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旅人》 第一章:缘起青铜盂 夏城,青衣巷,蜉蝣轩。 晨光熹微,薄雾浅淡。 暖橘光线透过镂刻花鸟的窗棂投射到半人高的梨花木柜台上。 甜白釉刻花瓶内水灵灵地插着一朵艳比朝阳的花,这花长得奇特,形如龙爪,色如鲜血,有花无叶,一枝独秀,姿容正好。 隐约有流行歌曲,售卖广告,通过音质不大好的音响嘶吼出来,穿过窗棂缝隙,远远地充斥着整个大堂。 电视里法制频道正在播放本市新发生的案件,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主持人的声音更有吸引力一点:“......近来我市接连发生管道漏水的情况,多户人家遭到浸泡,并在水中发现大量鱼鳞......” 柜台之后,靠墙一列多宝阁里已空了不少,此时只七零八碎地摆放着一些雨花石,木雕兽,本就不怎么起眼的东西,又因不知多久没有收拾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倒是空了的格子里,因刚把东西拿走没多久,还有一块干净的地儿,但看上去也很是狼狈又可怜了。 咳咳咳…… 叮铃哐当…… 一阵咳嗽声伴着多宝阁一阵不寻常的晃动,柜台旁刹时间尘飞土扬,迷蒙恍若仙境。 不多时,从柜台下钻出一个穿着已磨起毛边的玄色黄边长衫的小光头来。一手扇着飞尘,一手拿着一个灰陶蒜头瓶放到柜台上甜白釉刻花瓶旁边。 小光头挠了挠自己的光头,一脸纠结嫌弃,嘟囔了一句“又土又秃的,真的是这个吗?” 看了看那花,拿不定主意,干脆拿了蒜头瓶直奔后院。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百花齐放。 后院里,不知何时何人种的一株两三人合抱粗的白梨树,正是热闹的时候。 枝头花开锦簇,如云堆雪,树下藤椅轻摇,白衣乌发,人面如美玉,正闭目在藤椅上小憩,站在门口望去,当真是一副春日美人图,春光无限好。 小光头拿着蒜头瓶三两步小跑到美人图里,将蒜头瓶放到桐木小桌上,皱眉问道:“莲先生,可是此物?” 被唤作莲先生的睡美人略略睁眼,看了一眼桐木小桌上的蒜头瓶,动了动手指,道:“是它,换上吧。” 小光头站着不动,莲先生侧头看他:“还有何事?” 小光头正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锦毛红冠,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大公鸡来。 这只长相甚是奇特的漂亮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叫着,三两下扑腾到桐木小桌另一侧的椅子上,豆大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的蒜头瓶,伸出一只翅膀来拨弄了两下,吓得小光头赶紧伸手护住:“小卯,你当心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名叫小卯的大公鸡似乎很是不屑地看了小光头一眼,面向莲先生,竟然口吐人言:“先生,这个瓶子好丑!一定是小光头偷懒不肯好好找,小光头办事不利,你罚他给咱们买蚕蛹和炸泥鳅!” 小光头十分委屈:“小卯,是莲先生要我找这个瓶子的,不是我偷懒办事不利,还有,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的大名宫阙,也可以叫我的小名圆满,无论如何,请不要再叫我小光头了!” 因着宫阙前几天不小心被火烧了头发,头上秃了一块,实在是不雅,只能把头发全都剃光了,等着他们慢慢的一起长出来。 说起来要不是小卯调皮,捉弄宫阙,宫阙也不会把桐油淋到头上点着,他的头发也不会遭殃了。 宫阙心里不忿,但是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前几次他这样反驳的时候,都被小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鸡毛粘了满头,说是补偿他,可是这样的补偿宫阙实在是无福消受,而且着实只是因为宫阙无意中说了“吃鸡”两个字,就被小气记仇的小卯报复至此,所以他就只能闭口不提,也就稍稍争取一下自己的名字罢了。 小卯却不理会他,转身变作了一个穿着彩色长袍的俊俏少年,稳稳当当地坐到椅子上,抱了桐木小桌上的一盘瓜子来嗑,一面嗑一面觑着那只灰溜溜的蒜头瓶,问莲先生:“先生,这只瓶子长的灰秃秃的,着实没有那只甜白釉的看着顺眼,先生为何要换了?” “那甜白釉固然漂亮,却不及这蒜头瓶有灵性,彼岸花在此间难以生存,蒜头瓶稍稍能护其一二。” “哦!”小卯转而面向宫阙:“听到没有,还不快换了去。” 宫阙只能拿了蒜头瓶去柜台上换了那颇受人青睐的甜白釉,而对于小卯这一手变脸的好功夫,他虽无奈,但却无可奈何,是以只能慢慢习惯,就像慢慢习惯他们二人……妖的到来一般。 话说那日宫阙见这店里面着实是乱得惨不忍睹,便难得勤奋了一回。 谁知这懒惯了的人竟是勤奋不得的,譬如宫阙,甫一动手,就打了一只红泥小手炉,折了一把青玉小扇,跌了一个青铜盂。 这前面两个还好,红泥小手炉不过是裂了一条缝,青玉小扇也只是微有瑕疵,只有这青铜盂,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竟倒了半盂的清水进去,宫阙打翻了青铜盂,那盂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两圈,里面的半盂清水就汪汪地洒了出来,宫阙吓得“呀”了一声,但低头看到青铜盂除了洒了一些水再无半点伤痕,也就放下了心来,反正无论如何,情况都比红泥小手炉和青玉小扇要好多了。 谁知就在宫阙要去捡那青铜盂的时候,那一汪亮亮的清水竟然在地上哗啦啦的自己流动了起来。 这一下可是把宫阙吓得不轻,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不得了,宫阙直接撞到后面的货架,货架上本就放了满满的物品,顿时,“叮叮哐哐”的全部都掉了下来,宫阙吓得回身伸手就要扶,谁知没有扶住不说,还一个手滑推了一把,好家伙,这一下可是闯了大祸,货架摇晃了两下,毫不客气的轰然倒地,叮铃哐当一阵乱响。 宫阙被掉下来的老木纸镇砸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哎呦”一声,捂着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被货架倒地扬起的灰尘呛得不住地咳嗽,咳得泪水涟涟。 汪汪泪花中宫阙勉强睁开眼,就见到屋子里多了一白一彩两个人,站在那青铜盂旁边,捂着口鼻四处打量,那彩衣的小少年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满脸嫌弃:“先生,这里好脏好乱,咱们快走吧。” 那白衣先生却老大不客气地拿起宫阙随手放在一旁的鸡排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点头。 刚刚闻着就香,此时吃了,外酥里嫩,果然美味。心里感叹,长久未进食,此等美味日后定要多吃。 当然,在知道这是鸡肉之后,小卯又是一阵闹腾,店里鸡飞狗跳,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宫阙揉了揉自己被灰尘迷了的双眼,用力眨了眨,又揉了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二人,结结巴巴道:“二……二位,你们,从哪里来?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站着的那二人这才移目看向地上坐着的宫阙,又看到宫阙腿间那一汪亮亮的水,不由得同时后退了一步。 那穿彩衣的小少年捏着鼻子,指着宫阙对白衣先生喊道:“先生,这人不仅结巴还傻,这么大的人了还尿裤子!” 宫阙闻言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可不是,那一汪亮亮的水都已经把他的衣裤打了个半湿,宫阙满脸通红,慌忙爬起来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是那盂里面的水洒了,不是,不是我……” 后面的话,宫阙实在是难以启齿,那白衣先生吃人家的嘴软,摸了摸彩衣少年的头,有些责备,道:“小卯,别乱说话!” 又面向宫阙温和一笑,歉然道:“小卯年幼,不甚懂事儿,万望阁下勿怪,我二人之前一直居于这青铜盂之中,此番能够脱身,还多亏了阁下打翻了这青铜盂,放了我二人出来,在下及小卯二人,着实感激阁下的大恩大德。” 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宫阙被他这番话惊得差点儿一个趔趄又要摔倒:“你你你你你……你这是何意?青青青……青铜盂,它它它……它怎么能……”怎么能装的下两个大活人? 不等宫阙结巴完,白衣先生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宫阙的衣领,把他从原地拽到自己身后,不知是否因为速度太快,刚刚还沾在宫阙腿上的清水竟然全部被甩掉了? 彩衣少年快速地闪身弯腰,像道闪电一样,一把捞起地上的青铜盂,猛地蹲下倒扣在地上。 宫阙看他们两人这一连串的动作,不明所以,又被白衣先生拽得脚下趔趄,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被彩衣少年小卯狠狠摁住的青铜盂里面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和着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面显得格外的诡异:“还想跑?还想找个庇护?小爷因为你在那个破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岂能让你就这么跑了?简直是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那青铜盂里面的东西显然很不甘心,被少年用盂困住了还是不停地撞击,声音沉闷的一声声回荡在仓库里面,简直比寺庙里面的钟声还要让人清醒。 青铜盂也被撞得眼看有晃动的迹象,小少年一咬牙,怒目瞪着青铜盂,低声说了句什么,身形一闪,竟然直接从一个小少年变成了一只锦毛的大公鸡,蹲坐在了青铜盂上。 宫阙眼见这异象频生,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为了表达自己的受惊程度,此时更是一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第二章:恰逢故人来 因着这次的见识,宫阙心理接受能力已经大大提升,以至于后来听到白衣先生和彩衣少年的身份时,也只是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的神儿,就渐渐好了。 原来这白衣先生和彩衣少年皆非常人。 不说上天入地,那也能降妖除魔! 宫阙脑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运转,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他们留在蜉蝣轩。 浑浑噩噩地纠结了好几天,才总算稍稍清明一点,原本想问问他们为何会从他家的库房里面现身,就见到院子里的梨树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长出了一朵红艳艳,俏生生的花儿来。 宫阙仔细辨认,觉得这花像极了传说中的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 费心费力地寻了一个甜白釉刻花瓶,盛了清水,又小心翼翼地摘了彼岸花放到里面,竟把要问莲先生和小卯的问题抛之脑后。 一切都归置好了,开门做生意,门外街道繁华,人群熙攘,又是热闹喜庆的一天。 只是未等他把大门完全打开,就被莲先生重新拉了进来,大门也被小卯“啪”地关上。 宫阙一时不解,看向二人。 听了小卯的解释才知道他摔了的青铜盂,竟然是用来封堵时空裂缝的一道屏障,此时青铜盂受损,时空产生裂缝,打乱了这一方小小的时空,蜉蝣轩大门不可轻易打开,需得先控制了时空乱流,否则时空风暴再现,那可是会伤害其他人的。 宫阙懵了,又呆愣了半天,刚刚回过神就被莲先生指挥着去找蒜头瓶,依着莲先生的指挥,把放了彼岸花的蒜头瓶放到正确的位置。 换下的甜白釉放回仓库,宫阙从莲先生手里接过一个金色的吊坠挂在脖子上,说是时空乱流伤人,他戴上这个就好了,宫阙依言带上,还未问什么,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宫阙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来了来了”,边走边觉得奇怪,他这个小小的杂货铺常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怎么今日这么早就会有人来敲门? 后院听到敲门声的莲先生和小卯对视了一眼,这么快? 宫阙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门外人敲的这么急,容不得他再拖下去,两手一拉就打开了门。 小卯在后面问:“小光头,谁啊?” 宫阙把大门打开,疑惑的四处瞧了瞧,又瞧了瞧,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想起来鬼,宫阙就想起来自家后院里面正坐着的两位大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连忙从门外面退回屋里去,刚想关门,低头见到地上的竹简,愣了一瞬,意识到是有人故意放到这里的,宫阙忙捡起来,赶紧关上门回到后院,把竹简递给莲先生。 小卯见到他走进来,不满地从椅子上面跳下来,伸手扯住宫阙的耳朵,瞪着眼睛道:“小光头,爷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宫阙被他扯的猝不及防,脸上表情一阵扭曲,伸手护着耳朵想要从小卯的手里解救出来:“小卯你快放手,疼疼疼!” 莲先生看了看竹简,若无其事地放到袖子里,对小卯道:“小卯,别闹。” 小卯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宫阙的耳朵,凑到莲先生身边问道:“先生,什么事儿啊?” 宫阙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如果不是那竹简上的字他实在是不认识,他也不会直接拿来给莲先生看了。 莲先生端着茶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儿,有人拜访而已。” 有人拜访?宫阙不解,他明明没有看到有任何人。 小卯也好奇:“先生,何人?” “故人。” “先生有故人来访?什么时候来?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 宫阙很想问一句他们刚刚出来不久,有什么友人会这么及时地来拜访?忽然想起来他们非人,什么事情不能发生? 莲先生撑着下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圆满你说的对,可是我在你们这里也不过寥寥可数的百余年,而且大半时间还待在青铜盂里面,着实不懂你们这的待客之道,不如圆满你帮我准备一下,我那位朋友喜欢吃鱼,尤其是海鱼,她后天来。” 百余年?宫阙咋舌,彭祖最是长寿,却也不过八百载。如今听莲先生说来,竟如此不值一提。当真是,朝菌不知晦朔! “可是家里没有鱼啊?我明天上街买两条回来备着。” “还有我还有我。”小卯也适时地插嘴道:“别忘了我的炸泥鳅和蚕蛹宝宝们,不如现在就去。” “不!”莲先生摇头:“普通集市上的海鱼难免污秽,怎能用来招待客人呢?多不礼貌。” “那可怎么办?”宫阙摸了摸脑袋:“这鱼又有什么污秽不污秽的呢?”不都一样吃吗? “你懂什么?”小卯十分鄙夷:“凡夫俗子,普通海鱼又腥又难吃,连我都难以入口,更何况是先生的朋友呢!” “啊——这可真是个大问题啊。”莲先生敲了敲脑袋,扭头问小卯:“你们家不是还有亲戚在吗,能帮帮忙不?” 小卯挠了挠下巴,脸皱巴到一起:“没有!” 宫阙满腔期待被打击,重又愁眉苦脸。 “小卯!”莲先生一脸语重心长:“不要任性,我记得那织六郎就挺好的,你去找他想想法子可好?” “不好!”小卯眉头皱成了山疙瘩,整张脸都写满了拒绝。 “为何不好?”宫阙不知就里,糊涂开口。 小卯狠狠剜了宫阙一眼,哼了一声。 莲先生笑眯眯的:“小卯,那织六郎固然不得你喜爱,但事情也过去如此之久了,你就大度一回,不要计较了可好?” 小卯噘着嘴,不愿应了,又不愿承认自己是个不大度的人,这可真是两难了。 莲先生继续道:“况且,不过是个织六郎而已,小卯却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有何惧?” “我有何惧?”小卯立刻直眉瞪眼,大声道:“他算老几?我能怕他?去就去,只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了,我要吃好多小泥鳅和蚕蛹。” 莲先生点头:“那就看小卯你的本事了!” 小卯片刻不耽搁,挥着翅膀“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宫阙看的目瞪口呆,他一向知道雉鸡是会飞的,却不曾想到被雉鸡收养的小卯,身为一只大公鸡,竟也能飞,果然是被雉鸡养大的啊! 莲先生悠哉悠哉地躺在睡椅上晒太阳,宫阙甚是好奇,小卯是个咋呼闹腾,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何一说去见这织六郎就如此不情不愿? 只是未等他问出口,就被莲先生指挥着去买初次吃的鸡排。 宫阙也是无奈,平日里有小卯在,别说鸡排,就连鸡这个字都要供起来的,更别说吃了,宫阙也是馋了,颠颠儿的跑去买,倒是把要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只也不知这织六郎家里住的是否离他们这里太过遥远,小卯去了一夜还尚未归还。 第三章:儿时闻旧事 第二日一大早宫阙就应莲先生的话打开了蜉蝣轩的大门做生意,顺便等小卯回来。 果然昨天也只是因为莲先生的朋友要来才有人敲门的,而今天一上午下来,竟没有一个客人上门,正应了那句门可罗雀,也罢,左右天气晴好,宫阙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时至午时,莲先生又要吃鸡排,宫阙简直要吐了,莲先生吃的时候他就躲得远远的,坐在柜台后面吃外卖。 只是不知为何,往日常常吃的外卖,今日吃着着实是腻歪,宫阙实在没甚胃口的放下,在店里找到两根小黄瓜,还分了一根给莲先生。 本来说只吃鸡不吃素的莲先生毫不客气的接过吃的“咔吧咔吧”香的很,宫阙也只能一根小黄瓜,两杯菊花茶了,以至于饭时未到,宫阙的五脏庙就已经摆起了擂台,唱起了大戏。 宫阙实在是饥饿难忍,又不想再吃零食外卖,摸着肚子跑去厨房里企图找到一点半点的食物来,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本不会厨艺,所以自从他接手了蜉蝣轩,一日三餐都是依靠外界解决,厨房,对于他而言形同虚设,自然也就蜘蛛结网生尘埃了。 宫阙不甘心的最后看了一眼水缸面缸冰箱橱柜,空空荡荡,纵使不甘也只能死心,一屁股坐在厨房里烧火的小板凳上,看着手里的高粱杆子编成的箅子,琢磨着这东西是不是也能吃。 上口小心且用力地咬了一下,果然不行,不仅不行,还把宫阙吓得够呛。 他这一口刚刚咬下去,就听得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哎呀,好疼!” 宫阙四处张望,哪里有半个人影,几乎是立刻,宫阙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拿着箅子警惕的看着四周:“谁?谁在说话?” 却再没了声音,宫阙以为是自己饿昏了头,出现了幻听,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句:“弹尽粮绝啊!” 拍拍衣服上沾的尘土,宫阙放下箅子欲走,忽闻身后人声起:“圆满。” 这一声直如平地惊雷,吓得宫阙肝胆俱裂,一声尖叫冲出厨房,其声之大,其速之快,足以让人侧目。 莲先生拿掉盖在脸上的书,懒洋洋地看向宫阙:“何事惊慌?” 宫阙直奔莲先生身旁,语带哭腔:“厨房,厨房……有东西!” “哦?”莲先生明了:“何物?” “箅子,会说话!” 宫阙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许是被莲先生的镇定安抚,倒也觉得不那么可怕了,左右莲先生在,他本就不同寻常,又何惧妖精鬼怪。 “你这小店不过数十年光景,何至于就有了灵物?随我去看看。” 莲先生闲闲起身,带着随意与慵懒,宫阙弯腰拿着一根木棍跟在他身后,带着四分不安,三分胆怯,两分猥琐,一分好奇。 高粱杆编成的箅子见到宫阙显然十分地兴奋,一声尖叫从陶缸上面滑下来,然后骨碌碌一路滚到宫阙身边,又蹦又跳:“哎呀哎呀,圆满是我啊,你如何不记得我了呢?你小时候还听过我的故事呢,难道你忘了吗?” 宫阙忙躲开,莲先生伸手提溜住箅子的绳鼻,箅子一时间离地三尺高,在莲先生手里想扑腾又不敢,瑟瑟发抖,抖得高粱杆子都快散了。 “你是从哪儿来的?”莲先生一路提溜着箅子走到院子里,宫阙连忙把桌上的杂物都收拾干净了,让莲先生好把箅子放下。 “不从哪来,一直都在。”箅子嘟哝。 莲先生却提溜着绳鼻把箅子挂在了高高的白梨树上,搬着椅子转了个方向,看着箅子道:“说说吧,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箅子脸上渐渐显露出一张若隐若现的人脸来,却不对着莲先生,而是有些兴奋的看着宫阙:“小圆满,你看看可想起来了?” 箅子上这张脸让宫阙似乎想起一些模糊而遥远的幼时的事情来。 话说那日晴空万里,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宫阙躺在院子里听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 说是发生已久,时间已不可考。 不知哪个朝代,一个小娘子嫁了一个小郎君,夫妻两个甚是恩爱,一日却不知为何,两人拌嘴,狠狠地吵了一架,那小娘子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嫁到夫家也万事都称心如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杀了。 若说这自杀,那绝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为何这样说呢?那是因为那小娘子自杀的时候脚下踩得不是别的东西,就是她家里空了一半的水缸,水缸上面只盖了一个箅子,若说这箅子是用高粱编成的,怎么可能承受的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呢?但是偏偏这小娘子就命归西了。 所以就有人说,小娘子下面这是有鬼顶缸,想活都不成啊!这正是所谓的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 小郎君回来之后哭天抢地,后悔不跌。 街坊四邻也都唏嘘不已。 本来嘛,这事儿都这样了,小娘子也该放下来下葬了,却不知是谁多管闲事儿跑到府衙去告了状,官老爷一来就看出来端倪来了,小娘子吊死在水缸上面,脚尖却距离水缸半尺远,且水缸原本靠墙而放,里面半缸水少说几十斤,小娘子的小身板绝对难以撼动。 再者说小娘子是踩着箅子上去的,可是箅子上却没有半点脚印,这难道不奇怪吗? 官老爷眉头紧锁,衙役们忙前忙后,两天后终于得知前因后果,那小娘子果然是被“恩爱”小郎君所害,原来这小娘子家里是有些钱财的,所以小娘子的嫁妆也丰厚,小郎君看上了小娘子的嫁妆,想独吞,又怕被人笑话,就想出了这么一招,先勒死了小娘子,再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本来一切好好的,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人竟然去报了案,这也算是百密一疏,命该如此。 只是后来人问起,是哪位报的案,衙门众人竟无一人能说清楚,有人说是一个清秀的小娘子,有人说是一个魁梧的大汉,总之口径难以统一。 自此私下里便有人流传,那是小娘子死的冤,自己的魂魄去报了案,这才沉冤得雪,得以安息。 而至于到底是不是小娘子报的案,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个小娘子,却绝对没有安息,因为她此时此刻正被挂在花满枝的梨树枝头。 “既然你冤屈已伸,又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反而附在这箅子上吓人?” “未曾吓人未曾吓人!”箅子忙道,似有些不好意思:“我,恩公帮我伸了冤,我尚未曾报答过他,我想,对他说声谢谢再走。” “既如此,当初结案之时你又为何不说?” “结案之时我只有一丝精神力,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等到我醒来之时,早已经找不到恩公了。”箅子看上去有些失落:“那时恩公已逝,我遍寻不到他的气息,后来碰到圆满高祖,他家高祖稍稍有些本事,就落户在了他家,本想委托他帮我寻寻,谁知寻了数年也未曾寻到,我就在这里一直待到,现在。” 圆满恍然:“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寻你的恩人?” 箅子点头,把绳鼻顿的一松一紧的:“嗯嗯,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恩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箅子边说边扭头偷偷地看莲先生,宫阙又哪里有这等本事,也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却重新拿书盖住了脸。 宫阙倒了杯茶给莲先生,道:“先生,要不你看在她一心报恩,也算是行善积德的份儿上,帮帮她如何?” “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莲先生说话被书本遮住一半,听起来有些嗡嗡的。 “这……”宫阙有些疑惑了:“先生为何这样说,这个故事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奶奶不会骗我的。” “那你奶奶又是听谁说的?”莲先生掀开一点书角看着宫阙,见他张口结舌看向箅子,笑笑,长叹道:“咱们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说着,若有所指的看了看宫阙的肚子,“咕噜”一声,宫阙的肚子十分给面子的叫了一声,臊的宫阙脸色通红。 莲先生闭着眼睛笑道:“你去买些蔬菜瓜果回来,顺便把柜台下面左侧第三格里面的竹简拿了,去换些钱财吧。” 宫阙点点头赫然,他确实囊中羞涩,莲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又忽然回身问道:“去哪里换?” “街角吧。”莲先生道:“等着,谁有缘就换给谁吧!” “要是人家不要呢?” “不要就拿回来呗。” 宫阙点点头,箅子挂在梨树上见竟然没人理他,发起急来,喊住宫阙:“小圆满,你就这样不管我了?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宫阙停下,看着箅子,一脸为难:“是你自己不肯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怎么帮你啊?” 箅子可怜道:“你怎知我说的不是实话,我当真是句句属实。” 宫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理说这箅子是他们家的,合该他们一伙儿才是。 可是,莲先生又不会骗他。 而且,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儿,他又不懂,还是得莲先生出手。 所以,宫阙劝箅子:“就算我相信你也没用,你得让莲先生相信你,因为到最后帮你的,还得是莲先生,我,不会啊!” 箅子不死心,一跳一跳的,竟然跳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到桌上,道:“小圆满,你不是饿了吗,我这有饭,你先吃点儿。” 宫阙摇了摇头,后退两步,对着莲先生和箅子拱了拱手,去到大堂里面寻竹简去了。 箅子不甘心的在后面大喊:“诶,小圆满,小圆满……” 第四章:竹简结善缘 “闭嘴!”莲先生不耐烦地伸手封住了箅子,箅子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宫阙蹲下扒拉着抽屉,果然发现了一卷竹简,只这竹简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长时间了,陈旧的几乎要散架了,又落满了灰尘,宫阙拿抹布擦了许久才算是稍稍能入眼。 打开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他一个也不认识,只好拿着去问莲先生:“先生,这是本什么书啊?” “你不必问。” “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书,怎么卖啊?” “该买掉自然就卖掉了,不论你知不知道书名,不该卖掉的时候,就算你把这本书都背的滚瓜烂熟的,也一样卖不掉。” “哦!”莫名听了一顿说教的宫阙呆呆地点点头,抱着书出去寻哪有客户,临走之前问莲先生:“先生可否到大堂里去睡,这样有客来了,就麻烦先生照应一二。” 莲先生掀开书本,笑的宫阙心里发毛:“好啊!” “那就麻烦先生了!” 宫阙抱着竹简出了蜉蝣轩大门,拐上不远处的大路,倒不急着买菜,随便找了个角落蹲下,又有些疑惑,明明自己的店铺就在不远处,为何自己要在这里风吹日晒? 算了,莲先生这样说,总归不会错吧。 竹简陈旧,倒也有好奇之人前来问价,宫阙老实的按着莲先生的嘱咐报价:“二两忠诚魂,一分爱民心。剩下的您就看着给吧。” 所以,这样的价格真的能卖出去吗? 宫阙自己都疑惑,果然直到烈日只剩余晖,那卷竹简早已经沾染上了日光的温度,也还是没有卖出去。 宫阙有些气馁,眼见就要入夜,他只好先去买了菜蔬打算回去。 宫阙提了菜蔬,抱了竹简往回走,颇有些失落,连一旁拐出来的人都没有瞧见,迎面撞上,“哎呦”一声,吓得宫阙一下子回过神来,就见地上坐了一个穿了雨过天青色丝绸裙衫的姑娘,皱眉揉着被宫阙撞到的胳膊。 宫阙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想把姑娘扶起来,又道歉道:“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到,吓到你了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这姑娘一身旧时装扮,似乎是一旁汉服协会的,只是他并未见过,许是新来的吧。 那姑娘避开宫阙伸过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没事儿,就是你以后走路看着点儿,还有你怀里抱的什么,戳得我胳膊快疼死了。” 宫阙把放在地上的竹简拿起来,递到姑娘跟前:“是本书。” “什么书?”姑娘伸手从宫阙手里接过,刚刚打开一点,看到名字眼睛“刷”的就亮了,颇为惊喜的道:“兵法?” 忙展开来细细地看,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宫阙一看有门,等这姑娘看了几行之后,宫阙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喜欢这书?” 这姑娘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舍得合上,想递给宫阙,又犹犹豫豫。 宫阙笑道:“这话怎么说?你看,我在这一下午都没有找到买家,未曾想到要回家了,竟然碰到了姑娘你。” “这书你要卖?”姑娘看上去十分吃惊的样子:“如此好书,为何要卖?” 她所知识字之人本就是雅贵之户,家有书卷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样的人家里面,家中但凡有那么一两卷的竹简,那就是比别人更受尊重些,而但凡家中有好书珍本的,又莫不珍藏传家,莫说买卖,就连日常旁人要看,都是不能的。 这下倒换成宫阙难以启齿了:“家中,困窘,所以……”况且,这书,他也看不懂,要之也无用啊! 宫阙所说属实,但落在姑娘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姑娘想起此时乱世本就刚止没几年,曾经的王公贵族落魄到依靠卖祖业为生的比比皆是,莫说是一卷书,就是再好的珍珠美玉,家传之宝,也都在私下里流传过,所以宫阙这样说反而歪打正着,令她信服。 那姑娘点点头,道:“我见先生亦不是凡人,此时困窘并没什么,这书我很喜欢,先生开个价,我买了。” “我……” 宫阙刚想说价钱,忽然又有些犹豫了,若按照莲先生的那一番说辞,这书定是又卖不出去了,可是若不按着那说,自己又该怎么报价?宫阙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当真难办! 那姑娘以为他是不想卖了,当下抱紧了竹简道:“我知先生不舍,我与先生约定好,这书就当是先生质押在我这里的,等以后先生条件允许了,再来我这里赎回去可好?” 宫阙没这个意思,就算赎回去他也没用,他就是在想他该怎么开价。 “姑娘看着给吧。”宫阙咬牙,左右莲先生不在,那魂啊心啊的,他又带不回去。 宫阙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 姑娘拿出钱袋,倒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宫阙道:“今日未曾想到会遇到先生,所以只带了这个,先生看看可够吗?如若不够,请先生告知我贵府地址,明日我定派人送到府上去。” 看到这姑娘拿出来的东西,宫阙忙摆手:“用不了这么多。” 倒不是因为姑娘拿出来的东西有多珍贵,说起来宫阙压根就不认识,可就是因为不认识,宫阙才更不敢要。 那看上去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美玉,尚未经雕琢,还保存着古野的趣味,那么大一块,估计能买一车书了。 姑娘将玉递到宫阙跟前,道:“先生性诚,此书珍贵,合该此价,万莫推辞。” “不推辞不推辞!” 宫阙还未说什么,一只莹白的玉手从后面伸出来干脆利落的拿过那姑娘手上的玉石,手的主人笑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道:“既然罗姑娘喜欢这书,正表明此书和罗姑娘有缘分,缘分这东西,一金也好,半金也罢,总归都是命里注定的。” “莲先生……” 宫阙有些心虚,他如此阳奉阴违,不知莲先生是否会生气。 “你认识我?”罗玉娘惊诧。 “曾有幸见过姑娘一面,姑娘英姿,不敢忘记。”莲先生把想要说话的宫阙拉到自己身后,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而又对罗玉娘道:“即是质押,等哪日姑娘不想看了,尽可以去蜉蝣轩换回,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等就先告辞了!” 宫阙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莲先生拉着胳膊往回走,只好匆匆行了一礼权当告别。 “先生,你是怎么认识那姑娘的?”宫阙好奇,他都不认识的人,莲先生刚来又如何识得? 莲先生一脸高深莫测:“心有不甘,竟一路追寻至此,圆满。” 莲先生拍拍宫阙的肩膀:“这也算是你的善缘了。” 宫阙不解,莲先生不再解释,拉着宫阙回到店里,把柜台上盖着的红布一掀,转而叉腰仰天长笑:“哈哈哈……圆满你看,可漂亮?” 宫阙被眼前这一堆黄白之物晃的眼睛都花了,忙扶了柜台在一旁站定,语带颤抖地问:“莲先生,你……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你莫不是……”无聊急了,出去抢的? “正是!”莲先生把手放到那堆闪着奢靡之光的金银玉器上,好不得意地点头。 宫阙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语带惊慌,忙忙的去关门:“莲先生,这可使不得,打家劫舍,梁上君子可是做不得的,那可是要坐牢的!” “谁是梁上君子?这可是我卖东西得来的!”莲先生不满宫阙对于自己人品,哦,不,莲品的质疑,大咧咧往柜台上一靠,指着柜台后一溜多宝阁里面本就不多,此时又空掉的地方道:“不信你瞧。” 宫阙定睛去看,见多宝阁里原本放置着的几块太湖石和木雕兽都不见了。 宫阙又靠近了去看其他的,莲先生疑惑:“圆满你在看什么?” “我看看你都卖掉了什么东西。”能买这么多的钱。 “不用看,没了。” “没了?”宫阙诧异。 “没了!”莲先生点头,指了指放太湖石和木雕兽的地方,道:“我只卖了两块太湖石和一只木雕兽。” 不太尽兴,等下次,一定要再多多的卖出去几个。 宫阙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两块太湖石,一只木雕兽你就换来了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抢劫吗? 关键是,这些东西他该怎么换成毛爷爷?怎样才能自然而不被怀疑? “还行吧!”莲先生不太满意的样子:“这也就是我口才好了一点,不然一定会跟你上午一样,卖不出去一件东西。” “我上午那是没客人。”宫阙不太服,小声反驳:“再者就算是有了客人,那点东西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你看觉得不值,可是人家觉得值啊!不跟你多说,转了一下午你难道不饿吗?” “咕噜噜”,原本莲先生不提,宫阙早就已经饿的不知道饿是什么了,可此时莲先生提起来,宫阙这才觉到自己已经快要饿扁了,当下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羞红了脸。 宫阙提着满满的果蔬问莲先生:“先生,你让我买这些东西,是要做饭吗?” 宫阙满眼期待。 莲先生翻了翻宫阙买回来的东西,青椒黄瓜西红柿,还有两斤米面。 莲先生一脸嫌弃:“怎么全是素的,没有鸡肉吗?” 宫阙羞赫:“我身上钱不太够,所以……” 莲先生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拍了拍手,宫阙立刻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后院传来,似乎…… “诶?莲先生,这是?” 莲先生笑的和蔼可亲,缓缓的点了点头:“嗯!下午你不在的时候那只箅子做的,快去尝尝好不好吃!” 宫阙拔脚就往后门走,那香气实在是太浓郁了,让他想停下来都不能。 一口气走到后院,金灿灿的烧鸡圆滚滚的摆在箅子上,散发着勾引人的香味。 宫阙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忍了,对莲先生道:“还是先生先吃吧。”怎么说莲先生也是客人不是。 “小圆满,你不要跟他客气。”莲先生还没有说话,被烧鸡弄的油腻腻的箅子已经喊了起来:“他已经吃过两只了,这一只还是我拼命才给你保下来的,不然他打算只给你留三个鸡头来着!” 宫阙无语,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大大方方地承认:“之前都是鸡排,第一次吃烧鸡,味道竟也不错,所以一不小心吃多了,反正看样子小卯也不会回来了,给他留着也没用。” 宫阙瞠目,默然,点头道谢,洗手吃饭。 只是这晚饭只有烧鸡,未免太过油腻,宫阙喝了整整一壶茶才勉强吃了小半只,就再吃不下去了,只能洗了黄瓜番茄解腻充饥。 莲先生在一旁笑眯眯的:“圆满你可是吃饱了吗?” 宫阙点头,倒不是真的有多饱,只是实在太油腻了。 莲先生又问:“那剩下的你是不吃了吗?” 宫阙又点头。 莲先生微微皱眉:“若就这样放着,明日坏了未免太过浪费了,虽然我已经吃饱了,但是却不能浪费粮食,就勉强把圆满你的剩饭给吃了吧!” 圆满目瞪口呆,看着莲先生虽细细嚼着,却一点儿也不慢的把剩下的大半只烧鸡吃的只剩骨头。 圆满赶紧递上新沏的菊花茶让莲先生刮刮油。 莲先生吃了个肚儿圆,心满意足地躺在院子里乘凉,宫阙见状也搬了一把椅子陪莲先生坐着,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房休息。 茶足饭饱的宫阙睡的格外香甜,连房间里面何时进了人都不知道,被子被掀开,尖尖的小刺刺入宫阙心口。 床边圆圆的黑影小心翼翼,又万分得意,快要得手之际,房门“哐”的一声被撞开,圆圆的黑影被吓得一个哆嗦,尖刺“咔”一声断在了宫阙身体里,圆圆的黑影大怒,冲着门口大声问:“谁!” “你小卯爷爷是也!”小卯也大声回答:“你又是谁,竟然敢在蜉蝣轩行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屋里油灯亮起,莲先生从门外走进来,摁住大怒的小卯,笑吟吟道:“小卯,莫急,这可是咱们店里的客人呢!” 油灯照亮那圆圆的黑影,竟然是白天的箅子,只见他手里拿着的空心尖刺的一头还沾染着一点血丝,莲先生摇了摇头,道:“啧啧,真是可惜了,这本来都要取出来了吧,就这么断了,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箅子不甘心的把断了头的尖刺往地上一掼,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明明吃了那只烧鸡,为什么还能醒过来!”他明明动了手脚的,而且一定没出问题,不然宫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你那点手段,哼!”莲先生不屑:“还嫩了那么很多点!” 箅子气的发抖,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道:“这次是我大意,下次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身影猛的往后一跃,却“砰”地撞到紧闭的窗户上,摔了一个眼冒金星。 莲先生上前笑眯眯的把他提起来:“就你这点手段,还下次呢,小卯,去,把他放到厨房里,明日当柴火烧了吧!” 半天没有人回应,莲先生回过头去,只见小卯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莲先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先生,你今天吃鸡了?”语气阴森幽然。 莲先生忽然想起来什么,讪讪的笑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出卖队友,指着仍在酣睡的宫阙道:“他也吃了,他比我吃的还香,我先去把这个东西处理了,小卯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边说边提溜着摔晕过去的箅子从一旁溜了出去。 小卯面目不善地看着酣睡的宫阙,眼睛里面异光闪闪。 第五章:日行一善兮 清晨的阳光穿过花枝在地上洒落出晦暗不明的光影来,如同跳跃的幽灵不停移动身影。 枝头却金光闪耀,花香怡人,百鸟齐欢唱,雄鸡报晓晨。 宫阙筋骨酸疼,心寒身冷,打了个寒颤,在熹微的晨光里悠悠转醒,入目一片雪白莹绿,花香鸟语。 稍微怔愣,才发现这是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白梨树,这是什么情况? 宫阙起身,触手一片冰凉,才发现身下的土地竟然早已经湿透,哦,不对,应该说是他身上湿透了,顺带着就把身下的土地沾染的湿湿的。 春日虽暖夜生寒,更遑论古井春波沾单衣。 宫阙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站起来,听到公鸡高亢洪亮地啼鸣,宫阙抬头望去,果见一只锦毛大公鸡站在屋顶上,雄姿英发,光彩夺目。 “小卯,果真是你,你何时回来的。”语带欣喜。 大公鸡高傲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与东君对歌。 宫阙莫名得了一个白眼和冷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搓着手问道:“小卯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躺在了这院子里吗?”明明他昨晚是在房间里睡的。 小卯从屋顶上飞下来,蹲坐到椅子上:“不知道,小光头你睡相不好,说不定是从床上滚落下来,一路滚到了院子里也有可能。” 宫阙默默回头,他房间门口那几级台阶,难道都是摆设吗? 莲先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见到院子里的宫阙和小卯,开开心心地打了个招呼。 晨风吹来,宫阙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回房间洗热水澡换衣服。 许是半夜着了凉,宫阙坐在大太阳底下直发抖,拿着温度计一量,体温直奔三十八,果然发烧了,宫阙有些欲哭无泪。 莲先生有些无奈地看向小卯,小卯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莲先生讨了个没趣,又自觉理亏,也说不得什么,只好对宫阙道:“圆满若是身体不适,就去看看医生吧。” 拉开抽屉看看里面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几张毛爷爷,又想起昨日卖掉的那些东西换来的玉石金饼和珠子,宫阙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妨!”倒了杯茶端在手里,道:“不过是感冒而已,自己便能好了,不必看医生的。” 莲先生点头:“既然如此,那能否请圆满去将厨房里的那两条鱼收拾收拾,切成片,最好能再摆个盘,这样等客人来了,也显得咱们用心不是。” 宫阙喷嚏止住,颇有些为难:“只是我现在感冒发烧,做饭的话,怕把你们都给传染了。” “唔……”莲先生犹豫,微微看向小卯:“小卯你看这……” 小卯扭头。 莲先生笑:“小卯,小卯卯,小卯卯卯……” 小卯依旧扭头高冷。 “不要再生气了,其实你该高兴啊,你看,他们的肉这么好吃,人们喜欢吃不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认同吗?” 莲先生歪理一大堆,气的小卯直噘嘴:“感情吃的不是你们!” “谁说的?”莲先生掰着手指算道:“你看,莲子,莲藕,就连莲叶也被人摘了去泡茶喝,你可曾见过我因为这而生谁的气吗?” 小卯语结,说不出话来,气哼哼的跑到厨房去收拾鱼。 宫阙坐到柜台后面一面招待客人,一面等莲先生的故人,却因为感冒而精神不济,吃了感冒药躺在躺椅上睡的昏天黑地。 黑发明眸,兴致冲冲的公子快步入店,举目四顾,扬声呼喊:“莲先生何在?” 宫阙被吵醒,头脑沉沉,抬眼迎客:“客人想买什么?” 锦衣公子礼貌上前:“你好,我找你们掌柜的。” “我就是掌柜的。”宫阙笑眯眯地点头,自报身份。 贵公子皱眉。 莲先生脚步悠闲从后门进入,见到贵公子开心地笑:“哎呦,秦少爷来了,您可是贵客啊!圆满,快快奉上好茶来!” 秦素汝也笑眯眯地向前道:“好茶不必了,我今日是特意来买那两块雨花石的,莲先生看看,这些可还够。” 宫阙期待地看着,希望他能拿出一些阿堵物来,却只见秦素汝将手中红布掀开,果然又是金灿灿的大金饼,竟然还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宫阙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幌瞎了。 “雨花石?”宫阙一脸茫然,他店里雨花石何时如此珍贵,竟要人特意跑来购买,他怎的不知? “秦少爷可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如此宝物,若不能得,着实难受,只望莲先生割爱!”秦公子说着,眼睛瞟向了宫阙身后多宝阁里的雨花石上面,宫阙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秦公子,竟真的是特特为这两块雨花石而来。 “莲先生……”宫阙开口。 “既如此,圆满,你可舍得割爱?”莲先生打断宫阙,又对秦素汝笑道:“秦少爷,这位才是蜉蝣轩的掌柜的,名叫宫阙。” “果然是掌柜的吗?”秦素汝走到宫阙对面,态度诚恳:“方才素汝眼拙,宫掌柜莫怪。” “无妨无妨!”宫阙摆手。 “那宫掌柜可愿将这宝贝卖于我?”秦素汝眼巴巴地看着宫阙。 宫阙为难:“秦少爷,这只是普通的雨花石,不值这么多钱的。” 秦素汝却变了脸色,满是可怜:“宫掌柜这是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了。” “哪里?” “那为何不肯将这雨花石卖与我呢?” “着实是这雨花石不值钱的!”失了色泽不说,还有了裂纹,着实......不太好啊! “宫掌柜诓我!”秦素汝长叹一口气,忧伤道:“想我寻觅小半生,昨日终于在宫掌柜这蜉蝣轩寻到心爱之物,今日满心欢喜来取,却不料宫掌柜竟不肯割爱,罢了,是我与这宝贝无缘,无缘啊……” 一面长叹,一面依依不舍地看向雨花石,满脸心痛。 宫阙大汗,秦公子这演技,也忒好了些吧! “其实,如果您当真喜欢的话,在下可以把它送于您。”宫阙转身拿盒子装了那两块雨花石放到秦素汝手边。 本以为秦素汝会十分欢喜,却不料秦素汝脸色一变,不悦道:“宫掌柜这是何意,难道是瞧不起我秦某人,故意如此羞辱于我的吗?” “秦少爷你误会了。”宫阙忙解释。 莲先生笑眯眯的上前,对宫阙道:“圆满,既然秦少爷如此诚心,你又何必为难于他,不若这雨花石你就卖给他吧。” 宫阙无奈,不卖也不行,送也不行。 “莲先生,你知道这两块雨花石……” “我自然是知道的。”莲先生点头:“历经风霜,饱含灵性,是再难寻到的宝物,纵然不舍,但秦公子与他们有缘,圆满你就当日行一善了!” 日行一善?是日行一骗吧! 宫阙无奈,秦素汝执意如此,他只好任由莲先生舌灿莲花,把两块铺路都嫌小的雨花石,卖出了宝玉的价格。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公子,宫阙看着抱着金子爱不释手,笑的双眼眯起来的莲先生叹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莲先生,你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没人逼他不是。”莲先生一手一块金饼,当真是志得意满。 “话虽如此,你又怎能骗他跟他说这是宝物呢?那明明就是沉积已久,两块别人不要的石头而已。” “你怎知别人不要的就不是宝物呢?”莲先生俏皮地眨眨眼睛。 宫阙怔愣:“莫非那两块石头真有什么玄机吗?” 莲先生嘻嘻笑着:“你猜啊!” 宫阙被莲先生噎住,他要是能猜到还会问吗? “先生,这位公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说话如此……文雅?”宫阙实在是觉得秦素汝说话过于文绉绉,活似一个古人,把他都给带跑偏了。 莲先生抱着满满一盘的金子往后走,边走边道:“世家公子,有些个奇奇怪怪的癖好有什么奇怪的?没有才奇怪好吧!我去把这些放起来,等有人来了宫阙你要赶紧喊我,省的你又把我的宝贝们都当破烂卖了,知道了吗?” 宫阙哑然,这难道不是他的店吗?为什么成了莲先生的宝贝们? “唉……最重要的是,莲先生,下次再卖东西的时候,能不能要点正常的,能花出去的毛爷爷,而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饼子珠子啊——” 莲先生走远了,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哎呀哎呀,再说再说!” 宫阙叹了口气,看着只剩了他一个人的大堂,百无聊赖,感冒头晕,阳光慵懒,温度适宜,店外的音乐声沙哑而模糊,可真是盖着毛毯睡觉的好时光啊! 日光渐渐西斜,不知何时外面天空竟然黑的透了,蒜头瓶里的彼岸花香愈发浓郁,有夜间浅淡的雾气弥漫上来,从门槛上面溢进店里,慢悠悠地飘满了整个蜉蝣轩的地面,稀薄乳白的一层,带着寒凉之意,似是天宫地府的仙云灵气。 宫阙怔愣片刻,早上感冒引起的头痛,好像更厉害了。 第六章:其声如歌 从柜台后走到大门口,伸手想要关上门,却不知何时物换星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忽而又成了其他的景色。 宫阙大惊,猛地后退一步,身后悬崖万丈,瞬间失重的不适和恐惧,令宫阙惊声呼喊,头晕目眩,眼前黢黑。 水时空,圣地,幽冥海。 星河流转,旭日东升,海里唯一的一抹身影晃着尾巴拍打着身后清凉幽深的海。 有浪涛缓缓急急地涌过来,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翻滚出雪白的泡沫,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倏尔消散了,又是一片黢黑的崖壁。 歌声悠悠,缥缈空灵,从崖壁的另一侧慢悠悠的传过来,那身影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兴奋地应和着高歌,又猛的从礁石上跃下来,一头扎到蔚蓝的海水里,一枚炮弹一样的在海中划出一道窄窄的水痕,远远地瞧见海底里的那一抹素白,摇头摆尾地游过去,围着那抹素白转圈圈,兴奋的如同寻到心爱之物的孩童。 倏尔素白远去,身影迷茫地瞪大眼睛,顶着尖角扬起脸儿往远处看,空茫的海面上一只小小的渔船划着浅波,顺着浪涛前进,渔船上素色衣衫的垂髫少女晃晃脑袋,将手里巴掌大的蚌丢在船舱里,复又咬着刀子跃进海里,灵活的恰似海里的一尾鱼。 身影兴奋的再度围上去。 海中寂静,他不知已经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从未有人到来。 海底深处除了那些不会说话的鱼虾海蚌,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海沟和起起伏伏的海底山脉了。 而少女的到来让这片安静的过分的海域,稍稍多了一些热闹的气息。 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素白衣衫的少女潜近海底的老蚌们,手起刀落,分离开蚌壳与杂物的连接。 身影看到蚌们的颤抖,有些惊惧地后退。 少女挑拣着海蚌,如同他挑拣食物。 身影不安地甩动起尾巴来,老蚌能成精,他期待着老蚌成精了能和他一起玩耍,此时却都被少女一一釆走,他怕是又要等上不知多少时日了。 “你在做什么?”身影摇头摆尾地游到少女身边。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少女乱了气息,“咕嘟咕嘟”地吐出透明的泡泡,脸色大变,奋力往上游。 身影伸手轻轻托住少女,快速升至海面。 少女趴在船帮上如同濒死的鱼,大口呼吸。 身影见过被海浪冲上礁石的鱼儿,也如同少女一般张大了嘴呼吸艰难,有生命之忧,每每这时,只需将他们重新放回海里就行了。 身影犹豫着,要不要把她也再次带到海里去。 细瘦的胳膊尚未靠近,素色衣衫的少女惊恐万状地后退,双手扒着船帮奋力爬上去,拿起船桨对准身影狠狠地拍下,声音颤抖:“你是什么东西?你想干什么?” 身影闪身躲开船桨的力道,却还是被打到了角,疼的他直流眼泪,抬起细弱的胳膊来,捂着被打疼的角躲得远了,委委屈屈地道:“你,打我!” “你会说话?”少女瞪大了眼睛,握着船桨的手收的更紧:“你,你是人鱼!” 人身鱼尾,头顶独角的人鱼,眨巴眨巴眼睛,欢快地围着小船转起来,连角上的疼痛似乎都察觉不到了似的。 有人认识他,竟然有人认识他,好开心。 “滚远一点儿!”少女拿着船桨奋力驱赶着人鱼,几桨下去人鱼被打的再不敢靠近小船一点点,瑟缩地后退,畏惧地看着少女,为什么,要打他?好疼! 见人鱼退得远了,少女松了口气,划着船桨快速的离开。 人鱼心里委屈极了,失落极了。 看着小船划远,人鱼揉揉自己的角,一头扎进蔚蓝的海水里,快速的往小船的方向游过去。 眼见就要追上,人鱼却忽然看不清方向了。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白茫茫的大雾来,人鱼有些害怕,他想赶紧离开,可是他不知道路。 人鱼大声呼喊,声音婉转嘹亮,直冲云霄。 隔了几秒钟,撞到远处的石壁被弹回来。 他凝神细听,忽而欢呼雀跃起来,一头扎到幽暗的海水里,朝着声音传回来的方向游去。 不过片刻,人鱼的手触到冰冷的石壁。 常年浸泡在海水里,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污垢,放在平时,人鱼是再不会碰得,如今却顾不得嫌弃了。 摸着石壁一路向上游去,污垢少了,变成了一道道的沟壑,那是常年被海浪冲刷出来的痕迹。 再向上是一层层湿滑黏腻的青苔,石壁高而陡,抬头望去俨然是一道高高的石涯,下方的石壁常年见不到阳光,青苔结了不知道多少层,人鱼手一碰就掉了厚厚的一层。 “咦~”人鱼嫌弃的甩甩手,退得离石壁远一些,等到那掉下来的青苔晃晃悠悠地沉入海底深处了,他才重新靠近石壁。 人鱼有些愁苦地皱着眉头,一条壮壮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把海水打的“啪啪”做响,白色的泡沫翻滚着荡漾开来。 左右看了看,这里并非石涯尽头,两侧都可走,他又该去往哪里? 有风顺着一侧的石壁吹到人鱼的脸上,带着新割青草的香气。 人鱼怔愣,觉得陌生,却好闻的让人心生贪婪,忽然雀跃一声,在水里打了一个滚儿,摇头摆尾得寻着带着青草香气的风而去。 那风也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一路过山跨海的,竟然还如此的清晰,简直是他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了。 人鱼贪婪的嗅着,舒服的微微眯了双眼,嘴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叽咕”声。 青草味的风渐渐绕过了石壁,转了个弯儿,从一道狭小的石缝中吹过来,味道更浓了,不仅有青草的香味,还有……果子!是果子! 人鱼游得更欢了,他虽然只吃过一次果子,但是那味道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原本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了,没想到如今却能在这边闻到味道,简直就是…… 石缝狭窄,有几次人鱼都差点儿过不去,屏气收腹,小心翼翼的蹭着,蹭破了几处皮肤,蹭掉了几点鱼鳞,疼的他想哭。 到了宽阔处,自己把身子扭成了个麻花,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破皮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巫族,禁地,无忧林。 人鱼趴在水边露出来的一块石头上,留着口水,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岸上的一棵树瞧。 那树上结满了果子,红彤彤,又大又好看,闻起来跟他原来吃过的那种果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人鱼撑着身子努力的往岸上靠,大口大口地吸着果子香甜的味道。 伸着细瘦的胳膊想要够树上的果子,却始终够不到,急的鱼尾巴在水里拍的“啪啪”作响。 人鱼满脸焦急,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扭头看着自己的尾巴,似乎咬了咬牙,双手撑起坐到石头上,使劲儿甩了甩身上的水,鱼尾巴就变成了两条细嫩修长的腿。 试着走了两步,“啪叽”!身体狠狠地拍在岸上,疼的人鱼“唔”了一声,泪珠子眼看着就要落在草地上。 蠕动蠕动身子,双手拽着寸把长的草往前爬,眼见着离果树越来越近,竟连身上的疼都忘了,仰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树上的果子,香气浓郁的让他恨不能一口把树给吃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下,笑嘻嘻的去摘树上的果子,胳膊伸到了极限,闭眼咬牙,还是够不着…… 人鱼沮丧极了,趴在那里对着树上的果子发呆,神情委屈巴巴,嘴里念叨着:“果子,够不着,呜呜呜……” 人鱼正在哪里独自伤感,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人鱼吓了一跳,赶紧掉头爬回水里。 一回生,二回熟,呲溜呲溜的还没等说话的人跑过来,人鱼就已经钻进了水里。 躲在大石头后面只露出一点点眼睛来悄咪咪的往岸上看。 来的应该是个人类,穿着白衣麻鞋,背着竹筐,手里还拿着锄头,啊——是她,那个打他的小姑娘! 人鱼有些怯怯的又往水里躲了躲,这个小姑娘凶巴巴的,好像还不喜欢自己,可不能给她看见了。 “奇怪。”小姑娘嘀咕一声,踮起脚尖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便拿着锄头走了。 人鱼松了口气,从水里露出头开,对着果树发呆。 “啪!” 东西落水的声音,吓了人鱼一跳,慌忙回过头去看被砸起水花的地方。 好像……是果子? 人鱼睁大了本就圆圆的眼睛,赶紧游过去,扎到下面捞起落水的东西,果然是果子。 人鱼欢快的抱着果子咧着嘴笑,露出水面一边笑一边“咔咔”吃果子。 真甜—— 人鱼一边吃一边笑出声来。 吃完了又眼巴巴的看着果子刚刚飞来的方向。 那是一颗长在水边的果树,似乎经过特别的浇灌,长的很是高大,树上的叶子也密密的,果子也红彤彤的一片,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人鱼飞快地游到果树下面,蹦起来,够不到,蹦起来,还够不到…… 圆圆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扎到水底最深处,然后蹦直了身子炮弹一样的冲出水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眼看就要够到果子了,忽然从浓密的树叶之间冒出来一个人,看着人鱼问道:“你干嘛?” 吓得人鱼惊呼一声,“噗通”又落回了水里。 刚刚那一跃已经用了他大部分力气,现在是再也跳不起来了。 人鱼心里生气,又心虚。 虽然有些气鼓鼓的,但到底底气不足,怯怯的看着上面的人,小声道:“没,没干嘛。” 那人听到回答,趴在树干上,撑着身子看向人鱼,问道:“喂,你不是人吧?” 人鱼眨巴眨巴眼睛:“我当然不是人了。” “你是人鱼。” “你知道人鱼?”人鱼兴奋的在水里转起圈圈来,又问树上的人:“你不怕我吗?” 那人低声笑起来:“怕一条连路都不会走的人鱼?” 人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是第一次上岸,不太熟悉,以后,以后熟悉了就会了。” 那人摘了一个果子拿在手里把玩:“你们人鱼不是喜欢吃肉吗?” “嗯嗯!”人鱼点点头:“喜欢。” “那你为什么吃果子。” 人鱼舔了舔嘴唇,齿间还保留着刚刚吃过的果子的清香。 人鱼笑起来:“好吃。” 树上的人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喂,人鱼都像你这么贪吃吗?” 人鱼愣了愣,摇了摇头。 “算了。”树上的人把手里的果子扔下来,人鱼欢呼一声,游过去捡起果子大口大口的啃着。 “真是贪吃。”树上人笑着,扬声问人鱼:“我叫子知,你叫什么?” 人鱼啃着果子扬起头,看着树上的子知,愣愣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你没有名字吗?” 人鱼摇头又点头,弄得人一头雾水,子知想了想,明白了:“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吧。” 人鱼点头,嘴里含着果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子知笑了笑,道:“你这么贪吃,不如叫你贪吃鱼怎么样?” 人鱼皱眉,摇头,咽下果肉,正儿八经的抗议:“不好听。” “哎呦,你还知道好听不好听啊?”子知笑起来,道:“那你说叫什么。” “子知。” “你叫子知,我叫什么?” “坏人。” 子知哈哈笑起来,一个没抓稳从树上落下来,人鱼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他,却没接住。 “噗通”一声落到水里,溅了人鱼一脸的水花。 人鱼抹了一把脸,看着子知久久没有从水里起来,有些奇怪的潜到水下面去,却没有在水下面看到子知。 人鱼急了,喊着子知的名字:“子知,子知你出来,我不要你的名字了。” 喊了几声没有人应,人鱼露出水面想看看子知有没有在岸上,岸上空无一人。 人鱼以为子知落到水里不见了,又害怕又担心,闭着眼睛大哭了起来,但只是哭出了声音,却并没有眼泪。 “切!”身后传来不满的声音:“连眼泪都没有,算什么哭啊?” 人鱼忽然见到子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连哭都忘了:“你没死?” “呸呸呸!好好的,什么死的活的。”子知抱臂靠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看着人鱼,左看右看,看的人鱼心里发毛。 “你看什么?” “我不见了你很伤心?” “嗯!” 人鱼点点头。 “为什么?”子知弯腰凑近人鱼。 人鱼抬头看了看满树红彤彤的果子,砸吧砸吧嘴,还是满嘴的清香。 子知一下子站直了,气呼呼的道:“原来就是为了一个果子啊!我就说嘛,刚见面,你会为我伤心?哼!” 察觉到子知的怒气,人鱼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两只小手拧成了麻花。 子知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我跟你一只鱼说这些干啊?算了,你不是想要一个名字吗,我给你起一个吧。” “嗯嗯!”人鱼点头,又皱眉:“能不能起一个好听点的?” 子知捏了捏人鱼的脸颊,笑道:“知道了。你声音这么好听,跟唱歌一样,不如你就跟我一辈,叫……子歌吧。” “子歌,子歌。”子歌念叨着这个名字,忽而扬起尾巴把水花拍的老高:“好听好听。” 子知慢慢游到岸边,点头:“我也觉得好听,毕竟,我这么多年的书可是没白读的。” 子歌看他上岸,也游到岸边看着他:“你为什么上去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子歌歪歪头:“哪里?你要回树上去了吗?” 子知愣了一下,伸手敲了敲子歌的角:“树什么上?我是人,又不是猴。” “可是你刚刚不是在树上吗?” 子知哭笑不得的敲了敲子歌头顶上的小角:“我不过是上去休息,又不是常住在树上的,你是不是傻?” 子歌歪着脑袋,看看子知,又看看果树,咧着嘴笑起来:“那你明天还来吗?” 第七章:此“鱼”非彼“虞” “喂!可恶的小光头,醒醒,有客人来了,快烧茶。” 小卯伸手拧着宫阙的耳朵,把他从躺椅上揪下来:“让你在前面看着点客人,你倒好,睡得跟头猪一样,连客人进了后院都不知道,该打!” 宫阙顺着小卯的方向倾着身子,捂着耳朵辩解:“我这不是生病了吗?小卯你快松手,耳朵要被你拧掉了。“ “哼!拧掉了正好,看你还敢不敢偷懒睡觉。” 宫阙无奈:“小卯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家,我睡会觉还不行了?” “废话少说,快去烧水。”小卯把热水壶往宫阙手里一塞:“莲先生和鱼姬还等着呢。” “虞姬?”宫阙抬头认真的看着小卯:“你说先生的朋友是虞姬?” 小卯抱了装着小泥鳅的罐头舒舒服服的坐在躺椅上,边吃边点头:“是啊,你问这干嘛?” 宫阙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积极而又期待起来,抱紧了水壶:”小卯,你把店门关住吧,我这就去烧茶。” 说着抱着水壶一溜烟地跑了。 小卯在后面大喊:“这是你的店,我又不是你的小二,自己的活自己干。” 宫阙从后门露出头来:“明天给你买一斤炸泥鳅。” “两斤。” 小卯伸出两根手指来,宫阙飞快的应了声好,消失在门后面。 小卯嘀咕着去关门,抬头看到门口的人,愣住,嘴里的小泥鳅掉了一地...... 宫阙趁着烧水的功夫,翻箱倒柜的找茶叶,厨房卧室翻了一遍,也只找到了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五块钱一包的茉莉花茶,还碎的不成样子。 宫阙皱眉,怎么能给虞姬喝这样的茶呢?太失礼了。 咬咬牙,宫阙看向被小卯五花大绑,放到柴火堆上,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箅子。 箅子见宫阙看向自己,立刻来了精神,睁大了一双绿豆小眼睛,使劲眨巴着。 宫阙有些为难,该怎么办? 莲先生房间的门被打开,宫阙连忙走到厨房门口去看,只看到莲先生端着一个一尺长的石雕鱼缸出来。 宫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莲先生:“莲先生,虞姬小姐呢?你怎么把虞姬小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了?这样多不礼貌。” 莲先生奇怪的看了宫阙一眼,把手里的鱼缸端到梨树下的莲花缸旁边,慢慢的把鱼缸里的鱼倒在莲花缸里。 宫阙伸头看了看,竟然是一尾金光闪闪的鲤鱼。 “好漂亮的鱼啊!” 宫阙惊叹,趴到莲花缸旁边看,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院子里只有从屋子里漏出来的一点点不甚明亮的灯光,加上树枝上挂着的八角宫灯和枝头洒下的的昏黄月光,能让人勉强视物。 莲花缸又是在梨花树下,花枝挡去了大半的光亮,宫阙却依旧能看清这尾金光闪闪的鲤鱼,似乎这鱼会自己发光一般。 宫阙抬起头问莲先生:“好漂亮的鱼啊!这是给虞姬准备的吗?要不要我现在拿去炖了?” 莲先生面色古怪:“鱼姬是客人,你把她炖了,会不会不太好?” “啊?”宫阙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虞姬?这个是虞姬?虞姬是一尾鲤鱼?” “非也!鱼姬只是化身成一尾鲤鱼。” “虞姬为何要化身成一尾鲤鱼?”宫阙奇怪。 “认为养一尾鲤鱼比养一尾人鱼方便。” “人鱼?”宫阙惊:“虞姬竟是人鱼?” 莲先生点头:“不然为何叫鱼姬?” 宫阙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嘴里喃喃:“怪不得有人说虞姬是不存在的人物,原来是真的啊!虞姬是一尾鱼?霸王爱上的是一尾鱼?” “你在嘀咕什么呢?”莲先生伸手摸摸宫阙的额头:“发烧烧糊涂了?这也不烫啊!” 宫阙一把拉下莲先生的手:“莲先生,虞姬不是自刎了吗?为什么......” “谁告诉你鱼姬自刎了?”莲先生满脸疑惑,随即笑起来,戳戳宫阙的额头:“你说的那是霸王别姬,这个,不是。” 莲先生哭笑不得的跟宫阙解释了半天,终于让宫阙弄明白了,此“鱼姬”非彼“虞姬”。 宫阙只觉得尴尬的不行,自己刚刚竟然还想着要把客人给炖了,这可真是,好丢人。 宫阙跑到莲花缸旁边,弯下腰颇不好意思的对鱼姬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不知道您是...总之对不起了。” 莲花缸里的金色鲤鱼笑了两声,忽而化成人身鱼尾的模样趴在缸边,伸手去摸被吓了一大跳的宫阙的脸。 看着宫阙惊慌失措的模样,鱼姬忍不住笑起来,声音温柔:“圆满你真可爱,莲先生,怎么这样的宝贝总是被你寻到啊?” 莲先生皱眉,把瞪大了眼睛的宫阙拉到自己身后,语气不悦:“你的伤好了?” “切!没意思。”鱼姬重又变成小小的金色鲤鱼落回莲花缸里,“咕嘟咕嘟”的吐着泡泡在水里游来游去。 莲先生回头拉着宫阙到水龙头前,打开水龙头,扶着让他仰起头,接了水给宫阙洗他鼻子下面的两道鼻血。 宫阙自己也伸手想接水,一只手左伸右伸的,就是找不对位置,被莲先生伸手拨开:“老实点,还想不想止血了?”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宫阙自己捏着鼻子站好。 “谢谢。” 莲先生皱着眉头,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宫阙觉得丢人,正要悄悄的去厨房,莲先生却转过身来:“喝药了吗?” “啊?”宫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忽而想起来自己晚上受了凉,感冒了,忙点头:“嗯,喝了。” 莲先生皱眉:“天干,容易上火,你多喝点菊花茶。” 宫阙脸上霎时间变得精彩起来,捏紧了堵在鼻子上的帕子,为自己说话:“那个,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想说你不用介意,但是想想怎么可能,又转口改成了:“不过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骂我两句,打我一顿,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莲先生看了看他,转身关上了房门。 宫阙有些头疼的摸了摸脑袋,今儿个……还真是流年不顺啊,先是生了病,现在又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情,莲先生不生气才怪呢。 唉,以前的莲先生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今天...... 爱情使人受伤,飞醋让人躺枪。 没有虞姬,宫阙活跃的小心思暂时停歇,想起小卯还在前店,不过是关个店门而已,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 宫阙心下奇怪,踢踏这拖鞋往前点走,边走边喊:“小卯,晚上不会有什么人了,你快回屋睡觉......” 声音在他踏进前店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小卯回过头来,看到宫阙,什么也没说,慢悠悠的把手里的泥鳅都吃完了,这才转身进了店里,往后院走。 “门你自己关吧,我回去睡觉了。” 宫阙顾不得回小卯的话,三两步跑到大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宫阙揉揉眼睛,他刚刚明明看到了的,怎么会没有呢? 有急急的转身去追小卯,一口气跑到小卯房前,抵住小卯关到一半的门,认真的看着他:“刚刚你在和谁说话?” 小卯眼珠转了转,不看宫阙:“你啊。” “别打岔。”宫阙急道:“你知道我问的是我去之前,你站在大门口在和谁说话?” “能有谁?过路的。” 小卯有些用力的想把门关住,宫阙也寸步不让:“一个路人至于让你把小泥鳅都弄掉了不要吗?” “还说呢,你也真是抠死了,大门口连个灯泡都不装,只挂了俩灯笼,害得我没看清,小泥鳅都弄掉了一个。” 蜉蝣轩大门确实没有安装电灯,宫阙半信半疑,稍稍松了一点力气。 “可是我总觉得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有点熟悉。” 小卯翻了一个白眼:“你这店里虽然没有客人,但你这店门口路人可是不少,说不定是人家路过的时候你见过,这才记住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后趁着宫阙松懈的功夫,迅速的把门关上,吓了正在回想的宫阙一大跳。 刚刚想起来的一点点东西,一下子又忘得干干净净。 宫阙摇了摇头,算了,可能真的只是一个路人吧。 宫阙挑了挑门口灯笼里面的灯芯,又添满了桐油,保证天亮之前不会熄灭,这才去关门。 大门关上的瞬间,一阵夜风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宫阙生生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胳膊,小跑着回屋。 许是因为生病了,宫阙这一觉睡的很是不安稳,翻来覆去,总觉的身上哪儿都黏腻不适,胸口闷的厉害,脑子里忽然冒出“鬼压床”三个字,吓的宫阙猛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从房间外面射进来,宫阙拿手去挡,模糊中看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早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泛出刺目的光晕来,宫阙眼中泪珠掉下来,来人坐到床边,扶起宫阙,将碗中的东西喂进宫阙嘴里。 宫阙张口欲问,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心中越急,眼前越是模糊。 扶着他的人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几不可闻的声音传进宫阙的耳朵里:“莫怕,有我在......” 一阵困意袭来,宫阙无法控制的闭上眼睛,心中却越来越急,像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必须要告知这个人。 拼尽全力抬起手来揪住一点点这个人的衣袖,声音几不可闻:“快...跑...” 门口传来喧嚣的人声,宫阙控制不住的喊起来:“快跑!” 第八章:不过一场梦 “跑什么?” 小卯抱着炸泥鳅嘟囔,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宫阙。 宫阙有些怔愣,呆呆的看着床边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事了。” 莲先生走到床边摸了摸宫阙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起来洗漱一下吃饭吧。” 宫阙摸摸自己的头,他发烧了吗?怪不得觉得头这么疼。 早饭是莲先生做的,实在是无人可用了,箅子不能信,小卯的手艺......不可说不可说,宫阙又病着,实在是不能凑合。 宫阙刚刚退烧,着实是没什么胃口,端着碗发呆。 小卯吃的都快把脸埋到碗里了,眼角看到宫阙,悄咪咪的伸出手想去拿宫阙的汤碗,看了看莲先生,还是摸摸鼻子专心吃自己的。 莲先生摸摸宫阙的额头:“可是还难受?” “啊?”宫阙回过神来,摇头:“不是,就是没什么胃口。” 莲先生夹了菜放到宫阙碗里:“我知道这菜清淡,但是你病刚好,不吃饭怎么能行?” “莲先生,我做了一个梦。” 宫阙端着碗认真的看着莲先生。 莲先生给宫阙夹菜的手顿了顿:“昨天晚上你烧的厉害,做恶梦了吧。” “莲先生,梦里,我变成了一条人鱼。” 莲先生看了看旁边的莲花缸,轻轻笑道:“是不是鱼姬把你吓住了?喝点热汤,一会儿去休息吧,今天就不要开门了。” “不是鱼姬,真的,我昨天下午也梦到了,那时候我还没见到鱼姬,我以为没什么,可是昨天晚上的梦,和昨天下午的,接上了。” 宫阙看着莲先生:“梦里的人鱼在向我求救,他很痛苦,我总觉得这不像是一场梦,我能清楚的记得那条人鱼的名字,他叫子歌。” 莲先生沉默片刻,把宫阙的碗添满:“喝汤吧。” “莲先生?” 宫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莲先生却不紧不慢的:“只是做梦而已,记得再清楚也只是一场黄粱。” 莲先生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对小卯道:“吃完了吗?吃完了把厨房收拾一下,随我出去一趟。” “莲先生你要去哪里?”宫阙忙放下碗筷站起来。 莲先生笑笑,道:“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你好好休息。” 宫阙想说什么,还是叹了口气,问道:“先生一大早的就出去,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莲先生走到莲花缸旁边,拍了拍缸沿,对水里的鱼姬道:“莫要着急,这事儿,我说了会帮你,就定会尽力,你只需安心在这里待着,莫要再逞强。” 鱼姬在水里摇头摆尾,吐了几个泡泡,蔫声蔫气的不耐道:“哎呀,知道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啰嗦,真讨厌。” 宫阙看看莲先生光滑的堪比鹅蛋的脸,又看看鱼姬,忍不住想笑。 莲先生看他,宫阙忙忍住正色道:“莲先生,我一直都想问问您,您,到底多大了?” 莲先生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嗯嗯嗯!”宫阙猛点头,点的头止不住的晕。 “不记得了。” “诶?” 宫阙还来不及再问什么,小卯就风风火火的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一口气跑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要去收上面的碗。 “小卯。”莲先生喊住他:“这些回来再收拾,走吧。” “哦。”小卯收回手,对宫阙道:“小光头,吃完了就赶紧回去休息,省的再病了还得让先生和小爷我照顾你,麻烦!” 宫阙点头:“你们早去早回,剩下这些我来收拾就好了。” “好啊……” “不用。”小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莲先生打断了:“小卯最喜欢做这些事情,你不要跟他抢。” 宫阙端碗的手顿了一下,愣愣的点了点头。 小卯目瞪口呆,直到被莲先生拽着衣领出了后门才反应过来:“先生,我什么时候最喜欢收拾碗筷了?” “现在。” 小卯抿紧嘴一脸不甘愿加委屈,可是先生的话,他不能不听。 “好吧,他是病人我让着他。” 宫阙听到小卯的“大声嘀咕”,忍不住笑出来。 吃好了饭宫阙端着碗去厨房,路过莲花缸的时候,缸里“呼啦啦”一阵水声。 鱼姬从水里探出头来。 宫阙吓得赶紧就要捂眼睛,手又被碗站着,抬胳膊又不方便,左手右手的换了半天。 “嘻嘻嘻……”鱼姬笑起来:“笨死了,你就不会转过身去吗?” “哦哦哦。”宫阙赶紧转过身背对莲花缸。 “嘻嘻嘻……”鱼姬在他身后笑嘻嘻的:“你不敢看我?为什么?” “你,你是个女孩子……”宫阙脸有些发热。 “对呀,我是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当然要介意了!”宫阙义正言辞:“你是鱼族可能不在意这些,可是,我却不能不在乎,再说了,俗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我对谁不礼貌都不能对你不礼貌啊!” “为什么?”鱼姬趴在莲花缸沿上甩这尾巴“啪啪”的拍着水面。 宫阙心里涌起来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不为什么,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宫阙端着碗,背对鱼姬往厨房挪。 “诶?”鱼姬奇怪的问他:“那个金莲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动,好好去休息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莲先生就是那样一说,我哪能真的等小卯回来,不过两三个碗,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刷。” 鱼姬哼了一声;“不听话的小孩是要挨打的。”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宫阙反驳:“再说了,你不也没听话,莲先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你干嘛又出来了?” “无聊!”鱼姬叹了口气:“这里就我一个人鱼,不好玩。” 宫阙不理她,到厨房把东西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鱼姬已经回到了水里。 宫阙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到莲花缸旁边,低头问在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姬:“你饿不饿?我给你拿了鱼你要不要吃?” 鱼姬在水里张开嘴,宫阙笑笑,把小鱼扔到水里。 鱼姬张开嘴,砸吧砸吧吃了,末了还颇为嫌弃的“呸”了两下:“你们这的鱼也太不好吃了,一股怪怪的味道。” 宫阙又扔了一条进去:“那也总比饿着强。” 鱼姬点头:“那倒是。” 三两口又吃了一条:“等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点我们那的特产,保证好吃到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宫阙点头:“好啊,那我就等着你带特产来。” 一碗小鱼苗被鱼姬吧嗒吧嗒一会儿就吃完了。 宫阙放下碗伸了个懒腰,笑道:“刚吃过药又困了,鱼姬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去睡会儿,今天不开门了。好困!” 宫阙打着哈欠往房间里面走。 “当当当!” 前面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宫阙愣了一下。 “当当当!”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谁呀,没开门还敲。 宫阙原本不打算理会,估摸着他敲一会儿发现没人就会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的人十分有耐心,宫阙都躺床上半天了还在敲着。 宫阙本来困得不行,被他着一闹腾,半天没睡着,只能起来。 “别敲了别敲了,门都要被敲烂了。” 宫阙一边打哈欠一边开门,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了一眼门口的人,转身走到大厅里的躺椅上坐下,含含糊糊的道:“先生想要什么自己看吧。” 门口的人却一直站在那里,只是盯着宫阙看,并不出声。 宫阙本来迷迷糊糊的,忽然闻到一股怪怪的,十分潮湿的味道,很熟悉,就像是……昨天的梦! 猛的从困意中惊醒过来,宫阙抬眼看向门口,看清门口的人,终于失声喊出来:“子歌!” “帮帮我,救救他!” 子歌脸色痛苦,眸子里似乎要有泪珠落下来,但是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干涩和悲哀。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子歌的身形越来越模糊。 宫阙“腾”的从躺椅上站起来,差点儿又摔倒,扶住一旁的柜台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在哪里?我该怎么救他?你为什么找我?你别走,你说清楚。” 门口有浓厚的大雾升腾起来,子歌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浓雾之中,宫阙想抓都抓不住。 “呼……” 宫阙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窗外。 哪里有大雾?哪里是店里面,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微风阵阵,怎么可能有雾,原来……又是一场梦。 宫阙倒了杯茶握在手里,微烫的温度让他乱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不过是一场梦……” 第九章:年轻的客人 宫阙闭了闭眼睛,又转头看向门外。 “鱼姬,你们鱼族,你认识一个叫子歌的人鱼吗?” 水里的鱼姬似乎停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没得到回答的宫阙并不泄气,而是趴在莲花缸旁边絮絮地说起来:“我这两天老是梦到一个叫子歌的鱼族,他总是让我救一个人,那个人叫子知,可是这个世界上叫子知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个啊?” 鱼姬停下来看着宫阙:“你刚刚是不是又梦到他了?” 宫阙点了点头:“嗯,他一直在说让我救救子知,可是又不告诉我怎么救,也不说子知在哪里。” 鱼姬吐了两个泡泡,甩了甩尾巴:“一个梦而已,不必太当真。” 宫阙有些郁闷地趴在缸沿上:“我也知道只是一个梦,可还是有些放不下,你说,会不会真的有谁在向我求救啊?” “嘻嘻嘻……” 鱼姬笑起来,笑的水里面泡泡不停的往外冒:“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光头,谁会找你帮忙?要找也是找那朵金莲。再说了,他要是真找人帮忙,为什么不直接来蜉蝣轩,而是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跑到你梦里呢?” 看宫阙若有所思的模样,鱼姬摇了摇头:“我看你就是小说看多了,闲的。等那朵金莲回来了,让他给你安排点活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宫阙看着鱼姬:“鱼姬,你们人鱼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吗?” 鱼姬沉默了片刻,随即抬头看着宫阙,语气有些凶巴巴:“问这个干嘛?” “好奇嘛。”宫阙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我没什么意思的,我就是好奇。” 