男子就是钟铭,她的前男友。 吕凤凤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她为什么把钟铭领来了?钟铭不是在上海做生意吗?什么时候又到了蓝河?孙婧的心在咚咚直跳,眼前的一幕太突然了,她的大脑瞬间短路了。 “小婧啊,你这是要走啊?”吕凤凤的话提醒了孙婧,她本来是要出门离开的。 “是,我把甜甜送来了,明天再过来接她。”孙婧垂下眼帘,不想再看钟铭一眼。 “钟铭啊,别站着,进屋吧。”姚尔寿的声音也很平静。 孙婧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多余人,立刻产生了一种逃跑的冲动。她不由分说,甩掉拖鞋,穿上了自己的运动鞋,一脚就跨出了门外。 “爸,妈,我走了。”孙婧对跟上来的吕凤凤摆了摆手,然后用力把门推上了。 吕凤凤推开了门,对孙婧说:“小婧啊,你慢点,别急三火四的。” “妈,我知道了,您快关门吧。”孙婧笑笑,拐进了电梯间。 孙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怎样出了小区。 “嘀嘀……”一辆小车猛地停在小区门口。 姚云龙从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对着孙婧摆了摆手。 天啊,姚云龙和钟铭确实有点连相,孙婧惊叹着。 “走啊?”姚云龙淡淡一笑。 孙婧点了点头:“我来送甜甜,明天再来接。” “孙局长挺有正事嘛。”姚云龙说,“我估计你今天会送孩子过来,没事吧,我上去了。” 孙婧摆摆手:“告诉你妈,玩游戏要适度。” 小车在路上奔驰,孙婧并没有回家的意思。今天是怎么了,钟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姚云龙怎么也来了,她在这里碰上姚云龙,简直太难了。 孙婧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吕凤凤和钟铭应该不是一般关系,冲姚尔寿对钟铭的客气劲儿,应该和他很陌生,但又对他很尊重。 孙婧猛地想起来一个镜头:那时候她和姚云龙还没离婚呢,一次她帮助吕凤凤收拾屋子,在吕凤凤有卧室里发现了一则寻人启事,那则启事,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为儿子寻找生母。那则启事上留下的联系地址,就是钟铭的汽车商店。当时她就觉得,吕凤凤留这么一则启事很奇怪,还没等她想明白,那则启事就被吕凤凤收走了。 钟铭是吕凤凤的儿子? 怪不得钟铭和姚云龙长得有点像。怪不得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错把姚云龙当成钟铭! 所以的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钟铭是吕凤凤的儿子。钟铭比姚云龙大三岁,是吕凤凤和姚尔寿结婚第二年生下了姚云龙,那么钟铭和姚尔寿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孙婧不想再想下去了,人真是逃不开命啊。 第二天,孙婧去接甜甜之前,一度很犹豫,钟铭会不会还在那儿呢?如果他真在那儿,她怎么答对他呢?昨天晚上,姚家应该举行了一场家宴,家宴的主角,应该就是神出鬼没的钟铭。 孙婧想了半天,终于想好了,就说自己有事,不上楼了,让甜甜直接下楼,这样就免去了她与钟铭见面的尴尬。没成想,姚尔寿不放心,亲自把甜甜送下楼来,一直看着她坐进车里。 在回家的路上,孙婧借着闲聊的机会,套起甜甜的话来。 “甜甜啊,昨天晚上在爷爷家吃的什么饭啊?”孙婧问。 甜甜童心无忌,口无遮拦:“可多了呢,有龙虾,还有海参,还有蜜汁山药,还有鱼……还有小鸡炖蘑菇什么的。” “哟,做这么多菜呢,几个人吃饭啊?”孙婧问。 “有爷爷,奶奶,爸爸,还有大大。”甜甜说。 “大大?”孙婧问,“是昨天下午去的那个大大吗?” “是,奶奶对他可亲了呢,吃饭的时候还哭了呢。”甜甜说。 孙婧从来没有见吕凤凤哭过。 原来她做儿媳的时候,婆婆有点看不上她,经常用话敲打她。尤其是在姚云龙做了梦幻娱乐城老板以后,吕凤凤对她就像对待使唤丫头一样,呼来唤去是经常事。 孙婧当上工会副主席以后,这一切终于有了改观,吕凤凤对她客气多了。她从工会到了县里,平时也很少见到吕凤凤,后来她就和姚云龙离婚了,见到吕凤凤的机会就更少了。 说来也怪,她当上旅游局长的时候,也正是和姚云龙闹离婚的时候,吕凤凤忽然对她好了起来,每次见面都非常客气,问寒问题暖的。孙婧到现在也没搞清,吕凤凤为什么会这样,是她当了局长,还是她不再是吕凤凤的儿媳了? “甜甜,你那个大大,今天还在吗?”孙婧问。 “昨天晚上就走了。”甜甜说,“好像住宾馆呢。” “噢,那个大大什么时候走啊?”孙婧问。 “那不知道,他们的话,我有时候听不懂。”甜甜说,“后来我就吃完了,出去玩去了。” 孙婧不想再问下去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姚家肯定有一些东西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受不了那个刺激。 反正她现在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和钟铭也不可能搭上什么关系了,要不这个人还真有点可怕。 孙婧现在更关心的是明天怎么面对市委书记宫树仁,她准备一会儿把甜甜送到寄宿学校,就约申一甲见一面,和他研究一下和宫书记怎么谈。 第693章 可疑的老婆 孙婧是一醉不休饭店的常客,不仅经常在下班以后光顾这里,而且常在这里定餐,所以和老板、前台经理和服务员混得都很熟。 她和申一甲约好,晚上五点钟在这里吃饭,申一甲也爽快地答应了,可是眼看着已经五点十分了,他还没到呢。 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平时有个什么约定的事,他从来都是很守时的啊!是不是让闺女给缠上了? 大上个月申一甲喜得千金,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百天了。所以这段时间她和申一甲基本没有见面,也没有什么联系,就是给申一甲送份贺礼也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派办公室主任和他联系的。 申一甲现在可不是当年的小推拿师了,结婚不久当上了常务秘书室主任,现在已经是市委办副主任了,所以他忙一点也是正常的。 门开了,申一甲匆匆进来,随手脱下西装,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申主任不好请啦!”孙婧站了起来,不咸不淡地说。 “婧姐,你快别损我了,我知道我来晚了。”申一甲说,“今天晚上书记有接待,我差一点没出来。”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没事吗?”孙婧发现自己错怪申一甲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啊!”申一甲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这样,撒泡尿的功夫,世界就变了。” 孙婧告诉服务员立刻走菜,然后让申一甲坐到自己的身边。她不得不承认,申一甲看上去更成熟了,骨子里透着一种干练,人也越来越帅了。 “孩子挺好的?”孙婧问。 “孩子是挺好。”申一甲挽了挽袖子,“老婆有点烦。” “老婆烦什么?”孙婧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申一甲嘴里说出来的。 “我现在天天忙,她也跟着天天忙。”申一甲说。 “姜玉慧能忙什么啊?孩子呗。”孙婧说,“她要不是忙孩子,你还能安心工作吗?” 申一甲摇头苦笑,向孙婧诉起苦来。 原来申一甲说老婆忙,并不是忙孩子,而是宝贝闺女申悦满月以后,她就给孩子断了奶,现在三天两头出去喝酒聚会,孩子基本上交给保姆了。 孙婧看申一甲的样子似乎很不开心,就劝导了了几句,姜玉慧可能是这段时间心里只惦记孩子,以前的姐妹疏远了,想找回从前的那种感情。 申一甲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不是。姜玉慧这个人从前也这样,一般女人成了家,尤其是生了孩子,注意力会转移到孩子身上来,可她不是。” “那她转移到哪儿去啦?”孙婧很好奇。 “转移到扯蛋上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是你自己的老婆,最好不要轻易给她扣帽子,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啊,以后日子长着呢,你没听说过七年之痒吗?磨合期很长的,我不就是个例子嘛。” “关键是我没时间。”申一甲说,“我这个工作,整天要围着领导转。” 孙婧觉得申一甲的婚姻的确出了问题,但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不好轻易下结论,况且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她也没有必要添油加醋的。 “那你就跟姜玉慧好好谈一次吧。”孙婧说,“谈开了就好了。” 申一甲点头,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口菜。 孙婧往他的盘子里夹了两口菜,希望他能多吃一点,就冲他刚才的一番话,估计他老婆晚上又不在家,如果他回家的话,晚饭肯定又要对付。 “婧姐,你找我什么事?”申一甲问,“肯定不光是吃吃饭吧。” “姐这次找你,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向你了解一下宫书记的喜好。”孙婧淡定地说。 申一甲放下了筷子,看着孙婧,显然对她的话感到意外。 孙婧已经想好了,没有必要对申一甲隐瞒什么,她和他交往年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又何况两个人的关系根基很牢固,有话直说就好了。 “婧姐,你怎么开始研究宫书记了,看来有好事啊!”申一甲说,“旅游局长不想干了,想换个地方?有人说话吗?” 孙婧还在琢磨怎么开口呢,申一甲却一句话就给她捅破了。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孙婧在申一甲的手上拍了一下,“你姐在你的眼里真的那么一览无余吗?” “唉,机关干部成天不就这么点破事嘛!”申一甲还有点不服气,“谁升了,谁免了,谁和谁什么关系,谁谁上面有人,谁谁没实权了,你说除了这个还有啥?你既然打听宫书记,肯定是找他有事啊,你还能有什么事啊?” 孙婧觉得申一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整天围着领导转,知道的事多,见到的人多,人们接近市委书记的目的,他当然一目了然。 “你周一给我安排个时间,我想见一下宫书记。”孙婧说。 “有没有预约?”申一甲问。 “在你在我还用预约啊?”孙婧问。 “那倒不用,不过我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啊。”申一甲说。 “有预约,宫书记知道的。”孙婧说。 申一甲一拍大板,表情轻松多了:“那更好,我就不用编什么理由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一个宫书记心情最好的时间。” “我就是这个意思。”孙婧说,“不过我和宫书记接触很少,他和女干部谈话有没有什么忌讳啊?” “有啊,当然有。”申一甲说,“我姐穿得别太鲜艳,也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形象设计得淡一些,高雅一些,装得淑女一些,尤其是注意说话不要发嗲。” “谁发嗲了?你个臭小子。”孙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我不是说你,我这不是提醒你嘛。”申一甲一咧嘴,“再就是跟宫书记谈话,不要讲技巧,要真诚,坦率,开门见山,直来直去。” 孙婧很兴奋,申一甲几句话就把宫树仁的喜好说明白了,那就不用她再费心思琢磨了。 “一甲,我得敬你一杯。”孙婧端起杯子,“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 申一甲得意地点着头,与她碰了杯。 孙婧本来以为,申一甲会穷追不舍,问她到底找了什么关系,想调到哪去,她都准备好了,如果他问起来,她就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可是申一甲似乎很懂规矩,根本不提这个茬。 孙婧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主动交待为好,省得申一甲觉得她对他有保留,那样的话两个人说话就会有些忌讳。 “一甲,我这次想离开旅游局,在那儿心情不愉快,和省里的关系没处好。 “有人给你做醋了?”申一甲问,“咱们这条道上的,不怕君子,就怕小人啊。” “做醋的人肯定有。”孙婧说,“问题是一般人做醋也难,不一定起作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早做打算吧,要不就太被动了。” “你现在都是正处级了,你要想主动的话,一般地方你都不一定愿意去。”申一甲说。 “离开旅游局,去哪儿都行。”孙婧说,“我在县里锻炼过,问题不是很大。” “那我给你提个醒吧,这些岗位有的是空的,有的可能会调整,万一明天书记要你的态度,你也好有个准备。”申一甲说。 “我没有那么多要求,去哪儿都行。”孙婧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不甘。 申一甲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妇联主席要调走,位置很快就会空出来,接待办主任方东明可能要去市人大,还有开发区也缺一个副主任,市委副秘书长缺一个,市政府秘书长的职数没骨硬性限制,另外还有几个单位主要领导都可能调整。 孙婧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吃惊不小,申一甲真不愧在宫书记身边工作,知道得太多了,有的调整她都没有听说过。 孙婧突然发现申一甲也面临着转业的问题,他不可能当一辈子市委办副主任吧,宫树仁也不可能当一倍子副书记。他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下一步了。 “一甲,你怎么办,也不能总在这儿当秘书啊?”孙婧问。 “我啊,那你不用担心,宫书记已经有话了,在他调走之前,会给我一个很好的安排。”申一甲显得相当自信。 申一甲的话同时透露了两个信息,一个是宫书记有可能很快就要调走了。另一个是在宫树仁调走之前,会给申一甲安排好新的位置。 不知为什么,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忽然有点心急。看来自己真得抓紧了,万一宫书记调走了,自己的前公公姚尔寿的招呼就白打了。 星期一,孙婧坐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上午,也没有接到申一甲的电话。下午三点钟,孙婧都快要绝望了,申一甲的电话打进来了。 “婧姐,你半小时以后过来吧,宫书记要见你。”申一甲说。 “宫树仁先是问我们是什么亲戚,然后就问你来没来电话,我说上午就来了,但我让你下午再联系。”申一甲说。 “你怎么说和我什么关系?”孙婧问。 “远亲,亲戚套亲戚,是在蓝河论起来的。”申一甲说。 “太好了,就得这么说。”孙婧昨天还真忘了嘱咐申一甲。 第694章 约见美女局长 孙婧自驾车来到市委大楼,一路行色匆匆来到常务秘书室。 申一甲见到孙婧立刻起身相迎,向门外指了指。孙婧明白他的意思,宫树仁这是正等着她呢。 孙婧虽然经常见到宫树仁,但单独谈话的机会非常少,就算在开会时能说上话,但也就是三言两语,基本就是打个招呼。去年创城验收,孙婧与宫树仁见面机会多一些,蓝河通过全国优秀旅游城市验收,宫树仁还亲自签发了记二等功嘉奖令,表彰她在创城中的贡献。 申一甲把孙婧送到宫树仁办公室,就去拿杯子泡茶。 “孙局长啊,过来坐。”宫树仁起身和孙婧握了握手。 “领导先请。”孙婧坐着没动。 宫树仁笑呵地坐下来:“按理说,创城成功以后,我就应该找你聊一聊,可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没有去年那么累了吧?” “书记,今天轻松多了。”孙婧说,“像去年那个节奏,还真是不多。” 申一甲把杯子放到孙婧的面前,又去看了看宫树仁的杯子。 “我这杯子还满着呢。”宫树仁笑笑。 申一甲对孙婧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孙局长,是你先说呢,还是我先说。”宫树仁的口气很温和,“我看还是你先说吧。” “谢谢领导,那我就先说。”孙婧说,“其实昨天我公公给您打电话,并不是我的意思,但当时他执意要打,我也没拦住。” 宫树仁面露惊讶:“我听说你已经和姚尔寿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姚云龙,你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还管尔寿厅长叫公公?” 宫树仁这么一说,孙婧有些不好意思了。 按理说她的确不应该管姚尔寿叫公公了,但她这些年已经叫顺嘴了,而且她一直很尊重他。她与姚云龙离婚了不假,但姚尔寿并没有因此怪罪她,在她的眼里,他还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 “我和他的儿子虽然不是夫妻了,但毕竟有一个孩子,这种血脉关系是割不断的,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搞得那么生份。”孙婧说,“我每周都要送闺女去爷爷家,让她在那住一天,我再去接回来。” “这说明你很大气啊。”宫树仁呵呵笑了两声,“很多夫妻离了婚,搞得跟仇敌人似的,我看他们都应该向学一学。” “那不敢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孙婧之所以先提起姚尔寿,就是把宫树仁对她有误解,觉得她利用前夫的父亲,为自己的发展铺路。只要这个误会解除了,再说别的就顺理成章了。 “孙局长啊,你在旅游局的工作还是很有起色的,尤其是创城这一大关已经闯过去了。”宫树仁说,“姚尔寿昨天亲自给我打电话,想让我给你换个岗位,你们可能接触的机会更多,他也比我更了解你,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宫树仁的问题很直接,也很细心,孙婧心里有数,自己和黄金辉的矛盾已经无法回避了。 “书记,黄厅长夫人去世了,我又离婚了。”孙婧说,“按理说,他不对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既不违反党纪,也不触犯国法,但我不想利用他,那种事我做不来。所以,我希望还是离开旅游局的好,那样就不会经常见到他了。” “哈哈……”宫树仁笑了,“孙婧啊,黄金辉可是咱们省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啊,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就是放弃了和他进一步发展的希望。” “应该不是放弃,我从来也没有拥有过。”孙婧笑道,“如果我们有可能,早就走到一起了。” “去年的创城,黄金辉还是做了很多工作,你们配合得不是很好嘛。”宫树仁说。 孙婧心里想,宫树仁还替黄金辉买上好了,呵呵,简直想得太周到了,男女之间的事,谁能说得清呢,如果她是宫树仁,她也会这么说。万一哪一天,她突发奇想,又和黄金辉和好了,那不就把宫树仁卖了嘛。 “其实去年创城的时候,市局和省局的关系就出现了问题。”孙婧说,“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就跨过省局,到国检组做了一些工作,领导一定还记得您亲自出面,在省里宴请黄厅长吧?因为您亲自出面,把一些事定了下来,情况就好多了。” “我记得,我记得。”宫树仁说,“那是我刚从国外考察回来嘛,还没有回蓝河呢,你就把我给调过去了。” “咯咯……”孙婧得意地笑了。 宫树仁用词很准,那次宴请黄金辉,的确是她的建议和安排,宫书记没有二话,很快就答应下来,还专门为宴请拨了款。 “原来你在利用我啊!”宫树仁说。 “当时如果您不出面,很多工作可能都要停摆。”孙婧说。 宫树仁沉默了,端起杯子喝茶,看样子是被孙婧的话触动了。 “孙婧啊,如果你离开了,以后谁来当这个旅游局局长合适呢?”宫树仁说。 孙婧的心一紧,宫树仁既然这么问她,就说明他已经打算给她调整岗位了,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田炳学那不可一世的样子。 田炳学现在急得没着没落的,黄金辉又在后面为他撑腰,现在旅游局快要装不下他了。田炳学这个人,能力的确有,而且在业务上很很通,应该是个老旅游了。但问题是这个人贪财好色,如果他来当一把手,早晚会出事的。 不过不推荐他又能推荐谁呢?如果内部产生旅游局局长的话,提别人根本镇不住田炳学。 孙婧思考了片刻,慢悠悠地对宫树仁说:“领导,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认真想过。但我刚才回顾了一下,如果市里不打算外派局长的话,我觉得还是田炳学更合适一些。” “嗯?你为什么推荐他呢,说说理由。”宫树仁对孙婧的话似乎并没有准备,或者说比较意外。 孙婧已经想到宫书记会这么问她,从内心说,她并不愿意让田炳学接她的角色,可是如果不让他接的话,旅游局可能会混乱一段时间。 更重要的是要想拿下田炳学,就必须把他推上去,只有把他推上去了,才能给他更多犯错误的机会,用不了多少时间,组织上就会收拾他。 田炳学这个人习惯自以为是,处事比较霸道,如果让他当局长,用不了一年,他就会把旅游局上下得罪光,这还不算,如果再加上他好赌好色毛病,出事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领导,我是这么想的,选择旅游局长应该有两种途径,一种途径是外派局长,需要一位阅历丰富,资格比较老的同志来担任,否则会面临一些挑战。”孙婧说,“还一种途径是内部产生,这还是比较倾向于现任副局长田炳学,其实原因并不复杂,一是他资历比较老,可以说比我的资历要老的多,我当科长的时候,人家已经当了近十年副处级了。在旅游局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二是这个人业务比较全面,尤其是旅游业务上,应该算是一个专家级的人物。三是他在政治上也有一定的追求,虽然不算太得志吧,但我们搭班子期间,他毕竟做了一些工作。” “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你会给田炳学这么高的评价,你很有肚量啊!”宫树仁连连点头。 孙婧一愣,宫树仁话里有话啊!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显得他已经了解田灿学这个人了,而且结论和她并不一样。很有可能田灿学还通过什么渠道散布过她的不实消息,才会让宫书记觉得她很有肚量。 “领导,我说这些话有一个前提,就是田炳学必须有好的领导带,那样他还能发挥自己的能量,卖力地干一些事情。如果没有了约束,他会不会犯错误,会犯多大错误,我就说不准了。”孙婧不得不提醒一下宫树仁,否则她负不起这个责任。 “哈哈……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宫树仁说:“哎,你现在还常去省里吗?” 孙婧知道,关于接替她的人选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宫树仁问她是不是经常去省里,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工作的原因去得少了。”孙婧说,“一个月能去上一次就不错了。” “噢……”宫树仁说,“黄金辉那里呢,你还是要注意处理好个人关系,毕竟你现在的工作还没有调整,从现在开始,只能好转,不能僵化。” “是。”孙婧脆生生地说,宫书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你的岗位,下一步怎么调整。”宫树仁看着孙婧的眼睛,“我想市里肯定会统筹考虑,你呢,一定要把局里的工作摆布好,至少不能出什么问题。” 宫树仁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孙婧深深地点头。 “至于下一步,你的岗位调不调,什么时候调,怎么调,我现在不可能给你任何承诺。”宫树仁说,“也许时间很快,也许时间会长一些,也许新的岗位非常重要,也许这个岗位并没有达到你的期望值,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什么可能性都有。” “我一切服务领导安排。”孙婧说。 第695章 长途幽会 孙婧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市委书记宫树仁与她谈话半个月后,市委组织部进对旅游局班子进行了考核,内容就是考核旅游局现任班子履职情况,推荐成熟的正职后备干部正职人选。 十一前最后一周,周一下午五点钟,孙婧接到了申一甲打来了电话。 孙婧知道今天市委常委会研究干部,但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职务,也不确定能不能在会上通过任命。申一甲打来电话,肯定是要向她传递什么重要的消息。 “婧姐,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呢。”申一甲说。 “什么事?”孙婧问。 “常委会刚散会,你的岗位调整了。”申一甲说。 “什么岗位?”孙婧真的不知道什么岗位,因为市委书记宫树仁已经表态了,她的事已经基本有眉目了,她不好到处打听。 “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市民政局局长。”申一甲的声音并不大,“恭喜你!” 孙婧以为申一甲可能是在忽悠她,市政府副秘书长怎么可能呢?她做了工作的确不假,但没有那么大的力度啊!她不过是想调整一个岗位,躲开黄金辉的报复和纠缠。 “不可能!一甲,你能不能别跟你姐开玩笑。”孙婧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哪会轮到我。” “姐,亲姐,我真没跟你开玩笑。”申一甲说,“我说的千真万确,一个字都不差。我也纳闷呢,我姐这是什么路子啊,这么野!” “缺德小子,你积点口德行不,别人说我也就算了,你也敢这么说我,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孙婧气哼哼地说,“你等着啊……” 孙婧虽然嘴上对申一甲一点儿也不客气,其实心里并没有生气,她怎么可能生气呢,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旅游局,再不用看黄金辉的脸色了,她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申一甲并没有急着放下电话:“婧姐,还有一个消息,可能是你不愿意听到的。” “什么消息?”孙婧警觉地问。 “你还记得纪检委的赵玉珏吗?这次干部调整也有她,纪检委三室主任。”申一甲说。 孙婧冷笑一声,有她就有她呗,这是早晚的事,不过比她预想的早一些罢了。她虽然当年得罪了赵玉珏,但好在她并没有什么把柄在赵玉珏的手里,量她赵玉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不过孙婧也承认,今天的赵玉珏已经不是昔日失魂落魄的赵玉珏了,她已经在短短的几年里完成了华丽转身,从一个不鸣一文的市井怨女,摇身一变成了城市白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女子上升的节奏这么快。 孙婧利用周末的时间,去了一趟省城松江,在街里吃了午饭,就匆匆来到甘代远的那套房子里。 她先准备了几道菜,做完了刀工,就给甘代远打了一个电话。 “哥,我过来了。”孙婧说。 “我估计你今天会来,从外县往回赶呢。”甘代远说。 “哥你别着急,我在家边做饭边等你。”孙婧说。 一个小时以后,甘代远回来了,孙婧不由分说,扑上去就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孙婧已经习惯了。 甘代远对孙婧亲热的路数早已经非常熟悉了,但这种还没等他脱鞋就亲热的事情很少发生。 “小婧啊,今天情绪不错啊。”甘代远脱了鞋,一边往里走,一边脱外套。 “我终于不受黄金辉管了!”孙婧跟在他的后面。 甘代远的反应并不像孙婧想象得那么明显。他回头呵呵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朝前走。 “哥,我离开旅游局,去民政局了。”孙婧说。 “你还满意吗?”甘代远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 孙婧挽着他的胳膊:“当然满意了,只要离开旅游局,怎么样我都满意。” “呵呵,要求不高嘛。”甘代远笑了,“看来你这是给我通风报信来了。” “这不叫通风报信,这叫既成事实。”孙婧说,“民政局长只是一个兼职,市里还给了我一个政府副秘书长。” “好,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甘代远平静地说。 孙婧倒吸了一口气,甘大市长淡定啊,真是见过世面的人。 “庆祝可以,但不喝白酒了。”孙婧说,“你中午喝了多少啊?” “不多,就两缸。”甘代远说。 “两缸还不多?”孙婧说,“哥,不是我愿意管闲事,我哥真得控制一下酒量了,以后改喝红酒吧。” “就来一杯。”甘代远说。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孙婧偎在甘代远的怀里。 甘代远轻轻拍着孙婧的肩膀,另一只手打开了电视。 孙婧知道,一场肉搏又要开始了,这也是甘代远的习惯,白天做爱要开着电视,声音不大不小,在所有的房间都能听到。孙婧不会阻止甘代远,甚至有时候会主动把电视打开。 这大概是甘代远调节情绪的一种方式,在杂乱的声音中,他会更加放松一些。 甘代远开始脱孙婧的内衣,她迎合着他,脸上带着温柔地笑。甘市长变得越来越放肆了,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沙发上对她怎么样,现在两个人熟悉了,在这套房间的任意一个角落,他可以随时随地向她发起攻势。 两个人在沙发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消停下来了。 甘代远占着贵妃座,孙婧则占着三人坐,头枕着他的大腿。甘代远虽然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但战斗力丝毫不差,而且更温柔、更持久,让她心满意足。 “锅里炖的什么,好香啊!”甘代远问。 “人参鸡,给市长大人好好补补。”孙婧嘻笑道。 “我不用补,我不缺营养。”甘代远忽然换了话题,“小婧啊,在蓝河,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干部,三十多岁能坐到县处级的不多啊!” “那是。”孙婧得意地说,“我一直觉得很不好意思,怕被别人误解,好像我走了什么上层路线。”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甘代远说,“在官场,女人被人议论是正常的,这点你大可以想开点。” “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工作。”孙婧说,“所以这次调整我非常领情,这几年没白干,领导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可不要骄傲啊!”甘代远说,“许多干部后来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都不是被别人打倒的,而是自己不小心酿成错误,一失足成千古恨。” “千古恨?哪有那么严重啊。”孙婧说,“我这个人很知足,也没有什么野心。如果不是和省局的关系没处理好,我其实在旅游局就不错。”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甘代远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接通放在耳边,孙婧立刻从他的腿上坐起来。 下午已经来过几个电话了,甘代远基本是看一看来电,却不接电话,这个电话应该比较重要。 “明明,你回来了?”甘代远问,“上午就到了?这回在家呆几天啊?” 孙婧低头听着,是甘代远的女儿甘明明回来了。他静静地听着电话,还不时地看孙婧一眼。 “噢,我在外县呢。”甘代远说,“今天拉练,要走两个县呢。” 孙婧无声地笑了,甘大市长真能编,明明在她的怀里呢,他却说在外县呢,她的胸怀哪有那么宽广啊。 “早不了,晚餐后才能回去。”甘代远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好陪陪你妈吧,她天天念叨你,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孙婧听了这个电话,心里立刻没底了。 既然甘代远的女儿回来了,他是不是应该马上回家见见闺女啊,他们一个要务在身,一个又在上大学,父女俩见一次面不容易。 甘代远并没有回家的意思,重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哥,今天早点吃饭吧,完了你早点回家。”孙婧说。 “我回家干什么?你以为甘明明是真想见我啊?”甘代远“哼”了一声,“她是替孙莹莹打探敌情呢,甭管她。” 甘代远话里有话,锋芒直指孙莹莹,让孙婧感到意外。 甘市长和自己的老婆怎么了?听他的口气,好像两个人最近不太愉快啊。 孙婧不敢提孙莹莹,省得甘代远多想,好像她要取而代之似的。自从上次孙莹莹闹到蓝河,孙婧对她的印象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孙莹莹不那么尊重了。但她至少是甘代远发妻啊,怎么说两个人也是有感情的,多说无益,不如不说。 孙婧与甘代远同居已经快一年了,虽然频率不高,但质量不低,无论从思想上,还是在床上,两个人都配合很愉快,基本没有出现什么矛盾,孙婧的心里有一种离不开他的感觉,几天不见面,心里就空落落的。 她重新躺在甘代远的腿上,想懒一会儿再去厨房做饭,反正最费时间的菜都已经快好了。 孙婧的手机响了,这个时间打进来的电话,估计是打给她的祝贺电话。手机在她的包里,她懒得去接。 电话响了两遍之后,又响起了第三遍,孙婧只好爬起来。这是谁啊,不就是恭喜一下嘛,发个短信就得了呗。 她翻出手机一看,电话是甘明明打来的。 第696章 包不住的欲火 “甘明明!”孙婧感到很不妙。 甘代远的女儿为什么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呢?她曾经受甘代远的指派,到北京帮助甘明明处理感情问题,成功解除了甘明明与外籍风流男友的关系,甘明明为此对她很领情。 那以后,孙婧偶而会与甘明明通个电话,到北京的时候,也会去学校看她,甘明明每到年节,也会给她打个电话。这回是怎么了,难道甘明明发现了什么?不会吧? 甘代远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连忙冲孙婧摆手。 孙婧轻轻点头,接通了手机。 “你好婧姐。”甘明明的声音。 “明明,好长时间没昨你联系了。”孙婧背对着甘代远,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放暑假了吧?” “我放假了,这个假期长一些,然后就开始实行了。”甘明明说,“姐姐你在蓝河吗?” 孙婧的心一抖,甘明明问她在不在蓝河?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怀疑她和甘代远在一起,要么就是有什么私事找她。 “我……我在蓝河啊?有事吗明明?”孙婧关切地问。以前孙婧和她通话,她从来都不会关心孙婧在哪里。 “噢,有点事,我有两个南方的同学,在蓝河情人谷旅游呢,现在刚回到市里。她们想一会儿去县里玩,明天下午就回来,婧姐能不能把车借她们用一天啊?明天就还给你。”甘明明说。 “好啊,没问题。”孙婧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暗暗叫苦,她现在在松江呢,就是飞回去,也没有那么快啊,“这样吧,明明,我现在有点工作上的事,不方便过去,我给你的同学找一台车,再尽快给她们送过去。” “嘻嘻……”甘明明笑了,“那谢谢你了,婧姐,你在哪里,我让她们去找你吧。” “不用不用,我派人给她们送去吧。”孙婧明白了,甘明明的指向已经非常明确了,一定是怀疑自己不在蓝河,才花空心思配套她的话。很不幸,甘明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孙婧判断,如果甘明明的电话只是打探她的下落,那么所谓有同学在蓝河旅游就是她故意编撰的,根本没有那么回事儿。 “那好吧,婧姐,谢谢你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给她们打电话,确认一下时间地点。”甘明明说。 “你问吧,我等你。”孙婧说。 她挂断电话,就给蓝河一家旅行社经理打了电话,让她立刻准备一台轿车,然后等她电话。 甘明明很快就把电话打回来了:“不用了婧姐,她们已经借到车了,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孙婧头皮发紧,两手发麻,这小丫头,竟敢公然欺骗她。 她回身看了看甘代远,只见她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正在听她说话。 “真不用了?那就算了,蓝河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孙婧问。 “好的,谢谢婧姐。”甘明明说。 孙婧挂断电话,一脸懵带地看着甘代远。 甘代远向她招了招手,脸上惯有的笑容也没有了。 “到底怎么回事?”甘代远问。 “别提了,甘明明表面上是要管我借车,实际上是在试探我到底在不在蓝河。”孙婧说。 “这丫头长本事了。”甘代远说,“她没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吧?” “那没有,她对我还算客气。”孙婧说。 甘代远拿过手机,接通了他的秘书丁主任:“丁主任啊,甘明明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孙婧瞅着甘代远,知道他在与秘书协调口径。 “我在接待客人,要把手机关掉。有什么急事给我发短信吧,我每隔两个小时会一遍。”甘代远说,“不管什么人问起我的下落,都说我下乡了。” 孙婧小心地坐在甘代远的身边,看来形势有点严峻,否则甘代远也不会打电话给秘书。 甘代远收起手机,在孙婧的背上拍了拍:“没什么事,你不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我就是有点慌张。”孙婧扭了扭身体,嗲声道。 “走吧,我们做饭去,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一定要为你庆祝一下。”甘代远站起来,拉手孙婧的手,去了厨房。 庆祝一下,这是甘代远最常用的借口了,他为她的庆祝太多了,哪怕是她打了个喷嚏而没有感冒,甘代远也要为她庆祝一下。 孙婧主灶,甘代远打下手,两个人在厨房里做起菜来。 其实孙婧早就准备好了,菜该洗的洗了,应该切的切了,能用到甘代远的地方不多。他就在她的身边站着,不时地与她聊上几句,她心里就觉得暖暖的。 孙婧表面上与甘代远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长时间呢?孙莹莹这么敏感易怒,会不会发现她与甘代远的关系呢?虽然她上次去蓝河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但并不能说明孙莹莹已经不怀疑她了。这次甘明明打来电话试探她,就说明孙莹莹并不相信甘代远,明里暗里还有查他。 晚上八点钟,两个人吃完了饭,孙婧开始撵甘代远回家。 甘代远喝了一杯茶,打开了手机,低着头看了半天。 孙婧凑了过去,想看看他到底在看什么,这一看不要紧,她发现甘代远正在看短信,信息来源清一色都是甘代远的女儿甘明明。 “哥,你快回家吧,明明一定在等着你回家呢。”孙婧说。 “行,我给她打个电话。”甘代远说。 孙婧站起身来,想回避一下,省得甘代远浑身不自在。 “又不是外人,你不要躲。”甘代远说着,回拨了甘明明的手机号:“明明啊,老爸到市里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甘代远走的时候,孙婧把他送到门口,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不忍松手。 甘代远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如果明天上午能抽开身,我再过来。” “你不用过来了。”孙婧说,“我明天就回去了。” “那也好,你毕竟刚调整了岗位,许多情况要了解,一些人际关系也要处理。”甘代远说。 “我今天的感觉有点不好,你说甘明明会不会怀疑我们在一起啊?”孙婧明知故问。 “证据呢?”甘代远淡淡地说。 是啊,证据呢,以甘代远处理事情的能力,不可能让甘明明和孙莹莹拿到他与她在一起的证据。 “也是,那没事了。”孙婧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他一句,“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甘代远本来都要出门了,听到孙婧的话,又转回身来。 “小婧,我能感到你的手在抖,你是不是有点害怕啊?”甘代远说,“不要怕,你要相信我。” “我没什么可怕的,我一个七品芝麻官,大不了不干了。”孙婧说,“我主要是担心你,如果我们的关系被发现了,肯定对你会有影响。” “不干不行,我觉得你在仕途上很有追求,而且你能力也没问题。”甘代远说。 “行了行了,别再表扬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孙婧说。 甘代远走了,留下孙婧一个人孤单单的。 甘代远留下来的次数不多,她记得很清楚,一共四次,每一次都非常难忘。她就像一个妓女一样,放下身段,百般讨好甘代远,估计他也一定很难忘怀。 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少了,甘代远一般在子夜时分就会回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栋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许多时候都不忍心唤醒她,她醒来的时候,天往往已经亮了。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甘代远走得早,她一个人守着这套房子,心里竟然觉得很空洞、很无聊,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只剩下躯壳了。 她从心里很爱他,很依恋他,她难以想象自己离开了甘代远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想放下身段去祈求他的爱,可是她的心里并不确定,甘代远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床上的玩偶,还是发自内心地想去呵护她。 像甘代远这个级别的领导,演戏的本领肯定相当强,孙婧到现在仍然有点怀疑甘代远的感情。虽然自己现在并没有被甘代远养着,可这又与金屋藏娇有什么区别呢?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贱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孙婧正在犹豫到底等不等甘代远,甘代远正好打来了电话。 孙婧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奇怪甘代远这是在哪儿呢?怎么好像在浴室呢? “孙婧,我今天早晨出门,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甘代远说,“我今天过不去了。” “谁?谁敢盯你?太不像话了!”孙婧一听就怒了,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盯梢松江市市长。 “你先别生气,可能是我没处理家事。”甘代远说,“我直接开车去了市政府,在我办公室的卫生间里给你打电话呢。” “哥,你在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必要这么小心吧?”孙婧问。 “不小心不行吧,甘明明昨天来过,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手脚没有。”甘代远说,“等我明天让有关部门过来查一查。” “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小心。”孙婧说,“那我这段时间不过来了,我怕给你惹麻烦。” “我也是这个意思,甘明明在家这段时间,你先不要来蓝河了。”甘代远说。 第697章 这娘们太狠 孙婧的脸腾地红了,从来都没有这么红过。 甘代远是什么意思?不理她了?想和她断绝来往?她哪受过这个啊。 孙婧的声音十分平静:“行,那我不来了,我向你保证,决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等我回到蓝河,会把钥匙会给你寄回去。” “小婧,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甘代远说,“这段时间明明回来了,我保不齐孙莹莹会有什么动作。她自己在家的时候,不会把我怎么样,现在明明在家,她就像有了仰杖,冲昨天的架势,她对我的怀疑始终没有解除。” “哥,我没误会你,我不想给您添麻烦。”孙婧说。 “你没误解就好。”甘代远说,“回去好好休整一下吧,正好你又换了新的岗位,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好了,我知道了哥。”孙婧说。 孙婧去火车附近的停车场取了自己的小车,踏上的回家的路。 这一路孙婧的思想斗争很复杂。她思考自己的甘代远的关系,从两个人开始接触一直想到现在,想到最后,甘代远的夫人孙莹莹又蹦了出来。 孙莹莹是她与甘代远之间的最大障碍。从这两天的迹象看,孙莹莹好像要借她的女儿甘明明搞点动静出来,事实证明,孙莹莹不单是让甘明明打个电话那么简单。 孙婧预感,孙莹莹已经开始对甘代远动手了,她试图在寻找他出轨的证据。甘代远的话其实并没有错,她和他是应该消停一段时间了。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自己就这样唱一辈子每周一歌吗?她不在乎,但又很不甘心。甘代远毕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她估计孙莹莹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即使孙莹莹发现甘代远与她交往的蛛丝马迹,也不会像上一次那样贸然行动了。 现在更可怕的人是甘明明,她只是一个学生,还没有走向社会,她可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如果自己和甘代远的关系让她发现了,危险性更大。 孙婧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拉拢甘明明。 可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她毕竟是孙莹莹的亲生女儿啊! 孙婧没有想好如何拉拢甘明明,另一个突发事件又打乱了她的节奏。 孙婧到民政局上任的第一天,刚开过全体干部见面会,梦幻娱乐城副总蓝如海就给她打来电话,声音结结巴巴慌里慌张的。 “孙局长,不好了,姚总被静河区公安局带走了。”蓝如海说。 姚云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带走了,孙婧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紧张。上一次梦幻娱乐城因为涉黄,在扫黄打非行动中被市局带走,洗浴中心还被贴了封条,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蓝总你慢慢说,不要急……”孙婧说。 蓝如海清了清嗓子,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 就是在刚才,区局的一辆警车停在了梦幻娱乐城门口,三个警察下车之后,直接去了姚云龙办公室。当时姚云龙正在召集几个副手开每周例会,没想到例会开成了告别会。 蓝如海还特别强调,警察手里有静河区检察院开具的逮捕证,罪名是涉嫌诽谤。 “诽谤谁?诽谤什么?”孙婧一听就不干了,要说姚云龙吃喝嫖赌抽,她都不意外,就是这个诽谤,实在太离谱了。 “这个……这个……这个我实在说不清楚,他们也没说诽谤谁,反正就把人带走了,说要走司法程序。”蓝如海说。 孙婧的心一沉,要是走司法程序的话,姚云龙会不会真的被判刑啊,甜甜怎么办?甜甜的学费怎么办?娱乐城怎么办? “大龙走的时候有什么交待没有?”孙婧问。 “他……他让我临时负责,有事找您商量。”蓝如海说。 “大龙太聪明了。”孙婧说,“那你就按她说的做吧,先把娱乐城管起来,有什么摆不平的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是,我这就去办。”蓝如海说,“那边怎么捞姚董,孙局长有了想法,我们这边一定照办。” “好了。”孙婧挂断手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妈的。” 她心里烦。一堆逼事,一桩接着一桩,她刚到民政局,后院就开始起火了,她虽然和姚云龙已经离婚了,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啊。她和姚云龙的梦幻娱乐城无关,但和女儿甜甜有关啊,甜甜是姚云龙的合法继承人。 孙婧一听检察院几个字,就立刻想起了给市检检察长罗星当过秘书的赵玉珏,她现在已经干到纪检委的室主任了,别看她是个副处级干部,但提了这帮正处级干部像提了小鸡似的,姚云龙的事她肯定知道,搞不好还是她从背后搞的鬼。 赵玉珏啊赵玉珏!你怎么那么小肚鸡肠呢?你收拾姚云龙,不是变相找我的别扭嘛。这个小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胆子这么大。 她不可能去找赵玉珏了,她受不了那张带搭不理的脸,看来这件事只能向前公公姚尔寿摊牌了,时间长了肯定瞒不住。 “稳住,稳住,不要慌。”孙婧提醒自己。 她马上给旅游局法律顾问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去梦幻娱乐城,了解一下姚云龙被带走的原因,然后再去一趟检察院了解一下案情,尽快向她反馈。 孙婧放下电话,忽然想起来了,申一甲不是口口声声要帮着她摆平赵玉珏吗?就是因为前一阵赵玉珏到外地挂职学习,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行,得给申一甲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办,他也许会有什么好办法。 “忙什么呢?一甲主任。”孙婧说。 “嘿嘿,婧姐这么忙,还有功夫给我打电话啊。”申一甲心情似乎不错。 “别提了,点要背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孙婧说,“姚云龙又被拘了!” “啊?”申一甲一时语塞。 “罪名也够奇葩的了,涉嫌诽谤,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诽谤谁了。”孙婧气哼哼地说,“要说姚云龙**、赌博我还真没话说,这个涉嫌诽谤,这不是搞莫许有嘛。” “既然罪名都有了,他们应该有逮捕证啊。”申一甲的口气很无奈。 “我怀疑是赵玉珏搞的鬼。”孙婧想敲打一下申一甲。 申一甲果真不经敲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赵玉珏不是才从外地回来嘛,我还没腾出时间找她呢,你肯定和她有关系吗?” “百分之八十吧。”孙婧说,“你可别忘了,赵玉珏到了纪检委以后,我就被叫去配合调查了,她没找到我的违纪证据,可能就在姚云龙身上动了脑筋。” 孙婧觉得自己的推理完全站得住脚,赵玉珏虽然不在检察院当秘书了,但她现在的职权比过去更大了,给区检察院打个招呼,还不跟放个屁一样容易。 “这事不好办了,如果真是这样,说明赵玉珏回到蓝河就下手了,她根本没给我们喘息的机会。”申一甲说,“婧姐,我现在不担心姚哥,我倒是担心你,赵玉珏是不是冲着你来的啊?” “冲着我来的?”孙婧反问道。 “百分之八十吧。”申一甲说。 孙婧觉得申一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姚云龙是个商人,就算真的进去了,顶多关两年出来了,做生意干什么都不耽误,要是换成也就不一样了,她的仕途可能会就此终结。 “这小娘们太狠了。”孙婧说。 申一甲沉默片刻:“婧姐,我只知道,当年赵玉珏向你讨教的时候,你没搭理她,别的地方你罪过她吗?” “没有。我原来根本就不认识她,当年是她找上门来的。”孙婧说,“然后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 “不对不对,你再想一想吧,你肯定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赵玉珏。”申一甲说。 孙婧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思,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赵玉珏呢?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申一甲表示,这就去和赵玉珏联系,透透她的口风,不过他希望婧姐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和赵玉珏原来也不认识,还是因为孙婧找到他,他和赵玉珏现搭上的。 孙婧给申一甲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不少,也许这就叫分散压力吧,她不指望申一甲立刻去找赵玉珏,但也应该不会很慢,只要他腾出功夫,自然会去见她。 第二天下午,旅游局的法律顾问何方正来到了孙婧在民政局的新办公室。孙婧为了见何律师,特意把已经定好的干部谈话推迟了一个小时。 何律师已经去过了梦幻娱乐城、静河区检查院和区公安局,对姚云龙被拘的原因进行了调查了解。 “方正,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问。 “根据检方的说法,姚老板涉嫌诽谤了市检察院的原检察长罗星。”何方正说,“他们没有向我提供证据,也没有义务向我提供证据。” “罗星?”孙婧冷笑一声,她的秘书不就是赵玉珏嘛,这事果真和赵玉珏有关。 不过孙婧心里的一点底气顿时泄了,她知道姚云龙认识罗星,而且在他上次被拘的时候,因为罗星没有救他,他的意见很大。 她清楚地记得,姚云龙曾亲口对她说,要报复罗星,让她气短的地方就在这里,赵玉珏也许真是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 第698章 铁杆山药现身 “现在我很需要一份姚老板与罗星并不认识的证据,这样他就没有理由诽谤罗星了。”何方正试图在开导孙婧,“就算姚老板和罗星真的认识也无所谓,这份证据也可以出,法律只承认证据。” 孙婧的头低下了,这个证据不好搞,很难证明不说,就算是有了这样一份证明,只要检察院出具一份姚云龙与罗星认识的证据,所以的功夫都白费了。 “方正,我们取保的希望有多大?”孙婧故意把“候审”两个字省略了。 “还是需要证据,证明姚老板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不会在取保期间逃逸。”何方正说。 “我们先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吧。”孙婧说,“只有先把他捞出来,准备才能更充分。” 孙婧晚上离开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白天耽误的谈话,都在班之后补了回来。 她离开民政局办公大院,开车来到了公公姚尔寿的住处。 她按了两次门铃,仍然没人开门,就估计姚尔寿和吕凤凤两个人在哪儿散步呢。她步行来到小区里的小广场,到处搜寻着,很快就看到了孤零零坐在那里看老太太跳舞的姚尔寿。 “爸,你怎么不跳啊?”孙婧来到姚尔寿的面前。 姚尔寿颤颤微微地站起来,眼里露出了兴奋的光:“小婧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孙婧凑到姚尔寿的耳边。 “走,回家。”姚尔寿转身就走。 吕凤凤从跳舞的队伍中跑了出来:“老姚,等我一下。” “妈,你去玩吧,我和我爸说点事。”孙婧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姚云龙的事,不瞒着他们了,说不定他们还能帮上姚云龙呢。 “不跳了,不跳了,太热了。”吕凤凤上前挽住姚尔寿的胳膊。 孙婧来到自己的小车前,把刚刚放回去的东西重新取出来,跟着老两口上了楼。 孙婧有一个重大发现,吕凤凤心情似乎特别好,整个人精神头别提多足了,连走道都透着力量。她估计,吕凤凤的心情这么好,应该和钟铭有关。 孙婧有点担心,如果两位老人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关起来了,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啊?没办法,只能讲究点技巧,让他们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了。 姚尔寿和吕凤凤知道孙婧当上了市政府副秘书长兼民政局局长,对她比以往更加客气,姚尔寿的脸上透着几分得意。 “宫树仁当年给我当过部下……”姚尔寿说,“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科长呢,时间过得真快啊!” “谢谢爸对我的帮助……”孙婧说,“虽然我和大龙已经分开了,可是你还是我的父亲,还是甜甜的爷爷,血浓于水,这是无法改变的。” “不行了,退了,说话不好使了,我这一退啊,发现了不少妄图负义的小狼崽子!”姚尔寿说,“人心不古啊,我后悔啊,当年瞎了眼睛。” 孙婧和姚尔寿聊了几句工作,就开始往姚云龙身上引,她的小伎俩很快就被姚尔寿识破了。 “小婧啊,你就别绕弯子了,大龙到底怎么了?”姚尔寿说,“我说怎么打不通他的电话呢?” “爸,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大龙出了点事,被人家告了,可能要关几天。”孙婧说。 吕凤凤从卧室里出来了:“大龙被关起来了?不对啊,昨天上午我给他打电话,还好好的呢。” “爸,妈,你们千万别着急,别上火。”孙婧俯下知起身来,从茶几上拿过一个进口大苹果,削起皮来。 她这么做,是想缓和一下屋里的气氛,免得他们过于激烈,身体出现不适。 “小婧,你歇着,我来。”吕凤凤不由分说,从孙婧的手里抢过了苹果。 “他被公安局请去了,好像是配合调查吧。”孙婧故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我知道了。”姚尔寿摆了摆手,“你不说我也知道,大龙这小子可能惹祸了。” 吕凤凤先急了,拿着水果刀在空中挥着:“老姚,那你快找人问问啊,赶紧给他放出来。” 孙婧从吕凤凤的手里拿过水果刀和苹果刀,低头接着前苹果。唉,终于平安着陆了,两个老人都没有出什么问题。 “吕凤凤,你以为公检法那是你家开的,你说领人就领人。”姚尔寿瞪起眼来。 吕凤凤双手一摊:“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行吧?那儿子也不能就这么在里面呆着啊!” 孙婧把削完皮的苹果一分两半,一半给姚尔寿,一半给吕凤凤,两个人都很正式地接了过去。吕凤凤没有吃,直接放到了盘里,姚尔寿一阵大嚼,一会儿就吃完了。 孙婧不仅暗暗感叹,这老爷子牙齿真好,声音很脆生。 吕凤凤把装提子的果盘,推到孙婧的近前,却没有说什么。孙婧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提子,塞进了嘴里。 孙婧吃了几个提子,就见姚尔寿又找出了自己的那个小电话本,一页页翻着:“政法委陈书记的电话怎么找不着了呢。” “爸,陈书记已经退休了。”孙婧提醒姚尔寿。 “噢,你看我这记性。”姚尔寿拍了拍脑门,“那个谁呢,他叫什么来着……一时蒙住了。” 孙婧尴尬地笑笑,她也不知道姚尔寿在说谁。 “我想起来了,那个李……李,李什么来着。”姚尔寿手撑着脑袋。 孙婧摇了摇头,当年多么风光、不可一世的人物啊,现在退了休,连老熟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那应该是多年没见了,估计现在也退休了。 “爸,你就别打电话了,我再想想办法吧。”孙婧说,“该咋说咋说,这次大龙可能真被冤枉了,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行我就再找宫树仁一次?”姚尔寿像是在征求孙婧的意见。 “先不要找宫书记了。”孙婧说,“这样的事在家里是大事,但在他那里就是小事了,况且现在大龙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我们还没有搞清呢。” 孙婧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了隐隐的哭泣声,这才发现吕凤凤已经不在客厅了。 孙婧连忙起,顺着哭泣找到了卧室。 “你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老家伙。”吕凤凤说,“老姚的身体双不好,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吕凤凤在跟谁说话呢? 孙婧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无论怎么说,大龙也是你弟弟,你在大城市,认识人又多,看看能不能找个知近的人,把大龙放出来。”吕凤凤说着,向门口瞅了一眼,立刻发现了进退两难的孙婧。 “好了,不说了,我先挂了,家里有客人。”吕凤凤竟然把孙婧当成了客人,让她受崇若惊。 孙婧明白了,吕凤凤应该在给钟铭打电话,她的前男友钟铭似乎在南面混得不错呢,要不吕凤凤也不会这么大老远的,向他求援。 两天过去了,捞出姚云龙的事没有任何进展,孙婧却面临着上任后的一个大难题,蓝河市殡仪馆搬迁问题浮出水面,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把这件事列为全市二十件利民实事之一,现在眼看着秋天就要到了,还没有任何进展,本来已经答应来蓝河考察的一个开发商,到了松江就返程了,原计划被迫取消。 “为什么这个开发商不来蓝河了?”孙婧质问主管殡仪管工作的副局长严文化。 “他们听说咱们局换了新局长,临时改变了行程。”严文化说。 “严局长,你马上派人了解一下他们的行程,确认以后立刻告诉我。”孙婧说。 “秘书长,有用吗?”严文化问。 “我们还没试呢,怎么知道没用呢?”孙婧已经想好了,拿到开发商的行程之后,立刻追过去,争取把他们请回来。 严局长刚出去,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请进。”孙婧说。 门开了,钟铭夹着一个公文包,笑嘻嘻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没错,就是钟铭,他就是烧成灰孙婧都认识他。 “孙秘书长,恭喜啊!”钟铭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对身后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坐,孙局长是我家亲戚,你不要拘束。” 孙婧眼睛都看直了,钟铭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她现在可是政府副秘书长,他钟铭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倒卖汽车的二道贩子,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装腔作势地坐在她的面前。 她见到钟铭,恨得牙根直痒痒,真想上去抓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推出去。孙婧虽然这么想,却不好发作。跟在钟铭后面的应该是一个助手之类的角色,她应该给钟铭留一点面子。 钟铭装模作样地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个名牌盒,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了过来。 孙婧一只接过名片,在上面看了一眼:某某汽车集团有限公司销售经理。她笑了,自称铁杆山药的钟铭,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换了行头了,这种所谓的销售经理有几个是货真价实的呢?钟铭怎么还跟她玩这么小儿科呢? “钟经理,请坐。”孙婧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孙局长,我是姚云龙同母异父的哥哥,我特意坐飞机从南边赶过来的,想跟你沟通一下,看看怎么帮大龙一把。” 第699章 受精若崇 孙婧见钟铭这么自报家门,心中的敌意立刻烟消云散,看来她真的没有猜错,钟铭果真是姚云龙同母异父的哥哥。 “唉,怎么会这么巧。”孙婧离开办公桌,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那说你就是我闺女甜甜的亲伯伯了。” “那没错,那天甜甜已经叫过我大大了。”钟铭在沙发上坐下来,样子有一点拘谨。 孙婧觉得很好笑,钟铭从来没有这样面对过她,从来没有。 钟铭从她的前男友变成了现在的前大伯哥,生活真会开玩笑。可是这并不怪她啊,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难道怪钟铭吗?好像也不应该怪他,她的父亲是老墙啊,那个有着精神疾病的可怜的老头,他早已经走了。 “那我应该叫您大哥了,虽然我已经和大龙离婚了,可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孙婧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调整一下情绪了,她拿起茶叶桶,往杯里放好茶叶,来到饮水机前,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钟铭曾经对她搞过那么多恶作剧,尤其是她那年接于发和去立春上任,轮胎在半路上爆胎的事,简直太危险了,这就算完了?她就不跟他计较了?那样她会不会觉得她好欺负啊? “钟铭,按理说你的身份变了,我不应该跟你提以前的事。”孙婧把杯子放到钟铭的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修一次车,那天取车半路上就爆胎了,我差点死在你的手里,你到底知道不?” “这个……这个,以前我的确有点混蛋。”钟铭说,“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惩罚我吧,怎么样都行,我保证不会还手。” 孙婧没想到钟铭是这种态度,本以为他会辩解几句,或者根本就不承认呢。这让她一下失去了攻击目标,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些事就算过去了。”孙婧说,“你说说吧,你今天找我,需要我做什么。” 钟铭摆摆手:“不是需要你做什么,我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就是来向你讨教,大龙的事,到底应该怎么办?” 孙婧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钟铭已经把来意说得很清楚,他是为姚云龙的事来的。这么说,他已经和姚家建立了一定的默契,并且可以代表姚家出面,来处理姚云龙被拘的事情。 “我和蓝河的衙门口接触不多,尤其是政法口,根本没有什么关系。”钟铭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把大龙保出来,剩下的事再从长计议。” “那当然好了,不过这次好像没那么容易。”孙婧说,“他肯定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和证据,否则不会这样被动,这场官司恐怕很难躲过去。” “我听母亲说,上次大龙因为涉黄被带走,是你从中运作,把他捞出来的。”钟铭说,“作为他的哥哥,我还是很佩服你不计前嫌去帮助他,我希望这一次也一样。” “那没问题。”孙婧说,“虽然我们离了,但他毕竟是甜甜的父亲嘛,他进去我也不会落什么好,何况还有两位老人,也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文书给孙婧送来一摞文件,她“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已经找好了律师。”孙婧说,“律师见到了大龙,也见到了区检察院和公安局的有关人员,我现在的想法和你一样,就是争取把大龙保出来。我估计这次大龙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 孙婧不想提起赵玉珏,大龙被拘,赵玉珏肯定发挥了作用。钟铭曾经和赵玉珏有过一段,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向钟铭提起这个人有点太唐突了。 “大龙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不行就去做做工作吧。”钟铭说。 孙婧摇头,工作早就开始做了,可是除了申一甲,她不知道谁还能和赵玉珏说上话,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啊。 钟铭站起身来,似乎要准备告辞了。 “我没想到你在这些工作,那就拜托你了。”钟铭说,“我毕竟不在蓝河工作,不能常过来。有些事,真得麻烦你了。” “没说的,你回去跟老太太说,让他们放心,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孙婧说,“只要努力了,就不会留下遗憾。” 钟铭管孙婧要了律师的联系方式,准备去见一见他。 孙婧不仅把律师的名片给了钟铭,还替他约了见面时间的地点,钟铭谦谦有礼地点点头,低头往外走。 钟铭刚走了几步,孙婧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句:“钟铭,你成家了吗?” 钟铭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了孙婧一眼,面露羞涩:“不好意思,还没有呢。” “你还没结婚呢?”孙婧惊叹道。 “不着急,我现在天南地北的,居无定所,哪儿都去,等安定下来再说吧。”钟铭像是在自我解嘲。 “我还以为你已经成家了呢。”孙婧把钟铭送出门去,在走廊对他摆手,“您慢走吧,我不远送了。” 孙婧没想到,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曾经销声匿迹的钟铭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却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变得格外乖巧温驯。 钟铭不会是在演戏吧?现在他需要她帮忙,当然会对她客气些。不想那么多了,心累。 孙婧接到市委办紧急通知,下面两点在市委常务会议室进行新任职领导集体谈话。她本来准备收拾一下,下午去北京谈殡仪馆移迁项目,副局长已经了解清楚了,上海德商建筑开发公司老板王德商已经返程,并将在北京停留两天,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争取和王德商见一面,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项目的可能性。 现在看时间只能再推迟一下了。 孙婧参加完集体谈话,正急着要走,申一甲突然出现在孙婧面前。 “有事吗?申主任?”孙婧有点慌张,生怕申一甲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这小子有时候胆子太大。 “领导有话,让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申一甲的声音很低,面无表情。 孙婧点头:“我知道了。” 宫树仁找她有什么事呢?她可是刚和他谈话没几天啊。 孙婧与几位熟悉的领导干部打过招呼,故意在会议室里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宫树仁往外走,才悄悄跟了上去。 “孙秘书长,走,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宫树仁笑呵呵地对孙婧说。 孙婧见宫树仁情绪不错,对她也挺客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孙婧进了屋,刚坐下,申一甲从后面跟了进来,麻利地为她沏好茶水,端到她的面前:“秘书长请喝茶。” “谢谢申主任。”孙婧说。 “不客气。”申一甲笑了笑,乖乖地退了出去。 宫树仁喝了一口茶,笑呵呵地说:“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那我想先听好消息。”孙婧也笑了,不过她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能有什么坏消息呢,还要由宫书记亲自告诉她。 宫树仁双手叉在一起:“今天上午市委又召开了党委碰头会,研究确定了蓝河市的厅级后备人选,一共确定了八名同志,恭喜你啊,孙婧同志,你是这次碰头会确定的后备干部中唯一一位女同志。” “天啊,我可不够。”孙婧说,“当厅级后备,那能力得相当强才行。” “你就不要谦虚啦。”宫树仁说,“这是组织决定。” 孙婧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给宫树仁鞠了一躬:“谢谢领导关心,谢谢组织信任,非常感谢,我真是受惊若崇啊!” 宫树仁愣了一下,冲孙婧摆了摆手,让她坐下来:“在这之前啊,组织部进行了比较全面的考核,从反馈上来的情况看,你虽然有一点杂音,但总体评价真实可信,相当不错。” 孙婧自知一时高兴过度用错了词,却不好解释,这个消息来得太意外了,她只是期望市里给她调整一个岗位,不再受省厅的为难,没想到市里不仅给她调整了岗位,还把她列为厅级后备,真是没想到。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不辜负市委的重托。”孙婧坐了下来。 宫树仁与孙婧聊了几句,孙婧心里却很着急,宫书记不是说还有一个坏消息吗?为什么不见他提起呢? “领导啊,好消息我听到了,是不是让我知道一下坏消息?”孙婧说,“我很担心,是不是我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让领导操心了。” “没有那么严重。”宫树仁摆了摆手,“这个坏消息其实也坏不上什么消息,其实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了?”孙婧面露疑惑,是什么坏消息呢?而且她已经知道了。 “我只是不知道老领导知不知道。”宫树仁说。 孙婧的头垂了下来,宫树仁说的老领导一定是指她的前公公姚尔寿了,她知道宫树仁要对她说什么事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已经知道姚云龙被拘了。 “领导,您是不是说我的前夫姚云龙的事?”孙婧问。 宫树仁笑而不语,那就是默认了。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事宫书记也知道了?他的消息很灵通啊! “这个事我本来不想对领导说的。”孙婧说,“毕竟好说不好听,我们又早就离婚了。” 第700章 美女领导送上门 “姚云龙我还是熟悉的,姚老的公子嘛,他开的那个梦幻娱乐城我也去过。”宫树仁说,“不过啊,这次姚云龙被关起来,好像不那么简单。” 孙婧不知道宫树仁对姚云龙的事这么清楚,是姚尔寿给他打了电话,还是他从别的渠道听到了什么消息。 