鱼姬化了身形躺在水里,躲在荷叶的阴影里,道:“哪有那么容易,人鱼这一生有多少泪,那都是有定数的,哭的多了,是会折寿的。” “那真的会变成珍珠吗?” 宫阙还是好奇。 “会!”鱼姬这次没再打岔。直接点头。 宫阙惊叹:“哇!原来真的会变成珍珠啊!好厉害啊!” “呵……”鱼姬苦笑一声:“厉害?厉害吗?一颗珍珠泪,一片人鱼鳞。泪尽鳞尽,生生疼死。” 宫阙打了一个寒颤:“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鱼姬“噗嗤”笑出声来,在荷叶下面笑的前仰后合的。 “嘻嘻嘻……哈哈哈……小圆满你真可爱,我说什么你都信,嘻嘻嘻……哈哈哈……” 宫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颇有些无奈:“听莲先生说鱼姬你受伤了,我看你好好的,鱼姬你受了什么伤?” 鱼姬停下来,靠着莲叶的杆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我弄丢了一样东西。” “丢了东西?” 宫阙疑惑:“什么东西?” “一颗珠子。”鱼姬看着宫阙:“一颗,可以起死回生,时光倒流的珠子。” 宫阙惊讶的长大了嘴。 鱼姬“噗噗噗”又吐出来好几个泡泡,嘻嘻哈哈笑的开心的不行。 宫阙心里郁闷:“鱼姬你老是骗我做什么?” “谁让你这么好骗的!” 鱼姬笑嘻嘻的。 宫阙无力反驳:“你们鱼不是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吗?你这个,不是七秒记忆也就罢了,怎么还会骗人,人鱼都像你这样不靠谱吗?” “哗啦”,水花从莲花缸里扬起来,洒的宫阙满头满脸都是。 “鱼姬你干嘛?”宫阙闭着眼睛抹了把脸。 “你才不靠谱!” 鱼姬气呼呼的甩着尾巴游开,躲到荷叶密集处,宫阙一时间找不到她,只能作罢。 跟鱼姬闹腾了这么久,宫阙早就不困了,看看时间尚早,想了想还是把店门打开了。 虽然客人不多,但是有一个是一个。 自从他接手蜉蝣轩以来,店里每月的收入还不够他吃饭穿衣的,更别说积蓄了。 若是放在以前,宫阙倒也不急,反正他一个人怎么着都行。 可是现在,家里忽然多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每天零食都不能断,这让他的手头一下子变得紧紧巴巴的,再没有什么进账,他们就只能等着后院那棵梨树成熟结果,吃梨子了。 可那也要等到八月才行,这几个月,还是要饿肚子。 宫阙一边擦东西一边等着客人上门。 他好喜欢昨天秦公子那样的客人啊,出手大方,要是给的是毛爷爷,那就更好了。 宫阙想起来那一堆白白黄黄的东西就心酸,就头疼。 明明全是宝贝,可就是不能花,莲先生一定是属龙的,这么爱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吐槽归吐槽,抬眼看到门口站了位客人,正抬头看着蜉蝣轩的牌子。 宫阙觉得面熟,仔细想了想,没想起来。 客人抬头看了会,又扭头看看两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脚踏进店里面。 宫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待。 “先生看看喜欢什么?” 年轻的客人走到柜台前,看了一眼蒜头瓶里的彼岸花,走到远离彼岸花的柜台另一头,压低了声音问宫阙:“老板,你们这里收东西吗?” 宫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年轻的客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是不放心,小跑到店门前,探出头去看了看,快速的关上店门,又垫着脚跑回柜台,这才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小心的放到柜台上。 “您看看,这可都是好东西。” 白的蓝的粉色的光从不起眼的布袋里漏出来,还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宫阙立刻傻了眼。 “珍珠?” 宫阙想伸手拿起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人却赶紧把布袋收起来,警惕的看着宫阙:“您看也看了,收不收一句话,不收我去找下家。” 宫阙笑道:“先生您逗我呢,我这刚看了一眼您就收起来了,我连真的假的都不知道,哪能就直接说收不收啊?” 那人咬了咬牙,把布袋打开一点点缝隙来:“你看吧。只许看,不许摸。” “行!”宫阙拿起工具仔仔细细的看着,关上了门,店里光线有些昏暗,宫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颗黑色的,似乎有微弱的光散发出来。 那人等的不耐烦,把布袋一合:“你看也看了,是真的吧!” “是真的。”宫阙点头,边玩手机边道:“客人既然来了,就该知道规矩,您这珍珠我收了,我这左边架子上的东西,您挑一件满意的吧。” “你开什么玩笑?” 年轻客人瞪圆了眼睛:“谁要要你那些破东西啊,我是来卖钱的!” “先生,您来之前没打听清楚吗?”宫阙忍不住笑道:“我这蜉蝣轩,您可以买东西,也可以拿了东西来换,我会按照等额价值换给您,但是,您要是卖……那我可就为难了,我这兜里的钱,可是连一家子的饭钱都勉强呢。” “你耍我呢?” 年轻客人火气上来了,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拍的蒜头瓶晃了两下。 宫阙赶紧伸手护住,心有余悸道:“先生,买卖不成仁义在,再说了,是您自己没有打听清楚,怎么能说是我耍您呢?” “你……”年轻客人伸手把布袋收起来就要走,宫阙伸手揪住了布袋的一边角。 “先生急什么,咱们有什么好商量,您看我这的东西也都不差不是,要不您再看看?” “不看不看。”年轻客人用力拽着布袋:“你这东西我不需要,我只要钱。” 宫阙从柜台后面出来,拉住年轻客人的胳膊:“先生,您等等。” “你干什么?” 年轻客人慌忙甩开宫阙的手,抱好怀里的包袱,警惕的看着宫阙:“我告诉你啊,别动手动脚的,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宫阙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被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解释:“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我挺喜欢您这些珍珠的。” “喜欢有什么用?你又买不起!穷鬼一个,还开什么店啊!” 年轻客人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翻了一个白眼,说的宫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满脸羞愧。 “虽然我买不起,但是我认识买的起的买家,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我给您找买家,价格一定让您满意。只是相应的,我要从您的收入中抽取一部分中介费,不过您放心,您这批珍珠成色好,是我顶喜欢的,所以这中介费,我只收平常的一半,你看行不行?” 年轻客人犹豫了一下,果断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是自己找吧。” “哎......” “呵呵,这位先生,急什么?” 宫阙正在为如何留住这个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当真是珠落玉盘,黄鹂出谷。 两人都是一愣,扭头向后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子袅袅娜娜的从后门进了店里,手中纨扇轻轻遮在脸上,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笑意。 宫阙只觉得有些眼熟:“你……” 第十章:这个表哥不敢要 是鱼姬? 鱼姬轻摇纨扇,拦住宫阙的话:“我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你怎么就连客人都留不住呢?真笨!这个月奖金扣了!” “我……”宫阙张口,被鱼姬瞪了一眼,虽然想说,还是悻悻的闭了嘴:“我去给你们泡茶。” “等等,先去给你家先生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何时能回来?就电话薄上第一个号码。” 我家先生?莲先生?莲先生何时有电话了?而且,电话薄上第一个号码......嗯?这是谁家的号码?宫阙奇怪的看了一眼鱼姬。 鱼姬温柔的瞪了他一眼:“还不快点,磨蹭什么呢?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奖金了?” 宫阙满脑袋浆糊,虽满肚子的疑惑,但还是站到柜台前拨了号。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对面传来一声温柔的:“喂,哪位?” “你好,我找莲先生。” “请您稍等。” 听到对面有脚步声,离开又回来,然后就是莲先生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小圆满。” 宫阙想了想:“先生,店里来客人了,鱼姬让我问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沉默了半息:“我这就回去。” “圆满呀,先生怎么说的?” 宫阙转过头,只见年轻客人眼巴巴的看这自己,鱼姬脸上的笑容看的他心里之发毛,赶紧回道:“先生说他这就回来。” “哦,那让他赶紧的。” 回头赶紧对着电话里道:“好的先生,鱼姬说请您尽量快点。” “知道啦知道啦,还有事吗?”不知那边什么时候换了人,小卯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进宫阙耳朵里,吓他一跳。 “没了!”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宫阙拿着话筒愣了一瞬。 放下话筒转身对鱼姬和年轻先生道:“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泡茶。” “去吧。”女子摇着扇子,将年轻客人拉到店里坐下:“我叫小鱼,先生怎么称呼啊?” “我叫我姓巫。” 宫阙脚步顿了一下,放下门帘进了厨房。 箅子被莲先生五花大绑的捆在柴火垛上,见到宫阙进来了激动的扭着扁圆扁圆的身子:“唔......唔......” 宫阙看了他一眼,一边烧水一边摇摇头:“你不用找我,莲先生把你捆起来的,我不能擅自做主把你放了,先生说了你骗人,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实话了,什么时候他再给你松绑。” 箅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宫阙,宫阙扭过头去只当看不见:“你看我也没用,我还要找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想什么?” 宫阙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 宫阙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正打算出去,厨房门就被推开,进来一个俊逸清朗的男子。 “赵幺你来了。” 宫阙走到门口看了看赵幺身后:“只有你自己?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赵幺四处打量了一下厨房,有些惊讶的摸了摸:“我出差刚回来就接到了你的短信,一刻也不敢耽搁,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有歹人?在哪里?你没有受伤吧?圆满,你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这头发是怎么一回事儿?” 宫阙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觉得无比心酸:“一句两句的我也跟你说不清楚。” 宫阙看向赵幺腰间:“你拿东西了吗?” 赵幺摸了摸腰间:“拿了,正打算交回队里呢。” 宫阙松了口气:“拿了就好,我跟你说......” “你说的是真的?”赵幺听的直皱眉头。 “嗯!”宫阙点头:“人就在店里,鱼姬正陪他说话呢。” “鱼姬又是谁?” “一会再说,你先去看看是不是那个人。” 赵幺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出了厨房,蹑手蹑脚的往店里走。 刚到门口就听到店里传出来阵阵的笑声,只不过一个清脆悦耳,一个心不在焉。 宫阙拍了拍赵幺的肩膀,自己先进去,笑眯眯道:“鱼姬,先生回来了。” 鱼姬看到宫阙身后的赵幺,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先生,你回来的正好,我正跟这位客人说起你呢,你就回来了。” “哦?说我什么?” 反正已经满肚子疑惑了,再多一个两个的也没什么,等下他要让圆满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都讲给他听。 “您是老板?” 巫先生站起来:“是!” 赵幺点头:“听说你有不少好珍珠,可能给我看看?” 巫先生犹豫了一下,打开包袱的一个角角。 赵幺看了一眼,走到巫先生身边,快速的用手铐锁住巫先生的双手。 巫先生愣了一下,随即慌乱的大喊起来:“你是警察?你凭什么乱抓人?我做错什么事儿了?” “跟我回警局你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幺拨弄了两下桌子上的包袱,冷笑道:“这么多东西,够你喝上一壶的了。” 宫阙见巫先生被抓住了,这才放下心来。 店门口“乌拉乌拉”的传来警笛声,宫阙赶紧去开门,连人带东西都送走了才叹了口气:“唉,年纪轻轻的......” 鱼姬勾勾手,宫阙走近鱼姬,鱼姬一个巴掌拍在宫阙光溜溜的头顶:“我让你给那朵金莲打电话,你这是找了什么人来啊?” 宫阙被打的捂着头直龇牙:“这是我发小,是个警察,那些珍珠不是那个人偷的吗?我就,在你出来之前给他发了条短信……” 鱼姬以手托腮,重又恢复温柔娴静的模样:“那不是他偷的。” “啊?” 宫阙似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是...” “但也不是他的东西。”鱼姬一面转着手里黑溜溜的珠子一面叹气:“亏我还以为碰到族人了呢,谁知道就是个前锋,没意思,没意思。” “鱼姬,这颗珠子不是......” “是啊!”鱼姬点头:“小圆满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宫阙看着泛着盈盈光芒的黑珍珠有些犯困。 “小光头,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有乌拉乌拉的车子从外面过去?” 小卯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脑瓜崩弹在宫阙头上:“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我哪有?”宫阙捂着二次受伤的脑袋,欲哭无泪。 “诶?鱼姬?你好好的不在鱼缸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你能走路吗?” 还不等宫阙委屈完,小卯看见坐在那里的鱼姬,立刻就抛下宫阙,去找鱼姬去了,徒留下宫阙张着想要道委屈的嘴,无奈的叹了口气。 莲先生跟在小卯身后进来,揉了揉宫阙被小卯弹到的地方,责备道:“小卯,以后不许乱打人,知道吗?” 小卯吐了吐舌头:“哦,知道了。” 说归说,做归做,小卯的脾气,相处这么多天,宫阙算是摸清楚了,与其指望着小卯听话,倒不如自己多防备着一点。 “谢谢莲先生。” 宫阙笑眯眯的。 莲先生点了点头走到鱼姬面前:“好了?” “哪有好了?” 鱼姬不满:“还不是为了小圆满才出来的,不然谁要离开水啊!怎么,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莲先生点了点头,对小卯道:“你把鱼姬送回后院。” 转身问宫阙:“刚刚那是你朋友。” “嗯,我发小,从下一起玩到大的,现在是个警察。” “警察?” 莲先生笑笑:“你说的客人,被他带走了。” 并非问句,宫阙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想把之前的借口重新说一遍,却被莲先生打断。 看着去而复返的人,莲先生点了点头:“原来是他,那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吧?” “莲先生你说是谁?什么事情?”宫阙觉得今天莲先生和鱼姬都怪怪的。 莲先生拍了拍宫阙的肩膀,赵幺已经走到了蜉蝣轩门外,见状皱了皱眉头。 宫阙奇怪:“诶?赵幺你不是要回警局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休假。” 赵幺大踏步的进来,看着莲先生问道:“这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赵幺,这位是莲先生,莲先生......” 还不等宫阙说完,赵幺就伸出手:“莲先生,你好,我是圆满的发小,赵幺。” 莲先生却看也没看赵幺伸出来的手,只是礼貌的点点头:“你好,你可以跟着小圆满叫我莲先生。” 宫阙看着都觉得尴尬,赶紧打圆场:“那个,都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我先把店门关上。” “关上店门,你不做生意了?” 赵幺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宫阙一边关门一边回答:“十天半个月也难有一个客人......” “救救他,求求你快救救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雾中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宫阙的眼前,吓得他手一抖差点儿夹住自己的手。 “他在哪?我该怎么救他啊?你别走,你说清楚。” 宫阙追出门去,却发现大街上热热闹闹的,哪有什么雾气,哪有刚刚的人?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还是个小偷。”赵幺正笑话着宫阙,却发现他站在么口不动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没有客人你也不用这样吧?” 宫阙回过神来:“赵幺,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有人在跟我说话?” “我啊!我在跟你说话啊!我不是人吗?”赵幺手贴上宫阙的额头:“你别是想客人想傻了吧?” “莲先生,你看到了吗?” 莲先生笑笑,摇了摇头,转身率先往后院走去。 宫阙想追上去,却被赵幺拉住,落后两步,低声问宫阙:“这都是谁呀?我不过出门半个月,你这小店怎么就变得这么热闹了?” “他....” 宫阙正想不起来该怎么解释莲先生他们的来历,就听莲先生在前面道:“我是小圆满的远方......表哥。” 莲先生顿了一下,“表哥”两个字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宫阙吓得抖了一下。表哥?跨越物种的表哥,他可要不起。 可是面对赵幺疑惑的眼神,宫阙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表哥?我之前怎么没有听圆满说起过,以前也没有见过你,莲先生是哪里人?” “怎么?警察要查户口吗?” 赵幺这针对怀疑的态度,宫阙都觉得尴尬。 “啊......对,莲先生是我远方表哥,就是以前住的比较远,来的比较少,所以你没有见过。” 几人走到后院,小卯正抱着个小盆吃小泥鳅,赵幺指了指小卯,宫阙赶紧道:“哦,这是我表弟,莲先生的弟弟,叫小卯。” 小卯愣了一下,看了莲先生一眼,面色复杂。 随即不高兴的喊起来:“谁是你表弟,我是你大爷。” 宫阙脸都要黑了。 “小卯不许胡说。” 莲先生拍了小卯的脑袋一下:“鱼姬你可安顿好了吗?” 小卯朝着莲花缸努了努嘴:“那里好好的待着呢,明明还没好却要逞强,先生你就该把她打晕了绑起来,看她还敢不听话。” “哗啦!” 小卯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哗啦一阵水声,莲花缸里突然飞出来一股水流,把小卯和他的小泥鳅浇了一个透心凉。 “鱼姬!” 小卯看着半盆的水,大嚎一声:“啊——我的小泥鳅啊!” 放下盆跑到莲花缸旁边伸手就去捞水里的鱼姬。 “有本事你别跑,你上来,咱俩决斗!” 小卯一边捞一边狠声道。 “呸!” 鱼姬在水里游的飞快,还趁机咬了小卯一口:“你竟然还想绑我?” 小卯干脆变回原形要去啄鱼姬,鱼姬变成人形一把握住小卯的翅膀。 场面一时间混乱的不像话。 第十一章:他们本相识 宫阙看看一旁沉着脸不说话的赵幺,心里直喊大事不好! 自己该怎么跟赵幺解释啊! “赵幺,那个,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你信吗” 赵幺缓慢的扭过头来看着宫阙:“你说呢?” 宫阙欲哭无泪,看向莲先生求助,却发现莲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泡好了茶,坐在椅子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莲先生......” 莲先生这才看向他们,不太在意道:“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就好了,闹腾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不是,赵幺他......”还在这里呢! “赵道长啊......坐吧,不用客气。” “什么道长!”宫阙低声喝道:“赵幺是个警察!” “呵呵!”莲先生端着茶杯看着赵幺笑的开心:“你就从来没跟他说过?” “说?说什么?” 宫阙一脸莫名其妙:“你俩不会又认识吧?” “谈不上认识,只是我跟他家先祖颇有些缘分。” 赵幺走到莲先生身边,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赵家第四十二代族长赵幺,见过莲先生。” 莲先生点了点头:“倒还算有礼数,起来吧。” 宫阙越发的糊涂了:“怎么又跟赵家的先祖扯上关系了?莲先生你认识赵家的祖先?” 赵幺笑道:“莲先生是我家祖先的救命恩人,若不是莲先生,可能就没有我们赵家了。” 又面想莲先生恭敬道:“刚刚见到莲先生我就觉得很像,没想到还真是您。” 宫阙呆滞:“你见到你家祖先的救命恩人不......害怕吗?” 赵幺笑道:“赵家世代相传,恩人乃是有大神通的仙人,赵家先祖初见恩人之时,两人都是青春少年,等到先祖变成耄耋老人时,恩人依旧是当初的模样,我以前只当是先祖对恩人崇敬,夸张了,没想到今日见了,竟然是真的。” 宫阙虽还有些糊涂,但有一点算是听明白了:“莲先生,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来赵幺了,却还故意说你是我表哥?” 莲先生顿了顿:“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万一他们不记得我了呢!” 宫阙白了他一眼,不再离他,转身对赵幺道:“鱼姬说刚刚那个人不是小偷,赵幺你回去把他放了吧。” “那可不行。”赵幺摇头:“他虽不是贼,却能帮我们引出来真正的贼人。可不能放了他。” “你能看出来?” 莲先生看起来虽然有些意外,但语气淡淡的,似乎又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是,莲先生教给祖先的东西,赵家时代相传,从不敢荒废,赵幺虽愚笨,只学到了一两成,但看出这些东西来,也足够了。” “看出什么来了?” 宫阙奇怪:“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呢?” “小圆满,刚刚在门口像你求救那人,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莲先生的语气自然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却把宫阙吓得不轻:“莲先生你都看见了?” 莲先生摇了摇头:“不曾看见。” “那你......” “他虽能隐藏身形,但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气味。” “什么气味?” “腐烂的气味。” 莲先生的话不知为何听起来阴沉沉的,让宫阙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小卯和鱼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打闹,院子里安静的能听见风吹过花瓣的摩挲声。 “莲先生......” 赵幺点头:“先生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莲花缸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鱼姬迈腿从莲花缸里走了出来。 赵幺立刻警觉转身,一脸敌意:“你和那人身上的气味很像,刚刚我没有动手,你竟然还敢出来。” “哎哎哎,赵幺,这位是莲先生的好朋友,刚刚你在店里面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宫阙赶紧拦住要动手的赵幺。 赵幺老向莲先生。 莲先生点了点手指:“这是鱼姬,水族的族长。” 赵幺放下戒备,对鱼姬歉然道:“原来是水族的族长,在下赵家族长,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鱼姬毫不在意的摊了摊手:“反正你又动不了我,我在意什么?” “看你这样子……”莲先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鱼姬:“看来还是有用的。” 鱼姬点了点头:“虽说不是真的,但怎么说也是从他手里出来的,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鱼姬又问赵幺:“你们什么时候去抓他?” 赵幺皱眉:“人已经关起来了,咱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守株待兔?”鱼姬不屑:“那家伙滑的跟条泥鳅似的,就你手下那些凡夫俗子,能抓住它?” 听到泥鳅两个字,房顶上的小卯又满含幽怨的看了鱼姬一眼,被鱼姬扔了一只小泥鳅,立刻高兴的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宫阙无语。 “这点请鱼姬族长放心,我会让我们族中的人帮忙,一定不会让他跑了。” “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莲先生敲了敲桌面。 赵幺立刻领会,但颇有些为难:“可是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恐怕会力不从心。” “谁说让你自己去了。” 鱼姬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当我们都是吃软饭的啊?” 莲先生摇头:“鱼姬你身上水族的气味太过强大,很容易被他发现,这件事情我已经另有安排,你只需要在家里等待就好了。” “你不会是?”鱼姬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样子。 莲先生喝了一杯茶:“他们既然派人来了。我为何不用?” 鱼姬默然。 等夜幕四合的时候,宫阙跟在莲先生的身后出了门。 蜉蝣轩后门是一条十分僻静狭窄的小路,也没有路灯,唯一的光亮就是头顶上的月光和蜉蝣轩后门的两只昏暗的灯笼。 拐到了另一条巷子里,宫阙才想起来他忘了给大门前的灯笼添桐油了。 “莲先生,咱们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大门口的灯笼我没有添桐油。” “无妨,能赶回来。” 莲先生握紧了宫阙的手腕:“一会无论你看到什么了,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害怕,按照我跟你说的做就好了。” 宫阙点了点头:“莲先生,那人当真有那么可怕吗?” 莲先生看了看头顶的圆盘,明亮的像是宫阙店里的白炽灯:“那人啊,其实很温柔的。” “那为什么你们都要抓他啊?” “可越是温柔的人,发起疯来,越是令人胆寒。” 莲先生认真的看着宫阙:“莫要被人的外表,欺骗了。” 宫阙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莲先生这么说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宫阙的错觉,还是因为有人说话,往日觉得很远的路,今日很快就到了。 夏城,西城,拘留所。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见到莲先生和宫阙客客气气的迎上来,却不理宫阙,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只对莲先生笑道:“都布置好了,莲先生,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莲先生点点头:“多谢,不用,辛苦!” 秦素汝拱手道:“莲先生客气了。” 说完对着刚刚忙活好的人摆了摆手,后面的人便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他也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宫阙和莲先生一起站在阴影里,脚下是秦素汝他们布的阵法,面前是夏城西城的拘留所。 宫阙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也没有看出来哪里有什么阵法,嘟囔道:“不是说布好了阵法了吗?怎么我没有看到?” 莲先生一只手蒙上宫阙的眼睛,宫阙被蒙的不知所以,等到莲先生的手再放下来的时候,宫阙被吓得差点儿站都站不稳:“嚯,怎么会这个样子?刚刚不是什么都还没有的吗?” 莲先生重新遮住宫阙的双眼,再放下宫阙看到的景色,已经恢复如常,刚刚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一场梦境一般。 “看一眼就好了,一直看太费精力,你身体吃不消。” 宫阙点头:“那个秦素汝看上去又记仇又小气,没想到却这么厉害。” 莲先生点了点头:“桐城秦家,夏城赵家,云城罗家,丹城李家,并......” “并?什么?” “没什么。”莲先生摇摇头:“这几家,你都没听过吗?” 宫阙皱眉:“赵家和罗家倒是知道,其他的……”宫阙摇头:“没听过。” 莲先生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第十二章:子知落网 两人直等到了半夜,这里地处偏僻,四周是耕地和树林,晚上夜风吹过,冻得人直哆嗦,把宫阙的困意都冻没了。 莲先生将外衣披在宫阙身上,低声笑道:“你这模样要是被宫严看到了,非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不成……” 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喃喃自语道:“棺材?哪里来的棺材……” “莲先生不用,我身体好着呢,扛冻,但是你这小身板,我还真怕你生病了。我可不会给莲花看病。”宫阙想把莲先生的衣服拿下来,却被莲先生拦住。 看了一眼他冻得发白的脸色:“穿上,你感冒还没好,我可不想你再严重了。” 宫阙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只是一场意外,意外,其实我身体好着呢!不信你……” “嘘!” 莲先生忽然捂住他的嘴:“来了,别说话。” 宫阙顺着莲先生指的方向看过去,趁着明亮的月光,宫阙看清来人的模样,惊的瞪大了眼睛,是他! 莲先生点点头:“是他。” 宫阙看着那个人影越走越近,那股若有若无的海腥味也越来越浓,隐隐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气味。 宫阙皱眉。 等到那人进了拘留所,宫阙才掰开莲先生的手,颇为嫌弃的扇了扇鼻子,一面转过身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面抱怨:“莲先生你说这是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难闻啊?” “腐烂的气味。” 莲先生看着拘留所大门口,问宫阙:“还记得我交代你的吗?” 宫阙点了点头:“记得,带他到这里来,你放心,虽然他身上确实臭不可闻,但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嗯,他快出来了,你去吧。” 宫阙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正容大步走出阵法,刚刚走到拘留所门口不远处,就见到刚刚进去的那个人,领着下午那个被赵幺带走的巫先生从里面出来。 两人看也没看宫阙,径直往前走去。 宫阙赶紧出声喊住他们:“等等!” 似乎是没想到宫阙能看到他们,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愣了一下,转过身面色不善的看着宫阙:“你能看见我们?” 宫阙被他身上缭绕的气息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能!” 那人脸色更加难看了,身影瞬间闪到宫阙身前,伸手就要去掐宫阙的脖子。 宫阙一个弯腰闪身,躲过袭来的手,跑到一边喊到:“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凶残,咱们刚见面你都还没听我说什么呢就要掐死我,你就不怕坐牢啊?” 那人阴恻恻的笑了两声:“凶残?坐牢?呵呵……” 笑着就又要上前,宫阙连忙伸手制止:“等等,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子知。” 那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宫阙松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离子知两米远的地方,指着他身后道:“呶,他让我来找你的。” 子知半信半疑的往后看去,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变得痴痴呆呆,又哭又笑的,腥咸的泪从眼中流下来,熏得宫阙想吐,恨不得离子知远远的。 但是想起莲先生的吩咐,只好忍住了。 “他说有些话想跟你说,让我喊你过去。” 宫阙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忍着不捂住鼻子。 “子歌……” 子知痴痴地念着。 宫阙也往莲先生那里看过去,哪里有什么子歌?倒是子知身上,除了腥臭味,还有一丝丝宫阙觉得,有些熟悉的味道,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子知一步一步往他们之前布置好的阵法走过去,嘴里喃喃的念着子歌的名字,步伐缓慢而滞涩,完全没有了刚刚袭击宫阙时的矫健。 宫阙等的着急,却也不敢催,只能在后面看着。 眼看就要走到阵法里面了,子知忽然停下,后退几步:“不,我不能见你,我有什么脸面见你,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宫阙觉得莫名其妙,忽然听到阵法里莲先生的声音:“子知,多年未见,你可好啊?” 子知听到声音,猛然站直了身体,委屈的像个孩子:“不!不好!一点也不好!子歌,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宫阙看着莲先生跟子知深情对话,觉得无比的怪异。 “你过来,咱们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好!” 子知点头,重又痴痴傻傻的往前走。 宫阙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离阵法越来越近,紧张的手心里都要出汗了。 三步,两步…… “不!”子知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子歌”面露痛苦之色。 “子歌,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都是我害了你,我,我没脸再面对你了!” “没事,我不怪你。”莲先生温柔的笑起来:“子知,我就要走了,在离开之前,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好好跟你说说话,连我这最后一个愿望,你都不能满足吗?” “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子知听到莲先生的话身形一震,像是被吓住了,声音嘶哑而痛苦:“你为什么要走,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这许多年了,你从未来看过我,你一定是还没有原谅我!一定是!” “不,不是的。”莲先生脸上笑着,眼中却流下泪水来,看的人莫名心酸。 “子知,这许多年,我一直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如今神志清醒,终于想起你我过往,但我的时间终究是到了,我再无法在此间逗留,我要回去了。” “不,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 子知摇头,腥臭的泪水流的越发的汹涌了,宫阙被熏得几乎要吐出来,弯着腰干呕。 子知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宫阙,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的光,语气中满是兴奋,指着宫阙对“子歌”道:“子歌,你不用走了,你看见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就是最好的容器,他可以帮你留在这里,可以让你不用离开。” 情况突变,刚刚还行动滞涩的子知此时快到宫阙几乎来不及闪躲。 眼看就要被子知打到,宫阙往一侧闪身,伸出手来挡住子知的袭击,又抬起一脚踹在子知身上。 可这一脚踹上去,像是踹在了棉花上,不仅没有把子知踹倒,宫阙自己反而不受控制的向前扑。 后面呆站着的巫先生也上前来抓宫阙,宫阙不防,被他抓住了一只胳膊。 巫先生立刻像是黏在了宫阙胳膊上一样甩都甩不掉,眼看就要被子知扑上来,想想他那一身的腥臭味,宫阙就害怕,用力甩动胳膊,把巫先生挡在自己和子知之间,勉强算是挡住一波攻击。 莲先生站在那里脚步微动,宫阙眼角瞥见了,大喊:“我能对付,不要功亏一篑了!” 莲先生脚步重新收回去,嘴里微微翘起来:“宫严啊......” 宫阙松了口气,露出破绽来。 子知见状扑上来,宫阙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胳膊去挡。 本以为这次会在劫难逃,却没想到宫阙的胳膊忽然发出盈盈的光芒来。 子知碰到那光芒,像是被热水烫到了,“哇”的一声后退数步,目光不善的看着宫阙,巫先生似乎也受到了冲击,松开宫阙的胳膊,重新在一旁低头站好。 “禁龙咒!你是什么人?” “什么禁龙咒?”宫阙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还在闪烁光芒的一圈,想起来的时候莲先生好像握过。 宫阙不自觉的看过去,莲先生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对子知喊到:“子知,你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我知你所做这一切皆是因为我,这所有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唯有我离开,才可以让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所以,无论如何,你也阻止不了我。” 子知似乎被伤的不轻,跪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来,看向阵法的方向:“不,你不能走,你说过要陪我,要永远陪着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陪着你。”“子歌”轻笑:“可我现在不得不回去了,子知,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和你一起回去?” “是!和我一起回去,回到我的家里,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子知傻傻的笑起来:“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眼看子知要进去了,宫阙揉揉第一次挡的时候被打疼的手,心中不忿,一脚踹在子知身上,把他直接踹进了阵法里,他自己也没落到好,差点儿一屁股墩到地上,几乎崴了脚。 子知刚一进去,阵法立刻金光大作,一条条金线像是织成了一张大网,越过莲先生和草木,把子知团团包裹其中。 “你不是子歌,你骗我你骗我!” 子知被裹缠起来,没了阵法的欺骗,子知得以看到莲先生的真身,哪里是什么子歌? “你把我的子歌怎么了?你把他弄哪里去了?金莲!你说啊!” “难为你还认识我。” 莲先生握紧了手中那条金线,走近子知:“我还当这么多年,你早就什么都忘了呢!” “金莲!”这一声,子知喊得咬牙切齿,恨入骨髓:“我就算是忘了我自己,也不可能忘了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子歌怎么会死?我又怎么可能跟他分别这么多年?” “因为我?” 莲先生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里满是讽刺和孤寂。 宫阙甩了甩脚腕走到莲先生身边,指着不远处那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巫先生问莲先生:“他怎么办?” 站在那里木头一样,总不能就放在这里不管吧? “不过是一个幻影,主子都没了,他自然就散了。” “幻影?”宫阙疑惑,再仔细看去,发现那木先生的身影果然渐渐的淡了最终变成一个虚幻的影子,“倏”的一下就要钻进子知身体里,却被金网挡住,撞成了莹莹的碎片。 莲先生蹲下身去看宫阙的脚腕:“刚刚他自己就会进了,你又何必再踹他一脚,再崴了脚岂不是得不偿失?” 宫阙扭扭脚腕:“无妨,不踹他一脚我这心里的气出不来。” 话音未落,宫阙就瞧见子知被困于网中仍旧不甘心,奋力跳起,眼看就要扑到莲先生身上,宫阙来不及提醒,也向前扑去,替莲先生挡下子知的攻击。 宫阙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挥起拳头就向后砸去。 莲先生也反应过来,猛的将手中金线拉紧,紧紧捆住子知,使他再也动弹不得。 俯身去看宫阙的伤口。 宫阙摸着肩膀,疼的龇牙咧嘴:“这子知,是属狗的吗?咬人这么疼?” 莲先生拨开宫阙衣领,发现宫阙肩膀被子知咬出两排深深的牙印来,都有些冒血珠了。 “我没事儿!”宫阙见莲先生眉头又要皱起来,忙把衣服拉好,站起来道:“先生你不必担心,不过是被咬了一口,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莲先生确定宫阙没事,这才起身一手牵着金线,另一只手去握宫阙的胳膊:“好了,回去吧,我给你上点药。” 宫阙看着莲先生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奇道:“原来先生是早有准备啊!话说,先生你又是什么时候在我胳膊上下的咒啊?我怎么都没感觉?” 莲先生笑笑:“你没事就好,我起初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也算我没白忙活一番。” 宫阙挥动胳膊,摆出打斗的动作:“就这玩意儿,一圈光,比我这两双拳脚都好使,简直是太有用了,莲先生,你回去再帮我多弄几个呗!”说到最后,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人已经捉住了,再给你有什么用?”莲先生摇头:“再者,这毕竟不是你们这里的东西,你虽能用,但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好,还是尽量少用。” 宫阙摊摊手:“那好吧,你是莲先生,听你的。” 又指指金线网里面的子知,问莲先生:“那他该怎么办?他身上那么臭,你该不会真的要把他带回我家吧?我明天还要开店做生意呢?” 莲先生也回头看了看子知:“子歌毕竟是水族之人,子知,自然是要交给鱼姬来处置的。” 宫阙叹了口气:“唉!看来明天是做不成生意了,那你要和我一起大扫除,还有鱼姬和小卯,赵幺不知道休息不休息,把他也拉过来。”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到了蜉蝣轩后门。 宫阙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对,拘留所离这里有那么近吗? 第十三章:暴力的鱼姬 鱼姬已经等在了院子里,见到宫阙和莲先生带着子知回来,立刻上前,接过莲先生手里的金线。 看着在金线网里面不停挣扎的子知,鱼姬的双手握紧又放松,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拳打在子知的脸上,打的子知鼻血直流。 宫阙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不是因为子知的血臭,而是因为鱼姬实在是太暴力了。 鱼姬打了一拳还不解恨,又把子知摔在地上一通狠踹,直踹得子知再没有半分力气挣扎,鱼姬才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休息。 宫阙被鱼姬的暴力吓到,站在莲先生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莲先生叹了口气解释道:“子歌是鱼姬的胞弟。” 宫阙默然,他虽无兄弟姐妹,但却有亲人。 亲人遭难,任谁,看到仇人都无法冷静下来。 鱼姬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 莲先生拎起子知扔到一旁的莲花缸旁边,拍了拍鱼姬的肩膀:“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不若明日再说吧。” 鱼姬摇了摇头:“不!他困了子歌那么多年,如今既然我找到了他,我就不能容忍他再囚着子歌,哪怕是一个晚上!” “鱼姬,你身体吃的消吗?” 莲先生有些担心的看着鱼姬。 “无妨,不把这件事做了,我才不好呢!” 宫阙一步一步紧跟莲先生:“莲先生,鱼姬要做什么?” “她要把子歌,剥离出来。” “剥离?子歌?” 宫阙一头雾水:“子歌不是已经没了吗?” “是没了,但却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没了。” 莲先生后退一步站到宫阙身边:“闭上眼睛!” “啊?” 宫阙不明所以。 小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蹲在房顶上:“让你闭上你就闭上,啊什么啊?” 宫阙皱眉:“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我也想看鱼姬是怎么剥离的。” 莲先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宫阙却怂了一下:“好,我闭上。” 似乎是怕宫阙偷看,莲先生站到宫阙身后捂着他的眼睛,彻底打消了宫阙想偷看的念头。 虽然看不见,但院子里的声音却是丝毫不差的都落进了宫阙的耳朵里。 “唔……啊——” 可能是剥离太痛苦了,子知嘴里起初只是发出压抑的痛呼声,而后再也无法忍受了一般,嘶哑的喊声直欲冲破天际,吓得宫阙浑身一哆嗦,后退一步,一下踩到莲先生的脚上。 莲先生安抚的拍了拍宫阙的肩膀。 子知的喊声戛然而止,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鱼姬累极了的喘息声。 莲先生放开捂着宫阙眼睛的手掌。 宫阙向莲花缸看去。 子知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 鱼姬扶着莲花缸,弯腰大口喘气,看着手里的东西泪流满面。 宫阙看向莲先生:“先生,鱼姬她……” “先扶她坐下吧。” “哦哦!”宫阙闻言赶紧去扶鱼姬,待鱼姬坐好了,又忙着倒茶递水。 鱼姬抬手拒绝了,把另一只握着的手掌打开,宫阙定睛看去,赫然是一颗金光闪闪的大珍珠。 “哇——” 连小卯都从房顶上飞下来,蹲到鱼姬身边看着那颗大珍珠惊叹不已:“这就是传说中圣子的丹珠啊!真漂亮!” 莲先生伸手想要接过鱼姬手里的丹珠:“我来吧。” 鱼姬点了点头:“劳烦莲先生了。” 宫阙惊奇,从见到鱼姬到现在,这是鱼姬第一次对莲先生这么客气。 莲先生点点头,将丹珠放到莲叶上,月光下丹珠的光芒越来越炽盛,最后直像是另外一轮明月,与天上的遥相辉映。 子知躺在地上,虚弱的伸出手:“我……我的……” 莲先生低头看了他一眼:“或许你以为是你的,但你可曾问过他的意见?” 子知的手颓然落下,泪水顺着眼角滑进蓬乱的鬓发里:“他说过,是我的……” 莲先生不再理会他,莲叶上的丹珠,光芒渐渐凝聚,幻化,慢慢的显出一个人形来。 “子歌……” 鱼姬看着那抹人影站起来,脸上又哭又笑的,看的宫阙难受。 “姐姐。”那抹人影看着鱼姬。 鱼姬步履蹒跚的往莲花缸那里跑,宫阙怕她跌倒,赶紧上前去扶着。 “是你啊!” 子歌看到宫阙,点头道谢:“谢谢你帮我。” 宫阙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说真的,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子歌笑笑,伸手想要去握鱼姬的手,但终究是一片光影,他们,谁也握不住谁。 鱼姬的泪珠滚滚而下,嗒嗒落在莲花缸里,化成一粒粒浑圆的珍珠,宫阙看的目瞪口呆。 “都是姐姐不好,这许多年,这许多年……” 鱼姬泣不成声。 有点点金色光芒从子歌眼中洒落出来:“不怪姐姐,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你还说!你还说!” 鱼姬手掌拍在莲花缸上,拍的缸中水波阵阵。 “为着这么一个人,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值吗?值吗?” 子歌笑起来,看向地上躺着的子知:“值!” 鱼姬愣了一下,随即蹲到地上失声痛哭。 子知双眼紧紧的盯着莲叶上的子歌,嘴中鲜血涌出:“咳咳……子,子歌,你,回来了……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子歌边笑边哭:“傻瓜,这许多年,我从未离开过你啊!” 子知也笑起来:“你叫我傻瓜,真好!” 子歌看向宫阙:“领主,你能帮帮我吗?” “啊?帮你?我怎么帮你?” 宫阙不解。 “我想摸摸他,这许多年,我虽日日都与他在一处,可他却从未看到过我,我日日都能看到他,却从未触碰到过他,也未与他讲过一句话。” 宫阙看看躺在地上的子知,或许是把他和子歌剥离开了,他的身上再没有丝毫的腥臭气息,反而还带了一点点香甜的果香。 “我该怎么帮你。”宫阙抬头问子歌。 “闭上眼睛。” 子歌慢慢伸出手,探向宫阙。 小卯抬头看了看莲先生,莲先生皱了皱眉,终是什么也没说,小卯叨了一条小泥鳅,重新蹲好。 宫阙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耀,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是陷进了一片金色的光海,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 第十四章:前尘(一) 巫族,禁地,无忧林。 子知果然说话算话,每天都来,不仅人来了,还带了许多吃食,从荤到素,味道香甜的闻得子歌直流口水。 子知摊开包袱,把吃食一样一样在子歌面前摆开。 “喏,给你!” 子歌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抬头问子知:“都是给我的吗?你不吃吗?” “切!”子知不屑的白了一眼:“谁稀罕吃,我天天吃都吃腻了。” 子歌抱起半只卤猪蹄,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啃了一口,香的他直点头:“嗯嗯!好吃,谢谢你子知,你真好!” 子知却傲然仰起头:“只是我不想吃的东西罢了,扔了也是扔了,给你还省的浪费粮食了。” 子歌抱着猪蹄吃的满手满脸的油,吃了猪蹄又去吃梨子,吃了梨子又去拿西瓜…… 子知被他的大饭量吓得不轻,却还是乐此不疲的每日带不同的吃食来,看子歌吃的像是一头小猪。 而子歌,他的肠胃本就与人不同,少食倒还尚可,吃的多了,又在这荤素冷热交替下,成功闹了肚子,滚在水里,哼哼唧唧,吓得子知赶紧熬了汤药端来给子歌喝。 子歌闻着那又苦又涩的味道,嫌弃的离得子知远远的。 “好难闻,我不要喝。” 子知在岸上诱哄:“这个东西,就是闻着比较难闻,其实喝起来味道是很好的。” 子歌向来相信子知,听他说喝起来味道很好,又忍不住想尝试,可还是嫌弃那黑褐色汤药的味道,不愿意靠近。 子知便端起来自己先喝了一口,而后笑眯眯的对子歌道:“好喝着呢,真的,你要是不喝。我可就喝完了?” 子歌咽了咽口水,忍着肚痛游过去,伸出细弱的胳膊来:“我也要喝。” 子知却把碗往后缩了缩:“不行,你刚刚说不喝的。” 子知越是这样,子歌越是想喝,瘪嘴:“我要喝。” 子知一脸为难,最后道:“给你喝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上岸来,不然这要是洒到水里了,该多可惜啊!” “好!” 子歌听话的趴到岸边,子知却依旧是摇摇头:“不行不行,你得上来。” 子歌犹豫的噘着嘴:“我不会走路。” “练练嘛,练练就会了。等你会走路了,我带你一起回去啊!” 子歌眉头也皱了起来:“别人,会不会怕我?” 他想起那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女子,想起被她打的那一下,头上的角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子知愣了一下,露出苦涩而讥讽的笑容来,小声道:“他们总归不是怕你一个......” 子歌又问:“他们见了我,会不会打我?” “不会!”子知摇摇头:“我跟他们说,他们不会打你的。” 子歌笑起来,点头:“好!” 亮晶晶的鱼尾巴变成两条细瘦软弱的腿,上了岸站都站不稳,眼看就要“啪叽”一声摔到地上,子知连忙放下汤药起身接住。 子歌像是一条无骨鱼样的趴在子知身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看,我走不成,用腿走路好难啊!” 子知叹了口气,弯腰把子歌抱起来放到树下:“说好了啊,我可只抱你这一回,以后你要自己练习走路,不然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回去?”子歌心里满满的疑惑:“你总说回去?你要带我回哪儿去啊?” 子知沉默了一下:“回我休息的地方。给,你肚子不疼了?快点把药喝了。” 子歌猛点头,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却被汤药的苦涩冲的差点儿吐出来。 子知眼疾手快,塞了一只果子到子歌嘴里,看着子歌一边吃果子,一边眼泪汪汪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把人摁在腿上给他揉肚子,揉的子歌舒服到眯着眼睛睡着。 子歌终于学会走路,跟在子知身后一颠一颠的又蹦又跳的,别提多快活了,活脱脱一个刚出笼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子知耳边说个不停。 “哎呀哎呀,子知,其实走路也没有那么难哪。” “子知子知,你看这只蚂蚁。” “嗯?怎么了?” “他没有我爬的快诶!” “……你这是走,不是爬!” “哦,可是我在水里,比在路上走的快多了。” “……你在水里是游,不是走。” “咦~你们人类说话,怎么这么多规律?真麻烦!” …… 读书写字,子歌练的头痛,日日藏起来,日日被找到,每日哀嚎着要回水里去,每日却还颠颠的跟着子知回住处。 好容易背会了一首诗,献宝似的给子知背了一遍又一遍。 日常贪吃,吃到肚子发撑,就窝在子知怀里让他揉,然后自己呼噜呼噜的,像只猫儿一样睡的四仰八叉。 日子一天天过去,子歌几乎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快要认为自己和子知是一样的了。 直到又看到那个素色衣衫的小姑娘。 这次她没有再穿着素色衣衫,而是一身织锦彩衣,头顶艳丽锦羽,手里捧着另外一件艳丽非常的服饰。 子歌见到她,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一般,头顶隐隐作痛,躲在门后的阴影里不敢出来。 子知这次也没寻他,面色冷然,换上女子端来的那套衣服。 子歌看着,觉得这闪闪发光的衣服,穿到子知身上,真是好看。 只是子知却嘱咐他,不能让女子看到他,所以他也只能远远看看那衣服,从来没有摸过。 而往后,每次子知穿上这件衣服,便要出一趟远门,每次出门回来,子知都要睡上好几天,神情疲累的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一般。 渐渐的,子歌再也不喜欢那衣服了,也更不喜欢送衣服来的女子。 可他每每设陷阱阻拦,都被子知呵斥。 子歌觉得委屈,躲在角落里长蘑菇。 每每这时,子知都万分无奈的蹲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子歌啊!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啊!” 子歌就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子知面对这双眼睛,便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子知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天,两天,到半个月…… 直到有一次,子歌等啊等,等的桌子上的果子都坏透了,子知才被那女子带人抬回来。 子歌吓坏了,子知整个人骨瘦如柴,闭着眼睛,像是再也睁不开了一般。 子歌躲在阴影处等那女子离开,那女子这次却不似往常,站在子知床前,好久好久,还说着子歌听不懂的话,子知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那女子才离开。 子歌一口气跑到子知床前,小声喊他:“子知?” 子知睁开眼睛:“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嗯!”子歌用力点头,眼睛里面水汪汪的,表情可怜巴巴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 子知摇了摇头,疲累的闭上眼睛。 子歌跪坐在床边问子知:“刚刚我听到她说,我可以帮你,让你以后再也不用这样,我该怎么帮你?” 子知猛的睁开眼睛:“你听到了?” “嗯!听到了!”子歌点头,眨巴眨巴大眼睛:“子知,我们试试吧。” “不行!”子知断然拒绝:“以后你不要再提了!” “子知。”子歌拉着子知的手摇啊摇:“就试试嘛,试试嘛……” “不试!我说不行就不行!” 子知似是气坏了,一巴掌拍在床上,把床板拍的发出闷响。 子歌被他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几分:“子,子知……” 子知自从开始出去之后,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这不是第一次发脾气,子歌却始终无法习惯。 “你回去吧。” 子知闭上眼睛。 子歌愣了一下:“回去?回哪儿去?” “从哪来的,就回哪儿去。” “哦,那我回去睡觉。”子歌噘噘嘴。 “谁让你回去睡觉了!”子知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子歌,指着外面吼道:“你是人鱼,你是从海里来的,我让你回海里!回海里再也不要来找我了你明不明白!” 子歌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子知的意思,站在那里,张张嘴,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落下来,重新趴到子知床边:“你要赶我走?为什么?你不要赶我走,我听话,你说不试就不试还不行吗?” “滚——” 子知看着一颗颗圆润的珠子“嗒嗒”的落在地上,锦被上,化作点点荧光渗透进被子里,虚弱的身体舒服的如同重生。 用力甩开子歌,嘶吼呵斥,气喘吁吁:“滚啊——” 子歌怕他气坏了身子,连忙站起来往外走:“我走我走,你不要生气,你好好休息。” 眼看着子歌出了门要回房间,子知隔着老远呵斥:“我让你滚回你的老家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推门的人影顿了一顿,莹莹闪光的珠子,落得更多了。 眼见着细弱的人影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子知松了一口气,彻底瘫软在床上。 素色衣衫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看着疲累不堪的子知叹了口气:“你这样对他,万一他恨上你了怎么办?” “那也比丢了命强!” 子知咬牙切齿:“你不走,呆在这里干什么?是想带我回去邀功还是想带子歌回去邀功?” “我说过,不是我。”女子皱眉:“你是巫族的巫祝,他是水族圣子,你们本就命星想克,被巫司发现是迟早的事儿。” 子知听了不再说话。 女子上前,倒了杯水喂给他:“你如今让他走了,他倒是落了个轻松,可是你怎么办?族主让你把他交出去,不然就要处死你。” “处死我?呵!”子知冷笑:“我这条命值几个钱?便是他们不动手,我可能活的过弱冠?” 女子默然片刻:“话虽如此,可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所以,为什么不试试我说的方法呢?况且,你的家人都还在族主手上。” 女子还是没忍住:“且你要知道,一旦成功了,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奈你何!” “可若是失败了呢?”子知苦笑:“我无所谓,可是子歌,他何其无辜?” “不会失败的!” 女子正色:“我偷偷试过无数遍,不会失败的。” “你练过?你如何练过?你哪里来的人鱼?” “我自然是不如巫祝您,哪里敢跟人鱼朝夕相处,我不过是拿普通鱼类和一些兔子猫狗什么的尝试,起初总是失败,直到近来,总算是成功了,我这才敢跟您说的,不然,就算我不在乎那条人鱼,我又岂敢拿您的命开玩笑?” “你若是不信,我当着您的面试一次。” 子知没有说话,女子欣喜,知他是默许了,即刻跑到外面提了鱼和兔子进来。 看着女子手起刀落,利落的样子,让子知的眸色越发深沉。 第十五章:前尘(二) 休息两日,子知身体已然大好,提了吃食去水边,子歌果然窝在那里睡觉,手里还拿着半个没有吃完的果子。 子知又心疼又无奈,每每他呵斥了子歌,子歌就总是跑到他们初次相遇的这棵果树下摘果子吃,跟着子知这么长时间,子歌爬起树来,跟个小猴子似的。 把毯子轻轻盖在子歌身上,吃食也一样样摆好。 子歌闻到香气,真像小猪似的爬起来吃,一边吃一边拿眼睛偷偷看子知,见子知扭头笑着看他,又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吃东西。 子知伸手摸了摸子歌头上那只尖尖的角:“好了,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子歌这才扭过头去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趴到子歌怀里:“子知,你以后不要穿那件衣服了好不好,也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都没人陪我玩了。” 子歌摸摸他的头:“嗯,这次听你的,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真的?” 这是子知第一次这样说,以往子歌说起,子知总是笑而不语。 “真的!” 子知点头。 子歌开心的哈哈大笑,跳到河里扑腾的水花四溅。 子知养了半个月才把身子重新养好。 子知身子养好之后,子歌就总是坐在门口行向外看。 “子歌,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子知,你真的再也不走了吗?” “嗯!”子知摸摸子歌的角,明明笑的温和,子歌却总觉心中不安。 终于那个素色衣衫的女子又来了,依旧是穿着织锦彩衣,头顶艳丽锦羽,手里捧着另外一件艳丽非常的服饰。 子歌躲在屏风后面扑簌簌的掉眼泪。 子歌等啊等,这次子知足足出去了二十天还没回来,子歌急坏了,心里害怕,梦里全是子知骨瘦如柴,跟自己说再见的样子。 子知哭的抽噎不止,顺着子知和素色衣衫的少女离开的方向去找子知。 巫族,巫祝府。 刚走出无忧林没多远,就见到子知被人抬着,了无生息的样子吓得子歌差点儿站不稳。 素色衣衫的少女远远的看到了他,吓得赶紧把他拉走:“你来巫祝府干什么?万一被人看到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子歌害怕她,便有些怯怯的,声音小得素色衣衫的少女不得不努力去分辨他说了什么。 叹了口气:“即便是你担心巫祝大人,也不该偷偷跑出来,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素色衣衫的女子神色是如此的温柔,说话也轻轻的,像是姐姐的关心。 子歌渐渐放松:”我想见见子知。“ “不行!”素衣女子断然拒绝:“你来这里已经是危险万分,现在你应该快点回去,在禁地等着巫祝大人回去吧!” 子歌站着不动,之眼巴巴的看着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咬牙:“让你看也行,只别出声,万一让人发现了,就算是巫祝大人都救不了你!” “嗯嗯!” 子歌点头如捣蒜,却在见到子知的那一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要出哭声,素衣女子赶紧捂住她的嘴:“别哭!万一被人发现了咱们都活不成!” 巫族,禁地,无忧林。 子知事情本就已经完结,第二日便送回了住处,子歌打扮成侍者一路跟在素衣女子的身边。 回到住处子歌寸步不离的看着子知,眼看天色渐渐的暗下来,素衣女子就要离开。 “姐姐。” 子歌追出门喊住她, 素衣女子转过身:“何事?” “姐姐跟子知说,有办法让别人再也不能欺负他。” 素衣女子沉默。 “我都听到了,姐姐不必再瞒着我。” “巫祝大人不会答应的。” “现在子知睡着了,他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用人鱼试过。” “我见过姐姐动刀,我相信姐姐。” “你不怕吗?” “我更怕子知离开我。” ......半月后子知终于恢复,子歌开心的跳到他身上,像一只调皮的小猴儿。 “喝了!” “好苦。” 子知故意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蜜枣。” 子歌把蜜枣放到子知嘴边,子知张开嘴,就着子歌的手,笑眯眯的吃下,接过药。 将子知放到床上,子歌对素衣女子道:“姐姐动手的时候轻点儿,我怕子知会疼。” 素衣女子点头。 子歌喝下素衣女子递来的苦涩药汤,一饮而尽,躺在子知身边,笑的像是吃到糖果的孩子,双腿渐渐变成亮晶晶的鱼尾。 子歌从一旁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子歌漂亮尾巴上的伤痕:“一滴珍珠泪,一片人鱼鳞,都是因为我,他一定很疼。” “以后都不会了。” “你确有十成把握?” “是!” 子知沉默片刻。 素衣女子怕他反悔,在一旁劝道:“大人,再耽误下去,曼陀罗就无用了。” 子知亲了亲子歌额头,将床边汤药喝下,握着子歌的手躺下:“开始吧!” 听到子知的声音,子歌心里还是怕的,他怕子知生气,怕子知赶素衣女子离开...... 还好他没有。 感受到额头上软软的触觉,子知开心极了,等醒来了,他也要这样亲亲子知。 虽然素衣女子说了,喝了汤药之后,什么都感觉不到,就不会疼了。 可他听到刀石相碰,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心里还是涌起惧意。 不知为何,总觉心惊。 直到刀尖透过鳞间缝隙刺入身体,子歌疼的想要大哭,可是却不能动,不能喊,任由锋利的刀刃划开柔嫩的血肉,将完整的人鱼皮,一丝不落的全剥下来。 子歌感受着每一份疼痛,体会着肌肤一寸一寸从身上剥离的感觉。 很疼,疼的麻木。 他想喊,他想哭,他想抱着子知诉说他的痛苦。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连晕过去都不能。 宫阙眼睁睁看着子歌一点点变得血肉模糊,体会着子歌的疼痛,痛的他几乎要满地打滚,冷汗涔涔。 “子知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子歌?” 宫阙气若游丝。 不久便明白了,女子将子知的皮肤也剥下来,人鱼皮披在子知身上,人皮披在子歌身上,药粉洒好,皮肤一点一点融合,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恢复如常人,仿佛刚刚血淋淋的场面不曾存在一般。 可那刻入骨髓的疼痛,子歌和宫阙,毕生难忘。 宫阙本以为都结束了,没想到女子又拿起尖刀,剖开子歌肚腹,取出明晃晃的丹珠来,喂子知吃下。 丹珠离体,折寿损元。 子知不过数天时间便痊愈,子歌却迟迟不好。 子知以为他是初初为人,尚未适应,便照料的更为细心。 擦洗喂药,无不亲自动手。 族主和巫司,屡次派人前来,可子知如今食了人鱼圣子之能,通天彻地,力扫千钧,谁来都是自寻死路。 子歌迟迟不好,醒来又晕过去,晕过去又醒来,子知急得几乎发狂。 每每听到子歌喊疼,便泪流不止,拉着女子质问为何? “因为曼陀罗,对人鱼无用啊……” 宫阙坐在子歌床头喃喃自语,声音微弱的,风一吹,就散了。 等子知终于知道原委,子歌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女子跪在子知脚边瑟瑟发抖,子知想要扣出自己体内丹珠,却做不到了,与血肉融为一体,任子知有通天彻地之能又如何? 子歌,终究是在大军袭来那一日,没了。 子知发了狂,抱着子歌的尸体于千军万马中血战,人间再无医治子歌的方法,可子歌是水族圣子,水族,定有办法! 可万军袭来,子知战至力竭,终于杀尽敌军,丹珠光芒暗淡到几乎熄灭,子歌的身子一点点化作莹莹光亮,裹挟子知全身。 丹珠再燃,子知恢复,两手空空,世界茫茫。 唯有一丝淡淡的海腥味,缭绕周身。 子歌啊,没了你,我要这通天彻底之能,有何用? 没了你,我在这无尽时空,尽孤寂! 第十六章: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夏城,青衣巷,蜉蝣轩,后院。 “啊——” 宫阙终于喊出声来,只觉得浑身肌骨像是被拆了重新组合起来的一样,脸上凉冰冰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双目呆滞如同盲了一般。 院中金光散去,只剩了清冷的月光投过浓密的树冠零星的洒落下来,衬得树下的那只八角宫灯更加明亮了。 小卯从旁边探过头来:“醒了?” 宫阙机械的转过头,仿佛真的被拆了重组的机器人一般,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原来,还是自己好好的身体。 “莲先生,刚刚……” 莲先生推了一杯热茶到宫阙手边:“刚刚子歌借了你的身体与子知道别,你见到的,便是他二人的过往。吓坏了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道别?”宫阙向莲花缸那里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不仅子歌不见了,就连子知和鱼姬,都没了踪迹,只留下莲叶上珍珠一般的露水,在八角宫灯的照耀下,莹莹的反着泠泠的光。 “鱼姬他们,回家了吗?” “嗯!”莲先生点头:“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也是我欠他们的。” “先生这话是何意?” 莲先生拨弄了两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声音轻的恍惚间就听不见了,但宫阙还是听的心惊:“巫使得到的那个法子,原是我醉酒,无意中说出的。” 宫阙呆住,难怪,子知说是莲先生将他们害成如此模样的。 “那这个法子,真的有用吗?” 莲先生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缓缓点头:“有用。” “可子歌为什么会……” 疼成那个样子?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字之差……” “一字之差?何意?” “曼陀罗华与曼陀罗,并非一物。” 莲先生未曾过多解释,宫阙却懂了,曼陀罗是人间之花,要用可做麻醉只用,华佗麻沸散便是以此为原料,而曼陀罗华,乃是地狱之花,常人不可用,于人鱼却有安眠之用,那巫使,误将曼陀罗华,听成了曼陀罗花。 莲先生似是倦了,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可明明是子知……” “小卯!” 莲先生厉声制止了小卯继续说下去。 院中一片沉默,只剩下小卯不满的咀嚼炸泥鳅的声音。 “天色不早了,小圆满你也累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莲先生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背影孤独,宫阙越看越觉得可怜。 “莲先生。” 宫阙站起身喊住了莲先生。 莲先生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宫阙。 “你本是无意,这,怨不得你。”宫阙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如此。 莲先生笑笑:“世事皆有定数,轮不到我伤春悲秋,小圆满不必替我担心,不过,我倒是记得,出门之前,你说门口的灯笼忘记添桐油了,也不知灭了没有。”边说边对宫阙眨了眨眼睛。 听得莲先生这样说,宫阙像是被上了发条,一下子跳起来:“哎呀!先生不说我都要忘记了,完了完了,千万别灭了呀!” 看着宫阙一阵风一样的从眼前掠过去,小卯叼着小泥鳅嘟囔了一句:“傻!” 莲先生摇了摇头,看了看天上明亮如玉盘的月亮,又是月圆夜,又是离别时。 门口灯笼未灭,宫阙将桐油添的满满的,安心睡觉。 梦中有笑声传来,欢快的对宫阙道谢。 没有离别和血腥,也没有求助和慌乱,这一觉,宫阙睡的格外香甜。 以至于第二日都日上三竿了,他才悠悠转醒。 看到从窗帘缝隙里漏出来的明亮日光,宫阙吓得掀被而起,麻利儿的蹬上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穿衣服:“完了完了完了,这都几点了我才醒,也不知有没有错过客人。” 打开房间门径直往店里走,连院子里的人都没有看到。 待进了店才发现店门早已大开,小卯正坐在里面吃小泥鳅。 见到宫阙进来,一个白眼翻过来:“呦,咱们的宫大掌柜终于舍得起床了?您要是再不起来,我还以为您不要这店铺了呢!” 宫阙嘿嘿笑道:“小卯你起的这么早啊。” 小卯的白眼翻得止都止不住:“你不想想我是什么?我是公鸡啊!太阳都是我喊起床的,我起的能不早吗?” 宫阙想想也是,点点头:“我去洗把脸。一会儿我来换你。” “不用不用。”小卯摆手:“我来看着就行。” 宫阙一愣,小卯今日为何如此勤快,主动要求看店?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果然,小卯接着道:“小泥鳅快吃完了,你快点出去再买点去。” “啊?”宫阙差点儿被小卯吓得惊掉下巴:“小泥鳅你快吃完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整整买了十斤啊!前天才买的。 “是啊,你看。”小卯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小盆子:“就剩这么多了,你洗把脸快去快回。” 宫阙无语:“你吃这么多,不怕消化不良吗?” “我爱吃多少吃多少,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是不是想挨打!” 小卯被问的不耐烦,对宫阙怒目而视。 宫阙叹了口气:“好,我洗漱好了就去。” “快去快去。” 宫阙蔫头耷脑的回到院子里,就连晚上的美梦也不能让他开心起来了。 想想抽屉里仅剩的几张毛爷爷,想想小卯无底洞一样的胃,他就觉得头疼!唉—— 日子难混钱难赚,连大公鸡都难养! “莲先生,您吃饭了吗?我一会出门帮您买些回来。” 宫阙一边刷牙一边问莲先生。 莲先生翻着桌子上的龟甲,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两只鸡腿四只鸡翅,如果有鸡爪子最好。” 宫阙头疼扶额:“莲先生,小卯在店里坐着呢!” 他可不想再感冒一回了。 “哦!”莲先生兴致缺缺:“那算了,你看着买点吧。” 宫阙叹了口气,刷好牙洗好脸,拿了零钱就要出门。 “等等。” 莲先生忽然喊住他,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鱼姬的谢礼,你拿到店里,或许能卖些零花钱。” “什么?” 宫阙走过去,入目赫然是一颗血红的珍珠。 “这这这……” 宫阙目瞪口呆,红色通透的珍珠,他闻所未闻:“这太珍贵了!莲先生,人家本来就是因为你才……你怎么能收人家的东西!” “谁说是我收的!”莲先生抬头看着宫阙,一脸严肃:“这是鱼姬送给你的,我还能替你拒绝了不成?” “送给我的那我就更不能要了!我又没做什么!” 宫阙皱眉:“莲先生你快给鱼姬还回去。” “还不回去了。” “为何?” “鱼姬回了水族,你能追去吗?” “不就是海里吗?有什么不能的?” “哦,忘了说了,鱼姬是水时空领主,你若是自觉能穿到水时空,我不拦着你。” “呃……” 宫阙瞠目,“呃”了半晌。 “小光头!你洗漱是掉井里了吗!再不出来信不信我叨死你!” 眼看盆里的小泥鳅就要见底,小卯在店里不满的大喊。 “那还是算了吧,既然是鱼姬的一片好意,咱们还是不要推辞了。” 宫阙找了红布锦盒把红血珍珠装起来,刚要拿到柜台放好,忽然在莲先生手里的龟甲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诶?莲先生,你这龟甲是从哪里来的啊?” “怎么,你认识?” 莲先生头也没抬,自然是不相信宫阙认识的。 “我哪里认识,就是觉得眼熟,哎呀,估计是天天看着店里的东西,都让我产生错觉了。” “唉……”莲先生叹了口气,把龟甲扔在桌子上,往椅子上一靠,一脸愁苦委屈地看着宫阙:“我也不认识,愁!” “你也不认识?莲先生你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认识呢?” “谁跟你说活的年数长了就要认识甲骨文啊?再说,我来你们这里的时候,已经没人用甲骨文了,我也就没去学,早知道……” 莲先生说着摆了摆手:“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宫阙摇摇头:“我还是赶紧去给小卯买小泥鳅吧。” “小!光!头!你再不去,我就把你炸了当小泥鳅吃你信不信!” 莲先生颇为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 第十七章:珍珠成了磨胃石 虽然害怕小卯拿他出气,但宫阙还是偷偷买了两只鸡腿藏起来,又买了气味大的花椒,希望能挡住鸡腿的气味。 反正公鸡鼻子又没有狗鼻子好使,估计闻不出来。 宫阙藏好了,边吃包子边往回走,正碰上刚从拘留所回来的赵幺。 见了宫阙,扒拉扒拉袋子,拿了两个包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宫阙无奈:“你身为一个人民公仆的基本素养都被狗吃了?” “被我吃了!” 宫阙无语:“我替国家感到痛心,那么多资源怎么就培养出来你这么一个……” 宫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合适的词来:“败类!” 赵幺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你买了肉?” “去去去。” 宫阙打开赵幺往他口袋里伸的手:“这是给莲先生买的,统共就这两个,大早上的,你多吃点包子。” “偏心!” 赵幺撇撇嘴,拿了个包子又去拿宫阙手里的胡辣汤。 “哎哎哎……” 眼看赵幺已经塞进嘴里了,宫阙只能干瞪眼。 “这都几点了你不在警局,来街上溜达什么?” “别提了。” 赵幺摆手,问宫阙:“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是怎么了,这不,学校打架,又进去了七八个,还有两个进了医院,我这加班加点的,连觉都没有睡好。” “啊?”宫阙有些不敢相信:“你一个队长,这些小事儿还用你管?你别诓我不知道啊!” “谁诓你了。”赵幺一边喝汤一边抱怨:“你是不知道,万物复苏,动物们的心思蠢蠢欲动,为了地盘,食物和雌性,雄性动物们大打出手……” “说人话!” “总之就是小屁孩儿们,年轻气盛,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动刀动枪的,弄得局里的人手都快不够用了,唉——忧愁!” 宫阙笑他:“你总算是也有忙的时候了,省的你天天闲得没事儿干,挺好。” “我什么时候闲得没事干了?” 赵幺不满:“我每天上班下班,回家还要看那么多书,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累?没看出来……” 宫阙忽然想起:“诶?对了,说起来看书,我记得你原来是不是学过一段时间的甲骨文?” “什么叫一段时间?那是我大学时候除了必修课,上的最多的选修课好不好?” “好好好!知道你厉害,正好,莲先生正在看一些东西,你去帮帮忙。” “什么东西?” “你到了就知道了。” 炸泥鳅给小卯放下,店也给他看,反正有炸泥鳅,小卯就不会挪窝。 “莲先生,我把赵幺给您找来了。” “莲先生。” 赵幺一改无赖样,恭恭敬敬的站好。 宫阙揶揄他:“真是没想到咱们的赵大队长还有如此乖巧的时候,真是天下奇闻!” 赵幺斜了宫阙一眼,对莲先生道:“我听圆满说您正在看甲骨文,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你认识甲骨文?” 莲先生扬了扬手中的龟甲。 “大学时候学过一点,略知一些皮毛。” “那正好,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 赵幺接过莲先生手里的龟甲,脸色严肃的像是在破什么大案子一样。 弄得宫阙也不敢再跟他开玩笑,轻手轻脚的走到莲先生身边,把藏在口袋里的鸡腿拿出来给他,小声道:“我藏在口袋里偷偷带进来的,小卯没发现,你快吃完。” 莲先生原本伸向包子的手毫不客气的转向鸡腿,吃的那叫一个香。 宫阙看的直发腻。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莲花还是食人花,怎么吃起肉来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人都狠。” 莲先生边吃边接过宫阙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道:“这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莲先生喜欢吃鸡腿?”赵幺抬头看了看桌上那只鸡腿。 “他啊?只要是鸡身上部位,就没有他不喜欢吃的!” “我不喜欢吃鸡屁股!”莲先生一本正经的看着宫阙,宫阙被他这句话逗得差点儿一口水喷到他脸上。 赵幺也低着头忍笑忍得可怜。 莲先生倒不在乎的擦了擦手,将另外一片龟甲也递到赵幺手边:“你看出来什么了?” “嗯!”赵幺点了点头,皱眉:“这上面记载的,是始皇帝的故事。” “嗯?”这下连宫阙也觉得奇怪了:“始皇帝时,全国已经统一文字,篆书才是官方文字,这龟甲,不会是后人仿造的吧?” 赵幺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莲先生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问赵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赵幺拿起第一块龟甲:“这一片,上面记载的是秦始皇陵的所在地,这一块,” 赵幺说着拿起第二块:“我只看懂了一部分,上面记载的是进入皇陵的办法和另外一半龟甲的位置。” “另外一半龟甲?”宫阙越听越糊涂。 赵幺将两块龟甲并在一起,显然并不是完整的一块。 赵幺继续道:“这上面有些话我并不太明白。” “什么话?” 赵幺看着龟甲,费力的翻译着:“空间之分,必有狭隙,今奉命暂时镇压之……时日无多,修补之法只得暂载龟甲之上,望后世之人,得以补全。” 宫阙和莲先生眼巴巴的等着赵幺继续说,他却停了。 “诶?你别停啊,什么方法啊?” “没了。”赵幺摊摊手:“这龟甲上就记载了这么多。” “怎么古人也玩这一套?”宫阙急得直抓头,问莲先生:“没有修补之法,这该怎么办?” 莲先生拿过龟甲:“鱼姬说过,这龟甲是她在始皇陵里得到的,她离开的时候,另一半还在始皇陵里,看样子,咱们得跑一趟了。” 宫阙摆手:“不行,不是说始皇陵里水银为河,严重的汞超标吗?万一咱们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 “你那颗红血珍珠呢?” “我放前台了。” “拿上它。”莲先生惬意的舒了口气,笑道:“看来鱼姬是知道咱们能用上,特意留下来的。” 宫阙这才明白:“鱼姬真是人美心善又聪明,还替咱们打算,我这就去拿过来。” 赵幺坐在一边,脸色沉沉,似乎在想什么。 宫阙跑到店里,拿了锦盒却发现那颗红血珍珠不见了。 “小卯!”宫阙吓了一跳:“这里的珍珠呢?你卖了吗?” “小光头年纪轻轻眼睛却不好用了。”小卯一边吃小泥鳅一边给了宫阙一个白眼:“哪里有什么珍珠,那明明是一条小鱼好不好。” “小鱼?”宫阙拿了锦盒站道小卯身前:“我放在这里的时候明明是一颗红血珍珠,怎么会是小鱼呢?小卯,你把它藏哪里去了?” “吃了!”小卯拍了拍肚皮:“现在在我肚子里呢!” “啊?”宫阙看着小卯的肚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真的是只鸡,什么都吃,就是人家的鸡都是吃石子……” 他家这只,吃珍珠! 宫阙欲哭无泪,拿着空了的锦盒去见莲先生:“莲先生,小卯把红血珍珠当磨胃石吃了!” “噗——” 赵幺一口茶喷出来。 “红血珍珠?吃了?” “嗯!吃了!”宫阙点头。 赵幺接过宫阙手里的锦盒:“红血珍珠可是万年不遇啊!小卯,就这么吃了……” 莲先生却狡黠一笑,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往脸上一盖:“哎呀呀…都是天意啊——” 第十八章:始皇陵(一) 入夜,陕西,临潼,秦始皇陵。 小卯死死抱着树干不松手,眼泪汪汪的看着莲先生:“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你不要让我下去探路好不好?” 莲先生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卯的脑袋:“小卯乖,听话,松开手,进去把灯点着我们就下去了。” “不要……小光头,你不要吐了,你下去!” 小卯一脸惊慌的抱着树,对着宫阙大喊,将一个色厉内荏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宫阙一手扶着树,一手拍着心口,好不容易止了吐,接过赵幺手里的水,漱了漱口,面色蜡黄的抬起头来对小卯道:“小卯,莲先生说了,始皇陵内多机关陷阱,又有毒气毒虫,只有红血珍珠可解,可你把红血珍珠当鱼吃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小卯哀嚎:“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吐出来还不行吗?” 莲先生哭笑不得:“亏得你还自称东君使者,你这幅样子被东君见了,莫说是使者,就是东君奴,东君都不一定要你。” 小卯黑脸,宫阙和赵幺偷笑。 小卯面子上挂不住:“小光头不是也被爷吓得尿了裤子,不许笑!” 