她也想过对宫树仁说说姚云龙的事,但因为自己刚刚提拨,这么敏感的时期,这么敏感的事情,又是牵涉到法律问题,她最后还是退缩了。 但她没想到宫树仁会亲自向她提起这件事情。 “我已经为姚云龙请了律师,一切按程序走吧。”孙婧说。 “我支持你这么做。”宫树仁说,“这件事可能牵涉到省里的一些人,原来的省高检检察长被免职了,他的一些问题可能会被清算,姚云龙跟这个检察长关系比较密切,他的事可能不单是一个涉嫌诽谤的问题。” 孙婧深深地点头,宫树仁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希望她介入姚云龙的事情,免得引火上身。 “我现在和姚云龙已经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亲属关系了。”孙婧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几句,“我帮他请律师,也纯粹是为了老人着想,他们岁数大了,毕竟不可能到处跑了。” 孙婧随后向宫树仁表了态,保证不插手姚云龙的官司,只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事。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宫树仁说,“我也是善意的为你提个醒,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我感谢还感谢不过来呢。”孙婧说。 孙婧刚离开宫树仁的办公室,秘书室的门就开了,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悄声说:“我送送你。” “这么大面子啊,谢谢申主任了。”孙婧说。 两个人默默地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孙婧见申一甲没有回去的意思,并没有阻拦他。 “姚云龙的事有什么进展吗?”申一甲问。 “一甲啊,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孙婧的声音很小,“刚才宫树仁特意提到,不让我介入这件事,所以我希望你也是这样,否则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们身份不一样。”申一甲说,“我已经去找过赵玉珏了,一次开会,一次不在,我在找机会。” “打住打住,赶紧打住。”孙婧的声音大了起来,“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你放心吧,我会很策略的,而且会非常注意影响。”申一甲说。 “我让你打住你听不见吗?”孙婧停了下来,瞪着申一甲。 申一甲呵呵笑了:“好好,我打住,我打住行了吧?” 孙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这就对了,这件事不用你管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书记该找你了。” “我送你下楼。”申一甲说。 “你回去吧。”孙婧目光温柔。 孙婧晚上搭乘蓝河经停北京的航班,深夜到达蓝河市驻京办,随行的还是领副局长严文化,还有两名业务科长。 她已经与德商建筑开发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王德商的副手通过电话,争取下午在王德商方便的时候,与他见个面,再争取一下殡仪馆迁建事宜。 上午九点钟,孙婧给德商公司副总林健打了电话,想约他出来吃个饭,为下午的会见做了铺垫,不想被这位副总一口拒绝了。 孙婧感觉事情不妙,昨天晚上上飞机前打电话的时候,这位副总已经答应她中午见个面,怎么睡了一觉就变卦了呢? 孙婧预感,这位副总可能是从王德商那里得到了什么口风,下午的拜见要泡汤了。 据孙婧所知,王德商正领着林健在参加一个行业会议,然后在北京的德商大厦午餐,下午还要参观一个大型建筑。 孙婧让科长叫来严文化:“严局长,你马上在德商大厦订两套房,我们马上就搬过去。” 一个小时以后,上午十点半,孙婧一行抵达德商大厦,办理了入住手续。 “严局长,你掌握的信息没问题吧?王德商肯定中午在这里吃饭?”孙婧问。 “刚才我又核实了,千真万确。”严文化副局长指了指办公室主任,“是不是老冯。” 办公室主任冯青连忙点头:“刚核实完,没有问题。” 孙婧对冯主任说,“冯主任马上去餐厅定餐,规格要高一些。” 冯主任急匆匆走了,严文化一脸懵懂,不知道孙婧要干什么。 “只要王德商中午在这里吃饭,我就有把握逮住他。”孙婧说,“到底见不见,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秘书长厉害。”严文化伸出了大拇指。 午餐定在了十二点钟,孙婧领着几名干部来到餐厅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几个人在餐厅里坐定,孙婧就派冯主任出去打探一下,王德商在哪个餐厅吃饭,屋里有多少人。 冯主任一会儿就回来了。 “秘书长,王德商那屋已经开喝了,不到十个人,看样子是宴请北京当地人。”冯主任说。 “王德商是主宾,还是主陪?”孙婧问。 “主陪。”冯主任说。 “那就更好了,我们给德商集团锦上添花的时候到了。”孙婧说,“这边菜先走上,立刻给我取一瓶茅台来,再拿两个杯子。严局长,冯主任,跟我走。” 严文化有点犹豫:“秘书长,咱们这样过去,王德商会不会……” “严局长,你换个思路吧,现在搞项目,用老办法不行了。”孙婧说。严文化这个人,业务能力没说的,资格也够老,就是没有田炳学那两下子。当了十五年副局长了,主管业务建树不是很大。 “那我就跟着秘书长走。”严文化说,“秘书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冯主任前面带路,孙婧很快来到了德商集团的单间。 “德商集团王董在里面吗?”孙婧问门口的服务员。 “我们王董在宴请北京的客人。”服务员看了冯主任一眼。 看来没有错了,孙婧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话,就扭着小腰推门进去。 孙婧这一进门不要紧,王德商立刻愣住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周经理,你们什么时候新换了这么漂亮的餐厅经理啊?”王德商问。 “哎哟,王董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才这么几天,您就把我忘了!”孙婧端着酒杯来到桌前。 “噢噢……”王德商笑道,“不好意思,你瞧我这记性,经常遇到这种尴尬事,人家记得我,我呢记不住人家。” “我是蓝河市民政局的孙婧啊。”孙婧说,“我今天刚住进来,听说王董在这里吃饭,就特意过来敬杯酒。” “蓝河民政局?”王德商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严文化忙往前凑了两步:“这位是我们蓝河市政府副秘书长,民政局局长孙婧同志,特地来给王董敬杯酒。” 王德商表情的变化被孙婧清晰地看在眼里,他刚才还笑脸相迎呢,为什么一提蓝河他就把脸撂下了呢?真是怪事。 “现在满天下的人谁不知道王董啊,全国著名的企业家,真正的儒商,业界领袖,我是您的忠实粉丝呢!”孙婧转到了王德商的身后。 “不敢当啊!孙秘书长过奖啦!”王德商摆了摆手,向身边的男子伸出了手掌“我这次到北京,专程与高老板见个面,叙叙旧,哈哈哈……” 坐在王德商身边的这位高老板,形象照王德商可差远了,白发稀疏,前庭宽广,面庞削瘦,但双目炯炯有神,举止干练。孙婧估计此人如果不是业界前辈,就是王德商的重要客户。 “那我就先敬高哥一杯。”孙婧拿过酒瓶,亲自为高老板倒上酒。 “来,我陪一杯。”王德商也端起了杯子。 孙婧把九钱杯的茅台干掉,转身回身王德商身边:“王董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今天好不容易见了,我说什么也得敬您三杯。” “那使不得,使不得。”王德商虽然嘴上说着,却接过了孙婧递过来的杯子。 孙婧在众目暌暌之下,连饮三杯,口中振振有词,王德商也不甘下风,也和孙婧一起连饮三杯。 孙婧向桌上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德商集团副总林健的身上,他向身后的副局长严文化使了一个眼色,严文化立刻明白了,几步来了副总近前,这副总斟满了杯子。 “林总……”孙婧叫得很亲,“我要单敬林总一杯,欢迎王董和林总随时到蓝河去,好好领略一下蓝河的山和水。” 副总林健此前和孙婧通过话,当然知道她的来意。既然孙婧都上找到门来了,他自然愿意顺水推舟,成人之美了。他对孙婧的到来,比别人更多了几分热情。 孙婧见火候差不多了,不能再呆了,于是又来到王德商近前,凑到他的耳边与他告辞。 “王董啊,我今天就住在咱们德商大厦了,我回头再向您请教。”孙婧意在提醒王德商,希望能有机会和他再见一面,“如果王董方便的话,晚上能不能给小女一个面子,尝一尝我们蓝河水酿的美酒?” “谢谢秘书长盛情,再议,再议。”王德商频频点头,已经像一个老朋友了。 第701章 艰难的献媚 “我随时恭候王董!”孙婧挥手向告别,心里却并没有底,场面上的事大家都会,谁知道这个王大老板是不是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呢。 孙婧领着严文化和冯主任离开了德商集团的单间,回到了民政局的单间,见两名业务科长正站在桌边闲聊呢。 “来吧,大家跟着我辛苦了,赶紧入座吧。”孙婧说着,让冯主任只留七把椅子,其它椅子一律撤掉。 她在主陪的位置坐下来,右边主宾的位置空着,次宾的位置也空着。 “今天的午餐规格有点高啊。”严文化搓着双手,看了看已经上桌的菜。 孙婧看了严文化一眼,唉呀,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啊,难道他看不出来,这桌饭主要是给王德商准备的吗? 倒是办公室冯主任早已领会了孙婧的意图,人坐了下来,却不时扭头向门外张望。 孙婧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王德商到底会不会过来啊,只要他过来,她就成功一半了,万一他不过来,今天中午就白忙活了。 不过,她有八成的把握,王德商会过来回敬。 孙婧才坐了十多分钟,王德商就在副总林健的陪同下,笑吟吟地进来了。孙婧连忙起身相迎。 “孙秘书长,他乡相遇就一种缘份啊,我代表德商集团敬孙秘书长一杯。”王德商来到了桌前。 孙婧挽住王德商的胳膊:“德商哥,我知道您会过来,特意给您留着主宾的位置呢。” 王德商愣了一下,就被孙婧硬生生给拉了过去。 “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啊。”王德商推辞片刻,还是坐下来。 孙婧又把副总林健安排到自己的左边。 “孙秘书长太客气了。”王德商说,“我们接触不多,却能得到你这样的礼遇,说明了什么啊?说明孙秘书是个很讲礼节、很重情义的人。” “那是必须的。”孙婧说。 王德商向孙婧一行人敬了酒,又单敬了她一杯,就要离开。 孙婧再次挽住了王德商的胳膊:“德商哥多坐一会嘛。” “唉!”王德商叹了口气,“孙秘书长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实在对不住啦,咱们蓝河殡仪馆的移迁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啦!” 孙婧心里一惊,王德商果真不同凡响,竟然知道她见他的目的。可是她就不明白了,她和王德商并没有见过面,他怎么二话不说,直接就回绝了她呢? “哥哥,不带那么说的好不好。”孙婧说,“我和哥哥是第一次坐在酒桌上,如果您对蓝河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尽管对我说好了,我们一定会及时改正的。” 王德商摆摆手:“不说也罢。” 孙婧意识到,王德商似乎对蓝河抱有一种负面情绪,这种情绪是哪里来的呢?她扭头看了看严文化,严文化正低头夹一只鲍鱼。 此前是由严文化负责和德商集团联系,难道是他开罪了王德商?不像啊,以严文化的职级,王德商不可能和他直接对话。 孙婧带领几名干部又回敬了王德商,见实在留不住他,就只要放行了。 王德商出了门,并没有急于离开,也没有与孙婧道别,而是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孙婧立刻对身后摆了摆手,独自跟了上去。 “哥哥,我现在就安排晚上的宴会,请哥哥一定要赏光啊。”孙婧说。 “孙秘书长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晚上我已经有约在先了。”王德商说,“我这次来北京,可不是随便逛逛的,我是事先计划好了的。” 副总林健此时,从他们身边绕过,向餐厅的卫生间方向走去。 “哥哥,既然你晚上有事,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们殡仪馆的迁建项目,还望哥哥多关照,帮我们一个忙。”孙婧说,“你们需要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敞开谈,只要能哥哥能把这个项目接过去,我会尽力为哥哥争取一些优惠。” 王德商摆了摆手,继续朝前走。 “孙秘书长啊,看来你是真不知情啊。”王德商说,“蓝河的殡仪馆迁建,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一件大事,一个大项目,可是对于我们德商集团来说,并不是一定要拿下来的。我不是说这个项目小,不值得,实在是阻力太大啊。” “哥哥这话是怎么说呢。”孙婧说,“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向市领导汇报,破除任何可能存在的阻力。” “你们的市委副书记杨重在蓝河干了多少年了?”王德商问。 孙婧心里格登一下,王德商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聊着聊着,他突然提起了市委副书记杨重?而且直呼他的名字,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成份。唉,看来这个殡仪馆迁建项目并没像想象得那么简单啊。 她估计杨重可能已经插手了这个项目,有某些方面给王德商出了难题,他这才知难而退,放弃了这个项目。 “杨重是蓝河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孙婧的口气非常平淡,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人家是领导,具体多少年我就说不清了,交集不多。” 孙婧把口气放得这么冷,主要是情绪受到了影响,王德商这样的大老板,如果没有什么把柄,是不会轻易提到某个领导的。 她和市委副书记杨重不仅非常熟悉,而且曾经过从甚密,连他的现任老婆,都是她的闺蜜,由她亲自介绍给杨重的。 孙婧有点不明白了,如果她不在民政局也罢,殡仪馆怎么样跟她毛关系没有,现在她已经调到了民政局,杨重也不是不知道,既然他插手了殡仪馆项目,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噢,这么说你对这位杨大人也不太感冒啊。”王德商的话更露骨了,就差没有直接开骂了。 “唉,现在基层做点事真难啊!”孙婧感叹道。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杨重介入了殡仪馆项目,而且引起了王德商的不满。 孙婧转念一想,自己来民政局时间不长,也许杨重是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对这个项目做了手脚,就算她到任了,他也没有办法改弦更张了? 很有这个可能! 不过有一点孙婧是很清楚的。王德商是三天前到达省城松江的,按原计划最晚昨天应该到达蓝河,开启殡仪馆项目洽谈,那么有一点是肯定的,王德商在三天前还对这个项目充满兴趣,态度发生转变只是最近一两天的事情。 “杨重这个人啊,我原来还真不认识,就这么一次,我就领教他了。”王德商说。 孙婧觉得有些为难,王德商说话蜻蜓点水,让她如坐云雾,进退两难。如果杨重真的插手这件事,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孙婧说:“哥哥,我是刚刚上任,对殡仪馆项目的调研了解可能存在缺欠,希望您给我一点时间,我再争取一下。” “你不要争取了。”王德商说,“杨重已经把殡仪馆新址的土地答应给别人了,而且已经开始履行手续了。这个项目你让我怎么接啊,我接了就砸到手里了。” “噢……”孙婧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简直太过分了,严文化曾经跟他提起过,说有两家本地开发商早就瞄着殡仪馆迁移项目,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孙婧忽然想起,刚刚被免职提前退休的老局长,难道他的退休也与这个殡仪馆项目有关?唉,那这个局面可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提名她担任民政局长肯定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主意,如果宫书记执意要提前换掉民政局的老局长,应该是已经察觉了杨重的这个小动作。 “哥哥,这样吧,我希望您有时间去蓝河看看,即使您不愿意接这个殡仪馆项目,肯定也会有别的项目适合您,咱不说别的部门,光我们民政系统就有好几个亟需上马的项目呢。” “再说,再说。”王德商对孙婧摆了摆手,“欢迎孙秘书长到上海去做客。” 孙婧目送王德商离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踌躇满志地来到北京,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王德商,没想到原来是内部阵营出了问题,王德商是迫不得已才退出的。 孙婧回到单间,脸色冷峻,屋里的几个部下静静地后退,谁也没有说话。 现在孙婧有一事不明,宫树仁安排她到民政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他事先知道杨重插手的殡仪馆项目,肯定会对他产生不满,发泄不满的方式多种多样,但以干部轮岗为名,免掉原民政局长,则是最轻松,最奏效的一种办法。 这么说,把殡仪馆迁移项目从杨重的手里夺回来,才是宫树仁启用她的真正动机。 孙婧吃过饭,回到房间里,立刻掏出了手机。 时间是下午一点钟,这个时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市委书记宫树仁应该午休呢,申一甲申大主任也应该在休息呢。 她在吃饭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殡仪馆迁移的事必须向市委书记宫树仁汇报,这样既可以探探他的口风,也可以了解一下他对这个项目的态度。只要她和宫树仁通上话,一切都都摆上桌面了。 等吧,再等半小时。孙婧麻木地坐在沙发上,一分一分挨着时间。 第702章 爱财又好色 孙婧想,要不要和杨重通个电话呢?不行,绝对不行。既然杨重没有给她打招呼,应该是在装糊涂,或者在等待她的献媚,如果她此时与杨重联系,就等于上了贼船,想下都难了。 如果杨重对她直接发话,就是不允许她与德商集团合作,她根本无法拒绝。 孙婧终于拿定了主意,趁着杨重还没功夫搭理她,她必须马上和市委书记宫树仁通上话,只要她得到了宫书记的指示,就算杨重再打电话来,她也可能委婉地拒绝了。 孙婧总算等到一点半了,申一甲的手机立刻就打通了。 “婧姐,你查岗呢,这么准时。”申一甲笑着说。 “申大主任,我哪敢查你的岗啊,我还想不想干了。”孙婧也笑了。 “这个时间打电话,肯定有事,孙秘书长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宫书记在不在,我有事要向他汇报。”孙婧说。 “唉哟,不巧啊,刚出去,上洗手间了。”申一甲问,“什么事啊,这么急,是我转告一下,还是你一会儿再打进来?” “殡仪馆移迁项目,我想请示一下。”孙婧说。 申一甲沉默片刻:“怎么,你向宫书记汇报殡仪馆的事,就不怕得罪杨重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孙婧反问道,“我要是怕得罪杨重,那就得得罪宫书记。我倒要看看,公理在谁的手里。” 申一甲呵呵笑了。他告诉孙婧,市委副书记杨重的秘书小穆和他都在常务秘书室,有一个本地开发商经常来找杨重,有时候杨重有客人,这个开发商就得在秘书室里等一会儿。他从穆秘书和开发商的片言只语里听出来了,这个开发商对八道墓地旁边的那块建设用地感兴趣。 孙婧没想到,杨书记不仅好色,还爱财呢。他藏在这么大的项目后面指手划脚,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 “那个开发商是谁啊?”孙婧问。 “尤大浩,你认识吗?”申一甲问。 “他啊,他也不是搞房地产的啊。”孙婧感觉有些意外。 “以前不是不等于现在不是嘛。”申一甲说,“等哪天我在机关混不下去了,我也去当开发商。先疏通一下银行的关系,再找两个工头,很快就能把架子搭起来。” “一甲,不是你打击你啊。”孙婧说,“你可不是那块料。”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申一甲显得很不服气。 “你胆子比开发商还大,而且你比开发商还能忽悠,你要是房地产,非把自己扔进去不可。”孙婧说。 “哈哈……”申一甲的忽然收住了,“领导,有事吗?” 孙婧的手一抖,完了,申一甲说话的声音太大,这是惊动了宫树仁啊。 “一甲,难得你笑得这么开心,我觉得奇怪,过来看一眼。”宫树仁的声音。 “孙秘书长,您真能开玩笑,领导来了,我直接把手机交给领导,有什么事,您直接和领导说吧。”申一甲似乎在对宫树仁说,“孙婧,孙秘书长,说有事要向您汇报,我让她等一会儿打进来,她不肯放电话,我们就闲聊了几句。” 孙婧听了,也咯咯地笑了。 “孙秘书长啊,找我有事吗?”宫树仁问题。 “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我在北京呢,要不就到你的办公室当面请教了。”孙婧说。 “在北京呢?你的动作挺快啊!没事,你说。”宫树仁愣了一下。 孙婧得到了宫树仁的开口令,便叭叭地说了起来。宫树仁在那边不停地“嗯”着,偶尔还问上一句。孙婧虽然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但也不可避免地说出了王德商这次放弃殡仪馆迁建项目的原因,土地成本太高,让王德商最后萌生了退意。 宫树仁对孙婧的话并不意外,口气也很平和。直到孙婧把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宫树仁终于呵呵笑了起来。 “孙秘书长啊,你说的这些事,我也了解个大概。”宫树仁说,“其实在你上任之前,这个项目就出现了一些苗头,所以市里果断地把王局长换掉了,让你来担这个重挑。” “谢谢领导信任,我真怕辜负了领导的一番苦心。”孙婧心里很得意,看来果真让她猜中了。 宫树仁对殡仪馆迁建项目还是比较了解的。她只提到了市里的领导,特意回避了杨重的名字,宫树仁似乎心领神会,也没有问她。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什么都知道。 这件事连宫树仁的秘书申一甲都知道了,宫书记可能不知道嘛。 “这事这么办。”宫树仁说,“这个项目蓝河老百姓非常关注,因为时间太紧了,没有时间大张旗鼓地招投标了,不行就把现在有意向开发商聚到一齐,搞一个小范围的竞标吧。可以发一个公告,不拘泥那些形式,谁愿意来还可以来,谁的条件好,就把这个项目给谁。你觉得怎么样?” “那太好了,那所以的事都可以拿到桌面上了。”孙婧说。 “王德商你一定要请过来,我要和他见个面,就算这个项目不给他,我们还有别的项目呢,也许甜头更多呢。”宫树仁说。 “我明白。”孙婧说。 有了市委书记宫树仁的指示,孙婧的心里敞亮多了。 王德商今天晚上有安排,明天晚上就离开北京了。只有明天中午的机会可以见他了,他如果明天的活动也安排完了呢? 不行,绝不能让王德商跑了。王德商不是晚上有宴请吗?那就安排她吃夜宵,无论如何也要把宫树仁的意思转达给他。 第二天傍晚,孙婧陪同王德商乘机离开北京,晚上十点钟到达蓝河民航机场。 孙婧万万没想到,市委书记宫树仁亲自到机场接机,还有望月楼宾馆陪王德商一行吃了夜宵。 第二天下午两点,在望月楼宾馆举行殡仪馆移迁项目恳谈会,会议邀请德商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王德商、大浩集团公司大浩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尤大浩、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杜海共同出席,市委副书记、市长牛立志、市委副书记杨重参加恳谈会。 孙婧作为项目招标方代表,主持了恳谈会。 孙婧的眼里不揉沙子,单从会议室里领导和企业家们的短暂交流就能看出来,市长牛立志倾向于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杜总,杨重则倾向于大浩公司的董事长尤大浩。 在这个场合,她亲自请来的德商集团老总王德商显得有点孤家寡人了。 几家企业在会议前上交了标书,内容当然是互相保密的。市长牛立志致完开场白,孙婧请在座的三位老板自由发言,可他们谁也不愿意先说。 孙婧无奈,只能采取第二套方案,抽签决定发言顺序了。 她万万没想到,王德商的点很背,竟然抽到第一个发言,另外两位老板的脸上立刻松弛多了,副书记杨重也乐不可支地向市长牛立志嘀咕了几句。 王德商倒是镇定自若,笑呵呵地说:“我觉得这个形式很好,大家坐下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生意成不成无所谓,只要体会一下这个公开公平的过程就是一种享受。” 