宫阙“刷”一下红了脸:“小卯乱说什么?我哪有尿裤子?那是青铜盂里的水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我不一个人下去。” 小卯说什么都抱着树干不撒手,谁扯都扯不开。 莲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十斤炸泥鳅。” “哼!”小卯别过脸。 莲先生又加了一根手指:“二十斤?” “哼!” 小卯依旧昂着骄傲的头颅不肯妥协。 “三十斤!” 莲先生收起手指:“同意就下去,不同意就算了,大不了打晕了直接扔进去。” “哎哎哎,五十斤!五十斤我就下去。” 小卯赶紧扭过头对莲先生道。 “三十斤!” 莲先生摇头,丝毫不肯妥协。 小卯咬咬牙:“再加十斤蚕蛹。” “成交!” 莲先生麻利儿的答应了,转头对宫阙道:“记下了,三十斤炸泥鳅,十斤蚕蛹,回去买给他。” 宫阙目瞪口呆:“哎,不是,我又没说话,为什么扯上我啊?” 宫阙觉得委屈,拍了拍赵幺的肩膀:“你不是最崇拜莲先生了吗?那这个邀功的机会,就交给你了!” 赵幺无奈的摇摇头:“好了,你不难受了?” 他话音还没落,宫阙又扶着树吐了一个稀里哗啦。 莲先生皱眉:“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不过是走的快了点,你就吐成这个样子,日后若是需要压缩时空,你不得难受死啊!” 宫阙稍稍抬起头:“我现在就快难受死了,而且,你那是快了点吗?夏城离这边几百公里,你拉着我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换谁能不难受?” “我们几个就都不难受。” 宫阙抬起头目光幽怨的看着莲先生。 “好了好了,这个喝了就没事了。” 莲先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半杯清水,递给宫阙。 宫阙晃了晃手里赵幺递给他的热水:“不用,我有水。” 莲先生被他的不识货气的哭笑不得:“这不是水,是清露。” “清露?什么东西?” “每日清晨花蕊里唯一的一滴清露?” 赵幺倒是听说过:“这不会是,莲先生您本体的清露吧?” 莲先生递到宫阙嘴边:“快喝吧。” 宫阙原本听到赵幺说的第一句话,还觉得挺有雅兴,听到后面一句…… 宫阙抬起头:“也就是说,这是你的洗澡水?” 赵幺和莲先生一下子愣在那里,过了好大一会儿,赵幺终于忍不住低着头笑的一抽一抽的。 莲先生被他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学着小卯,一个脑瓜崩弹在宫阙头上。 赵幺边笑边解释:“什么洗澡水?花蕊中的每一滴清露都是当夜最精华的露液凝聚而成的,普通的花朵大多只能有一层湿漉漉的水汽,就算能凝成清露,也多有杂质,而莲先生本身乃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他的清露,莫说是这半杯,就是一滴,也是千金难求。” 宫阙半信半疑:“真这么好?那你怎么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 “活的岁数有点长,一不小心攒多了。” 莲先生把宫阙手里的水杯拿走,把清露塞给他:“快点喝了,不要耽误大家入陵。” “哦!” 宫阙看着半杯清露,努力给自己做心里暗示:“这是一杯露水,他是一朵花,这不是他的洗澡水!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 心理暗示多少有点用,宫阙咬牙一饮而尽。 赵幺拍拍宫阙的肩膀:“近水楼台先得月,果然,圆满,你就偷笑吧!” 宫阙撇撇嘴,直起身子,发现果然不难受了。 “你还别说,这清露还真管用。谢谢你啊莲先生。” 莲先生收了杯子,看了一眼宫阙的脸色,没说什么,站到洞口等小卯。 倒是赵幺,对他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呦呵,不嫌弃是人家的洗澡水了?” 宫阙绷了一下脸,眼见莲先生又转过头来看他,连忙谄媚的笑对莲先生,待莲先生转过头去,才打了赵幺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说了,当心我一会儿吐你一脸!” 赵幺叹气:“你呀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眼见洞口渐渐发出莹莹亮光,莲先生弯腰,率先进了始皇陵。 赵幺站在宫阙身后:“快进去呀你磨蹭什么呢?” “这个……”宫阙有些犹豫:“你看我什么也不会,刚刚还吐成那个样子,万一在里面碰到什么东西,我不能帮上忙不说,还会扯你们的后腿,要不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着你们如何?” “不如何。” 莲先生站在洞口里面看着宫阙:“快进来,一会儿洞口要关闭了。” 前有莲先生,后有赵幺,宫阙只能一咬牙,一跺脚,低头进了洞口。 赵幺紧随其后,洞口瞬间闭合。 宫阙看着身后严丝合缝的石壁,问莲先生:“洞口关闭,怎么要如何出去啊?” 莲先生朝着光亮处带路:“寻到剩下的一半龟甲,自有方法离开。 宫阙扭头看看赵幺,眼神里的哀怨不言自明。 都怪你!若不是你说另一半龟甲在始皇陵里,我们又怎会到这里来? 赵幺看着宫阙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宫阙一个激灵多开赵幺的手:“你说你好好的一个警察,碰到这样挖坟掘墓的事情不阻止也就罢了,竟然还跟着一起来?你的职业操守呢?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赵幺一拍身上的道袍:“工作是要做好的,莲先生的事情,也是要办好的!” 宫阙无语,愤愤的说了一句:“狗腿子!”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从未见过赵幺穿道袍,倒是莲先生一来,第二天他就颠颠的穿了道袍来见莲先生,殷勤的与平常判若两人。 小卯站在尽头的大厅中插着腰喊道:“你们在那边磨蹭什么呢?” 宫阙和赵幺连忙跟上去。 这当是始皇陵的主墓室,却就像是真正的万里河山一般精致。 亭台楼阁,房屋殿宇,巍峨大山,小桥流水,日月星辰,山川景色,草木虫鱼,应有尽有,皆是用珍珠美玉,黄金白银堆砌起来,流光溢彩,夺人眼目,竟是比真正的日月星辰,还要明亮,比真正的山川河流,还要璀璨。 尽头处还有一座汉白玉的宫殿,应当是仿照秦宫打造,殿前朝臣侍卫,神采飞扬,气宇轩昂,活脱脱就是一幅秦皇上朝时的模样,只不过本该坐着始皇帝的地方,只有一张看不出材质的椅子。 宫阙看的花了眼,最惊讶的尚不是那些稀世罕见的珠宝,而是那些栩栩如生的朝臣侍卫。 始皇陵,兵马俑,天下闻名! 宫阙在上学的时候曾和赵幺一起去看过,却不过都是些泥人土面,残肢断臂,虽威武,却并不震撼。 然而这里的,彩绘神态,无一不精致,无一不传神,分立殿宇两侧,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尽头处的那把椅子上,似乎真的有始皇帝霸然而坐,冷视宫阙,目光威严,若有雷霆之威,宫阙几乎要控住不住自己的双腿,朝着他跪拜下去。 第十九章:始皇陵(二) “小圆满。” 莲先生扶着宫阙腋下,挡住了宫阙的视线,眉头微微蹙起:“莫看那把座椅。” 宫阙渐渐回过神,看到莲先生扶着自己,有些茫然:“莲先生你这是做何?” “此处布局诡异,龙气凝聚不散,皇座乃是龙眼,寻常人视之极易被迷惑心智,丧命于此,你且听话,随我走,莫要分神。” 宫阙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双威严的双眼,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若不是有莲先生在这里,他恐怕就真的被迷了心智,陪葬于此了。 那边小卯拉着赵幺的道袍下摆,一边被赵幺拉着往前走一边大喊:“你个牛鼻子,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都是假的假的!快站住,小爷可不想陪着你去送死!” 宫阙被吓了一跳:“莲先生,赵幺也是被迷惑了心智了吗?” 莲先生见状忙上前帮忙,几步走到赵幺身边,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赵幺头上,赵幺应声停下,小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对宫阙喊:“发什么呆?还不快扶爷起来?” 宫阙上前两步把小卯扶起来,帮他拍拍身上的尘土。 又走到赵幺身边,手在赵幺眼前晃了晃:“赵幺?赵幺?” “他没事儿。”莲先生对宫阙道:“过会就醒了。” “莲先生,为什么小卯捂赵幺的眼睛无用?” 宫阙眼见赵幺如同魔怔了一般,小卯依样画葫芦的去捂他的眼睛,他却把小卯甩开,气的小卯直跳脚,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却反被赵幺拖在地上拽着往前走。 小卯平日总是趾高气昂的,宫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卯如此狼狈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 似乎是察觉到了宫阙的想法,小卯目光不善的看着宫阙,站起身,颐指气使道:“小光头,你来背着他。” “啊?”宫阙忍在嘴角下的笑立时便烟消云散了,一张脸苦巴巴的皱着:“背不动。” 赵幺生的比他高,又喜欢锻炼,身体结实,纵使宫阙自觉也是个健壮好男儿,但却不敢和赵幺比,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小卯生气,狠狠地咬了一口炸泥鳅道:“什么背不动?你跟子知打架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可见背不动都是你想躲懒的借口!” 宫阙无奈:“小卯你不能不讲理,这不一样的好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看……” 小卯似乎尚有话说,却被莲先生打断。 “好啦,小卯,扶着赵幺,咱们去寻龟甲。” 莲先生亲自下令,小卯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听从。 但他却见不得宫阙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将赵幺往宫阙身边架:“太重了我自己扶不动,小光头跟我一起扶着!” 说是一起扶,小卯却将赵幺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宫阙身上,宫阙不防,一个趔趄差点儿撞到莲先生。 “小卯!”莲先生似有不悦。 小卯知道自己过分了,吐了吐舌头低头没说话。 宫阙扶着赵幺但也甘愿,本来他就打算帮忙的,毕竟小卯的小身板,别说是赵幺了,就连宫阙,他都不一定扶的住。 小卯觉得肩上重量轻的几乎消失,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宫阙,察觉到小卯的目光,宫阙对他笑了笑。 小卯却一龇牙:“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吃鸡!” 宫阙满头黑线:“不过是个游戏,再者,我现在已经不玩了。” 小卯依旧气咻咻的扭过头,不理宫阙,傲娇之态,无愧为东君使者。 莲先生在前带路,四人绕过光辉璀璨的殿阁楼宇,往一旁的耳室走去。 没了那些明珠美玉的反光,只剩了昏黄的油灯光线,照亮黢黑的墓道。 四人的影子晃晃悠悠地落在墙壁上,影影绰绰的,宫阙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莲先生,为何这里比大殿冷了许多?”莫不是他的错觉? 莲先生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油灯。 宫阙想起关于始皇陵的传闻:“莫不是因为这些油灯?” 莲先生点了点头:“有一部分。” “莲先生,这可是万年灯?” “是!”莲先生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以人鱼脂入灯,一滴便可燃万年。然人鱼脂难得,一只人鱼,也不过数滴而已。” 宫阙望了望前前后后数不清的万年灯,心头寒意涌起:“如此说来,为这始皇陵,不知耗了多少人鱼。” 莲先生默然。 墓道里一时间陷入寂静,只有小卯咬炸泥鳅的“咔吧咔吧”声清晰可闻。 四人走到一侧耳室之内,莲先生轻轻拍了拍赵幺的额头:“醒来。” 赵幺迷迷糊糊睁开眼,迷蒙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莲先生?” 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睡着?” “睡着?赵幺……” “圆满。” 宫阙想要告诉赵幺刚刚他被皇座迷惑之事,却被莲先生打断。 “赵幺,你来看看这里可有剩下的那半块龟甲?” 赵幺揉了揉头发:“哦,好。” 赵幺拿出口袋里的小电灯,一件一件仔细翻找,莲先生他们三人也找,找到了龟甲便拿给赵幺看。 可是四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莫非不在这里。” 莲先生皱眉。 “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四人将陵中可能存在龟甲的地方翻了一遍,龟甲倒是找到一大堆,但是却没有一片是他们要找的。 小卯蹲在地上一边吃一边抱怨:“始皇陵这么大,咱们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 赵幺看了看小卯一手的油渍和渣滓,颇为嫌弃:“小卯,你能不能不要在找东西的时候吃炸泥鳅?这里面桩桩件件都是国宝,被你这油手摸了,岂不是玷污宝物?” 小卯本就不想找,此时听了赵幺的话,立刻将手中陶罐一丢:“我也觉得这样做不好,不如这样,左右这里也不能洗手,不如你们先找,我先吃会儿歇歇。” 那陶罐骨碌碌滚在地上,莲先生回头看了小卯一眼,又看了看陶罐:“在哪儿拿的还放哪里,不要乱了次序。” 被莲先生说了,小卯也不生气,还乐颠颠的去追陶罐。 那陶罐着实浑圆调皮,这间墓室又不知为何向一边倾倒,陶罐骨碌碌滚起来,小卯追的不亦说乎。 那陶罐滚到角落处,“啪嗒”撞到一盏油灯上,撞得那油灯晃了两下,洒下几滴灯油来。 小卯慌忙跳远了,躲开洒下来的灯油。 眼看灯油带着火星落到墙角处放着的一盏油灯上,瞬间燃起一个小火苗。 四人都被吓了一跳,小卯喊起来:“幸亏小爷我躲得快,不然就要给烧成烧鸡了!” 莲先生一边走过来一边道:“那感情好,我正饿了呢!” “先生!” 小卯气鼓鼓的看着莲先生。 莲先生拍拍他的头:“将陶罐放回去吧。” “哦!”小卯拎着陶罐应了声。 宫阙见莲先生看着地上的油灯,怕出什么事儿,奇道:“诶?这角落里怎么会有一盏油灯?” 又出言提醒:“莲先生,不如将那火苗捻灭了吧,省的一会点着了什么东西,咱们控制不住。” 莲先生却蹲下身,看着那火苗出神。 宫阙觉得奇怪,正待出声,忽被赵幺制止。 “圆满,不要说话。” 宫阙不解:“怎么了?” 赵幺眉头微皱:“那火苗看起来有些奇怪。” “奇怪?”宫阙仔仔细细的看着那火苗。 一跳一跳的,暖橘色,哪里奇怪? 赵幺解释:“若是万年灯,你看墙上,灯光稳定而透亮,可是这盏等,火苗却浓浊,而且,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宫阙嗅了嗅,似乎确实闻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香香的,可是又似乎不那么香,好奇怪,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暖暖的?” “人愿?” 莲先生伸手摸了一下灯身,似乎有些惊异。 “这东西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不好!” 猛然间想起来什么,莲先生起身去找宫阙,却已经迟了。 “圆满?圆满?” 赵幺扶着迷迷糊糊倒下的圆满,有些不知所措。 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宫阙这是怎么了?” 莲先生皱眉:“终究是我大意了。” 小卯也吓了一跳,连炸泥鳅都不吃了跑到莲先生身边,气势汹汹道:“先生,是不是这个家伙在作祟?我现在就折了它!” “等等!”莲先生阻止小卯,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暴力?把他折了,小圆满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这可怎么办啊?” 小卯急得吃了一口炸泥鳅:“虽说这个小光头确实不讨人喜欢,我也挺想把他扔的远远的,可是他好歹也给我买了这么多炸泥鳅,先生,咱们可不能不管他啊!” 赵幺把宫阙放好,怕地上石板太凉太硬,便用外套叠了给他做枕头。 “莲先生,这盏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莲先生让开身:“你来看这盏灯的材质。” 赵幺蹲下仔细查看,认出这盏灯之后,吃惊的看向莲先生:“这莫不是先生你说过的……” “嗯!”莲先生点了点头:“正是!” 小卯看着他们打哑谜,一头雾水。 宫阙闻到灯中散发出的幽幽香气,似乎有暖意从心底里散发出来,让人身心舒畅,飘然若仙。 第二十章:人骨灯 巫族,族主宫。 “子知,你可知罪!” 一声冷喝将他从似梦非梦的状态惊醒。 入目赫然一片古色古香的摆布,有熟悉的人影站在大厅中间,侧身清冷孤傲,似乎刚刚那声冷喝,于他是不存在的一般。 “子知?” 宫阙认出大厅中间的人:“这里……” 宫阙举目四望,看上去颇为富贵,他未曾见过,绝非子知住处。 “知罪?族主之言,子知不解。” 子知声音平静无波,似是炎炎夏日,那一潭幽深的湖水,清泠泠使人心寒。 “哼!”坐在族主右侧的大巫司重重的顿了一下手中的司杖:“你不知?你身为巫祝,不专心侍奉神灵,与异族妖人来往密切,甚至与之同寝同食!你如此做,将我族安危,将天地神灵,置于何地?” 年长的巫司似乎气急了,手中司杖在铺着厚地毯的地上顿的发出阵阵闷响。 子知晒然冷笑:“天地神灵?莫非大巫司忘了?我才是与神灵对话的巫祝,而你,终生都不可能聆听神音!” “放肆!” 族主怒目圆睁,瞪着子知:“你虽为巫祝,但大巫司对巫族来说乃是半个神灵一样的存在,你又岂能如此对他?” 子知神情不耐:“你们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族主见他没再步步相逼,心里松了一口气,顺势和缓下来:“不仅如此,此次我们是另有要事。” 气氛从剑拔弩张渐渐变得平和,等族主话音出口,平和重新消失,大殿里几人的怒火一触即发。 子知咬着牙瞪着族主和大巫司。 宫阙也瞪大了眼睛! 子知愤恨的一甩袍袖,大步离开大殿。 宫阙看着从族主身后的屏风后走出的人。 …… 巫族,巫祝府。 看着巫使演示完毕,那一手完美的换肤技艺,令人叹为观止。 子知却还是叹了口气:“他如此信任于我,我又怎能说得出口?” 巫使跪下:“巫祝大人放心,只要您不阻止,奴婢定能让圣子,心甘情愿,主动提出!” “不可逼迫他。” 巫使叩头:“是!” 子知闭上眼睛,巫使抬起头来,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又想起子歌,宫阙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原来竟是如此! 巫族,禁地,无忧林。 无忧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巫使躲在果树后面瑟瑟发抖,子知抱着子歌回过头,果树后的巫使颓然倒地。 巫族,族主宫。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族主怒不可遏,将手边东西全都摔砸的粉碎。 又抽了鞭子狠狠甩在跪在地上的巫使身上:“你不是说你很有把握,一定可以成功吗?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族中五千将士如今全部命赴黄泉,禁地成了煞地!天神降罪,巫祝和那个异族妖子不知所踪,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报仇!到那时你纵使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赎你的罪过!” 巫使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忍着疼痛,身子使劲儿的伏下去,恨不能整个人贴到地上。 “族主赎罪,族主赎罪!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曼陀罗花对人鱼没用,他,他疼死,实在是意料之外啊!” “意料之外?”族主大怒,又是一鞭子抽在巫使紧贴地面的身上:“我无条件支持你十年时间,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投入进去你一句意料之外就能完了?我早说过,你若成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若失败,我定让你尝尽阿鼻地狱之苦!” 巫使连连磕头:“族主饶命!族主饶命!” “来人,把她送去阴府!在刑法用尽之前,不许她死!” 阴府是处置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里面足足有三百六十种刑法,每一种都令人闻之胆寒,寻常人,在里面过不了三道,就算是再硬气的主儿,也不会超过五种,必定就乖乖顺服,如同宠物。 如今族主气极,要拿她解恨,说了刑法用尽之前不许她死,那三百六十道门进完之前,她必定生不如死! “族主饶命!族主饶命啊——” 巫使声嘶力竭的恳求,又慌忙对着一侧的大巫司磕头:“大巫司,大巫司,求求您帮奴婢求求情吧!只要不让奴婢去阴府,让奴婢干什么奴婢都愿意!” 大巫司始终眯着的眼睛终于稍稍睁开一条缝隙,他似乎一直在等着巫使说出这句话。 “族主,臣下想跟族主讨下她,还望族主成全。” 族主一向敬重大巫司,对他的话虽不是言听计从,但也很少忤逆。 “大巫司,这个贱奴将我们的计划搅和的一团糟,如今所有的部署都毫无用处,您还留着她做什么?” 大巫司从座位上起身,慢悠悠走到巫使正前方,看着如一只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的巫使,阴恻恻的笑了一下:“臣下听说,那位为博红颜一笑,近日来遍寻做骨灯的材料。” 大巫司用拐杖微微抬起巫使的下巴,看向族主道:“这贱婢败了我们的事情,不如就让她将功补过吧。” “您是说,哪位?” 族主似乎心有忌惮:“我们如今与他们势同水火,送过去,有用吗?” “他虽无实权,却对中原王的影响甚大,由他出面,保下巫族,轻而易举。” 巫使闻言,软软倒在地上,目光中满是绝望。 宫阙不解。 族主本想另选人将巫使送给“那位”,大巫司却要亲自去。 人鱼湾,驭龙船。 ...人骨灯,人骨灯,封灵引路... 辽阔的海面上刮着湿润腥咸的海风,还带着丝丝的热浪,宫阙皱了皱眉头,依靠在窗子处,细细分辨海风里模糊不清的歌声。 “王爷。” “大巫司。”这王爷说话慢条斯理的,说话带笑,看上去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 宫阙看向地上跪着的巫使,不明白她在抖什么。 “听说大巫司此次前来,是有礼物要送给本王?” 王爷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巫使:“不会就是她吧?” “是!”大巫司笑道:“我族主听闻王爷在做骨灯,正好我族中巫使,自小便侍奉神使巫祝,得神灵庇佑,不食人间五谷,只饮山野林泉,想必这样的材料,王爷一定会喜欢的,是以差遣下臣前来,亲自将此礼奉上。” 王爷摩挲玉珠的手停下,看向巫使:“这我倒是听说过,巫族巫祝尝尽人间美味,巫使却自小便是隔离养大,食天粟,饮林泉,如此说来,于我确实大有用处。” 大巫司松了口气,笑眯眯的。 王爷顿了顿又道:“只是如此大礼,本王又岂能白受?大巫司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大巫司点头:“王爷爽快!我族主希望王爷能在中原王面前美言两句,我族实在是无对中原王不敬之意。” 王爷笑而不语。 大巫司继续道:“再者,如今我族内是什么情况,想必王爷您也听说了,如今这种情形,我们又如何对中原王形成威胁呢?” 王爷看着他:“听说,你们的巫祝,不见了?” 大巫司冷汗涔涔:“王爷,那等反贼,我们定会早日抓到的。” 王爷这才点了点头:“其他的倒也罢了,只是听说他吃了圣子丹珠?” “小人明白。”大巫司看向王爷。 大巫司留下巫使,带着得到的好消息,心满意足的回了巫族,宫阙却留在了船上。 龙船慢悠悠的行驶在茫茫海面上,巫使五体贴服在船板上,瑟瑟发抖。 那王爷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抬起头来。” 巫使却把身体伏得更低了。 一旁侍者见了,上前去把巫使拉起来。 宫阙这才看清,巫使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王爷点了点头,一旁的老先生走近巫使,查看了一番,转身对王爷报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巫使不食五谷,精心养护,再加上她曾近距离接触过丹珠,其骨,乃是做骨灯的上上之选!” “此言当真?” “当真!” 得到肯定得回答,王爷高兴的来回在踱着步,来回转了两三圈,边走边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今晚,不,现在就开始准备,本王要亲自动手!” “是!” 事至此,宫阙终于察觉到一丝怪异,骨灯,骨灯,何为骨灯? 宫阙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灯室里灯火通明,骨灯成排,巫使喝了秘药,昏睡不醒,王爷执了剔骨刀,细细摸索巫使身上的每一寸肌骨,目光灼热吓人。 宫阙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看着他手起刀落,转过身去不忍看。 一切尘埃落定,巫使骨润如玉,做出的骨灯似乎自带光芒,王爷爱不释手,宫阙能分辨出那灯上哪个是头骨,哪个是臂骨,哪个是腿骨,哪个又是盆骨。 宫阙闭上眼睛,原来,这就是骨灯。 骨灯封灵,巫使无法逃离,目光哀伤看着宫阙。 宫阙上前:“你有话说。” “我这一生,半数时间都在研究换灵秘术,却终究功亏一篑,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怨,不恨,只是巫祝与圣子,着实无辜,确是因我之故,才落得那般,我只希望,能亲口对他们说一声抱歉,望先生成全。” 宫阙为难:“可是他们已经回了水时空,我也没有办法啊。” “望先生成全……” 似是回音,似是重复,巫使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幽幽的歌声从海面上飘来,终于清晰可闻: 人骨灯,人骨灯,封灵引路助魂生。 人骨灯,人骨灯,灯明灯灭即一生…… 第二十一章:出帝陵 “莲先生,找到了。” 宫阙迷迷糊糊听到赵幺的声音,睁开眼睛,没有龙船也没有海,只有始皇陵里幽幽的灯光和温润如玉的骨灯。 宫阙坐起来,看着骨灯出神。 “圆满,你醒了?”赵幺跑两步跑到宫阙身边:“头可还晕?” 宫阙摇摇头:“你刚刚说找到了,什么找到了?” “龟甲,找到了。” “真的。”宫阙心喜,梦中浓郁的压抑都被冲散一些:“在哪里?” 莲先生拿着龟甲走来:“找是找到了,只是这上面写的东西,我们现在只看到一个。” 语气之中颇为无奈。 “哪个?”宫阙被赵幺拉起来。 小卯躲在骨灯旁边边吃边道:“这个。” “骨灯?” 宫阙诧异:“她……” 莲先生蹲下,摸了摸骨灯,天长日久的养护,人骨摸起来更像是玉了,骨灯里面的灯油清亮的像是一汪清水。 “你可愿与我们走?” 昏黄的灯光微微跳动了几下,莲先生叹了口气:“我知你的心意,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灯火的光芒渐渐传遍骨灯上下,人骨灯整个亮起来,宫阙看到巫使的身影漂浮在骨灯上面:“这是奴婢唯一的心愿,若不能达成,终身不出始皇陵!” 宫阙这才想起梦中巫使的要求。 莲先生默然,半晌:“依你所言,待到来日了结了你的心愿,我再带你出去。” “谢谢先生。” 巫使盈盈下跪,宫阙本来站在莲先生身后,此时连忙闪开。 骨灯轻笑,也对宫阙行礼:“谢过宫先生。” 宫阙忙摆手,不明所以。 骨灯烛火渐渐暗下来,直至稳定如豆。 宫阙不解:“莲先生,巫使为何谢我。” “若非有你,我们尚看不到这段过往。”莲先生仔细的将骨灯放好,招呼着几人离开。 “什么意思?” “我们无法与这些逝去已久的人,物接触,也无法获悉他们的任何信息,但是,你能,而我们又能通过你的梦境,看到他们。” “我的梦境?” 宫阙没来由觉得心里一凛:“喂!你们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偷窥我的梦境,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切!若不是为了稳定,谁愿意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小卯抱着食盆,下巴扬的高高的从宫阙身边过去,不屑的说了一句:“庸俗!” 宫阙脸色精彩万分,莲先生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宫阙的肩膀,宫阙欲哭无泪。 赵幺走过来,凑近宫阙问:“你做梦都梦到什么了?不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赵幺笑的无比猥琐。 宫阙苦巴巴的抬起脸看他:“滚——” 赵幺哈哈笑着去找小卯套近乎问话,虽然不知道小卯说了什么,但宫阙就是不想让赵幺知道,跑到小卯身边监视。 小卯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在两人之间来回问,最后以两个月的炸泥鳅被赵幺收买,宫阙心里苦巴巴:“莲先生,你看他们!” 莲先生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你们可都有事情吗?” 宫阙见莲先生不管这事儿,恨恨地瞪了赵幺一眼,对莲先生道:“店前灯笼里的灯油我还没有添。”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儿,咱们不如坐车回去吧。” “莲先生,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话?我难道是空气吗?” 宫阙急的恨不能蹦起来,快走两步追上莲先生:“我说我要回去给灯笼添桐油啊!” 莲先生斜睨了他一眼:“蜉蝣轩的灯笼可曾灭过?” “当然没有灭过!”宫阙得意:“蜉蝣轩的灯笼,自我爷爷起,就从未熄灭过,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灯引客,不可灭!” 莲先生点头:“风吹日晒,下雨打雷,从未灭过?” “自然没有!”宫阙更加得意,为自己的尽职尽责和蜉蝣轩灯笼的争气。 这两只灯笼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红色灯笼面,不知道材质,上面清清静静,无花无草,只有灯笼面本身的纹路,似山河万里,似星河浩瀚,又似锦绣市井,人间繁华。 灯内灯油又一律用桐油,无论家中是吃糠咽菜还是玉盘珍羞,桐油始终未曾断过,也未曾改变,这是蜉蝣轩的规律,也是蜉蝣轩的传承。 自宫阙记事儿起,就时刻牢记。虽不知为何,但只需照做。 如今见莲先生这样,宫阙以为莲先生不知,当下便不无骄傲的对莲先生说道。 莲先生点头:“旧年相赠油一滴,燃灯千年不曾熄。” 又对宫阙道:“既然这么长都未曾灭火,这一天两天的,想必也不会熄灭,你不必如此忧心。” 宫阙听的云里雾里:“这么多年不曾熄灭乃是因为我们日日添油,如今我若再不回去添,怕是明日就要灭了。” “傻子!” 小卯白了宫阙一眼,不屑的往前走。 宫阙不解,刚想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莲先生的话:“先生,你说你曾赠与油一滴?什么意思,莫非蜉蝣轩灯笼不曾熄灭不是因为我们悉心看护的原因?” 赵幺上前:“我曾看过族中事记,你我两家数辈交好,既然你我两家祖上时常一起出游,既然我家祖上与莲先生有缘相识,你家祖上得莲先生相赠一些东西,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千年不熄?” 宫阙瞠大双眼:“先生,你是说蜉蝣轩灯笼,乃是万年灯?” 莲先生默然不言,小卯倒是文绉绉的来了一句:“往事不可忆,故人再难追。” 宫阙当他们是想起两家先祖,才发出如此唏嘘,不由也有些无言,一行四人顺着骨灯所指,顺利出了始皇陵。 凌晨的始皇陵,安静宁谧,因他们所出之处尚未开发,连路灯都没有,只有天上微弱的月光洒下来,隐隐映出帝陵的轮廓,在墨蓝的夜幕下,宛若巨人蛰伏,飞龙沉眠,一代帝王,终究躲不过自然规律,生老病死,一抷黄土,掩了一世风流。 四人不约而同发出叹息。 宫阙叹道:“纵有黄金万两,一日不过三餐,纵有大厦千倾,夜眠不过三尺,纵有滔天权势,苟活不过百载,纵有豪情万丈,身后不过一丘。” 赵幺叹道:“我生前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死后恐怕住的地方更小,得提早给自己买好骨灰盒,要大,要华丽!” 宫阙白他一眼。 小卯嗤笑:“没出息,死了享受算什么?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多吃点小泥鳅呢,小光头听到没有!” 宫阙辩解:“你这两个月的炸泥鳅,他包了。” 说着指了指赵幺,赵幺摸摸鼻子就要开溜,却被小卯一把揪住:“每天都要送,不然我告到你家老祖宗那里去!” 三个人打打闹闹,莲先生独自现在帝陵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数千年转瞬即逝,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 “先生,你还不走吗?” “先生,快点儿,早听说西安的泡馍凉皮灌汤包,还有甑糕和肉夹馍是来西安必吃的美味,咱们快点去找店占位吃东西去!” 四人渐行渐远,日色渐渐明亮,始皇陵依旧静默矗立,游人如织,来来去去,不曾驻足细看,亦不曾凝神细听,各人有各人的喜怒哀思忧恐惊,各人有各人的前尘往事不可溯,你不曾听他言,他亦不曾对你念。 外人不闻古物语,古物独自叹息愁。 第二十二章:再见罗玉娘 壶口瀑布真不愧为中国第二大瀑布,涛涛黄河之水滚滚而来,到瀑布口瞬间收缩,一泻而下,千里黄河一壶收! 纵然宫阙已经见过一次,仍是看呆,不自觉的想起李白的那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拽着赵幺的衣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而小卯撇撇嘴,嫌弃的站远了一点。 宫阙走到半路才发觉小卯并没有跟上来,喊他:“小卯你干嘛呢?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 小卯扭过头去,把怀里的炸泥鳅护好了:“才不要,那边水汽好大,会把我的小泥鳅打湿的,不要不要!” 小卯拒绝的果断,理由让人哭笑不得,宫阙无奈,松开赵幺的衣服跑回去拉小卯:“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不好好看看呢,小泥鳅什么时候不能吃,快来快来。” “不要!”小卯见宫阙来拉他,转身就往后跑,宫阙伸手去拽他,没成想瀑布旁边水汽太大,路上青苔湿滑,宫阙不防,脚下一滑,连摔带滚的,“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清晨的黄河水冰凉沁骨,壶口瀑布下水又急又猛,宫阙掉进去瞬间就没了人影。 赵幺心急,不管不顾,纵身一跃跳进滚滚河水中。 小卯惊呆,抱着一袋小泥鳅看向莲先生:“先生,这……” 莲先生看了一眼,慢悠悠的往前走:“小卯,我们上一次看的时候,这瀑布是在哪里来着?” 小卯挠挠头:“不记得了,反正不是现在的这个位置,跟现在长的也不太一样。” 莲先生站在瀑布下面,白色衣衫飘扬起来,月圆如盘,光芒落下,壶口瀑布浓重的雾气越发似仙宫灵气,将莲先生包裹其中,宛若仙人临世,圣洁不可侵犯。 小卯坐在石头上,盯着宫阙掉下去的地方看:“先生,他们怎么还不上来?” 莲先生走到小卯身边,毫不客气的,将他一脚踹了下去:“那你就下去找找吧!” 小卯大喊,边喊边把怀里的小泥鳅护的死死的:“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 宫阙掉进水里的一瞬间是懵的,直到四面八方的水涌过来,灌进他的眼耳口鼻,巨大的耳鸣声使他瞬间与世界隔离,宛如到了另一个空间,安静,宁谧。 眨眨眼睛,有细小的气泡冒上去,宫阙憋不住,咕嘟嘟的吐出两口气来。 从上面看水流是那么急,似乎能把人冲的粉身碎骨,可是掉下来却发现,其实河道里安静的宛若静潭。 又一声落水声响起,宫阙终于回过神努力向上游过去,越往上宫阙越能看清四野的景色,直到出了水,宫阙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打量四周。 茂林修竹,流觞曲水,清风明月,琴声悠扬。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安谧静好。 “阿嚏!” 一声喷嚏声破坏了这难得的美景,宫阙回过头去,赫然是一只大公鸡浑身湿漉漉的正扑腾着翅膀往岸上游。 “小卯?” 宫阙认出公鸡身上捆着的那包炸泥鳅,赶紧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你怎么也掉下来了?这里是哪里啊?” “我怎么知道是哪里?不管是哪里先上岸,冻死小爷了!” 宫阙跑两步走到岸上,把小卯放下,拧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衣服。 他刚拧了两下,小卯把小泥鳅放下,扬着头扑棱扑棱的甩着自己身上的水珠,又甩了宫阙一脸一身的水。 宫阙抹了一把脸,无奈的叹气,正想说小卯,忽然从高处的亭子中传来声音。 “谁?是谁在那里?” 宫阙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往阴影处挪了挪。 小卯却高抬着头往上面看,宫阙赶紧把他拉过来:“别出去,万一被发现了。” “怕什么?”小卯变作一个翩翩少年郎,拿起炸泥鳅吃的香。 “咱们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小卯翻了一个白眼:“就是要被人发现才好,不然这大半夜的,一身湿衣,你不怕感冒我还怕冷呢!” 似乎是同意小卯的话,一阵夜风吹来,宫阙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亭子里的人听见了,提着灯笼下来,宫阙一抬头,就看到灯笼自己在自己不远处了,左右看看,无处可躲,干脆出去。 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子刚一见到宫阙就欢喜的喊出声:“是你!” 宫阙趁着灯光仔细看,这才发现那个女子竟然是当初买走了竹简的人。 “是你!”宫阙欢喜走上前,虽说不熟,但好歹是认识的人,总算能问一问这是哪里了。 “罗姑娘。”他听莲先生这样喊过,应该没错吧。 罗玉娘从男子身后走出来:“先生何故浑身湿透?” 宫阙甩了甩身上的湿衣服,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嗐,别说了,我这不是去壶口瀑布玩,不小心掉下来,被冲到这里来了吗?罗姑娘,请问这里是哪里呀?离壶口瀑布有多远?” 罗玉娘噗嗤一下笑出声儿来:“先生,这大晚上的您说什么胡话呢,这里是静潭山,离这最近的瀑布也有五百多里,您若是从那里被冲过来的,哪里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与我们说话呢?” “什么?”宫阙惊:“五百多里?”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 越说心里越没底,扭头看看四周,茂林修竹,茂林修竹? 壶口瀑布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景致?他这是被冲到哪里来了? “罗姑娘,我被水冲的有点懵,能不能问一句,这是哪里啊?” “夏城城外,静潭山,望月亭。” “夏城城外?静潭山?望月亭?”宫阙彻底懵了,壶口瀑布离夏城数千里之遥,他怎么可能落个水,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回头看小卯,小卯抱着炸泥鳅也一脸哀怨的看着他,把嘴里的炸泥鳅咬得嘎嘣响,似乎他吃的不是炸泥鳅,而且宫阙一般。 宫阙打了一个寒颤,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到了夏城城外,那就好说了,先回家。 宫阙拉着小卯跟罗玉娘告辞:“多谢罗姑娘告知,我们这就回夏城了。” “先生,等等。” 罗玉娘喊住他:“看此时天色,城门怕是快要落锁了,若是走路,今日恐怕就回不去了,如果先生不嫌弃,玉娘愿意送先生一程。” 落锁? 宫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落什么锁? 不管了,从望月亭下山少说也要一个小时,再找到大路打车回家,恐怕得累死,既然人家有车,蹭蹭就蹭蹭吧。 “那就多谢罗姑娘了。” 罗玉娘笑笑,一边走一边对一旁的人吩咐:“去,拿两身干净衣服过来让先生换上,再去跟衍哥说一声,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他。” 那人道一声是,就跑去拿衣服了。 宫阙看的奇怪,看这样子,他们不像是朋友,倒更像是主仆,怎么回事儿? 宫阙低声问小卯:“你认识这位罗姑娘吗?” 小卯欲言又止,几人转眼到了一处小房子前,除了之前的那个男子,另有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等在那里,一见到罗玉娘就迎上来:“玉娘,不是说好要后日才回去吗?怎么今天就要走。” 罗玉娘对宫阙道:“先生,这是夏衍。” 宫阙点头:“你好。” “衍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兵法主人。” “原来那兵法是先生的?失敬失敬。” 夏衍连忙问道:“怎么先生这是急着回夏城吗?” 宫阙被水冲的晕晕乎乎的,罗玉娘道:“先生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先生这边请。” 之前仆人模样的人在前面带路,小卯拉着宫阙跟着他走。 仆人想帮宫阙,被他果断拒绝,屋子里只剩了他和小卯两个人,宫阙看着这古色古香的屋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问小卯:“这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到了静潭山了?而且不是应该天亮了吗?这边怎么才刚黑啊?” 小卯换了衣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镜自怜:“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啊!” “小卯!”宫阙急了。 小卯不耐烦地摆摆手:“既来之则安之,你急什么?反正有罗玉娘在,还能让你露宿街头不成?” “这不是住哪儿的问题。”宫阙见小卯只顾着照镜子,特意转到镜子前面挡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咱们就是落水里了,又不是穿越了?” “非也非也!”小卯故作神秘的摇了摇手指,推开宫阙:“不是穿越,形似穿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卯重新拿起炸泥鳅,看看宫阙:“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快点换别让人家等急了。” 小卯这么一说,宫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把衣服换了。 回城路上宫阙听罗玉娘说的迷迷糊糊,什么罗家大姑娘,什么夏家二公子,夏城有这号人吗?宫阙也自报了家门,罗玉娘就一口一个宫先生,宫阙多次提醒他“喊我宫阙就行”。 罗玉娘坚决拒绝,直到把宫阙送到青衣巷,宫阙看着巷子尽头的蜉蝣轩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这才有点真实的感觉,好不容易送走了罗玉娘,宫阙赶紧打开店门,却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小卯也嫌弃的不行:“小光头你快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爷困了!” 面对小卯,宫阙只能无奈的动手整理,店里就算了,还是先整理房间,先睡觉再说。 宫阙躺在雕花的梨木大床上,满肚子的疑惑:“莲先生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都是你的善缘啊!” 莲先生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传过来,赵幺抱着宫阙,“哗”的一声从水里出来:“莲先生,搭把手,帮忙把圆满接上去。” 莲先生见状忙放下手里叼着炸泥鳅睡的呼噜呼噜的大公鸡,把宫阙接上来。 回到蜉蝣轩,赵幺看着睡的人事不省的一人一鸡,问莲先生:“先生,他们去了哪里?他们真能找到那东西吗?” 莲先生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找到找不到的,看缘分吧。” 第二十三章:狗粮吃得真心酸 第二日一大早宫阙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摸着路去开门:“谁呀?” 门口外的人恭恭敬敬的答:“先生,奴是罗家的婢子,今日奉了我家小姐之命来给先生送请帖的。” 请帖?有人要结婚还是要过寿了?宫阙回头看了看店里的东西,盘算着送什么好。 门外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姑娘,看到她的装扮宫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落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夏城,已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了。 “先生,我家小姐请您参加三日后的竹林清宴,这是请柬,小姐说了,请您务必要来。” 小姑娘说完就走了,留下宫阙一头雾水,听到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宫阙回过身去:“小卯,你醒了。” 小卯揉着眼睛:“谁来了?” “罗姑娘请我去三日后的竹林清宴,这是请柬。” 把请柬递给小卯,宫阙钻到柜台后头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你在干什么?”小卯探头去看蹲在柜台后的宫阙。 “我找找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换点银子,好歹撑过这三天啊。” “哗啦”一声,小卯把一个荷包放在柜台上:“别找了,给你,快点去给我买炸泥鳅。” 宫阙抬起头来,打开荷包看到里面金灿灿的金裸子,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小卯,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 “以前图好玩埋在树下的,没想到还在。” 小卯把请柬放下,伸了个懒腰,摸摸自己的肚子,对宫阙吼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我这就去。” 有钱万事足,宫阙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金裸子,心满意足,走路生风,给小卯买了足足一大包炸泥鳅,自己买了各种小零食,哼着小曲往回走,却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被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蹭到,宫阙“哎呦”一声,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马车急急停下,车夫没好气的对宫阙大喊:“走路没长眼啊?敢挡我们夏大公子的马车,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还不快快滚开!” 宫阙崴了脚,一时起不来,旁边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去扶的,那车夫不耐烦了,扬鞭就要打在宫阙身上。 人群一阵惊呼,宫阙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那鞭子却迟迟没有落到身上,似乎还有车夫的痛呼声。 宫阙睁开眼睛,见到小卯正拿着鞭子站在马车边,车夫抱着胳膊喊疼。 “小卯?你怎么来了?” 宫阙忍着疼痛起来,蹲下身去收拾撒落在地上的东西。 “小光头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小卯扔下鞭子跑到宫阙身边,宫阙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就是崴了脚。” 马车里的人直到此时才出声:“怎么还不走?” 车夫赶紧上前:“少爷,有人找事儿。” “有人找事儿?”马车里的人似乎不相信,微微掀开一点车帘,看到宫阙和小卯,颇为嫌弃的皱眉,又用手帕捂住鼻子:“你与这等腌臜之人计较什么?平白脏了本少爷的耳朵,罢了罢了,快点走吧。” “是。” 车夫捡起小卯丢在地上的鞭子就要走,却被小卯拦住:“等等,你们伤了人,不给个说法就要走?当我们好欺负吗?” “小卯,算了。”宫阙从地上站起来,凑到小卯耳边小声道:“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家,咱们刚到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别惹事儿了。” 小卯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后退两步让马车过去,宫阙见他让步,松了口气,安慰似得拍了拍小卯的头:”我给你买了好多炸泥鳅。“ ”哄——“ 宫阙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响,刚刚撞到宫阙的马车,左右两个轮子从中间断开,马车里的人滚出来,浑身泥土,狼狈不堪。 ”活该!“ 小卯从宫阙手里拿过炸泥鳅,刚想吃就看到上面沾了好大一块土块,立刻转身把炸泥鳅递到宫阙面前,本来想说他的宫阙看到了,来不及计较他的恶作剧,立刻灰溜溜的跑去重新给小卯买去了。 因为小卯的调皮,让人家的马车变成了那副模样,宫阙着实提心吊胆的过了两天,发现没人来找事儿,宫阙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到了第三天,宫阙照着请柬上说的时间如约到了清宴的地点。 白墙黛瓦,流水翠竹,一眼便可知主人雅致。 到了地方,罗玉娘所请客人已到了大半,宫阙和小卯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客人慢慢到齐,罗玉娘朗笑一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让各位久等了。” 宫阙抬眼望去,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罗玉娘穿着男儿衣衫,头巾束发,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小卯也抬头看去,看到罗玉娘的一瞬间愣了一下:“还真是她!” 宫阙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以为他也惊叹于罗玉娘的风流倜傥,便小声对小卯道:”我觉得,罗姑娘这样的装扮,比起来莲先生也逊色不了多少。“ 小卯不屑于搭理他,转头就去吃宴会上的东西。 主人来了,丝竹声响起,宴会算是正是开始,罗玉娘对着宫阙遥遥举杯,又对旁边的夏衍温柔一笑,宫阙贼兮兮的笑道:“看他们这样子,郎情妾意的,不会的专门请人来吃狗粮的吧?” 小卯只顾低头吃东西,对宫阙的话充耳不闻,一杯酒下肚,宫阙看那俩人眉来眼去,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当下惆怅的不得了,这不明摆着欺负单身狗呢吗? 叹了口气,就听到罗玉娘喊他:”宫先生,该你了。” “啊?” 宫阙一头雾水,他刚刚只顾着吃狗粮了,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眼见众人都看着他,宫阙急得满头大汗,刚想硬着头皮开口问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就听得入口处一片闹哄哄的,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宫阙才算松了口气,也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处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穿着一件......太监服? 那太监不屑的看了看众人,也不知道他叽里呱啦都说了些什么,众人跪下,磕头,做鸟兽散,小卯也拉着他的胳膊跟罗玉娘道别。 宫阙见罗玉娘失魂落魄,还强打精神送客的样子,心里不解,小声问小卯:“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还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家长乱点鸳鸯谱呗!”小卯满不在乎道:“罗玉娘和夏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家长为了利益,硬是把她许给了夏衍的大哥,夏城城主夏衡。” 宫阙叹息,刚刚他还觉得狗粮的酸臭味刺鼻,谁知这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对鸳鸯就分了家,狗粮变成了锥心刀,反把撒的人刺了个透心凉。 宫阙不知道说什么,匆匆道别离开,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个人,抬头看正是那天马车上的公子。 被撞到的公子颇为嫌弃的拍了拍衣服,看着宫阙仿佛在看着一坨垃圾,旁边的小厮大声喊:“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啊?敢撞我们城主,你是不是想害我们城主?” “城主?”前几天还是大少爷,今天就成了城主了?这升官的速度,可够快的啊! 等等,城主?罗玉娘未来的夫君? 宫阙看着夏衡,皱起了眉头,虽也是个翩翩公子,但是跟他弟弟夏衍比起来,总觉得市侩庸俗了些,随即摇了摇头,难怪罗玉娘不开心,丢了璞玉得了石头,任谁都不开心。 小厮见他摇头,以为他是不相信夏衡是城主,便将丫鬟手里捧着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城主印信:“小子你看清楚了,这是城主印信,老城主亲手交到我们城主手里的!” 城主印信是用整块的墨玉雕刻,光洁无暇,与他们曾经见到的血迹斑斑,满是裂纹的印信,除了形状和文字,几乎看不出是同一物! 宫阙下意识的就去拿,却被小厮一推,往后摔去,天旋地转,时光飞逝。 宫阙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场景,愣了一下,跳下床就往院子里跑去,边跑边喊:“先生,莲先生,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莲先生,赵幺诧异的扭头看向宫阙,异口同声:“你怎么醒了?” “莲先生赵幺,我见到领主印信了!” 赵幺站起来给宫阙搬了一个凳子,宫阙坐下喝了一大口茶:“莲先生,我见到领主印信了,就在城主夏衡手里。” 莲先生等他说完才问:“你碰到印信了?” “没有。”宫阙摇头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夏衡的小厮推了我一把,我一睁眼,就回来了。” “完了!”莲先生头痛扶额:“印信没拿回来,还把小卯弄丢了...” 赵幺也跟着着急:“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等等看吧。”又见宫阙一脸茫然的样子,跟他解释道:“本来小卯吃了红血,想着有他在你身边,关键时刻能帮衬一二的,谁知道你提前回来了,现在剩了小卯一个人在那里,不知道他能不能招架得过来。” 宫阙挠了挠头:“小卯没回来吗?那我现在再回去行不行?” “不行。”莲先生摇了摇头:“没有领主印信,时机不对,你回不去的。” “那小卯...” “小卯就看他什么时候拿到领主印信了。” 莲先生嘻嘻一笑,脸上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十分轻松道:“哎呀,这下可没有人大早上的打鸣打扰我睡觉了!幸福!” 宫阙和赵幺无语,小卯被罗玉娘关在鸡笼里,欲哭无泪,一面极力躲避热情似火的小母鸡们,一边凄惨大喊:“先生,小光头,赵牛鼻子,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可在旁人听来,不过是热热闹闹的鸡鸣,欢喜的很呐! 第二十四章:双头蛟 因为担心小卯,宫阙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活像一只自由行动的国宝,就是有些蔫。 抱着一包炸泥鳅推开莲先生的房间门,悄无声息的站到莲先生的床前:“莲先生......” “小圆满?你干嘛?吓我一跳!” 莲先生睁开眼就看到宫阙游魂一样的站在自己床头,目光呆滞,神情凄惶,心中疑惑丛生,起身摸了摸宫阙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又做梦了。” 宫阙摇摇头:“没有...” 如果真做梦,梦到小卯倒好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坐卧不安了:”莲先生,你说小卯自己在那边,不会出事儿吧?“ ”你要是真担心他,就去店里看看吧。“ ”看什么?小卯回来了吗?“ 宫阙忽然有些怕了,把炸泥鳅放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烧鸡来:”莲先生,你帮我跟小卯说说好话,这只烧鸡就是你的了。“ ”好说好说。“ 莲先生笑眯眯的伸手就要去接,宫阙顺势拉莲先生起身:”走吧。“ ”走什么?谁跟你说小卯回来了?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客人。“ 宫阙呆滞:”莲先生你这个大骗子!“ ”大骗子有烧鸡吃。“ 宫阙心里有无限怨念,打开店门连门帘都不愿意收拾,灯也不开,地上还有从门外飘进来的树叶,清晨的小风一吹,门口的灯笼晃悠悠,单薄的门帘也晃晃悠悠,地上的树叶慢慢的打着旋往后院飘去,宫阙叹了口气,在清晨尚不明亮的微光里,显得如此的清寒瘆人。 秦素汝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划过一丝寒意,却还是大着胆子敲响了浮游轩的门。 ”门开着呢,进来吧。“ 宫阙没精打采的,连头都没抬,也懒得招呼,反正,能看中的是缘分,看不中那就算了。 ”老板,给我来一间客房,再把我朋友安顿好了。“ 男人的声音低低传来,有寒意丝丝沁入心底,宫阙却似乎并未察觉,头也不抬道:“出门右拐三十米,如家酒店慢走不送。” 秦素汝凑近宫阙,不满的敲敲桌子:“喂,不就是上次见面没跟你打招呼吗?你至于记仇成这样吗?” 宫阙被敲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秦素汝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来客人了,忙打起精神:“秦先生是你啊,你来小店可是有看中的东西了?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打折,也不会免费的。” 秦素汝嘴角抽了抽:“我不买东西,我来借宿。” “借宿?” “嗯,然后你再帮我把这小家伙安顿好。” 秦素汝说着将手里的布袋放在柜台上。 “什么?” 宫阙好奇打开布袋口就往里看,刚看清就吓得大叫一声:“妈呀!”把布袋扔老远,还不放心似得后退好几步,退到墙角对秦素汝大喊:“蛇!你带蛇来干什么?” 秦素汝那个系得并不是太严实的布袋里,装的赫然是两条成人大拇指粗细的小黑蛇,露出尖尖的牙齿对着宫阙,两条蛇的身体紧紧的拧在一起,拧得跟麻花似得。 宫阙把他们扔出去后,那两条蛇从口袋里钻出来,“嘶嘶”的吐着蛇信子看着宫阙。 宫阙凄惨大叫:”啊~你快把他们拿出去!“ 秦素汝反而伸手把那两条蛇拿起来,放在自己手上,爱怜的摸摸他们的脑袋,对宫阙道:”你干嘛?他这们可爱,为什么要拿出去?你说是不是啊小双?呦,饿了啊?“ 秦素汝和小双,同时看向宫阙,吓得宫阙一个哆嗦,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以国宝的面容跑出了豹子的速度:“莲先生,有蛇要吃人了!” 莲先生被宫阙吵得睡不着,把被子蒙在头上:”哪有蛇?这里有什么蛇能吃人? “莲先生,真的有蛇,是秦先生带过来的。” “秦素汝?” 莲先生睁开眼。 “莲先生早啊,这么多天没见,您依旧如此懒惰啊!”说罢又不屑的看了一眼宫阙:“就你这粗皮酸肉的,我们小双才不愿意委屈自己呢。” 说罢摸了摸小双的头,那小双听懂了似得,宫阙觉得自己从他的绿豆小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鄙夷。 宫阙有些凌乱,他被一条蛇鄙视了?继被大公鸡嘲笑之后,又被蛇嫌弃,宫阙觉得自己委屈,连惧怕都少了两分。 莲先生披了外衣起身,摸了摸小双的头,皱眉:“怎么伤的这么重?” 秦素汝叹气:“这事儿怪我,先生说过异界之兵不可直面硬抗,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就没想那么多,最后害得小双成了这样,先生,请您一定帮帮小双。” 莲先生转头看向宫阙。宫阙赶紧摇头躲得远远得:“你别看我,我不会!” “去给秦公子收拾出来一间房,他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 宫阙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碰那条蛇就行。 宫阙一边警惕的看着小双,一边往外走,还有些好奇的盯着小双的身子看,这不是两条蛇吗?怎么只有一个身子? “老子是不是蛇是双头蛟笨和尚!” 宫阙听到声音愣了一下:“蛇...说话了?”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年头莲花和公鸡都能变成人,一条蛇...蛟能说话算什么? 宫阙下意识的说蛇,看到小双警惕的眼神,赶紧改成蛟:“他,他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莲先生点点头:“双头蛟会读心术,普通人心里在想什么,是瞒不过他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吓得宫阙赶紧在心里默念:“我什么也没想我什么也没想......” 小双不屑于搭理他,宫阙趁小双转头的功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收拾房间做早饭,这一通折腾,连厨房里的箅子都待不住了:”小圆满小圆满,是不是秦家来人了?那条可恶的臭虫是不是也来了?你快把我放开,我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你认识小双。“ ”那条臭虫,我当然认识!“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读心术怎么破?“ 知道小双会读心术,宫阙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一心一意的背上学时候学的课文,李白杜甫白居易,唐诗宋词元曲他背了一个遍,背的满脑子回音,都快魔怔了。 ”读心术?”箅子奇怪的问了一句。 ”嗯,就是读心术,他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宫阙点头:”你帮我,我就帮你跟莲先生求情。“ ”好,你来。“箅子悄声道:”靠近一点不要被那条臭虫听到了。“ 宫阙依言靠近箅子,再近,更近,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箅子麻利的跳下灶台,接住宫阙,小心的看了一眼外面,莲先生他们还在为小双的事情发愁,箅子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根中控的杆子来,疼的差点喊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取血针藏在自己身体里,任你们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哈哈,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箅子说着就把针头刺向宫阙心口,没想到针头却被一层金光挡住,瞬间碎成渣渣。 箅子也被金光打伤,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禁龙咒。金莲,算你狠。” “我才不狠呢,我都没有取你的心头血。“ 莲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箅子见状麻溜儿的从地上爬起来,从后窗飞出去,走之前还不忘撂下狠话:”臭莲花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知道了灰太狼。“ 莲先生对着后窗摆摆手:”慢走不送。” 秦素汝抱着小双在后面,看着箅子跑了有些担心:“莲先生,就这样放她走,万一她再回来了?” “我就怕她不回来。”莲先生把宫阙抱起来,颇为嫌弃的帮他把身上的菜叶子拍掉:“真是笨死了,怎么就不能长点脑子呢?” 秦素汝让开路,小双悄声问秦素汝:“他这么笨,真的是宫先生的后人吗?” “嘘!” 秦素汝赶紧捂住小双的脑袋,莲先生回头看了小双一眼,秦素汝赶紧谄笑:“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儿,乱说话,莲先生你别在意。” 莲先生抱着宫阙回了房间:“别让我再听到了,不然自己想办法去。” “是是是。” 秦素汝赶紧点头,小双抖了一下身体,秦素汝点了点他的脑袋:“现在知道怕了?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不敢了。“小双摇摇头,就冲着莲先生的样子,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了。 宫阙靠近箅子的一瞬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然后眼前就是一片浓重的黑暗压下来,宫阙心中惨呼,不好! 连一句“莲先生”都来不及喊出口,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但是他却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自由的,眼耳口鼻都能用,不对,耳口鼻都能用,眼睛就不知道了,因为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宫阙慢慢的往前走着,因为怕摔倒了,走得极其缓慢,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适应了,宫阙的眼睛渐渐能看清楚一些东西。 陈旧的青石板路,不太高的山丘,一一从身边过去,宫阙有些茫然,这是哪里? 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罗姑娘!” 宫阙喊出声,那个人影却像没有听到一般,抱着一只大公鸡从宫阙身边走过,身上战甲”铛铛“作响,鲜红的液体滴落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嗒...嗒...嗒... 她神情呆滞,步伐缓慢,不,没有步伐,罗玉娘她,她不是在走! 宫阙骇然,向后退了一步,不防被身后的石头绊倒,一屁股蹲在地上,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罗玉娘也就罢了,小卯怎么也? 宫阙抬起头来,哪里还有罗玉娘的影子?入目赫然一片喜庆的红色,有欢快的喊声传进耳朵里:“新人下轿啦——” 声音拉的长长的,尾音还带着勾儿,让人的心不自觉的跟着欢快起来。 人群也骚动起来,一股脑地往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喊:“新娘子来喽,去看新娘子去喽~” 宫阙下意识的躲避人群,谁知那些人快速的从他身上穿过去,连片刻的停留都不曾有。 宫阙看到有微风吹起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罗玉娘慢慢的把手交到同样一身红衣的夏衍手中...... 第二十五章:照壁灵 宫阙有些懵,订婚的不是罗玉娘和夏衡吗?新郎怎么成了夏衍? 宫阙跟着人群往前走去,穿过宽阔的庭院,布置一新大堂热闹的不像话,宫阙在大堂里见到了小卯——他被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身上花里胡哨的绑了好几根大红的丝带,甚至还在胸前和头顶戴上了大红花,宫阙刚刚有些沉闷的心情被他这个滑稽的样子逗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小卯却听不到。 宫阙想上前逗逗小卯,刚一抬脚就听到一声冷喝:“别动!” 宫阙停住,谁?是谁在跟他说话?谁能看到他? 宫阙转身,却发现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不,不是人群变得安静了,而是那些声音离他远了,对,就是那种感觉,他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默剧,那些鲜艳的色彩也渐渐变成黑白。 宫阙骇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有小卯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双眼紧紧盯着照壁处。 宫阙也扭头看去,只见照壁处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来,从模糊的轮廓到清晰的样貌,他像是平白从墙壁里长出来的一样! 看清他的样貌,宫阙倒抽了一口冷气:“是夏衡?” 夏衡彻底从墙壁里钻出来,院子里的无声电影忽然变成了一副黑白照片,暗沉压抑,了无生机。 “宫阙?”夏衡依旧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只是他的手里再也没有了干净细致的丝帕,只有森森白骨,累累伤痕。 “夏城主,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见到他这副嫌弃的模样,宫阙终于确定,这的确是夏衡。 夏衡并未回答,只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那东西我知道在哪里,只是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你就永远别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骄傲嫌弃的富贵样子,好像他还是那个千百人伺候仰视的夏城城主,而不是现在这副皮肉不全的可怜模样。 宫阙犹豫了一下,夏衡冷哼一声:“你不信我!” 语气里的笃定和不满,让宫阙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站在那里颇为尴尬。 看宫阙这副模样,夏衡一甩破碎的衣袖,冷哼一声:“我夏衡这辈子最不屑于坑蒙拐骗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你如今竟然怀疑我骗你,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夏城主等等。”宫阙忙上前拦住夏衡,歉然道:“是我不对,夏城主勿怪,请说出你的条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 夏衡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宫阙:“这件事能不能做到,只在于你想不想做到。” 宫阙一头雾水。 夏衡冷哼一声:“你若做不到,那东西我也不会给你。” “夏城主,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是城主,道理在我这,你应是不应?”夏衡嫌弃的挥挥衣袖:“哎呀,你离我这么近干嘛?浑身的酸臭味,走远点走远点。” 宫阙大窘,往后退了两步,闻闻自己身上,没什么味儿啊?莫非是因为昨天晚上因为担心小卯没有好好洗漱?不应该啊? “你在闻什么?”夏衡脸色不太好看,道:“你听好了,若他日罗玉娘有难,你要倾尽全力去帮她,明白了吗?” 宫阙掉头:“若我能帮,自然会帮,只是罗姑娘会有何难?” “问这么多,真是的!走了!”夏衡摆摆手,瞬间消失在画着百蝶戏梅图的照壁之中。 “夏城主!”宫阙心急追上去,却被忽然响起的声乐声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往四周看去,这才发现那张黑白照片又重新变成了欢闹的人群,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小卯伸长了脖子,对着大堂上的一对新人喊的刺耳。 宫阙顾不上这些,大步走到照壁前面,伸手拍拍厚实的照壁:“夏城主?夏城主?” 无人应答,只有墙壁的回音,和手指上的疼痛。 宫阙发愁,愁死了! 他本来找不到夏衡,又不能跟小卯说话,站在那里又被来来往往的人当空气穿来穿去的,就随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呆着。 可僻静的角落也不僻静,到处都有嚼舌根的人。 这个说:“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那个说:“二公子可比之前那个,好太多了,就是老天爷不长眼,这样的人,竟然被他跑了!” 这个人又道:“说到底还是二公子仁慈,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饶了他一命,谁知道他竟然是个不知道感恩的?转头就投奔了反贼?哼!要是有一天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亲手结果了他的狗命!” 那个人也道:“二公子仁慈啊!二公子和罗姑娘,那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啊!” 忽然听见大门口的喊声,两人赶紧离开这个角落:“发喜糖了发喜糖了,快走快走!” 宫阙坐在那里,脑子一片混乱,谁投奔了反贼?他们要结果了谁的狗命?他们说的二公子是夏衍?他们为什么不觉得奇怪?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没有人能看见他一样,也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嘶嘶” 有轻微的响声在身边响起,宫阙以为有人,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摸不着,宫阙也懒得动。 “嘶嘶” 又是两声“嘶嘶”声,宫阙好奇的转过头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一转头,差点儿把宫阙的魂儿给吓没了。 “啊啊~蛇,有蛇!” 宫阙连滚带爬的从廊下摔到花丛里,盯着那条浑身漆黑,成人腰身粗细,身子上赫然顶着两个大脑袋,每个脑袋上还顶着一只角,上半身撑着两只爪子的大蛇,凄惨的大喊:“蛇精啊!” 小双额头冒出黑线:“小和尚你不要乱讲话,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蛇我是蛟,我是双头蛟,你再叫我蛇,我就吃了你,你信不信?” “小双?” 宫阙吓得腿都软了,眼见小双变回拇指粗细,这才认出他来,哭丧着脸道:“你好好的变得那么大做什么,吓死我了。” “胆小鬼!”小双的两只头嫌弃的扭向两边,又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照壁灵呢?” “照壁灵?什么照壁灵?” 宫阙虽然认出了小双,却一点也不敢靠近他,只好离得远远的跟他说话。 “不过小双你是怎么来的?”宫阙奇怪:“你也担心小卯吗?” “谁担心他?”小双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夏衡,夏衡你见到没有!” “夏城主?见到了。”宫阙指着远处的照壁道:“他消失了,好像进到那面墙里了。” “你见到他了?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宫阙把夏衡的话如实转达,小双嗤笑一声:“痴人!” 宫阙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问道:“你为什么叫夏城主为照壁灵?” “一个被锁在照壁里的灵体,不叫照壁灵还能叫什么?” 小双慢悠悠的朝宫阙爬过来,见宫阙要躲,出声喝道:“不许动!不然变成蛟身吃了你!” 宫阙立刻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小双慢慢爬到宫阙怀里,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念叨一句:“凑活吧,还是没有素素怀里舒服。” 那你去找你的素素啊! 宫阙在心里哀嚎! “要是素素在身边,谁还愿意理你。” 小双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过来,宫阙立刻想起莲先生说过,小双会读心术,吓的他赶紧闭眼默背古诗词。 ......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无边落木萧萧下,霜叶红于二月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宫阙一边背一边吐槽,身体僵直,恨不能把小双窝的那一块丢了不要,也不想跟一条蛇如此亲热,这种凉飕飕,滑溜溜的感觉,太刺激了! 宫阙欲哭无泪,瞪着眼睛看着照壁,一坐到天黑! 人群直到半夜才散去,院子里重新沉寂下来,连来往的仆人都蹑手蹑脚,明月清辉,凉凉的洒下来,照亮幽暗的庭院,树木阴影绰绰,张牙舞爪,宛如恶鬼,照壁上的百蝶穿梅图泛着莹莹的光亮,那蝶,那梅,似乎活了一般人… 小双从宫阙怀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目光炯炯看向照壁:“终于来了…” 宫阙打个寒颤,照壁扭曲变形,无端出现裂纹,有嘶喊声隐隐约约传出来,似有恶鬼在里面撕咬凶战,宫阙捡起一根树枝,躲在廊柱后瑟瑟发抖,看向照壁。 第二十六章:情不知所起 小双直起上半身,立在宫阙身后,宫阙微微侧头低声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能不能不要躲在我后面?” “我受伤了。”小双理直气壮道:“你怕什么,他们又不是冲你来的。” 宫阙怔愣:“小双你知道来的是谁?” 小双摆出跟夏衡一模一样的嫌弃表情:“真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你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懂,莲先生选择你真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了!” 宫阙无话可说,他为什么会从一条…蛟的脸上看到鄙夷嫌弃的神色?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鬼才知道呢! “哗啦”一声,照壁处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吓了宫阙一跳,转头看去却发现那照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儿臂粗细的铁链,一圈又一圈,牢牢捆住,似乎是怕里面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一样。 “咯咯咯”,小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跑到照壁下拿爪子和嘴狠狠扯着铁链,但是他那幅模样,扯不扯没什么区别。 宫阙欢喜的跑过去:“小卯!” 却忘了小卯压根儿就看不到他。 “别喊了,没用的,他的五感神识都被锁了,现在跟一只普通的大公鸡没差别。” 小双慢悠悠的从后面游过来,围着照壁转了两圈,笑到:“你将自己逼入如此状态,可惜她却不知你分毫,你说你是不是蠢!” “我不…”宫阙刚想反驳,却发现小双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是对着照壁在…自言自语? 不,不是自言自语,夏城主在里面呢,宫阙想起来。 “小双,你认识夏城主?” “不认识!”小双忽然变了脸色:“我才没有这么蠢的主人!” 宫阙看着他,哑然失笑,其实这条蛇不吓唬人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小双,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跟我讲讲呗!”宫阙跟在小双后面,亦步亦趋。 小双停下,对着宫阙龇牙咧嘴,宫阙却没有之前那么怕他了。 最后小双“嗖”的一下跳到宫阙怀里,冷哼一声:“看在素素的面子上,我就跟你讲讲。” “嗯。” 院子里越发的凄冷起来,小卯被找来的小丫头抱了回去,宫阙跟过去,发现小卯被照顾的很好,就放心认真听小双讲故事。 原来,夏衡知道罗玉娘并不喜欢自己,而是和自己的二弟两情相悦,但是他不死心,总想试试,既然他们能青梅竹马,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她日久生情呢? 夏衡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之前一直住在本家,不在夏城,但是却对罗玉娘一见倾心,刚回到夏城就向皇上请旨赐婚,订婚以后也是百般殷勤,变着花样的逗罗玉娘开心,可是罗玉娘却更加愁了,夏衍却又在此时提出要出门游学,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夏衍不愿意见到他们在一起。 夏衡虽然难过,毕竟他对这个知书达礼,风度翩翩的弟弟没什么意见,但是心里却还是藏了一丝窃喜,想着,或许夏衍走了,时间一长,罗玉娘就会忘了他,而喜欢上自己了呢!于是更加勤快的往罗玉娘处跑。 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样,三个月后,罗玉娘慢慢接受了夏衡,还会和他一起品茶赋诗,甚至有时开清宴会也会喊上他。 只是夏衡在本家时,被家里的那些长辈娇养惯了,眼界也高了,又从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稍有看不上眼的就白眼对之,又随心随意的,没个拘束,从不理文人之间的规矩礼仪,所以时间长了,不说人人嫌弃,也差不多了。 但是夏衡为了罗玉娘,还是照去不误,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对着罗玉娘犯花痴。 罗玉娘似乎也知道他与那些人合不来,渐渐举办清宴的次数就少了,转而和夏衡一起游山玩水,夏衡高兴极了,每每都要和罗玉娘吃酒吃到酩酊大醉才肯罢休,醉了也不安生,闭着眼睛也要念念叨叨:“玉娘玉娘,山有木兮木有枝,你知道下半句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罗玉娘起初不应,被他闹得烦了,就含含糊糊的点头,夏衡便高兴的手舞足蹈。 “那你说下半句是什么?” 罗玉娘便不再说话,夏衡每每等上半晌,也不再做声,安静睡去。 眼看婚期将至,夏衍回来了。 夏衡很开心,毕竟是兄弟,夏衍也像是没什么事情一般,和夏衡吃酒说话,直到半夜。 可是他却没想到,第二日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锁了起来。 夏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下人,下人没有一个愿意搭理他的,只是狠狠的啐他一口:“呸!该死的反贼!” 夏衡茫然无措,直到罗玉娘来见他:“玉娘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咱们婚期将至,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好,你的凤冠我还要亲手镶珍珠的,你别闹了,快放我出去,再晚了就做不好了。” 罗玉娘只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对夏衡道:“你通敌叛国,如果不是衍哥及时发现,恐怕整个夏城都要拱手送给敌国了。” “通敌叛国?我没有!玉娘我没有,你相信我!”夏衡紧紧抓着栏杆,谁误会他,冤枉他他都不怕,可是罗玉娘不行:“你我几乎日日在一处,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你都是知道的啊!” 罗玉娘却道:“就是与你日日在一处,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借着给衍哥写信的机会,偷偷向反贼传递夏城的兵防图,若不是你不小心错向衍哥传递了一封,怕是如今我们都成了卖国、贼了!” 夏衡虽不善掩饰喜恶,却并不蠢,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夏家家主和长老们为你求情,保住了你的性命,但你从此再也不是夏家的人了,我现在放你出来,你走吧。” 罗玉娘默然片刻:“以后再也不要回夏城了。” 夏衡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他没有吵闹,只是问她:“我想给你把凤冠做好,看到你成亲穿上喜服的样子,可以吗?” 罗玉娘顿了一下:“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衡从牢里出来,叹了口气。 夏衡走了,第二日这个院子里就翻修了照壁,上面画的,正是夏衡最喜欢的梅花和蝴蝶。 小双悠悠道,宫阙却打了一个寒噤,小双问他:“可是你不觉得这副画很奇怪吗?” 听小双这样说宫阙才仔细看去,是有些奇怪,他还能看到梅花上的白雪,但是落雪时节怎么会有蝴蝶呢? 小双靠在宫阙怀里:“这是一副锁灵图,不仅是夏衡,那只大公鸡的也在里面。” “小卯?” 宫阙差异:“小卯的怎么会?” 小双嘿嘿一笑:“谁让他就知道吃,笨死了,人家缺个灵物,不找他找谁?灵力高又好骗,两只小泥鳅就能让他把自己卖了,切!笨蛋公鸡。” 宫阙汗颜,小卯确实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炸泥鳅,没想到也吃亏在了小泥鳅上。 “那怎么把他救出来啊?” 宫阙急。 “救他干什么?出来欺负你?还让你给他买小泥鳅,不如不要管他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宫阙是有些心疼那些买小泥鳅的钱,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卯都被困住了他怎么能心疼钱呢! “小光头,你要是敢不救我我就变成厉鬼吃了你!” 宫阙正想开口,就听到照壁里面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宫阙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小卯扭曲着一张脸,趴在照壁里面凶巴巴的看着他。 