王德商的开场白,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我们的标的和条件很清楚,都写在标书里了,我很少直接参加这种活动,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一会儿让我们的项目经理念一下就行了。我要说的是,殡仪馆是公益项目,只要政府能把土地让出来,我可以放弃在老馆的地皮。回报嘛,可以是其它的土地,也可以按蓝河的价格计算建设成本,由你们来给价,我决不还价。” “这个厉害。”市长牛立志嘀咕了一句,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们德商集团是第一次在蓝河搞开发,我信奉这样一个理念,有友谊做证,不赔就是赚!” 王德商的话虽然不多,但句句刺人心脏,天地开发公司的杜海先坐不住了。他起身来到牛立志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兄弟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杜海双手抱拳头,向王德商点了点头。 “这兄弟很爽快啊。”王德商呵呵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走向杜海。 杜海这一走,会议室里其实只剩下了王德商和尤大浩两个人。尤大浩见王德商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冲他点了点头。 “那我说一说?”尤大浩又把头转向了市委副书记杨重。 杨重阴着脸,没说什么。 尤大浩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光手里的材料就有七八份,厚厚的一摞。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了两页。 “我就不照稿念了,说点干货吧。”尤大浩说,“蓝河是我的家乡,能为家乡建设贡献力量,是我们大浩公司的无尚荣光。” 在众人的注视下,尤大浩把标书的重点叨咕了一遍,但最为敏感的土地和回报问题一直没说。 市委副书记杨重看了市长牛立志一眼:“老尤,我看你这个标书不用再念了,你就挑干货说说吧。” “不打无准备之仗嘛,这样也显得正规一些。”尤大浩放下了稿子,“好了,我不念了。这么说吧,我搞开发的实力可能不如德商集团,但我们也要对得起家乡父老。只要政府把那块老馆的地皮给我,其它的都由政府定。” 第703章 开房 我靠。孙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尤大浩很聪明,最重要的指标都没有落到纸上,原来是等着后发制人呢。 孙婧觉得,老馆一侧临山,地皮根本算不上金贵,还是王德商更老练一些,直接把老馆地皮放弃了,可是尤大浩竟然还惦记着那块地呢,她本以为他会揪住新馆的地皮不放呢,这样一比较,他的条件应该比王德商更优惠。 这时,门开了,申一甲端着拎着手包进来,然后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低着头沉默不语。 “一甲啊,宫书记来了?”牛立志大声说。 没等申一甲说话,宫树仁一脚迈进门里,“听说几个大老板都在这儿,蓝河发展有望了。” 宫树仁先是和近处的尤大浩握了握手,随后又紧走几步,来到王德商近前,与他紧紧地握手。 “希望我们能从新朋友变成老朋友。”宫树仁很快回到对面,挨着牛立志,在中间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不是三位吗?”宫树仁说,“那一位呢?” “那位弃权退出了。”牛立志的声音不大。 宫树仁点点头:“我今天来得晚,不知道刚才二位谈了些什么,王董事长,尤董事长,一位是老朋友,一位是新朋友,为了蓝河的民生事业坐到了一起,我代表市委表示衷心感谢。” 会议室里的人自发地鼓起掌来,宫树仁摆了摆手:“我原来准备坐今天晚上的飞机,去一趟南方,但因为殡仪馆迁建的事,老百姓很关注,我决定推迟自己的行程,等这件事有了结果再走。” “我要说的不多。”宫树仁说,“在坐的都是行家里手,说多了会被你们见笑。我要说的只有一点,今天上午啊,我拜访了几位蓝河的老领导,就殡仪馆建设向他们征求的意见,这些老领导虽然有不少问题啊都存在分歧,但有一点基本是一致的。” 会议室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宫树仁。 “那就是这次老馆只搞移迁,不搞拆迁,原址保留,以后机会成熟的时候,引进战略投资者,在那里上马新的产业项目。”宫树仁嘿嘿笑着,“我不知道二位的标书是怎么设计的,所以我必须先把这个事提出来,免得被大老板们误会,呵呵……” 孙婧不得不服气,市委书记宫树仁这幕编排得太巧妙了。 他见过王德商不假,但那是深夜见的,朱市长和杨书记都不知情。他本来就已经流露出对殡仪馆建设的戒心,却一直不肯说出来,而且采取干部调整轮岗调整的办法,拿掉了杨重的嫡系部队,熄灭了他的嚣张气焰。 为了今天出场,他又托口征求了市级老干部的意见,轻松而又无奈地把自己摘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个,让开发和建设经验丰富的德商集团王德商上位,把刚刚扩张做房地产开发的尤大浩挤下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无可挑剔。 “立志市长,杨重书记,你们的意见呢?”宫树仁往两边瞅了瞅。 “我非常赞同。”市长牛立志说。 “我没意见。”市委副书记杨重说。 “那咱们就作为一个原则确定下来。”宫树仁说,“两位大老板,具体的协商我就不参与了,我是个门外汉,在这里也是给二位添乱,让二位觉得不自在。” 王德商并没有说什么,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尤大浩。 尤大浩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嘿嘿笑声,不停地点头。 “一甲啊,你安排一下,晚上我宴请各位,无论什么结果,无论花落谁家,我们都应该庆祝一下。”宫树仁站了起来。 尤大浩摆了摆手:“谢谢书记,我晚上就不参加了。闺女明天走,晚上在一起吃个饭。” “你可以把闺女找来嘛。”宫树仁说,“大家一起为她送行。” “不劳驾领导了。”尤大浩说。 王德商起身向宫树仁走来,宫树仁迎了过去。 “宫书记,总部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顶多还能呆一个小时,然后就要去机场了。”王德商握着宫树仁的手,“如果蓝河真的需要我,我会把业务骨干留下,后续的事情,我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系,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随时飞过来。” “太遗憾了!”宫树仁连连摇头,对不远处的申一甲招了招手。 申一甲正坐在后排的边椅上看热闹,宫树仁一招手,他就站了起来,很快来到他的近前。 “你马上联系下接待办,给德商集团的客人每个备一套特产。”宫树仁说,“直接送到机场去。” “好。”申一甲点了点头,立刻出了会议室。 其实申一甲在会议室一直在留心观察着市委副书记杨重,原因很简单,面前的这场似是而非的标招会,很可能是特意给杨重看的。他心里很得意,从来没看过杨重如此强颜欢笑,他在旁边看得真过瘾啊。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正在书记办公室隔壁的书记秘书室,突然发现了一个样子很怪异的信封,信封上满是浅浅的卡通图案背景,显得很柔美,他一看便知,这是一封年轻女子的来信,上面有几个规规矩矩的小字:宫树仁亲启。 申一甲轻轻捏了捏那个信封,随手打开了,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两页稿纸,上面是娟秀的小字,写得满满的。落款是一个叫左丽的女子。 申一甲立刻被信上的内容吸引了,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这是一封举报信,被举报人竟然是市委副书记杨重,内容主要是控诉杨重在外地非法**的事,举报人则是一件叫。 新鲜。申一甲咧嘴笑了,想不到啊,杨重口味很重啊,像他这个级别,要想搞几个女人,简直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犯得着在外地花钱找女人吗? 申一甲拿着两页纸,翻过来调过去,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他觉得好笑,这封信不像是诬告啊,杨重难道真的这么不忌口吗? 要是在往常,像看到这种无聊的信件,他一般会立刻甩出去,然后塞进碎纸机就结了,可是今天他并不想善罢甘休。 想不到啊,杨重还有今天,那个颐指气使的市委副书记杨重,还有落到他手里的时候。 申一甲的得意只在瞬间。 这种信能给宫书记看吗?那不是明摆着挑拨市委正副职矛盾嘛。就算宫书记看到这封信又给怎么样?杨重的职务是省里任命的,宫书记顶多提醒杨重几句,又能把他怎么样? 申一甲从心里反感杨重,表面上却装得像孙子似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小秘书,就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顶多博宫树仁一笑而已。 想到这里,申一甲顺手把信甩到了一边,接着处理其它信件和材料。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申一甲又把那封信拿了起来,重新看了下去。这封信如果交到宫树仁手里,估计不会有什么响动,可是它如果出现在上级领导的桌面上,那杨重可就要交待了。 他看到信的最后,对着上面留的一个电话号码发起呆来,这个电话难道真的是举报人的电话吗?要想把这件事干得漂亮一些,有必要和这个举报人通个话,鼓动她投送更多的举报信,到了那时候,杨重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电话里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语气嗲嗲的:“哪位哥啊,大白天就给我打电话?” “我是蓝河市委的,我们接到了你发来的一封举报信,想向你核实一下具体内容。”申一甲说。 “好啊!”对面的女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事情是这样的。 上个礼拜,市委副书记杨重带领办公室的几名领导干部,到省内兄弟地市学习考察,最后一站是离开蓝河最近的清林市。这天晚上十点钟,左丽刚送走一拨客人,正在歌厅楼上的宾馆里看电视,忽然接到了前台服务员电话,让她马上去接待客人。 左丽来到包房,发现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已经有姑娘陪了,另一个稍微年长、干部模样的人,正在低头吃一块西瓜。 “过来!”杨重扔到手里的西瓜,用纸巾擦了擦手,一把把左丽揽进怀里。 左丽一看,这两个人很有实力啊,茶几上摆着红酒,还有水果、干果什么的。她立刻猜到今天晚上又有大鱼了。 “陪老子唱一个。”杨重指了指麦克风。 左丽拿过两个麦克风,交给杨重一个,杨重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左丽觉得很无趣,这样唱歌意思不大,还不如来点实惠的。她轻轻凑到杨重的耳边:“哥,我想吃棒棒糖……” “可以啊,老子的棒棒糖可甜了呢,今晚管够。”杨重说着,扔掉麦克风,把左丽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摸的。 左丽轻轻推开杨重:“哥哥啊,你想让人家看我表演啊?还是跟我上楼吧,楼上有的是地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杨重一听,对同伴摆了摆手,拉起左丽就走。 “哥,你轻点儿……”左丽妖冶地笑着,在杨重的身上摸了一把。 “走,老子今天要给你**。”杨重说。 左丽挽着杨重的胳膊,从暗道上了楼。 第704章 嫖价没谈妥 左丽把杨重领到了顶楼一个大房间,进了屋还没等站稳呢,就被杨重紧紧抱住。左丽在杨重的怀里踢腾着双腿,让他快把她放下来。 杨重把左丽扔到床上,在她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把:“自己把衣服脱了,全脱光,一件都不要剩。” 左丽向杨重伸出手:“老板,你是不是先把帐结了,本姑娘陪你尽情地玩玩。” 杨重站在床边脱着衣服:“还能黄了你的钱不成,老板现在有情绪,你先把我伺候舒服了,剩下了一切都好说。” “老板就是大方。”左丽向杨重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老板没有异议吧?” “这么贵?”杨重开始扒左丽的衣服。 “本姑娘活好啊。”左丽啊,“贵有贵的价值。” “银行就是老子开的,还能黄了你的钱不成。”杨重一身酒气,身体有些摇晃。 左丽经常接待酒后寻欢作乐的客人,自然对他见怪不怪了。当然,如果谁要是办完事又不付钱,想离开这里并不容易。电梯间对面就是一个保安室,表面是维持秩序的,实际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占了便宜还不想付钱的老赖。 左丽变着花样伺候了杨重两个多小时,杨重终于消停了。 趁着杨重迷糊的功夫,左丽偷偷摸了摸杨重甩在一边的外套,除了一部手机,什么都没找到。 左丽心想可能被杨重骗了,他的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卡夹什么的,他离开的时候怎么付款呢? 左丽无奈,只好把他的手机藏了起来。这个手机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如果杨重一会儿耍赖的话,只能把这部手机扣下来了。 左丽很快把杨重叫醒了,因为他这样睡着,不仅没有任何收益,而且会耽误她的时间,有这等时间,她可以去再接一个客人了。 她估计杨重可能喝得太多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走,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打。 她抓住杨重的胳膊,向他捻着两个手指头。 杨重笑了笑:“下楼吧,我的钱不在身上。” 左丽立刻明白了,杨重是和另一个人来的,他的钱如果不是在那个人身上,可能要由另一个人来付。 两个人回到刚才唱歌的那间包房,里面的客人已经换了。 杨重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我的手机呢?” 左丽说:“老板,手机我为您保存着,你付了钱,我就把手机还给你。” “你这小丫头片子,我杨某还能欠你钱怎么的,你要不信,就去蓝河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杨重。”杨重说。 左丽这才知道,自己服务了一晚上的客人原来叫杨重,是蓝河市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板果真是个爽快人。”左丽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杨重。 杨重接过手机,随即接通电话:“你在哪儿呢?” 左丽不知道接电话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杨重举着手机往外就走,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老板,老板,你等一等。”左丽说,“你还没有结帐呢。” 杨重并不理她,仍然匆匆往外走。 左丽没别的办法,只好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杨重停了下来。 “老板还没结账呢,不能就这么走了。”左丽说。 “我的人已经在前台结账了,你去前台问好了。”杨重推了左丽一把。 左丽跟着杨重匆匆来到一楼。前台结账也不是不可以,可在那里结帐也和先和她对帐啊。如果没有对帐的话,客人最多能付她一千块钱,还要被抽走五百,她就只剩五百块钱了。 杨重到了一楼,停都没停,直接走向出口,陪他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拦住了左丽。 左丽眼巴巴看着杨重出了门,只好跟着这个男人来到前台。 没等左丽和收银员对帐,收银员就冲左丽笑了笑:“小丽,你的小费已经付完了。” “噢。”左丽笑了笑,看来她多虑了,人家已经把费付完了。 那个男子向左丽摆了摆手,匆匆出了门。 左丽等服务台前的一个陌生的结了帐,便向收银员伸出了手掌。 收银员取出五百元钱,递给左丽,左丽一看就傻眼了。看来收银员只收了杨重一千元,还少了两千元,一晚上要死要活的,白忙活了。 左丽追出门去,一气找了二十多台车,根本没有杨重的影子。 “妈的,让这个老嫖客跑了。”左丽气坏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自称杨重的人,多亏她用心记下了杨重的名字,否则这笔帐还真没法算了。他估计杨重的名字肯定是真的,因为他当时喝了不少酒,而且对他不屑一顾,满不在乎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出入风月场的老手。 左丽虽然去过蓝河,在那里的歌厅、宾馆卖过一年笑,但对那里并不熟悉。她最后决定,决不能便宜了杨重这个老家伙,一定要让他出点丑不可。他通过蓝河的一个姐妹打听了一下,那里果真有一个叫杨重的人,还是蓝河的市委副书记。她这才写了一封告状信,目的就是窝囊窝囊杨重。 申一甲听左丽说了足有十分钟。 他之所以这么耐心地听下去,主要是想听听杨重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这件事的性质十分恶劣,如果传出来,对杨重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可让他为难的是,这个消息搞不好要从他这里传出去,这是他非常不愿意看到的。这事要是传出去,杨重倒了还好,要是他没倒,倒霉的就不是杨重,而是他了。 “小妹啊,我很同情你。”申一甲说,“你这封信,我可以替你转交,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提到的人是蓝河的一个市级领导干部,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啊,我说这话不是不负责任,而且怀疑你这么做,到底能不能达到效果。”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左丽说,“我一定要这个杨重难看。” “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市里没有什么处理权限。”申一甲说,“如果你把这样的信寄到省纪检委,或者省委组织部,那样可能才会有效果。” “噢,那我就寄,我决不能便宜了他。”左丽说。 “我可没有让你寄啊,我只是一个假设,觉得只有那样做,你的想法才不会落空。”申一甲又把话收了回来,“万一杨重知道左丽在告她,去和她讲和呢,她要是把他扔出来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我知道你只是一个假设,我不会把你卖了的。”左丽说,“我求求你了,你还是把我那封信,交给你们蓝河的老大行不行?” “这个嘛,一般来说,我只负责处理一些工作的上往来信件。一般这种信件都是由市纪检委来受理的,你要是不肯回头的话,不妨把信寄到那里试试。”申一甲说,“当然,你还得告诉他们,你都把信寄到哪里了,如果他们不受理的话,你会怎么样,把后果告诉他们。” “我知道怎么办了,谢谢你。”左丽说,“您贵姓?” “我……我姓吴。”申一甲不想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左丽,那样也许会省去很多罗烂,“这封信我试试吧,如果蓝河的老大有时间,我会想办法把这封信转交给他,但只有这一封信肯定不行。”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会按照你说的地方,把信都寄出去。”左丽说。 申一甲挂断手机,心里异常兴奋。 他想不到市委副书记杨重也会有这么一天,只要这个叫左丽的风尘女子把信寄到省里去,他的命运就会发生戏剧性的逆转。 这个叫左丽的女子写来的这封信要不要交给市委书记宫树仁呢?当然要交。如果说他在与左丽通话之前真的有点犹豫,但在与她通话之后,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现在不交不行了。如果宫树仁从省里或者别的地方知道了这件事,会在第一时间把他找去,问他接到这封信没有。 那时候,他就对这件事负有隐瞒不报的责任了。 下午两点钟,申一甲拿着这封信,敲开了市委书记宫树仁的办公室,来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前。 宫树仁瞄了申一甲一眼:“什么事?一甲。” “我上午收到了一封举报信。”申一甲说。 “举报信你直接交纪检委好了,正常走程序。”宫树仁说。 “这封信涉及到市级领导,我觉得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应该向您汇报一下。”申一甲说着,把信递了过去 “涉及谁啊?”宫树仁凝视着申一甲。 “杨书记!”申一甲答道。 宫树仁闻言二话没说,立刻从信封里取出那封信,低着头看了起来。 “这丢人都丢到外边去了。”宫树仁自言自语着,“一甲,你先别走,等我把信看完。” “好的。”申一甲盯着宫树仁的双手,如果宫书记不让他走,一般是有话要说。他有一点紧张,宫树仁会不会让他把这封扔进碎纸机呢。 “这上面有手机号。”宫树仁说,“你向对方核实的没有?这个号码是不是确有其人?如果这个号是假的,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封诬告信?” “我打过电话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申一甲说,“是一个年轻女子。” 第705章 女友原来是小三 宫树仁点了点头:“这么说,杨重确实去了那种地方,这个女的有证据没有?” 宫树仁的立刻提醒了申一甲,对啊,那个叫左丽的女子到底有没有证据啊,如果她没有什么证据,杨重又死活不承认,死无对证的事,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啊。 “这个我还真没问,我只能了解一下情况,并没有什么权力。”申一甲说,“不过,这个叫左丽的女子可能也给省里写了信,听她的意思,这件事不算完。” “呵,杨重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宫树仁说,“如果这个女的真的给省里写了举报信,那神仙也保不了他了。” 申一甲听宫树仁这么说,心里很得意,看来自己没白费心思,宫书记正像他想像的那些,对这件事真实性和传播范围很关心。表面上看,宫书记似乎对杨重很关心,对事件的后果很担心,但申一甲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宫树仁的一种姿态罢了。他可能更关心,如果受理了这件事,会不会激化他与杨重之间矛盾,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既能让这封举报信发挥应有的作用,又显得他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 “这件事这么办。”宫树仁说,“你先把这封信的复印件交给我,然后换个信封,就是那种老百姓用的非常普通的信封,把信寄到市纪检委去。这件事还是从头走程序,让更专业的同志去处理吧。” 宫树仁说完,把那封信扔了回来。 “好的,我这就去办。”申一甲说。 “杨重那边,还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吧?”宫树仁忽然问了一句。 “他不知道。”申一甲正要往外走,听到宫树仁的话,又停下脚步。 “你注意保密,毕竟小穆和你在一个办公室。”宫树仁说,“如果让杨重同志知道了这件事,我们都会很被动。” “我明白。”申一甲说,“您放心吧,我现在就全当根本就没有收到过这封信。” 宫树仁笑了笑:“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们早晚会知道的,但决不是现在。” 申一甲出了宫树仁办公室,心里乐坏了。这就怪不得他了,面对这种棘手的问题,宫树仁还能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反正他是想不出来了。 一周以后的星期二,市委常务秘书室来了两个中年男子,进了屋就问申一甲:“杨重来没来?” 杨重的秘书穆阳站起身来:“我是杨书记的秘书,请问二位是哪个单位的,找杨书记什么事?” 前面的男子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穆阳面前晃了晃:“杨重在不在?” “在在……啊杨……杨书记就在办公室呢。”从来没结巴的穆阳突然结巴起来。 “领我们去见杨重。”那个男子说。 穆阳很快就回来了,进了屋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前,神色不安地看着申一甲。 “穆秘书怎么了?”申一甲猜出了两个人的来头,却不肯点破。 “啊,没怎么。”穆阳说。 “刚才这两个人是哪儿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也没见过吧?”申一甲问。 “省纪检委的。”穆阳的声音很低。 “噢,你不要多想,也许是有什么事,要向杨书记了解情况呢。”申一甲装做漫长经心的样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推门出来了。 市委书记宫树仁正在办公室接待客人,要不要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呢?不好,那样会走漏消息的。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找杨重干什么,决不能轻举妄动。 申一甲正站在门口犹豫去不去见宫树仁,忽然看见杨重办公室的门开了,杨重第一个从门里走出来,刚那进去的那两个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申一甲只好装做去宫书记办公室的样子,对迎面而来的杨重笑了笑:“领导好。” 杨重就像根本没听到似的,从他的身边经过。 申一甲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杨重在常务秘书室门口停下来,对里面的穆阳说了一句什么,申一甲并没有听见。 还没等申一甲缓过神来,杨重就转身走走楼梯口,很快消失了。 申一甲几步跑回了常务秘书室,见穆阳正对着门口发呆。 “穆书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见那两个人把杨书记带走了。”申一甲问。 “好像情况不太好。”穆阳说,“杨书记刚才只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告诉他夫人,说他公出了。” “真的公出了吗?”申一甲明知故问。 穆阳摇头:“不可能。” “那就是出什么事了。市委副书记跟着两个陌生人走了,宫书记还不知道呢,你是不是应该马上向宫书记汇报啊?”申一甲问。 “嗯,我这就去向宫书记汇报。”穆阳说着,慌张地离开了常务秘书室。 接下来的几天,杨重一直没有来上班,穆阳消失两天之后,又回来上班了。他带回来的消息,正在申一甲期望的,市委副书记杨重被双规。 星期天上午,市委书记宫树仁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由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宣布了对蓝河市委副书记的免职决定,省纪委的一位室主任同时宣布了对杨重违纪行为进行立案处理的决定。 令申一甲意外的是,与杨重同时被免职和双规的还有团市委副书记杨莹莹。一个让人尴尬的消息在干部中间传开了,团市委副书记杨莹莹根本不是杨重的什么所谓的侄女,而是他的小情人。 这个消息不禁让申一甲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杨莹莹真的不是杨重的亲侄女,多亏他当年没有和她走到一起,否则他可就成了全市上下的笑柄了。他也觉得奇怪呢,一个是市委副书记,一个是他的侄女,也不符合干部任用的规矩啊,所以肯定有不少人当初就知道,杨莹莹并不是杨重的侄女。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相信了杨莹莹呢?唉,看来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人动了感情,那就会立刻变成瞎子、聋子啊。 以前,申一甲去食堂的时候有时还能看到杨莹莹,有时还会打个招呼,可是自从杨重和杨莹莹双双被免职之后,他一直没有看到杨莹莹的身影,她那台经常停放在市委大院里的白色轿车也再没有出现过。 终于有一天,申一甲去侧楼找赵玉珏,路过团市委的楼层,特意多走了几步,想去看一看杨莹莹。 申一甲直接去了团委办公室,问里面正在打字的女干部说:“咱们团委的杨莹莹来上班了吗?” 那个女干部先是瞥了申一甲一眼,继而露出了妩媚的笑容:“申主任,快请进。” 申一甲吓了一跳,对方竟然叫他申主任,唉,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还是几年前接待办的那个兼职团委书记呢。 “不客气,不客气。”申一甲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女干部莞尔一笑:“申主任是要找杨莹莹吗?” 申一甲笑着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否认了。 “杨莹莹辞职了。”女干部说。 “辞职了?”申一甲太意外了,杨莹莹竟然辞职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再说以杨莹莹的性格,不应该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啊。 “我……我没听错吧?”申一甲笑道。 “杨莹莹被免职以后,就一直没来上班。”女干部说,“中间倒是来过两次,一次是听取处理决定,还有一次是过来收拾东西。” 看来杨莹莹辞职是真的了,她辞了职,下一步去干什么呢?总不会在家里喝西北风吧?她还要生活啊。 申一甲向屋里巡视了一圈:“没事,没事,我是路过这里,随便问问。” “申主任请坐啊。”女干部说。 “不坐了,我还有事。”申一甲当即向女干部告辞。 女干部把申一甲送到门口,眼看就要出门了,他有点不甘心,什么信息也没得到,自己就这样走了?不行,还得问问她,她比知道得比他多。 申一甲回过头:“杨莹莹现在在蓝河吗?还是去了外地?” “好像没去外地吧?听别人说,前两天还看到她了呢。”女干部说。 唉,问也白问,杨莹莹既然已经辞职了,就和团市委没有什么关系了。申一甲离开团委办公室,心里很失落,曾经多么春风得意的杨莹莹,怎么就这样离开了?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申一甲顺着楼梯上了楼,来到纪检委的楼层,很快打听到了赵玉珏的办公室。 不是他想来见赵玉珏,是昨天又给他打了电话。她在电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事情明摆着,她有点着急了,话里话外在试探他与赵玉珏接触了没有。他被逼无奈,只能上来找赵玉珏了,赵玉珏现在已经是纪检委的室主任了,给她打电话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咚咚咚……”申一甲的敲门声规规矩矩、富有节奏。 “请进!”里面传来赵玉珏的声音。 申一甲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哟,申主任,稀客啊。”赵玉珏虽然并不像申一甲想象得那样冷淡,但话里也暗藏杀机。 第706章 撞见妻子暧昧 “申主任快请坐。”孙婧向申一甲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变转身来到洗手盆前,对着镜子照了照,一只手理了理头发,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领口。 申一甲看着赵玉珏,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自己者容嘛,赵玉珏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至少说明她的心里还真把他当回事了。 申一甲在沙发上坐下来,心里非常得意。 他这种得意只持续了三秒钟,赵玉珏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只口红,对申一甲晃了晃:“申主任稍等我一下,我们一会儿要开会,我简单收拾一下。” 申一甲尴尬了,赶情赵玉珏不是因为他来了,才去镜子臭美的,原来她马上就要去开会了,这不是要对他下逐客令吧?看来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几点的会啊?”申一甲问。 赵玉珏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来得及,还有二十分钟呢。”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二十分钟能干什么啊,再说她开会总得提前去一会儿吧,这样一算赵玉珏在办公室的时间,也就剩下十分钟了。这么点时间扯扯闲篇,拉几句家常还行,唠正事根本不够。 “申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赵玉珏在唇上涂了几下,就转过身来,来到申一甲面前。 “没事没事,我过来办点事,顺道看看你。”申一甲说。 “顺道看看我?你就不怕让嫂子知道了,回家挠你啊?”赵玉珏说。 申一甲被赵玉珏噎得直瞪眼,这小女子嘴下真不留情啊!对付她几句吧,他是来找她说小话的,不对付她几句吧,她恐怕会得寸进尺。好在办公室没有别人,他就算丢失的话,也丢不到哪里去。 “赵主任,你认识梦幻娱乐城的姚云龙吗?”申一甲估计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抓紧时间说明来意,否则就白来了。好不容易才逮到赵玉珏,这次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赵玉珏并没有立刻回答申一甲,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桌面,直到所桌面整理好了,才不咸不淡地说:“认识是认识,不过好像没有你熟啊。” 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和姚云龙沾点亲戚。” “什么?你和姚云经沾点亲戚?你怎么可能跟他沾点亲戚呢?”赵玉珏闻言站了起来,“你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亲戚?” 申一甲嘿嘿一笑,赵玉珏这不是难为他嘛,他和姚云龙什么关系也没有啊,不过是市政府副秘书长、民政局女局长孙婧的前夫罢了。 既然赵玉珏已经这么问她了,他怎么也得把话圆过去啊:“这个姚云龙吧,是我外婆的妹妹的表妹的女儿的父亲。” “哈哈……”赵玉珏的笑声极具穿透力,“你饶了这么大的弯,那不就是你表姨的丈夫嘛,那么说你还得管姚云龙叫姨父?” 申一甲被赵玉珏吓了一激灵,这小女子反映挺快啊,他本来想把她饶进去呢,没想到反过来将了他一车。 “可以这么说吧。”申一甲说。 “没想到民政局长孙婧是你姨。”赵玉珏说。 申一甲点头道:“按辈儿是这么论。” “要是不按辈呢?”赵玉珏说,“你们的年龄可能差不多少吧,孙婧可是蓝河有名的四朵金花啊。” 赵玉珏什么意思啊?难道他会怀疑他和孙婧的关系不成?申一甲说:“不按辈就简单了,那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唉呀,申主任,我发现你们家族基因很强大啊,不是当领导,就是当老板,真是让我等老百姓望尘莫及啊!”赵玉珏绕过桌子,往前走了几步,“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可能要失礼了,我得去开会了。” 申一甲离开了纪检委,心里这个窝火啊,今天事没办成,反倒让赵玉珏挖苦了一顿,太不划算了。 这样跟孙婧没法交待啊,孙婧可是很信任他的,他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掉过链子。申一甲回到秘书室,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可怎么办?他已经在孙婧面前夸下海口,姚云龙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一个礼拜,申一甲每天都会抽时间给赵玉珏的一个电话,问问她在不在办公室,如果在的话,他就再过来了趟,对赵玉珏实话实话。 可是赵玉珏一次机会都没给他,不是说不在单位,就是开会呢,不是现在正忙着,就是现在不方便。 “申主任,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不用再跑一趟了。”赵玉珏几乎每次都这么说。 申一甲没辙了,终于向赵玉珏说了实话。 “赵主任,你在检察院工作过,姚云龙的事能不能给帮个忙,给我捎个话,让检察院撤诉吧!” 赵玉珏的回答让申一甲难堪:“申主任,就算孙婧是你姨,可她与姚云龙都离婚了,你这是操得哪门子闲心啊?就算为姚云龙说情,也应该是孙婧出面,轮不到你站出来啊。” 赵玉珏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申一甲还真不好解释。 赵玉珏不会不知道,如果孙婧出面为姚云龙说情,那就违犯组织纪律了,就算他们已经离婚了,但他们毕竟有一个共同养育的女儿啊。以赵玉珏的个性,不倒打一耙才怪呢。虽然他假装是孙婧的亲戚,但因为不是什么亲属,就算赵玉珏想搞他,理由也不那么充分。 “我不是贱嘛。”申一甲说,“这事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申主任,这事我还真说不上话。”赵玉珏说,“不是我搪塞你,姚云龙在蓝河也是个有点身份的人物了,他又是干部子弟,他自己都没有办法,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赵玉珏,妹,亲妹,帮个忙。”申一甲说,“我不会忘了你,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唉。”赵玉珏叹了口气,“想不到申主任也要求到我的时候,你真是让我为难了。” 申一甲知道赵玉珏在装腔作势,故意拿捏造了,可他有什么办法,现在他不是求着她了嘛。 “申主任,你是书记秘书,又是市委办副主任,按理说你说话比我好使。你要是跟检察长打个招呼,这还算个事吗?我真有点为难了,我说话没有什么力度啊。”赵玉珏说,“这样吧,我找机会试试,但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也不能着急。” “好好,先谢谢你。”申一甲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问。” 申一甲给赵玉珏打完电话,心总算放下来了。既然赵玉珏答应帮他过问一下姚云龙的事,应该不会是忽悠他。 申一甲期待赵玉珏能早点给他回信,那样他对孙婧能有所交待了。可是一周过去了,赵玉珏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不想给打电话了,也不想催她,如果赵玉珏有了结果,不论是什么结果,应该有回音的,既然没有回音,应该还没有结果。 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赵玉珏还是没有回音,申一甲基本对赵玉珏失望了,如果这么长时间,她还没给他回音,只有一个结果,要么她根本就没有帮他,要么,她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申一甲还没法向孙婧解释,因为孙婧已经明确对他说过,不用他再帮忙了。他要是再向她解释,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申一甲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孙婧通话了,姚云龙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他也不是很清楚。 这天他陪宫书记参加一个饭局,饭局结束比较晚,司机李新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时,已经是快十点了。 他着急回家看看闺女怎么样了,一路走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楼下。他隐隐约约看见,楼下的单元门前有两个身影在晃动。心想现在这小年轻也真是,在外面亲热还不够,还跑到家门口亲热起来了,把单元门还给挡住了,一点也不注意影响。 申一甲估计,应该是男青年送女青年回家,亲热几下就会走了。他放慢脚步,想等两个人分开再过去。可是他等了一会儿,那两个影子仍然粘在一起,没有分开的意思,就有些不耐烦了。 不等了,申一甲故意加重的脚步,朝单元门走去。 申一甲借着月光,见两个人忘情地抱在一起,根本没有意识到申一甲的到来。申一甲无奈,只好轻轻咳了一声。 面前的两个人终于分开了,那个男的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没说什么。那个女的转过头来,吓了申一甲一跳,这不是姜玉慧嘛。 “一甲,我肚子疼。”姜玉慧的声音。 姜震东的话音刚落,那个男的慌忙松开了姜玉慧,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申一甲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理都没理这惊慌的男人,拉了一下姜玉慧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肚子疼。”姜玉慧说。 申一甲回身想问问那个男的,不想他已经走了很远了。算了,不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申一甲立刻拉开门,进了单元门,姜玉慧跟在了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申一甲有一种不详细的预感,姜玉慧和刚才离开的男的有问题。 第707章 当王八的感觉 申一甲亲眼见妻子姜玉慧和别人男人搂在一起,却并不相信她和这个男人怎么样了。可能姜玉慧真的是肚子疼,这个男的不过是表示一下关心罢了,而且刚才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其实到底抱没抱在一起,他也没看着。 他只看到姜玉慧与这个男人离得特别近。 申一甲的自信还在于,他现在不仅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还是市委办主任,前程似锦,机会无限,刚才离开的这个男人肯定不如他,姜玉慧怎么可能和一个不如他的男人搞出什么事来呢。 申一甲开了房门,保姆正抱着他的女儿申佳在屋里转圈呢。这是姜玉慧和保姆约好的,如果她晚上没有回来吃饭的话,保姆最好在她回来之前把孩子抱起来,她要和孩子亲热亲热。 姜玉慧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抱女儿,而是拉住了申一甲的胳膊,让他给她找点药吃。 申一甲直接进了卧室,去给姜玉慧找药,又给她倒好水,递到了她的手里。 他看着姜玉慧的眼睛,姜玉慧根本就不看他,从他手里接过药,当着他的面把药送进了肚子里。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申一甲往旁边躲一躲。 “慧儿,你的肚子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申一甲问。 姜玉慧把杯子还给申一甲,走向保姆:“吃饭的时候就开始疼了,我实在挺不住了,就打个招呼回来了。” 申一甲心里嘀咕,这是挺不住了才回来,她要是能挺住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姜玉慧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人家生了孩子,整天惦记着孩子,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她到好,孩子出生还不到半年呢,她就出去吃饭,虽然说不用她喂奶,但她毕竟是孩子的亲妈啊。 “妮妮,妈的心肝宝贝,过来,让妈好好稀罕稀罕。”姜玉慧接过了保姆手里的孩子,轻轻贴了贴脸,要在沙发上坐下来。 可是申妮并不听话,伸出双手用力地往外挣着,撇嘴哭出声来。 申一甲忙脱了外套,从姜玉慧的手里接过妮妮,妮妮立刻不哭了。 申一甲抱着妮妮刚要转身,忽然发现姜玉慧的耳唇下面有一块红色的吻痕。他的血压忽地上来了,眼睛盯着姜玉慧刚要发作,只见她妩媚地对他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申一甲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姜玉慧直接去了洗手间,从里面把门关上了。申一甲跟着她来到洗手间门口中,轻轻拍着妮妮。去洗手间,是姜玉慧回来的习惯动作,几乎每天晚上回来,脱下外套,第一件事是就上洗手间,申一甲已经习已为常了。 申一甲侧耳听了听,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和保姆简单聊了几句,保姆去孩子房收拾房间去了。他抱着妮妮坐在沙发上,想等姜玉慧从洗手间出来,看清楚了她耳唇下面的那块红印,再跟她理论。 姜玉慧在洗手间里呆的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然,嘴轻轻地咧着。 “嗯,难受。”姜玉慧嘀咕了一句,理都没理申一甲,转身进了卧室。 申一甲没有跟进去,保姆正在收拾房间,他这个时候不可能把孩子交给她。如果他抱着孩子去卧室,万一姜玉慧的嗓门高一点,很可能吓着孩子。 申一甲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也许姜玉慧在楼下真的和那个男的怎么样了。否则不会上来以后,一直回避他。尤其是她的耳朵下面有个明显的印记,姜玉慧要想马上处理掉,将非常困难。 申一甲尽量把事情往好了想,也许那不是吻痕,而是他看错了呢,也许是她不小心碰到了那里,所以才留下了痕迹。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个吻痕真的是那个男人干的,也许是他故意占姜玉慧的便宜,姜玉慧并没想和他怎么样呢。 申一甲抱着孩子想了一会儿,保姆从孩子房出来了。他把孩子交给保姆,就直接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转了一圈又出来了,探头往孩子房里看了一眼,从外面轻轻关上了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他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快十点半了, 申一甲进了卧室,见姜玉慧已经脱掉衣服上床,钻进了被窝里,面朝里一动不动。这就是姜玉慧平常睡觉的姿势,如果她对床上生活没有想法,就会摆这个姿势睡觉。 申一甲很扫兴,姜玉慧这个姿势,正在好耳朵下在那块红色印压在了下面,除非她翻过身来,否则他今天晚上就别想看到那块像是吻妆的印记了。 申一甲来到床前,轻轻拍了拍姜玉慧:“小慧,怎么样,好点没有。” “别动我,我难受。”姜玉慧说。 “不行我们就去医院吧。”申一甲说。 “不去,我困了。”姜玉慧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申一甲洗漱了一番,心里却很别扭。如果是平常的话,姜玉慧回家以后的这些举动也许很正常,可是就因为有了那块红色印记,他就觉得一切都不正常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申一甲已经拿定了主意,今天晚上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就算姜玉慧耳朵下面的印记真的是吻痕,她要是死活不承认的话,他什么招也没有。 看来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了,今天晚上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否则这件事可能永远也弄不清了。如果他今晚沉住气,只要认真观察她几天,她早晚会有破绽的。 申一甲尽管这么想,可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脱衣上床,却没有马上熄灯。如果这时候姜玉慧转过身来多好,他就能看清她的脖子上的那块印记了。姜玉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让申一甲无计可施,他总不能把她拉起来,拿个放大镜,认认真真地看看她的耳朵下面吧。 睡觉。申一甲随手关了掉,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醒来的时候,姜玉慧已经起床了。 他麻利地穿好衣服,出了卧室,推开浴室的门看了看,发现姜玉慧在浴室里洗澡呢。 “小慧,感觉怎么样?”申一甲问。 “好了,没事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进了卧室,站在水帘外,看了看姜玉慧的脖子。 姜玉慧笑吟吟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洗澡啊?” 姜玉慧的话有调侃的意思,申一甲却笑不起来。他的眼睛在姜玉慧的脸上游移着,却没有找到他想看的那个吻痕。 “想洗吗?”姜玉慧问,“想洗就过来一起洗吧,时间还来得及。” 申一甲摇了摇头:“你洗吧,我去做饭了。” 申一甲这一天过得很不痛快。 昨天晚上他明明亲眼看到了姜玉慧颈部的吻痕,早晨起来却消失了,他要寻找的证据没有了。他没有盘问姜玉慧,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乖乖地做了早饭,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出了门。 直到这时,申一甲还是不相信,姜玉慧真的会和别的男人狗扯连环吗?他的答案是不应该。没有证据,他不好直接确定自己的怀疑,更不想因此而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姜玉慧一连几天都很消停,晚上没有在外面吃饭,回来得也很早,申一甲回到家里时,她早都到家了。 