小双也凶巴巴的:“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威胁别人?还是先保护好自己不被吃了吧!” 宫阙有意吓唬吓唬他,道:“我觉得小双说的挺有道理的,小卯你太能吃了,我快要养不起你了。” 小卯忽然变了脸色:“小光头你敢!你信不信等我出去了打死你!” 宫阙摸摸自己的头:“你不许再叫我小光头了。” “小光头小光头小光头!”小卯凶巴巴的喊着,眼睛里面却泛出泪花来。 宫阙立刻就心软了,刚想说自己是骗他的,安慰安慰小卯,却听照壁里面一声惨叫,似乎是夏衡的,小卯一下子消失在照壁里面,消失之前,宫阙似乎还听到小卯喊了一句:“小光头我恨你!” 声音里面带着让人心酸的委屈巴巴的哭腔。 第二十七章:这件好事儿啊...... 秦素汝侧了侧耳朵,问莲先生:“先生,小卯在那里你不去帮他,真的没关系吗?” “原是他自己招惹的祸端,合该他自己解除了,不然徒留夙缘,谁知道又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莲先生看了看桌子上已经泛起白边的彼岸,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边指挥者秦素汝捣药:“还不够碎,继续。” 秦素汝看着药杵下已经变成碎末的草药,抱怨道:“明明一掌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嫌麻烦你可以不做,没人拦着你。” 秦素汝刚想放下,莲先生接着道:“只是小双他......” “不麻烦不麻烦。” 秦素汝忙道,手下更加用力了。 直捣到月上中天之时,莲先生终于睡醒,拿起细细看了看,道:”可以了。” 起身端起药末撒到井水里,秦素汝伸长脖子往里看,药末落在平静的水面上,井水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的冒起水泡来,秦素汝好奇,尚来不及站直身体,就被井里忽然喷出的一股水柱冲到了半空中,还是莲先生伸手把他拉住,这才不至于掉到地上摔跤。 “什么东西?” 秦素汝惊魂未定的问莲先生,莲先生并未说话,等着哗哗的喷泉慢慢变小,与井口齐平了才笑道:“这么多年没见,闰闰一向可好啊?” 喷泉慢慢推上来一个长长的影子,有龙吟声传来。 “你这朵破莲花,找我又有什么事儿?” “诶?怎么能这样说呢?” 莲先生笑眯眯的:“我着还不是为了你家的人。” “你又欺负我家老三了?” 黑影愤怒嘶吼,秦素汝忽然认出黑影是谁,吓得目瞪口呆,不能言语,呆站在莲先生身后。 “哪有?” 莲先生道:“你家老三如今在大椿那里耍的正开心,我可没有功夫去那里。” “这还差不多,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莲先生笑着把小双从秦素汝手里接过来:“这小家伙受伤了,你帮帮忙,事后我有重谢。” “双头蛟?”黑影疑惑,在水柱里摇头摆尾,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你这里还真是什么怪物都有,竟然连鱼姬那里的双头蛟都能弄来。” 莲先生嘿嘿一笑:“闰闰你看可能治?” 名唤闰闰的黑影问道:“我记得鱼姬走之前给了你一颗红血,给他用了不就好了?做什么还找我?” “说起来怪可惜的,那颗红血被小卯当成磨胃石吃了,不然哪能麻烦闰闰你啊!” “吃了?”黑影差点儿一口老血喷莲先生一脸,没有老血就老痰。 只听黑影大咳一声,哗啦啦的水柱喷出来,莲先生眼疾手快,把身后的秦素汝拽来,挡在自己身前。 “哗啦啦!” 秦素汝本就湿了的衣服,这下更是湿的透透的。 就是这一喷,让秦素汝回过神来,一声尖叫:“啊~西海龙王敖顺!你是西海龙王敖顺!” 黑影头一仰,一脸高傲:“尔等凡夫俗子岂敢直呼本王名讳?” “真的是敖顺!” 秦素汝已经完全听不到敖顺在说什么了,只会激动的看着敖顺尖叫,叫了一会才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从自己兜里拿出手机:“敖顺我要跟你合影,这样以后青莲就没有拒绝我的理由了。” 莲先生叹了口气,掏了掏耳朵,一掌把秦素汝劈倒在地,长叹一声:“终于安静了!” 敖顺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这就是他的后人吗?呵呵,金莲,我已经看到你凄惨的未来了!” “你不用幸灾乐祸,快点把小双治好,不然就让猴子和三太子一起去找你!”莲先生并没有解释。 莲先生对于秦素汝没有全替自己挡住,让自己湿了一点衣袖而不开心,对敖顺凶狠威胁。 敖顺气的不轻,但是迫于猴子和三太子的淫威,只能尽心尽力的当起大夫来,仔细看了才发现,小双的神魂并不在体内:“他的神魂哪里去了?” “夏城啊。”莲先生轻描淡写,敖顺却被他吓了一跳:“夏城?金莲你要插手?你不要命了?你难道不知道......” “你拿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了?” 敖顺沉默了一下:“治也能治,但是我要把他带回龙宫,那里才是最适合他休养的地方,还有,金莲,你是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你态度就不能好点?” “好,龙王大人,麻烦你把这条蛟治好,然后顺便开一下门把我们送到夏城可好啊?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要拆了你的龙宫呦!” “夏城?你要去?不行不行,那朵牡丹会杀了我的。” “你要是不帮忙我现在就让你体会体会死去活来的滋味你信不信?” 敖顺郁结,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小祖宗了? “送你过去可以,但是我要派人跟着。” “随便你,最好派个厉害点的,要不把你家老三喊回来也行。” 敖顺撇撇嘴,把小双往水柱里一扔,对莲先生道:“上来吧。” 莲先生踏上水柱,想了想又道:“我走了浮游轩可不能没人,你家龟丞相不是闲着呢码?把他叫来给我看看家。” 敖顺嘴角抽抽,心中窃喜:“好。” 话音刚落,龙吟声响起,水柱金光大作,化作幽深的漩涡,直通井底深处。 宫阙担心小卯,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抱着小双回浮游轩的路上好几次都差点掉沟里去,好在有小双提醒,他才顺利回到了店里。 晚上睡觉睡到一半,忽然听见哗哗的水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以为是下雨了,翻个身打算继续睡,谁知桌子上的茶壶却叮当作响起来,宫阙吓了一跳,忙起身警惕的看着茶壶,把小双举到自己面前:“什么妖魔鬼怪?你家双头蛟祖宗在此,还不速速退去!” “你喊什么呢?” 莲先生颇有些狼狈的顶开壶盖从里面钻出来:“这才一天不见你就变傻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宫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莲先生:“莲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自己要在这里待到猴年马月啊?” 宫阙从床上下来,还没跑到桌子边就发现莲先生又缩了回去,壶里面重新钻出来两个奇形怪状的......虾?蟹? 莲先生呢? “莲先生?你是不是被他们吃了?” 宫阙想上前看又不敢,抱着小双站在床边瑟瑟发抖。 “吃什么吃?小虾小蟹,过来拉我一把。这个敖顺真是的,能不能好好练练。说好的从井里出来,这是什么鬼地方?茶壶?他当我们是在煮海鲜莲藕汤吗?” 那两个虾蟹赶紧把触须和钳子伸到壶里,莲先生拽着从里面出来,看到宫阙还站在那里,道:“在那里傻站着干嘛呢?过来拉我一把啊!” “他么他们......” 宫阙指着虾蟹,莲先生一拍他们的爪子和触须道:“虾兵蟹将。” 大龙虾纠正莲先生:“先生,我是虾将军。” 莲先生甩甩头发:“知道了,啰嗦,小圆满过来拉我一把,跟我说说你在这边怎么样。” 见那两个大的有点吓人的龙虾螃蟹站在一边嘀嘀咕咕,似乎确实没什么恶意,宫阙这才敢上前,把莲先生从茶壶里拉出来,末了还好奇的往里面看了看:“莲先生,你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找人帮了忙。” 莲先生整好衣服对宫阙道:“说吧。” “哦。” 宫阙虽然好奇,却还是放下茶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对莲先生如实说来。 “先生,你说小卯在那里会不会有事儿啊?他不会一不小心被人杀了吃肉吧?” “吃肉?” 莲先生舔了舔嘴角:“不知道大公鸡的肉好不好吃,小圆满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期待的。” “莲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开玩笑了!“ 宫阙板着脸道:“那照壁里面都不知道有些什么,小卯和夏城主在里面也不知道安不安全,莲先生你快点想想办法。” 莲先生伸手去揉宫阙的脸:“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嘛,时间还没到,急也没用,不如跟我一样,平心静气的等着,你看,种种花,养养蛟,逗逗虾兵蟹将,不挺好的,别给自己找烦恼了。” 龙虾将军抗议:“先生,我是虾将军。” 宫阙愁,宫阙快愁死了,碰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队员,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但他一不会穿墙二不会解锁,只能每天去夏府里转一圈,喊两声”小卯“,再让莲先生买两斤炸泥鳅,放到照壁下面给小卯过过眼瘾,没办法,小卯出不来,外面的东西也送不进去。 然后拿回家,拿回家干嘛?当然是吃掉啦!还别说,这炸泥鳅还真的挺好吃的,难怪小卯那么喜欢。 当然,忽略掉旁边虾兵蟹将恐惧而怨念的眼神,还是很舒服滴! 宫阙边吃边感叹,还不忘去大街上,城主府偷偷打听城主和城主夫人的事儿,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今天城主和城主夫人去郊游啦,明天夫人给城主亲手做了一件袍子啦,后天城主给夫人买了一套价值千金的头面啦...... 总之,腻腻歪歪,狗粮撒个没完,宫阙听得脸发绿,欺负人没有女朋友咋滴?过分! 宫阙咬着炸泥鳅愤愤不平:”炸泥鳅真好吃!“ ”就是!“小双也连连赞同的点头。 小卯满头黑线,欲哭无泪:”你们给我留点儿,留点儿。“ 夏衡每每依靠在照壁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酒,闷头痛饮,只在宫阙说起罗玉娘的事情的时候,停下细听,听完又喝的更凶了。 宫阙担心,却还是要打听,要讲给他听,这是宫阙自愿的,是他仅能为夏衡做的一点点事情了。 因为罗玉娘和夏衍成亲后就挪去了城主府,夏府却再也没来过。 宫阙知道他想,但是...... 宫阙叹了口气,这世间最磨人之物,莫过于一个情字。 有情饮水饱,伤情断肝肠。 这天宫阙蔫头耷脑的到了照壁处,坐下一边吃炸泥鳅一边讲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这几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总是讲着讲着就没声了。 小卯每每听得犯困,自然不管,只盯着炸泥鳅看。 可是夏衡却察觉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喂,你这几天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我吗?我没有啊!”宫阙忙否认,起身到:“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说完匆匆往外走,夏衡放下酒坛:“是玉娘出事了吧。” 夏衡平静的语气让宫阙脚步一顿:“夏城主,你别想那么多,罗姑娘她好好地。” 宫阙转过身来,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怎样,只道:“罗姑娘她,有身孕了。” 虽然罗玉娘与夏衍成亲已经小半年了,但是面对夏衡的时候,宫阙还是喊不出来夏夫人这三个字,只好仍旧以罗姑娘相称。 “有身孕了?这是好事儿啊!”夏衡站起来哈哈笑到:“如此乐事,当浮三大白!” 说完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将一坛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坛“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看着宫阙道:“你去我的房间,床头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有我准备的小孩子用的东西,本来我是打算……算了!” 夏衡摆摆手,苦笑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你替我将那些东西送给玉娘吧,只是不要说是我送的,我怕衍弟不开心,会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 宫阙默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这种事情,他就是个门外汉。 只好点头:“好,我会送去,只是你还是少喝点酒,酒大伤身。” 夏衡闭上眼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乐曲,嘴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苦涩。 宫阙连吃炸泥鳅的心思都没了,去夏衡房间拿了东西,放到照壁前面:“夏城主你看看,可是这些东西。” 夏衡起身,仔细看着那些东西,点头:“嗯,这里面的东西我都准备了两份儿,也不知道玉娘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就一并全送了吧,左右都能用上,就当下一个孩子的,我提前给了。” 夏衡靠在照壁上:“玉娘的孩子,一定也很可爱吧!” 宫阙收拾好盒子抱着,无话可接:“夏城主,今日我先走了。” 夏衡微微点点头,不再理会他,独自闭着眼睛哼起曲儿来,宫阙微觉耳熟,却想不起来,只隔着墙壁摸了摸小卯的头:“小卯,你要护好城主,我明日还买了炸泥鳅来看你,等你出来了给你吃个够。” “小光头你说话要算数!” 小卯被炸泥鳅馋的没了脾气,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 宫阙点头。 抱着盒子回到蜉蝣轩,莲先生打开看看细细看了一遍,笑到:“这夏衡倒是细心,男孩女孩的都想到了,只是怎么没有送给罗玉娘的?” “这本来就是送给孩子的。”宫阙道:“可能夏衡没想好送罗姑娘什么吧!” 莲先生摇了摇头:“小圆满啊小圆满,难怪你母胎单身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宫阙瞬间黑脸,气咻咻的把盒子一盖,放到莲先生身上,凶巴巴道:“明日送到城主府,我和你一起去,不许偷懒!” 莲先生来了这边,因为日常无事,就更加惫懒,有时候能在躺椅上晒一天的太阳一动不动,活像一株植物……呃……不对,莲先生他本来就是一株莲花。 反正无论怎么说,莲先生的惫懒和定力,令宫阙深深折服,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不得不亲自督促。 莲先生手摸着盒子,忽然笑起来:“哎呀,明日要去送礼呢,我是不是也该准备点什么东西呢?准备什么好呢?” 忽然对宫阙眨了眨眼睛,宫阙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又没有给孕妇送过礼。” “嘻嘻!”莲先生嘻嘻一笑,仿佛想起什么好玩的:“不如就将那东西送给她吧。” “什么东西?”宫阙好奇。 莲先生摇头:“天机不可泄露,话说,真期待见到呆呆傻傻的小卯呢,一定很好玩儿!” “故作神秘!”宫阙忍不住吐槽,这个不靠谱的金莲! 第二十八章:不该拿的 黑夜总是让人心生不安。 城主府到处都挂满了灯笼,将府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如白昼,城主的房间更是。 "啊!滚开!滚开!不要过来!” 一声大喝将城主府从沉睡中唤醒。 罗玉娘由小丫鬟扶着匆匆走到夏衍房间:“衍哥,衍哥,不要怕,什么都没有。” “有!有!” 夏衍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手里拿着把锋利的剑,蜷缩在墙角,警惕而又满含恐惧的看着昏暗的角落,忽然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挥舞的虎虎生风,嘴中大喊:“鬼!有鬼!别过来!不是我害了你,不是,快滚开!” 罗玉娘赶紧命人将夏衍指着的地方放上蜡烛,直到烛光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亮堂堂,夏衍才渐渐安静下来。 罗玉娘命人端来安神汤,小心翼翼的哄着夏衍喝了,看着他睡下,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在地。 小丫鬟赶紧上前扶住她:“夫人。” 罗玉娘摆了摆手,走到房间外面,满脸忧愁的叹息道:“道长,你看,就是这幅模样,已经有七八天了,自从我有了身孕以后,他就总是念叨着要送我什么东西,半个月前忽然说是找到了,带了人兴冲冲的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副模样,怕黑,怕声音,动不动就说有鬼有鬼,可是这好好的哪里来的鬼?我已经请了好多人来看了,都不管用,道长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求求你,一定要治好衍哥啊!” 身穿浅灰色道袍的美髯老道看着她,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若有所思道:“城主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夫人,我听您说城主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可能让贫道看看?” “能!”罗玉娘点头,对小丫鬟道:“快,去把那个东西拿来。” 不多时,小丫鬟拿来了一个三寸见方的红漆描金的小檀木盒子,放在老道面前。 罗玉娘叹道:“这是我在衍哥的行李里面发现的,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带着这样一个小盒子,而且这个盒子没有缝隙,也打不开,只能在晃动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东西,道长,莫非是这个盒子在作怪吗?。” 那老道拿起檀木盒子左右看了看,忽然伸手不知道摁了一下哪里,只听那盒子“咔哒”一声,裂开一条缝隙,老道伸手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莹白发亮的美玉。 老道仔细看了看,忽然笑眯眯的把美玉递给罗玉娘跟前,道:“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常年佩戴可以延年益寿,使人聪敏灵慧。” “真的?”罗玉娘接过美玉:“当真不是它的原因?” “不是。”老道摇头:“夫人可以等孩子出生以后给孩子带上,将大有益处。”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道长可看出衍哥他为何如此吗?” 道长点了点头:“我已然看出,只是暂时没有补救之法。” “道长,无论如何请您一定救救衍哥。”罗玉娘说着就要跪下,道长不慌不忙的起身走到一边:“夫人,不可拜。” “道长。”罗玉娘站在那里:“坞恒兵眼看就要打到夏城,如果衍哥不能好起来,夏城失了不要紧,可是这一城的百姓,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坞恒过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百里无人烟。 他们的手下,没有战俘,也没有投诚之人,有的只有任由他们打杀的奴隶! 道长默然,仍旧是摇头:“是城主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不愿归还,贫道也无可奈何,夫人与其求我,不如好好问问城主,让他早日归还,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拿了不该拿的?”罗玉娘仔细回想,摇头:“除了这个,我再没有在衍哥的行李里面发现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不一定是这次出去拿的,或许,是很早之前就占了,只是现在才发作而已。”老道认真的看着罗玉娘,将一个瓷白的小瓶子递给她:“这里面是贫道亲自熬炼的玉露,每日一滴喂于城主,三日后城主便可清醒,您到那时,再好好问问城主自己吧。” 说罢,老道念了一句“无量天尊”,便不顾城主府下人的阻拦,施施然离去。 待走到外面僻静处,老道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一把将脸上的胡子抹掉,皱纹也没了,花白的头发也变成漆黑如墨的小板寸,浅灰的道袍倒是没变,只是穿在他身上却不似之前的仙风道骨,倒是多了一份清俊风流的姿态。 宫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道:“高!厉害!赵大道长的演技,果然是影帝级别的!” “去!”赵幺拍开宫阙的手,打了个哈欠,四周看了看:“咦~莲先生呢?” 宫阙撇撇嘴:“莲先生?你真当他会等你啊?你前脚刚进城主府,他后脚就出来了,估计现在美梦正酣呢!” 赵幺也伸了个懒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困了,啊~任务完成,回去睡觉。” 宫阙忙一手搭着赵幺的肩膀,一手扶着小双问道:“赵幺,你真的没看出来什么吗?” “看出来什么?”赵幺道:“莲先生都看不出来什么,我能跟莲先生比?” “也是哦!”宫阙叹了口气:“你说,夏衍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竟然变得如此癫狂,看上去怪可怜的。” “喂,你可别犯圣父病啊!” “去你的,你才圣父,我只是觉得罗姑娘刚有身孕,家中就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外面如今又兵荒马乱的,她连跟家里人通个信都做不到,一个小姑娘,怪难的!”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赵幺看了看宫阙离地将近二十公分的脚,笑道:“还是说,你觉得当一个灵体挺好的,根本就不担心回得去回不去?” “怎么可能会好?”宫阙不满吐槽:“现在这个鬼样子,除了你们,谁都看不到我,我闷都快要闷死了!” 赵幺摇头:“可我觉得你挺自在的啊!哈哈!” 宫阙郁闷,抱着小双躺在躺椅上理自己的思路,话说他一直想不明白,赵幺是怎么过来的,如果说莲先生本就不是一般人的话,他尚且能理解,可是赵幺,他不就是学了点儿术法看了两年《易经》,怎么他就能连皮带肉的都过来,自己就只能做个没影儿的灵体?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 宫阙叹了口气,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不如想想眼前的事情,天就要亮了,他见了夏衡又该如何说呢? 说莲先生已经将礼物送给罗玉娘了,可她收了也没有多大的表示?当然,他们自然没说这是夏衡送的。 再然后呢?他问罗玉娘的情况自己该怎么说,一切都好?继续编故事骗他?还是把实情告诉他? “好烦呐——” 宫阙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型。 第二十九章:雨夜 莲花缸里的虾兵蟹将听到声音露出头来:“宫先生起这么早吗?怎么没有多睡会儿?” “就是就是。” 宫阙对于这俩一唱一和的货已经无感了,依旧躺在椅子上无动于衷道:“你们两个不是海生的吗?怎么在莲花缸里面也能活的这么自在,不觉得太淡了吗?” 虾兵蟹将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是有些太淡了,但是偶尔换一下口味也是好的,不是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吗,其实我们水族还是很注重养生的。” “我去!”宫阙失笑:“不一般啊,连养生都知道。” 虾兵蟹将听了,从水里爬上来拉着宫阙给他普及养生知识,只听得宫阙头大,早知道不跟这俩货说话了,这么能唠? 直到莲先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一眼看到院子里双目呆滞的宫阙,打了个招呼:“回来了?早上好啊!” 宫阙扭过头去看他:“莲先生你懂养生吗?” “养生?”莲先生喝了一口茶,摇头:“没关注过,怎么了?” 宫阙嘿嘿一笑,看了虾兵蟹将一眼,两个海洋生物飞快的爬到莲先生身边,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宫阙终于得到解放,一边去厨房拿了炸泥鳅一边往外走,莲先生撑着脑袋对他道:“小圆满,其实我觉得油焖大虾和清蒸螃蟹,都挺好吃的。” 虾兵蟹将立刻住嘴。 莲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宫阙道:“你今日就不要去夏府了。” “嗯?为何?”宫阙转身:“我不去夏城主和小卯他们……” “今日我去走一趟,你和赵幺晚上仍旧去城主府,一旦发现异样,立刻回来通知我。” “你去?”宫阙有些不敢相信:“你终于肯去见小卯了?可真不容易,你不去,我这么多天都不敢跟小卯说你也来了。” 莲先生伸了个懒腰:“哎呀!闲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又有事情能做了,不容易啊!” 宫阙撇嘴小声反驳:“说的好像自己多勤奋一样。” 抬头看到莲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跑去喊赵幺起床。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有一日他和赵幺从城主府回来的时候,天空中下起蒙蒙细雨,虽然淋不到,但是宫阙还是觉得下雨天打着伞才应景儿,所以非要和赵幺一人一半,可雨伞实在是遮不住两个人,赵幺正在抱怨,旁边突然悄默声的跑过去一辆马车,那车速,放在现代都快要超速了,宫阙下意识的躲到赵幺身后,赵幺被溅了一脸一身的脏水,开口就骂:“没长眼啊?没看到有人吗?怎么驾车的?信不信我请你去喝喝茶啊?” 马车却连丝毫的停顿都没有,快速的消失在夜雨中。 赵幺扔在擦拭脸上的脏水,宫阙却看着马车微微出了神,忽然反应过来猛拍赵幺的肩膀:“哎哎哎赵幺,你觉不觉得那辆马车很眼熟?” “什么眼熟?没有。”赵幺压根就没有看清。 “那是城主府的马车!”宫阙笃定道:“虽然没有徽记,但是我认得那个装饰,跟当初夏衡坐的那辆一模一样!” 宫阙有些激动,可又有些疑惑:“可是,城主府的马车,怎么这个时候就出来了?我们走的时候没听到罗姑娘说要出门啊?” 赵幺皱眉:“看那样子,他们应该是往西城门去的,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宫阙点头:“好啊好啊!” 这一脸看热闹的模样,也是让赵幺无语。 赵幺带着宫阙快速前进,雨丝无声的穿过宫阙的灵体,平白让人觉察到一股寒意,宫阙抱怨:“为什么夏城晚上这么冷?” 赵幺翻了个白眼:“你竟然还能感觉到冷?可是不容易。” 宫阙撇嘴,指着前方的城门道:“他们果然在那里。” 守城门的将士检查了车夫的出城令牌,立刻恭恭敬敬的放他们出城。 宫阙和赵幺面面相觑,赵幺立刻转身回蜉蝣轩。 “莲先生莲先生,城主府有人出城了!” 宫阙来不及等赵幺,抱着小双“刷”一下到了莲先生床边,摇晃着莲先生喊到:“你快醒醒!” 莲先生猛的从床上坐起:“你们可看清出城的是谁?” 宫阙摇头:“不曾看清,但他持有出城令牌,会不会是罗姑娘派他出城的?但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他出去会不会出事儿啊?” 莲先生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唉......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啊!” 宫阙不解:“先生说谁?” 莲先生起床,看着刚刚跑回来的赵幺:“咱们再去一趟城主府吧。” 赵幺呆滞:“还去啊?我这刚回来,觉都没睡呢?” 宫阙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听莲先生的话了?” 赵幺无言,只能跟着一同去。 不过这一次莲先生却没有让他化作美髯老道。 前去敲门的时候,门口那守门的认出赵幺身上的衣服,以为他是老道的徒弟。赶紧恭恭敬敬的请进去。 此时的城主府已经乱做了一团,罗玉娘心急如焚,提着一口气正打算指挥家丁出去找人,忽闻老道的徒弟来了,赶紧请进来,恭敬问道:“小师傅是道长的高徒?此时来可是有事情要说吗?” 赵幺指了指莲先生,还没说话,罗玉娘自己便已经认出他来:“先生,是您?您怎么来了?” 莲先生却只是道:“罗姑娘不必找了。” 罗玉娘愣了一下:“先生知道?” 莲先生指着赵幺道:“这位小道士刚刚在路上看到马车出了西城门,姑娘应该心知肚明了吧?您身怀有孕,还是不要如此操劳了。” 罗玉娘失魂落魄的退坐到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西城门?西城门!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小丫头不放心的扶着她:“夫人……” 罗玉娘摆了摆手:“我无妨。”又抬头看着莲先生道:“还望先生和小道长不要对外人讲,否则人心乱了,夏城就是不攻自破了。” 莲先生点头:“在下明白,只是如今主人已不在,罗姑娘打算如何做?” 罗玉娘脸上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如今这一城百姓的性命都在我手里,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护他们周全!” “你还有孩子……”赵幺轻声道。 罗玉娘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我儿必定与我同心!” 莲先生不再说话,默默拱手,带着赵幺离开。 宫阙看的一头雾水:“先生,你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来了?罗姑娘她要做什么?” 莲先生昂首走在雨中,雨丝在接近他的时候自动避开,他声音朗朗,暗含悲切:“巾帼英雄须眉让,夏城罗家女儿郎!” 声音随着雨丝在夜幕里散开,夏城的雨夜,似乎更冷了,宫阙打了个寒颤,默默靠近莲先生。 第三十章:要变天了 马车出了西城门,沿着官道快速的往前行驶,守城门的将士心有疑惑,但没有人交头接耳。 眼看马车转过一个弯,被郁郁的树林挡住,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主子,咱们是回主家吗?” 车夫边驾车边问,不明白回主家为什么要走西城门,主家不是在南边吗?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答,回答他的只有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和剑刃划破车帘的撕裂声。 剑光快速的闪过又落下,马车还在行驶,车夫的身体坐在那里,握着鞭子扬起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头颅已经骨碌碌的滚出老远,滚到路边沟壑中,被茂盛的野草湮没。 车里的人撩开帘子,将车夫的身体推下马车,砍断马匹与车厢的连接,跨马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夏城,青衣巷,蜉蝣轩。 经过一夜的折腾,宫阙早就已经困得不像话,就是让他飘,他都没有力气,干脆把自己彻底靠在赵幺身上,让他把自己拎回家。 回到蜉蝣轩直睡到日头高悬,宫阙被一阵鸡鸣声喊醒,接着就是莲先生的声音:“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儿!” 院子里随即安静了几分钟,而后又是此起彼伏的鸡鸣声。 宫阙被吵的睡不着,迷迷糊糊起身去院子里看:“怎么回事儿?” 一开门,就看到小卯……不,两个小卯,一只站在莲花缸的缸沿上,一只站在桐木小桌上,一个赛一个的喊的起劲儿。 “小卯?”宫阙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快步走到院子里:“怎么有两个小卯?” 莲先生被吵的满肚子火气,开门抄了一根棍子就朝院子里走来:“叫叫叫!我让你俩叫!我现在就把你俩宰了做海鲜面吃!” 两只“小卯”咯咯叫着惊慌的扇动翅膀往上飞,却被莲先生一棍子一个打落下来,落到地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看着莲先生,一边抖一边还在“咯咯咯”的低声叫唤。 “莲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个小卯……” “他们不是小卯。” 赵幺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指着被莲先生五花大绑的大公鸡道:“这是虾将军和蟹将军。” “啊?”宫阙讶异,看向地上的两只大公鸡,发现他们还真的边“咯咯”的低声叫唤边点头,显然是在符合赵幺的话。 “他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宫阙刚问出这个话题,虾将军和蟹将军就好像有天大的冤屈似得,仰着头争先恐后的对着宫阙“咯咯咯咯咯”的直打鸣。 宫阙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 “够了!”莲先生一拍桌子,随手扯了两片梨树叶子贴到两只大公鸡的嘴上,他们两个就只能干打鸣,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宫阙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厉害吗?” 赵幺一边去洗漱一边道:“他们两个中了火时空的化形术,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化形术?”宫阙不解:“那是什么?” “一种禁术。”莲先生揉了揉额头:“这么多年我以为已经没人会了,却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了。” “那他们怎么变回来?”宫阙关心的是这个,不然让他每天看着两个小卯,他压力实在是有点儿大。 莲先生摇头:“没办法,要么就等施咒的人帮他们解开,要么就等施咒的人死了,咒力自然就没有了。” 两只大公鸡闻言,扑腾的更厉害了,只是被莲先生的咒术紧箍咒,扑腾不出莲花缸旁边的小圈子,也发不出声音,莲先生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我再睡会儿,吃饭叫我。” 宫阙无语,想了想,去厨房拿了一小盆炸泥鳅放到虾兵蟹将面前:“吃吧,这是小卯最喜欢吃的。” 虾兵蟹将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对准宫阙的手啄了下去,吓得宫阙手一抖,炸泥鳅洒了一地:“你们干嘛?我喂你们吃东西你们还啄我?还有没有一点感恩之心了?” 赵幺哈哈大笑:“他们只是外貌变了,术法被禁了,但他们本质上还是龙虾和螃蟹啊!” “那不是应该更喜欢吃炸泥鳅吗?” 这句话刚说完宫阙就看到了两只大公鸡眼睛里面深深地嫌弃。 “算了。”赵幺一边摇头一边端了几只小海鱼放到他们跟前,两只大公鸡争先恐后,吃的那叫一个香。 宫阙收拾了地上的炸泥鳅,叹了口气:“浪费,既然能吃鱼为什么不吃炸泥鳅呢?” 赵幺问宫阙:“你不去夏府了吗?” 宫阙看了看时间,吓了一跳:“啊!都这么晚了?完了完了,我先走了,记得喊莲先生吃饭。” 边说边跑到厨房兜了一布兜的炸泥鳅,拿了两个豆腐素包往外跑。 就这,宫阙跑到地方的时候,小卯还是已经等的不耐烦,见了宫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骂的宫阙好不狼狈,但是看在小卯被困的份儿上,宫阙忍! “昨天不是睡的太晚了,这才晚起了会儿嘛!” 宫阙嘟囔。 “睡得晚?”小卯炸毛:“你是不是又玩手机了?你是不是又用手机吃鸡了?” “玩什么手机吃什么鸡?”宫阙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灵体啊亲?我连手机都没有带过来,我怎么玩?就算我带过来了,这边又哪里有信号?” 小卯想了想:“也是,那你怎么睡得那么晚?” “还不是……”宫阙刚想说,忽然住了嘴,转而道:“就晚上多喝了点水,上了几趟厕所。” 小卯看向小双:“臭虫,他说的是真的?” “切!”小双翻着白眼不理他,气的小卯只跳脚。 夏衡嫌弃的捂着鼻子往旁边站了站:“小卯你不要跳,你把土都跳起来了,沾我一身。” 小卯也对他白眼相待:“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这里哪有土?就算是有,你一个灵体,沾个毛线啊?而且就你这副模样,哼,土都不愿意沾你身上。” “小卯!”眼看小卯又戳夏衡的痛处,宫阙忙喝止他。 “无妨。”夏衡摆摆手,脸上微有苦涩,随即恢复倨傲的表情,对他们道:“纵然我肉身化白骨,皮烂筋腐,我也不允许自己满身泥污。”说着叹了口气,用手中只剩了骨架的扇子敲了敲小卯的头,道:“像我这种翩翩公子,洁身自爱的心理,又岂是你这种小公鸡能懂的。” “不要敲我脑袋!还有,我不是小公鸡,我是东君使者!”小卯炸毛,他最在意别人摸他的鸡冠,更何况是敲。 夏衡摇摇头,问宫阙:“玉娘怀孕如今也有四个月了吧,怎样,显怀了吗?男孩女孩?孕吐的厉害吗?是不是瘦了?她其实很挑食的,要不你让莲先生去城主府住着吧,让莲先生看着。我放心点儿。” 宫阙嘴角抽抽,第一次听夏衡说的时候,宫阙还挺感动,差点儿就被夏衡制造的氛围感染哭了,第二次听到的时候,微微感动,第三次听到的时候目瞪口呆,第四次听到的时候面无表情,第五次第六次……直到现在,宫阙已经完全无动于衷,一件事情,一段话,除了改改时间,其他的翻来覆去,几个月,一字不差,他也不嫌絮叨的慌。 宫阙掏掏耳朵,就当昨晚的事情没看到,没发生,但凡关于罗玉娘的,他都点头:“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 像个复读机。 “坞恒兵是不是要来了?” “是是是!”宫阙根本就没有听清夏衡说了什么,直接点头,待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夏衡席地而坐:“你不必瞒我,这天要变了,我能看的出来。” 宫阙抬头看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哪里变了? 小卯和小双齐齐翻了个白眼,夏衡一下子笑出声来:“圆满啊圆满,你还真是笨啊!” 宫阙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夏城的局势,自己竟然真去看天,不禁赫然,又问道:“你整日在这照壁里面,从未出来过,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夏衡并未回答他,只问:“锁灵链的钥匙你找到了吗?” 宫阙不好意思的摇头:“没有,这些天我都把城主府翻过来一个遍了也没找到,会不会根本就不在城主府啊。” 由于城主府有禁制,所以宫阙不能单独出入,只能晚上跟着赵幺去,赵幺装作美髯老道给夏衍看病,他就趁机去翻锁住照壁的锁灵链的钥匙,可是找了这么多天,他连城主府的地窖都翻了好几遍,愣是没找着。 “不会的。”小卯摇头:“我能闻到,钥匙的气味就是在夏城。” 闻道?宫阙实在是不想吐槽,就小卯那鼻子,连鸡腿的味道都闻不到,还钥匙的味道呢。 宫阙怕自己待时间长了,唠起嗑来再不小心说漏了嘴,就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夏衡对他说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宫阙愣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想听罗姑娘的消息了吗?” “不想听了。”夏衡摇头:“日日听,听得这里难受。”夏衡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对宫阙道:“什么时候她生了,你再来告诉我一声吧,顺便给我拿壶酒。” “好!”宫阙点头,看了一眼小卯:“好好跟夏城主相处,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过段时间?”小卯大喊:“不行啊!你不来我怎么吃炸泥鳅啊?” “我们来了你也只能看着我们吃。”小双边把一根炸泥鳅吞下去边打击小卯。 眼看小卯就要发飙,宫阙赶紧溜之大吉:“夏城主,小卯我们先走了,回头见。” 徒留小卯在那里哀嚎:“小光头!” 宫阙哼着歌儿往回走,心情太好走路不看路。 “砰!”撞到一个小朋友,小朋友倒在地上哇哇大哭,宫阙赶紧上前去扶他:“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 小孩的母亲匆匆跑过来,把小孩抱起来,一边帮他拍身上的土一边责备道:“你怎么乱跑啊?看,摔倒了吧?” 小孩只是咧着嘴哭,宫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走路没看路,撞到了小朋友,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孩边哭边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宫阙,小孩的母亲却抱起小孩就走,完全没有理会宫阙的意思。 “哥哥再见,双头蛟再见。”小孩伸手跟宫阙道别。 “再见!”宫阙连忙摆手。 小孩的母亲拍了小孩的屁股一巴掌:“又胡说了,哪里有什么哥哥?” 宫阙扬起的手这才顿住,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灵体,按理说,应该是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可是这个孩子……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小双是双头蛟的? 宫阙看过去,小孩趴在母亲的肩膀上,对着宫阙笑的大眼睛微微弯成月牙,看到宫阙看过来,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 宫阙话还没有说完,母亲的巴掌又落到小孩的屁股上,小孩的笑脸立刻变成了哭脸,哭声直冲宫阙耳膜,吓得他“蹬蹬蹬”后退几步。 就连小双都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啊!” 一人一蛟同时尖叫起来,宫阙没命的大喊着,往蜉蝣轩跑,身后小孩咧着嘴哭的声音,越发的凄厉刺耳,寒意森森。 第三十一章:大师兄 宫阙边跑边叫,一路直奔蜉蝣轩,进门以后“啪”的一声用力关上门,和小双齐齐喊着:“鬼啊!” 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莲先生被他们吵醒:“喊什么?你们夏衍附体了?” 宫阙确定大门关好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莲先生身边:“不是不是,莲先生,有鬼!真有鬼!一个小孩就这样。”宫阙边说边伸手把自己的嘴角往两边拉,拉到极致了还不罢休,还用手指比划着:“修摘昂,吼家银。” 莲先生听得一头雾水,赵幺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翻译:“他说的是,就这样,好吓人。” 宫阙连连点头,把手放下来:“对对对,那个小孩一哭,嘴一下子咧到耳根处,是真的咧到耳根处。” 宫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赵幺递给他一杯茶,宫阙大口喝下:“而且他能看到我!” “哦?”莲先生来了兴致:“是不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 宫阙和小双齐齐点头:“是!五六岁,还扎着两个小揪揪,看着还挺可爱的,谁知道那么吓人!” 莲先生手撑着下巴,翻开手里的书:“连地灵都来了,他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什么?”宫阙不解:“难道他们是冲着莲先生你来的吗?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到蜉蝣轩来?”要是小娃娃的样子还好说,可万一要是…… 宫阙和小双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没事。”莲先生指了指赵幺:“有他在,他们不敢来。” 宫阙怀疑的看了看赵幺,却见赵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直搓手:“莲先生,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抓起来?地灵啊!好多年没碰到了呢!” “随你,只要不耽误我睡觉就好了。” 宫阙看着赵幺兴冲冲的跑进房间,拿了东西又兴冲冲的跑出来,出去之前莲先生提醒他:“抓归抓,可别闹出来太大的动静来。” “明白!” 宫阙看赵幺那兴奋的样子,问莲先生:“地灵是什么?” 莲先生闭着眼睛道:“低级灵体,哦,就是比你稍微高级一点的,武力值极低,但是由于数量极多,互相来往密切,再加上他们本身又极善隐藏,所以他们之间不仅传递消息很厉害,还是金时空和火时空最好的情报员,只是在你们土时空极难生存,所以少见,赵幺稀罕也很正常。” 宫阙不满莲先生说地灵低级的时候连带着加上自己,小声反抗了一句,又问:“赵幺就算抓住了,这里地灵那么少,他能干什么?” “忘了说了,地灵是可以被驯服的,而被驯服的地灵,此生只会服务与主人一人,并且只要地灵不死,纵使主人死上千百次,地灵都不会易主,是一种很忠诚的灵宠。” “还能这样玩!”宫阙惊叹,低头弹了弹小双的脑袋:“你那么厉害,竟然连地灵都不认识!” 小双不满的对宫阙龇牙咧嘴:“我们水时空的情报员是水母,谁认识金时空和火时空的情报员?况且他们还长得那么吓人。” 宫阙再想问,莲先生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宫阙伸手戳了戳莲先生脸颊,嘟囔:“真是的?你是睡莲吗?怎么一天到晚的睡不够?” “他就是睡莲!”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宫阙回头看去,原来是虾兵蟹将躲在莲花缸后头探头探脑的对宫阙说话。 “你们能说话了?” “能!”像是被人掐着嗓子一般,也不知道是虾将军还是蟹将军的大公鸡在说话:“但是声音变成了这个样子,等我回龙宫了,一定要跟龙王好好的告他一状!” “嗖嗖!” 破空声传来,又有两片梨树叶子贴到两只大公鸡嘴上,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宫阙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赵幺说是去抓地灵,也不知道他是跑到哪里去抓去了,直到天黑也没回来,宫阙饿的不行,想去找他又不敢一个人出去,只好央求莲先生先整点儿东西吃。 莲先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点头:“天气挺好,我出去转一圈,顺便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不过要是有炸泥鳅和小黄鱼就更好了,啊,对了,要是有水果吃,那就更幸福了!” “这还叫不挑食?”莲先生摆摆手:“得嘞,知道了。” 说完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宫阙裹了毛毯坐在院子里,一边看被云层挡住一半的月牙,一边抱怨:“这都入夏了,怎么还这么冷?简直像是深秋。” 小双趴在宫阙怀里昏昏欲睡,没精打采的回道:“是啊,好冷啊,我都想冬眠了。” 宫阙无语:“你不是蛟吗?蛟还要冬眠?” “你不要种族歧视好不好?蛟怎么了?谁说蛟就不能冬眠了?我们跟蛇好歹也是远亲好不好?” 宫阙赶紧安抚鳞片都要炸起来的小双:“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困了就睡吧,吃东西的时候我叫你。” “嗯!”小双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宫阙裹着毯子,抱着暖宝宝也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觉得天色似乎变暗了,宫阙抬眼看了看,忽然瞠大了眼睛:“你们……” 两个硕大的阴影静悄悄将宫阙完全遮住。 莲先生出了蜉蝣轩后并没有急着去买东西,反而十分悠闲的逛起了街,东看看西看看,对街上的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左手拎一个扇子,右手拎一个灯笼,胳膊上挂着糖人冰糖葫芦点心胭脂首饰面具斗笠甚至还端了一碗绿豆汤?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的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似乎是逛累了,莲先生进了一家酒楼,还没坐下,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伙计撞到,东西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绿豆汤也洒了莲先生一身,莲先生似乎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小伙计赶紧低头赔罪。 有大伙计赶紧过来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莽撞不懂事儿,还请客官原谅,您去后面擦擦吧?” 莲先生眼珠转了转:“好啊!”又指着撞到他的小伙计道:“你帮我把东西收拾好。” “是是是!”小伙计点头。 莲先生提着手里的东西轻轻松松的跟着大伙计往后面走。 刚转过拐角,小伙计就抱着东西追了上来,莲先生回头看了看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小伙计赶紧低头不看莲先生。 “客官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您打水,拿干净的帕子过来。”大伙计推开一间房间的门。 “有劳了。”莲先生拱手,抬脚进了房间。 他刚进去,大伙计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原本只有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的房间,立刻光芒大作,刺得人眼睛疼,两个小伙计都不由自主的伸手挡住强光。 房间里的莲先生不慌不忙的拿出面具戴在脸上,又将斗笠戴在头上,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唉……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地灵还是这么笨,怪不得到现在还只是低级灵体。” 莲先生拿了旁边衣架上的衣服换了,悠闲的走到桌边,自斟自饮,喝酒吃菜,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擦了擦手说了声:“这么有耐心?不饿吗?” 帷幔后面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来,轻轻笑道:“看来先生很喜欢学生这里的饭菜啊?” “还好吧,说不上喜不喜欢,这不是饿了吗?不过说实在的,你家的鸡汤,做的确实挺鲜的。” 莲先生边说还边点了点头。 帷幔后面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能得先生如此夸奖,那可真是学生的荣幸啊!” “好啦好啦!”莲先生打了个哈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先生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好!”帷幔后面的人道:“我知道先生为什么来这里,但是,夏城的事情,希望先生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否则……” “否则?”莲先生冷笑,回头反问:“否则怎样?封了我吗?” “学生岂敢!”帷幔后的人依旧恭敬,似乎刚刚威胁莲先生的人不是他:“我自然是不敢动先生的,只是先生照顾的那个小家伙,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敢动他?”莲先生皱眉,大怒,瞬间移动到帷幔后面,却发现那里摆着的只是一个假人。 莲先生咬牙,声音忽然又从帷幔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先生,我知道您厉害,可是我不在这里。你再厉害又能将我怎样呢?而且,我劝先生您别冲动,我又没把你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不过是请他来陪我这个大师兄喝喝茶,聊聊天,讨论讨论人生罢了,如果先生觉得不妥,学生将他送回去就是了,您又何必紧张呢,呵呵!” 人影说着咯咯笑起来,莲先生拳头紧握:“我本就没打算管夏城的事儿。” “那就好!”人影点了点头:“不过夏城终究不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先生若是没什么事情,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莲先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多谢提醒,等我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先生需要向导吗?”人影似乎很关心莲先生:“要不要我找两个人给先生带路呢?” “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唉……说来说去,先生还是不相信我!”人影有些伤心的叹了口气:“罢了,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先生,只要先生说到做到,不插手,学生是绝不会打扰先生的。”人影微微弯腰,似乎对莲先生鞠了一躬:“希望先生对今晚的招待还算满意。” 屋内光芒渐渐变暗,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莲先生哼了一声,出了房间,大步离开酒楼。 第三十二章:被骗了 宫阙瞪大了眼睛往上看,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声:“哇——” 本来就不明亮的月光被挡住,宫阙以为要变天了,抬头却看到两只硕大的飞鸟从蜉蝣轩,不对,应该说是从夏城上空飞过。 虽然飞的慢,但是却稳稳当当。 “这就是古代的飞机吗?” 宫阙兴奋的跳起来,把小双和虾兵蟹将都喊醒:“诶诶诶,你们看你们看,古代的飞机啊!” 宫阙话音刚落,就见那两只飞鸟一前一后停了下来,从上面垂下来一个梯子。 宫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情况?” 飞鸟边缘忽然趴了一个人,对着宫阙招手:“上来。” 宫阙又往后退了两步,他可不敢,这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人啊?万一他们是杀人越货的,再把自己咔嚓喽。 飞鸟上的人有些不耐烦,把梯子拉上去直接甩了一根绳子下来缠住宫阙,手上一用劲儿,就把宫阙拉了上去。 宫阙吓得哇哇大叫,小双死死缠住宫阙的脖子,把宫阙缠的直翻白眼。 虾兵蟹将一看不对劲儿,跳起来就抓住了宫阙的衣摆,晃晃悠悠。 上面拉着,脖子里缠着,腿上拽着,宫阙差点儿把小命交代了。 好不容易到了飞鸟上,宫阙直吐舌头,拉他们上来的人吓得赶紧给他顺气儿。 “哎!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胆小?醒醒,你晕了我怎么跟族长交代啊!” 宫阙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摸着自己的脖子,哑着嗓子问:“什么族长?你们族长让你带我去哪里?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族长就是我们族长啊,我们族长说了,请你去做客。” 宫阙这才认出,飞鸟上的人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因为刚到变声期,一把公鸭嗓,声音又大,震得宫阙头疼。 “小当,人没事儿了吗?” 另一只飞鸟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悦耳如黄鹂出谷,宫阙眼睛一亮,一骨碌爬起身,趴到飞鸟翅膀上往另一只飞鸟上看。 只见一个梳着流云髻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坐在另外一只飞鸟上,正笑盈盈的看向他们这边。 名唤小当的少年回道:“好了,姐,走吧。” 少女转过身去,飞鸟随之升高,向着夏城外面飞去。 宫阙转过头问小当:“她是你姐?” 小当摇头:“不是。” “那你刚刚喊她姐。” “她不让我喊她祖姑奶奶,说把她喊老了。” “祖,祖姑奶奶?”宫阙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小小年纪,辈分儿这么大的吗?” “对呀,祖姑奶奶虽然才一百多岁,但是确是老祖的亲妹子,所以辈分儿大着呢!” “一百多岁?”宫阙吓得差点儿咬住自己的舌头,古代人,这么长寿?这么会保养的吗? 小当凑到宫阙身边:“你叫圆满?听说你认识小卯祖爷爷,你跟我讲讲,祖爷爷起个怎么样的人呗!” “祖爷爷?”宫阙从来没觉得,一个家族的关系辈分儿,这么的,不可思议过。 果然,动物的世界,他不懂吗? “小当,你在你们族里是不是辈分儿最小的?” 小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是随即说道:“我姐姐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宫阙同情理解的拍了拍小当的肩膀:“可怜的孩子,见了谁都要喊人。” 飞鸟一路向南,出了夏城,在夏城南边的鸡公山上停了下来。 宫阙抱着小双,身后跟着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好不威风的下了飞鸟。 莲先生已经在山顶的亭子里安坐等待了。 宫阙看了看一旁明艳动人的小当的祖姑奶奶,叹了口气,算了,跨越种族的结合,是没有好结果的,毕竟,结构不一样。 “莲先生。” 宫阙走到亭子里,左右看了看,在旁边坐下。 “来了。”莲先生没看他,而是看向小当他们,微微点头:“辛苦了。” “莲先生客气了。”小当的祖姑奶奶低头轻笑:“如果莲先生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哎……”宫阙伸手,祖姑奶奶转过头来:“圆满公子还有事儿?” 宫阙的脸刷的一下爆红,赶紧低头,猛烈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说慢走不送路上小心安全驾驶缓步慢行谢谢想送。” “圆满公子客气。” 直到小当他们离开许久,莲先生才敲了敲宫阙光溜溜的头顶:“走了,看不到了,红虾子快抬起头来吧。” “啊?走了?”宫阙抬头看,果然,空荡荡的天上只有一弯弯弯的月牙儿,连半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 莲先生失笑出生,宫阙忽觉万分尴尬:“莲先生,我……” “你不用说我明白。”莲先生咳嗽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莲先生……”宫阙忸忸怩怩的,颇为不好意思。 莲先生看他这样,也不解释,心情颇好的给宫阙到了杯酒:“来,清风明月美酒佳肴。” 宫阙端起来一饮而尽,喝的太快被辣的直咳嗽,莲先生哈哈大笑,宫阙一脸苦巴巴。 “什么事儿这么好笑,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赵幺从山道上慢慢走上来。 “没事儿。”宫阙忙道:“赵幺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抓到地灵了?” 赵幺把腰间的布袋解下来放到桌子上:“抓到了,可真是不好抓,太狡猾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一只,别说,乍一看,还真挺好看的,比书上画的好看多了。” 赵幺把地灵放出一个头来让宫阙看,宫阙定睛一看,正是下午在街上吓唬他的那个。 地灵看到宫阙似乎很兴奋,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赵幺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宫阙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招地灵喜欢?去吧。” 赵幺把布袋口松开,地灵“嗖”的一下从布袋里钻出来蹦到宫阙身上,抱着他的脖子蹭来蹭去。 而且这地灵竟然见风长,本来在袋子里就只有拳头大小,但是扑倒宫阙身上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两三岁孩童模样了,宫阙本来还有些怕,但见他长得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立刻就把下午的事情忘了一个一干二净,专心逗他玩起来。 赵幺坐下问莲先生:“先生,这事儿我们真不管吗?罗姑娘她……” “不管。”莲先生摇了摇头:“罗姑娘自有她能走的路,咱们无权干涉,也不能干涉。” 赵幺默然,只有宫阙一头雾水:“罗姑娘怎么了?对了先生,夏城主说让我以后不用去了,那我以后是去还是不去啊?” 莲先生站起来看了看夏城,又转过身来,对他们两人道:“你们还没有见过汉代长什么模样吧?好不好奇?想不想看?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接下来的一年,我,莲先生,将带你们走遍你们想玩的每一个都地方,带你们彻彻底底的认识认识华夏历史上最辉煌的一个时代!激动吧!颤抖吧!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 宫阙默默往赵幺身边坐了坐,尽量让自己离莲先生远一点,然后趴到赵幺耳边道:“莲先生是不是疯了?” 赵幺默默点了点头。 莲先生眼睛一瞪,弯腰笑嘻嘻的凑到两人中间:“小圆满,小赵幺,你们在说什么呢?还不让莲先生听,该打!” 宫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幺嗯嗯了两声道:“我们在讨论去哪儿玩,听说洛阳不错,不如我们去洛阳看看啊!” “对对对!”宫阙忙跟着点头:“我们还想去长安看看,看看这个古代的国际大都市长什么样子。” “真的吗?”“莲先生”嘿嘿笑起来,笑声还没有落下,忽然变得断断续续,像是电池耗尽的机器人,卡了两下,忽然泄了气一般,左摇右摆的倒下了。 宫阙吓了一跳:“啊!什么东西。” 赵幺蹲下看了看:“皮影人。” “既然这个不是莲先生,那莲先生呢?” 赵幺摇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好,我们上当了!” 说完拉着宫阙没命的往山下跑。 宫阙抱着小双和地灵,路都看不清,跑的跌跌撞撞,虾兵蟹将发不出声音,但是也拔腿在后面紧追不舍。 虾兵蟹将因为有了两只鸡翅膀,反而是跑的最快的,刚风风火火的跑到半山腰,忽然齐齐摔倒在地上,半山腰的腰线处,忽闪忽闪的出现一道明亮的光墙来,这墙渐渐往上生长,往四周延伸,几人顺着它成长的方向看去,目瞪口呆——光墙赫然将整个鸡公山的上半部分都围了起来,像是一只大碗,倒扣在了鸡公山上,不留一丝缝隙。 宫阙和赵幺沉默半晌。 “赵幺,你是道士,你说怎么办?” “不知道。” …… 又是一阵沉默,鸡公山上夜风吹来,带着夏季的燥热。 宫阙心里哀嚎,嘴上喃喃说了一句:“希望莲先生早点发现,我晚饭还没吃呢,好饿……” 第三十三章:牙酸 虾兵蟹将躲在宫阙脚下,瑟瑟发抖抱成一团:“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想干嘛?海鲜汤不好喝的!” 宫阙赵幺无语。 几人出不去,只能重新回到山顶的亭子里。 宫阙摸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狠狠地咽了咽口水:“赵幺,你不饿吗?” 赵幺摇了摇头:“不饿呀,我是吃了饭来的啊,怎么,圆满你没有吃饭吗?” 宫阙点头,又指了指身边的小双和虾兵蟹将:“我们都没有。” 赵幺一脸无奈的看着宫阙:“但是这桌上的东西还是得小心,你等着,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果腹。” 宫阙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赵幺小心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这附近都有什么,现在天又黑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分开。” 两人两鸡一蛇一地灵一起顺着山路找食物。 现在已经是深夜,月亮也模糊不可辨,赵幺和宫阙一人提了一盏从八角亭上摘下来的灯笼,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现在已经是入夏,纵使山上气温低了一些,也该有成熟的果子了,果然,他们刚出了亭子没多远,眼尖的虾兵蟹将就指着林子里面的一颗杏树喊到:“那里那里,有杏。” 赵幺和宫阙看去,果然,硕大饱满的杏,黄灿灿的挂在枝头。 宫阙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好多杏啊!” 只是那棵树看着就在不远处,真过去的时候却又是千难万难,林子里荆棘丛生,一不小心就被挂伤。 赵幺让宫阙现在路上,自己提着一口气,爬到一棵树上面,然后猴子一样的在树枝之间跳跃,宫阙惊呆:“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好功夫?” 赵幺用外套裹了满满一兜的杏,宫阙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个肚儿圆,吃的时候进行,吃过了就知道痛苦了。 杏子虽然已经成熟,但毕竟是酸甜的,吃多了牙齿酸软的连豆腐都咬不动。 宫阙摇了摇头,满脸痛苦,一手抱着地灵,一手捂着嘴巴。 赵幺无奈。 就这样过了一宿,宫阙牙齿已经软的动一下都难受,又因为吃了太多酸的,胃里面直反酸水,再看到赵幺摘来的杏,差点儿吐了。 赵幺叹气:“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果子。” 宫阙摆手,小双忍着牙酸:“快去快去。” 赵幺将一把短剑放到宫阙手里:“有什么事儿赶紧喊我,这把短剑你留着防身。” 宫阙点头,将地灵提溜起来给赵幺:“让他跟着你也能多个帮手。” 赵幺摇头,最终还是把地灵留给了宫阙。 赵幺刚走,就有人从另外一条山路上慢慢走上来,见到宫阙很开心的打招呼:“圆满公子。” 宫阙看去,竟然是昨晚上带他们来的小当,赶紧站起来拔刀:“是你?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们送饭吧!” 小当走到桌子旁边。 “饭?”宫阙狐疑的上下看了看小当,只见他两手空空,哪里有东西。 小当看出他的疑惑,伸手一挥,桌上昨晚上留下来的饭菜立刻就变了样,新鲜的早饭,包子油条还有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宫阙咽了咽口水,硬气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毒死我们。” 宫阙一说话凉气就往嘴里钻,难受的他直皱眉头。 “怎么会?”小当像是受到了惊吓:“我要是想害你们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留到现在,再说了,你们是我们雉鸡族的贵客,我们又怎么可能害你们。” “还装!”宫阙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剑:“都把我们囚禁了就别装好人了吧! “囚禁?什么跟什么啊?”小当哭笑不得:“圆满公子你是不是看到昨晚上的隔离阵法了?” “什么隔离阵法?”宫阙问出口忽然想起昨晚上那层倒扣的大碗一样的光层:“你是说头顶上的那层光?” “嗯!”小当点头,解释道:“那不是囚禁你们的,那是雉鸡族和外界的隔离阵,自从当初雉鸡族遭受重创,就一直在这鸡公山休养生息,因为怕被外人打扰,所以就设置了这个阵法,如果不知道出入口,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宫阙皱眉:“怎么不早说。” 小当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以为莲先生跟你们说了呢。” 宫阙摇头:“这么说,你们真的是受了莲先生的委托了吗?” “是!”小当摇头:“莲先生说让您和那位小道长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把事情处理好了就来接你们。” 宫阙问:“什么事情。” “莲先生没说,我也不知道。”小当一问三不知,坐下来和宫阙一起吃饭,等赵幺挂着满身的露水回来的时候,桌上的早餐都快凉了,宫阙跟他好一顿解释,赵幺边吃饭边皱眉叹气:“莲先生现在有事儿?他在夏城会有什么事儿?这又不是一八年。” 他们两人绞尽脑汁,赵幺还问了地灵,可是地灵在这边没几个同伴,他们现在又是在雉鸡族的地盘,它根本就打听不出来任何消息。 他们也想过出去,可是小当死活不让。只是在三天后带他们去了一个有两间小房子的地方。 宫阙激动的不能言语,这几天他们一直住在亭子里,睡觉都睡不好。 现在好了,房子有了,吃饭也不用担心,还不用操心店里的事儿,宫阙舒服的简直不想回去了,躺在床上,享受一把宅男的幸福。 只有赵幺,每天还是愁眉苦脸的看着外面。 “圆满,你说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莲先生不让我们参与?” “历史事件嘛,可能是怕我们打破时间线吧。” “时间线哪那么容易打破。”赵幺皱眉:“我觉得莲先生就是有事儿瞒着我们,夏城一定出事儿了,圆满,你还记得那天莲先生和罗姑娘的对话吗?” “什么对话?” “就是罗姑娘说粉身碎骨也要护百姓周全,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夏城城主夫人,还怀着孕,有什么事儿能让她粉身碎骨?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奇怪。” 宫阙道:“是不是他们之前说过,什么坞恒要来了?” “嗯!” “你们怎么知道坞恒兵来了?” 赵幺刚刚嗯了一声,就听到屋子外面小当的声音。 “小当你说坞恒兵已经来了?” “来了,不过又快走了。” 赵幺和宫阙对视一眼:“怎么回事儿?” “是城主夫人……” 小当的故事讲的清楚明白,裹着初夏清晨的风,吹的人心头直发冷。 第三十四章:屠杀 天空中乌云黑压压的压下来,夏城的空气沉重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高悬的灯笼在烈风中摇摇欲坠,战士们的甲胄反射着凛凛的寒光。 有号角声呜呜咽咽的传来,战鼓的沉闷声响,每一击都敲在人已经沉到谷底的心头上。 罗玉娘握紧了手中长剑,身上沉重冰冷的战衣压得她几乎站立不稳,似乎下一刻就会重重的倒下去。 但她依旧站在阵前,手中长剑高举,奋力嘶吼:“儿郎们,今坞恒来犯,踏我山河,杀我家人,辱我儿女,如此血仇,纵死难忘,一身热血,保城护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一身热血,保城护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夏城五千将士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吼声里的愤怒和坚定,使城中恐惧不安的人们渐渐镇静下来,老弱妇孺皆被藏好,家中青壮自觉组成临时编队,加入将士们身后。 莲先生站在站在罗玉娘身后,冷眼旁观,夏季大雨总是说下就下,就连最上好的油纸伞,都抵挡不住它的来势汹汹。 将士们冲杀出去,莲先生缓步登上城楼,雨水汇成红色河流,带着刺目的鲜红蜿蜒淌下城墙,而后在护城河中汇合,红色被化开,鲜红变成浅红,艳丽而不妖娆,好看的像是浮游轩柜台上的那支彼岸。 五千对上十万,胜算是多大? 大约,是零吧。 罗玉娘不知道自己脸上是血还是泪,或者,是将士们抛洒的热血。 她从战马上跌落下来,对方的刀枪像是催命的令符,任凭罗玉娘如何反抗,终究难以摆脱。 腹部忽然抽疼起来,罗玉娘手下一软,长剑无声落地。 副将长吼:“保护将军!” 将士们围成密不透风的人墙将罗玉娘护在其中,天空中划过刺眼的闪电,而后便是滚滚的响雷,在人的耳边炸开,压过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罗玉娘重新站起,一手执剑一手捂着越来越痛的腹部,声音温柔却坚定到不容拒绝:“乖!不要离开娘,娘不会抛下你,也不会抛下任何人。” 鼓点越来越密集,每一个炸雷间歇的瞬间都能听到,甚至比天空中的雷声还要让人清醒。 厮杀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这终究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夏城兵丁只剩将军近卫,坞恒停止了进攻,近卫们将罗玉娘护在身后,警惕的弓腰执剑,面向坞恒兵,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凶狠宛若怒狼的表情。 坞恒兵列好队,弓箭手上前,近卫们浑身箭羽,却依旧不肯倒下,用长剑柱地,支撑冰冷身躯,誓死守卫身后的夏城! 罗玉娘低头执剑上前,坞恒停止射箭,罗玉娘抬头,目光凶狠似嗜血孤狼,长剑举起,用尽全力吼出:“封——” 夏城城门立刻封起,护城河中尖刺悄然突出,河水沸腾如滚,坞恒将领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从背上取下长弓,拉弓搭箭,呼啸声响起,箭羽铿然突破甲胄,刺入皮肉。 长剑柱地,撑起即将没有生气的身体,罗玉娘却对着坞恒兵扬唇一笑,鲜血掩盖的容颜,霎时间鲜活明亮,令人心寒。 低低的诵读声传来,是令人难以分辨的词汇,而后逐渐清晰,战场上众人脸色大变。 “......血祭长空,魂入狭缝,但求时令,护我夏城!” 天空中乌云迅速翻涌,闪电再无间歇的劈打下来,将乌云下的战场照成修罗地狱。 哀嚎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死去的将士们重新站起,这场单方面的绞杀,完全变了方向! 直到最后一个坞恒兵被搅碎成肉泥,直到坞恒将军不甘的嘶吼落下尾声,直到天空中雷电照亮每一个还站立着的兵士,直到兵士重新倒下,直到滂沱大雨将厚重血腥,令人作呕的泥泞,重新洗涮成干净的道路...... 莲先生接住倒下的罗玉娘,缓步走入重新打开的夏城城门,大雨落在身上,透过夏季单薄的衣衫,砸的人生疼,疼的人心寒。 大雨终于停歇,拨云见日,街道两侧家门敞开,妇孺老弱身着素白,头戴重孝,看着他们缓慢走过空旷的街道。 人群无声跪下,泪水比雨水更多,却远比雷雨来的安静。 坞恒惨败,十万大军皆阵亡于夏城,元气大伤,朝廷派兵一举攻下,从此世间再无坞恒,也,再无罗玉娘。 宫阙抬头看乌云翻滚,响雷阵阵的天空,只觉压抑异常,心中烦闷不安,拽着小当问他:“莲先生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莲先生说,雷停雨歇,自行下山。”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宫阙急躁,揉着地灵的小脑袋,地灵挣扎着从宫阙手中逃出,逃回赵幺手中,躲在布袋里死活不肯出来。 赵幺无奈:“都在这等了半月了,怎么这一时半会儿的倒着起急来了?” 宫阙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摇头烦闷道:“我也不知,只是觉得心中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若真有什么事情,那也有莲先生在,如果连莲先生都无能为力的话,你觉得你又能做什么呢?” 宫阙也知赵幺说的在理,可是心里不安的感觉始终消散不去,让他坐立难安。 小当欲言又止,最后悄悄离开,赵幺皱眉悄悄跟上,待出了院子,转到僻静处喊住他:“小当。” 小当叹口气停下来,烦躁的挠了挠已经被他自己闹成鸡窝头的脑袋:“道长你怎么出来了。” “你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我们刚刚吃过午饭。” “那我去看看下午点心好了没。” 小当赶紧改口。 “你不必瞒着我。” 赵幺上前一步,小当站在原地,看着赵幺有些蒙:“道长......” “我不是圆满,不会像他那样沉不住气,你告诉我实话,你刚刚跟我们讲的,并非全部吧。” 赵幺的声音像是有诱惑力,小当不由自主的相信他,将实情和盘托出。 赵幺倒抽一口冷气,如坠冰窟,沉声道:“那你可知现在情况如何?” 小当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一概不知。” 言语间,天空中乌云渐渐散开,滂沱大雨像是忽然被人关了闸门一样,戛然而止,突然的让人心惊,赵幺和小当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阳光在一瞬间洒下来,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沉重。 院子里传来宫阙兴奋的喊声:“雨停了,赵幺我们可以下山了,小当,小当,快带我们下山。 小当?赵幺?” 宫阙喊了一遍没见到人,屋子里也没有,心中疑惑,结果刚出门就见到赵幺和小当面色奇怪的从外面回来。 “诶?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看到?刚刚雨那么大,你们出去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不是要下山吗?快收拾收拾走吧。” 赵幺顾左右而言他,宫阙此时心急下山,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怪异:“收拾什么?咱们什么也没有,快走吧。“ 说着拉着小当就往山下走,赵幺跟在后面,小当扭头看他,差点儿摔倒。 赵幺脸色微冷,小当打了个哆嗦,宫阙察觉到,问他:“小当你很冷吗?” 小当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天空:“不知道,刚刚忽然觉得有些冷,可能是刚刚淋雨了吧。” “那就快点跑起来吧!” 宫阙拉着小当往山下跑:“出了汗就不冷了。” 赵幺跟在后面一路保驾护航:“圆满你慢点儿,山路陡峭你等等我!” 第三十五章:时空裂缝 出了雉鸡族的封地,气温忽然像是从初夏转到了深秋,宫阙打了个哆嗦,心里的不安感愈发浓重起来。 站在飞鸟边上往下看,可以看到脚下的大地迅速的往后退,宫阙让自己放松下来对小当道谢,若不是小当相送,靠他们两条腿,恐怕是要跑到明天才能到。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飞鸟飞到夏城外就停了下来。 刚从飞鸟上下来,一股寒气就顺着脚从地上爬了上来。 宫阙忍不住搓了搓手:“怎么这么冷。” 小当似乎也有些怕,连飞鸟都不曾下:“这个拿着,老祖说你们来了他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们,这个就当是送给你们的礼物了。” “什么?”宫阙有些疑惑的接过,打开却发现只是一支巴掌大的雉鸡羽毛,宫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好漂亮,谢谢啊!” “不用客气。”小当摆摆手,跟两人道别,毫无留恋的飞走了。 宫阙将那根羽毛随手放到衣服里,和赵幺一起进城。 在过护城河的时候,赵幺看着桥下缓慢流淌的清澈河流,皱了皱眉头。 往日里热热闹闹的夏城,因为坞恒的原因,已经关闭城门许久,如今再次开启,还是觉得冷清,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再没有往日的嬉笑打闹,沉默寡言,面容悲沉。 抬眼望去,古旧高大的城墙上挂着刺眼的白布,进入夏城,整个城内都是白绫翻飞,到处都有人低低的哭泣声和在路上飘荡的纸灰,人人身着重孝。 宫阙和赵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回到浮游轩。 就连浮游轩,门口的灯笼都换成了素白。 赵幺推开门,“吱呀”一声,惨淡的日光照进浮游轩空无一人的大堂内,安静的能看到空气中上下飞舞的细小灰尘。 后院里莲先生正将炸泥鳅放到一只大公鸡的小饭盆里。 “小卯?”宫阙一眼便认出笼子里的是小卯的本身:“莲先生,你怎么把小卯关起来了?” 莲先生放好炸泥鳅站起来,擦了擦手:“回来了?这段时间,在小当那里玩的还开心吗?” 宫阙十分想摇头,想了想还是说:“还好吧。” 仔细看才发现,小卯依旧痴痴傻傻的,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傻了,莲先生把炸泥鳅放到他的小盆子里他都不知道吃,莲先生叹了口气,对宫阙道:“喂喂小卯。” 宫阙疑惑:“小卯怎么连炸泥鳅都不吃了?” 赵幺也蹲下看了看小卯:“先生,小卯灵体离开这么久,再不回来,就永远回不来了。” “啊?这么严重?”宫阙吓了一跳,连声问莲先生:“莲先生那你快点把小卯的灵体找回来啊。” 莲先生罕见的皱起了眉头叹气:“唉——我现在还不能把他带回来。” “为什么?”两人不解,问莲先生:“是不是钥匙还没找到,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罗姑娘拿钥匙。” 莲先生看向他,摇头:“不是,照壁已经塌了,小卯已经出来了。” “那为什么?” “他跟着夏衡走了,他们去的地方,咱们现在去不了。” “什么地方?” “时空狭缝。”莲先生道。 “那是什么?”宫阙不解。 赵幺端了热茶放到宫阙手里,解释道:“是时空间的缝隙,就跟浮游轩里的那条差不多,他们产生的原因有很多种,灵体进去之后除非有人帮忙,否则很难出来,但是同样的,生人也很难进去,这基本上是一个死循环,所以一旦灵体进入时空裂缝,就基本上意味着消亡。” “那小卯......”宫阙着实担心:“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我不知道。”赵幺摇头。 两人一起看向莲先生,莲先生闭着眼睛,阳光透过头顶的梨树树冠落下斑驳的光影:“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耐心等待。” “等什么?” “等时空裂缝自己显露出来。” “这怎么可能?”赵幺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来什么,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莲先生:“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时候?” 莲先生点了点头,脸上是宫阙看不懂的莫名笑容:“三天后。” 赵幺忽然激动的跳起来:“我去!竟然的真的?竟然是真的!这种百年难遇的机会竟然让我给碰上了,回去了我一定要跟秦素汝好好说说,羡慕不死他!” 莲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宫阙却是越发的糊涂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三天后怎么了?三天后我们就能找到小卯了吗?” 赵幺猛地趴到宫阙面前:“圆满你知道吗?时空裂缝啊!里面有多少宝贝啊!去一次就发达了!不行,我要好好的准备准备。” “莲先生。”赵幺已然是废了,宫阙只能向莲先生求助。 莲先生笑道:“小圆满你可真是个破坏大王。” 莫名背了这么大一个锅,宫阙表示很郁闷:“我怎么了?” “到哪里都能将空间震出裂缝来。”莲先生摇了摇头:“三天后你就明白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跟他说,宫阙表示这种感觉十分不好,眼巴巴等着三天赶紧过去。 三天后,宫阙看着眼前翻滚着血腥气的护城河,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的期待了,他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莲先生,真的跳下去吗?为什么不让小双去。” 小双哀怨的看了宫阙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莲先生和赵幺一人握着宫阙的一只胳膊。 “小双本就不是土时空的生物,神识离体已经危险万分,再进入时空裂缝,他就真的不用回来了,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宫阙想哭:“可是这条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也太难闻了,他都能看到河水,或者说的血水里上下漂浮的碎骨头渣滓,甚至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两个完整的头骨飘过。跳到这样的河里,就算不被淹死熏死恶心死,吓也被吓死了。 只是还不等宫阙拒绝,他们身下三天前恢复原身的虾兵蟹将一声欢快的呼声,就跳了下去,吓得宫阙赶紧闭上眼睛。 耳边听到流水的声音,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点掉到水里的感觉,也没有窒息的感觉,宫阙大着胆子把眼睛睁开,却发现河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自动避开了他们。 宫阙扭头刚想问莲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忽然被莲先生捂住了嘴巴,示意宫阙噤声。 宫阙顺着莲先生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们已经不再河水里了,抬头看,护城河赫然在他们头顶,再看脚下,还有一条河,只是这条河里流淌的却是浓稠的红色,河岸边成群结队的灵体无意识的游走,掉进河里的便立刻消失不见,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虾兵蟹将找了一块灵体相对较少的地方停下来,莲先生吩咐他们上去等待,到时间来接他们,灵体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没有丝毫的停留,好像他们是不存在的一样。 第三十六章:守护灵 “莲先生他们?” “时空裂缝以恶者凶灵为食,灵体在这里面呆的时间长了,就会失去神识,变成一团毫无意义的能量,在裂缝里不停的游荡,直到掉入灵河或者是时空裂缝消失,他们就彻底不存在了。” “这么吓人?”宫阙忽然想起:“可是先生我现在也是灵体的状态啊!” “所以不要离开我身边,最好时时刻刻都跟着我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宫阙连连点头,主动伸手握住莲先生的胳膊。 莲先生又安慰他:“其实你也不用如此害怕,我们本来就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他吃不了这么快,而且时空裂缝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像你这样的,味道不对,他估计不会太喜欢。” “味道不对?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宫阙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没闻到什么,不过想起自己自从成为灵体状态之后,就没有洗过澡,宫阙就又沮丧又庆幸:“唉,没想到不洗澡还能救命。” “什么跟什么啊?”莲先生失笑:“我说了时空裂缝喜食恶人神识,你这样的,还不够格。” “哦,这样啊,那是不是小卯也安全了。” 莲先生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小卯吧。” 宫阙觉得奇怪,小卯并非恶人,为何莲先生会有如此的表情? “你们看那是什么?”赵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灵体道:“他好像和别的灵体都不太一样。” “好像是个老婆婆,有什么不一样的?”宫阙不解。 “是它?”莲先生皱眉:“它怎么会在这里?” “莲先生你认识她?怎么,她以前不是恶人吗?” “它本就不是人。”莲先生解释道:“它是时空裂缝自行孕育出来的守护灵。” “孕育出一个老婆婆?” “不是,它只是一团能量,并没有具体的形态,你看到的它的样子,只是它愿意让你看到的罢了,只是,它现在不是应该在浮游轩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浮游轩?”宫阙吃惊:“她怎么会在浮游轩?她在浮游轩我怎么不知道?” 宫阙是聒噪引起了守护灵的主意,它慢慢的转过身来,看清它的模样的宫阙吓了一跳:“她怎么没有脸。” 和他一起喊起来的是赵幺:“他怎么和圆满长得一样?” 宫阙满怀怨念的看向赵幺:“你这是在骂我吗?” “我没有。”赵幺委屈,辩解:“他真的和你长的一样,不信你问莲先生。” 两人一起看向莲先生请他评评理。却见莲先生看着守护灵出神,听到宫阙问他,才慢慢解释道:“你们说的都没错,每个人眼中的守护灵,都是不一样的。” 赵幺赶紧道:“你看吧你看吧,我没有说你吧。” “暂且原谅你一次。”又转头问莲先生:“那莲先生你看到的又是谁啊?” 莲先生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双眼呆呆的看着守护灵,大步往前走,宫阙觉得不对劲,想和赵幺一起拉住莲先生,却没想到莲先生的力气忽然变得大起来,将宫阙和赵幺全都甩开了,拔腿就往前跑去。 宫阙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赵幺也有些不对劲:“喂,赵幺,你怎么了?” 赵幺却一把将他推开,直着眼睛往前走,宫阙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连赵幺和莲先生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莲先生,赵幺——” 宫阙的声音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传开,没有人回应他, 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的灵体,完整的那些还好,每每看到那些残缺不全的,宫阙都要吓个半死。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宫阙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往刚刚莲先生和赵幺消失的地方找过去,边找边喊便躲避那些游荡的灵体:“赵幺——莲先生——” 宫阙找人,也不敢离河边太远,怕自己迷路,这里实在是太吓人了,宫阙找不到他们,看着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无脸守护灵,咬了咬牙走了过去:“你把莲先生和赵幺弄哪里去了?” 守护灵忽然嘻嘻笑起来,笑声诡异,似林中鸟鸣,又像山上野兽,似男似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宫阙被他吓得倒退一步,惊魂未定的看着守护灵“你,你能不能弄张脸出来,你这样真的很吓人。” 守护灵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那张光滑堪比鹅蛋的脸上渐渐显出五官来,宫阙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宫阙上学时候最怕的一个老师,宫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说话了。 宫阙闭上眼睛都快哭出来了:“你还是变回来吧,其实你没脸也挺好看的。” 守护灵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好了。” 宫阙睁开眼,眼前还是一颗光溜溜的大鹅蛋,却莫名还觉得顺眼的多,宫阙摸摸自己的头,也是光溜溜,难怪觉得如此顺眼。 “你把莲先生和赵幺都弄哪里去了?”宫阙问:“你别捣乱,我们还要找人呢,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让你交住宿费。” 守护灵气咻咻,本来应该是鼻子的地方呼呼的冒出白气来,宫阙惊呆:“哇,你没脸还能生气生的如此的醒目?” 守护灵道:“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因为你才......” “才不是因为我,我只是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内心的魔障,其他的一概不知,我也很无辜好不好。” 宫阙皱眉:“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宫阙叹气:“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本来是来找小卯的,结果小卯没找到,他们两个先丢了。” 又问守护灵:“你见到小卯了吗?” “小卯倒是还没有见到,不过我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谁?”小卯和夏衡待在一起,所以如果他没有见过小卯,那这个人应该也不是夏衡,那会是谁? “一个你认识的人。”守护灵故作神秘。 “到底是谁?” “夏衍。” 第三十七章:尘埃 宫阙一切为自己听错了。 夏衍早已离开夏城,所以坞恒来犯时才只剩罗玉娘一人苦苦支撑,所有人都只道夏衍贪生怕死趁夜逃离夏城,置夏城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但其实宫阙从莲先生口中得知,夏衍并非回了夏家本家,而是投靠了坞恒,将边关兵防图偷偷给了坞恒兵,所以他们一路打下来,才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逼夏城城门口。 如今,夏衍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守护灵见宫阙不相信,也不辩解,拉着宫阙就走,在远离红色河流的一处小山丘上,宫阙果然见到了夏衍,不止是夏衍,罗玉娘也在那里。 “罗姑娘?”宫阙诧异,问守护灵:“罗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借用时令,这是代价。” 守护灵并不觉奇怪,宫阙却道:“可罗姑娘是为了守护一城的百姓啊,再者,那些坞恒兵本就不是人,这样也算是作恶吗?” 关于坞恒,莲先生曾告诉过他,小小弹丸之国,所有臣民加起来才不过三万余人,那里会有十万精兵良将?那十万精兵里面,除了坞恒的将军和监军,其余全是坞恒巫师以死人祭炼的灵兵。 外貌上看于常人无异,但实际上却是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常人根本杀不死,要想取胜,就只能以时令唤来杀灵。 所以罗玉娘和五千将士,才以自身血肉为祭,换来时令相助。 宫阙并不觉得罗玉娘有多恶贯满盈,但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时空裂缝里见到了她。 “他们在干什么?在吵架?” 宫阙见罗玉娘和夏衍之间剑拔弩张的模样,一看便知十分不愉快。 守护灵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你们人类啊,可真是奇怪,都被人伤成筛子了还在自欺欺人,跟他讲什么道理?要是我,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给他一个痛快我就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宫阙戳破它。 “闭嘴!”守护灵凶巴巴的:“好好看你的戏。” “看什么戏?”宫阙边说便往前走:“这种时候就该站出来为罗姑娘撑腰。” “哎哎,你等等我。”守护灵从后面追上来:“他们两个一个是文武全才,一个是女中豪杰,哪个武力值不比你强?”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宫阙一溜小跑跑到罗玉娘身边:“罗姑娘。” “宫先生?”罗玉娘有些诧异的看着宫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是来找小卯的,哦,就是你家的那只大公鸡。”宫阙不知道怎么解释,挠了挠头:“他不仅仅是一直鸡,他......” “宫先生不必解释。”罗玉娘笑道:“之前是玉娘孤陋寡闻,不知蜉蝣轩,现在我已知晓,自然知道小卯不是凡鸡。” 罗玉娘这话说的宫阙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蜉蝣轩怎么就是孤陋寡闻了? 夏衍看着他们寒暄,冷笑一声:“原来竟然是你将时令借给了她,坏我好事,早知我就该直接杀了你,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夏衍将拳头捏的爆响,罗玉娘伸手将宫阙推到自己身后:“夏衍,你到如今还在怨怪别人,难道你不知道你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全是你自己的错吗?” “我的错?我又有什么错?追求长生是错吗?想要永葆青春是错吗?”夏衍笑道:“你不也是用尽办法护养皮肤,生怕出现一点点的皱纹?” “可我从未伤人害命。”罗玉娘痛心疾首:“你呢?你竟然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术和坞恒勾搭成奸,想用我夏城十数万人是性命来供奉你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神,夏衍,他们也曾是你的子民,也曾敬你爱你,他们又有什么错?你又如何忍心?” “既然他们是我的子民,你说他们敬我爱我。又为何不能为我献祭生命?能为我献祭于神,那是他们是荣幸!”夏衍面目狰狞,罗玉娘摇头:“夏衍,看来你真的是疯了。” “既然,你觉得你没做错。”宫阙从后面走出来:“那你又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你的神没有告诉过你,这里是恶人的归宿,一旦进来,就永世不得超生了吗?” “你闭嘴!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将时令借于罗玉娘,坞恒又怎会惨败?巫师又怎会对我失望,将我打入这无间地狱?”夏衍痛苦抱头,连声指责,浑身燃起黑色焰火,守护灵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火时空的术法?” 罗玉娘拉着宫阙后退:“夏衍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夏衍哈哈大笑,状若癫狂,黑色火焰将与他离得近的灵体烧成灰烬,惨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甚是骇人。 守护灵也痛心疾首:“你们打架就打架,别烧灵体行不行?好浪费啊!” 夏衍却不管不顾的冲向罗玉娘他们:“就算是万劫不复,能拉上夏城的巾帼英雄和蜉蝣轩店主垫背,值了!” 都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现在夏衍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如今他这样不管不顾冲过来,几人基本上无力反击,只能一味躲避,眼看夏衍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要追上几人,跟在夏衍身后吸食灵体灵气的守护灵一个翻身,跳到了夏衍前面。 夏衍面目狰狞的伸手就要去抓守护灵,却抓了个空,反而被守护灵握住胳膊摁倒在地:“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烧不要烧,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是不是非要我吃了你才肯罢休啊?” 说着聊了聊嘴唇,那一脸的馋样,看的宫阙他们直发愣。 夏衍不甘心被擒,另一只没被制住的手甩出什么东西到守护灵身上,守护灵一声尖叫松开夏衍,身上的燃气炙热的火焰。 宫阙发急,想要上前帮忙,但是罗玉娘不知怎的腹部绞痛,站都站不住,宫阙抱着罗玉娘,已经没有手再帮守护灵了。 守护灵边哇哇大叫边骂:“夏衍你个王八蛋,你竟然带了灵火,怎么没烧死你这个乌龟儿子?圆满你快带着罗姑娘跑。” “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守护灵一边喊一边往灵河那边跑,跑到河边“噗通”一声跳下去,“咕嘟咕嘟”的往下沉,对着宫阙摆了摆手。 眼见夏衍又追上来,宫阙哪里敢呆站着,抱着罗玉娘没命的往前跑。 然而罗玉娘情况越来越不好,在宫阙的怀里蜷缩成一团,疼的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看起来越发的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了。 “罗姑娘,你怎么了?”宫阙心急,想帮帮罗玉娘,可是后面又有夏衍紧追不舍,他连跑的慢一点都做不到。 而且路上灵体众多,他只能尽量往灵体少的地方跑,可是灵体越少的地方,也就越黑,视线不好,宫阙只能减慢速度,夏衍却丝毫不见慢下来。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他追上。”宫阙咬牙:“罗姑娘你还能走路吗?” “宫先生你把我放下来吧,我们母子还能阻拦他一会儿,你带着我们,我们只会拖累你。” “说什么呢?”宫阙看向罗玉娘微微隆起的腹部:“罗姑娘,你的孩子……” 罗玉娘脸上的痛苦之色越发的重,一只手摸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宫阙的胳膊:“宫先生,快放我下来,我要生了?” “啊?”宫阙有些蒙圈:“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生孩子? “快!”罗玉娘痛苦的大叫,宫阙回头看,夏衍离他们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只要他停下,夏衍追上他们是眨眼的事儿。 宫阙气喘:“罗姑娘你能不能忍一下,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生?” “小光头你是傻了吗?生孩子是能忍的吗?” 就在夏衍要追上他们的时候,一个如天籁般的声音在宫阙耳边响起。 看到来人,宫阙只想喊:“亲人呐!” 小卯从夏衡身边走过来,帮宫阙一起把罗玉娘放好,看了看四周,发愁道:“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也太简陋了吧?” 宫阙从没有见过女子生产,放下罗玉娘想转过身去又有些担心,手足无措的问小卯:“小卯,你会接生吗?” “我哪里会?”小卯炸毛:“你还想问你会不会呢?” “那怎么办?”宫阙急道:“罗姑娘眼看就要生了,咱们手边什么都没有,这,这这这,女人生孩子,可是个鬼门关啊,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儿……” “啊——”罗玉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吓得宫阙和小卯一个哆嗦。 小卯拽着宫阙的衣服:“我不管,我去打夏衍那个白眼狼去了,她就交给你了。” 说完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宫阙支着两只手不知所措:“罗姑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你?你,你深呼吸。” 宫阙努力回想以前看电视的时候,那些古代人是怎么接生的,慢慢引导着罗玉娘。 罗玉娘死死攥着宫阙的手,喊声凄惨的宫阙都想跟她一起大喊:“啊——罗姑娘你抓得我好疼啊!” 罗玉娘却越来越用力,恨不能把宫阙的手攥断。 夏衡听着后面的惨叫,一个分神,被夏衍抓到空档差点儿被伤到,幸好小卯反应及时,将夏衍的攻击挡回去。 “夏衍你是不是真疯了,我是你大哥,后面那个是你妻子,她现在生的是你的孩子!”夏衡痛心的看着夏衍。 小卯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夏衡的脑袋:“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你把他当亲人,人家却只当你是成仙路上的垫脚石,他要是真认你这个大哥,就不会把你害死之后还锁在照壁里面试图炼化你了!” 第三十八章:落定 “大哥?你算什么狗屁的大哥?凭什么你可以在本家受到千般宠爱,我却只能跟着爹娘颠沛流离?凭什么罗玉娘生来就是你的人?我偏偏要把她抢过来,我还要什么都比你做得好,我就是要让那帮偏心的老不死的看看,谁才是夏家最出色的孩子!” 夏衡痛心疾首的看着夏衍:“家中从没有人偏心,只是你是最小的孩子,家人不想让你背负重担,只想让你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快快乐乐?”夏衍冷哼,继而哈哈大笑:“凭什么你们决定怎样才能使我快乐?重担?是重担还是权利,你们比谁都清楚!休要拿为我好这样的名头来搪塞我,鬼才会信你这些花言巧语,就因为我是最小的,所以家中什么样的机会都轮不到我,下一任族长是你,夏城城主之位还是你。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是最小的,所以什么都要紧着你来,我就只能眼巴巴看着?我不服!我不服!” 夏衍越发的歇斯底里不可理喻,身上燃起的黑色火焰直将他脚下的大地都烧为焦土,就连离他最远的宫阙都觉得热气扑面而来,宛若身在烈火地狱。 罗玉娘越来越虚弱,孩子却还没有想要出来的意思,宫阙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另一只手不停的帮罗玉娘擦汗:“罗姑娘你再用点劲儿。” 阵痛间隙,罗玉娘满头虚汗的摇了摇头:“宫先生,我不行了,但孩子一定要保住。”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锋利的短剑来,递到宫阙手里,宫阙尚且不知罗玉娘要做什么,刚要问,就听罗玉娘颤声道:“宫先生,刨腹取子,快!” 刨腹产? 宫阙手一哆嗦:“不行,罗姑娘,我不是医生,并不会做手术,这里环境如此恶劣,刨腹取子你会没命的!” “来不及了,我没力气生了,你快啊!” 罗玉娘的声音越发的虚弱,宫阙手里握着那把短剑,抖抖索索的,最后咬牙,将自己的胳膊划开一刀口子:“罗姑娘,我不会刨腹取子,这孩子只能你自己生下来,这里没什么能补充营养的,只能委屈你喝点我的血。” 正要将胳膊递到罗玉娘嘴边,却发现伤口处根本就没有血液流下来,只有浅浅的金色荧光飞散在伤口周围。 “血呢?” 宫阙拍拍自己的伤口:“难道灵体没有血吗?” 小卯却在那头大喊:“小光头你在发什么愣?还不快将灵气喂给罗姑娘。” “灵气?”宫阙想起守护灵贪吃灵气时的样子,不管有用没用,先喂了再说。 罗玉娘感觉到灵气涌进嘴里,腹中胎儿迅速吸收,宫阙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力气快速流失,头晕目眩,恶心难忍。 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迷迷糊糊中听到罗玉娘的喊声,宫阙晕晕乎乎的道:“罗姑娘,用力,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而后便是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宫阙一个激灵睁开眼,就见罗玉娘面色虚弱的抱着怀里小小的婴儿,宫阙心头泛起喜意,蹲到罗玉娘身边看她怀里的小婴儿。 这一看,将他吓个半死,怎么会有这样的婴儿,虽然会哭会笑,但是那浑身宛若扑了金粉一般的颜色,着实骇人。 他都已经做好看一个扒了皮的小猴子了,没想到却...... 罗玉娘见他这模样,低头笑起来:“吓到宫先生了吧。” 宫阙尴尬极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这孩子......” “我是灵体,生他的时候又吸收了宫先生的灵力,所以他才会如此,宫先生你扶我起来吧。” 罗玉娘站起来,扶着宫阙往小卯他们那边过去,宫阙有些担心:“罗姑娘,你现在需要休息,还是别过去了吧?” 罗玉娘摇了摇头,固执地往前走,宫阙没有办法,只能扶着她。 此时小卯他们已经对峙许久,都疲累不堪,守护灵带着灵河里的腥气爬上来,站在夏衍身后,两面夹击,夏衍无处可逃,本已绝望崩溃的他,见到罗玉娘和她手里的孩子,立刻双眼放光:“玉娘?你抱的可是我们的孩子?快,给我,让我看看。” 守护灵在另外一边大喊:“罗玉娘你别上他的当,不能把孩子给他,他会把你们都吃了的。” 小婴儿似乎知道是在说她,在罗玉娘怀里哼唧了两声,罗玉娘轻轻晃了晃,柔声哄着,道:“我明白。” “闭嘴!”夏衍恶狠狠的瞪了守护灵一眼,又对罗玉娘道:“玉娘,你别听他的,这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吃了呢,我就是想看看。” 罗玉娘道:“衍哥,你看咱们女儿好乖啊,不哭不闹的,多懂事儿。” 罗玉娘说着晃了晃,似乎体力不支,宫阙刚想上前扶她,却被夏衡抢先一步。 “玉娘,你没事吧?”夏衡一脸紧张。 “无妨。”罗玉娘站直了,离开夏衡的怀抱:“谢谢。” 怀里空掉,夏衡的嘴角泛起失落和苦涩。 宫阙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现在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罗玉娘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着夏衍,夏衡不是比夏衍好多了吗? 他把疑问悄悄地跟小卯说,换来小卯一个大大的白眼:“当初是谁说人家夏衍是翩翩佳公子,和罗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夏衡是个养尊处优,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的?” “你难道就没说过吗?”宫阙不服,但是情况却容不得他们在这里拌嘴。 夏衍眼看罗玉娘将婴儿交给了夏衡,直恨的目眦欲裂:“罗玉娘你疯了,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交给夏衡!” 罗玉娘笑起来,笑的温柔缱眷,似是午后的花开,带着暖暖的爱意:“衡哥,是我对不起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望你以后好好待她。” 夏衡摇头:“玉娘你要做什么?” “这是我犯下的错,终究需要我来弥补。” 罗玉娘亲了亲婴儿的额头,眼中的不舍看的人心酸。 “她要做什么?”宫阙小声问小卯。 “夏衍身带恶火和灵火,只有时令的灵气可以压住,咱们这,只有罗玉娘接触过时令。” 小卯抱着双臂,难得没有吊儿郎当的开玩笑。 宫阙看着罗玉娘慢慢走向夏衍,他终于从夏衍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恐慌:“玉娘,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夏衍,你最爱的衍哥啊!” “衍哥,小时候我们一起听夫子讲学,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罗玉娘面色平静,温柔的看着夏衍。 “什么?”夏衍一步步往后退,却被守护灵堵住退路。 “你说,人哪有不犯错的呢?错了改正了就好了,若他自己不知错,那他身边的人就该帮他纠正错误。”罗玉娘在夏衍面前停下,伸手摸了摸夏衍的脸颊:“我小时候做了错事,就是你帮我改正的,如今,你犯了错,我也帮你改正错误。” 夏衍发出惨叫,被罗玉娘触碰的脸颊大片的腐蚀掉,他却挪不动分毫。 “玉娘,玉娘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放过我,啊——玉娘,求求你了!” 夏衍喊的撕心裂肺,罗玉娘却慢慢抱住了他,黑色的火焰从夏衍身上蔓延到罗玉娘身上,夏衡睁大了眼睛看着:“玉娘,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罗玉娘回过头:“她是踏着夏城五千将士的命出生的,她要时时刻刻都念着将士们,念着夏城,就叫她,念夏吧。” 罗玉娘对夏衡轻轻笑道:“衡哥,谢谢你,我欠你太多,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还了。” 夏衡也笑起来,抱紧了念夏:“玉娘,等我。” 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你去到那里,我都不会离你太远。 夏衡将念夏交给宫阙:“请把她送到夏家,夏衡感激不尽。” “夏城主你要做什么?”宫阙抱着孩子有些慌。 “和她在一起。”夏衡目光望向罗玉娘,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她说了,她欠我良多,我这个人小气,别人欠我的,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夏城主!” “夏衡!”小卯也急了:“你是想死吗?” “嗯!” 夏衡点头,快步跑到罗玉娘身后,用力将她和夏衍拽开:“呀——” 虚弱的罗玉娘跌倒在地:“衡哥你做什么。” 只见夏衡紧紧握住夏衍残缺的手掌,对罗玉娘道:“在照壁里的这些日子,我已经将嫁衣做好了,你可能穿上给我看一眼。” “夏衡!你是不是傻!你这样会永世不入轮回的!” 夏衡点点头,毫不在意的模样:“如果非要有一个人的话,那就我来吧。” “夏衡你停下!”罗玉娘大喊,却无法穿破夏衡设置的屏障。 在照壁里的这些日子,有小卯的指点,夏衡早已做好准备,任凭罗玉娘再有时令灵气,也无法与之抗衡。 “玉娘,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真的想在走之前看一看你穿上那件嫁衣的模样。” 小卯走上前去,将嫁衣放在罗玉娘面前。 罗玉娘摸着嫁衣上的一花一叶,凤冠上的每一颗珍珠,都是夏衡亲手点缀:“你说过,你女工不好,以后你的嫁衣,要由夫君亲手制作,我手笨,做的慢,离开照壁前才刚刚做好,你看看,九十九颗珍珠,对吗?” 夏衍已经残缺到面容模糊,却还是能说出一两个字来:“不要……穿……” 罗玉娘细细摸着那件嫁衣:“衡哥,你这是何必呢,我,不值得你如此。” “玉娘。”夏衡只是温柔的看着,声音温软的像是静潭山下的那汪清泉:“山有木兮木有枝……” 罗玉娘张嘴,终是轻轻接下:“心悦君兮君不知。” 夏衡终于满足的笑起来。 泪水顺着罗玉娘的脸颊滑落下:“衡哥……” “玉娘……”夏衍发出含糊残缺的声音,宫阙觉得,自己似乎能听到夏衍说话时的骨头碎裂声。 看去,就见夏衍抬起手,越发微弱的黑色火焰猛然间大起来:“既然你们舍不得,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黑色火焰瞬间席卷而来,宫阙被小卯拽着险险躲过,罗玉娘还在那里苦苦支撑:“衍哥,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宫阙着急:“小卯你快去帮帮罗姑娘。” “帮什么帮?”小卯翻了一个白眼:“这是他们之间的孽缘,谁能帮?” “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罗姑娘和夏城主送死吗?” 虽然知道他们都是灵体,但宫阙终是狠不下心来。 “喂!你有办法吗?”小卯朝着守护灵喊,守护灵摊了摊手,忽然从宫阙身边冒出来,伸手去逗弄宫阙怀里的小婴儿。 宫阙忍不下去:“你们两个就真的这么无动于衷?” 守护灵一边逗念夏一边笑道:“帮他们?我们两个可没那个本事,一不小心打乱了时空秩序,到时候死的人更多,所以为什么要出手,你说是不是啊小念夏,呦呦呦,笑了笑了,真可爱啊!”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充满宫阙全身。 “不想看啊?”守护灵抬起头来,看着宫阙:“那好,我送你回家。” “还有我。”小卯赶紧抓住守护灵的胳膊。 “你们两个别闹了!”宫阙心里烦躁,看着夏衡和罗玉娘也渐渐残缺,如论如何忍不下去,将念夏往守护灵怀里一塞,大步向罗玉娘跑过去。 “小光头你干嘛?”小卯一时没反应过来,宫阙已经快要跑到罗玉娘身边了。 就在宫阙即将碰到罗玉娘的时候,忽然被人拉开:“你不要命了?” 宫阙被拉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摔倒在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站到了罗玉娘前面,替她挡住夏衍恶火的攻击。 宫阙愣了一下,这个姑娘的背影有点眼熟。 小卯在后面兴奋的大喊:“莲先生,你来了。” “快带罗姑娘离开。”少女背对着他们大喊。 “哦哦哦!”小卯连连点头,赶紧上前扶罗玉娘,踢了踢宫阙:“快搭把手,我去帮先生。” 宫阙被他的一声“莲先生”喊的直发蒙,混混沌沌的起身扶住罗玉娘,又见小卯迅速站到莲先生身边,两人联手,一时间飞沙走石,夏衍快要消失的身体里面,竟然钻出来一个模糊的影子,夏衍瞬间灰飞烟灭。 影子死死的拽住夏衡的身体:“金莲,你若再不住手,这个人也将和我同归于尽!” “莲先生”和小卯顾及夏衡,手下攻击稍减。 夏衡双手扯着身后的人:“莲先生,不要管我,快杀了他,莫要让他再出去作恶!” 小卯咬牙切齿:“黑灵,你放开夏衡,不然小爷我打的你魂飞魄散!” 黑灵嘿嘿笑起来:“来啊!只要你们不在乎他。” 莲先生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真的下死手,就连守护灵都没有办法,黑灵趁他们犹豫的瞬间,倏而钻进夏衡身体里,夏衡痛苦的抱着头翻滚:“啊——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这下,莲先生他们就拿黑灵更加没有办法了。 黑灵很快压下夏衡的神识,站起来对莲先生他们笑到:“想抓我,好啊,金莲,有本事,我们下次,一决高下。” “你有本事从夏衡灵体里出来,咱们现在就一决高下!”小卯气的握紧拳头,怒瞪着黑灵,恨不能哇哇大叫,那模样,简直要生吞了黑灵。 黑灵哈哈笑起来:“你当我傻啊,我现在身受重伤,出来还能有命在?就这么说定了,下次再打,拜拜!” 黑灵说着,忽而化作一道黑影,从上方的护城河逃了出去。 “莲先生,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把他抓住交给领主啊?” “咳咳!”莲先生忽然咳嗽起来。 “先生你怎么了?”小卯和宫阙都吓了一跳,宫阙放下罗玉娘,赶紧上前和小卯一起扶住莲先生。 宫阙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女,竟然真的和莲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宫阙倒抽一口凉气,莫非莲先生一直是个姑娘?是他没有发现? 莲先生尚未站直,已经眼睛一闭,倒在了宫阙身上。 第三十九章:回家了 宫阙脑子里发蒙,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一定是自己刚刚回来,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可怕的错觉。 他打算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让自己清醒一下。 “小圆满。”跟莲先生声音很像的圆润女音,从莲先生的房间里传出来,正在起身的宫阙浑身一僵,机械的扭过头去,宫阙觉得自己都快要能听到骨头的“咔咔”声了。 扭到一半还是转回来,想喊莲先生,却始终喊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道:“什么事儿?” “你来。”莲先生圆润的声音透过紧闭的门窗传过来,传到宫阙耳朵里,莫名带了一丝软糯。 宫阙脸上渐渐烧起来:“不去。” “小圆满你是不是想造反?” 宫阙打了一个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有什么事儿就这样说吧,我听的到。” 莲先生“刷”得把门打开:“你帮我看看穿哪件好,女孩子的衣服我已经好久没有接触过了,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样的。” 莲先生站在门口,穿着粉红色的棉质睡衣,上面还印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的海绵宝宝,手里拿着两件白色的连衣裙。 宫阙默默转过头去:“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吗?”这样真的有点辣眼睛。 当然,后半句宫阙是不敢说的。 “我也想穿好,可我之前的衣服都不合适了,秦素汝送来的这些衣服我又摸不透,算了,不穿了!” 莲先生泄气的把衣服往旁边的衣架上一扔,穿着睡衣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你......”宫阙赶紧站起身,远离莲先生,仿佛他是瘟疫病毒一般。 “你什么你?怎么?把我背回来你还厉害了是吧?连先生都不叫了!”莲先生大模大样的躺在躺椅上,端着茶杯,拿着宫阙的电脑看戏,《牡丹亭》咿咿呀呀的唱词传来,枝头梨子小如枣,散发着青涩的香味。 宫阙犹豫再犹豫,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真的是莲先生?” “不然呢?”莲先生动了动手指,莲花缸里的莲花迅速成熟,长出莲蓬。 “尝尝。”莲先生将剥好的白嫩晶莹的莲子递给宫阙。 宫阙接过:“可莲先生不是性别男吗?”莲子放进嘴里,一股淡淡的香甜凉爽融化开,在夏季燥热的空气里,尤其的令人舒服,宫阙忍不住又拿了一个:“这莲子为何与寻常莲子不同?” 莲先生对他挑眉一笑:“好吃吗?” “嗯!”宫阙点头,又拿了一个,却被莲先生打了一下手。 “好吃也不要贪吃,不然五千将士的阴气,非得把你冻成冰雕不可。” “什么意思?”宫阙直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莲先生上下嘴唇一开一合,宫阙立刻扶着白梨树吐得昏天暗地:“呕~” 小卯从房顶上飞下来,看到碟子里的莲子,毫不客气的衔起来就吃。 “别吃......”宫阙想要阻止小卯,奈何他自己吐得一塌糊涂,话都说不完整。 小卯倒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不吃?这东西可是大补呢,小光头你不会还没有尝过吧?来来来,你吃一个,特别好吃。” 宫阙见小卯拿着一个莲子就要喂自己,吓得立刻跑的远远得,一脸惊恐道:“你别过来,我不吃。” 小卯觉得莫名其妙,宫阙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和宫阙对着干:“你吃一个,吃一个嘛。” “小卯。”莲先生喊住他:“小圆满已经吃过两个了,再吃,你就能看到夏日冰雕了。” “啊?吃过了?”小卯嘟嘟囔囔:“先生你偏心,有什么好东西你就知道紧着小光头,当心我生气了,变成第二个夏衍。” 那凶巴巴的模样,把宫阙吓得赶紧扶着树干道:“这东西不能吃,小卯,你快别吃了,这是莲先生耍我们玩儿呢!” “什么跟什么啊?” 莲先生倒了杯茶让小卯给宫阙送过去,宫阙漱了口,指着桌子上的莲子道:“那是死人堆里长出来的,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小卯疑惑,把嘴里的莲子咽下去:“就是这种果子灵气才足,才好吃啊!还有,什么死人堆?不就是莲先生吸收了点时空狭缝里面的灵气吗?怎么就变成死人堆了?” 宫阙看着偷笑的莲先生,这才知道他是在耍自己,气咻咻的走到莲先生身边:“你你你......” 莲先生瞪着宫阙指着他的手指:“嗯?” 宫阙赶紧收回手:“总之,你太过分了,所以今天没有肉吃!” 莲先生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可怜巴巴的抬起头,宫阙哼了一声不理他,转身问小卯:“你把念夏送到夏家人手里了吗?” 小卯点头:“当然送到了,而且就按照夏衡的意思,随她母亲的姓。” 宫阙叹了口气:“小小年级就没了父母,真可怜,还好有虾将军和蟹将军陪着她,不然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夏家的小公主,谁敢欺负她?”小卯坐下,摸了摸肚子:“小光头我饿了,我要吃炸泥鳅,街头老张家的,要新鲜出炉的,快去买。” 宫阙换了身衣服,临出门前又对莲先生道:“先生,这光天白日的,你穿着这身在院子里晃来晃去的,好象不太合适,万一被人看到了......” 莲先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纯棉小睡裙,摸了摸下巴:“是挺难看的,这个秦素汝眼光可真差,还不如不穿呢。” 宫阙就当自己没说:“那您还是穿着吧。” 出了蜉蝣轩,宫阙发愁的叹了口气,莲先生晕倒后,守护灵就将他们送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赵幺,赵幺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浑身都是海腥味,整个人都难闻的要命,还昏迷不醒,还好赵家来人把他接了回去,不然把赵幺送到医院,莲先生又在家里躺着,他可没有精力两头跑。 推开仓库门的那一瞬间,宫阙其实是懵的。 满院子的海草,和大大小小的,不知道是乌龟还是王八的带壳生物爬得到处都是,秦素汝就站在最大的那只老龟身上带节奏——教一帮龟子龟孙跳广播体操,见宫阙回来了,还非要拉着宫阙跳,要不是龙王及时来把龟丞相接走,恐怕他这蜉蝣轩,就成了乌龟育儿所了。 龟丞相走了,小双醒了,秦素汝没得玩,为了感谢宫阙对小双长久以来的照顾,硬是给莲先生买了一堆的女生的衣服。 偏偏莲先生又不会穿,宫阙真是,想起来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四十章:有一个姑娘 “张伯。”宫阙将钱递过去:“三斤炸泥鳅两只鸡腿一份素菜俩馒头。” 老板利落地装好:“走亲戚回来了?” 走亲戚?宫阙楞了一下,点点头:“嗯,是。” “姑娘怎么样啊?” “姑娘?” “对呀,你不是去你表姑家相亲去了吗?怎么样?看对眼了没?”一把年纪的张伯露出八卦的笑容。 宫阙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那个,张伯,多加两块鱼豆腐。” “还不好意思了?”张伯一脸我明白的表情:“你们这些年轻人总觉得相亲是落伍,是封建行为,你们哪里知道,家里人给你们找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圆满呐,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可不能跟着学现在小孩的那些坏毛病啊。” “嗯嗯。”宫阙一边点头一边接过东西道别:“张伯我先走了。” 因为急着逃离张伯的八卦攻击,宫阙没仔细看路,转身撞到了一个女生,手中食盒晃了晃,吓得宫阙赶紧护住:“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拿出纸巾帮宫阙擦了擦身上沾上的一点点菜油。宫阙颇为不好意思:“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女生把纸巾给了宫阙,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蜉蝣轩?是你的?” 宫阙看到女孩手里的小布袋子,想起那里面装的东西,忙伸手道:“对,谢谢你啊。” 女生却将手往回一收:“你真的是蜉蝣轩的人?” 宫阙以为女孩是怀疑他冒领,赶紧点头:“我真是。” 张伯在一堆熟食后面帮宫阙说话:“闺女,他是蜉蝣轩的店主,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继承的祖业,真正的富几代呢!” “真的呀?”女生将手中的小布袋子交给宫阙:“喏,给你。” 宫阙接过,道谢再道谢,本来想走,但是看女生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宫阙看着女生:“你是不是找蜉蝣轩有事儿?” 女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想让老板帮我看样东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什么东西?” “家传的老物件儿。”女生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大,我们搬不过去,所以,能不能请您往我家里跑一趟。” 宫阙看女生比划的大小,估计是个柜子啥的,如果是一个小姑娘,确实不好挪动:“我现在需要先回店里去,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可我家有点偏僻。”小姑娘有些为难:“您现在是要回店里吗?正好我要在这边买点东西,要不您先回去,一个小时后咱们还在这里见?” 宫阙想想,也好。 回到店里,见到莲先生竟然直接穿着那件印着海绵宝宝的粉红色睡衣就把店门打开了,惊得宫阙赶紧推着他回后院。 莲先生扯扯自己身上的粉色睡衣:“怎么了?不好看吗?我看别的粉红色的莲花挺多,挺好看的啊。” 宫阙无奈:“记住,你现在是一个女孩子,穿什么颜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穿着睡衣出门啊!” “我没有出门啊。” “去店里也不行。”宫阙懒得跟他解释,从莲先生原来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相对较小的衣服来给他:“你先凑合着穿。” 莲先生接过衣服就要换,宫阙赶紧阻止,脸色爆红跑出去:“莲先生你要时刻记着,你现在是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能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呢?” “可小光头你不是男人,莲先生他也不是女......” “小卯。”莲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宫阙听出不对劲儿来:“莲先生他也不是什么?”继而又反驳:“还有,不许说我不是男人。” 小卯哼了一声:“没什么,莲先生他这不是忽然变成了女孩子,还没有习惯嘛。” “那也要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女生啊。”宫阙发愁,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老父亲,养了一个只知道啃老的儿子和什么都不懂,让人操碎了一颗老心的大姑娘,唉!年纪轻轻的,他好怕未老先衰啊! “等莲先生出来了,你把这个给他。”宫阙将小布袋子放到桌子上道:“这是罗姑娘给我的,你让莲先生放好,以后有机会交给念夏吧,而且,以后不要随便跟人说我去相亲了。” 宫阙觉得这是个大事儿,得着重强调。 小卯却不在意的摆摆手:“知道了,有不是什么大事儿。” “怎么不是?”宫阙气咻咻,小卯却不理他,伸着油手就要去拿那个小布袋子:“什么呀?” 被宫阙一巴掌打开:“注意你手上的油。” 小卯撇嘴:“不看就不看,谁稀罕似得。” 宫阙叹气:“有什么不能看的,不就是夏城城主的印信吗,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看。” 宫阙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残破不堪的印章。 再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惋惜:“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毁了,真的太可惜了。” 墨色的印章上面纵横交错着十几条裂缝,每一条裂缝里面都浸着浓重的血色,宫阙甚至觉得离得近一点,都能够闻道上面的血腥味了。 “是印信?”小卯从椅子上跳下来,一阵风一样的推开莲先生的房门:“先生,印信在小光头身上。” “小卯!”宫阙来不及拉住小卯,他就已经推开了莲先生的房门,宫阙赶紧转过身去:“小卯!你在干什么?” “没事,我已经穿好衣服了。”莲先生走到桌子边,拿起印章看了看:“我就说怎么没找到呢,原来是在你这里啊。” 宫阙转过身,警告小卯:“你以后要是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小泥鳅减半!” 小卯正想发怒,被莲先生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抱着炸泥鳅,狠狠的踩了宫阙一脚:“哼!” “小卯你......“ 莲先生把印章交到宫阙手里:“既然是罗姑娘给你的,你就好好拿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这东西会有什么用。”宫阙左看右看:“不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旧印章吗?” 莲先生笑笑:“可能吧,但是好歹是罗姑娘给的,总算是认识一场,就当留个念想了。” “那好吧。”宫阙将印章收好:“那我把它放到仓库里去。” “仓库?”莲先生摇头:“你还是自己带着吧。” “可是......”这么重,虽说不太大,但是总是不方便。 “小圆满,你是不是在街上遇到什么人了?” 莲先生打断宫阙的话,宫阙只能将印章收起来:“是啊,碰到一个女生,说是家中有个老物件,让我去看看,啊!现在几点了?”宫阙翻出手机:“要迟到了,不说了,莲先生我先走了,你们先吃饭吧。” 莲先生一边啃鸡腿一边道:“已经在吃了,如果你回来的晚的话,我能不能把你的那份也吃了。” 急着往外走的宫阙停下,回身哀怨的看了莲先生一眼,无奈的摆摆手:“你吃吧。” 反正就算他不同意,回来也会只剩下一堆菜渣和两个馒头,这样他还不如大方点呢,大不了自己在外面吃了再回来。 眼见宫阙出了门,小卯扑棱着翅膀从房顶上飞下来:“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小光头身上怪怪的?” “嗯。”莲先生点头:“你也感觉到了?” “那么怪异,我想察觉不到都难。”小卯精神抖擞:“是不是有人想对付小光头,要不要我去跟着?” “不用。”莲先生悄悄把手中的鸡腿往下藏了藏:“你再打草惊蛇了,再说你走了谁看店?” “哦,那我去看店了。”小卯抱着炸泥鳅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转过头:“真不用我去?” “真不用,你快去店里。”赶紧把还没有拿出来的鸡腿藏好,莲先生庆幸自己没那么心急。 等到小卯进了店里,莲先生才拿出来咬了一大口:“哎呀,还是鸡腿好吃,我们约会,怎么能让小卯捣乱呢?你说是不是大鸡腿?” 莲花缸里的莲花花苞随风晃了晃,鸡腿的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第四十一章:花府吃茶 宫阙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迟到,跟着女生往她家里去,路上互通名姓,得知女生名叫牡丹。 宫阙倒是没想到,这女生长得秀气又文静,竟然会有如此艳丽的名字。 初夏的午后,日头毒辣的让人受不了,牡丹撑着伞往宫阙这边靠近一些,让宫阙也能挡一挡太阳。 宫阙有些不好意思,从牡丹手里接过伞,离得近了,宫阙都能闻到牡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他从不用香水,自然叫不出这味道的名字。 闻得久了,只觉得整个人如坠梦中,就连头顶的烈日,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两人无语向前走,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尴尬了。 果真如牡丹所说的一般,她家实在是偏僻的可以,两人从大道上拐入小巷子里面,又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直把宫阙拐得晕头转向的,又穿过大片的树林,才终于看到一扇红漆的大门。 宫阙抬头看,正上方牌匾上明晃晃两个金色的小篆“花府”,宫阙笑道:“姑娘的名字和姓,真是一家啊!” 牡丹推开门:“宫老板不嫌俗?” “怎么会?”宫阙跟着牡丹进去,入目便是大片的牡丹花,足足占了一整个三四亩地的院子,四月份,牡丹花初开,正是艳丽的时候,这么一大片花海,说不惊艳,那是骗人的。 “牡丹,你家怎么这么多牡丹啊?”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牡丹抿唇一笑:“闲来无事,在家种点花,权当打发时间了。” 这大片的牡丹花里面,只有几条一米左右的青石小路,宫阙抬头看去,花海的尽头是个不大的人工湖,湖上一座拱桥,对岸是凉亭和房子。 宫阙暗暗咋舌,能在夏城置办如此大片的土地,只为种花,看来这花府当真是非富即贵,只是,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宫阙仔细想想,印象中确实没有听过夏城有哪户有钱人是姓花的。 “花......牡丹小姐。”张口刚想喊花姑娘,忽然反应过来,硬生生将姑娘两个字改成了牡丹:“你家是新搬来的吗?” 牡丹点头:“这么说也可以,我老家并非这里,只是祖上有人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十分喜欢夏城,就让小辈们在夏城置了房产,只是很少来住。” 宫阙点头,这就难怪了:“这么大一片花圃,都是姑娘一个人打理的?” “哪能啊。”牡丹笑道:“有花匠呢,我自己可忙不过来。” 说着到了拱桥,宫阙这才发现,就连拱桥上的雕花,都是姿态各异的牡丹,宫阙的手轻轻落在栏杆上,入手触觉温软细腻,仿佛那些并不是雕在生硬的木头上,而是真实的迎风生长的真实的花瓣一样。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花瓣在他手心里摇晃的,温柔的触感。 “啊!”宫阙惊呼,猛地收回手:“这些花?” 牡丹在前面回过头:“宫老板怎么了?” 宫阙摇头,笑道:“牡丹小姐,这座拱桥好精致啊。” “是啊。”牡丹点头:“这是我家老祖宗找最好的匠人做的呢,足足花了三十年功夫才做好。” “三十年?”宫阙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他只在网络上听到过匠人精神,古时倒多,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宫阙的手再次落在那些栩栩如生的牡丹上:“那可是一个雕刻师傅将近半生的时间啊。” “宫老板你说什么?”宫阙的喃喃自语被牡丹听到。 “啊?哦,我说,这座桥岂不是无价之宝了?” “呵呵,宫老板你这么说也差不多吧,所以宫老板,你下手一定要轻一点哦,不然伤到一点,我可是要讹人的。”牡丹笑颜如花的开着玩笑,宫阙赶紧将手收回。 牡丹笑的更大声,宫阙也跟着笑起来。 虽是玩笑话,但宫阙却不由自主的更加小心了,连落脚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恨不能脚不沾地的飞过去。 但不是因为牡丹的玩笑话,而是这样的东西,有毫厘的破坏,那都是天大的罪过,可花府却把它当作渡水的桥,任人踩踏,承受风吹日晒。 宫阙想起牡丹说过的老物件,如果这座桥他们都能如此随意的对待,那牡丹说的老物件,该有多么的价值连城?蜉蝣轩能拿出什么东西与之交换啊? 宫阙脑海里思索着,下桥的时候微微失神,竟然滑了一跤,好在他反应快,抓住了栏杆这才没有摔倒。 “啊!”宫阙惊呼,耳中却又听得一声痛呼:“啊,好疼!” 声音似乎是从手下传来的,雕刻在木头上的牡丹花似乎微微缩了缩花瓣。 宫阙又是一惊,下意识的松开手,“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牡丹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宫老板你怎么摔倒了。”说着忙走过来将他扶起来:“快起来。” 宫阙站起身,顾不得揉摔痛的大腿,问牡丹:“牡丹小姐,你刚刚可听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发出声音了?” 牡丹疑惑:“没有啊?宫老板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产生幻听了?你不会中暑了吧?” 说着伸手摸了摸宫阙的脸颊:“不像是中暑了啊?” 宫阙摇摇头,闭上眼睛又睁开,伸手摸了摸栏杆,牡丹花依旧开得艳丽,没有瑟缩的花瓣,也没有声音,难道真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宫阙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可能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牡丹桥,真的产生幻觉了。” 牡丹捂着嘴笑:“我看宫老板你是看《聊斋》看多了,见到什么,都幻想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美艳女妖怪。” 宫阙越发的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出来发茬的头,微微扎手的感觉让他镇静下来:“让牡丹小姐见笑了。” “没事没事,那咱们走吧?” 牡丹摸了摸栏杆上的牡丹花,炽热的太阳照在怒放的牡丹上,那花瓣像是活过来一般,围着牡丹的手蹭来蹭去。 牡丹看了看栏杆,扶着腿痛的宫阙下了桥。 “宫老板,你先在这里歇会儿吧。”牡丹将宫阙带到了凉亭里,宫阙摆了摆手:“我不碍事的,咱们先去看东西吧。” 听到宫阙这样说,牡丹颇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宫老板,那东西被锁起来的,钥匙在我姐姐手上,她刚刚出门了,还要麻烦你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了。” “诶?出门了?那什么时候回来呢?”等等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只有他和牡丹在,虽说现在不讲究这些,但他还是怕牡丹会害怕。 有意识的坐的离牡丹远一些,宫阙笑道:“牡丹小姐可以先去忙其他的,我在这里看看风景。” 牡丹起身,宫阙松了口气,不想牡丹道:“宫老板喜欢吃茶吗?” “吃茶?”宫阙疑惑:“什么茶?”他哪里有钱买茶?都是白开水就解决了,当然,如果碎成沫的茉莉花茶算的话,那他也算是喝“茶”一族。 “不拘什么东西。”牡丹说了这么一句宫阙听不懂的话,起身往外走:“宫老板等我一会。” 宫阙不知她要干什么,又不好意思跟着去,过了几分钟,牡丹端了一个大托盘过来,宫阙赶紧上前接过,看着上面的东西,油盐酱醋茶叶桔皮花瓣,甚至还有炸泥鳅,摆的满满当当的,还有茶杯和小火炉。 “牡丹小姐这是做什么?”宫阙看着牡丹摆弄。 “反正咱们没事做,我请宫老板吃茶。”说着动手煮起来,又问宫阙:“不知宫老板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吃甜的还是咸的?要放桔皮吗?” 宫阙看着牡丹将佐料和桔皮一样一样的放到水里,不过片刻便有浓浓的香味传来。 牡丹倒了一杯给宫阙:“这是我最喜欢的牡丹花茶,宫老板尝尝。” 宫阙看着红褐色的茶汤,又想起刚刚牡丹放进去的东西,真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茶,药水恐怕都没这么杂。 但毕竟是牡丹的一片好意,宫阙接过,笑了笑,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牡丹刚想阻止,宫阙已经喝完了。 和想象中不同的是,这茶并不难吃,反而带着淡淡的牡丹花香,还有桔皮的青涩,倒像是特制的饮料。 宫阙放下茶杯,看到牡丹担忧的眼神:“怎么了?” “宫老板,你觉得还好吗?”牡丹问的小心。 “我吗?还......好啊......”宫阙话音未落,就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牡丹张口结舌:“这就......醉了?” 第四十二章:复醒复又醉 “醉了醉了。” “嘻嘻嘻,醉了。” 牡丹话音刚落,凉亭周围的牡丹花就扭动着粗壮的枝条围到了凉亭里,凑到宫阙脸上看个不停。 牡丹伸手拨开那些枝条:“别把他吵醒了,去弄碗糖水来。” “糖水糖水。” 牡丹花们又嬉闹着一起离开。 一杯茶下肚,宫阙只觉得头晕眼花,直犯恶心,身体难以支撑,趴在桌子上,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有谁在耳边说话。 是不是吓到牡丹小姐了?宫阙心里不安,但实在无力起身。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嘴里有甜甜的味道,宫阙本能的咽下,胃里的恶心渐渐被压下去,刚舒服的出了口气,一股困意袭上心头,宫阙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到近在咫尺的牡丹花正伸出清凉翠绿的叶子轻轻扫自己的鼻尖:“别闹。” 翻个身,又舒舒服服的睡去。 “啊,又睡了又睡了。” 牡丹花们交头接耳,凑到牡丹身前:“他又睡了。” “我看到了。”牡丹推开快要凑到自己脸上的牡丹花:“我出去一趟,你们看好他。” “看好他看好他。” 牡丹花们异口同声,牡丹刚刚离开,它们就围城一堵厚厚的花墙,将宫阙紧紧的包围起来。 宫阙睡着,却睡得及其的不安稳,似乎总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一般,是谁在说话? “谁?”宫阙揉揉有些痛的头,睁开眼睛。 “他醒了他醒了。” 耳边是细碎又有些紧张的声音。 “谁在说话?”宫阙坐起来,揉着额角往外看。 “嘘!别说话,别被他听到了。” 牡丹花们异口同声道:“不说话不说话。” 宫阙看着簌簌颤动的牡丹花,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哆嗦着手,指着牡丹花:“牡丹......牡丹开口说话了?” 牡丹花们立刻停止私语,一本正经的一动不动。 宫阙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在做梦。 伸手推了推身边密不透风的牡丹墙,宫阙抱紧了身上的毛毯:“你们不用再隐藏了,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牡丹花们左右看了看,忽然全部撤去,一边尖叫着:“啊啊啊,他听到了他听到了。”一边紧紧闭上花瓣,缩成花苞。 “原来牡丹小姐竟然是牡丹花精吗?” 宫阙起身:“不知她要找我坐什么?” 小桌上的火炉还没有熄灭,宫阙走到一朵牡丹花前面:“牡丹小姐去哪里了?” 本来半开着偷看宫阙的牡丹花,瞬间闭合。 宫阙无奈:“你们不说我可就走了?” 宫阙作势要回去,哪料想湖上的桥瞬间缩到另一头,牡丹花们一言不发,紧紧缠住宫阙,将他抬回凉亭之中。 眼看走不成,宫阙倒是不急,慢悠悠掏出手机,刚想给莲先生打电话,手机就被牡丹花们抢走,扔到了湖里...... “喂!我的手机!”宫阙欲哭无泪:“你们不说牡丹小姐去哪里了,也不让我走,你们到底想干嘛?” 半晌无人回答。 宫阙眼珠转了转,忽然拿过仍有火苗的小火炉:“你们再不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要将小火炉扔到牡丹花们的身上。 牡丹花们尖叫着四处躲避:“啊,坏蛋坏蛋。” “说不说?”宫阙威胁道。 牡丹花中胆子比较大的一朵,慢慢靠近宫阙一点,道:“主人她出门了,她让我们看着...不不不,她让我们陪着宫老板,等主人回来。” “牡丹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众牡丹齐齐摇头:“我们不知道。” 宫阙坐下,将小火炉放下,牡丹花们这才敢慢慢靠近,并且趁宫阙不注意,一下把小火炉扫到湖中。 “喂,那可是......”算了,反正是他们自己家的东西。 宫阙手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它们的东西,牡丹花们又张狂起来,缠上宫阙的身体,花瓣蹭在宫阙脸上,宫阙挣扎不开,被牡丹花们折腾得,简直生不如死。 直到月上柳梢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牡丹花们嚣张的枝条、花瓣僵硬了一下,忽然迅速退去,不过瞬息功夫,就缩成了一小片牡丹花圃。 宫阙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用力擦掉自己脸上残留的牡丹花粉,端起桌子上放的清水,大口灌了两口。 刚放下,就见到有人从凉亭外面走进来。 宫阙抬头一看,正是牡丹小姐。 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拉住了牡丹小姐细嫩的双手:“娘子,辛苦你了。” 牡丹嫣然一笑:“相公说的哪里的话?” 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宫阙已经自觉地拿起筷子。 二人有说有笑,但宫阙心里知道这不正常,自己什么时候和牡丹小姐成亲了? 虽然食不言,但是丝毫不影响“宫阙”和牡丹眉目传情,宫阙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是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和牡丹,你侬我侬。 停下!这不对! 宫阙很想大声的喊出来,但是他的声音却没有人能听到。 回头去看那些牡丹花,被牡丹小姐看到了,便笑着对宫阙道:“这批牡丹的长相甚好,相公不必担心,你这次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 “宫阙”放下碗筷,深情款款的拉起牡丹的手:“辛苦娘子了。” “放下放下!”宫阙大喊:“不要用我的身体做这么奇怪的事情啊喂!” 牡丹笑着偎进“宫阙”怀里,宫阙捂上眼睛:“我的清白啊!” 空中明月皎皎,地上宫阙蔫蔫。 “宫阙”好像是要进京赶考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背上行囊和牡丹小姐告别,宫阙看着眼中泪光盈盈的牡丹小姐,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涩,但礼教森严,容不得他们白日亲近,便只将一腔深情化作无言的凝视。 “相公此去,一路平安。” “娘子照顾好自己,待为夫金榜题名时,定八抬大轿迎娘子去做官夫人。” 牡丹笑着点头,无限羞涩。 走得远了,宫阙回头看去,牡丹依旧站在门口,见到他回头,扬起手道别。 前去京城这一路,虽都是管道,但路途遥远,又有些管道地处偏僻,官员们便偷工减科,年深日久的,便越发的不好走起来。 “宫阙”心中暗暗发誓,等有一日他花不凡入朝为官,一定做一个清廉正直,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又将这一心愿记在册子上。 宫阙点头“倒是个好官的料子”,也是此时才知他的名字,原来竟是花家先祖吗? 看花家日后的样子,应当是金榜题名了,宫阙心中暗暗高兴起来,连不得自由的抑郁,都消散不少。 磨破了两双鞋,花不凡终于到达京城,风尘仆仆的书生,一看便知是来考试的。 虽说穿的寒酸,但保不齐是个人才,万一金榜题名,再被恩师器重,那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所以即便花不凡穷困,但却并未被任何人为难,宫阙感叹,古时经商者眼光毒辣又处世圆滑,是他该好好学习的对象。 到了放榜的日子,果然如宫阙所想,花不凡高中,虽排名并不靠前,但已然可以入朝为官,参加宴会的时候穿着通事舍人的官服,左右逢源,春风得意。 因为为人正直,但处事却自有方法,所以很得上司和同事的喜欢,花不凡渐渐在朝中越发的得脸。 第四十二章:人面灯(一) 可宫阙总觉奇怪,觉得花不凡似乎忘了什么,想要提醒他,可是花不凡并不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宫阙急得团团转。 这日花不凡刚刚到家,就接到门房上送来的请柬,原来是武承嗣武大人要在家中设宴,请花不凡前去。 宫阙坐看花不凡皱紧了眉头,他一向是李氏的忠实拥护者,与武承嗣他们向来是相看两相厌的,此次宴会武承嗣邀请他,不知是安的什么心?或者是为了拉拢他? 花不凡手指敲在桌子上,想了想,将请柬付之一炬,转头处理公文,看书睡觉。 宫阙惊呆,花不凡不过区区从六品下的通事舍人,如何敢这样对待武承嗣的宴请?就不怕武承嗣丢了脸面,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花不凡却安稳的很,丝毫没有宫阙那般的担忧。 直到几日后见到花不凡与上官婉儿见面,宫阙才知花不凡的底气从何而来。 武承嗣纵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动上官婉儿的人。 虽然不知道花不凡如何与上官婉儿相识,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可就在宫阙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武承嗣的人却已经暗中准备。 这日花不凡与同僚吃了酒,吃的微熏,想醒醒酒,便没有坐轿,而是自己慢悠悠的走着。 刚拐到人少的小巷子里,就见到墙头上跳下来几个蒙面黑衣人,明亮月光下,刀光带着寒意向花不凡砍下来,宫阙吓得尖叫,花不凡像是傻了,站在原地,等到刀刃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才知道躲,刀刃堪堪擦过花不凡的衣袖,削下一片衣料来,在手背上留下长长的刀口。 宫阙疼的下意识一收手。 “当——” 茶杯被宫阙碰倒,发出闷响,咕噜噜滚了两圈,才在桌子边缘停下。 “啊——”宫阙惊醒,从桌子上起来,下意识的伸手看自己的手背,看到光洁的手背,没有刀口,也没有鲜血,这才松了口气。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毛毯落在地上,宫阙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小巷子,这分明还是在花府里面。 “怎么回事儿?”宫阙喃喃,四处看了看,看到凉亭四周的牡丹花娇艳欲滴,起身走到牡丹花前面:“刚刚我不是进京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牡丹花们一言不发,回答他的只有夜风吹动滑花瓣的簌簌声和夜虫的鸣叫。 “喂,你们倒是说话啊。” 宫阙戳了戳面前的那朵牡丹花。 “宫老板?”声音却从宫阙身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宫阙转过头去,发现牡丹小姐就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 “牡丹小姐?”宫阙匆匆走过去“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牡丹疑惑:“还没醒吗?” 伸手将托盘上的粥递给宫阙:“都是我不好,不知道宫老板你没有吃饭,就给你喝浓茶,害得你醉倒,一觉睡到现在。” “醉倒?”宫阙看了看刚被牡丹扶起来的茶杯,恍惚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来。 好像是,之前遇到牡丹,要来她家看什么东西,但是自己喝下一杯茶后就觉得晕乎乎的,原来竟然是醉茶了吗? 赶紧伸手摸摸自己的口袋,手机还在,宫阙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换新的了,又省下一笔开销。 那之前自己见到的,竟然都是一场梦吗? “宫老板睡了一下午,先吃点东西吧。”牡丹将勺子递给宫阙。 宫阙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么丢人的醉茶了不说,还在人家家里睡了一下午,如今又要在人家家里蹭饭。 不过宫阙真是饿了,牡丹做的粥又实在是香,宫阙道谢,,端起碗,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 喝完仍觉得饿,正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开口,牡丹已经体贴的将宫阙的碗接了过去,又盛了一碗。 宫阙笑着:“牡丹小姐做饭实在是太香了。” 牡丹一手端着碗,对宫阙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宫阙被牡丹的直爽和俏皮感染,不再那么拘束:“不知令姐回来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东西?” 实在是天色已晚,宫阙还急着回蜉蝣轩。 牡丹面有难色。 “怎么了?是姐姐还没有回来吗?” “不是不是。”牡丹摇头:“我姐姐下午回来过一次,只是她比较忙,所以将钥匙交给我之后就又走了。” “有钥匙就好。”宫阙放心下来。 “可是今天怕是看不成了。” “为什么?不是有钥匙吗?”宫阙不解,既然有钥匙为什么会看不成。 “是这样的。”牡丹解释道:“之前那间房间的灯坏了,一直没有来得及修,所以到了晚上,就看不成了。” “我当时什么大事儿呢。”宫阙笑到:“不就是灯坏了吗,哪间房子,我去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牡丹忙摆手:“我怎么能让宫老板帮忙,您可是贵客啊。” “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宫阙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蜉蝣轩的什么东西坏了,都是我自己动手修好的,所以牡丹小姐您尽管放心。” “宫老板误会了。”牡丹道:“只是那灯是定制的,一般人不太能摸清门道,所以坏了就只能找制灯的师父来修,不过,如果宫老板能修好的话,那可就是帮了我大忙了。”牡丹起身带路。 宫阙咋舌,要不要这个样子啊?一盏灯而已,都要特制?坏了还要找特灯的人?果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万一自己弄坏了怎么办? 宫阙微微有些紧张,本来想说要不不修了吧。 可是两人已经到了房门前,又是当着这样一个女孩子的面,宫阙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上。 牡丹在下面扶着梯子,宫阙手里拿着电笔,嘴里咬着手电筒,左试右试也没发现哪里有毛病。 主要是这么精致的牡丹灯,宫阙连个缝都看不到,就好像这盏灯真的是一朵牡丹花一样,让他无从下手。 牡丹好像看出宫阙的为难,在下面说:“如果修不好就算了,反正师傅过几天就来了。” 宫阙嘿嘿笑两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牡丹灯,就连花蕊都逼真的好像能掉下花粉来一样,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宫阙一面说一面收了电笔,刚要下去,忽见牡丹花蕊里闪过什么东西。 宫阙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刚睁开,忽然看到电灯灯光照到的地方,出现了一张人脸,那张脸见到宫阙看过来,慢慢的笑起来。 “妈呀——”宫阙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脚下一滑,就从梯子上掉了下来,跟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牡丹被他吓到,赶紧蹲下问他怎么样。 宫阙被摔得七荤八素,指着上面的牡丹花灯,语无伦次:“脸,脸,灯里面,有一张人脸。” 第四十四章:人面灯(二) “人脸?”牡丹将手机翻过来,灯光立刻将头顶的牡丹花灯的轮廓照出来。 牡丹忽然笑起来:“是我没有说清楚,吓到宫老板了。” “什么意思?”宫阙不明白,难道牡丹知道那上面有一张人脸? 牡丹将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捡起来,扶着宫阙起身,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他们头顶的牡丹灯道:“这牡丹花灯又叫人面灯,因为上面有七十二张美人面和三十六张恶鬼面,共一百零八张人脸组成而得名,不知道宫老板刚刚看到的是美人面还是恶鬼面?” “还有这样的灯?”宫阙诧异,想起刚刚自己匆匆一瞥,灯上的人脸眉眼弯弯的样子:“应该是美人面吧?可是一盏灯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张人脸呢?” “这是我家老祖特意请制灯师傅特制的。”牡丹将灯绕着牡丹花灯转了一圈:“宫老板请看,这灯光从不同的角度照过去,就能看到不同的人脸。” 宫阙跟着牡丹转动的角度看,果然,光影稍有变化,灯上的人脸立刻就会发生变化。 这些脸,有的看起来娴静文雅,含羞带怯,有的看起来大胆泼辣,目光炯炯,有的看起来面目和蔼,平易近人,也有的双目低垂,似有泪珠盈睫,看上去无限凄怨,有的怒目而视,似有道不尽的愤怒不满,有的长得眉清目秀,有的艳丽逼人,有的则清纯可爱,还有的青面獠牙,或者是牛头马面的模样,美丽可爱或者惊悚骇人,尽在这一盏小小的牡丹花灯上。 宫阙惊叹不已:“好神奇的灯啊!” “这算什么?”牡丹笑道::“等到制灯师傅将这花灯修好了,到时候亮起来,这些人脸就会全部映在这间房间的墙壁上,宫老板你到那时候再来看,才是真正的漂亮呢。” 宫阙无法想象房间的墙壁上映满人脸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这盏牡丹花灯,真是我生平所见最精致的一件灯器了,绝对没有之一。” 牡丹笑的温婉:“但是这盏灯背后的故事却一点儿也不精致。” 牡丹叹了口气:“宫老板可想听听?” 宫阙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虽说不算太晚,可是从莲先生他们来了之后,宫阙就再没有一个人这么晚回去过,而且现在牡丹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宫阙犹豫了一下:“那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牡丹点点头:“我去外面凉亭里等您。” 宫阙将情况跟莲先生说明,莲先生倒是答应的很爽利:“后门给你留着,回来的时候如果我们都睡了,你就轻点,不许吵到我睡觉,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宫阙沉默了一下:“莲先生,那里是我家,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今天做成了一单大生意,让你吃上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所以,现在,我的话就是蜉蝣轩的道理。” “你又卖东西了?”宫阙一听,不自觉的提高音量:“你又忽悠谁了?” “什么叫忽悠?” 很显然,莲先生对于这个说法很不满意:“做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又没逼他,再说了,咱们蜉蝣轩童叟无欺的好不好?” 面对莲先生这样的老板,宫阙真觉得自己不够格。 “算了算了,反正卖都卖了,只是,你这一次不会又是要的不能花的东西吧?” “怎么会?你没收到短信吗?” “什么短信?”宫阙赶紧看,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 “这么多钱?”宫阙看着手机里的那一串零,十分怀疑自己看错了,数了一遍又一遍。 莲先生在那边听得直笑:“好了,别数了,你刚刚说什么?要听故事?手机别挂,我也要听。”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莲先生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宫阙忙点头:“好好好,让你听让你听。” 宫阙将手机反着放在桌子上:“让牡丹小姐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牡丹摇头,随着牡丹花茶的香味在夜间的牡丹花圃里慢慢飘散开,一段夹杂着隐隐的桃花味的故事,慢慢在宫阙眼前铺展开来—— “桃娘,我走了,你在家里好好的照顾自己。” “相公,你此去经商,路途艰难,实在不行就及早返家,桃娘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咱们夫妻二人相伴白首。” 荆衩布裙也依旧掩不住俏丽的女子,对清俊的男子担忧道。 男子紧紧握着桃娘的手:“桃娘你放心,我这次一定成功,让你过上好日子。” 桃娘点点头,有些不舍的看着男子远去。 男子这一走,就没了音讯,后来有同村的人说,男子在经商的时候碰到了土匪,为了保护货物,被土匪杀死了。 人人都在感叹男子要钱不要命,唯独桃娘不信,她收拾了行囊,不顾劝阻,毅然踏上了漫漫寻夫路。 桃娘这一找,就找了整整十年,十年时间,她从风华正茂,到面目沧桑,才三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 就在桃娘都快要相信那个说法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离家十三载的丈夫。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对桃娘说“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人了,这个人身穿锦衣华服,手挽如花美眷,玉盘珍馐随手弃,金银珠宝不稀罕。 桃娘以为自己看错了,路人却说:“你竟连桃一富桃天大善人都不知道?可见真是外乡来的没见识的破落户。” “是啊,破落户。”桃娘笑着,一路找到富贵大气的桃府,看门的家丁以为她是要饭的,扔给她一个馒头,便不耐烦的想关门,桃娘拦着他,笑道:“我不是来要饭的,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来我们桃府找什么人?” “我找你家老爷。” “去去去,你以为我家老爷是谁?岂是你一个臭要饭的说见就见的?快走快走,不然我打你啊!” 桃娘实在推搡不过他,但也不肯就此放弃,就蜷缩在桃府的墙根下,等着桃天回来。 刚刚入春,夜间寒凉,桃娘在墙根下冻得瑟瑟发抖,半夜听到热闹的车马声和人声,正是桃天宴饮回来了。 桃娘哆嗦着身子走过去,却被家丁嫌弃的推开:“哪里来的疯婆子,去去去,一边去。” 桃天却喝止了他:“慢着,不要伤到她,给她些银钱让她走便是了。” 这时,偎在桃天怀里的美、娇、娘便嘻笑道:“老爷真是心善。” “相公,我是桃娘啊?”桃娘没有接家丁递过来的那锭银子,那是桃娘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足足十两大的银子。 桃娘对桃天道:“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相公,桃娘终于找到你了。” 桃娘呜呜哭起来,这么多年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有所松懈,桃娘哭成了一个泪人。 四周的人嘀嘀咕咕的笑起来, 桃天面色微变,偎在他怀里的美、娇、娘嫌弃的皱皱鼻子:“哪里来的疯婆子?怎么到处攀亲戚?”一面说一面又指挥着家丁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叉走!” “不要伤了他。”桃天并没有阻止家丁们,只是嘱咐了一句之后就和美、娇、娘一起进了大门。 同回来的友人听了,不停赞叹桃老爷真是个大善人,遇到这样的疯婆子都不生气。 桃娘浑身是伤的躺在一堆垃圾里面,桃天捂着鼻子站的远远的,桃娘就安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桃天最终叹了口气,走到桃娘身边,将她从垃圾堆中拉出来,又用手帕擦了擦手:“你在桃家坳好好的待着不好吗?出来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人不鬼的,你自己都没有自知之明吗?” 桃娘轻轻笑起来,牵动断掉的肋骨,桃娘断断续续道:“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 即便已经这个样子,桃娘看桃天的眼神,依旧充满了爱意,桃天不忍心看,扭过脸去:“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回去了。” 桃娘不说话,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骨头刚刚扎进了肺里,一张口就是满口的鲜血,桃天闭了闭眼睛:“给她个痛快。” 桃天让人把桃娘埋在了一株桃树下,家丁退开,桃天蹲在小小的坟头前:“桃娘,你最喜欢桃花了,如今我将你埋在这桃花树下,想必你一定很开心吧。” 泪水落在新鲜的土壤上,春雨落下来,桃树发出新芽,长出满树粉色的花瓣,每一瓣上,都是桃娘的脸。 人说桃大善人做了太多好事儿,竟然连只见过一面的疯婆子的尸体都不忍心不管,亲自将她埋葬。 桃大善人的善举感动了上苍,上苍降下天梯,将桃大善人接上了天庭,做了神仙。 这白日飞升的事情,被桃府的家丁说的有声有色的,那株桃树就成了神树,被人围起来,建了寺庙,日日接受人间香火。 俏丽的女子就偎在清俊的男子身上,伸手接了一朵花瓣在手心:“相公,和你在一起,最开心了。” 桃花花瓣洒落下来,袅袅的青烟中,花瓣似乎停顿了一下,又缓慢的飘下,大雄宝殿中正在诵经的大和尚,目光不经意的撇过,轻轻念了句:“唵嘛呢叭咪吽。” 第四十五章:黑猫 宫阙久久回不过神,杯中的茶已经凉透,都没有察觉。 牡丹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宫老板?” “嗯?”宫阙接过新倒的花茶:“谢谢。” “所以,那盏牡丹花灯上的每一张脸,都有一个故事吗?” 宫阙实在是好奇,本来不过一个寻常的小故事,可是想起那盏牡丹花灯上,一百零八张不同的人脸,便觉胆寒。 “怎会?”牡丹忍俊不禁:“宫老板的想象力真是丰富,那盏花灯不过是我家老祖知道这个故事后,有感而发,仿着那株长满桃娘面容的桃树,自己画的一百零八张脸罢了,若是一张脸一个故事,那都能写本聊斋了。” 宫阙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这和您要让我看的东西有关系吗?” 宫阙想起自己在那件屋子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一人高的柜子,当时光线太暗,他没有看清楚,但是他能肯定的是,那件房间里面除了头顶的那盏灯,就只有那一个柜子了。 牡丹想了想:“嗯......可以这么说吧,这个故事便是记录在那个柜子上的。” “记载在那个柜子上?”宫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柜子,故事记录在竹简书帛,甚至人体衣服上,他都不觉得奇怪,可是谁会没事在柜子上记载故事? 柜子本就是日常用品,刻满了字好不好看先不说,单是打理,就十分费工夫。 “对,那个柜子本是我家老祖无意中的得到,很是喜欢,只是不知为何,自从买回这个柜子后,我家老祖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遍了,最后在一个名叫‘桃花庵’的地方遇到一个师太,是她说,或许夏城蜉蝣轩店主有办法,我和姐姐这就来了。” “您是说桃花庵?”宫阙失笑:“您说的是无尘师太吧?” “宫老板果然认识。”牡丹放下心来:“看来无尘师太没有骗我们。” “无尘师太确实没有骗你们,只是她说的是我爷爷,不是我。” “可是您不是蜉蝣轩店主吗?” “我是店主不假,但是我和无尘师太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那时候店主还是我爷爷。” 牡丹皱眉:“那您爷爷还在店里吗?” “他老人家两年前把店交给我之后,就满世界的跑着玩了,而且我们从来都是单线联系,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宫阙叹了口气,他有时候是真羡慕他爷爷,他也好想有个孙子,赶紧撒手不管啊! 算了,穷兮兮的单身狗,是没有权利说这话的。 “那该怎么办。”牡丹担忧起来,随即宽慰自己和宫阙道:“不论如何,您先看看吧。” 现在也只能如此。 宫阙起身:“即然这样,那我明天再来吧。” “可是天色这么晚了,这里又这么偏僻,宫老板您不如今天就住下吧,这样也省得您来回跑了,反正我家客房也多,您先凑合一晚上,如何?” 牡丹试探性的问,宫阙还在犹豫,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随即传来“咔嚓”一声,一个炸雷在两人耳边响起,紧跟着就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带着凉意落下来,将夏季的闷热,冲刷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带了一丝凉意。 宫阙打了个哆嗦。 牡丹笑道:“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想让宫老板走啊。” 宫阙无奈:“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牡丹起身将凉亭边挂着的雨伞拿来:“下雨了夜里难免寒凉,我带宫老板去客房休息吧。” “那就叨扰了。”白天只是遮遮太阳倒还好,如今大雨毫不留情的落下来,一把遮阳伞,就显得不够看了,宫阙还要照顾着牡丹是个女生,所以走到房檐下的时候,宫阙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牡丹捂着嘴偷笑,找了两件衣服来给宫阙:“宫老板您的衣服湿了,这是我给我男朋友买的,你们两个身材差不多,您就先凑合一下,您放心,这是新的,还没穿过呢。” 宫阙赶紧道谢,洗漱好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忘在凉亭里了,心里“咯噔”一下,打开房门,发现之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竟然已经放晴了,甚至还有月光从云层间漏下来。 宫阙想起老话说“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这下他算是认识到了,虽然现在是四月底,但是老天爷想变脸了,管你几月份呢。 宫阙拿了手机就想回房间,却听到一旁的花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宫阙扭头看去,没看到什么,还以为是风吹的,刚想走,那花丛又是一阵晃动。 宫阙吓得一个哆嗦,想起下午做的梦来,莫非那不是梦,牡丹花真的成精了? “谁?”宫阙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谁在哪里?” 宫阙戴上耳机,想跟电话那头的莲先生说一下,也好壮壮胆,但是低头一看,却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 宫阙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面对着那片乱动的花丛,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后退,生怕那里突然跳出来什么东西。 刚刚还不觉得多远的路,此时走来却觉得格外的漫长,宫阙觉得自己都退了好久了,回头看房间还在远处。 宫阙哆嗦着手想要拨打蜉蝣轩的座机,却发现手机竟然没信号了。 