他一直对姜玉慧晚归存有介蒂,她怀孕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在外面吃饭已经不喝酒了,可是生完孩子之后,她像是要补偿自己似的,又端起了酒杯,经常满嘴酒气地回到家里。申一甲对此也能理解,毕竟姜玉慧怀孕期间戒了酒,与原来的朋友也疏远了,生了孩子以后,她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姜玉慧的脖子会出现吻痕。 怀疑归怀疑,不信是不信,申一甲虽然表面上对姜玉慧一如既往,实际上却变得敏感而小心。除了那个消失的吻痕以外,申一甲并没有发现其它任何姜玉慧出轨的线索。 怎么才能知道姜玉慧到底背没背着他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呢?申一甲很苦恼。自己现在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每天都要以领导为中心,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要想放下自己的工作,去查找姜玉慧搞男人的蛛丝马迹非常困难。 就这样选择信任姜玉慧,对她的行迹听之任之?申一甲又很不甘心。 他听说蓝河有一家婚姻调查公司,专门进行夫妻忠贞度调查,好像就在河滨路的律师事务所附近。 申一甲周末的时间去河滨路了一趟,结果他只看到了几家律师事务所,根本没找到什么婚调公司。 他心有不甘,最后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这家律师事务所没有收发室,进去就是一条横向在走廊。申一甲正在东张西望,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找谁啊?” 申一甲回过身来,发现一个长者正对他微笑。他这才发现原来收发室设在大门的对面。 “我……想问一下,附近是不是有一家婚姻调查公司啊?”申一甲问。 长者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忙上前拉住申一甲的胳膊:“你跟我走,我跟你说。” 第708章 婚探出手 长者领着申一甲进了收发室,神秘兮兮的把门关上。申一甲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看来有门啊,这个看收发的一定知道那个婚姻调查公司在哪儿。 “你坐,你坐。”长者对申一甲非常客气。 “大叔,看来你一定知道。”申一甲的口气非常温柔。 “你是不是要找婚探啊?”长发问。 申一甲深深地点头,看来这看收发的还挺内行呢。 “那什么,我现在就领你去找老板,你们谈。”长者忽然凑到申一甲的近前,放低声音说,“有件事咱们得说清楚,你能不能对老板说,你是我介绍来的?” 申一甲笑了,原来如此啊,这老头估计是不忙白活忙,要弄点中介费花。可以理解,市场经济了嘛,人家给他提供了信息,赚点小费也是应该的。 “没问题,只要你能领我去见这个婚探公司的老板,我一定说是你把我介绍来的。”申一甲说。 长者忽然伸出一只手,冲申一甲晃了晃:“呵呵,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啊,我领你见婚探公司老板,你能不能赏两个小费啊?” “没问题。”申一甲掏出一张大钞,拍在长者的手里。 长者收了钞,对申一甲招了招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长者领着申一甲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话,就开门进去了。申一甲这才明白,原来长者说的所谓婚探公司,就是这栋楼里啊。 这是一间三十平米大的办公室,屋里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室,旁边是一套沙发茶几组合。 “于经理,我给您带来一位客人。”长者说,“要搞婚调的。” 于经理的看了申一甲一眼:“好啊,快请坐,有什么要求,咱们慢慢谈。” 这位于经理四十出头,看上去精明干练。申一甲试探性地与他聊了几句,这才确定自己总算找对了人。原来这个婚探公司是这个律师事务所的内设机构,只不过对外不挂牌子罢了。于经理不仅是这家婚探公司的老板,同时也是这家律师事务所的创办人和负责人。 “我要调查我老婆。”申一甲说,“我怀疑他最近与某个男人关系不正常,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切实可靠的证据。” “好啊,你把你老婆的工作单位,地址,你知道的人际关系,在蓝河的活动范围都告诉我,我们保证为你保密。”于经理把一张价目表递了过来,“你的身份信息也要如实地告诉我们,然后交一半的定金,你就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我的身份可以保密吗?”申一甲接过了价目表。 “你的工作可以保密,身份要保密嘛就比较难了,你还得出具能证明你和被调查人的关系的证据,比如结婚证啦,身份证啦什么的,其他的我们不想知道。”于经理说。 申一甲认真地看起了价目表,这个婚探公司的服务项目还挺全呢,不仅有调查配偶行踪、接触人这样比较常规的项目,甚至对方的身份、住址、配偶等也在调查范围内。虽然价格有点贵,但还不算离谱。 “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申一甲从包里拿出身份证,结婚证,推到于经理面前。 “你要认为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一份协议。”于经理解释说,协议的主要内容是双方都有为对方保密的义务,同时对调查的时间、结果和费用等事项进行约定。 申一甲签完了协议,付了定金,于经理找来了一个姓何的年轻人。 “申老板,这位就是你的项目主办何事理,你们要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以便随时沟通情况。”于经理说。 申一甲与何事理握了握手:“礼托了,老弟。” 申一甲离开婚探公司的时候,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姜玉慧到底有没有问题,很快就地有结果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顺利,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何事理那面却没有提供任何答案。何事理似乎并没有闲着,今天打电话问问这个,明天打电话问问那个,只要能说的,申一甲全都告诉了他。 这一个月姜玉慧也消停多了,明显减少了晚归的整数,就算在外面喝酒,也没有以前喝得多了。 眼看冬天就要到了,申一甲心里很着急,如果入了冬,人家出门的欲望就淡了,再想寻找姜玉慧的证据难度就大多了。 以申一甲的判断,只有在婚控公司缺乏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近乎停滞的局面。 申一甲给何事理打了一个电话:“我那事进展怎么样了?” “不好说。”何事理说,“你老婆白天在单位基本不出来,出来的话也就是吃个午饭,这段时间晚归的时候不多,所以很难拿到证据。再等等吧。” “中午出来吃饭?”申一甲向何事理确认。 “是啊,她中午出来吃饭的时间比晚上要多。”何事理说。 这个申一甲倒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姜玉慧晚上晚归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他没有想到,她又时间挪到了中午。中午的时间非常有限,充其量也就那一个半小时,再加上路上的时间,可能就剩下一个小时了。 “她中午都和什么人一起吃饭啊?”申一甲问。 “那不一定,有时候是三四个人,有时候是六七个人,还有时候两三个人。”何事理说。 申一甲“噢”了一声,其实中午出来吃个饭也很正常,不愿意在食堂吃嘛,出来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再说姜玉慧又没有单独和男人吃饭,应该没有什么事。 可就在这时何事理又说话了:“我怀疑她和那个接他的司机关系有点问题,但又没有什么证据。” “司机?不太可能。”申一甲笑了,怎么可能呢,姜玉慧眼光再低,也不会和一个司机怎么样。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就没跟你说。”何事理说。 按照何事理的说法,姜玉慧出去吃饭的时候,经常由这个司机开着车一台黑色轿车去接她,吃完饭再把他送回来。有时候,司机还拉着姜玉慧再去接别人,然后一起去饭店吃饭。 申一甲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司机到底是不是司机,他和姜玉慧有没有单独接触的机会。 “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司机吗?”申一甲问。 “老兄,你真问着了。”何事理说,“其实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我昨天才调查清楚。” “什么情况?”申一甲问。 何事理告诉申一甲,这个司机原来是财政局的一个保安,后来调到了发改委当上了科长,他的家庭条件好像不错,那台轿车不是单位的,而是他个人的。 “科长?不太可能。”申一甲又笑了,姜玉慧怎么可能背叛自己这个副处级的老公,和一个科级干部如何如何呢,简直太荒唐了。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再说他们没有作案现场,也没有作案时间啊,只要他们到了一起,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何事理说。 “回头你把姜玉慧接触的人给我拉个名单。”申一甲说,“然后用手机给我发过来。” “好的好的。”何事理说。 何事理很快就把名单发过来了,申一甲看了名单,上面的人以财会干部为主,多数人他都认识,有的还在一起吃过饭。有一些不认识的,一看名字就是女的,倒是有两个男人他不认识,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 这两个男人一个叫肖亮,一个叫周大辉。一个四十岁,一个三十六岁。那个叫周大辉的是区财政局局长,这个肖亮就是何事理说的那个发改财务科科长。 申一甲又让何事理把肖亮和周大辉的照片发过来,照片很快就发过来了。一个是大高个,长得很英俊,身体也很有型,另一个短粗胖,而且是秃顶。申一甲的心一抖,这个大高个倒很符合姜玉慧的审美,而且又是区财政局长,虽然不算多么有权,但在一个区里应该也算是实权人物了。 很不幸,何事理发来短信告诉申一甲,那个秃面的才是区财政局长周大辉,那个大高个是发改委的财务科长肖亮。 申一甲立刻给何事理回了一条短信:放弃那个秃顶的周大辉,主要盯发改委的财务科长肖亮。 “明白。”何事理只回了两个字。 申一甲不是故意找姜玉慧的麻烦,她和肖亮在一起鬼混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啊!好色是人的通病,姜玉慧也不例外,她又爱喝个酒,酒乱性,色迷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把持不住,被人家给上了。那种时候对方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感觉如何。 姜玉慧家庭条件好,并不缺钱花,所以她为钱和男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这并不排除她喜欢经济条件更好一点的男性。如果这么想,她和肖亮的可能性就大了。虽然他过去只是一个保安,现在也只是一个科长,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她和他勾搭到一起啊。 人的欲望,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啊。现在不是申一甲非要怀疑这个肖亮,而是姜玉慧并没有接触更多可疑的男人。 第709章 出轨现形 一个星期过去了,婚探何事理一点动静都没有,申一甲有点沉不住气了。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礼拜姜玉慧两次晚归,虽然回家不是太晚,但那也叫晚哪啊。至于中午,姜玉慧肯定也不会闲着,不可能一直没有和外界接触,更不能只和女人接触,为什么何事理就没有任何反馈呢? 这天中午,申一甲闲着没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立刻给何事理打了一个电话。 何事理接电话的速度可以称为神速了,基本上手机号码刚发射,那边就接听了。 “兄弟,干什么呢?”申一甲问。 何事理的声音很小:“我在外面呢,跟踪姜玉慧呢。” “发现什么新线索没有?”申一甲问。 “不好意思,没有发现任何新线索,还是过去那一套。”何事理说,“你再确认一下,你老婆真的有外遇吗?你的根据是什么?” 申一甲的心顿时凉了,这个电话白打了,何事理那边没有什么新发现。 “我这不是怀疑嘛。”申一甲说,“就算我没有人脏具获,但那脖子上的红印怎么解释?你觉得吧你倒是很敬业的,就是方向还有一点偏差,我也再想想,我们过会再联系吧。” 申一甲挂断手机,站在那里发呆,如果何事理说没有什么新线索,就等于说,姜玉慧和肖亮之间没有什么亲密或者可疑的举动。也许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不对啊,姜玉慧并没有接触别人啊。 晚上六点钟,申一甲陪市委书记宫树仁去望月楼接待客人,他吃了饭,就坐在餐厅外的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 这时何事理打来了电话。 “老弟,什么事?”申一甲问。 “老板,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见个面。”何事理说。 申一甲为难了,这个时间他根本出不去啊,要是宫书记找他有事,发现他不在,那就麻烦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脱不开身,等我抽出时间吧,咱哥俩好好喝两杯,不论我的事最有没有结果,我都不会忘记你。”申一甲说。 何事理嘿嘿笑了,笑得申一甲直发毛。 “老板,我不是找酒喝,而是有一种情况,我觉得比较奇怪,想向你汇报一下。”何事理说。 申一甲一听,这是有情况啊!就算他现在出不去,也应该找时间去会会这个敬业的小婚探啊。 “晚一点行不行,我现在实在脱不开身。”申一甲问。 “行,只要你有时间,什么时候都行,今天姜玉慧已经回家了,我有的是时间。”何事理说。 晚上九点多钟,申一甲和何事理在小区门口见面了,两个人找了去一家很有名的烧烤店,要了一拎啤酒。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算不算新的线索。”何事理说。 “你说说看。”申一甲说,“我们一起分析一下。” 何事理与申一甲干了一杯,说了起来。 这个礼拜,姜玉慧见过何事理两次,一次是中午,一次是晚上,时间间隔三天。说起来也巧了,另一个叫周大辉的,也过姜玉慧两次,只不过两天挨着。何事理现在特别注意这两个人,发现他们的相同之处是都开着车,不同之处是去接姜玉珏的时候,肖亮要把车开到财政局的地下车库,周大辉则把车开到财政局的院里。 何事理记得很清楚,这两个人以前也是这样去接姜玉珏。 只要有车接,姜玉慧一般不会开车出来,车被开到饭店,往往会寄存在那里,肖亮和周大辉都不会把车开回去,而是叫出租车把姜玉慧送回家,或者送回单位。 这说明这两个男人还是很注意交通安全的,姜玉慧则更在意自己的安危。 “这有什么问题吗?”申一甲问。 “是啊,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何事理说。 申一甲想了想:“这个肖亮以前是财政局的保安是吧?那他去财政局的地下车库也很正常,他熟悉地形,又熟悉那里的保安,把车开到地下车库也很正常,那个周大辉就没有这个条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申一甲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说,肖亮去地下车库的这段时间,脱离了你的视线?” 何事理默默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单位的车库能干什么啊?也干不了什么啊!申一甲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事理告诉申一甲,姜玉慧与那个周大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始终没有逃离他的视线,姜玉慧和肖亮呢,也没有逃离他的视线,但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财政局的地下车库。 “你去过财政局的地下车库吗?”申一甲问。 “没去过,去也没用,不让进。”何事理说,“我已经打听过了,除了财政局的职工的车,都不准进入,肖亮因为原来是财政局的职工,再加上他和保安都很熟悉,所以进出很随便。” 申一甲倒是去过财政局的车库,还是姜玉慧拉他去的,好像是她要回单位取什么东西。他并没有发现那个车库有什么特别的,里面的面积虽然不小,但因为上楼的通道离开出入口比较近,多数人都不愿意把车停在里面,而是喜欢放在出入口这边的车位上。 申一甲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大脑里蹦了出来。 “兄弟,肖亮的那台车是什么玻璃?”申一甲问。 “茶玻璃。”何事理说,“除了里面开灯,要不什么看不到。” 申一甲的耳朵里传来一种细而尖的叫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里弥漫着,难道……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 申一甲分析,肖亮把车开进车库里,有好几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要经过车库上楼,他把车开到车库里,其实就是想少走几步路,要亲自上楼去接姜玉慧。一种可能是姜玉慧习惯于从地下车库离开单位,肖亮只是去车库接她而已。还有一种可能是车库里可能有什么机关,肖亮并没有上楼,而是去了那个暗设的机关,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晚上十一点钟,申一甲醉薰薰地回到了家里,其实他并没有喝多少酒,因为晚上已经吃过饭了,也没有有什么食欲。 自从发现姜玉慧脖子上的吻痕之后,申一甲晚归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他发现家对他似乎变得朦胧了。姜玉珏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却没有一点困意。 在事情没有查明真相之前,申一甲不想打草惊蛇。可是不打草惊蛇又无法接近肖亮,他很担心查明真相以后,证明姜玉慧无辜的,那样他会不好意思面对她。他更担心真相查明以后,证明姜玉慧真的出轨了,那就不是如何面对姜玉慧的问题了。 申一甲很想去财政局的地下车库看一看,肖亮到底在车库里搞什么鬼,可是现在财政局的很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就是市委书记宫树仁的秘书,他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车库,简直太难了。 就算他去了车库,又能有什么收获呢?他根本不知道肖亮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车库里,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接姜玉慧出去吃饭。所以,这件事还得交给何事理去办,只不过他要为何事理创造一点方便条件罢了。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背着姜玉慧给财政局的常务副局长打了一个电话。扯了几句闲篇之后,他抛出了主题:“王局长,我有个朋友,家就在财政局附近,他虽然有车,却没有车库,能不能在财政局的地下车库里借一个车位,等他买了车库,就不麻烦你们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么点小忙不算事。你把车号给我吧,我马上交待一下。”王局长说。 申一甲顿时心花怒放,太棒了,这回何大婚探就可以自由出入财政局地下车库了,肖亮与姜玉慧的的盲区就没有了。申一甲把肖亮的车号的车号报给了王局长,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这几天,申一甲的心里高度紧张。 他既希望何事理马到成功,抓个姜玉慧与肖亮通奸的现形,又不希望他们之间真的存在那种关系。那样丑可就出大了,他一个市委办副主任,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丢得起这种人啊! 这几天,何事理每天中午和晚上下班时间在财政局地下车库蹲守,只要肖亮出现在车库里,立刻就会被他发现,肖亮和姜玉慧的关系是否正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申一甲原来急于知道姜玉慧是否真的背叛了他,现在又突然不着急了,他慢慢地体味着自己心态,才发现他是担心自己的预感在不经意间就会变成现实。 这天晚上,申一甲送宫书记回到家里,司机李新调转车头,刚要往回走,申一甲就接到了何事理的电话。 申一甲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机接通了。 李新在开车,申一甲不想泄露个人隐私,只轻轻地喂了一声。 “老板,我给你发一组照片过去,你认真看一看吧。” “什么照片?”申一甲一愣。 “姜玉慧和肖亮在一起的照片。”何事理的声音很淡定。 第710章 神秘的车震 申一甲的心跳突然加速,何事理的口气非常淡定,淡定的让透不过气来。如果他拿到了姜玉慧和肖亮的照片,又这么郑重其事地打电话过来,说明他手里的照片应该不是普通的照片。 “我现在刚回到所里,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马上过来一趟吧。”何事理说,“如果你没有时间,我就给你送过去。” “我去吧。”申一甲估计,问题的可能很严重,否则何事理不会这么着急,非要把照片给他。 他在街上叫了一辆车,一路来不及细想什么,就到达了离河滨不远的那个律师事务所。 申一甲进了楼,与收发员打了招呼,匆匆上了二楼,来到了与何事理约好的那间办公室里。 何事理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交给申一甲。 申一甲拿起手机看了看,原来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姜玉慧。她正在开一个轿车的车门,从车里可以看到,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如此而已。 “就这个?”申一甲问。 “你接着翻,后面还有。”何事理提醒申一甲。 申一甲翻动着手机键,一页一页看了下去。 这是一个连环镜头,如果把这些照片接起来,就是姜玉慧在车库里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离开原地,驶出车库的画面,这辆轿车在一家饭店旁边停下来,姜玉慧和一个高个男子先后下车,进了这家饭店。然后就是两个人在饭店的一个单间里就餐的镜头,好像是何事理在服务员送餐时拍下的。单间里面,两个人并肩而坐,有说有笑的样子。 申一甲有点失望。 何事理虽然拍到了姜玉慧和肖亮单独吃饭的场面,可是这能证明什么呢?根本证明不了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啊,顶多算是暧昧。 “还有别的吗?”申一甲问。 何事理摇头:“没有了。” “你要用这些照片告诉我什么?”申一甲说。 “我要告诉你的是,姜玉慧和肖亮在这个地下车库里整好呆了五十分钟上。”何事理说。 “噢!”申一甲拍了拍脑门,惊叫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何事理一直抓不到姜玉慧出轨的证据呢,原来这两个人地单位的地下车库里搞车震呢!简直太有想象力了。 何事理这么一说,申一甲倒冷静下来。这是他早就应该想到的画面,只不过何事理拿出来晚了一些,如果何事理说的是真的,他基本可以给姜玉慧定性了,她到现在仍然在和这个肖亮来往。 “大哥,你想开点……”何事理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 何事理已经在财政局地下室蹲守近一个礼拜了,这是第一次撞到姜玉慧和肖亮在车库里出现。肖亮的车停得很靠里,离开进楼的入楼很远,离车库的出入口更远,小车到达这里还有穿过一段狭长的通道,与这边的车辆隔着两根粗大的粗大的水泥柱子,一般车主都不会愿意把车停在那里。 何事理这么说的意图相当明显,无非是在告诉申一甲,肖亮能把车开到财政局的地下车库里,而且开到那么深的地方,就是要和姜玉慧在车里幽会的。肖亮在那里当过保安,那里的保安和收发员认识他和他的车,所以他在那里和姜玉慧车震,基本没有任何风险。 “这些照片你要不要?不要我就删了。”何事理说。 申一甲一愣,这个问题有点突然,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如果拿着这些照片对找姜玉慧对质,她会承认吗?根本不会。 