那片花丛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似乎还有呜呜咽咽的呼噜声传来,宫阙吓得腿都快软了,可是还是没有靠近房间一点点。 宫阙当然发现这不正常,干脆不往房间走了。 既然那东西想让自己看,自己就去看看,左右他们也不能怎样自己。 宫阙照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花丛那边走,手里拽紧了爷爷送给他的护身符,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出来!我不怕你,不出来一会被我逮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牡丹在房间里听到声音,打开房门,看到宫阙拿着灯,猫着腰往花丛里走,也拿了手电筒过来:“宫老板怎么了?您是有什么东西掉在那里了吗?” “牡丹小姐您别过来......” “喵——” “啊——” 宫阙刚想出声提醒牡丹,忽然从花丛里钻出一只大黑猫来,它似乎被宫阙吓到了,嘴里叼着的大老鼠掉在地上,一跃而起跳到宫阙身上,狠狠的挠了宫阙一爪子。 宫阙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冲着牡丹冲了过去,宫阙正想提醒牡丹注意,那只黑猫却自己停了下来,对着牡丹“呼噜噜”的摆出攻击的姿势。 宫阙快速的跑到凉亭里,拿起板凳挡在牡丹面前:“牡丹小姐你先进去。” “宫老板你小心啊。” “没事,你先进去,我来对付它。” 牡丹退回房间里,黑猫也慢慢的往后退,身上炸起的毛也慢慢顺下去。 退到刚刚的花丛边,对着宫阙“喵呜喵呜”叫了两声,叼起地上还在挣扎的老鼠,转身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第四十六章:上火 宫阙放松下来,觉得被黑猫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才发现鲜血染红了半个胳膊。 “嘶——这到底是猫还是老虎啊?”宫阙现在连碰都不敢碰。 牡丹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宫阙半条血淋淋的胳膊,吓得后退一步:“怎么......怎么这么严重?” 宫阙苦笑:“那只猫估计是被吓到了,牡丹小姐,看来我是需要去趟医院了。” “好好。”牡丹连连点头:“您等一下,我帮您拿件衣服。” 牡丹后退两步,回房间拿了衣服盖在宫阙胳膊上,苍白的有些吓人的脸色,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吓到牡丹小姐了吧?”宫阙自嘲:“那只猫可能是属老虎的,爪子这么锋利。” 牡丹强笑道:“不是,只是我有些晕血,所以...” 宫阙理解的点点头,两人一路出了花府的大门,本以为这里偏僻,要走着去医院了,没想到刚出门就碰到一辆出租车,司机本来要下班了,看到宫阙的胳膊,立刻招呼两人:“上车。” 不知是因为地方偏僻,还是因为刚刚下过雨,路上行人很少,司机师傅一路风驰电掣,快得宫阙总以为超速了,看时速表才发现,明明才四十多,怎么感觉像是上了高速一般。 打了针,宫阙觉得有些晕晕的,牡丹拍了拍宫阙的脸,将宫阙交给出租车司机:“回去。” 司机将宫阙放在后座上:“会不会太冒险了?他们已经派出人来了,您现在再回去,万一他们再来,您还要照顾宫老板,会有危险的,不如您就跟属下回去吧。”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那这么多废话?” 牡丹不耐烦道:“不许多嘴多舌,不然回去,掐了你的花药。” 司机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撇了撇嘴:“仗势欺人。” 刚刚闭上眼睛休息的牡丹,立刻睁开眼睛看着他。 司机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开着车。 “停车,不然我现在就掐了你的花药。” 莲先生的声音传进车里,司机打了个哆嗦,看向牡丹,牡丹点头,出租车刚停下,莲先生就将宫阙带出了车。 “莲先生。”牡丹追下车来。 莲先生并未停下。 “莲先生,您真的不打算帮我吗?” “笑话,金时空领主还需要别人帮忙?”莲先生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牡丹苦笑:“我知道莲先生还在生我的气,但我已真心知错,这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土时空,当真是无计可施啊。” 莲先生冷哼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去招惹黑灵他们的理由吗?” “莲先生我知错了,你就看在金时空那么多无辜生灵的份儿上,帮帮我行不行?”牡丹缓缓跪下:“这一千年,实在是太漫长了。” 莲先生终究是不忍心:“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不忍心那些无辜的人受罪,你也不用跪着了,这事儿还是要靠小圆满,但是他这个样子,要等他好了才行。” 牡丹千恩万谢:“只要莲先生肯帮忙,让我等多久都行。” 司机扶牡丹起来:“领主。” 牡丹眼睛里泪光闪闪:“一千年了,我终于又能见到她了……” 莲先生扶着宫阙回到蜉蝣轩,看着宫阙被抓得惨不忍睹的胳膊,小卯气不打一处来:“那只死猫,竟然敢抓伤那个小光头,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莲先生你不要拉我,我一定要去给小光头报仇,莲先生,你不要拉我。” “小卯,你在干嘛?”宫阙睁开眼睛就看到一脸愤懑的小卯拉着他的床沿,自言自语。 莲先生则一脸嫌弃的看着。 “你要去给我报仇?报什么仇?” 宫阙从床上坐起来,莲先生走过来,摸了摸宫阙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宫阙摇头,叹气:“你怎么又穿上这身衣服了?” 海绵宝宝的大白牙晃得宫阙头疼:“你不会又穿着这身衣服出门了吧?” “时间紧急,没来得及换,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会注意嘛。” 莲先生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宫阙颇为无奈:“你现在好歹是个女孩子,虽说以前做男生习惯了,但是你做男生的时候,也没有天天穿着睡衣乱跑啊,所以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宫阙说的苦口婆心,莲先生一脸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小卯,你不是要去找那只黑猫报仇吗?走,我和你一起去。” “好!”一听莲先生要去,小卯立刻来了精神,麻溜的跑去开门。 “等等,你们去干嘛?”宫阙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打架斗殴你们不怕进去喝茶吗?到时候我可不去接你们啊。” “有赵幺在,用不着你。”莲先生一句话怼得宫阙没辙。 干脆从床上跑下来:“两位祖宗诶,你们能不能消停点儿。” 宫阙把莲先生拉回他的房间:“打架这种事情,是女孩子该做的吗?也不看看几点了,给我回房间乖乖的睡觉。” 然后又回身拉着小卯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你也给我好好睡觉,不然明天的炸泥鳅,没了!” 小卯一听到宫阙拿炸泥鳅威胁他,脾气就要上来,但是他忍了又忍,等宫阙关了门,他悄悄凑到墙边,对另一边的莲先生小声道:“先生,你说这样有用吗?” “大概吧。”莲先生躺在床上:“出出火,总是有点用处的。” “但愿吧。”小卯也躺倒床上:“哼,等他好了再找他算账,敢拿小泥鳅威胁我?不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就真以为小爷我怕了他了。”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当第二天宫阙顶着满嘴的溃疡,和嘴边的大包,还有用卫生纸堵住的鼻子出来的时候,莲先生和小卯还是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 宫阙现在嗓子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肚子去厕所,蹲了半天,毒气都没放出来一点。 最后还是哭丧着脸,捂着肚子坐到院子里,张嘴没声的问:“莲先生,我上火了,你有什么好办法没?” 莲先生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计可施。 小光头傲娇的一撇头:“让你拿炸泥鳅威胁我,哼!” 宫阙实在是没精力和他斗嘴,他现在是嘴也疼,眼也疼,肚子也疼,耳朵也疼,反正哪哪都不舒服:“莲先生,我不会要得狂犬病了吧?” 说实在话,宫阙心里是真的有点害怕。 莲先生一边跟着电脑里的人咿咿呀呀的学习唱曲儿,一边摆了摆手。 最后喝了口茶道:“就是普通的上火,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我现在浑身不舒服,我想上厕所。”宫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打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的清露还有没有,能不能给我喝点?” 莲先生看的眉头一跳,拿眼睛剜了宫阙一眼:“没有。” 宫阙可怜兮兮的看着莲先生,莲先生干脆不看他,闭着眼跟着杜丽娘的声音打节拍。 宫阙叹气,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晚上,就上火上的那么厉害了,明明昨天打针的时候还好好的。 打针?对了,宫阙赶紧问:“是牡丹小姐把我送回来的吗?” 小卯眼珠转了转:“不然呢?回来的时候你还拉着人家牡丹小姐的手不放,非要拉着人家谈什么心,把人家吓得呀。” “小卯你别乱说,我是被猫挠了,又不是喝醉了,再说了,我就算真喝醉了,也不会这样好不好?” “你不信?不信你问莲先生。” 看小卯信誓旦旦的样子,宫阙真有些犹豫了,对于昨天晚上打完针后的事情,他是真记不清了,难道自己醉针?真的拉着牡丹小姐的手,不让人家走?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但是莲先生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你昨天帮牡丹看了什么?” 宫阙摇头。 “什么也没看?”莲先生皱眉。 “看了一盏牡丹花灯。”宫阙想起来,赶紧打了一行字给莲先生看。 莲先生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了:“可是有一百零八张人脸的那张?” 宫阙不知道莲先生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点头。 “难怪了。”莲先生又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鬼面灯都拿出来了,看来这次,牡丹是真的下了血本了,怪不得连黑灵都心动了。” 小卯凑到莲先生身边:“先生,我们要不要先动手?” 莲先生摇头:“不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什么事儿?”宫阙好奇,也凑过去。 莲先生和小卯却只是对他温柔一笑,笑的宫阙心里直发毛。 “没事儿,你看你都上火了,我去给你泡壶菊花茶。” 小卯从没有这么主动勤快过,宫阙心里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四十七章:无辜的靶子 宫阙本来还在想着牡丹家的那个柜子他还没看,下午牡丹就打来了电话,只是宫阙嗓子上火,说不出话来,莲先生接了电话,语气冷淡的像是牡丹小姐欠了他八百万似得。 宫阙在旁边急得直挠头,莲先生看都不看他,等牡丹小姐话刚说完,他就立刻挂了电话。 “牡丹小姐怎么说?”宫阙刷刷在纸上写下一行话。 “让你好好休息,她过两天再来看你。” “那柜子呢?”宫阙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个,据说比牡丹花灯还要值钱的柜子。 “等你好了再去看,急什么?”莲先生打了个哈欠,起身进了店里。 宫阙无奈,只能一壶接一壶的喝茶,希望自己的火气能快点消下去。 “喵~” 墙头上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宫阙下意识的抬头,之所以一眼便认出那是昨天晚上挠他的黑猫,是因为他那堪比刀子的爪子。 宫阙赶紧起身,拿起身边的扫把:“我去,这是觉得昨天晚上挠得不尽兴,今天要来第二茬?” 黑猫却不屑的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雄浑低沉的声音传来:“告诉那朵臭莲花和那只死公鸡,主人和牡丹的事情,他们最好不要插手,不然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他们的下场!记住......” “嗖——”得一声,只见一根大红的鸡毛飞了出去,扎到黑猫的爪子上,那只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扑通”一声掉在了墙外。 宫阙回头:“小卯?” 小卯不屑的拍拍手:“竟然敢到爷的地盘上撒野,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是你家黑灵大人,也从来不敢这样对莲先生说话。” 鸡毛从墙头外面飞进来,黑猫愤怒的声音传来:“死公鸡你给我等着,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以后就不吃老鼠了!” 小卯一听来了劲儿,扑棱着翅膀飞到墙头上:“一言为定,说话要是不算数,就让你掉光全身的猫。” 黑猫气的直瞪眼,最后一转身,高傲的走了。 宫阙咳嗽了一声,嗓子嘶哑的像是拿块破砂布来回摩擦似得:“黑灵是不是迷惑夏衍的那个人,那只黑猫什么意思,我现在什么样子?你说,我上火是不是另有原因?”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小卯优哉游哉的坐下吃着炸泥鳅:“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没有抵抗住诱惑,成了黑灵他们泄愤的靶子。” “这么说,我上火真是另有原因了?” “黑猫是火时空的灵宠,天生带着火气,挠你一下,你就是上火,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莲先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宫阙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听过人体自燃吗?”莲先生给自己倒了杯茶:“虽然不太一样,但也差不太多,严重了,你就会自己燃烧起来,就跟人体自燃差不多。” 宫阙打了个哆嗦:“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需要下这么重的手吗?” 莲先生没有说话,小卯咔嚓咔嚓的吃着炸泥鳅:“还能有什么啊,不就是有眼无珠的养了一个白眼狼吗。” “小卯。”莲先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怎么说话呢。” “先生您还护着她,我说她白眼狼有错吗?” ......莲先生无奈,宫阙憋笑。 小卯愤愤不平的咬着自己嘴里的炸泥鳅,哼!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宫阙好奇:“原来莲先生也有看走眼,教育失败的时候啊,可是这和牡丹小姐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觉得,黑猫昨天好像是冲着牡丹小姐家去的?我就是个倒霉鬼啊。” “算你机灵。”莲先生道:“其实真正养了白眼狼的是牡丹。” “牡丹?”宫阙不解:“牡丹小姐和莲先生一样,本体都是花吗?” “嗯。”莲先生点头:“但是,她是那只白眼狼,我说的牡丹,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谁?”宫阙糊涂了,牡丹和牡丹,不是一个人吗? “等你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宫阙许多问题,被连先生一句话堵得问不出来。 但是事实上,还没等宫阙全好了,那些陈年旧事,就像是海浪一样涌进宫阙脑海里,让他头脑发蒙。 这日宫阙因为上火,懒得动弹,躺在院子里睡懒觉,忽然闻到一阵牡丹花香,睁眼一看,原来是小卯,抱了一个插满牡丹花的白瓷瓶进来,将牡丹花放到桐木小桌上:“牡丹领主送给你的。” “牡丹小姐来了?”宫阙咳嗽一下,让自己能够发出声音来。 “嗯。”小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那我去跟牡丹小姐说两句话。”宫阙觉得,客人来了自己不露面,好像有些不太礼貌。 “坐下。”小卯气呼呼的把宫阙摁到椅子上:“又走了。” “啊?”宫阙有些失落:“这就走了?” “怎么?你很舍不得啊?”小卯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宫阙敢说是,他就要掐死宫阙一样。 “没有没有。”宫阙赶紧摇头:“就是想让她教教莲先生女孩子该怎么穿衣服。” “哼!”小卯扭过头去不理他。 牡丹捂着嘴笑:“莲先生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掉爱捉弄人的毛病。” 莲先生摸着茶杯的外缘:“牡丹领主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离开吧,我一会要去给小圆满护法,不然他这个样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牡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太心急的,本该等宫老板好起来的,但是忽然接到金时空内乱的消息,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累得莲先生为我的事情操心,辛苦您和宫老板了。” “辛苦不辛苦的,只要牡丹领主答应我的东西,如数给了就行。” “只要能把她接回来,我答应先生的东西,定然一丝不差,双手奉上。” 送走牡丹,关上店门回到后院的时候,宫阙已经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了,莲先生赶紧走过去。 看着莲先生拉着宫阙的手,小卯还是有些担心:“莲先生,这样实在是危险,就连一天都等不及了吗?” “牡丹离开金时空太久,如今金时空暗流涌动,她再不回去,怕是金时空就会变成下一个火时空。” 小卯默然,火时空的悲剧,是五大时空的一个警告,多少生灵和他一样,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金时空也变成那个样子。 握紧了拳头,对莲先生道:“先生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蜉蝣轩,和先生一起帮助牡丹领主,不让火时空的悲剧重演。” 莲先生安抚的拍了拍小卯的头,在躺椅上躺好。 小卯手持金乌枪,像是一尊守护神一样,坐在两人旁边,不容侵犯的架势,让人内心瞬间安稳下来。 第四十八章:嗜血牡丹花 宫阙闻着满院子的牡丹花香,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不凡,不凡......” “谁?谁在喊我?”宫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前方浓雾弥漫,宫阙不得不走的小心翼翼。 “不凡,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女子是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揪得宫阙的心抽疼。 “谁在哭?”宫阙看到前方亮光处有模糊的人影在缓缓移动:“别走,等等我,这是哪里?你是谁?” 人影似乎停了一下,回头看向他这里,宫阙心里一喜,加快脚步向人影走去,却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一下,猛地摔倒在地,前面的人影似乎叹了口气。 宫阙抬起头向前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两人牵着手,一人对另一人低低的说了句:“走吧。” 两人牵着手离开,宫阙急得大喊:“别走!” 脚下的藤蔓却将他越缠越紧,硕大的花朵垂落下来,落在宫阙脸上,渐渐将宫阙吞没。 “呼——”宫阙惊醒,大口喘气,下意识的去摸床边的茶,不明白自己在梦里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了花不凡。 伸手却摸了一个空,只有微风拂过花瓣的感觉是如此的轻柔和真实。 宫阙伸手,却发现自己伸出来的只有牡丹花结实的枝条。 “什么情况?”宫阙惊诧,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片牡丹花圃中,再低头,自己的双脚牢牢的扎在泥土中,这是什么情况啊? 宫阙无语问青天,难道还没睡醒吗? 宫阙揉揉脸,忽然听到一阵私语声,有人在说话。 “花大人又来了。” “花大人不是张大人的门生吗?怎么总是来找上官大人。” “花大人长得好,又会办事儿,文采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官大人最是珍惜这样的人才了。”语气暧昧而调侃。 另一个声音也跟着嘻嘻笑起来:“是啊是啊,只是我听说花大人在老家还有妻室,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没有妻室,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怎样也不能和上官大人相提并论。” “那是自然,像上官大人这样厉害的女子,这天下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反正我是没见过。” 私语声渐渐的远了,宫阙似乎听出点眉目来。 他们说的,是上官婉儿和花不凡? 唐朝时,总有些有权势的女子喜欢养面首,最会玩的像武则天,像太平公主。 上官婉儿他倒是知道,也有一两个要好,只是上官婉儿一向和武三思他们走的很近,甚至有传闻说,他们之间也有些绯闻八卦。 可是花不凡是张柬之的门生,一向是坚定的李党,怎么会和上官婉儿搅和到一块去? 可是想起自己曾经亲眼看到过花不凡去找上官婉儿,就又不得不信。 难道花不凡真的背叛了牡丹,做了上官婉儿的裙下之臣了? 宫阙不信,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花不凡为官半年都没有回家接牡丹,反而和上官婉儿厮混的很熟。 宫阙心里抑郁,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连带着花都不想开了,整株花看起来蔫蔫的。 院子了摆弄花草的园丁花匠见了,不免觉得奇怪:“这株紫玉向来是开的最好的,如今怎么没精打采的?” 就不免对宫阙多了几分关注,每日看的勤了,竟然对着宫阙聊起八卦来,以至于京城谁家夫人今天画了什么妆,梳了什么发髻,宫阙都一清二楚,更遑论是跟上官婉儿有关的。 听得越多,宫阙心情越不好,这两人,越来越亲密,用老花匠的话说,那就是亲夫妻都没这样的。 宫阙越听越郁闷,简直想把自己粗壮的花枝甩在花不凡那张骗人的脸上,渣渣小白脸。 宫阙气咻咻的,花都懒得开了,急得花匠团团转:“这怎么回事儿?” “这有什么好气的。”宫阙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刚想反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到了花家的小花圃中。 牡丹还在侍弄着满园的牡丹花。 花不凡离家已经一年多,这些原本稀稀疏疏的牡丹花圃,如今竟然都长得郁郁葱葱。 宫阙张嘴喊到:“牡丹。” “谁呀?”牡丹看向门口。 “我啊!”宫阙惊喜,对着牡丹挥手,却发现牡丹是朝着门口去的。 宫阙仔细听,才发现门口竟然有人,牡丹并非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是听到了门口的人声。 宫阙使劲儿往门口看去,想看看是不是花不凡回来了,却听到牡丹愤怒的声音:“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家相公勤恳读书,又岂是你能诋毁的?” “你不信?你不信花不凡离开家那么长时间了,殿试早就结束了,你家花不凡他是回来了还是给你写信了,或者是要去接你当官夫人享福去了?没有吧。” 门口的男人说话嚣张而又轻浮:“牡丹,只要你跟了我,我向你保证,绝对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苦,不用一个人苦熬着了。” “你干什么?”牡丹伸手抄过一旁的锄头:“你在往前一步,我就跟你拼命。” 门口的男人见状冷笑两声:“还挺烈,牡丹你给我等着,得不到你我就不姓花了!” 好不容易等门口的男人走了,牡丹赶紧关上门,扔了锄头蹲在地上呜呜的哭。 宫阙很想安慰她,但是她这个样子,牡丹根本就听不到他说话。 宫阙只能在心里骂花不凡,畜生!人渣! 可是有什么用? 等到晚上那个地皮流氓来的时候,宫阙还是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牡丹被欺负,自己却无计可施。 “住手住手!”宫阙大喊,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牡丹的嘴被堵住,没有人知道这个安静的小院里,有一个畜生正想毁了一个女子。 宫阙急得恨不能上去一巴掌呼死那个男人。 只是未等他从土里把自己拔出来,旁边花圃里的其他牡丹花先动了。 他们带着新鲜的泥土闯进房间,宫阙被他们带起,看着本来还洋洋得意的男人脸上满是恐惧,双手双脚被花枝捆起来,嘴也被堵住,无法挣扎,发不出声音,只能生生承受着花枝勒进身体的疼痛,瞪大了眼睛,恐惧中带着哀求。 牡丹站起来,冰冷的脸上不带一丝怜悯。 “不要脏了房间。” 牡丹花们扭动着花枝,妖娆的重新回到院子里。 只听“砰”的一声,男人浑身的血肉炸开来,落在刚刚翻出来的湿润泥土和牡丹花瓣上,整个院子里都是血腥味和沾满鲜血的妖异牡丹花。 宫阙也被血肉溅了一脸一身。 “啊——”宫阙尖叫着,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恐惧,牡丹花们兴高采烈的吸收着鲜血的营养,重新回到土里,那些花儿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更加的美丽动人,花香也越发的浓郁。 牡丹从房间里走出来,将牡丹花们翻出来的泥土重新培好,摸了摸手边的牡丹花:“乖!” 声音轻柔的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宫阙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第四十九章:牡丹胭脂 宫阙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看到牡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寒。 有人来买牡丹的花,牡丹将早上刚摘的花递上,听着来人夸赞:“牡丹你的花是越种越好了,你看这花,就跟假的似得,太漂亮了。” 牡丹笑眯眯的:“您喜欢就行。” 送走前来买花的人,牡丹走到花圃边,弯腰摸着花瓣:“就是啊,今天你们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都要不忍心摘了。” 宫阙胆寒,昨日还是一副女罗刹的模样,今日却说出来这番话,难怪花不凡离开之后就不愿意回来了。 宫阙不解,一个人怎么能善变到这种程度,不对,她不是人,她是牡丹花。 宫阙越发觉得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周围全是嗜血的牡丹,就连脚下都是他人的血肉,宫阙瑟瑟发抖。 直到门口来了一个人:“有人在家吗?” 莲先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宫阙激动的向门口看去。 牡丹打开门:“您是?” 门口的人颇有礼貌的道:“姐姐,我听说您这里的牡丹花种的特别好,我想买两株回家自己种着玩,您卖吗?” 牡丹犹豫了一下:“这花不好移植,怕是很难种活,姑娘若是实在想种,我可以送您一些幼苗。” “那怎么好意思呢?”门口的人说着跟牡丹一起进了院子,果然是莲先生。 宫阙激动的大喊,莲先生却只顾着跟牡丹说话,急得宫阙花瓣都快掉了。 终于到了挑花的时候,宫阙伸长了枝条向莲先生摆手,可莲先生在花圃里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宫阙,急得宫阙恨不能从土里跳出来扒到莲先生身上。 “您这里的牡丹花,开的可真是好呢。” 莲先生选了两株,宫阙绝望极了,因为莲先生没有选自己。 眼看莲先生就要走了,宫阙不甘心的做最后的挣扎,伸出枝条挂住了莲先生的衣摆。 “诶?这株大红,长得真好啊!”莲先生像是这时候才看到宫阙一般,低头看着宫阙,还伸手戳了戳宫阙是花心,宫阙痒痒的,一个喷嚏打出去,花粉飞向莲先生,莲先生眼疾手快的拿扇子挡住。 “嚯~这花。”莲先生看了看扇子上密密的一层花粉,向牡丹笑到:“我正好想做胭脂,我看这株就挺好,牡丹小姐,您给我一起装起来吧。” 宫阙松了口气,总算是看到他了。 谁知牡丹却面露难色:“这株是长得最不好的,要不去您再看看别的?” “无妨,我与他有缘,长得不好也没事。”莲先生摸了摸宫阙的花瓣。 牡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既然先生喜欢,那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这株长得实在是差强人意,就算是我送给先生的吧。” “这怎么好意思?”莲先生推辞:“您这样我可就不敢要了。” “您要是给钱,我就不给您了。” 争什么争啊?听我的快,让莲先生把我带走! 宫阙在心里大喊,莲先生颇为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要不我按半价给您吧。” 最终莲先生三个铜板买了宫阙,知道自己被搬上莲先生的小板车,宫阙才松了口气。 想跟莲先生说两句话,但是莲先生却对他视若无睹,反倒是对其他两株牡丹花爱不释手的样子。 宫阙被放在角落里,有些委屈,但是那两株牡丹花吸收了血肉,确实长得高大茂盛,花儿也开得鲜艳。 哼!宫阙不屑,等你知道他们吃了什么,看你还喜不喜欢。 宫阙干脆把花儿都合起来,做出一副傲娇地模样。 车夫有些奇怪:“诶?这株花是怎么了?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怎么现在连花都不开了。” 莲先生看了看:“不用管他,反正是用来做口脂的,只要够红就行了。” 宫阙表示不开心,悄悄褪了自己的颜色。 “诶?”车夫赶紧左右看看:“这花怎么变成白色的了?刚刚还是红色的。” 这下我看你怎么做口脂。 “无妨。”莲先生在马车里慢悠悠道:“用来做胭脂刚刚好,倒省得我再买了。” 宫阙气了个倒仰,左右怎样莲先生都不会生气,宫阙干脆放弃,老老实实跟着莲先生回了家。 到家后,宫阙左看右看,没有一处熟悉的,除了院子里同样有一株梨树外。 宫阙被放到了梨树下,桐木小桌旁。 莲先生还真的开始摘宫阙的花瓣做脂粉。 宫阙连反抗的权力都没有,转眼间就被摘了个精光。 宫阙有些懵,难道莲先生见他买回家不是要想办法救他,就只是为了用他做胭脂水粉吗? 宫阙心里已经不指望什么了,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莲先生,不是! 莲先生将牡丹花瓣细细的磨碎,和珍珠粉,蜂蜜,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花粉一起调和,一盒色香味......呸,色香俱全的胭脂,就做好了。 待放到精致的小瓷盒中,莲先生用手轻轻沾了一点。 宫阙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莲先生,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碾成粉末了还会有意识,但是事实上就是,自己真的能感觉到外界的一切,眼耳口鼻,无一处不能用的。 莲先生却只是轻轻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走吧。” “去哪里?” 宫阙好奇,在口袋里偷偷的往外看,这条路上的风景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看到花家的小院子,宫阙紧张地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直到坐到牡丹的梳妆台上,宫阙还有些梦,自己怎么兜兜转转的又回来了? 看着牡丹爱不释手的捧着自己,宫阙真的想爆粗口。 感情就是让自己换一个方式呆在牡丹身边啊。 但是仔细看,牡丹又不像是那天晚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吓人,由于宫阙成了牡丹的胭脂,所以无论牡丹到哪里,宫阙就跟着到哪里,牡丹的一言一行,宫阙了如指掌。 这个女子,温柔,贤惠,勤快,漂亮,待人和善,可是偏偏不残忍,平常侍弄牡丹花的时候,就连一只小飞虫都不愿意碾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罗刹? 宫阙不解,渐渐放下心结,倒觉得跟牡丹相处,还是不错的。 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的消息,说花不凡已经在外面另娶,娇妻美眷,位高权重,好不自在。 宫阙愤怒,牡丹却只是呆呆坐在花圃旁边发呆。 “陈世美!白眼狼!” 宫阙真恨不能掐死花不凡,没良心。 可是他生气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一盒胭脂,等到牡丹用完的那一天,他也就没了。 牡丹的泪水从脸上划过,冲掉敷在脸上的胭脂。 宫阙不知道牡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再次看到牡丹的时候,她容颜娇丽,眼眸中再看不到一丝丝的悲伤,满是喜悦和娇羞。 宫阙茫然,看到焕然一新的房子,和到处都是的牡丹花,宫阙听到牡丹喃喃自语:“相公,我便知道,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你又如何会舍得抛下我呢?” 花不凡回来接牡丹了? 宫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想替牡丹欢喜,可是想起花不凡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宫阙又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第五十章:归家 牡丹收拾好妆容就紧张的坐在屋里等,似乎觉得坐在屋子里看不到来人,就又挪到院子里,如此来回几次,宫阙看着,不知该说什么。 在牡丹又一次从房间里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宫阙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欲睡。 但却莫名感觉到一阵怒火从牡丹身上散发出来,吓了宫阙一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睁开眼睛环顾左右,满院子的牡丹花娇艳欲滴,牡丹坐在凉亭里,手中还在缝制衣服,是给花不凡缝制的。 那是牡丹特意进城买的最好的料子,是她卖了半年花攒下来的钱,因为花不凡当官之后身份不一样了,所以不能再穿原来的那些粗布麻衣。 但是牡丹自己却还是布衣荆钗。 宫阙心中忽然泛起一股酸涩来:“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他都当官了,要穿什么衣服没有,就是朝廷进宫的鲛绡纱,他府中都有一匹,又哪里会在乎你这一件衣服?” 牡丹的火气转瞬即逝,快的像是宫阙的错觉, 看着牡丹缝制衣物困得不行,一觉醒来,花家小院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院子里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宫阙有些茫然,花不凡什么时候到家的?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发生了什么? “我和上官大人之间清清白白,你休要听人胡说!”花不凡皱紧了眉头。 牡丹坐在凉亭里一言不发,下午还在缝制的衣服已经皱巴成一团:“人都说,无风不起浪,京城离家那么远都能传过来,你当我是真傻吗?” “是!我们是在公事上有些交流,但那都是光明正大的,从没有过逾越之举啊!” 哼,才不信呢! 宫阙冷哼,在心里腹诽,牡丹不要信他,这样的男人就该打一顿,不然不长记性! 牡丹却默然不语。 花不凡解释的累了,坐在一旁喝了口茶,凉茶苦涩,花不凡皱了皱眉头,终究的没吐出来:“牡丹,我这次回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如今我已经入朝为官,虽说不上是飞黄腾达,但是最起码可以让你不用再侍弄这些花草了,你现在就收拾收拾,跟我进京吧。” 牡丹低着头没说话,其实她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可是下午忽然收到了那封信,如今,她实在是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那尚书家的小姐怎么办?” 花不凡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如今你们已经开始红豆寄相思了,下面呢?是不是要三媒六聘,长相厮守了?如今我去了,你和人家小姐之间的一片情意,岂不是就这样被我耽误了?” “你说什么呢?”花不凡放下茶盏:“我和李小姐之间,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就算是有,我也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你仍旧是我的正妻,李小姐最多就是平妻而已,动不了你的位置的。” 牡丹点点头:“相公果然是重情重义啊。” 牡丹捂着脸低低笑起来:“糟糠之妻不下堂,糟糠之妻......” 宫阙又一次感受到那种汹涌的恨意和怒火,不知从何而来,让宫阙都恨得烧红了眼。 “牡丹你不用生气。”花不凡想再喝点茶水,手伸到一半又放下,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你也知道,官场上就是这样,我本没有什么根基,要想快速站稳脚跟,联姻是最好,也是最快的途径,但我总归不会亏待了你的。” “嗯!”牡丹点头,语气竟是无比的平静:“相公说的没错,我本是一介村妇,粗懂几个大字,还是相公教给我的,我一没有家世,二没有人脉,着实帮不上相公什么忙。不如,相公你就将我休了吧,这样,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碍不到彼此一星半点。” “牡丹你说什么呢?”花不凡有些烦躁:“刚入朝为官就休了糟糠之妻?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无妨,你就说是我善妒,不让你和李小姐在一起,犯了七出之条,这样,他们就不能说你什么了。” “这样说,不是更让别人以为我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吗?不行。”花不凡大手一挥:“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走,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长安去。” “花不凡,我不愿意去,你又何必逼我?”牡丹质问。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啊。”牡丹将手中衣服慢慢展平:“还是你教给我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我一直都记得,你却忘记了。” 花不凡哑口无言,沉默半晌:“牡丹,我与李小姐只是政治上的利益关系,你不同,你是我真心爱护的人。” “我信。”牡丹声音淡淡的:“你原来确实真心爱我护我,不曾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现在也是。” 牡丹却不接话了,花不凡本就已经有些不耐烦,此时他说了半晌,牡丹却油盐不进,让他不由得恼火,“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你说,到底怎样你才肯跟我去长安?” 牡丹摇头:“我不愿去,但求一纸休书。” 花不凡气急了:“你怎么如此固执?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 “现在看清了也不晚。” 牡丹这话说的凄凉,但是宫阙却没有在牡丹身上感受到一点点凄凉的感觉,反而感受到牡丹发自内心的喜悦。 宫阙疑惑,看着牡丹冷静的表情,牡丹,为什么会感到喜悦?花不凡这个样子,牡丹难道不难过吗? “你你...”花不凡指着牡丹,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气极反笑,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来人。” 听到花不凡的喊声,原本守在门口的护卫们一拥而入:“大人。” “夫人有些不舒服,你们带她上车,我们连夜赶路。” “是!” “花不凡,你想做什么?” 护卫们上前就要拉扯牡丹,牡丹起身向后退,质问花不凡:“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犯人!” 护卫们面面相觑,花不凡手一挥:“请夫人上车。” “是。”既然花不凡都发话了,护卫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立刻就要上前抓牡丹。 虽说现在的女子不太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却也不能如此任人拉扯羞辱。 牡丹从针线筐里将剪刀抽出:“别过来,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等等!”花不凡慌了,赶紧喊停,又苦口婆心的劝说:“牡丹,你这又是何必呢?跟我回长安做官夫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守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牡丹摇头:“我不想跟你多说,带着你的人出去,现在!马上!” 牡丹手中的剪刀越发的逼近自己的脖子,有刺目的血珠沁出来,花不凡立刻让人退后:“牡丹,你别激动,我这就让他们走,出去,都出去!” “你也出去!”牡丹看着花不凡:“从今以后,不许再踏进我家半步!” 花不凡安抚着牡丹:“好好好,我这就走。” 等到花不凡退出院子,牡丹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抱着那团皱巴巴的衣服呆呆的出着神。 宫阙想起那句话:“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牡丹却是比那少妇还要让人生怜,宫阙想要安慰她都做不到,只能看她一人失魂落魄的起身,侍弄满园的牡丹花:“花儿啊,你们说,相公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牡丹的眼泪,珍珠一样落下来,看的宫阙心疼不已。 那些花儿伸出柔嫩的枝条,轻轻擦干牡丹的眼泪:“别哭。” 宫阙被吓得差点从牡丹脸上掉下来,牡丹却习惯了似得,将脸颊贴上去:“或许你说的对,这世间唯有你我,才是彼此的依靠。” 宫阙直觉不好,牡丹眼神涣散,如同失魂,让宫阙心中泛起一阵阵的不安。 直到牡丹入睡,宫阙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每当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总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虽说可以防备,但宫阙还是讨厌死了这种让人不安的预感。 半夜时分,宫阙警觉的睁眼看向院子,有人! 宫阙很想喊牡丹,但是牡丹沉沉睡着,宫阙急得团团转。 院子里不止一个人,他们悄悄推开了房间的门,牡丹终于听到声响,猛然坐起:“谁?”但是却为时已晚,来人迅速上前将牡丹制服,双手缚在后面,牡丹惊慌挣扎:“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来人不答,将牡丹扭送到外面,门外烛光闪烁,凉亭里坐的那个人,赫然就是花不凡。 第五十一章:癫狂 牡丹挣扎着:“花不凡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非要带我去长安?” 花不凡眉头皱的山高:“我就不明白了,我带你去长安,是去享福的,又不是要害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牡丹咬牙:“我不愿意去,你又为什么逼我?” 花不凡不想再说什么,挥了挥手,护卫们扭着牡丹的胳膊,眼看就要出了院子。 “放开我!” 牡丹忽然大力挣脱护卫们的手,目光中是遮不住的怒火:“花不凡!你非要逼我至此吗?” 满院子牡丹花的枝条忽然间拔地而起,越过人头剧烈的扭动起来。 护卫们吓得纷纷后退,只有花不凡面露喜色:“你果然出来了,都愣着干嘛?快上啊!” 护卫们忽然拿出金色的网靠近牡丹。 牡丹眼底怒火更盛:“花不凡,原来你早就知道,想要抓住我?你做梦!” 牡丹花的枝条扭动的更厉害了,牡丹和护卫们缠斗在一起,每当金色的大网靠近牡丹一点,就有金色的火焰冒出,牡丹惨叫,院中牡丹花的枝条扭动的便会更加剧烈。 眼看大网将要把牡丹裹起来,花不凡得意的笑起来:“只要把你交给国师大人,下一任宰相之位,便是我的!” “畜生!” 原来花不凡打的是这个主意,竟然要用结发妻子去换高官厚禄。 花不凡走到被大网缠住的牡丹面前:“你霸占我妻子的身体,待国师大人将你剥离出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为牡丹报仇!” “牡丹”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花不凡:“你卖妻求荣,与畜生何异?” “闭嘴!你不是我的妻子!”花不凡面露憎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山精野怪,趁我不在霸占牡丹的身体,起初我还不信,如今不得不信,我一定请国师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好为我的牡丹报仇!” “相公。”牡丹脸上的狰狞仇恨忽然褪去,露出柔弱依赖的表情来:“你为什么捆住我?你难道真的,这么厌恶牡丹吗?” “牡丹?”花不凡看出不同,上前握住牡丹的手:“你真是牡丹?” 牡丹的眼中泪光闪闪:“相公,你是怎么了?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花不凡的手颤抖着摸上牡丹的脸,眼中也有雾气上涌:“是相公对不住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害得你被山精野怪侵扰,不过你放心,等到了长安,有国师大人帮忙,你很快就会没事了,别怕,啊!” “相公,你在说什么呢?”牡丹糊涂了。 不止是牡丹,宫阙也糊涂了,牡丹变化太大太突然,前前后后不像是一个人。 “砰砰砰!” 宫阙忽然发觉,除了牡丹的心跳声,在她身体里,似乎还有另一个生命的存在,难道,牡丹真的被山精野怪附体了?那个山精野怪,莫不是……牡丹花? “相公小心!” 院子里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牡丹花忽然疯了一样冲向花不凡,枝条尖利的仿佛一把把尖刺,就连柔软的牡丹花瓣,在月光下也泛着骇人的寒光。 宫阙吓得跟着尖叫,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黑暗中听到一阵惨叫声,牡丹的身体似乎挣扎着向前扑去,顿了一下,接着是花不凡的吼声:“牡丹!牡丹——” “啊——” 有另一个刺耳的女声在宫阙耳边响起:“牡丹——” 宫阙恨不能捂住耳朵,微微睁开眼睛,想看看那只牡丹花精到底长什么样子。 “怎么会?” 牡丹花瓣组成的那张脸,竟然和牡丹长得一模一样:“这……” 宫阙低头,牡丹躺在花不凡怀里,尖利的花枝刺穿了牡丹的胸膛,直刺进花不凡的身体里。 花不凡紧紧的抱着牡丹不松手,牡丹花似乎陷入癫狂,将牡丹从花不凡手中抢过来:“牡丹,牡丹你为什么要替这个负心汉挡,他该死他该死!” 牡丹咳出一口血来,看着趴在地上,依旧抬头看自己的花不凡:“花儿,相公,他没有,你,咳咳,莫要冤枉了他。” 花不凡轻轻笑起来,鲜血将身下的泥土染透。 牡丹努力伸手,想握住花不凡伸过来的手,两人指尖相触,牡丹花猛的将牡丹抱的更高:“是他先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还能原谅他?” 远离的一瞬间,花不凡和牡丹眼中涌起不舍:“花儿,相公他没有,他只是以为,你是想害我,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实,相公,他一直都爱着我。” 牡丹笑起来,笑容宛若月光下最晶莹的珍珠。 花不凡轻轻放下手:“牡丹——” 还是牡丹最懂他,有牡丹这句话,他就知足了。 “花儿,相公快不行了,你让我和他一起走吧。” “不!我不让!我不让!” 牡丹花枝疯狂的舞动起来,天空中闪过震耳的雷声,宫阙觉得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动,牡丹花们也几乎站不住,花枝几乎缠不住牡丹。 终于在一个紫色电光劈落在牡丹花上的时候,牡丹花枝再也缠不住牡丹的身体。 牡丹重重的落在地上,落在花不凡的身边。 两人四目相对,虽满脸血污,但握着彼此的手,却又是那般的满足。 笑容渐渐凝固在两人脸上,两人眼睛都没有闭上,却并非死不瞑目,而是眼底,映着彼此的面容。 宫阙有些蒙了,他就这样全程看客一般的,看了一出“花杀鸳鸯”的戏码?现在,花儿也疯了。 滚滚天雷劈下来,将疯狂扭动的牡丹花劈得几乎有一半都是焦黑的,牡丹花瓣组成的牡丹的容颜,也残破不堪,看上去甚是骇人。 牡丹花的枝条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在院子里宛如恶鬼一般来回扭动嘶吼。 宫阙有些惊惧,微微后退两步,这株花,看来是真的疯了。 却见到牡丹和花不凡的灵体相互搀扶着飘起来,随着闪电的劈落,空气似乎都被撕裂了。 宫阙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空中一闪而过,灵气充足但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宫阙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花不凡和牡丹被吸进去,宫阙想要拉住他们,却力道不足,反被吸了进去。 “啊——不要啊——” 宫阙尖叫着,他看出了这是什么地方——时空裂缝,但凡进入其中,就很难自己出来。 “莲先生——救命啊——”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扭动的花枝渐渐失去力气,如一堆废柴一样的散落在小院子里,旁边是血污的尸体,和晕过去的护卫们,花瓣在散开的一瞬间还在不甘的喊着牡丹的名字。 第五十二章:千眼怪人 “啊——” 宫阙眼前闪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得他闭着眼睛就开始尖叫。 “喂,醒醒。” 小卯拍拍宫阙的脸:“别叫了,再叫就扰民了。” “救命——” 宫阙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卯,愣了愣,忽然一把上前抱住小卯:“亲人呐!” “你干什么?”小卯用力把宫阙从自己身上扯开,又后退两步,颇为嫌弃的看着宫阙:“给你好脸了是吧?是不是想挨打?” 宫阙激动地都快要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了:“小卯,你不知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宫阙很想跟小卯说说他都见到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小卯并不想听,而是走到一边,将刚刚醒来的莲先生扶起来:“先生,您找到了?” 莲先生有些疲惫的点点头,小卯难得的温柔起来:“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不了。”莲先生摆手:“时间快要了来不及了,你带上圆满,咱们现在就去花家。” 宫阙惊魂尚且未定,听说又要去花家,心里着实有些抗拒:“莲先生,花家那个......” “费什么话?先生说去你就跟着去就行了,啰嗦。”小卯将宫阙拉起来,莫名被嫌弃的宫阙简直委屈。 莲先生站起来,果然面色惨白到吓人。 宫阙真怕他下一刻就倒在地上,赶紧上前去扶住他:“莲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去花家。”莲先生对宫阙道:“你还记得牡丹和花不凡最后消失的地方有什么标志吗?” “记得,就在花家的小门边,我还被顶上的木头刮了一下呢。” “记得就好。” 莲先生捂住宫阙的眼睛,小卯惊呼:“先生,您不能再这样了。” “情况紧急,我回来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卯急得身上的鸡毛都要竖起来了。 “莲先生,我来吧。”赵幺的声音忽然从后门传来,小卯一喜:“牛鼻子你来了,快快快,你带小光头去。” 莲先生将宫阙交给赵幺,自己由小卯带着。 宫阙感到耳边又风声呼呼的刮过,想张嘴问问赵幺,刚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嘴的凉风,让他不得不紧紧闭着嘴。 由于看不到眼前景象,宫阙只能靠着感觉来猜,他们现在八成实在御风飞行,御风诶?听起来就很酷好不好! 宫阙想要扒开赵幺的手偷偷看看,却被赵幺喝止:“别动!” 宫阙赶紧住手,知道宫阙有话想说,赵幺将宫阙转了一个方向,让宫阙面对自己,这样风就灌不到嘴里了。 “你想说什么?” “赵幺,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御风飞行?”宫阙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赵幺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这里无天无地,御风飞行?在哪里都是飞行吧。 “真的是?”宫阙兴奋是差点儿从赵幺怀里掉下去:“那我能不能看看?我这还是第一次御风飞行呢。” “不行!” 赵幺拒绝的毫无商量的余地,好像宫阙看了会怎么着似得。 宫阙拉着赵幺的衣袖求道:“就一眼,我就看一眼行不行?” 赵幺果断拒绝:“我怕把你吓得尿裤子了。” “你才尿裤子!”宫阙不服:“我又不恐高。” 小卯在旁边大声道:“牛鼻子你就给他看看,到时候吓得尿裤子了,可别怪咱们没有提醒过他。” 赵幺轻轻松开捂着宫阙眼睛的手:“你要是害怕就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宫阙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我知道我知道,肯定不会松手的,我又不想被摔成肉泥。” 赵幺慢慢松开宫阙的眼睛,宫阙兴奋的睁开眼,只看一眼,就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大叫一声,赶紧闭上眼睛:“啊——这是什么东西?” 赵幺和小卯哈哈笑起来,就连莲先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就说吧,不让你看,你非要逞强,吓到了吧。” 赵幺一边赶紧拽紧了宫阙,一边还不忘嘲笑他。 宫阙辩解:“可你之前也没跟我说,咱们不是在天上飞,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啊,这到底是哪?我们不是要去花家吗?” “这是时空裂缝。” “时空裂缝怎么长这个样子?” “时空裂缝是随机产生的,而且产生的原因有很多种,所以每一条时空裂缝都不一样。” “是吗?” 虽然害怕,但宫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睁眼,往四周看,正好看到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正睁着数不清的小眼睛看着他们,见到宫阙看过来,又立刻闭上所有的眼睛,吓得宫阙赶紧也闭上眼睛:“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怎么长得这么怪?” 赵幺看了看旁边,开始了科普时间:“这个是千眼人,算是比较温和可爱的,他们这一族,由于比较害羞,在别人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不太敢看别人,所以他们就慢慢进化出很多眼睛来,前面的眼睛闭上,还能用侧面的眼睛看人。” “还能这样玩?” 宫阙对于赵幺的修辞显然很不赞同:“性格是很害羞,可是长得也太吓人了,哪里可爱了?” “呜呜~” 宫阙话音刚落,就听到耳边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宫阙侧着耳朵:“什么声音?” 小卯咳嗽一声,摸了摸一边千眼怪人的脑袋:“不哭不哭,是他眼瞎了,竟然说小千不可爱,我回去就打他。” 宫阙汗,千眼怪人竟然能听懂他说话,这下尴尬了,当着人家的面,被抓个正着。 听了小卯的话,千眼怪人果然不再哭了,还十分贴心的问:“这位公子眼瞎了?怎么会这样?好可怜,小卯大人,我这有一双眼睛,是我刚刚孕育出来的,视力可达五点零的,我给这位公子换上吧。” 宫阙听着,心里越发惭愧惊惧起来,怕小卯答应了,把自己也变成千眼怪人。 “好啊——” 果然,小卯连想都没想就要答应,吓得宫阙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还好莲先生及时制止了他:“小千,不必了,小卯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你的眼睛孕育出来也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吧,这位公子的眼睛,我们会帮他治好的。” “能帮莲先生的忙,是小千的荣幸,您千万不要和小千客气。” 宫阙真怕莲先生一时心软答应了,赶紧大声道歉:“对不起小千,我不该说你的,我错了,你是个好人。” 小千沉默了一下,宫阙以为是小千不想跟自己说话,大着胆子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小千所有的眼睛都红红的,见宫阙睁开眼,赶紧把正对着宫阙的眼睛闭上:“公子不必道歉,小千长得不讨喜小千知道,没有吓到公子就好了。” 宫阙听得觉得心酸,莫名就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 “小千你真是个好人,呜呜~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丑的,是我丑,我有一颗丑陋的心灵,呜呜~” 宫阙越说绝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丑陋了,眼泪就越发不可控制,最后直接趴到赵幺身上放声大哭,看起来似乎比小千还要委屈。 莲先生扶额:“又来。” 第五十三章:两个牡丹 “呜呜呜~”小卯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宫阙见小卯哭,自己也哭的更加起劲儿了,然后一边哭一边想,自己为什么要哭啊? “林妹妹,出来吧。” 从千眼怪人身后娉娉婷婷走出来一个高大粗壮的……木头人? 木头人边哭边拉着小千的手擦眼泪:“好可怜,好感人,呜呜呜~” 宫阙边哭边问莲先生:“这又是谁,他为什么也哭?呜呜呜~” 小卯边哭边凶巴巴道:“林妹妹你不要再哭了,好烦啊呜呜呜~” 莲先生扶额,怎么竟是来捣乱的? 宫阙抬头,问赵幺:“我们都哭了,你没什么不哭?呜呜呜~太伤心了,太惭愧了。” 林妹妹摸着眼泪对宫阙道:“公子刚刚那一通肺腑之言,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呜呜呜~对不起!呜呜呜~” 林妹妹哭的越发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宫阙竟然从一个高大粗壮的木头人的脸上看到了,这两个词?这太可怕了! 难道自己的审美已经没有了吗? 宫阙哭的越发伤心了。 莲先生简直头疼的很,怎么越是在事儿头上,这些人越是来捣乱? “林妹妹,我这边还有急事儿,你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说好吗?” 林妹妹可怜巴巴的看着莲先生,摇头:“不行,灵姐说了,要我今天看着你们,呜呜呜,莲先生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灵姐的话我不能不听,呜呜呜~” “灵姐,是谁啊?”宫阙一边忍不住“呜呜呜”一边问。 小卯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头疼的扶额:“我都这样了,她还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灵姐说,她就是不想看着你帮别人,和和美美。” 宫阙边哭边问小卯:“这个灵姐到底是谁啊?” “一句两句的跟你也说不清,算是莲先生的养女吧。” “养女?”宫阙看看莲先生:“他还会养女儿了?” “其实就是木时空的一株灵草,莲先生没事儿的时候随便在野地里挖的,用自己的清露灌溉,没想到野草自己争气,生了灵识,觉得莲先生浇灌了她,莲先生就是她的爹了。” “所以现在是叛逆期吗?” 小卯沉默了一下:“现在是追爹不成,因爱成恨期。” “什么鬼?”宫阙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追爹不成因爱成恨?莲先生的女儿……可莲先生现在也不是爹啊?” “问题就出在这儿!”小卯叹气,学着莲先生皱眉。 “林妹妹,你要违逆我的话?” 莲先生板起脸,看起来倒是挺吓人的。 林妹妹瑟缩了一下,立刻又委屈的哭起来:“莲先生您能别让我为难吗?您的话我怎么敢违逆?但是灵姐的话我也不能不听啊!” “小卯,动手。” “是!”小卯毫不客气的一掌劈在林妹妹脑后,林妹妹晕过去之前,对小卯温柔一笑:“谢谢小卯哥哥。” 吓得小卯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是真鸡皮疙瘩。 宫阙也憋着笑,趴在赵幺身上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千眼怪人笑眯眯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一面背起林妹妹一边在前面带路:“莲先生,我见过灵姐,她好像从木时空过来了,你见过她吗?” 莲先生没说话,小卯看莲先生脸色不对,赶紧问小千:“小千,还有多远?牡丹领主到了吗?” “嗯嗯!”小千脑子可能没办法同时记两件事情,立刻就将灵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眨巴着眼睛道:“到了到了,是我弟弟带她去的,我们一会就能见到他们了。” 果然,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宫阙就看到前方还有一个千眼怪人,还有怪人身后的枝条,漫天飞舞,枝条上还满满的都是盛开的牡丹花,赤橙黄绿青蓝紫,嚯,简直就是一条行走的彩虹。 宫阙看着花枝顶端坐着的人:“真是牡丹小姐。” 小卯和莲先生上前打招呼:“牡丹领主。” 牡丹点点头:“莲先生,你们来了,咱们出发吧。” “等等。”莲先生喊住说完就想走的牡丹领主:“牡丹领主您还是在这等会儿吧。” “为什么?我……”牡丹起初看起来很是不服气的样子,但是话没说完,就有点蔫儿了,花枝上的叶子和花瓣都蔫答答的:“那我等莲先生的好消息。” 莲先生点头,和小卯一起,带着宫阙和赵幺,在小千的带领下慢慢往下降落。 明明感觉已经快要到达地面了,可是一直下降一直下降,宫阙觉得这都快到十八层地狱了吧,怎么还没到?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宫阙问赵幺,赵幺还没来得及回答,宫阙就已经看到了。 “牡丹?花不凡?”宫阙抬头往顶上看,当然已经看不到那棵大到遮天蔽日的牡丹花。 宫阙忽然想起来什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拽着赵幺的衣服对他道:“牡丹和牡丹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啊!” 赵幺点头:“我发现了。” “好神奇啊!”宫阙惊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一个人和一朵花长得一样,那个人还种过那朵花!” 小卯丝毫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本来牡丹领主就是照着牡丹的样子长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见识!切!” 宫阙还来不及问他什么,几人就已经降到了小院前面,小千轻轻敲了敲门,牡丹在里面问:“谁啊?” 小千看上去有些害羞,声音低的宫阙就站在他身边都快要听不到了:“牡丹,是我,小千,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牡丹从里面打开门,一眼看到小千,立刻开心的让开身子:“是小千啊,你可好就没来了,相公刚刚还在说,你不来,都没人跟他比赛看书了呢。” 小千更加害羞了,浑身的眼睛都快全部闭上了,让开一点点身子,好让莲先生能跟牡丹打招呼:“牡丹,这是莲先生。” 牡丹一眼便认出了莲先生:“妹妹,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牡丹上前一步,看上去又惊喜又担心。 虽然现在的莲先生是女孩子的模样,但是对于牡丹喊莲先生妹妹,还亲热的拉着他的手……宫阙实在是接受无能。 叹了口气郁闷的趴在赵幺肩膀上:“我也想拉小姐姐的手。” 赵幺把自己的手递给他:“喏。” 宫阙嫌弃的一巴掌拍开:“去死!” 赵幺无声的笑起来,听到他们闹腾的声音,小卯回头,毫不客气的一个白眼加警告:“闭嘴!别闹了!” 花不凡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娘子,谁啊?” 牡丹回了一句:“是小千和他的朋友们。” 花不凡放下书卷走到门口,跟小千打了个招呼,一眼看到宫阙,惊呼出声:“是你!” 第五十四章:隔离层 宫阙一脸茫然:“你认识我?” 花不凡笑起来:“如何不认识,进京赶考的路上,不一直都是咱们两个互相作伴吗?” “诶?” 宫阙惊奇:“你那时候能看到我?” 花不凡点头:“平常看不到,但睡着和照镜子的时候,能看到。” 牡丹笑道:“原来相公和公子认识啊,那快进来说吧,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沏茶。” 莲先生忙站起来:“牡丹小姐,我帮你。” “不必了。”牡丹推辞,莲先生执意。 宫阙一头雾水,小声问小卯:“莲先生在干什么?” “逐个击破,最终占领!” “什么意思?” “就是要把他们两个人带出去啊。” 赵幺轻轻咳了一声:“花先生,既然您见过圆满,那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次来,是受人之托,想要带您和牡丹小姐出去的。” 宫阙和小卯没想到赵幺这么直接,赶紧正襟危坐,等着花不凡的回答。 谁知花不凡愣了一下,反问:“出去?去哪儿?” “回土时空。”赵幺道。 “嗯?”花不凡疑惑:“那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宫阙小心的问:“您知道您现在在哪里吗?” “自然是在我自己家。”花不凡笑:“为何这样问。” 赵幺沉吟了一会,问:“花先生的家又是在何处?” “大唐陇县花垄村。”花不凡看着众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各位都来到这里了,怎么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众人一起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时不时飘过的各种奇形怪状生物。 见众人抬头,花不凡也抬头看:“你们在看什么?” “今天,天气挺好哈。”宫阙道。 “小光头,你是不是傻了,时空裂缝里面哪有什么天气啊?” “时空裂缝?各位到底在说什么?还有,那个什么土时空,又是什么东西?” 宫阙看了小卯一眼,叹了口气,求助的看向赵幺。 赵幺颇为为难的想了想,对花不凡道:“花先生,您相信这个世界上,出了咱们生活的这个地方,还有另外的地方吗?” “这个是自然的,像大秦……” “我不是说地域上,我是说……” 赵幺词穷:“该怎么解释。” “就是不同人类的世界,这样说您能明白吗?” “不同人类的世界?” “就是,其实我们生活的这个时空,是由时间和空间组成的,时间您懂吧,就是年月日什么的,空间大概就是,长宽高,体积温度什么的,就是各种东西。” “嗯,然后呢?” “然后时间并非是单一的一条线,空间也是无穷无尽的,在我们这个时空之外,另有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交错,组合成其他的空间。” “和我们一样的,寰宇?” “大概吧。” 花不凡想了想:“虽然不太能想象的出来,但是大概能明白,似乎很神奇的样子,时空,有意思。” “然后一共有五个时空,在其他时空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但是在我们这边,就是按照五行来划分的。” “金木水火土?”花不凡问:“所以我们生活在土时空?” “对。”宫阙点头。 “那时空裂缝又是什么?” “是时空因为各种内力,或者是外力,产生的伤口,就跟人受伤了一样,产生之后因为需要恢复,所以就会吸收各种营养。” “什么营养。” “大概就是各个时空的生物的灵识,比如说现在的你和牡丹。” “可是我和牡丹并没有被吃掉啊。”花不凡摊摊手,表示自己好好的。 “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花先生,我能很肯定的告诉你,你现在并不是在自己家里,我们抬头看到的,并不是蓝天白云。” “怎么不是?”花不凡又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笑起来:“虽然您说的那个什么时空,很有意思的样子,但是,这太荒谬了,不是我不相信您,我当然信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但是这些虚无缥缈的……” 花不凡做出无奈的样子:“还是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吧。” 宫阙叹气,怎么办,莲先生说他们硬拉是拉不出去的,只能让他们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才能自愿出去,不然就算他们被硬拉出去了,还是会被时空裂缝产生的混乱挤压爆炸的。 “就只能好好解释吗?小卯,就不能让他们看看吗?对了,小千。”宫阙忽然想起来,忍着心里的害怕,拉过小千问花不凡:“您说您没见过,那小千您怎么说?” “小千怎么了?”花不凡奇怪的看了宫阙一眼:“小千是我们邻居,从小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奇怪的吗?” “当然奇怪,你看小千身上这些眼睛,有哪个正常人会长这么多的眼睛啊?” 花不凡看向赵幺:“赵先生,宫先生是不是……” 花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正常啊?” “花先生,您觉得小千长得怎么样?” 赵幺不回答反问花不凡,花不凡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千:“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就是容易害羞,还有点太瘦了,男孩子,可不能这样,小千,你要多锻炼身体,知道了吗?” 小千羞涩的点头,声若蚊呐:“知道了先生。” 赵幺看着宫阙摊手,一脸无奈,宫阙目瞪口呆,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小千?全身都是眼睛?柔弱?他说的是小千吗? 赵幺凑在宫阙耳边小声道:“事实证明,花不凡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土时空的样子。” 宫阙皱眉:“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魔术吗?” 赵幺摇头,两人同时看向小卯,小卯正在往嘴里塞炸泥鳅的手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几人叹气,宫阙不死心:“花先生,那您知道您多大吗?” “二十又四,怎么了?” “您确定?”宫阙笑起来。 “自然!”花不凡肯定道。 “那您自己算算,您在这小院生活多长时间了?” 这明明都上千年的时间了,怎么可能是二十四。 “我自出生起就生活在这里,除了赶考那一年离开过,其余时间,从未走远。” “那好,据我所知您是高中了,对吧。” “自然!” “您既然都高中了,做官了,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您不是已经上任通事舍人了吗?你在这里,就不怕被人说擅离职守?” “您多虑了,我是回来接牡丹进京的,已经跟上峰请过假了,所以自然是不怕的。” 宫阙不知道改该怎么办了,时间对花不凡来说无用,其他时空的东西他又看不到,就连这唯一的一个可以突破的点,他都有借口堵住宫阙的问题。 “那您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啊!” 赵幺拉拉宫阙的衣服,小声道:“小心点儿,我觉得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时空裂缝里,要是对劲儿了,那才是真的不对劲儿呢!” “不是,我是说,这个小院周围,好像另有一个隔离的磁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这个小院周围,另有一层防护层,将闯进来的所有东西,都幻化成了土时空的样子,最起码,在花不凡看来是这样的。” “啊?谁会这样做?谁又有能耐这样做?还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第五十五章:对不起 莲先生看了看外面的几人,问牡丹:“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骗下去吗?” 牡丹正在泡茶的手顿了一下,强笑到:“妹妹你在说什么?” 莲先生从花瓶里取了一朵牡丹花,拿在手里把玩:“当年你拿走牡丹身上的灵珠,为了什么?不会就是为了和花不凡在这无天无地的地方,长相厮守吧?而且那东西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你快要控制不住了吧?” 牡丹提着茶壶的手抖了一下,随即放下,问莲先生:“你都知道什么?” 莲先生轻轻嗅了嗅那朵牡丹花:“也没什么,不过是你顺手救了一朵不一样的牡丹花,发现后想要用她维持自己年轻漂亮的容貌,但是却被反噬罢了。” 牡丹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这么说,你全都知道了?那,你是打算告诉相公?” “唔……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其实我是愿意帮助你的,但,具体还是要看你怎么选了。” “什么意思?” 莲先生看了看牡丹逐渐握紧的拳头,笑道:“紧张什么?我这次来又不是专门找茬来了,其实,我是想和平解决的。” “你想怎么解决?” “放心,我没想怎样,就是来替牡丹取回她自己的东西而已。只要你交出灵珠,咱们什么都好商量嘛。”又看了看牡丹已经握得紧紧的拳头:“怎么,想打架啊?不怕吓到花不凡?” “无妨,明日他便会忘记。”牡丹一拳出去,身后飞扬的花枝随之舞动,想要缠住莲先生。 莲先生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那些花枝立刻像是猫见的耗子一样,瑟缩到牡丹身后,一动不动。 牡丹大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什么人,只是就是牡丹见了我,也要喊一声老祖宗。” 莲先生找了张小椅子坐下,悠哉悠哉的看着牡丹:“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你今天到底能不能伤了我。” 牡丹咬牙:“你不要逼我。” 莲先生挑眉,俊秀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来:“谁又何曾逼过你?” 一句话戳到牡丹痛处,她如今这副模样,全是自找,何曾有人逼迫。 正是戳到痛处,牡丹变得不可理喻起来,硬逼着瑟缩的花枝攻击莲先生,眼见不可得,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瓶带着浓郁草木气息的液体,一饮而尽:“这是你逼我的!” “不要喝——”莲先生闻到气味大惊:“你如何有她的玉露?” 牡丹狞笑:“是你逼我的,休怪我不仁!” 莲先生终于正视起来,起身站立与牡丹对峙,但他毕竟重伤未愈,此时苦苦支撑,勉强维持。 终究气血翻涌,一口晶莹的绿色血液喷出,落在逼近的花枝上,滋滋的灼烧出焦黑的伤痕来,但是牡丹花枝们却更加兴奋了。 外面的几个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小卯扑棱着翅膀就往厨房飞:“莲先生!” 宫阙和赵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赶紧跟过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小卯一手扶着嘴角满是绿色液体的莲先生,一手对抗着牡丹花枝。 “怎么回事儿?” 此时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两人是打起来了,眼看小卯处于下风,赵幺赶紧帮忙,宫阙上前去帮忙扶住莲先生。 花不凡吓坏了,噔噔噔后退几大步,磕磕巴巴问:“这……这这这……牡丹,你怎么……你身后这些,都是什么?” 牡丹本就是靠外力提升灵力,此时一下子对抗两人,便有些吃不消了,但还是对花不凡喊:“相公,快到我身后来。” 花不凡却又往后退了几部,直摇头:“不,你不是牡丹,说,你将牡丹弄哪里去了?啊?” 牡丹愣了,赵幺和小卯抓住这个空隙,将牡丹击倒,但牡丹反应迅速,两方虽不再灵力对抗,但仍警惕着对方。 牡丹看向花不凡:“相公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牡丹啊!” “不!你不是!”花不凡摇头:“说,你到底把牡丹弄哪里去了?你这个妖怪!” 花不凡心绪激动起来,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向牡丹扔过去:“你这个妖怪!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我,我打死你,你把牡丹还给我!” 花不凡说着就要冲上去,牡丹彻底愣在原地,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相公,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一定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你们到底把我相公怎么了?” 花不凡的态度和话语,让牡丹越发癫狂起来,本来因为花不凡的到来而已经落下的花枝,此时重新狂乱的舞动起来。 小千拉住暴怒惊恐的花不凡,宫阙他们面面相觑,小千从林妹妹身上摸出一个小镜子,宫阙犹豫了一下,将镜子举起来,正对着牡丹。 牡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吓得尖叫起来:“啊——拿来,那是什么?” “那是你。”宫阙开口。 他刚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张脸,不,这根本不是人脸,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枝叶的脉络,从鼻梁向外扩散,就像是,由枝叶组成的一张脸,眉心正中间,则是一朵半开未开的牡丹花苞,已经开了的层层叠叠的花瓣占据了整个额头,花瓣上的小小纹路,都清晰的像是谁拿笔一笔一笔的细细勾勒出来的,枝叶的纹路,是碧绿的,而花朵的纹路,确是由内至外,由红到白,逐渐变化。 宫阙见过人体彩绘,但是,牡丹这确实不是人体彩绘,那些纹路,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就像,在她身体里,长了一株花儿一样。 牡丹惊惧的用花枝甩开宫阙手里的镜子:“拿开!你不要想用幻象吓唬我!” 莲先生从椅子上起身,扶住被甩的一个趔趄的宫阙:“牡丹,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半夜醒来看着自己的脸,你就不怕吗?” 牡丹痛苦的抱着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你们来之前,他们才到我的脖子那里,为什么现在长到额头了,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是你自己。”莲先生指了指被牡丹扔在地上的小药瓶:“那是御灵草的玉露,喝一滴就能增强灵力,你一下子喝了一瓶,刺激了你体内的灵珠和你融合的速度,如果你再不把灵珠取出来,等到牡丹花彻底开了,你也就彻底变成一株花了。” “我……”牡丹伸出已经开始木化的双手,似是在犹豫,纠结,终究抬头:“不!我不要取出来,我不要变老,变丑!” “为什么?”莲先生问:“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人,都是要经历的。” “我不要!”牡丹又哭又笑:“老了丑了,就没人爱了,相公就会抛弃我,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 莲先生默然,花不凡终于上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牡丹?” 牡丹忽然尖叫一声捂住脸:“你不要过来,不要看我!不要!” 所有的花枝都涌向牡丹,她将自己包裹成一只巨大的茧。 花不凡慢慢靠近大茧,轻柔的抚摸:“牡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知道,这是你,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牡丹在茧里轻轻啜泣,宫阙不解,问:“牡丹小姐,为什么会这样?她,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花不凡一边摸那些花枝一边点了点头:“牡丹的娘亲,便是因为年老色衰,被牡丹的父亲赶出了家门,那件事情对她影响很大,但我没想到,她竟在意到如此程度,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花不凡眼泪落下来,懊悔道:“而我竟然还对她开玩笑,说等她老了,就不要她了,我真是混账!” 宫阙不言,父母和爱人所带来的伤害,往往是最深刻,也最致命的,伴随一生,深入骨血。 “可我是在开玩笑啊!”花不凡轻轻对着绿色的大茧道:“牡丹,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是我混账,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会心疼。” 牡丹不语,仍是轻轻哭泣。 宫阙问莲先生:“牡丹小姐应该是人吧?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她体内的牡丹领主的灵珠,灵珠本来就灵力充沛,在人体内会影响人的血脉,而时空裂缝又是各种灵力混杂,碰撞的地方,牡丹又用灵珠制造隔离层,过分的利用,使得灵珠对牡丹的影响和侵蚀越来越大,以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牡丹还有救吗?”宫阙小声问。 莲先生点了点头:“只要牡丹配合,办法还是有的。” 宫阙松了口气,花不凡转过头来对着莲先生跪下:“请您救救牡丹!” 宫阙看了看莲先生,莲先生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花不凡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发现的?” “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我似乎在家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可是再细想,又似乎没有,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想起来的时候就会给自己留一张纸条,一开始总是找不到纸条藏在了哪里,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有一次,我藏纸条的时候,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一张,已经快要看不出字迹的纸条,我才确定,我确实是在家里呆了很长时间了,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好多好多年,从那时候起,我慢慢的能记起来一些东西,而且,我近期发现,牡丹夜里总是会起来,先是在院子里转一圈,似乎是在检查什么,而后就会坐在镜子前面,看自己身上那些纹路。” “你害怕吗?” “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花不凡点头,却又轻轻笑起来:“可是,一想到她是牡丹,是我最爱的人,和最爱我的人,我就又不怕了。” “是吗?” “是,牡丹不会害我,永远都不会” “可是刚刚,你却害怕了,为什么?” “因为刚刚牡丹脸上的表情,不是牡丹该有的,像是一个魔鬼。” “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即使牡丹变成了魔鬼,她也不会害我,因为她是为了我,才变成魔鬼的,就算是她要害我,我也心甘情愿。” 宫阙看向花不凡身后:“牡丹小姐……” 花不凡转过身去,牡丹层层包裹的花枝渐渐展开,露出里面满脸泪痕的牡丹:“相公,你真不怕我了吗?” 花不凡站起来,笑看着牡丹,伸开双臂:“我再也不会害怕我的牡丹了。” 牡丹踟蹰着,众人也不出声,牡丹还是摇头:“不,你会怕我的,你刚刚就害怕了,等我老了,丑了,你会更害怕,你会不要我的。” 花不凡轻笑:“那时候,我也老了,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 “不!我怎么会嫌弃相公呢!我不会!”牡丹摇头。 “我相信你,那,你不相信我吗?” “我信……”牡丹犹豫:“可是,我现在这样……” 牡丹又捂住自己的脸,赶紧背对着花不凡:“相公你别看我,我现在很丑,你别看我!” 花不凡慢慢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牡丹:“不,你不丑,是我错了,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我刚刚还那样说你,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牡丹捂着脸转过身:“可是我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 花不凡拉开牡丹的手,轻轻吻了她一下:“可你依旧是最好看的。” 牡丹终于趴在花不凡怀里,放声痛哭。 第五十六章:尾 在花不凡的劝慰下,牡丹终于渐渐解开心结。 许是心中心事渐消,牡丹对灵珠的依赖也不再深重,脸上纹路竟渐渐散淡了一些。 在莲先生他们的劝解之下,牡丹撤去四周的隔离层。 众人皆以为花不凡会惊惧,却不曾想到,他只是微微惊讶,而后竟然提笔便画,还让小千做模特。 众人皆惊,唯有牡丹掩唇而笑,道:“诸位有所不知,相公最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家中《山海经》,《搜神记》一类的书,不知被他翻了多少遍,做了多少笔记,便是种牡丹,也是因着听了牡丹仙子和吕不韦的故事以后,才萌生的念头,所以如今见了这许多光怪陆离的生物,他如何会肯安静的看着,自然是要一一记下的。” 莲先生抚掌而笑:“缘是如此,你还要遮掩这许久,何不早日撤开这些屏障,说不定,花先生早就成了五大时空的知名人物了呢!” 牡丹颇有些羞赫。 牡丹领主见隔离层撤去了,便探头探脑的从上面下来。 牡丹见了,歉然走上前去,缓缓跪下:“当年,千不该,万不该,牡丹不该骗您,如今牡丹已然知错,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花不凡也跟在她身边跪下。 牡丹领主一时慌了手脚,赶紧弯腰将跪在地上的两人扶起,哭笑不得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牡丹不肯起身,便缓缓蹲在她旁边,道:“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有我的错,若不是我当时玩心大起,将灵珠放在你体内,你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且花先生也是受人蒙蔽才将我从入宫中,若非你执意护着我,不让我开花,我又如何能从那重重登禁之中逃离出来,所以,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而如今却叫你如此,我,也很难过。” 牡丹领主说着竟然真的伸手抹了两滴眼泪下来。 莲先生就站在旁边看她演,当日那个司机颇有些头痛的扶额:“领主,时间不多了,咱能快进吗?” “啊?是吗?”牡丹领主听了,慌忙擦干眼泪,扶着牡丹的肩膀道:“好了,我原谅你了,现在你就把灵珠还于我吧。” 牡丹点头,和花不凡相携起身。 牡丹领主对莲先生道:“劳烦先生帮忙。” 莲先生点头。 准备停当,两人刚要动手,忽然从门口处射来一道碧绿的光芒。 几人忙闪身躲开,扭头去看,原来竟是个绿衣绿裙金腰带的小姑娘,抱着双臂,高傲的站在门口:“怎的?拿了我的玉露,如今想要说话不做数了?” 花不凡揽着牡丹,问那绿衣小姑娘:“灵妹,那玉露本是你赠与牡丹的,如今却是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给了。” “你……”花不凡正想说什么,牡丹却拦住他,上前两步,对那绿衣姑娘道:“灵妹,当日是我糊涂,你如今不想给,我本应还给你的,但是不巧的是,玉露我刚刚已经喝了,实在是无法归还。” “无妨!”绿衣姑娘笑道:“没有玉露,用其他的补偿给我也行。” 牡丹和花不凡面色一喜:“灵妹请说。” 绿衣姑娘一指后面的莲先生道:“将他绑了,交于我,让他答应与我成亲,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众人都看向莲先生,花不凡一脸为难:“这……你们同为女儿身,怎可……” “怎么不可?”绿衣姑娘柳眉倒竖,叉腰:“是邦人还是还玉露,你们自己选择吧!” “这怎么可以,这位姑娘可是来帮助我们的啊……” “相公。”牡丹拉了拉花不凡的衣袖,小声在他耳边耳语了什么,花不凡颇为诧异的看着莲先生。 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他确实控制不住自己。 宫阙拉着小卯问他:“莲先生什么时候惹得风流债?如今这模样,怎么还?” 小卯小声道:“这便是先生的那位养女,灵儿。” 宫阙目瞪口呆,侧目去打量那位姑娘,长得确实娇小可人,又娇憨的可爱,只是脸上表情未免有些跋扈,看上去颇为凶悍。 灵儿见宫阙上下打量他,便斥责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当琉璃珠玩!” 宫阙赶紧收回视线,小声问小卯:“她从小就这么凶吗?” “小时候不这样,软萌软萌的,可爱极了。” “那怎么会……” “自从知道先生的身份后,她就这样了。” “莲先生……什么身份?” 说实话,宫阙也好奇,一会儿男一会儿女,莫非…… 宫阙像是猜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一般,压低了声音,问小卯:“莫非,莲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异装癖,还是……在古代的时候……咳咳,不小心进了宫,被……” “啪!”的一声,还不得小卯有什么反应,灵儿先一草叶子甩到了宫阙身上:“休要胡说,先生好好的才不是太监!” 然后又一草叶子拦住了正偷偷摸摸往外面走的莲先生:“先生这是打算去哪里呀?灵儿来了,不打算跟灵儿打个招呼吗?” 众人被灵儿的直白弄得哭笑不得。 莲先生趔趄了一下,又刷的站好,转过身,面色冷淡的对灵儿点了点头:“灵儿,你来了,没什么,我就是检查检查这附近安不安全,好了,你别捣乱,我要和你牡丹姐姐帮花夫人取灵珠了。” 灵儿站在花不凡夫妇面前,看着莲先生:“你不必拿父亲的身份压我,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小时候是你答应我要娶我的……” 莲先生咳嗽了一声,对小卯皱了皱眉头,小卯还没什么动作,宫阙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对灵儿道:“灵儿姑娘是吧?您看这样如何,反正现在莲先生住在我家,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不如,您也来我家住吧,这样你俩的事情,也能慢慢商量,毕竟婚姻大事,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仓促决定呢,您说是不是?” 灵儿犹豫了一下,问刚刚醒过来的林妹妹:“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妹妹一边擦着红红的眼眶一边点头:“是的,莲先生和小卯大人都住在蜉蝣轩。” 灵儿眼珠转了转,一脸狡黠的模样,忽然笑眯眯的对宫阙道:“好啊!” 然后快步走到宫阙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对莲先生道:“好了,我不捣乱了,你们开始吧。” 莲先生虽不满宫阙让灵儿去蜉蝣轩,但毕竟牡丹他们的事情要紧。 取出灵珠,牡丹容颜恢复,和花不凡对莲先生和牡丹领主千恩万谢。 牡丹领主犹豫了半晌,问牡丹:“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木时空,哦,就是我家。” 牡丹笑眯眯看向花不凡,花不凡笑看着牡丹不言语。 牡丹对牡丹领主道:“我与相公已经时日无多,便想趁着剩余的时间,多看看不同的事物” 牡丹领主闻言,颇有些失望。 牡丹接着道:“当然,如果能去木时空一观,那自然是荣幸之至。” 牡丹领主极为开心,枝头上的牡丹花都开的更加艳丽了,带着花不凡夫妇与莲先生他们道别。 莲先生交于牡丹领主一朵莲花:“若有何困难,就将这朵花放置于水中,我自会助你。” 牡丹领主喜不自胜,将莲花小心翼翼的放在怀中。 为答谢莲先生他们相助,牡丹领主将家中钥匙交于宫阙,告知他家中之物尽归宫阙,并且那个柜子里,有他们想求之物,而后带领花不凡夫妇离开。 刚送走他们,莲先生转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笑眯眯的灵儿,只觉……日苦艰辛,长路漫漫,黯淡无光。 而这一切的源头,绝不是自己,而是未经他同意就将灵儿邀请至蜉蝣轩的宫阙。 回去的路上,宫阙忽觉后脖颈儿一凉,一股凉风无故灌入后背,是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第五十七章:会发芽的 宫阙擦擦脸上的汗珠,又往炉灶里舔了一把细柴,抬头问外面悠哉悠哉听曲儿喝茶的人:“灵儿,这汤什么时候好啊?” 灵儿一边给莲先生剥桔子,一边回道:“你只管看着火,记住,小火慢慢熬,千万不能大了,不然味就不对了,还要重新熬。” “可是有电锅,有天然气……”宫阙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个地锅啊,现在烧火,好热啊!” 虽然还不是三伏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天热的时候特别早,刚刚五月中,气温就直奔三十七八度不下去。 在这样的天气里,别说是烧火,就是靠近厨房,都让人难以忍受。 而宫阙就这样在烈火前炙烤了三个小时,灵儿终于大发慈悲,起身看了看锅里香气浓郁的乳白色汤汁,点了点头,对宫阙道:“还不错。” 宫阙松了口气,正想起身去外面洗把脸,却被灵儿喊住:“诶诶诶,你干什么去?” 宫阙擦汗:“这不是好了吗?我去洗把脸,吃饭啊。” “谁说好了?”灵儿指了指冰箱,还有橱柜里那一堆菜蔬:“只有汤没有菜怎么行,你快点做饭吧。” “我?”宫阙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做饭?” “嗯呢!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灵儿眉头一挑,欲哭无泪:“可是我不会做饭啊。” “不会做?那好说。”灵儿跑出去又跑进来,笑眯眯的递给宫阙一本书,书面上赫然印着“撩汉菜式大全,教你怎样快速抓住男人的胃!” 灵儿道:“这个给你,限你一周之内……算了,两周吧,两周之内学会。” “可是……”宫阙手里那着那本书,嘴角直抽抽:“灵儿,貌似,这个只有自己做才又诚意吧?” “没差嘛!”灵儿噘嘴:“反正书是我买的,再说了,我不会用刀,还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具吗,而且,我只是一棵小草,我怕火的。” 然后可怜巴巴的对宫阙道:“唔……拜托了拜托了!” 宫阙无奈,看着灵儿退出去,自己拿着那本厚厚的……菜谱,束手无策。 赵幺下了班直奔蜉蝣轩,嗅着骨汤的浓郁香味就直奔厨房,伸手就要去掀锅盖,却被宫阙喊住:“停!” “停停停!”苏炎赶紧伸手按住锅盖:“不能掀。” “怎么?现在连口汤都不让喝了?”赵幺不满,看着宫阙压在锅盖上的手:“你手……不疼吗?” 宫阙这才发现自己整个手掌盖到了滚烫的锅盖上,立刻两手拿开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手不过刚刚打湿,宫阙就奇怪的皱起眉头:“诶?我这手也不疼啊。” “是不是疼的没知觉了?” 赵幺端着碗喝着汤走过来:“不会烫熟了吧?要不要去医院啊猪蹄儿?” 宫阙指着他手里的汤,惊惧的叫起来:“啊啊啊——你怎么喝了——” 说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的往门外看了看,灵儿正专心致志的跟莲先生一起看电视,压根就没发现厨房里的异常。 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转身将碗从赵幺手里夺过来,将剩下的汤一股脑儿倒进下水道,用水冲的干干净净,又用空气清新剂喷了好几下,确定闻不到味道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赵幺一脸懵圈:“你干什么夺我汤?你手不疼吗?” “嘘嘘嘘——”宫阙赶紧捂住赵幺的嘴,察觉到赵幺嘴里有骨汤的香味,想也没想,接了水就往赵幺嘴里灌:“你赶紧把嘴里骨汤的味道冲掉,不然被外面的姑奶奶闻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情况?”赵幺乖乖漱了口,看着宫阙:“我说你手呢,没事了?” 宫阙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事啊,什么事儿都没有。” 赵幺不信,自己亲自检查,果然,上面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奇怪?”赵幺嘀咕,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不过,你为什么把也得倒了,多浪费!” “嘘嘘嘘——”宫阙赶紧示意他别说了:“这话可不能被外面那位听到,不然,哼,你就等着再做一份儿啊。” “哦,这是灵儿给莲先生熬的啊。”赵幺回味了一下嘴里骨汤剩余的香味,点了点头:“你还别说,真挺好喝的,滑而不腻,香而不冲,还带着花香,怎么做的?” “我怎么知道。”宫阙用力剁了一下手下的土豆:“就知道把莲先生气的不请。” “怎么了?” 宫阙小声道:“你不知道,那位姑奶奶,把我们从花府整理出来的东西弄得乱糟糟的不说,还把百花香露用了半瓶。” “咳咳咳——”正在用水漱口的赵幺被水呛得治咳嗽,咳得满脸通红,拉住给他拍背的宫阙问:“你说什么?百花香露一下子用了半瓶,她干什么了?” 宫阙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努了努嘴:“你刚刚不是喝了吗?” 赵幺抬头看着那锅香气四溢的骨汤,心里面直滴血——这可是真正的玉液琼浆,仙丹妙药,千金难求的仙汤啊! 宫阙叹气:“你看看,这就是你跟我,跟莲先生之间的差距,不过是半瓶香露而已,再集不就是了,至于这么心疼吗?” 赵幺咬牙切齿:“你懂个屁!你知道这一瓶香露多珍贵吗?那可是金时空领主亲手从各个时空中,上百种花草上采集的最珍贵玉露,外加上金时空领主上千年的灵气滋润,只需要小小的一滴,就能活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你竟然说半瓶没什么!” 宫阙惊呆,随后一脸平静的摇头:“不懂,反正你见了什么都一惊一乍的,莲先生都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赵幺一脸看败家儿子的样子指着宫阙:“你呀你,莲先生那是不在乎!” 宫阙摊摊手:“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要来也没用,我又不想长生不老!” 赵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宫阙的脑袋:“你真是没追求!” 宫阙把手里的菜刀往赵幺手里一塞:“我现在唯一的追求就是你赶紧把饭做好,一大家子人还等着吃呢!” 赵幺接过菜刀:“晚饭我要喝汤!” “我跟灵儿说。” “我要喝很多!” “只要灵儿没意见,我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赵幺一边瞪着那锅骨汤,一边气闷,又有些兴奋,做起饭来,手速超快! 吃饭的时候,灵儿仔仔细细的盛了一碗汤端到莲先生面前:“快喝,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 莲先生接过,看都没看,一饮而尽,放下碗转而吃其他的菜。 灵儿也不介意,就坐在那看着莲先生吃。 宫阙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默默的远离一些。 又看到赵幺什么都不吃,只认准了那锅骨汤,便提升他:“你多少吃点饭,不然晚上饿了可没饭吃。” 赵幺提醒宫阙:“这汤大补,你不要再吃饭了,喝汤!” 莲先生吃完饭,放下碗的时候说了一句:“香露属于草木一脉,非草木一脉的骤然多食,可能会发芽。” 赵幺正在喝汤的手顿住,呆滞的看着起身去继续看电视的莲先生,又看看宫阙。 宫阙咽下口中饭菜:“别看我,我可不知道。” 赵幺咬牙:“人怎么发芽?再长出一个我?不管了,反正为了香露,拼了!” 宫阙叹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第五十八章:怀孕 宫阙本以为赵幺会像羊族村长那样,在头顶长出一个小芽来,脑袋里想到赵幺那副模样,还觉得应该挺有趣的。 然而第二天早起看到赵幺的模样,宫阙还是呆立半晌——赵幺的肚子挺得老大,足足像是一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 宫阙走过去:“你这是……怀孕了?” “你才怀孕了!”赵幺虽然深觉不舒服,但面对宫阙这样怀疑他纯爷们儿的身份,还是没有一点犹豫的怼回去。 “那这是……”宫阙想起昨日莲先生说得话,有些迟疑:“发芽了?” “嗯!”赵幺没精打采的点头。 宫阙“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怎么忘记了,草木发芽是开花结果,繁衍后代,人嘛,自然也是繁衍后代了,哈哈!” 宫阙蹲在赵幺身边,伸手摸了摸赵幺的肚子,忽然惊喜起来:“哎呀!他在动!” 赵幺没心情跟他逗,扭头看向莲先生的房间:“莲先生怎么还不起床?” 宫阙又奇的将头靠近赵幺的肚子,被赵幺一把推开:“你做什么?” 宫阙笑嘻嘻道:“别那么小气嘛,让我听听我未来大侄子健康不健康。” “大侄子大侄子!”赵幺抡起身后的靠枕就往宫阙身上招呼:“大侄子你个鬼!” 宫阙一边笑一边躲开:“那不然就是大外甥?” 赵幺气结,怒瞪着宫阙,伸手就去摸桌子上的茶杯。 宫阙赶紧指着茶杯道:“宋代钧窑。” 赵幺咬牙,气的胸口大起大伏,最后重重的放下:“宫阙,你行,等我好了,你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别呀。”宫阙又不怕死的凑上去:“我小侄子的奶粉钱,我包了总行了吧?” 赵幺最终还是将靠枕扔到了宫阙身上。 宫阙哈哈笑着洗漱出门:“等着,我去给我小侄子买好吃的。” 而莲先生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莲花缸里爬出来,对上目瞪口呆的宫阙和赵幺,若无其事的问道:“还有早饭吗?” 宫阙看了看时间,应了句:“有午饭,您吃吗?” 莲先生点头:“有吃的就成。” 宫阙一边将饭放到莲先生面前一边好奇的打量着他,最终忍不住好奇:“您现在又变回来了?” 莲先生看他:“变什么?” 宫阙道:“您之前不是,那个,小姑娘吗?” 莲先生吃了口饭:“谁说我是小姑娘了?” “那您之前……” 莲先生看着他笑了一下:“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 “呼~这样啊,我就说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好的就变成小姑娘了呢?。”宫阙松了口气笑起来。 “谁说我是男人了。”莲先生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宫阙刚刚放松的神情,忽然凝固在脸上,看着莲先生:“您什么意思……” 莲先生放下碗筷:“这个世界上的生物远比你知道的要多的多,人类的划分不过是你们自以为的,在五大时空中,纯属九牛一毛,难道你认为,这世界上,除了雄性,就是雌性了吗?” “那,不然呢?莫非您说的是古代的太监?” 莲先生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于宫阙把自己比喻成太监很不满意:“你这个脑袋,我刚刚已经说了,五大时空中,并非只有男女,而太监虽说去了势,但你们却不能否认他们依旧是男性的事实。” “那您……我还是不明白。”宫阙一头雾水:“您想说什么?” 莲先生笑道:“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性别吗?” “嗯!”宫阙点头。 莲先生道:“莲花是什么性别?” “唔……”宫阙沉吟:“如果非要给花定个性别的话,莲花就是小姑娘吧,毕竟能结果。” “那我现在呢?” “您是,性别男?” 莲先生摊手:“所以你又如何解释我本体是女,化人却是男呢?” “这……”宫阙迟疑的看向赵幺,赵幺也摊摊手。 莲先生摇了摇头:“所以与我而言,本不存在男女的问题。”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可男可女,想男就男,想女就女,雌雄同体吗?” “想什么呢?”莲先生敲了宫阙一个爆栗:“你以为我自攻自受啊!” 莲先生这词用的,赵幺和宫阙都忍不住笑起来。 莲先生继续道:“不要总用你们的思维来定义你们未知的事物,我本无性别也就无所谓男女,不过是为了在你们这里容易行动,才以你们定义的模样出现在你们眼前罢了,若是在其他时空,我一样可以以其他时空定义的模样出现。” 宫阙和赵幺仍是一脸茫然,然而赵幺却没心思再等他俩解释这本就无解,也无法理解的话题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使劲儿拽着宫阙的胳膊,看样子像是肚子疼,满头大汗的对莲先生道:“先生,先别管您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了,您先帮我看看我这肚子,哎呦,疼死我了。” 宫阙被他抓得胳膊生疼,龇牙咧嘴的去扶他,对莲先生道:“您说他这模样,要不要送医院啊?男人产子得剖腹产吧?” “剖什么腹产!”赵幺又用力拧了一下宫阙:“我这又不是怀孕了!” 宫阙疼的“嗷”一声:“肚子大成这样,不是怀孕了是什么?” 莲先生看他们闹,等他们安静下来了才道:“虽然人类发芽的方式有些特别,但是男性又不是不能生,出不了事情,等到瓜熟蒂落,自然就好了。” 赵幺一听慌了,赶紧拉住莲先生的衣袖:“先生先生,可不能瓜熟蒂落啊,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孩子啊?再说了,我还没找女朋友呢,先有了孩子,还是自己生的,哪个女孩会愿意嫁给我啊?” 莲先生喝了口茶,,悠哉道:“你们就是把性别分的太严格了,才会出现这样的误解,繁衍后代本就无可厚非,又要区别什么男性女性。” “不行不行,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生孩子啊。” “可是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宫阙指着他的肚子。 “莲先生救我!”赵幺恨不能哭天抹泪了:“看在我家老祖的面子上,行不行?” 莲先生边喝茶,边对赵幺道:“左右我看你这肚子,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下来,这样吧,你容我好好想想。” 赵幺一再确认,莲先生点头肯定会想办法后,他才肯让宫阙扶着回房间休息。 等赵幺睡下,宫阙出来问莲先生:“您真的没办法吗?” 莲先生道:“不过逗他玩而已,所需之物,我已经让小卯和灵儿去找了。”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了,小卯和灵儿一大早就嘀嘀咕咕的出去了,还不说去做什么,原来是您安排的,这么说,赵幺有救了?” 莲先生点头笑道:“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所需的材料有点不太好寻罢了。” 宫阙颇为遗憾道:“可惜了,我还以为我会有个大侄子呢!最好是个小侄女,长得白白胖胖,软萌可爱的,这样我家也有个小仙女了。” 宫阙自小最羡慕别人家有个小妹妹,但是遗憾的是,独生子的他,别说妹妹,调皮捣蛋的弟弟都没有,若是赵幺能生一个小仙女儿…… 宫阙想想都觉得无限美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莲先生:“要不,咱们还是让赵幺生下来吧?” “好了。”莲先生制止宫阙继续yy,道:“他本非正常发芽,贸然生产恐有性命之忧,还是先做准备为好。” “好吧。”虽然小仙女很可爱,但是赵幺的性命同样重要,宫阙只能暂时放弃幻想。 莲先生指挥宫阙:“小卯他们寻回的材料尚需要容器盛起来,你去仓库里找一个合适的容器来。” 宫阙起身:“要什么样子的?” “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易碎就好了。” 宫阙进到仓库,左看右看,上下翻找,不知碰到了哪里,“铛铛”响了两声,宫阙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自己无意中碰到了一个青铜盂,宫阙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不易碎的容器嘛。” 宫阙伸手去拿,却在触到青铜盂的瞬间听到刀兵相撞,战场上嘶喊怒杀的声音,混着远远传来的沉闷鼓声,直击得宫阙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仿佛看见前方大道无尽头。 宫阙想要探清战场刀兵相击的声音从哪里传来,便放下青铜盂,不知不觉顺着大道,远离了原本的所在之地。 有微微的灰暗光芒在仓库里一闪而过,无数器物被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仓库里安静如旧。 第五十九章:容凤 宫阙一路顺着大道往前走去,道路两旁高大树木郁郁葱葱,树下又有一些细小花草,再远处有矮小灌木,上面爬着形似蔷薇的低小的藤蔓植物,开着细碎而艳丽的花瓣。 头顶有不知名的鸟类在呖呖啼鸣,悦耳清脆宛若天籁。 宫阙抬头,只见苍翠的树冠遮天蔽日,几乎掩去了透彻苍穹,偶有白云缓缓飘过,长着五彩长羽的鸟儿翩然飞于期间。 宫阙凝眸细看,仔细回想在自己的认知中,是否有这种鸟类出现。 猛然回神,这不正是书中所描述的凤凰吗? 宫阙讶然,想唤来莲先生,回头去看,但见只有林荫大道,哪里还有半点儿仓库的影子。 宫阙这才回神,自己定是误入了时空裂缝里面,遭了,该如何回去? 宫阙心中慌乱,大声呼喊:“莲先生——” 然而并无人回应。 宫阙心跳激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而转瞬进入另一时空的压迫感让他头晕目眩,耳鸣眼花,难以站立,不过片刻,便摔倒在了路旁的花草丛中。 火时空,火离城。 大椿领主焦急的在宫殿里走来走去,殿中进进出出的通讯兵一刻钟一个,但大椿领主仍觉不够,几次要亲自出去打探,却被身边人拦下。 “领主不可啊,你乃千金之躯,怎可亲自前去?”大椿领主一甩侍者双臂:“他已失踪数日,我岂能无动于衷,我定要亲自找到他,起开!” 侍者终究是拦不住大椿,领主近卫像是一道绿色的旋风,从火离城呼啸而出。 宫阙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面对眼前这具鲜血淋漓,皮翻肉卷的“尸体”,有些束手无策。 在大道上晕过去之后,宫阙就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厮杀声,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这个血淋淋的人便掉到了自己身上。 浑身的血腥味,冲的人只犯恶心。 宫阙强忍不适,将身上的短袖脱下给这人包扎。 他不是没想过用这人自己的衣服,但这人身上除了破烂铠甲,便是破烂里衣了,实在是没有可以用的。 给这人包扎好后,又怕外面那些喊打喊杀的人发现,宫阙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这人拖拽到一株大树后头。 然而似乎这个人并不十分重要,直到外面安静下来,也没有一个人下来寻他。 天色暗下来,宫阙抬头看了看这个并不算高的小断崖,又看了看身边人。 救人救到底,宫阙认命的叹了口气:“也是你命不该绝,碰到我,罢了,我就尽力就你吧,但我并不是医护人员,若最后没能救下来你,你也不要怪我啊。” “咳咳,自然不怪你。” 背上的人忽然说话,咳出的血沫喷了宫阙一脖子。 宫阙一惊:“你醒了?” 背上人虚弱的应了一声,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两天。 宫阙找到一处水源,将这个看上去似乎是将军模样的人擦洗干净,露出一张俊秀文弱的脸来。 宫阙仔细打量,明明是个书生模样,却一身戎装,应该是军队里的监军或者是军师啥的吧。 宫阙叹气,认命的给他喂水擦身:“明明是个弱鸡还要逞强,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然而两天后求生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乃兽族八百万大军统领,并非你口中的文弱书生,你,以貌取人了。” 宫阙正惊喜于他醒来,闻听此言颇有些尴尬和诧异:“你能听到我说话?” “我只是肉体睡过去了,灵识又无事,如何听不到。” 宫阙不解,也不打算解,开口便问:“那统领,这是何处?” 将军起身靠在岩壁上,奇怪的看他:“你既是这里的臣民,如何不知这是何处?” 宫阙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本不是这里人,是迷路到这里的。” 将军皱眉:“你来自木时空?” 宫阙愕然,摇头:“并不是。” “你撒谎!”将军警惕的看着他:“你身上明明有木时空的气息。” 宫阙解释:“我来自土时空,并不是木时空,不过,我倒是认识来自木时空的人。” “果真?”将军仍旧疑惑。 宫阙点头:“果真。” 颈间项链随着他的晃动从脖子后面跑到前面,将军见后大惊:“你是莲先生?” “啊?” 将军一指宫阙颈间的项链:“你不必再隐藏,我认得这项链。” 宫阙低头去看,手摸上那个金色的吊坠:“啊,你是说这个啊,这是莲先生给我带上的。” 将军疑惑的看着宫阙:“你与莲先生是何关系?” 宫阙想了一下:“他暂时住在我家,怎么,你们认识?” 将军笑了一下,并不解释,道:“我名容凤,你呢?” “我叫宫阙。”宫阙忙道:“你也可以叫我圆满。” “宫阙?你姓宫?”容凤瞠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宫阙。 容凤眼神实在太过火热,看的宫阙浑身不自在,尴尬的笑了两声:“呵呵,对,我爸和我爷爷都姓宫,所以我跟他们姓,也姓宫,怎么,你认识其他的姓宫的?” “不认识。”容凤道,又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不知道。”说起这个,宫阙就一脸懵逼:“我正在仓库里挑东西呢,就看到一条路,走过来,就到这边了。” 容凤挑眉,诧异:“那条裂缝又开了吗?” 宫阙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便闭口不言。 容凤想了一会儿,对宫阙道:“这里是火时空,现在咱们在的地方是火离城外的火离渊,我现在受伤了上不去,你……” 容凤摇了摇头,颇为嫌弃的样子:“算了,我们还是等人来救吧。” 虽然被人如此不信任,宫阙心里闷堵,但他的目的可不是去什么火离城:“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 容凤闭眼:“不知!” 宫阙叹气,在他身边坐下:“不知莲先生是否知道我丢了,他能不能找到我啊?” 容凤不屑的“嗤”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觉。 宫阙无奈:“你不是将军吗?怎么你失踪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找你,他们不会是以为你死了,已经放弃找你了吧?” 容凤十分安稳的回答:“不会,只是火离渊乃是大椿领地,我族要想进来,需得费一番功夫,你且耐心等着吧。” 第六十章:被挟 宫阙叹气:“难怪你不知,不知道大椿族有没有人知道。” 容凤皱眉,坐起来:“指望他?哼!恐怕你化成一堆白骨也回不去。” 宫阙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不满,颇有些诧异:“你与大椿族不睦?” 容凤白他一眼:“大椿是火时空领主,并非族群。” “啊?”宫阙赫然:“原来是这样啊。” 容凤不再理他,宫阙颇觉尴尬,左看右看,,容凤微微睁眼瞧他,见他盯着头顶的石头发呆,说了句“呆子”,便坐起问他:“你来这里之前,莲先生可有说过什么?” 宫阙回神:“莲先生不知我来这里。” “不知?”容凤指了指他颈间的项链:“若真不知,又为何会给你这个东西?” 宫阙摸了摸金色吊坠:“莲先生说是为防我被时空乱流所伤,故此给我这个吊坠,以做防身只用。” “你就听他忽悠你吧。”容凤道:“这本是五大时空共同孕育的一种灵石,佩戴在身上,能穿梭五大时空而不被其所伤,还能将自己很快融入其他的时空,并无需学习,便能适应其他时空的生存空间。” “什么意思?” “就是,无论到了哪里,你都能很快的融入进去,并且日常生活交流,完全没有障碍,就像是随身携带了一个转换器一样。” 宫阙伸手摸着那个吊坠:“这么神奇?这不是相当于随身带了一个外挂吗?” 容凤道:“如果不是莲先生早就知道你会一个人穿梭在其他时空,又如何会提前给你这个。” 宫阙呐然:“还好有这个,不然,我怕是困死在这边了。” 容凤不置可否:“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了。” “不行!”宫阙还惦记着赵幺肚子里的小宝宝呢,万一真能生下来呢。 “不行也得行。”容凤重新侧躺下,手撑着头看着宫阙:“你只有找到原路才能回去,然而那道裂缝,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现,所以你想要回去,难!” 宫阙颓然:“啊?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等着吧?我那边,我那边还有家人呢。” 容凤狡黠一笑:“办法倒是有,就看你肯不肯配合了。” “什么办法?”只要能回家,宫阙当然配合。 容凤勾勾手指,让宫阙离自己近一些。 宫阙犹犹豫豫的靠过去,容凤凑在宫阙耳边道:“帮我统一火时空,你自然就回去了。”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容凤道:“只要我能统一火时空,我便能掌握与其他时空链接的大门钥匙,到时候别说是土时空了,你想去哪个时空,我就送你去哪个时空。” 宫阙点头,一脸兴奋:“那我该怎么做?” “这事儿不急,得一步一步来,现在,先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找来吧。” “行!”宫阙点头,立即起身往外走。 容凤喊住他:“等等,拿上这个,遇到穿绿衣服和其他色彩单调的衣服的,一定要远远避开,他们杀人不眨眼的,遇到穿彩色羽裳的,才可带来这里,明白吗?” 宫阙接住容凤扔给他的一根彩色羽毛,仔细打量了一下,点头:“明白了。” 然而事实上,容凤的吩咐等同于废话,那些穿绿色衣服的隐藏于草丛密林里面,宫阙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等宫阙反应过来四周有人时,他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宫阙一面干笑,一面试图找到可以突围的地方。 然而绿衣护卫们将他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他根本没有突围的可能。 宫阙心里哀嚎,难道自己刚来,就要挂了吗?这帮小绿人! 宫阙想起大学时,每到开学,就被小绿人们占领的餐厅,操场,小树林…… 简直是个噩梦。 宫阙悄悄将那根羽毛藏好,对着周围一个个的小绿人笑道:“我只是路过,无意打扰各位,不好意思,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宫阙试图用自以为可行的方法麻痹敌人,然而显然没有用,小绿人上来就搜他的身,那根羽毛自然被搜了出来。 然后他被两个小绿人压着送到一辆闪着金光的大撵前,其中一个小绿人道:“禀报领主,在火离渊发现可以人员,在他身上搜出了容凤主后的信物。” 大撵上的帘子被掀开,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绿色长袍,披着褐色大氅的英俊男子,接过羽毛,下车走到宫阙面前:“他在哪里?” 宫阙谨记容凤的话,这些小绿人都是敌人。 见宫阙不说,大椿也不急,反正已经得到线索,既然人在火离渊,那他就别想跑。 “你不说也行,来人啊。”大椿扬声:“将他挂起来,先曝晒三天再说。” “是!” 声音刚落,空中立刻就有藤蔓垂下来,束住宫阙双臂及身子,猛的将他拉起。 宫阙猝不及防,吓得哇哇大叫,真怕被晒三天,自己被晒成人干了。 但是又不能说,他们为了问容凤的下落,不惜这样对待自己,可见容凤说的他们杀人不眨眼是真的,如果容凤真的落到他们手里,怕就真的没命了。 可宫阙自己也不想死啊! 宫阙在空中喊到:“我说我说。” “说,他在哪里?”大椿在下面问。 宫阙讨价还价:“你先放我下来。” 大椿犹豫,宫阙又喊:“反正我要是不跟你说,你随时还能再抓我上来,你怕什么?” 大椿一想,觉得宫阙说的也在理,便让人放宫阙下来:“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宫阙揉揉被勒痛的胳膊,一脸诚恳:“我是真没见过什么容凤……” “你骗我?”大椿说着又要将宫阙吊起来。 宫阙忙道:“但是我能带你们去我捡到这根羽毛的地方。” 大椿这才罢休:“前面带路。” “好!”宫阙点头,眼睛又看向大椿手里的那根彩色羽毛。 “看什么看?这乃是主后信物,你还想再要回去不成?” “不敢不敢!”宫阙赶紧摆手,虽然不知这主后是什么意思,但是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意思,也不知容凤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竟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找他。 宫阙一边想一边留意观察四周地形,试图找到适合逃跑,又不会被再次吊起来的时机和地点。 第六十一章:火时空 然而这一路走过去,处处都有藤蔓和参天大树,宫阙连个稍微空一点的的地方都没看到,况且身前身后全是小绿人,时时刻刻盯着宫阙,这种情况下,别说逃跑,就是他眨眨眼睛,都被人监视的一清二楚。 宫阙心里着急,如此走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大椿在撵上不耐烦的问他:“走了这么久,到了没有?” 宫阙忙一指前方:“快了快了,前面就是。” 虽然着急,然而并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随便指一个地方,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趁他们找人的时候,自己再趁机溜走了。 宫阙心里打定主意,指着路边一株三四人合抱粗的梧桐树,道:“我便是在这里捡到的那根羽毛。” 大椿看着高大的梧桐树,手一挥,身边的近卫们一声不吭的开始搜寻。 宫阙踮脚看了看,讪讪笑了笑:“那个,你看,我也带你们找到地方了,你们也就用不到我就,那我就先告辞了。” 边说边向后退,大椿对一旁的近卫使了一个眼色,近卫站到宫阙身后,挡住他的退路。 宫阙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道:“说好了我只负责带你们来,你,你可不能说话,说话不算数啊。” 大椿从撵上下来,坐在藤蔓编织成的藤椅上,移动到宫阙面前。 宫阙看着他这一手指挥藤蔓的好功夫,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若自己也有这一手好功夫……唔,算了,在夏城这样,是会被当成妖怪的。 “你不是这里的人?”大椿看着宫阙,示意近卫放开他。 宫阙得了自由,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大椿继续道:“虽说我们这里并不是十分太平,但其他时空逃来这里的,我们却是有备案的,你,没印象,说吧,你是怎么过来的。” 宫阙此时脑子转的飞快,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就出现在这里了。” 大椿笑笑:“不想说,好啊。” 说着动动手指,宫阙脚下的藤蔓又有所动作。 吓得宫阙赶紧道:“我说我说,我就是在家里找东西呢,然后顺着一条路,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里,我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结果一到这,就见到你们了。” 此时去找人的小绿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自然是没找到,这里跟他和容凤的藏身之所,方向正好相反。 大椿坐直了身体,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说吧,他到底在哪里?” 宫阙一脸茫然:“谁?” “装傻啊?”大椿拿出那根彩色羽毛来,放在手里细细的把玩:“这根尾羽是他的贴身之物,从不轻易示人,如今却在你手里,你告诉我,你没见过他?” 宫阙压住心底泛上来的慌乱,嘴硬道:“我说了,这是我捡的。” “捡的?”大椿嗤笑:“那你如何解释,你穿着他的外袍?嗯?” 宫阙低头一看!靠……啊!他的衣服给容凤包扎用了,容凤醒来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件衣服给他,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忘了,这该怎么办? “这也是捡的。”宫阙打算死鸭子嘴硬到底了。 大椿问他:“你是自己说,我找到他之后给你奖励,还是等我找到,然后把你挂起来晒成干尸!” 宫阙两个都不想选,沉默着不说话。 大椿怒,一拍藤蔓座椅,指着宫阙道:“将他给我吊起来,曝晒三天,不许给一滴水!” 宫阙瞬间被拉着脚踝倒掉在七八米高的空中,一时间头脸充血,吓得不敢睁眼,大声哀嚎。 大椿身边一个年轻的近臣皱了皱眉头,道:“领主,既然主后将贴身尾羽都交给了这人,就说明这人就算不是主后心腹之人,也必定十分信任于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大椿看着空中被倒吊着哀嚎的宫阙:“既然他如此在乎,那就出来救他。” 说着挥了挥手,道:“将他挂到最显眼的地方,我要让整个火离渊都能看到他。” 宫阙一路被挂着往火离渊最高处移动,不多时,便觉得眼前冒着小星星大太阳,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知觉都没了,这是被倒吊的时间太长了,大脑充血,竟然开始出现幻觉了。 大椿看了看,让藤蔓把他翻了个个儿,宫阙被转的头晕眼花,差点儿吐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吐出来,就听到远处有鸟鸣阵阵,睁眼去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宫阙竟然看到一只硕大的凤凰从远处迅速飞来,将他从藤蔓上抢过来,叼在嘴里迅速飞走。 大椿放开手里的蒲公英:“跟上!” 那些蒲公英种子像是长了眼睛,紧紧跟着凤凰,一步都不落下。 而凤凰像是体力不支一般,飞了一阵就带着宫阙一起往下掉。 此时宫阙已经清醒,瞬间从高空掉下去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叫起来,抱着凤凰的脖子不松手:“啊——” 就在一人一鸟快速往下掉的时候,下面忽然冒出来无数的藤蔓,互相扭结,结成一张硕大的网,将一人一鸟牢牢接住。 宫阙叹了口气,费了半天劲儿,还是没逃出去。 认命的被绑到大椿面前,宫阙都已经做好了被大椿嘲笑加千刀万剐的准备了,然而大椿却看都不看他,直奔凤凰而去。 “容凤!”大椿满脸心疼的抱起凤凰,小心翼翼的用大氅裹住,转身就往撵车上走:“回城,带上这个人!” 宫阙蒙了,看这模样,大椿也不像是要害容凤啊?难道是容凤误会了? 害他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头,宫阙躺在藤蔓编织的笼子里叹气,唉——他怎么越看这个笼子,越觉得自己是要被沉塘的人啊? 呸呸呸! 宫阙努力甩开这个晦气的想法,问跟在一边的近卫:“你们不是要杀了容凤吗?” “大胆!尔怎敢直呼主后的名讳?” 这小绿人近卫说翻脸就翻脸,看着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宫阙真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笼子里,恐怕他就一剑劈过来,把自己舌头割了。 宫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转身问另一边的那个近卫:“主后到底是什么?” 领主他知道,就是一个时空掌握时空印信的人嘛,跟牡丹领主一样,可是主后…… 那近卫面不改色:“主后就是领主的主后。” 这句话说的不清不楚,宫阙却听明白了,领主的主后,意思就是主后就是领主的人? 他忽然想起古代的时候,也有相似的称呼——王后或者皇后! 宫阙倒吸一口凉气,问那个近卫:“你说他们是夫妻?” “是夫夫。”近卫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 宫阙陷入长久的沉默,到底是谁在骗他? 还是说……他们两个吵架了,容凤生气离家出走? 这……这就尴尬了,人家小夫妻的事儿,自己瞎掺和什么? “喂,你们领主和你们主后,关系好吗?” 宫阙决定先打探清楚,按照容凤的说法,一个时空的领主可以让别人去其他时空,那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巴结好大椿,也一样可以了? 近卫点头:“那是自然!自领主和主后大婚以来,领主就对主后百般疼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宫阙挠头,那这样他就可以巴结大椿了? 但是他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容凤说过,他也想当领主,可是莲先生说过,一个时空的领主是不会轻易更换的,要么是老领主老得不能动了,要么就是死了。 这个领主这么年轻,老是不会的,那就是…… 宫阙一惊,容凤想要杀夫? 哇偶!这下刺激了。 宫阙坐在笼子里,看前面慢悠悠的豪华大撵,莲先生说过,他们不能影响其他时空的时间进程,所以一来就要亲眼目睹一场家庭暗杀大戏了吗?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哈! 宫阙甚至有些期待他们交手了,一面是性命,一面是爱人,不知道大椿会怎么选择。 还没等到自己想看的家庭大戏,宫阙先等来了大椿对自己的处置——先关起来再说。 “哎哎哎,为什么要关我啊?” 宫阙不解,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对领主不敬,直呼主后名讳,私下打听领主和主后的事情。” 负责看守他的一个小萝卜头说完了,啧啧称奇:“你竟然没有听过领主和主后的事情,还要去打听?一看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哎,你在哪里落脚啊?” “啊?”宫阙不明白什么意思:“落什么脚?” “啊,对,你是土时空来的是吧,那就按你们那的说法,你是拜了哪座山头啊?” 拜山头?这个说法宫阙听过,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宫阙摇头:“我是个五好市民,没有拜山头。” “切!”小萝卜头明显不相信:“你可拉倒吧,其他时空跑来火时空的,那全是穷凶极恶之人,特别是你们土时空,五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过来的,还说自己是好人?我一个萝卜都不相信!” 宫阙挠头,他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啊? “那你们领主和主后也是穷凶极恶之人吗?” “闭嘴!不许胡说!”小萝卜头忽然横眉冷眼的瞪着宫阙:“领主和主后都是再好不过的人,你不许诋毁他们。”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宫阙赶紧承认错误:“那你们领主是很好相处了?” 小萝卜头一扬脑袋:“我们领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跟你相处?你就别幻想了。” 小萝卜头话多,但是防备心也重,每当宫阙将话题扯到大椿和容凤的时候,他总是警觉的瞪着宫阙,并终止这个话题,几次下来,宫阙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了,只能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发呆。 前几次他要么是做梦,要么是只有意识离开身体,去了别的地方,而这次却不同,这次,他是连皮带肉的全都过来了,而且还是自己走过来的。 宫阙挠挠头,所以他不太能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宫阙听莲先生说过,火时空是五大时空中最混乱的一个时空,由于其特殊的自然环境,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其他四大时空,无论是多不可饶恕的恶人,但凡逃进火时空,那么四大时空皆不可再追捕,除非等到那人离开火时空,不然,只能干瞪眼。 但是同样的,逃入火时空的恶人们,一律不准在火时空为非作歹,否则,也有随时被烧成灰烬的可能。 所以说,火时空既是恶人的避风港,同时又是恶人自愿跳进来的牢笼。 神奇的是,所有的人全部遵守这一协议,从不敢有人打破。 当然,一开始也是有人不服的,进了火时空依旧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但是刚刚做完恶,转眼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火苗吞噬的干干净净。 而且这火还会根据人作恶的程度来区分大小,若程度浅,可能只是烧成个残疾,或者几秒钟烧干净了,不受罪,而作恶程度越深,火苗就越小,烧的就越慢,偏偏还扑不灭,人就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被火苗烧的什么都没有,从脚,有时候也是从手,慢慢往其他地方烧,能感受到疼痛,但却没办法自杀,而且头脑还保持清醒,最长的一个人,烧了三个月。 因为把奸-淫掳掠的事情干了一遍,还把人家三个月大的孩子开膛破肚,把脚放进破开掏干净的肚子里取暖。 所以,对他的惩罚是从脚开始的,火苗起初只有绿豆大小,扑不灭,慢慢变成黄豆大小,就定了型了,先是把大拇指烧成了灰烬,后来是第二个脚趾,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然后是脚掌,脚掌烧干净之后,就是另一只脚,然后是小腿,膝盖,大腿,屁股,手,胳膊,腰,肋,胸膛,脖子,嘴,鼻子,耳朵,眼睛,大脑。 那人就躺在被他杀死的那家人门口的大街上,原本人来人往的大街,仿佛变成了一条鬼街,大半夜也能听到那人痛苦的哀嚎,后来时间长了,没力气了,哀嚎就变成了呻吟,每到夜里就没人敢上街,一来是那火只有黄豆大的一点,一跳一跳的,幽幽渗人,二来是那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每当有人经过就恶狠狠的看着人家,那眼神,仿佛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那种恐怖,见过之后,就没人会忘记,自打那件事情之后,来火时空的恶人,一律乖的像兔子,所以火时空虽然聚集了五大时空中大部分的恶人,但却是五大时空中治安最好的一个。 然而现在,容凤却想抢了大椿的领主之位,宫阙想不明白,莫非容凤并不怕烈火吞噬之苦吗? 不过也不用等他想明白了,他刚被关起来的当天夜里,就被容凤悄悄从牢房里带走了,等大椿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牢房里的被褥都凉了,很显然,人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大椿咬牙,敢用分身骗他! 容凤!大椿握着牢房的栏杆发誓,别让我抓到你,不然,后果将是你无法承受的! 正飞着的容凤打了一个冷颤,差点儿把他身上的宫阙给颠下去,吓得宫阙赶紧抱紧他的脖子:“你飞稳一点儿啊!” 容凤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掐着脖子咳嗽:“咳咳,你,你松开!” 第六十二章:以柔克刚 咳嗽带起震动,宫阙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一辆没有保险的过山车,唯一可以倚仗的便是身下的容凤,所以怎么肯松开? 容凤被他勒的直翻白眼,自然无力飞翔,带着宫阙直直往下掉。 宫阙惊恐的闭眼大叫,然而不过刚刚下落片刻,下落之势忽缓,而后是上升的感觉。 宫阙微微睁眼,只见容凤已经变回人形,正在掰他的手。 他压在容凤身上,跟座小山似得。 宫阙赶紧松手起身,有些茫然,看看身下纯白的垫子,摸上去软乎乎的,宫阙讶然:“这是什么?魔毯吗?” 容凤也坐起来,揉着被勒疼的脖子,等着把气儿喘匀了,才告诉他:“这是大鹏,我的坐骑。” 坐骑?宫阙举目往四周望去:“你又骗我,坐骑怎么看不到头尾,也不见翅膀扇动?” 容凤失笑,以手为枕,躺下来,道:“莫非你不知,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吗?” 逍遥游? 宫阙只记得一个名字:“这真是大鹏?” 容凤失笑:“我还能骗你不成。” “说的好像你没有骗过一样。” “我何曾骗你。” “你为何告诉我大椿领主是敌人?”宫阙不满:“你们明明是夫夫,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缺偏让我做个尴尬的要死的……” 宫阙话说到一半,忽然见容凤坐起身,面色冷凝的看向他。 宫阙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却还是理直气壮道:“我,我有说错吗?” 容凤冷笑:“谁跟你说我和他是夫夫的?我本是金时空自自在在的凤凰主,却被他这个流氓硬掳了来,和他做夫夫,这辈子都别想!” 宫阙不知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不禁咋舌:“你与小卯竟是同一时空的,既然你在金时空,又为何会被大椿领主掳来?” “哼!”容凤冷笑:“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想当初火时空大乱,本着亲近友好的邻里关系,我带人前来支援,不曾想事情结束之后,这个流氓却不肯打开时空之门,还说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单方面宣布与我成亲,我不过是为了子民们着想,暂时与他周旋,等有一日让我做了火时空领主,第一件时间便是杀了他,回到金时空。” 宫阙挠头,难怪容凤如此不喜欢大椿,原来是抢婚啊,那个大椿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你们同为凤凰,为什么不在一个时空?凤凰不是应该都在金时空吗?大椿为何又成了火时空的领主?” “谁与你说大椿是凤凰的?” “啊?不是吗?那是什么?孔雀?” “嗤!他若是孔雀,那孔雀妹妹要去自挂东南枝了。”为防宫阙再拉上无辜的亲邻,容凤告知:“他是大椿树。” 容凤这样一说,宫阙立即想起刚刚的《逍遥游》,问道:“就是,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 “对。”容凤点头:“就是他,寿命长到令人发指的老妖怪!” 宫阙瞠目:“果真有此树。” 随即又有疑问产生:“但你们一鸟一树,如何结为夫夫啊?这……难道没有生殖隔离?非我族类啊!” 容凤奇怪的看着他:“树与鸟如何不能?你真奇怪?” 宫阙忽然想起莲先生曾说过,四大时空习俗不尽相同,不能尽以土时空的概念去评判。 那好吧,这样想来,树和鸟,也没什么不能成亲的。 “但是,容凤,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成了火时空的领主,你以后就要镇守火时空,轻易,不能离开了?” 容凤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愣。 宫阙见他这模样,又道:“其实我有一个法子,让你可以不用费劲心思的抢夺大椿的领主之位,又能顺顺利利的回家。” “什么法子?” 宫阙站起来,做了一个太极拳里野马分鬃的架势,道:“以柔克刚!” 宫阙的表情动作,加上他的语气,给人一种看起来很靠谱的感觉,容凤又问:“如何以柔克刚?” 宫阙又坐下,道:“那个大椿不是喜欢你嘛,好啊,既然他想娶你,总不能往肩膀上一抗,往洞房里一扔,吹灯办事儿就完了吧?” 宫阙说得直白,容凤听得脸都黑了,那个流氓,可不是这样做的吗? 宫阙没有察觉到容凤脸色的细微变化,继续道:“既然他要娶你,那按我们那边的话说,就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纳吉纳征合八字,三媒六聘那是一样都不能少,而且婚前新郎新……郎是不能见面的,这样,你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家了吗?” 宫阙想了想,还是把新娘换成了新郎。 容凤面色阴沉:“你是让我答应大椿嫁给他?” “这不是权宜之计吗,等你回到了金时空,想怎么反悔怎么反悔,反正是你的地盘,他又不能把你怎么着了!” 宫阙笑眯眯道:“如何?是个妙计吧?” 容凤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大椿故意安排的说客吧?” 宫阙叹气:“反正我只负责出主意,到底要不要听,决定权在你。” 容凤不言语,大鹏此时也在慢慢下降。 落下来宫阙才发现,大鹏何止是“其翼若垂天之云”,这简直就是遮了半边天好吗?难怪他看不到头尾。 宫阙看着大鹏飞走,没带起一丝风浪,觉得颇为神奇:“大鹏这么大,翅膀都不动,他是怎么飞起来的?” “依靠空中气流,风向什么的,问这个干嘛?” “没!”宫阙摇头,看着大鹏像个风筝似得,翅膀一动不动,却越飞越高,不由感叹:“大鹏的物理一定学的特别好。” 容凤将他带到住所,不等休息,便问他:“你说的那个方法?可行吗?” 宫阙道:“那这就要看大椿到底有多爱你了。” 容凤脸色又难看下来:“不要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哦!”宫阙换了个说法:“如果大椿真的那么在乎你,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更何况是关乎你们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对于在乎的人,隆重的总比草率的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宫阙说得对,所以容凤并不反驳。 宫阙继续道:“如果大椿真的在乎你,你就可以握住他这个把柄,提出我之前说的那些,如果他没那么在意你,那正好,你可以趁机放出话,就说他本就不在乎你,就是个只吃不负责的流氓什么的,纵然大椿再皮厚,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火时空领主,总得要脸吧?到那时候,还不是任你怎么说,他就得怎么做。” 容凤听完,冷笑:“那你可就太小看他了,他的皮,哼!比那乌龟的壳还要厚,要硬!” 宫阙挠头:“试试嘛,就算不成,大不了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可万一要是成了,你不就能回家了吗?” 宫阙想好了,如果成了,趁着大椿高兴,还没发现这是个阴谋的时候邀个功,让他开开门,把自己放回土时空,至于他们两个的后续,那就不去他能管的事儿了,虽然有点不负责,但谁还不是为了回家呢,是吧? 第六十三章:成功一小半 可能是在宫阙锲而不舍的劝说下,也有可能是看在宫阙认识莲先生的份儿上,容凤终于答应试一试。 在等待大椿回信的这几天里,宫阙将容凤的小院子逛了一个遍,其实,除了材料不同,跟土时空的布局,也没差多少,所以他很快看完。 百无聊赖之下,便钻到容凤的书房看书。 虽然容凤自己很少往书房里跑,但是里面的书却是浩瀚繁杂,包罗万象。 然而宫阙却独独喜欢进门靠左侧第三个书架从上面数第二层的书,不为其他,只为里面全是一些五大时空的逸闻趣事,或者荒野传闻,有些类似于土时空的《聊斋》,只是里面的山精野怪全都变成了各个时空的生物。 因为有颈间吊坠的帮忙,宫阙看起火时空的文字来并不费力,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点评一两句:“人才啊!” “这要是在土时空,肯定是第二个蒲松龄啊!” “荒村野寺?这不是金时空的聂小倩和宁采臣吗?结局真好!” 这日正看的入迷,刚感叹完这里少有悲情虐剧,翻页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起初宫阙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里面的人说“莲先生”时,宫阙才想起,莲先生的本名就叫金莲,本体也是。 宫阙“呼”一下坐起,如同被打了兴奋剂,竟然是莲先生的故事,他虽知道莲先生来自木时空,但却从不知莲先生的具体情况,早就好奇的猫抓似得,如今看到,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肯错漏,细细的看来。 宫严? 宫阙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先继续往下看。 宫阙细细看来,然而刚看到一半,却发现书中间有几页被泼上过水,上面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宫阙心急,正看到精彩处,怎么就花了呢?这不是急人吗? 宫阙拿着书去找容凤:“容凤,这本书还有另一本吗?” 容凤正闭着眼睛在梧桐树上晒太阳,闻言眼睛都没睁开:“哪本?” 宫阙看了看名字:“《秘闻录》” 容凤猛的睁眼,从梧桐树上跃下,将宫阙手中的书抽走:“你从哪翻出来的这本书?” “你的书架上啊。”宫阙说了一下位置,问他:“还有第二本吗?这本泼上水,上面的字看不大清楚了。” 容凤翻了翻,看到中间皱折模糊的那几页,似乎松了口气,皱眉摇头道:“没有,这是当时在小摊上淘的私人出品,卖的不好,时间又长,我也只有这一本,若非你今日翻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本书。” 说着又看了看,笑到:“怎么?很有意思吗?” 宫阙点头:“还好,就是里面有一篇关于莲先生的,所以比较好奇,没想到莲先生竟然也有这样的野闻逸事。” 容凤解释道:“这种小故事读本,大多都是一些无聊又没钱的人自己编撰的,用来谋个生计,里面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假的,只不过为了销量,故意写上几个大家都知道的人名,你看到莲先生的名字,没什么稀奇的,若是想看,晚上带你去街市上,小书摊上关于莲先生的书,一抓一大把。” “莲先生在这边很有名吗?”宫阙好奇。 容凤点点头:“还好吧,你不知道莲先生的身世吗?” “知道。” 他听小卯说过,莲先生原是木时空长生湖里长出来的一朵普通的金莲,按理来说是成不了人形的,但,机缘巧合之下得了木时空领主点拨,发生异变慢慢的生出了灵识,但因着是个特例,在木时空里是独树一帜,故而甚得领主的宠爱庇护,一向把性子养的顽皮的紧,调皮捣蛋,越来越无法无天。 等到领主这个大家长想要管教的时候,着实是为时已晚了。 而木时空众人又一向没有什么管教娃娃的经验,最后无法,只得把莲先生委托给相比较而言更有育儿经验的金时空。 既然木时空领主亲自开口,金时空领主自然不好推脱,顺手就把莲先生交给了灵母来教养。 灵母又一向是个自由自在惯了的,养孩子,教孩子什么的,着实是费心费力,不是她的风格,顺手就把莲先生种到了莲池里面,美其名曰让她跟本家姊妹兄弟们亲近亲近。 天知道那瑶池里面的莲啊荷啊的,都是未开蒙的小家伙,有的连话都不会说,可把莲先生无聊死了,故而日常时候,莲先生都是脱了本身,化成一个小娃娃在天庭里面溜溜达达。 那日也不知怎的,金时空里面喜气洋洋,不断的有新人冒出来,莲先生好奇,也去凑热闹看。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世间不止有金木水火四个时空,竟然还另有一个五颜六色,异彩纷呈,新鲜热闹的土时空。 从他们口中听上去,着实是诱人。 莲先生好奇,稍稍打听了一下,一些去过土时空的飞禽走兽们,对土时空的看法各不相同,这和他们说起来木时空时的亲近,和说起火时空时的复杂,说起水时空时的怯怯,态度都有所不同,这让莲先生着实好奇,趁人不注意,离了本身,“跐溜”一声就趁众人不注意是,从时空大门的旮旯缝隙里到了土时空来。 所以说起来,莲先生其实在金时空和木时空都算是皇子公主一类的了,却偏偏不喜欢回去,在土时空过得逍遥自在的。 如此说来,莲先生的身世和地位都不算低,有人想要听听他的故事,倒也是合情合理了。 诶?不对啊!宫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莲先生既然是木时空领主养大的,那牡丹领主岂非是他的养母了?” 宫阙觉得,这样就有些……搞笑了! 容凤“噗嗤”一声笑出来:“牡丹,哈哈,你吓死她,她也不敢,莲先生的养父是木时空第一任领主,那可是牡丹老祖宗的老祖宗。” “啊?”这就难怪了,难怪当初牡丹对莲先生言听计从,怯怯畏畏,恭恭敬敬的。 宫阙叹气,他还以为会看到莲先生的趣闻轶事了呢,白高兴一场。 正在他失望之际,孔雀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大椿领主同意了容凤的要求。 容凤惊喜之余对宫阙赞不绝口,宫阙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稳重自持,恐怕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孔雀接着道:“大椿领主说,他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容凤心情很好,只要能让他回家,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他说他要亲自送您回家。” 容凤皱眉:“亲自送我回家?” “嗯!”孔雀道:“大椿领主说,您已经在火时空住了这许多年,大家也都认识您了,但是您的家里人还不认识他,这说不过去,所以他要和您一起回去,先认认亲戚,混个脸熟,等到所有事情都定下来,他再回来。” “那怎么行?”让他去了,自己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宫阙摁住他:“你先别急,先答应了再说。” “答应?不行,让他去了金时空,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宫阙道:“不答应您就只能继续困在这里。” “可是让他去金时空……”容凤眉头皱的山高。 宫阙开导他:“你想啊,这里是他的地盘,你奈何不了他,可是金时空不一样啊,那里是你的地盘了,到了那里,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怕他做什么?一切先回金时空再说嘛!” 容凤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似乎也在理儿,就不再犹豫,让孔雀去回话,就说自己答应了,问他什么时候能回金时空,越早越好。 宫阙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管怎样说,他回家的计划,算是成功一小半了,接下来就是说服容凤,让他帮自己的忙了。 第六十四章:金时空 一个时空的领主要去另一个时空,这可是个大事件,光行程日期人员安排还有和金时空的对接什么的,都要好几日。 宫阙便趁着这几日功夫,努力劝容凤帮自己一起跟大椿领主说说,让自己赶紧回去得了。 然而容凤总是拿他的桃花眼斜斜的瞥一眼宫阙,然后道:“想都别想!” 宫阙想不明白,连问为什么,容凤却没有回答他。 宫阙觉得,跟容凤说,显然是不可能了,还不如自己去求求大椿领主呢。 只是想起大椿领主让藤蔓将他吊起来的事儿,宫阙心里就总是有些怯怯的,所以,等到真的到了要出发的那天,宫阙跟在容凤的队伍里,看着前方坐在撵车上等着容凤的大椿领主,在脑海里努力思索着,怎样才能讨好一个骚包的人。 嗯,是骚包! 大椿坐在翠绿的撵车上,穿着碧绿的底子,用金线绣大树和凤凰的大氅,大氅里面是一件纯白绣花草的长袍,花草树木再往上面绣的还是凤凰,金线,依旧是金光闪闪,宫阙只觉得,好看是好看,也够尊贵,够气派,只是,这也太晃眼了吧! 容凤会喜欢? 果然,容凤十分嫌弃又十分生气的嗤了一声,满脸的不高兴,嘴里嘟囔了一句:“把我绣的那么丑,过分!” 宫阙这才想起,容凤的原身是一只凤凰,大椿领主的原身是一棵树。 宫阙不想说话了,好过分!穿个衣服都要秀恩爱! 这把狗粮,他表示不想吃! 然而大椿领主才不会管他怎么想呢,巴巴的着人送来了一套衣服,那意思是让容凤也换上,却被容凤毫不留情的拒绝。 宫阙觑着眼去看,嘴角直抽抽,那竟然是和大椿领主身上配套的……情侣服? 宫阙叹气,唉!算了,吃就吃吧,还省粮食了。 大椿领主并不在意容凤的拒绝,只是队伍停在那里不肯走,容凤咬牙切齿,只好换上,大椿领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队伍继续往前走。 宫阙好奇,问容凤:“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金时空?” “这不正走着呢吗?”容凤指了指前面:“那就是。” 宫阙不解,抬头看去,不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大路吗?哪里有往金时空转变的样子? 容凤笑他:“你从土时空过来时,可有觉得什么不一样吗?” 宫阙想了想:“晕!” 他过来的时候,确实晕了好大一阵。 又问:“时空与时空之间,不应该是,怎么说呢,就,很神奇的那样,咻咻的才能到吗?怎么走路就行了?” 在宫阙的印象里,那些时空穿越啊,星际穿梭啊什么的,不都是要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时间洞啊或者是宇宙黑洞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现在就是平平静静的走个路啊?这让他觉得,像是在春游。 容凤笑他胡思乱想没见识:“谁跟你说要飞来飞去了?时空本就是平行存在,只要在中间搭上桥,打开大门,想怎么走怎么走,还飞来飞去,还时空洞?你以为你是虫子啊?” 宫阙有些糊涂,容凤也不打算给他解疑,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道路两旁的景色,忽然从郁郁葱葱的茂盛森林,变得热闹起来,这热闹不是像土时空那般的人声鼎沸,而是各色动物来回穿梭,或者悠哉闲逛。 然而看到他们这支队伍,都停下来行注目礼。 容凤兴奋的拉着宫阙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道:“快了,快了,快到了!” 宫阙不知道这景色是怎么转变的,就好像他眨眨眼的功夫,四周的花草树木,就一下子变成了猪马牛羊,豺狼虎豹。 宫阙瞠大了眼睛看着四周——这些豺狼虎豹,花鸟虫,全都看着他们,这让他觉得有点惊悚怪异的同时,又有点儿好奇。 “这就是金时空吗?这么多动物?” 容凤坐在车里让宫阙安分点儿,别把车帘掀开了,万一让别人看到他穿的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在金时空混了? 宫阙只得悻悻的放下车帘,问容凤:“他们和你一样,也会说话,会变成人形吗?” 容凤点头:“会,不会也看灵力,灵力充沛的才行,像小孩子,老年人,一般不可以。” “哦!”宫阙双眼放光,又害怕又兴奋,他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事儿,但之前见到的,都是一个两个的,又有莲先生他们在,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他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接触的又是完全陌生的,甚至是完全颠覆三观的事情,这让他如何不兴奋? 队伍很快进了城,到了金时空的领主府门前。 大椿领主是贵客中的贵客,被恭敬的簇拥着请进了领主府。 容凤见状想趁大椿不注意,偷偷溜走,却没想到被大椿喊住:“凤儿,你来。” 大椿领主喊容凤的时候,只喊一个“凤”字,而且后半截还含在嘴里,欲吐不吐的,黏黏糊糊的,像是七月里放在大太阳底下的糖,黏糊的人发腻。 容凤和宫阙同时打了一个哆嗦,几乎是立刻的,容凤扭过头去:“不许这么喊我!” 大椿领主走过来,笑眯眯的拉起容凤的手:“凤儿,走吧。” “去哪里?”大椿领主看着他:“你说呢?” 容凤也回看他,丝毫不怵:“我回家,领主还等着你呢,快去吧,别让我们领主等时间长了,不礼貌。” “凤儿,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大椿低头靠近容凤。 容凤不自在的后退一步:“我就是想反悔,你能怎样?” “不怎样?”大椿领主笑,似乎并不诧异容凤的出尔反尔和……没脸没皮,而是小声道:“只是你要是不和我一起进去,我现在就在这亲你,你信吗?” “你!”容凤瞪着他,气急,他知道大椿说得出做的到,最后只得说了句:“无耻!” 然而还是要跟着他进去,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那多没面子啊! 然而临走之前,还要拉上一旁的宫阙:“一起!” 宫阙衣服被容凤拉着,有些懵:“诶诶诶,我自己会走,你别拉我。” 就算容凤不拉他,他也是要跟着容凤的,毕竟他对金时空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敢乱走,万一被狮子老虎什么的抓去,当了晚餐,那他可就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然而容凤并不听他的,执拗的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所以在两大时空领主会面的大日子里,领主府就出现了这样怪异的一幕——大椿领主拉着容凤主君,容凤主君拉着宫阙,大椿领主和容凤穿着领主和主后的衣服,后面那个人,上身中衣,下身……唔,蓝蓝白白,又破破烂烂的裤子,还有纯白的,看上去不像是布也不像是皮的鞋子,不伦不类,但是,有点眼熟。 三个人像是一串糖葫芦,提溜嘟噜进了领主府的会客大厅。 第六十五章:业火 本以为到了金时空,大椿总会稍缓两日再说和容凤的婚事,容凤也好趁着这两天跟金时空的小狮领主合计一下,将大椿哄走。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刚落座,歌舞都来没有来得及登场,大椿便将二人的婚事说于小狮领主。 容凤被他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一口酒水呛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了。 宫阙忙在一旁帮忙拍背,又好奇的去看小狮领主。 意料之外的,小狮领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吃惊的样子,反而笑眯眯的对容凤道:“你小心点儿。” 然后又转向大椿道:“容凤从小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让大椿领主见笑了。” 大椿领主摇头,亲自动手擦掉了容凤嘴角边的酒水,不动声色的将宫阙推开。 宫阙知道自己是个大灯泡,自然不会继续碍事儿,识趣儿的做到另一张空着的桌子上,吃肉看歌舞,顺带看看,那个算是莲先生后背的小狮领主,然后研究研究,他们这个酒。 宫阙低头仔细的看着酒杯,杯中液体本是透明的,但是却有一团明亮的焰火漂浮其中,将酒液映成璀璨的金黄色,好看极了。 宫阙以为那是杯底的火焰,侧了侧杯子,那火焰却跟着晃动,始终待在酒液的正中间,宫阙觉得稀奇,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酒,里面还自带保温的焰火,有趣,有趣。 宫阙一边研究杯中酒,一边想事情。 容凤告诉他,小狮领主是狮虎兽,按理说,金时空合种奇珍异兽那是数不胜数,狮虎兽是排不上号的,然而小狮却不同,除了猫科家族的支持,小狮领主也确实实力非凡。 而那些原本的强组,因为数量少,而且大多数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也不想再管这些琐事了,所以,小狮成为金时空领主,也算是帮他们卸下了肩头重担。 这样,小狮才能当的稳这个领主。 宫阙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在琢磨,如果自己将莲先生搬出来,小狮领主会不会帮忙,将自己送回土时空。 想的入神,连容凤小狮领主喊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容凤一个酒杯砸过来,才把他吓得回过神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想什么吗?领主问你话呢!”容凤知道他没有听到,又重复了一遍小狮领主的问题:“莲先生在你那边还好吗?” “莲先生很好,小狮领主不必挂心。”宫阙道。 小狮领主摆手笑道:“我自然是不担心莲先生的,只是先生在宫老板那里叨扰良久,真是有劳宫老板帮忙照顾先生了。” “没有没有。”宫阙不知道该怎样与人寒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客气。 小狮领主看出他的不自在,也没有一直跟他说话。 反而是容凤,对于小狮领主对他的婚事的态度,很是不满意,伸手敲了敲桌子,道:“好了好了,别想岔开话题,小狮,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决定,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和大椿定下来,不然,你就自己和他成亲,我不去!” 小狮咳嗽了一声:“容凤,别闹,既然你已经和大椿领主签过契约,又岂能随意更改?” 大椿领主也笑道:“是啊,凤儿,这么多人,火时空的百姓和金时空的百姓可是都看到了,你坐着我火时空主后的凤撵回来的,还穿着主后服,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不负责任啊!” 容凤手却一指宫阙:“他也坐了,那他是不是也要嫁给你啊?” 无辜受牵连的宫阙被他吓得半死,瞠大了眼睛看着他,咬牙低声道:“容凤,不带你这样忘恩负义的!” 他好心帮容凤出主意,容凤不帮他说话也就算了,他们两个的婚事儿,管自己什么事? 大椿也握住容凤的手:“凤儿,别闹,你这话若是让莲先生听到了,又是误会。” 容凤抽回手,站起来,看着小狮领主道:“反正我不嫁,你们谁爱嫁谁嫁,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了。” 说着拉着一边的宫阙起身往外走,宫阙不妨,被他拽的一个趔趄,撞到桌子上,桌上的酒洒了一半在身上,烫的宫阙直蹦跶:“好烫好烫,这什么酒?怎么这么热?” 宫阙赶紧拿手去擦,手刚碰到就被烫起一个小水泡,这下宫阙更不敢动了。 席上众人脸色大变,容凤也捂着自己被洒上酒的脚,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大椿领主快步从桌后走出来,扶着蹲下去的容凤:“凤儿,你怎么了?” 容凤指着叮叮当当落到地上的杯子,哆嗦着嘴唇道:“业火,酒中,有人放了业火。” 满座哗然,小狮领主从主位上快步走下来,大椿领主抱起容凤大喊“医师”,宫阙只觉得被酒泼到的地方起初是火辣辣的疼,后来渐渐感觉不到了,眼前也恍惚起来,好像被人蒙了一层纱,又好像是喝醉了。 临闭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卧槽!这酒这么烈!碰到就醉!”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慌了手脚,还是小狮领主首先镇定下来,将晕过去的宫阙交给手下人,又让他们将寒冰拿来。 大椿领主看了小狮领主一眼,将容凤抱到临时安排的房间,小心的给他敷上寒冰,又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 小狮立刻着人去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确定容凤的情况稳定下来,大椿领主面色阴沉的走到小狮领主面前:“小狮领主,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小狮领主皱眉:“大椿,你真觉得我有这么蠢?在自己的宴会上动手脚?而且,”小狮领主顿了顿:“那团业火被人下在了宫老板的酒杯里,也就是说,他们想对付的是宫老板,而并非容凤。” 大椿领主自然知道,可是,他想不明白:“宫老板是跟着我们刚刚来到金时空,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知道他与我们同行,怎么会有人对他下手?” 小狮领主摇头:“你们来的时候,可有注意到他人跟踪吗?” “自然没有!”大椿领主皱眉:“时空大门与我相知相感,所有人偷偷跟随,我又岂能不知?” 小狮领主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业火是火时空才有,金时空人根本不可能碰到,大椿领主,这事儿不用我说你自己就能知道,你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我又如何放心将容凤交给你?” 大椿领主板着脸:“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愿如此吧。”小狮领主道:“还有,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跟莲先生说吧。” 第六十六章:九幽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四周的寒气轻飘飘的飘上去,充斥在整个纱帐里面。 然而床上的人却似乎感觉不到这种寒气,不仅面色通红,脸身上其他地方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红色,伸手触碰,是烫人的。 然而却并没有汗水冒出来。 这是最吓人的,内火在体内发泄不出来,全部憋着,这样会先从人的五脏六腑开始破坏,表面上看着还好好的,然而里面已经开始损毁。 宫阙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整个人都被困在了巨大的火场中间,四周烈焰滚滚,他站在中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紧怀中仅剩的半瓶水。 宫阙舔了舔已经干到起皮的嘴唇,好渴,但是不能喝,要留着,等到实在忍不了了再喝不然谁知道这火会烧到什么时候。 宫阙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到这个火场中间的,然而并没有一点印象,就好像,他自然而然就在这里,就好像他就该在这里,和他怀里的这半瓶水。 不知道为什么,这火虽大,却并没有烟,除了炽烈的火焰,宫阙并没有觉得呛。 烈焰在宫阙四周,渐渐从一个巨大的圆开始缩小。 宫阙有些惊恐的后退,可又不知道该退到哪里去,他往哪里走都有渐渐逼近的火焰。 越来越近的火焰都快要舔舐上宫阙的皮肤,实在是渴的受不了了,宫阙打开水瓶盖儿,小小的喝了一口。 清凉的水滋润着干渴起皮的嘴唇,宫阙让他在嘴里留了一会儿,才缓缓咽下。 凉水渐渐变温,顺着喉咙滑下去,渐渐感觉不到。 宫阙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苗,宫阙咬牙,将剩下的半瓶水“咕嘟咕嘟”全部喝下肚,反正都要被烧死了,语气又热又渴,他宁愿喝个饱也不要浪费这剩下的半瓶水。 将已经空了的瓶子随手扔开,眼睛一闭,烧吧!革命同志不怕烈焰! 宫阙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承受被烈焰战神吞噬的痛苦。 然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痛,只是不断能感受到热浪的侵袭。 等了半天,宫阙睁眼,发现包围他的火圈居然在他身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他左手边,渐渐开了一个小小的口。 宫阙看了看,估计自己能不能从那个缝隙跑出去。 咬咬牙,不管了,不跑就肯定是死路一条,跑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宫阙站起来做出短跑前的冲刺准备,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个豁口。 一,二,三!跑! 宫阙拔足狂奔,不过一米的距离,宫阙很快穿过,而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天一米左右宽,不知道有多长的火路。 说是火路一点也不夸张,两侧是两堵火墙,在宫阙头顶不远处汇合成一道,这条在两道火墙中间的小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吞噬,所以宫阙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不看分神,他怕自己晚一点儿就被彻底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蜉蝣轩后院的莲花缸中,突然有一半的莲花枯萎成冬月的残荷。 小卯大惊,看着莲先生半晌说不出话来。 莲先生手拍在缸沿上,面色阴沉。 赵幺哆嗦着嘴唇开口:“莲先生,是不是,圆满出事儿了?” 小卯看他:“这还用说吗?你看这缸里,也不知道小光头碰到了什么,莲花活生生枯死一半。” “业火。”莲先生摸了摸枯死的莲花:“九幽业火,焚尽世间一切恶孽。” 小卯和赵幺脸色大变:“九幽业火?那小光头岂不是没命了?” 赵幺急急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圆满怎么会被九幽业火困住,他现在……” 是不是已经死了? 赵幺不敢问出口,怕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莲先生摇了摇头:“还没有,他有我一半清露,能暂时保命,等到这一半清露耗尽,那就真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了。” “那赶紧想办法啊!”小卯急的直蹦跶:“莲先生,咱们可不能看着小光头就这样被烧死了啊!九幽业火焚身,可是连灵识一块烧的!” “我知道。”莲先生头痛的揉着眉头:“可是小圆满现在应该是在金时空,为什么会被火时空的九幽业火缠上?” 赵幺挺着大肚子,急得本就痛的肚子,此时更是一抽一抽的痛,一边抽气一边断断续续道:“会不会是,火时空,有人逃入了,金时空?” 莲先生想了想,大步走进仓库,走到一个长了铜锈的青铜盂前面,伸手敲了敲:“出来,我有事儿问你。” 时空灵从青铜盂后面冒出头来,看着面色不善的莲先生,笑嘻嘻道:“呦,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有机肥料不合胃口?” “我问你,跟你小圆满同去金时空的都有谁?”莲先生没时间和他贫。 时空灵想了想:“唔……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就知道好多好有精力的灵体啊,我吃的都快撑死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卯气的直跳脚,一巴掌打在时空灵的头上:“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看好小光头,你就是这么看的?” 时空灵似乎有些怕小卯,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揉了揉被打痛的脑袋,颇为委屈:“你们也知道嘛,我不在时空裂缝里的时候,能力消耗是很大的,所以看到好吃的,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而且当时确实有很多很好吃的灵体嘛,就是到最后吃多了,一不小心让他们跑了两个,我都没有追上。” 果然不靠谱,莲先生揉了揉眉头:“那你知不知道小圆满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找不到他了。” “哦,你等我会儿啊。”