因为照片上看不出什么,照片上的画面,不过就是一个过去的同事,接姜玉慧去吃个饭而已,怎么看也看不出两个人在搞车震。关键问题是何事理无法拍出那辆黑色轿车停靠在那里的时间。 “这些照片你删除吧。”申一甲说。 “删了?我花了整整一个礼拜才拍到这些照片,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让我删了?”何事理显然有点不高兴。 “我知道你很辛苦。那你就再保留几天吧。”申一甲说,“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说。” “老板,你教给我的任务,我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吧?这么狡猾的两个人,你要让我拍到他们在床上的镜头,实在对不起,我真没有那个本事。”何事理说。 “虽然我们在合同里有约定,一定要抓住现形,但我承认,的确有点难为你了。”申一甲说,“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基本完成任务了,只是稍微有一点遗憾而已。” “那你再回去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有。”何事理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满足你。” 申一甲回到家里,完全是另一种心情。 无奈、绝望、伤感,笼罩了他的心。 姜玉慧正倚着洗衣间的门框与保姆聊天,看到申一甲回来了,淡淡一笑:“申大主任,天天这么忙啊,你就不能早回来一会儿,陪我吃个饭,逛个街,或者看个电影什么的?” 申一甲径直走进客厅,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我这工作,你也不是不知道,天天围着领导屁股转,根本没有自己时间。” 申一甲觉得奇怪,自己对姜玉慧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现在虽然握着有力的证据,但这个证据还是不到火候,他必须沉住气,否则就前功尽气了。 “今天有点累了,我得去洗个澡。”申一甲脱了外套,去浴室打开了热水器。 “申一甲,你去年就跟我打保票,说今年一定会买房子,可是现在一年又要过去了,别说房子了,我连个卫生间都没看着。”姜玉慧显得理直气壮。 申一甲被姜玉慧一下捅到了软肋,姜玉慧并没有冤枉他,他今年的确没有买到房子,但这不能完全怪他啊,要怪也应该怪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杜海。杜海去年口口声声答应他,今天入秋卖给他一套高折扣的房子,可是一年过去了,那个楼盘现在只起了地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工呢。 申一甲有点怀疑,他和姜玉慧还有买新房的那一天吗?如果证实了姜玉慧婚内出轨,他还有可能和她过吗?他不愿再想下去。 “小慧,你觉得我是永远没房子住的人吗?”申一甲说,“我好歹也是一个领导干部,好饭不怕晚,没错的。” “等你好饭不怕晚吧,到时候,我都成了黄脸婆,就是住上黄金屋又有什么意思。”姜玉慧说。 “慧儿,我觉得你也不是那么物质的人啊,你要是真的物质,当初也不会选择嫁给我是吧?”申一甲说。 “你不是领导秘书嘛!”姜玉慧说,“你不懂,我这叫感情投资,你要不是看你是领导秘书,以后会有一定的发展前途,我要不是看你是一支原始股,有一定的投资潜力,你以为我会嫁你吗?” “怪不得你会把自家的房子给我住呢。”申一甲不想再跟姜玉慧聊下去了,没兴趣。 他回到卧室里,三下五除二脱去了外套内衣,只穿一个短裤进了浴室。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愿意面对姜玉慧,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对她发作。 现在躲进浴室,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姜玉慧忽然拉开了浴室门,探进头来瞅了瞅:“申主任今天很勤快啊,回到家里就进浴室,今天是中了哪门子邪了啊?” 申一甲闻到浴室里有一股香水的味道,墙上还有未干的水珠,不用说,姜玉慧刚才已经用过浴室了。 申一甲翻着珠回想起来,姜玉慧今天如果和肖亮搞了车震,晚上回家就洗澡也算正常,她也怕他闻出她身上男人的味道啊。 他忽拉一下想起来了,姜玉慧一般是晚上入睡前洗澡的,像这种回家就钻进浴室的日子,应该就是她在外面与男人厮乱的日子。 原来如此啊,表面看来很让人不解的一件事情,一旦有了理由,就忽然变得那么简单了。姜玉慧结婚几个月以后,就有回家就洗澡的习惯,这个习惯在她怀疑五六个月以后消失了,女儿过了百天以后,她的这个习惯又回来了。 那是不是可以说,姜玉珏与肖亮保持这种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们结婚已经不久就已经开始了。或者说在他们结婚之前,姜玉慧就与肖亮有这种关系,只不过因为他和姜玉珏结婚而中止的一个时期。 申一甲不愿意再想下去。 他随手调低了水温,告诫自己要理智一些,冷静一些,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遗恨终生。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也许姜玉慧在财政局地下车库里与肖亮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对一的聊天?申一甲又生出一丝侥幸心理。 他真想在这浴室里多呆一会儿,等姜玉慧上床上、睡觉了再出去。他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申一甲自问,下一步怎么办?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活着,必须搞清楚姜玉慧到底和肖亮是什么关系,如果他真的怀疑他们的关系不正常,也应该拿到铁一样证据,只有那样,才会让姜玉慧心服口服。 可是怎样才能拿到这个证据呢?他顿时变得愁眉不展。 第711章 狗都比你有贞操 申一甲洗完了澡,顿觉神清气爽。他又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会儿,估计姜玉慧应该没什么精神了,这才出了浴室,去卧室换了一套睡衣。 姜玉慧正坐在床上看电视,见申一甲进来,立刻来了精神,又冲他念叨起来。 “你瞧瞧,到处都是你的衣服,光西服就能开个商店了。”姜玉慧说,“你的皮鞋盒子摞在一起,都能盖栋楼了,你干脆别买房子了,你买什么房子啊买房子,你住鞋盒子里得了。” 申一甲本来不想和姜玉慧说话,可是看她得理不饶人的劲头,牙根又开始痒痒了。 “姜玉慧啊,姜玉慧,你说话别不讲良心。我西服多,皮鞋多不假,可是你说说,哪一件西服是你买的?哪一双皮鞋是你买的?你不用多,这些大品牌的西服和皮鞋你给我选出两样来,说这是我给你买的,你拿出一件,我赔你十件,怎么样?”申一甲叉着腰跟姜玉慧叫号。 姜玉慧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嘴里哼了一声。 “你衣服多不假,那都是人家送的,人家订做的,没花你一分钱是不是?”申一甲说,“再说了,那化妆品我给你往家里也没少拿吧。你那梳妆柜下面装满了化妆品,我的大书柜也快被你改造成梳妆柜了,里面也全是装的你的化妆品吧?还有你的被褥啊,毯子啊,枕头啊,有多少不是我拿回来的?啊,还有你那两个笔记本电脑,好几个平板都是哪来的?你那最新款的手机,都是哪儿来的?” “你往回拿不应该啊?那又不是你买的,是人家送你的,你是说我不该用吗?”姜玉慧歪着脑袋说。 “行行行,我可没心情跟你在这里斗嘴。”申一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要是在平时,申一甲说话的口气可能会更耐心些,可能今天他发现自己突然变得没有耐心了。 “用你个破手机,破电脑你就记住了,你住着我的房子,你怎么给忘了呢?”姜玉慧怒了,从床上蹦下来,来到了申一甲的近前,像一只斗鸡一样,对着他的脸。 申一甲笑了,笑得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要是在以前,他会把姜玉慧拦腰抱起来,扔到床上,然后剥开她的衣服,可是他今天根本没有这个心情。 “对不起,今天没功夫陪你了。”申一甲说,“我得弄个材料,你自己先睡吧。” “弄个材料,弄个材料,比他妈弄个小妞都来脉,一天天的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领导身后,我操,连狗都比你有贞操,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 “行,狗比我有贞操,我在你面前装大尾巴狼,行了吧,你满足了吧?”申一甲觉得姜玉慧今天很好玩,是不是他不搞她一下,她很不舒服啊?可是他现在对她有一种生理上的反感,一种难以言表的恶心。在没有证实她的德性以前,他想好好静一下,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申一甲不支声了,沉默往往意味着让步。 姜玉慧像个占了便宜似的,冲他哼一声,扭扭达达回卧室去了,很快关掉了卧室灯。 保姆从孩子房里探出头来:“小老弟,你们别吵了,再吵孩子该醒了。” 申一甲冲保姆轻轻摆手,做息事宁人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材料要写,那是在骗姜玉慧呢,他是真的想静一静。 他在沙发上坐了没有几分钟,大脑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不能让姜玉慧这样嚣张下去,一定要揭开她的画皮,让她露出本来面目。 抓她现形!申一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必须抓她现形,让她口服心服! 可是抓姜玉慧的现形太难了,他毕竟不是何事理啊!何事理已经被他安排到财政局的地下车库了,他一个市委书记的秘书,不可能也去那里蹲坑啊。 不去蹲坑,就没有办法抓住姜玉慧,没有抓住她,她就不会承认自己出轨,而且有打草惊蛇的嫌疑,以后再抓她就很难了。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不论是肖亮还是姜玉慧,都有着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如果他们真的是在地下车库幽会和车震,足见他们动了很多心思,下了很大的功夫。 申一甲去了洗手间,打开了手盆的水龙头,然后接通了何事理的手机。 “老板,还没睡呢?”何事理问。 “老弟,你估计下一次在车库见面,应该在什么日子?”申一甲问。 “这个,这个不好说。”何事理说,“我只知道上一次是应该有一个礼拜了吧,具体哪天我忘了。” “上一次肖亮在车库里呆了多少时间?”申一甲问。 “时间不短。”何事理说,“但我不知道他是一直在车库里,还是从车库上楼了。” “今天是礼拜四。”申一甲说,“姜玉慧这个人做事很有计划,周期性也很强,我估计啊,他们下一次在车库见面,很可能是在下个礼拜四。” “老板啊,你这不是要抢我饭碗嘛。”何事理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上一次在车库见面肯定不是星期五,因为上个星期五姜玉慧回家早,我也回家给老爸过生日去了。那就是说,不是礼拜三,就是礼拜四,你等等,我看看我的工作日记吧。” 申一甲觉得很新奇,何事理还有工作日记呢,怎么没听他说过呢。 何事理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说话了:“没错,上个星期四,肖亮去了财政局车库,很长时间才出来,车里拉着姜玉慧,两个人去了西餐厅。你周五打通了财政局的关系,我当天晚上就可以去车库存车了,但是我没去,因为要回家给老人生日,碰巧姜玉慧也走得早。” “我明白了,谢谢老弟,你真的很称职。”申一甲说,“我们现在就说好吧,下个周四,我做你的车,去地下车库。你再辛苦一下好不好?费用我另付。” “没问题。费用也不用再付了。”何事理说,“干我们这一些的,顾客满意是宗旨,没有信誉,就没法干了。” “有你这句话,我交下你这个朋友了。”申一甲说。 “不过我有点担心,如果他们提前见面怎么办?”何事理说,“我自己在那里的话,也只能拍几张照片,我干不了别的啊,我总不能过去把他们从车里拽出来吧?” 申一甲和何事理商定,从周一开始,何事理继续去地下车库蹲守,不过估计肖亮应该不会出现,到了礼拜四,申一甲藏在车里,与何事理一起去地下车库碰碰运气。 申一甲和何事理通完话,心里不再堵了。 他不想再去卧室了,一个白天刚刚和别人男人性交过的女人,晚上怎么可以投入他的怀抱呢。和姜玉慧躺在一张床上,他在生理上很难接受。 不过,如果他不上床的话,姜玉慧很可能会起疑心,下一步的行动很可能会失败。唉,真是太纠结了。 那就等姜玉慧睡沉了再上床?好像也不行,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把他弄醒,那时候什么都晚了。还有一种可能,如果姜玉慧的欲望在他这里得到了满足,周四与肖亮幽会的概率就会降低。 有了,装感冒!那样他就有了不上床的理由,至少一个礼拜应该没有问题。 申一甲想到这里,立刻来到卧室,把姜玉慧叫醒了。 “你的材料弄完了吗?”姜玉慧问。 “慧儿,情况不妙,我可能要感冒。”申一甲捂着嘴说,“看来我得在沙发上呆两天了。” “那你去次卧室睡吧,你要把我感冒了,孩子也跑不了。”姜玉慧打了个呵欠。 成功!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礼拜一开始,何事理连续在地下车库蹲守了三个中午,三个晚上,肖亮果真没有去接姜玉慧,姜玉慧都是自己开车走的,其中有一次是那个叫周大辉的在财政局停车场等她,一起去参加了一个聚会。 礼拜四的下午,申一甲提前向市委书记宫树仁请个假,说是给一个同学送行,晚上就不送领导回家了,宫树仁爽快地答应了他,还给他拿了两瓶茅台酒。 下午四点半钟,何事理如约来市委大楼接申一甲,然后开车去了财政局地下车库。何事理在车库里找好了停车位,离开肖亮停车的位置更近了一些。 申一甲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今天的运气也不知道怎么样。 何事理又挪了一下汽车,最后熄了火。 申一甲刚要开车门,就被何事理拉住了:“别动别动,肖亮的车来了。” 申一甲顺着何事理的目光望去,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甩了一个弯,缓缓朝这边驶来。 “今天真是老天开眼啊。”申一甲说,“看来真有好戏看了。” “老板,我看你不像抓自己的老婆啊,好像抓别人的老婆呢?”何事理歪着脑袋,目光有点怪异。 “那小子探头往这边看呢,会不会发现我们啊?”申一甲问,“那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不会不会,这个位置平常总有车。”何事理说,“算这小子今天倒霉。” 第712章 理性捉奸 申一甲担心被肖亮发现,捉奸的再被奸夫捉了,那可就太被动了。还好,何大婚探的车窗全都贴了膜,就算肖亮从旁边经过,也不会看到车里的他。 肖亮放慢了车速,缓缓向里面开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申一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车里的气氛有一点压抑。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肖亮的车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申一甲从何事理手里接过强光手电:“这东西管用吗?” “不到万不得已,这把手电不能用。”何事理说,“除非我们有了十足的把握,准备破釜沉舟了。” “你把手机准备好,到时候给我拍一些照片,如果这两人提上裤子不认帐,我们就白来了。”申一甲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断有人从楼上下来,以各种姿态走向自己的车,地下车库里热闹起来。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车库里的车哗哗走了一大片,一度热闹的车库又冷清下来。 何事理的手放在申一甲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申一甲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的抖动。 “老板,你不会后悔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何事理说。 “后悔倒不后悔,我就是觉得挺无聊。”申一甲说,“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还会干这个。” “你不后悔就好。”何事理说,“那你得有点耐心,姜玉慧不会马上出现。我估计她得等车全走了,才会现身。” “为什么?”申一甲问。 “那样安全啊。”何事理说。 “那不一定,姜玉慧这个人,你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城府。”申一甲说,“有城府的是这个姓肖的。” “这个姓肖的是个泡妞老手,我不知道姜玉慧为什么会看上他。”何事理无奈地摇头。 在何事理的眼里,这个肖亮除了身体有型,形象尚佳,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夺人之处,他的起点不过是一个财政局的保安,能调出来当个科长,应该是有一点背景,不过他的背景也不会强到哪里去,要不当初也不会当上保安。 “她来了。”何事理向申一甲点了点头,“果真让你给说中了。” 申一甲抬头望去,见姜玉慧拐出电梯间,旁若无人地朝这边走来。 申一甲下意识地把头低下来,生怕被姜玉慧看到。他也知道这个动作是多余的,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再次抬起头,姜玉慧已经从旁边过去了,留给他一个亭亭背影。 姜玉慧忽然转过头来,向这辆车看了一眼,这一刻,申一甲的魂都飞了。 “你放心吧,她看不到什么。”何事理说,“我的车和工具都是专业的。” 姜玉慧双往另一侧看去,身体却保持了原来的方向,像极了一个从事地下工作的女间谍。 姜玉慧显然没有发现什么风险,快速朝肖亮的那台黑色轿车走去,麻利地坐进了副驾的位置,很快关上了车门。 申一甲一手握着手电,一手要去开车门。何事理在他的身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对摇了摇头。 “千万别动。”何事理看了看腕上的表,“你要这时候出去,就前功弃去了。” “好,我听你的。”申一甲无奈的点头。 那台黑色轿车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启动的迹象。 何事理忽然从包里掏出一付望远镜,架在眼睛上,向那辆车看了看,然后把望远镜交给申一甲。 申一甲从他的手里接过望眼镜,那辆车仿佛就在眼前一样,车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何事理为什么不让他下车,因为姜玉慧刚上车,不可能这么快和肖亮那小子苟合。 “兄弟,你干这么多少年了?”申一甲拿下望远镜,“比我教练多了。” “不长,六年了。”何事理淡淡一笑,似乎为了稳定申一甲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递给申一甲。 “你怎么干了上这一行?”申一甲问,“你就不怕危险?” “这行报酬高啊,而且市场需求很大。”何事理的态度漫不经心,好像根本不是过来捉奸的,倒像是在与一个熟悉的朋友闲聊,“咱们有言在先啊,我帮你做这件事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一会儿你一定不要冲动,到达目的,适可而止,否则的话,别怪我不配合你。” “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申一甲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吧,现在下去行不行。” “再等等,五分钟吧。”何事理又看了看表。 “如果他们在车上只是聊天,没干别的怎么办?”申一甲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可能,那样他们早就走了。我就是担心他们没干什么,才给他们一点时间的。”何事理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冲申一甲晃了晃。 申一甲眼睛一亮,没想到何事理还有这个,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把万能钥匙。申一甲伸手想去拿那把钥匙,何事理并没有给他,不过他知道,何事理这是要准备动手了。 “你肯定这把钥匙有打开车门吗?”申一甲问。 “当然,我已经试过了,我把钥匙是我特意配的。”何事理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交到申一甲的手里。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何事理把小瓶塞进申一甲的手里:“这是防狼喷,如果对方推动理智,这个东西就能派上用场。” “你太专业了,我没想到你准备得这么周到。”申一甲说。 “时间到了。我先下车,我走到一半的时候,你再下车,注意速度一定要快,还不能弄出声音。我们最好还是把鞋脱下来吧。”何事理说着,先把鞋脱了下来,从随身包里取出两双厚脚套,扔给申一甲一双。 申一甲刚穿上脚套,何事理就推门下车了,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着手机。 申一甲把住车门拉手,静静地看着何事理。他小步快走,很快就十多米远。申一甲一手握着防狼喷,一手握着强光手电,不动声色地下了车,紧紧地跟上了何事理,两个几乎同时到达那辆黑色汽车。 何事理抬起手里的车钥匙,对着那台黑色轿车轻轻一晃,就拉开了前门。 申一甲打开手里的强光手电照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赤裸的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何事理推了申一甲一把,举起手机照了起来:“咔、咔、咔、咔、咔……” 肖亮提着裤子从车里下来,二话没说,慌乱地穿着裤子。 何事理根本不理肖亮,从车门里探进半个身子,对着车里又是一顿狂拍,然后抽身撤了出来。 申一甲打开了另一扇车门,看到了下身赤裸的姜玉慧,抓过一个座垫,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谁都没有说话,或者说根本来不及说话,现场一片忙乱。 “你们干什么的?”肖亮终于缓过神来,双手系着腰带,“你们这是侵犯人权知道不?” “呵呵……”何事理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笑了起来。 “一甲,我错了。”姜玉慧躲在车里,身体瑟瑟发抖。 “你哪错了?我觉得你没错啊,姜玉慧,你干得漂亮。”申一甲的声音很平静。 肖亮闻言,转身就走,被申一甲拦住了:“你跑什么?你应该留下来,维护自己的人权啊。” “兄弟,有话好说,你要多少钱?”肖亮双手合在一起,对申一甲拱了拱。 申一甲抓住肖亮的领口:“我真想揍你一顿。” “你打吧!你打吧。”肖亮往前凑了一步。 “打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申一甲回身对何事理点了点头,“兄弟,我们走。” 姜玉慧穿好的裤子,从车里钻出来,从后面紧紧抱住申一甲:“一甲,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申一甲用力甩开姜玉慧,转身往回走,何事理紧紧地跟在后面。 姜玉慧从后面追了上来,要去抓申一甲的胳膊,被何事理挡住了,两个人不停的撕扯着。申一甲回到何事理的车上,平抑着自己的激烈的心跳,从旁边拿起一瓶水,咕嘟嘟喝光了。 何事理甩开姜玉慧坐进车里,立刻启动了小车,姜玉慧茫然地站在车外,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们走……”申一甲说。 何事理启动小车,熟练地转着方向盘,小车地原地转了九十度弯,平稳地驶向出口。 车到市中心广场,申一甲让何事理停下了车。 何事理从手机上卸下储存卡,交到申一甲的手里,申一甲则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塞给何事理:“谢谢你。” “你想开点,要不我陪你喝点?”何事理问。 申一甲摇了摇头。 何事理开车走了,把申一甲一个人扔到路边。 申一甲在广场上茫然无助地走着,随手掏出手机,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有事吗?一甲?”孙婧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 “我想见你。”申一甲说。 “你怎么了?怎么有力无力的?”孙婧说,“我在办公室呢,你来吧。” 申一甲挂断手机,向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出租车并没有停下,直挺挺地远去了。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路灯下叫车,那个人很像赵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