时空灵在青铜盂里面扒拉来扒拉去,扒拉一会儿忽然喊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 “哪里?”小卯先把头凑过去。 “诶,等等……”时空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从小卯头上传来一股鸡毛烧焦的味儿。 小卯叫着跳开:“啊啊啊——烧着了烧着了!” 然后没命的跑出去,一头扎到莲花缸里,缸水“滋滋”的冒着白烟,莲先生看了一眼小卯,重又低头看青铜盂。 时空灵叹了口气:“唉,怎么反应这么快,不然就能吃一顿好的了。” 莲先生心里也叹气,他一开始是打算吃了小卯来着,没想到养着养着,就养到了现在,要是刚刚直接烤熟了多好,可惜,可惜! 小卯打了个哆嗦,赶紧把头从水里拿出来。 赵幺笨拙的移动到青铜盂旁边:“怎么回事儿?” 时空灵解释道:“这是九幽业火,不论相隔千里万里,都能感受到他的热度,要不是这只青铜盂灵力充沛,恐怕现在蜉蝣轩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了。” 赵幺刚刚靠近,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冲的他不得不退后,面色惊骇:“你们是说圆满是在这里面?怎么可能?他要是在这里面,肯定会被烧的连渣渣都不剩!” 时空灵想点头,看了看莲先生,最终趴在了青铜盂上没说话。 莲先生闭了闭眼睛:“九幽谷,黑灵,你终究还是来了!” 第六十七章:拼死一搏 呼哧——呼哧——呼哧—— 整个人都好像和旁边的烈焰化作了一团,每呼出一口气,都是滚烫的温度。 宫阙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烤熟了,而且在这种地方,不知道烈火什么时候能熄灭,不知道烈火熄灭的时候,他是还保留着人形,还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宫阙觉得自己跑不下去了,他已经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本来就已经很长时间没好好运动,跑几步就要停下歇歇,现在一口气跑了这么远,又累又渴又热,宫阙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沉重的好像不是他的了。 可是,他总觉得前方好像有丝丝的凉意传过来,真的也好,错觉也罢,这微末的凉意督促着他没有倒下。 可是,不行了。 宫阙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呼吸也原来越粗重,双腿每迈一步,都像是灌满了铅。 他能看到前方火焰渐渐变小,生路就在不远处。 可是,他过不去了。 宫阙重重的趴在地上,地面被烈焰炽烤的滚烫,他的脸贴在地面上,灼热的疼痛钻进脑海,终于无力支撑,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莲先生摁着青铜盂,吓得小卯和时空灵哇哇大叫,喊他放开,莲先生哪里肯。 看着时空灵说:“把门打开。” 时空灵急得额头灵气一丝一丝的往外冒:“莲先生,不行的,宫老板现在不在这里,时空裂缝不稳定,我要是把你放进去,那不是杀人害命吗?” “是啊先生!”小卯也跟着急得跳脚:“你刚刚元气大伤,怎么能这个时候去?” 赵幺也想劝,可是他的肚子一抽一抽的疼,连呼吸都是疼的,更别说是说话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莲先生目光凝重:“若我不去,小圆满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小卯和时空灵一时无话。 莲先说的对,他过去,固然危险,可是好歹宫阙还有一线生机,若他不去……可能宫阙到最后就真的连丝灵识都留不下来。 所以,他纵死,也要一搏! “打开吧。”莲先生手被烫的通红,却依旧没有放开,院子里的莲花又有两三枝悄然凋谢。 “等等!”赵幺肚子上的疼痛稍稍缓和了一点,在椅子上坐直了。 几人回过头去看他,莲先生看了看他的肚子:“你别乱动了,等我回来就帮你解除,如果我回不来,你也不用怕,你不过是灵气一下子吃多了,时间长了,自己消化了就好了。” 小卯皱眉:“是啊,这时候你就别捣乱了,真是的,和小光头一样,是个小麻烦!” 赵幺哭笑不得:“我不是说这个,莲先生,我家传的还有两块寒冰,虽然不多,但寒冰与九幽业火相生相克,你带上,总能用到。” “真的?”小卯一听到寒冰,立刻双眼放光:“你家有寒冰?在哪里?快去拿来,先生一定能用上。” 莲先生也看着他:“我记得我最初的时候是给了你家老祖宗几块寒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用完吗?” “用了一部分,就剩两块了,要是早知道现在能用的上,我们说什么也不浪费。”赵幺苦笑。 当初老祖尤其怕热,这寒冰就是莲先生送给他用来避暑的,基本上一块寒冰就能过一个夏天。 但是也只有老祖用,其他人都用普通的冰块,老祖去世之后,寒冰就只有每一代的族长才有资格使用了。 而空调盛行之后,寒冰就被搁置了起来,一方面确实是空调方便,另一方面,寒冰就只剩两块了要留下,到最关键的时候用。 所以赵家就将剩下的保存了起来,说是纪念老祖,其实就是因为上一任土时空领失踪之后,现在这样的宝贝越来越少,他们赵家,也是能省则省,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里用上,这也算是,物尽其用,物归原主吧。 莲先生看了看青铜盂中越来越大的火焰,摇了摇头:“怕是来不及了,九幽业火已经爆发,等你将寒冰取来,怕是整个九幽谷,就进不去了。” “来得及。”赵幺艰难的从自己随身背的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寒冰我随时带着呢。” 小卯跑过去拿来,揭开上面的封条,打开一看,果然是寒冰,欢喜的递到莲先生面前:“先生,真是,这下总算是不用怕了。” 莲先生看了眼那封条,皱了皱眉头,很快就被里面的寒冰吸引了。 伸手将寒冰攥在手里,对赵幺点头:“我会还你的。” 赵幺摆手:“本来就是莲先生送给我家老祖的,说什么还不还?” 时空灵见状,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乖乖的把时空裂缝打开一点点,然后对莲先生千叮咛万嘱咐,道:“现在不比往常,宫阙领主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捣乱,现在宫阙领主不在,他们没有人管,万一跳出来捣乱,莲先生一定要跟紧我,不然错一点点,您就找不到我了。” “我知道。”莲先生示意时空灵:“前面带路吧。” 两人踏进空气里豁开的那一道半米宽的裂口,和之前进去过的时空裂缝不一样。 之前的时空裂缝,纵然灵体颇多,但大多老老实实的,且里面虽没有太阳,却光线充足,而且没有春夏秋冬,无论什么时候,温度都刚刚好,忽略那是销蚀灵体的可怖地方,说是度假胜地,也能说的过去。 而此时的时空裂缝,空气中黑气翻涌滚动,身边,头顶和脚下,随时都有炸雷炸开,光线昏暗到几乎无法视物,以往安安静静的灵体们,也像是发了疯一般四处冲撞,互相撕咬,整个时空裂缝里雷声,风声,嘶吼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仿若阿鼻地狱。 莲先生只觉得胸口窒闷,问时空灵:“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时空灵想了想,道:“宫阙领主刚刚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虽然也有不听话的,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直到,唔……按土时空的时间来算的话,就是昨天晚上,具体什么时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快天亮那一阵,忽然所有的东西都开始躁动起来,灵河流动滞涩,灵体也开始狂躁起来,被压制的恶灵残识,一丝一丝的都滚了出来,渐渐就变成了这样。” 时空灵顿了顿,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在担心的问题:“莲先生,宫阙领主,会没事儿吗?” 莲先生看着炼狱一般的时空裂缝,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第六十八章:裂缝里的蜉蝣轩 果然像时空灵说的那样,他们想要穿过时空裂缝,没那么容易。 这里本来都是已经死寂的灵体,骤然闯进来一个生者,以前是有领主在,没有谁敢作乱,而此时,他们龇牙咧嘴的缓慢围拢上来。 因为莲先生散发的强大气息让他们忌惮,可是同时他身上的生者气息也让他们垂涎,一个个嗅着鼻子,睁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莲先生。 面对渐渐变小的包围圈,时空灵大吼着让他们滚开,时空灵毕竟算是时空裂缝的半个掌权者,所以起初他们也怕,时空灵吼一声,他们就往后退两步,顿一顿。 然而等不了两分钟,就又重新围拢上来,直到后来对时空灵的呼和无动于衷。 时空灵也有些慌了,侧头对莲先生道:“先生,这些灵体是没有意识的,他们只知道觅食,就跟狼一样,发起疯来凶的很,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要和他们硬拼,大不了我带你从下面遁走,也比落在他们手里被撕碎了强。” 莲先生也警惕的看着四周目露凶光的灵体们,对时空灵道:“放心,就算是受伤了,我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时空灵这才想起,他身边的这个,是莲先生,又岂会被区区灵体吓到:“但是,先生,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他们数量太多了,双拳难敌四手啊!” 莲先生抬起右手,右手食指上有一滴清露悄然凝结。 清露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四周的灵体炽热的眼光瞬间被吸引,原本还有所忌惮的缓慢步伐,瞬间打乱,直如恶虎一样猛扑过来,时空灵虽不至于吓得抱头尖叫,但还是下意识的结出一张安全的网来试图护住莲先生。 莲先生看着那些扑过来的灵体,指尖猛然翻朝下,那滴清露在他指尖上晃了晃,最终义无反顾的坠下去,瞬间淹没湮没在脚下无边的黑暗之中。 四周灵体的扑咬吼叫着瞬间转换方向,追着那滴清露消失在漆黑的脚下。 时空灵松了口气,颇有些惋惜:“可惜了,清露如此难得,便宜了那帮迟早要消亡的家伙了。” 莲先生接了一句:“你可以跟着下去抢,他们一定抢不过你。” 时空灵动了动脚,似乎真想去,但是又停住,看着莲先生嘿嘿笑道:“我不急,反正不论他们谁得到了,到最后都是我的。” “你倒是猴精。”莲先生对他示意:“走吧。” 时空灵应了一声,开心的在前面带路。 然而这一路注定不平静,眼见路程走了一大半,按照时空灵说的来算,顶多再穿过两个裂缝,就能到了,然而前面却忽然出现异样。 原本应该乌云密布,雷鸣电闪的时空裂缝,在他们走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忽然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没有乌云密布,没有电闪雷鸣,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有些灵体比较少,或者已经没有灵体,死去的时空裂缝,千万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可是,他们最多是长久的死寂着,直到消亡,也绝不会出现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现象。 时空灵打了一个哆嗦,小声对莲先生道:“先生,这里不太对劲儿。” 莲先生警惕的看着四周,点头:“我知道,你说这里是最后一个时空裂缝,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就这么顺利的过去。” “先生你知道会出事儿?”时空灵讶然。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唐僧取经还要九九八十一难呢,咱们这一路,也未免有点太顺利了。” 时空灵安下心来:“那先生可知道是谁在捣乱吗?” “无非是对小圆满用业火的人,或者是不希望我们去救小圆满的人。” “到底是谁?”时空灵百思不得其解:“宫阙领主甚至还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什么要对宫阙领主下手,莲先生,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莲先生笑,笑的时空灵心里发毛,刚想问他在笑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桌椅板凳,热茶点心,满树梨花如云堆雪,漂亮雅致,又极尽魅惑。 时空灵愣了愣,疑心自己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看的仔仔细细,没错,离他们大概四五十米的地方,长了一棵粗大的白梨树,树冠上密密麻麻开满了硬币大小的梨花,树下一张桐木小桌,桌子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旁边是松软的点心,两侧是两张椅子,其中一张上面,还放着一台电脑,正开着,里面有咿咿呀呀的唱曲儿传出来,婉转动听,如黄鹂出谷,然而带人仔细去分辨时,那声音又变得缥缈起来,让人听不真切,像是远远的隔在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总是抓不住。 时空灵又哆嗦了一下,这里赫然就是蜉蝣轩后院的模样。 “莲先生,这里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时空灵在莲先生耳边小声提醒。 然而莲先生并没有说什么,抬脚往梨花树下走去。 “哎哎哎,莲先生,不能去啊!”时空灵想拦,莲先生对他摆摆手,时空灵只能闭嘴,紧紧跟上莲先生。 莲先生走到那张放着电脑的椅子的前面,低头看了看,是《长生殿》。 里面正演的喜庆,金堆翠绕,丝竹管弦,热闹非凡。 那时候还没有安史之乱,马嵬坡还只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小土,人们都倾倒,在宫阙霓裳羽衣舞的曼妙动人之中。 李隆基正唱到:“霓裳妙舞千秋赏,合助千秋祝未央”,杨玉环接:“侥幸杀亲沐君恩透体香。” 角色选的不太好,李隆基看上去像是一个小白脸,丝毫没有他的半点风采,杨玉环倒是还勉强凑合,就是太瘦了,没有贵妃珠圆玉润的妙态。 莲先生叹了口气,伸手将电脑摁停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欢欢喜喜的声音故事,都像是一场错觉。 莲先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时空灵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莲先生。 半晌,莲先生轻声笑了一下,那笑声飘忽,风一吹就散了,像是人的错觉。 时空灵努力竖起耳朵,总觉得自己听错了。 莲先生抬起头,慢慢在另外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热茶握在手里。 他的双手冰凉,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只觉得四肢僵硬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端茶的时候都差点儿把茶杯打翻,还是时空灵帮忙递到手里的。 茶水的温度透过裂纹细腻的梅子青茶杯传到冰凉的指尖,知觉渐渐回来,莲先生轻轻抿了一口,茉莉花茶的味道盈满口鼻,一闻就知道是宫阙买了不知道多久的那包五块钱的茉莉花茶。 热茶入口,莲先生渐渐缓过劲儿来,竟然笑着说了句:“茶杯年代不对,哥窑是宋代的,太晚了,茶叶也不太好,小圆满买的时间太长了,都有点发霉了,要是实在没有茶叶,下次就直接上白开水吧,我不介意的。” 时空灵看着四周,只有安静到诡异的空气,和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烟。 半个人影都没有,灵体的气息也没有。 时空灵打了个寒战,问莲先生:“先生,您在和谁说话。” 莲先生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抬起头,看向上方。 第六十九章:无忧雾(一) 时空灵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 晴好的天空中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朵乌黑的云,就停在白梨树的上方,像是白梨树头上攒的一朵黑色水晶花。 黑云一丝一丝的往外冒着冰凉的寒气,纵使是时空灵,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寒气顺着白梨树的树冠,从花朵,枝叶的缝隙间一点一点的落下来,漫天飞舞,像是忽然开始下一场黑色的大雾。 白梨树上的花朵还来不及露出枯萎的趋势,就已经被黑色的半透明雾气,包裹成了凄美的冰花。 时空灵不自觉的往莲先生身边躲了躲。 莲先生将另一杯热茶递给他,对着那朵黑色的云彩道:“老朋友,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朋友啊。 时空灵松了口气,握着茶杯的手也没那么紧张了。 “好久不见啊。”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丝丝的声音,像是一个长年卧床的肺痨病人,胸腔里喘不上来气,喉咙里含了一口痰一样,听的人头皮发麻:“莲先生,这份礼物,你还喜欢吗?” 莲先生笑了笑:“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要不是你的一份儿礼物,我都快忘了我要做什么了,多谢提醒啊,我一定尽早把你捉起来。” 莲先生不惊不惧的语气,显然让那人很是生气,白梨树枝头的黑色冰花颤了颤,簌簌的落下大半来。 时空灵赶紧撑起伞,挡着那侵入骨髓的寒气。 “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金莲,且不说你今天能不能出的了这里,就算你能出去又能如何?九幽烈火焚尽世间诸般恶孽,你难道还敢进去?” “我为何不敢?” 冰花落在电脑上,不知道摁到了哪里,电脑屏幕忽然动起来,里面的人又咿咿呀呀的唱唱跳跳。 莲先生沉默了一下,曲子就在这沉默里婉转悠扬的飘散开来。 那声音过了会儿才想起来,似是感叹一般:“多好的曲子,多妙的人儿啊,可惜,天人两相隔,莲先生,这么些年,你就没有做过噩梦吗?嗯?” 最后一声,问的疑惑而又凌厉,时空灵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想要小声问莲先生,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嘴却像是被冻住了,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莲先生将已经有些凉的茶水倒了,重新续了一杯滚烫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做噩梦?如果这是你期待的,那还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我每天都吃的好睡得好,自由自在的,别提多舒服了。” 莲先生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那人,头顶的黑云忽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细碎的冰块掉下来,时空灵手中的伞被砸的七零八落,他自己也被砸了一个猝不及防。 冰块落在身上,寒气像是瞬间侵入了五脏六腑,时空灵被冻得浑身发抖。 耳边是那个含糊的声音愤怒的嘶吼:“金莲,金莲!为什么你能如此淡定,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莲先生却忽然将茶杯里面的热茶泼出去,茶水不往地上洒,反而都顺势泼向空中,泼向那渐渐开裂的黑云。 莲先生拉着时空灵的胳膊,迅速的离开白梨树笼罩的范围。 黑云被热茶泼到,发出惨呼和丝丝声,偌大的黑云瞬间化成一摊红黑色的污水落下,落到白梨树上和桌椅上,白梨树和桌椅都被侵蚀,冒出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来。 时空灵捂着口鼻直咳嗽:“咳咳,这是什么?” 莲先生来不及解释,带着时空灵极速后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时空灵被莲先生拽的飞起来,脚尖堪堪离开慢慢弥漫开的白色烟雾。 莲先生边后退边回答他:“无忧雾。” 时空灵慢慢扭头看他,目瞪口呆:“无……无忧雾?” 莲先生脸色凝重,时空灵立刻来了精神,不再让莲先生拖拽着自己,反而他自己一个骨碌翻身飞起,比莲先生退的还要快。 边退还边喊:“先生,快点,再有不远就可以退回上一个裂缝了,可别被无忧雾碰到了!” 彼时宫阙在一片燥热中转醒,入目依旧是无处不在的跳动的火焰。 宫阙咧了咧干裂的嘴唇,他竟然没死?上天这么眷顾他,在火场中晕过去都能重新醒过来。 宫阙慢慢爬起来,既然老天爷不收他这条命,那他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喘着粗气继续往前走,宫阙眼前景象晃动,脚下步伐反而没有那么沉重了。 从醒过来,也不知走了多久,不仅不知疲倦,还越来越精神,甚至,他都敢伸手去触碰时不时跳到他跟前的火苗。 宫阙觉得新奇而怪异,越发急切的往前走着,希望能够找到一星半点除了火焰之外的东西。 他知道人在雪原上长时间的看不到别的东西,会患上雪盲症,现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患上火盲症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红色的火焰,刺目而又单调。 宫阙一度以为自己瞎了,他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往前走了,仿佛他只是在单调的重复着抬腿,迈步的动作原地踏步。 但是他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了。 宫阙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或许是前方,总之就是看上去应该没有火焰的地方,无边无际的金红色,让他几乎都要绝望了。 或许,自己醒过来不是老天不收,而是他觉得还没玩够,要好好的戏耍一番自己才肯罢休。 宫阙终于走到近乎崩溃,仰头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往上看变换莫测的火花。 火头跳起来,变换成各种形状,花草树木,妖魔鬼怪,仿佛是一场正在上演的火热大剧,而他是不能拒绝的看剧人。 宫阙闭上眼,凭什么我就不能拒绝,你要让我看到这漫天漫地的火焰,我就偏偏闭上眼睛不看。 但是躺在火场中终究不是办法,宫阙狠狠地扯了一把路边的野草,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松软的土地上。 野草?土地?等等! 宫阙有些不敢相信的又伸出手,试探似得摸了摸,又摸了摸。 是,是毛茸茸,清凉柔嫩的细小野草,再往下,是松散湿润的泥土,用手捻一下,放到鼻子下面闻闻,还能闻到泥土的沉气和小草的苦涩味道。 宫阙猛的睁开眼,转头看向一边,无边无涯的幽深森林,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对着他张开无牙的骇人大口。 第七十章:无忧雾(二) 宫阙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自己身边离得最近的那棵树。 树皮粗糙,摸上去扎的手疼,然而却很真实。 怎么回事儿? 宫阙满肚子的疑问,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树林总比无边无际的大火要好太多了。 宫阙静下来,听到远处似乎有叮叮咚咚的水声传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身体急需补充水分的渴望,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根相对而言比较粗的树枝,攥在手里慢慢的往水声传来的地方走。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好像日光都被郁郁葱葱的树枝树叶挡在了外头,偶尔有一两缕历经千辛万苦漏进来的,还昏暗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宫阙能看到细弱的光线里漂浮游动的细小尘埃,如同飞虫觅光,挨挨挤挤。 宫阙慢慢往里走,水声越来越大,走了不远,果然看到前方有一条半米多宽的小溪,溪水从上游流下来,落差有点大,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瀑布。 宫阙欣喜若狂,什么都顾不上,拔腿就往小溪跑去。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了,趴在溪水边一顿狂饮,饱饱的喝了一顿,又用清水洗了把脸。 这水常年在不见日光的幽暗森林里,溪水清冽刺骨,扑在脸上无比的醒神。 宫阙舒服的叹了口气,仰躺在岸边,看着头顶暗绿色的树冠,之前的绝望焦虑,似乎在一瞬间消散了,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嘛。 宫阙歇了会儿坐起来,他之前在火场里面跑了太长时间,滚的到处都是黑灰,低头闻闻,似乎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嫌弃的皱皱眉头,宫阙扭头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不管了,先洗干净了再说。 宫阙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了一个干干净净,慢慢走到溪水里,溪水太凉,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原本还想好好洗洗的心思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宫阙赶紧蹲下,打算随便洗洗干净就上去。 然而这水里似乎有不少的水草,宫阙进了水里之后,那些水草不停的在他腿上扫来扫去,还有几根缠到了他的小腿和脚趾,宫阙没心思管他们,哆嗦着把自己洗干净了就想出去,然而抬脚,腿脚却被水草缠的动弹不得。 宫阙弯下身去解腿上的水草,然而手刚刚碰到,那些水草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迅速缠上他的手。 宫阙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这些水草不正常了,手脚都被缠住的他赶紧用力想把自己的手脚拔出来,然而那些水草坚韧而且力大,任他怎样挣扎都没有用,而且他自己在挣扎的时候还不小心摔倒,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溪水淹到腰际,那些水草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迅速的缠上宫阙的腰身。 宫阙又冷又害怕,也管不了自己现在是赤条条的了,赶紧大声的呼救。 然而这密林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宫阙喊的筋疲力竭,声音远远的传出去,然而偌大的森林里面除了寂静,还是令人心寒的寂静。 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身体渐渐没了知觉。 宫阙哆哆嗦嗦,嘴唇被冻得青紫,心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之前是无边的大火,自己都快要被烧死了,结果火没了,自己死里逃生,本以为可以放心了,谁知道又冒出来这个奇怪的溪水,冰冷刺骨不说,水草还缠着自己不肯放。 这是要怎样啊?觉得烤焦了不好吃,所以先冻起来,是要做冻肉吗? 宫阙使劲儿扭了下身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些水草依旧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不过宫阙却发现一点,这些水草只在水下死死的缠住他,没有一丝一毫露出水面的。 奇怪,难道这些水草不能离水吗? 宫阙想要确定自己猜的是不是真的,咬了咬牙,慢慢的将自己的胳膊放下去一点点,然后又在那些飞速冲着他的胳膊飞来的水草缠上之前,迅速的离水。 那些水草像是刹不住车一般,“咻”得一下冲出水面。 宫阙一度以为自己猜错了,然而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没错。 那些水草在离水的瞬间奋力扭动,像是人在极度痛苦之时的模样,然后忽然停住,黑绿色枝条瞬间枯萎,而后扑簌簌掉在清澈的溪水上。 宫阙松了口气,果然,这些水草只能在水下活动。 可是有了这点发现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手被捆着,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根本就没有办法拉自己出去。 宫阙睁着眼睛看头顶仅有的一丝日光,自己没有被火烧死,反而要被这不起眼的水草缠上,被这凉嗖嗖的溪水冻死了吗? 这不对!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他怎么就没有?他的后福呢? 就在宫阙近乎绝望的时候,身后的瀑布处忽然有声音响起来。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猛兽? 宫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扭头去看,但并没有什么怪兽,只有一个细弱的人影,步履蹒跚的往这边跑来。 好不容易见到有人,宫阙赶紧大声的呼救。 然而那人听到声音立刻听下,愣了好大一会儿,不仅没有往他这边来,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但是他身后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刚退两步他就迅速停下,一脸惊恐的看向身后,而后迅速转头,又发疯一般往前跑。 说发疯其实并不准确,那人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气喘吁吁,看上去是努力快跑的姿势,然而慢的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难道他身后有怪兽? 宫阙赶紧对着越跑越近的人大喊救命,然而那人看都不看他,慢腾腾的从他身边跑过去。 宫阙无奈,往他来的方向看去,他也怕有什么猛兽猛禽的,万一把自己吃了怎么办? 然而并没有什么老虎狮子,只有乳白色的雾气渐渐涌过来,像是浪潮,一波一波的,每涌上来一波,就离他和那人更近一点。 那人看着雾气满脸惊恐,脚下没看好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雾气瞬间追上他,将他淹没在一片浓稠的乳白色里面。 宫阙大声问他:“喂,你怎么样了?不就是起雾了吗?你跑什么?”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那人凄厉的惨叫声,但也不过两声,就消失在无边无涯的密林之中。 宫阙觉得头皮发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不停的喊他:“喂?兄弟?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但是再没有人回答他,那些雾气也不再往前涌动,而是围绕在溪水边慢慢将溪水一侧的景物全部遮掩,又慢慢聚拢,聚拢成一滴巨大的白色水球,慢慢漂浮在宫阙眼前。 宫阙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雾气,但还是赶紧去看刚刚摔倒的那人。 可地上什么都没有,别说人了,鬼影儿都没有一个。 怎么回事儿,那个人明明跌倒了,他没有看到有人跑开,那人怎么会不见了。 眼角有一闪而过的红色,宫阙浑身僵硬的扭过头去,看飘在溪水边的那团大大的白色水球。 水球刚刚还是洁白无瑕的,然而这时候却有一丝一丝的红色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就像是牛反刍。 宫阙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牛反刍,那不是食物吗? 这个人不见了,难道…… 宫阙同样惊惧的看着这团大大的水球,这水球,莫非吃人? 第七十一章:峰回路转再相见 宫阙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呆坐在水里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完了,还没有被冻死,要被一滴水吃了。 人生起伏变化总是如此之大,让人猝不及防,而又无力反抗。 宫阙难得如此文青的在心中感慨,想着刚刚那人的惨叫声,应该是很疼的。 就在宫阙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的同时,水球却落在地上,慢慢的弹走了,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操控的皮球。 眼见皮球走远,宫阙松了口气,抬手擦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庆幸,自己命不该绝。 然而擦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被水草缠住了吗?怎么就能抬手了? 低头一看,之前缠住他的水草已然悄悄松开,还似原来那般模样,舒缓的在水中展开。 宫阙试探性的伸手去碰了碰那些水草,水草被他碰的歪向一边,然而并没有裹缠他的打算。 从水里出来,宫阙看到岸上自己的上衣已经被那颗水球侵蚀了大半,但是还好,牛仔裤并没什么损毁。 宫阙套上裤子,对着溪水里的水草郑重的道了个谢。 毕竟,如果不是有水草缠住他,他可能也被那颗水球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宫阙不敢再呆在这里,万一那颗水球再回来了,自己可能就在溪水里别出来了。 然而却也不知道往哪里走,身后是刚来的地方,前面又陌生未知。 但是用完拼一把,往后退,可能还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火场,往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宫阙打定主意,过了小溪一路往前。 他果然好运气,走了没多久,竟然发现了有人走出来的小路。 既然有小路,就说明这里经常有人出入。 宫阙几乎是快步跑着往前走的,边跑边喊:“有人吗?” 但是并没有人回答他,宫阙气喘吁吁的停下,刚打算继续喊,就听到前方有一声高亢的啼鸣,婉转嘹亮,凄厉刺耳。 宫阙被这声音喊的耳膜感觉都要破了,赶紧伸手捂住耳朵,慢慢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不是他想让自己的耳膜破裂,而是这叫声实在是太过熟悉,跟容凤的一无二致。 叫声越发的凄厉,宫阙从裤兜里掏出卫生纸塞住耳朵,可叫声无孔不入的往耳朵里钻,钻的宫阙头疼欲裂。 宫阙大声喊:“容凤?容凤?” 喊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了,前方树木渐渐稀疏起来,宫阙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密林的边缘地带。 其实说是边缘地带也并不准确,这里似乎是密林中的一片巨大的空地,是个巨大的圆,直径得在五百米左右,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而广场的中央,此时正有一个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火球中间,一个翻滚扭曲的影子仿佛火中的厉鬼,啼鸣声正是他发出的。 宫阙想要帮他,却不知道怎么办,急得在火球边转来转去,对着容凤喊:“你跑出来,外面没有火的。” 既然还能这样挣扎,应该就是没事儿的吧? 然而容凤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甩着翅膀和长长的尾羽,奋力挣扎,似乎是想飞起来。 宫阙站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容凤忽然飞了起来,宫阙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那火球跟着容凤一起飞到半空中。 宫阙吓得后退两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越燃越旺的火球。 这样下去不行的,容凤会被烧死的,他得想个法子把大火扑灭才行。 对,他得找水,刚刚的小溪。 宫阙四处看,企图找到一个能够盛水的工具。 可是四周除了高大的树木,就只有脚下的一条狗枯枝败叶了,连破碗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是大的盛水工具了。 就在宫阙不知所措的时候,容凤的啼鸣忽然急转直上,声音之大让宫阙即便是堵着耳朵,也听得头疼欲裂。 蹲在地上尽量远离空中的容凤,宫阙努力抬起头去看,只见容凤周身的火球越来越小,直到消失,露出容凤被烧的惨不忍睹的本体,直直的掉落下来。 宫阙忍着疼痛上前去接住容凤,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 不知道是该说幸还是不幸,容凤原本艳丽而优美的身体,此时已经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毛发了,整个看上去就跟一只野鸡一样大小,还好如此,不然宫阙就接不住他了。 将容凤小心的放到一旁柔软的草地上,宫阙小心的喊他:“容凤?容凤你醒醒,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 容凤微微睁开眼睛,毫无神采的看着宫阙,宫阙松了口气,只要还活着就好了。 俯下身,又将容凤抱起来,对他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急救设施,现在只能带你先去溪水边,我看你只是烧秃了羽毛,身上也没什么伤口,应该是可以碰水的,你现在应该缺水缺的,,先补充了水分再说。” 容凤重新闭上眼睛,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气若游丝的对宫阙说:“顺着溪水一直往上游走,就能出去了。” 宫阙没有听清,微微低下头问他:“你说什么?” “上游……” 两个字像是空气中的尘埃划过宫阙耳朵,轻的几乎听不到。 “上游?要去上游吗?”宫阙重新问他,看他似乎又要睡过去,赶紧喊他:“容凤,你别睡,你别睡啊。” 然而容凤再没有回应他,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宫阙几乎要以为自己抱的已经是一只死凤凰了。 到了溪水边,宫阙扯了两根相对而言比较宽,比较柔软的水草,轻轻替容凤擦拭着身体上的黑灰。 因为怕弄疼了他,宫阙小心再小心,还好容凤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神色。 把容凤收拾干净之后,宫阙将他背在背上,看了看溪水的上游,有些犹豫。 容凤说让他去上游,可是上游有那个可怕的水球。 不管了! 宫阙咬咬牙,那滴水似乎有点怕溪水,如果再碰到了,大不了自己带着容凤还躲进水里,冷,就冷点吧,总比在这密林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好。 打定主意往上游走,不知道那颗水球是不是吃饱了,所以短时间内不打算再出来觅食,宫阙一直走到小瀑布那里,也没有遇到。 宫阙微微喘着粗气,背着这么大一只鸟这么长时间,说不累那是假的,他很想歇歇,可是一来不知道容凤还能支撑多久,二来也不知道这个密林里头还有多少奇怪的东西。 所以他不敢停下,用水草将容凤在自己背上绑好,宫阙伸手扯了扯瀑布旁边垂下来的藤蔓。 也不知道结不结实,只能尽量找一根相对而言比较粗的。 好在这个小断崖并不是很陡,而且也不是很高,宫阙拉着藤蔓,踩着脚下嶙峋凸出的石头,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第七十二章:无忧们 雾气越来越大,莲先生和时空灵不断的后退后退,要看就要回到上一个裂缝了,莲先生却忽然停下。 时空灵急了:“先生你怎么不走了?不能停啊,碰到无忧雾就完了。” 莲先生握了握拳头:“如果退回去,是不是就不能去九幽谷了?” 时空灵摇头:“不是,我们可以绕远路的,最多两三天就到了。” “不行,两三天太长了。”莲先生摇头:“时空灵,你退回去吧,这个裂缝,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莲先生伸手画圆,在自己周身围出来一个刚好能容下一朵莲花的水球。 “那怎么行,先生,这无忧雾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你不能这样直接闯进去啊!”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圆满还被困在九幽谷,我得先去把他救出来。” “可……”时空灵也不知该怎么劝了,莲先生说得没错,宫阙领主不能出事儿,不然,五大时空就要全乱了。 时空灵咬咬牙:“那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机会还大一点,你现在绕远路去谷口等小圆满,只要看到他,就立刻带他回蜉蝣轩,记住了吗?” “是!”时空灵赶紧点头。 雾气迅速的漫过来,莲先生将时空灵推到上一个时空裂缝里,封住连接口,自己则化成一朵莲花躲进水球里面,然后飞速的穿进漫天漫地的无忧雾中,往另一边出口飞去。 终于爬上崖顶,宫阙手脚并用,爬到水边趴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所以说,徒手攀岩什么的,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儿,特别是负重攀岩。 想起身后的容凤,宫阙坐起身,慢慢将他从自己背上放下来,又伸手去摸他的胸口,还好,还有起伏,没事儿就好。 宫阙松了口气,洗了把脸,站起来看这条溪水还有多长。 然而崖上林木并没有变得稀疏,近处水边的倒还有些微的光线,再远处的,就只有一片幽暗了。 宫阙叹了口气,不管有多远,都要走出去,不然这密林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有人来,若是一直没人,那他和容凤岂不是要暴尸荒野,化成白骨……不,可能连骨头都剩不下,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来这里多长时间了,除了喝过一次溪水,野果子都没有吃一个。 说起来这个,宫阙就觉得奇怪,这片树林,里面全是高大的阔叶林,一棵果树都没有,不仅没有果子,也没有飞鸟,就连小动物他都没有看到一只。 宫阙觉得奇怪,按理说如此阴暗的树林,又潮湿的连露出地面的树根上都布满了水珠,应该是各种喜爱潮湿空气的菌类的天堂,可是,宫阙一路走来,却连一小片的青苔都没有看到,更别说蘑菇木耳什么的了。 而且水里除了那种会缠人的水草,没有鱼,没有虾,甚至连水虫子都没有一个。 宫阙越发的不敢在这里面呆了,顾不上咕咕叫的肚子,背上容凤,顺着水流开始往上游走。 刚刚走了两步,就发觉四周有浅浅的水雾弥漫开来,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起初宫阙并没有在意,直到听到容凤轻微的呻吟声,宫阙扭头看到雾气像是牛皮糖一样紧紧贴着容凤,容凤的身上有细小的血珠沁出来。 宫阙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赶紧带着容凤跳进水里。 那雾气果然怕水,遇到水立刻就散了。 宫阙忙查看容凤的情况,没有了雾气的侵蚀,血珠又自己慢慢回到了容凤身体里。 宫阙不敢耽搁时间,一边喊容凤,一边涉水往上游走。 “容凤?你怎么样?难受吗?头晕吗?有没有觉得恶心?” 宫阙只是想用自己的声音影响着容凤,不让他睡太死,并没有奢望能听到容凤的回答,然而他刚问完,就听到容凤低声说了句“谢谢”。 宫阙很高兴:“容凤你醒了?难受的厉害吗?” 容凤在他背上摇了摇头:“比起丢了性命来,这点小打小闹又算得了什么?” 容凤轻轻笑了两声:“不过,说起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无忧雾怕水的?” “无忧雾?”宫阙疑惑:“刚刚那个可怕的水汽,叫无忧雾?” “你不知道吗?”容凤有些诧异:“那你怎么知道往水里躲?” “之前我遇到过一次,那时候我被水草缠住没法从溪水里面出来,这次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那雾气真的怕水。” 容凤叹:“那我真的好好谢谢那些缠住你的水草了。” 宫阙笑笑,和容凤说说话,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疲惫了。 “你刚刚说无忧雾,无忧雾到底是什么?怎么,好像会吃人?是吗?” “无忧雾其实就是一群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小虫子,他们以任何有生命的物体为食,是九幽谷所有生物的噩梦,不过也有一点,这些小虫子怕水,也不敢在水面上飞,所以你看那些大树的树根树干还有叶子上,都会有水珠或者水雾,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无忧雾的吞噬。” 跟雾气一样的小虫子? 宫阙打了一个哆嗦:“那他们岂不是能无孔不入?” 万一飞到了外面…… 容凤听出他的担心,为他宽心道:“这个你不用怕,无忧们出不得九幽谷的。” “为什么?”宫阙这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叫九幽谷:“难道是有什么禁制吗?或者,九幽谷有什么特别的?” 容凤奇怪的看了看他:“你真不知道吗?” 容凤有些囧:“真不知道。” 容凤轻轻哦了一声,也不跟他纠结他为什么会不知道,三言两语便跟他解释道:“九幽谷有九幽业火,是无忧们的出生和栖息地,他们晚上只能眠于九幽业火之中,而九幽业火又只有九幽谷才有,所以他们没办法离开九幽谷。” “幸好。”宫阙松了口气:“不然让他们出去了,外面的人可就遭殃了。” “可是,现在已经有人将九幽业火带到外面了。” 宫阙诧异:“啊?谁?什么时候?他不知道这样会把无忧也带出去吗?” 容凤咳嗽了两声,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不知道,宫阙,你记得,走到两条溪水分道的地方停下等待。” “等什么?”宫阙被他急转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 “等大门开启。”容凤像是不放心:“记住,一定要等……” 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宫阙心里“咯噔”一下:“容凤?容凤?你说话啊!你别睡啊?” 容凤并没有回答他,宫阙赶紧停下,将容凤反抱到身前,脚下不敢停留,嘴上不停喊着容凤的名字。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容凤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小,直至在宫阙手中缩成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球。 宫阙拿着那颗鹌鹑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好好的一只凤凰,竟然就变成一颗鹌鹑蛋了呢? 第七十三章:反脱衣啊 宫阙手捧着鹌鹑蛋大小的容凤不知所措,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宫阙不敢停留,虽然容凤说无忧们怕水,但是万一他们采取蚂蚁战术,宁可牺牲小数无忧。也要吃了他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宫阙依旧涉水往上游走,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水里待的时间太长,腿已经麻木了,居然觉得这水温温的,而且还有越来越温的趋势。 宫阙忽然想起反脱衣理论来,说是冻死的人在临死之前不仅不会觉得冷,还会热到脱衣服,具体的理论宫阙记不得了,只记人快冻死的时候,是会觉得热的。 宫阙心里有点怕了,难道自己快被冻死了,不对,是腿快被冻死了,所以才会觉得热的? 心里一边怕着,宫阙一边往前走,就算是要冻死了,也不能便宜了这些虫子们,而且落叶归根,他不是喜欢漂泊的人,还是觉得家里好,所以,就算是死,也要回到土时空再说。 宫阙心里期期艾艾,又想起来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莲先生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万一他们也误入了九幽谷,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如果不能,那还有谁能给自己收尸啊? 越想越觉得难过,反正左右无人,宫阙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莲先生被无忧困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分不清方向,不知道上下,如同一个没头的苍蝇,往哪里去都是一团迷雾。 周身的水球快要耗完了,莲先生苦笑,难道宫阙真是他的劫数,连见都见不到,就要命丧无忧了? 若是被宫严知道了,一定会笑话自己吧? 就在莲先生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悲戚的哭声,直直的透过浓重的无忧雾传到莲先生的耳朵里。 “宫阙!”莲先生心头一震:“中气十足,看来没事。”莲先生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往前摸索。 这里与九幽谷相连,声音可以传递进来,无忧们便也是从那里引进的,只要他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就一定能找到,而且声音这么大,他离九幽谷一定不远,说不定水球还能撑到了。 果然,他往前走了不过数百米,就察觉到死气沉沉的裂缝中有丝丝凉风袭来。 这风一定不是裂缝里面的,而且里面的水汽,只有九幽谷才有。 莲先生朝着微风吹来的方向飞去,迅速穿过一道狭窄的光门,无忧们紧随其后,双双落入下面的温泉之中,无忧们落水即融,化作水中点点碎金般的光芒。 宫阙吓了一跳,本来他以为他死定了,都想好遗嘱该怎么写了。 蜉蝣轩就交给赵幺来打理了,他只要逢年过节代自己向爷爷问好,等爷爷百年以后,蜉蝣轩就给赵幺了。 至于莲先生和小卯,虽然自己不说,赵幺也会好好照顾他们,但是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还是希望他们能一直住在蜉蝣轩。 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他还希望他们能把他的骨灰带回家,就埋在白梨树下,他还是想跟他们在一起,就算不行,看着他们也好啊。 宫阙越哭越伤心,泪水模糊了视线,水中石头有些高低不平,他没踩稳,一屁股蹲在了水里。 只觉得水温异常的热,他都能在里面洗热水澡了。 完了完了,宫阙心里想着,这下不仅仅是腿,连身上都出现错觉了。 宫阙自暴自弃一般的,伸手抹了一把脸。 死就死了,死之前能洗个热水澡也行。 谁知道还不等他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就听到扑通一声,有东西落进了他手边的水里。 宫阙抹干净脸,扭头想去看是什么东西,这里树上没有果子,地上没有野兽的,怎么会有东西掉进来。 然而一扭头,却发现这里竟然长了一株莲花,金色的花瓣闪闪发光,漂亮的像是假的。 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这莲花生长的地方,水流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也就是,在莲花花瓣的中间,有一条水线,清晰分明,这条水线将一条小溪拦腰截断,一半的水流向宫阙来的方向,另一半的水流向本该是宫阙上游的方向。 宫阙看着那条水线,按理说,在地理上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水流流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的时候,会产生岔道,甚至背道而驰,到那是在有水源的情况下。 而现在,这只有一条水线,宫阙仔细看了看莲花下面,还伸手摸了摸,他确定下面没有深坑或者地下水涌上来什么的,那么,这条小溪里面的水,是哪里来的? 宫阙忽然想起李白的那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抬头看了看天,莫非刚刚的声音,就是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水流下来的声音吗? 莲先生从水里站起来,看到抬头望天的宫阙,将身上的水珠拍打干净:“你在看什么?” “啊!”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宫阙一屁股坐在水里,待看清眼前的人的时候,宫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莲先生?” 莲先生伸手将他拉起来:“怎么?见到我这么吃惊?” “你怎么来了?”宫阙站起来,低头看了看,那株莲花果然已经不见了。 “还不是你不让人放心,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 莲先生指了指他握着的手:“拿的什么?” 宫阙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容凤呢,赶紧张开手给莲先生看:“这是容凤,你们应该认识吧?莲先生你快看看,他好好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莲先生看到容凤的状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尝试涅槃了?这个容凤,怎么能这么乱来?涅槃是说着玩的吗?” 宫阙不解:“凤凰涅槃?可是涅槃以后不是会变得很厉害吗?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宫阙觉得,以容凤现在的样子,自己一只手……一只脚就能摁碎他。 莲先生叹气:“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说不清楚,小圆满,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宫阙想了想:“大椿领主和容凤,还有我,到了金时空,小狮领主设宴,容凤和大椿领主拌嘴,然后拉我起来,酒洒到我身上,一开始我觉得很烫,后来就没有感觉了,醒来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火场里,我都要以为我要被大火烧死了,偏偏大火灭了,我就到了九幽谷了,还遇到了容凤。” “那我们还是要回金时空一趟。”莲先生看向头顶,摇了摇头:“时空裂缝是不能走了,我不能保证能把你们安全的从裂缝中带出去。” 莲先生想了想:“小圆满,你还记得来路吗?” 宫阙点头:“记得。” “那好,你带好容凤,我们原路返回。” “啊?”宫阙看看下方蜿蜒曲折的溪水,低气压瞬间笼罩全身,摇了摇头,将容凤交到莲先生手里,声音里满是不舍:“不了,莲先生,我就要死了,不能再拖你的后退了,你快带着容凤出去吧,记得,一定要把他治好,大椿领主还等着娶他呢。” “你说什么呢?”莲先生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就快死了?” “莲先生,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但是你不知道,我的知觉已经出问题了。”宫阙顿了顿,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哽咽咽下去,低着头道:“我在冰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出现了反脱衣症状,可能你不太明白反脱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觉得身下的冰水,是热的,再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热到想脱衣服,然后我就被冻死了。” 莲先生听他说完,“噗嗤”一声笑出来,直笑的弯了腰,还不忘伸手摸摸宫阙的光头:“哎呀,小圆满,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宫阙伤心极了:“莲先生。我都要死了你还笑,记着,回去之后告诉赵幺,蜉蝣轩给他了,让他代我孝敬爷爷,你和小卯愿意住就住,他不能赶你们走,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来把我的尸骨带回去,我还是喜欢落叶归根。” 莲先生看着他,不太认真的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太擅长交代遗嘱,你要是想说,还是自己去说吧。” “莲先生,我都快死了……”宫阙叹了口气:“唉,算了,就算你不说,我死了以后,赵幺也会帮忙照看蜉蝣轩的,就是,我其实还没活够呢,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不甘心啊!” “既然不甘心,那就好好活着啊!”莲先生摁着他,让他蹲下感受溪水的温度:“还有,别觉得自己看了两部刑侦剧就什么理论都敢套用,反脱衣理论你才知道多少?这溪水才多少度?而且你给我好好感受一下,这到底是真热还是你的错觉。” 宫阙被摁的坐在水底的石头上,本来在等着自己越来越热,等了半天才发现,这水没有一点点变热的趋势,而且,自己沾了水的胳膊伸出去,还能感觉到微风的凉意。 “莲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莲先生不回答他,反问:“所以你刚刚哭的那么伤心,就是觉得自己快死了?” “不是吗?”宫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是什么啊?”莲先生对于宫阙此时的迟钝哭笑不得:“这底下有九幽业火,所以源头其实是温泉,还反脱衣,再脱你就要扒皮了。” “啊?温泉?”这实在是宫阙没有想到的,毕竟之前的水那么凉:“所以,我不是快死了?” 莲先生戏谑的笑看着他:“你说呢?” 宫阙囧的满脸通红,这下丢人丢大了:“你,你回去了别跟他们说啊。” 莲先生伸手到宫阙面前:“封口费。” “回去给你买烧鸡。”宫阙赶紧道。 莲先生点头:“有烧鸡就好说,那走吧。” 第七十四章:重回金时空 眼看莲先生就空要顺着他来时的方向走,宫阙赶紧提醒他:“莲先生,我刚从那边过来,那边有大火,不行的,而且容凤说了要我往上游走,说是在两水交界处等待会有大门开启。” 莲先生指了指他的头顶:“我知道,我就是从那个门里过来的,但是现在那门里全是无忧,而且与上一个裂缝的接口也封锁了,现在过不去。” “可是下面有大火啊。” 宫阙想起来那漫天漫地的大火,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那火可曾伤了你吗?”莲先生问他。 宫阙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除了感觉到热和缺水,还真是一点烧伤的痕迹都没有。 “还真没有?”宫阙奇怪,随之笑起来:“真的啊,为什么啊?那么大的火。” 莲先生一面将容凤在小口袋里面装好,一面跟宫阙解释:“九幽业火专为凤凰一族而存在,是凤凰涅槃时所需的业火,为的是焚尽凤凰一身尘埃俗气,和他们周身所带孽障之气,将他们根骨烧尽而后再重塑,所以,是伤不了常人的。” “也就是常人没资格让他烧呗。”宫阙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容凤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根基尚浅,还没到可以涅槃的时候,而且,这业火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里面放了别的东西,容凤承受不住,再加上业火分量不够,燃到一半忽然熄灭,导致容凤现在处于根骨碎裂的阶段,如果他不能在根骨尽碎之前接受第二次业火焚身,那就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啊?”宫阙闻言脚下加快速度:“那我们快点将容凤送到业火那里吧。” 步行太慢,莲先生一手将宫阙提起,宫阙伸手搂住莲先生的腰,两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宫阙之前走了许久的路,不过片刻,便已经到头。 宫阙睁眼指着薄雾后面的那一大片空地,道:“那里就是容凤涅槃的地方,只是哪里现在并没有大火,怎么办?” 莲先生并不停下,宫阙指着小溪另一边道:“那边就是我来的地方,莲先生,我们不从那里走吗?” 莲先生侧头看了看宫阙指的地方:“你先到谷口,回蜉蝣轩。”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先把容凤安顿好。” 莲先生不管宫阙怎样的抗议和不解,将溪流封印起来,阻止了企图冒着生命危险攻击他们的无忧,同时也绝了宫阙想要上岸的路。 “莲先生,莲先生——” 宫阙看着莲先生化作一朵莲花,裹在水球中向他来的方向飞去,纵然心急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在这里冻死。 往下走走,走到入河口等时空灵。 宫阙牢牢记住莲先生的话,忍着越来越刺骨的溪水,咬牙往下走。 也不知道这溪水是个什么原理,越是远离源头,就越是冷,和莲先生分开半天,宫阙觉得自己牙齿都要打颤了。 双手搓了搓胳膊,抱紧自己,宫阙庆幸这溪水水流并不很深,而且越往下游走,溪面越宽,水位也就越低,到最后溪水浅到才刚刚没过他的脚背。 还好是这样,不然宫阙真怕自己回到土时空,也要截肢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宫阙累了就在水里凸出的石块上坐下歇息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饿,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也知道时辰,他总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了,可是这里的天色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曾变得更加明亮,也不曾变得黑暗。 就在宫阙怀疑自己会就这样走一辈子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浪花滚滚,溪水汇合进尽头处的一条大河之中,河水奔腾汹涌,水声汩汩,简直像是宫阙的救命之声。 宫阙紧跑两步,跑到溪水水流开始变急的地方,开心的一屁股坐下。 老天爷啊,他终于走到了,再不到,他就要累死了。 宫阙坐在石头上,伸手洗了把脸,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也没有时空灵。 应该是还没到,莲先生说时空灵走了远路,过来大概需要两三天。 两三天啊,宫阙支着胳膊,撑着头,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不知道还有多久啊。 “喂,宫阙领主,醒醒,别睡了,宫阙领主?” 宫阙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他困得不行,刚嘟囔了一句:“别吵。”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喊自己。 赶紧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在溪水尽头的上空飘着的时空灵:“时空灵,真是你。” 宫阙兴奋的从石头上蹦下来,抬手跟时空灵打招呼:“你怎么在上面?” 宫阙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时空灵倚仗的有什么东西。 时空灵将一个小木梯子放下来,对宫阙道:“莲先生让我来接你回蜉蝣轩,你快顺着爬上来吧。” 一听要回蜉蝣轩,宫阙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了,手脚并用的上了梯子,爬到时空灵身边,这才发现时空灵是站在另一个空间的入口处的,因为入口和天空的颜色差不多,所以他一时竟然没有看出来不同。 时空灵收了梯子带宫阙往回走。 宫阙跟在后面问他:“我们直接回蜉蝣轩,不去找莲先生了吗?” “不了。”时空灵摇头:“莲先生另有事情要办,我先带你回去,然后我再去接莲先生。” “何必这么麻烦,我和你一起去吧。”宫阙还是不放心,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了九幽谷,怕莲先生也不小心中招了。 “可是莲先生说,让我先送你回去的。”时空灵还是有些犹豫。 “莲先生有没有说过要你一定先送我回去啊?” “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莲先生只是那样一说,也不是非要你那样做,就算你带我一起去,也没什么的,再说了,你也说了莲先生还有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时空灵想了想,觉得宫阙说的也没错,毕竟宫阙是土时空的领主,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 “那好吧。”时空灵点点头:“只是如果莲先生怪罪下来,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不想听他的话啊。” “我知道,本来就是我自己不放心莲先生嘛。”宫阙笑眯眯的,头一次觉得,时空灵这个转不过来弯的脑袋,还是挺好的。 时空灵带着宫阙转上另一条路,走了不多时,便能听到耳边虎啸龙吟,莺啼燕鸣了。 和宫阙跟着容凤他们进金时空时差不多,就是更热闹,听起来更加乱一点。 说起来金时空,宫阙感叹,他真是这辈子都没想过,狐狸能和老虎结婚,长颈鹿和树懒能成为兄弟。 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多时,两人竟到了一座山中。 这山中有诸多豺狼虎豹,花鸟虫鱼,大多虽然未开灵智,但有开了灵智的约束,所以从来也没有私下斗殴,打架流血的事情发生,大家一团和气,好的像是同种同族。 见到时空灵还会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宫阙看着这座被收拾照顾的像个大花园似得山峰,感叹夏城外的几座山,都已经成为了旅游区,表面看上去好看的不得了,其实山上缝隙里面,水里,还有路边草丛里,都有游客扔下的垃圾。 他作为志愿者曾经去山上打扫卫生,清理出来的不仅有食品包装,饮料瓶,还有人随地大小便,在山上乱涂乱画,沿途的小亭子,刚刚修缮好一个月,就会被涂抹刻画的面目全非。 山上有块平坦的崖壁,有古人在上面题了字,文物保护单位是把它们重重保护起来的,但是这也挡不住那些想要一游成名的游客,翻铁丝网,翻栅栏,避开工作人员,偷偷摸摸的在上面刻上“xxx到此一游”。 好好的一面文化古崖壁,被刻画的面目全非,文物局没办法,只能重新修缮,但修了也不是原来那个味了,总归不是本来的东西。 宫阙觉得挺可惜的,看就看嘛,你又不是什么流传千古的大名人,在上面刻字除了破坏就是丢人,何必呢。 唉!叹了口气,宫阙跟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个虎脸人笑着打了招呼,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新鲜的空气,感叹,还是这里好啊,没有污染,没有蛮不讲理的游客,到处都是欣欣向荣,人……居民和大自然和谐相处,这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嘛。 慢慢往下走就有了人工雕琢的痕迹,不再是原始的山间小路,而是有了人工修建的石板路和小台阶。 宫阙和时空灵顺着下山,山下是一个热闹至极的集市,宫阙好奇的看看,除了贩卖的东西还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土时空不太一样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和土时空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浓浓的烟火气息,让久在荒无人烟的九幽谷待着的宫阙,终于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伸了一个懒腰,宫阙问时空灵:“要在这里休息吗?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莲先生啊?” 时空灵看了看天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时空灵回头握住宫阙的胳膊,道:“宫阙领主,你抓好我,我要加速了。” “等……”宫阙还没来得及喊停,耳边风声已经呼啸着刮了起来,风灌进宫阙的嘴里,将他的脸吹的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瘪下去,甚是好玩儿。 说话就更是说不全,闭眼嘴巴眼睛,扭过头去背着风,才总算是可以畅快呼吸。 宫阙赶紧大口喘气,他差点儿被憋死。 第七十五章:来龙去脉(一) 在宫阙被吹成人干之前,时空灵终于慢慢停下。 指着下面的一大片梧桐林道:“宫阙领主,是不是那里?” 宫阙揉了揉自己微微有些麻木的脸,朝下看,入目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一眼望不到边际:“这是哪里?” “这是容凤大人的家啊。”时空灵奇怪的问他:“你不知道吗?” 宫阙摇头:“我到金时空来,小狮领主的宴会都还没有参加完我就到了九幽谷,哪里知道容凤的家在哪里啊。” “啊?那这么说咱们得去小狮领主府了。” 时空灵重新做了一个起飞的姿势,对宫阙嘱咐道:“您拉好我,咱们现在就去领主府。” “等……” 时空灵这个急性子,还不得宫阙说出话来,就已经带着宫阙飞远了。 莲先生带了容凤径直到了领主府。 此时金时空的领主府已经乱作一团,小狮领主和大椿领主面色阴沉,自从九幽业火出现之后,宫阙倒还好,虽然有发热的症状,但是有寒冰镇着,总算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容凤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体内的生机越来越微弱,几乎都要消失不见了。 他们也曾想过去请莲先生,可是莲先生已经不问世事许久,更是在多年前消失在土时空,土时空那么大,要想找一株莲花,何其困难。 大椿领主不愿放弃这唯一的希望,派了许多人出去找,然而土时空领主不在土时空,时空大门无法开启,人人都束手无策。 小狮领主急得团团转,看着大椿领主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容凤身体里,急得直去拽他:“你别白费力气了,你明知道容凤体内灵气特殊,除了土时空领主,谁也没有办法。” “起开!”大椿领主烧红了眼睛,仿佛那业火烧在了他心里一般。 “大椿!”小狮领主怒瞪着他:“你是不是不听劝,非要不知死活的白费力气啊?” 大椿领主不理他。 小狮领主咬牙,伸手将大椿领主拽开,把自己的灵力输进容凤体内。 “小狮你做什么?”大椿领主体内灵气不足平日的十之一二,被小狮领主推开之后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做什么?”小狮咬牙切齿:“我和容凤虽非同族,但到底是有血亲的,用我的灵力,总比用你的好。” 大椿领主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狮,谢谢你。” “屁话!”小狮呸了他一口:“要谢也要容凤自己来谢我,等他醒来,看他后不后悔,宁可选你这根烂木头也不选我,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小狮领主和容凤是竹马竹马的情意,小狮领主也一度以为两人会一辈子在一起,谁知道半路上冒出来大椿这个程咬金,夺人所爱,可恶至极! 可是没办法,容凤喜欢,他能怎么办?自己的竹马,流着血,流着泪,也要宠下去。 莲先生刚到就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本来还有些急匆匆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站在门口调侃的道:“看来二位的心情很好啊。” 听到莲先生的声音的大椿领主和小狮领主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莲先生从外面走进来,将目瞪口呆的小狮领主推开,把怀中容凤的残识放到容凤胸口,残识找到身体,慢慢融进去,容凤不停流逝的灵力这才暂时止住。 大椿领主和小狮领主站到莲先生身边,虽然他们有许多话想问莲先生,但却不约而同的没有开口,看着莲先生将灵识摁进容凤身体里,容凤化成了一只小小的凤凰,约摸有巴掌大小,神采渐渐恢复。 大椿领主这才紧张的问他:“莲先生,容凤他这是,好了吗?” 莲先生道:“命是保住了,但是……” 大椿领主握紧了拳头:“您说,我承受的住。” “那好。”莲先生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根基已碎,身体虚弱也没有办法接受第二次浴火,所以,可能以后都要保持这个样子了。而且,因为容凤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其实容凤如果继续待在金时空的话,恐怕就时日无多了。” 大椿领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惨白,“噗通”一声在莲先生脚边跪下:“求莲先生救救容凤,大椿愿以自身精血相换。” 莲先生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的情况能好到哪里去?” 小狮领主有些奇怪:“他不就是消耗的灵力多了点,休息休息就好了,莲先生不必心疼他。”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伸手将大椿领主扶了起来。 “是吗?”莲先生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看起来很自在的嘛,重生术也是说玩就玩,进步很大嘛。” “重生术?”小狮领主一头雾水:“莲先生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小狮不知道,大椿,你知道吗?”莲先生看着大椿领主。 大椿领主推开小狮领主的手,默默跪下:“莲先生,当日情况紧急,叛军挟持了容凤,如果我不那样做,容凤危已。” “手给我。”莲先生黑着脸,大椿领主本在犹豫,又听得莲先生不满的“嗯?”了一声,赶紧将自己的手递给莲先生。 莲先生给他把了脉,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倒真是大胆,若是当初叛军发现了你的诡计,或者是宫阙当时不在,你又当如何?” 大椿领主笑了笑:“莲先生不是总是教我们不要做无谓的假设吗,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证明我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吗?”莲先生冷笑:“所以只剩了两成的灵力,也是好的了?” 大椿领主沉默了一下:“只要容凤没事儿,就算一成都不剩下,我也心甘情愿。” 小狮领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三个月前,火时空有叛军作乱,听说叛军还是容凤的好朋友,那叛军挟持了容凤,用来威胁大椿,大椿为了救下容凤,自刎于阵前。 可是那不是谣传吗?大椿此时此刻,不是好好的吗? 莲先生不说话,看了看容凤,道:“若你还是好好的,一夜花开或许还可以的救他性命,但你现在这种情况,哼,怕是要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大椿领主仰头看着莲先生:“我一夜花开,真能救下容凤吗?” “前提是你现在能吗?” 莲先生问他:“就算是有香露维持,你保持生机尚可,开花,你不落叶就是火时空的大幸了。” 小狮领主有些蒙了:“莲先生,什么香露,好好的,大椿怎么就不能开花了?他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莲先生皱眉。 小狮领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之前牡丹领主不是回来了嘛,送了我好些百花酿,我一时贪杯,多喝了点,就,小小的睡了一觉。” 莲先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无语加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大椿领主道:“你自己跟他说,还是我跟他说。” 大椿领主不说话,莲先生便继续道:“三个月前大椿自刎,是宫阙用百花香露救了他,虽说草木相通,但毕竟不是同宗同源,大椿灵力耗损巨大,不然你以为,就凭容凤那三脚猫的功夫,他变幻出来的替身,能瞒得过大椿?” 小狮领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容凤之所以生大椿的气,就是因为他自刎这件事情?” 莲先生看着大椿领主,大椿领主的头低的低低的,小狮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脸赞赏的拍了拍大椿领主的肩膀:“看来容凤选择你是正确的。” 不然,换了他,他不一定有勇气去死。 莲先生皱眉:“胡闹,还不带他下去休息。” “哦哦!”小狮领主要去扶大椿领主,大椿领主却不起来。 忽然弯下腰,重重的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求莲先生救救容凤。” 莲先生不说话。 大椿领主继续道:“求莲先生赐香露,让我可以开花救容凤。” 莲先生对小狮领主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他下去!” “哦哦,好。”小狮领主又要拉大椿领主起来,可是死活拉不动,抬头看了看莲先生,见他闭目揉着额角,当下毫不犹豫一掌劈在大椿后脖颈儿上,然后扶着软软倒下去的大椿领主,出了房间。 莲先生听到他们出去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床上蹲着看他的容凤,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莲先生笑了两下:“你失了神识,倒落得自在,当初不好好努力,误把凶神当菩萨,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也算是让你长长记性。” 然后看了看房间门口,问道:“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门口的人影顿了一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暴露了,不甘心的继续躲了一会儿,直到莲先生将滚茶泼到自己脚边,时空灵才尖叫一声跳出来。 一眼看到莲先生凌厉的眼神,时空灵讪讪的笑了两声:“莲先生,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是挺巧的。”莲先生嘴角擒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只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蜉蝣轩吧?出现在这里,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我……” 第七十六章:来龙去脉(二) 时空灵是见到莲先生才知道怕的,不是因为没有带宫阙回去,而是到了领主府之后,宫阙却忽然消失了,不然,他怎么可能会一个人来见莲先生。 时空灵哭丧着个脸:“莲先生,我不是故意把宫阙觉得弄丢的。” 莲先生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时空灵看不出来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越是这样,时空灵就越害怕,扒着门框不敢动弹。 莲先生却知道宫阙去了哪里,果不其然,不过片刻的功夫,隔壁院子里就有人匆匆赶来:“莲先生,那位少年醒了。” 莲先生起身,门口的时空灵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过来,又从自己身边过去,莲先生停下来,扭头看了看时空灵:“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哦哦。”时空灵见莲先生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去,悄悄问一旁的来通风报信的人:“那个少年是谁啊?” 那人摇头:“和容凤大人一起回来的,小的不认识。” 时空灵脑袋里忽然想起来,原来,宫阙并不是失踪了,而是…… 宫阙刚刚到领主府,眼前一黑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刚刚有一点点意识就被冻得打了一个喷嚏,只要是身上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是冰凉冰凉的。 宫阙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床上一片白嗖嗖的雾气,他就像是一只裹在雾气里面的蚕蛹,而那些雾气的来源,就是贴着他放的冰块。 宫阙哆嗦着坐起来,想要找个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只能抖抖索索的从床上爬下来,刚下床,就听到门口响,门口的人看到站在地上抱着胳膊的他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跑。 宫阙冻得说不出话来,看到门外面明亮的阳光,一步三抖的走过去。 暖融融的太阳现在身上,宫阙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呼—— 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宫阙搓搓胳膊搓搓手,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哪里,就看到月洞门那里有人走过来,定睛一看,正是莲先生,后面还跟着时空灵。 宫阙高兴的挥手,时空灵眼睛一热,差点儿哭出来,他还以为宫阙失踪了,他要惹莲先生生气了呢,还好不是,太吓人了。 莲先生疾步走到宫阙身边:“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时空灵带着你回蜉蝣轩吗?” 宫阙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说话不至于磕巴:“我本来是想回去的,可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大椿领主和容凤,我说过要帮他们的。” 当初他从仓库一路走到了火时空,当时火时空大乱,他误闯入战场,是容凤冒死将他救下来,又亲眼看着大椿领主为了救容凤自刎于阵前。 他记得是自己用百花香露救了大椿领主,他跟容凤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莲先生你是不是知道我在火时空都经历了什么?” 莲先生默认。 “所以你在我进入仓库的时候把领主印拿走,也是故意的了?” 莲先生不说话。 时空灵小声问他:“你在说什么?领主印不是你的吗?莲先生怎么会拿你的东西?” 宫阙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没有拿走,我就能帮大椿领主把伤全部治好了,容凤也就不必冒险和敌人合作,他也就不会被业火烧伤,莲先生,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莲先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说也好。”宫阙伸出手到莲先生面前:“拿来吧。” “宫阙。”莲先生终于开口,声音却暗哑粗糙到不像是他的。 “你还不愿意给我吗?”宫阙看着他:“你再不给我,大椿领主和容凤,就真的没救了。” 莲先生握紧了身体两侧的拳头。 宫阙眼中忽然冷起来:“你当真不给?” “莲先生!”一片寂静中,小狮领主慌乱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匆匆跑到莲先生身边,满脸焦急:“莲先生不好了,大椿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焦了半边身子,而且另外半边也已经开始枯萎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拿来!”宫阙大声对莲先生道。 莲先生抖了一下,慢慢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宫阙一把抢过,对小狮领主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小狮领主这时候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有些犹疑:“这,你们这是……” “这什么这?还不快带我去!”宫阙扯起小狮领主就往他来时的方向走。 “莲先生……” 时空灵看着莲先生看着宫阙他们离开的方向发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宫阙领主他是怎么了?” 莲先生问他,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是,我是为了他好啊,擅用领主印,他是会折寿的啊。” 时空灵一头雾水:“莲先生,您在说什么啊?什么折寿啊?” 莲先生忽然往宫阙他们走的地方追去,时空灵赶紧跟上。 小狮领主原本被宫阙拉着还在喊莲先生,宫阙一句“我是土时空”的领主,让小狮领主闭了嘴。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他和莲先生在一起,那会是土时空的领主,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小狮领主将宫阙带到一棵小树前面,那小树可能最高也不会超过两米,树干很细,还没有宫阙的胳膊粗,原本的长势可能还是比较喜人的,但此时却好像有一把刀把它从中间劈开了,树中间有一条笔直笔直的线,线的一侧已经焦黑如碳,另一侧也好不到哪里去,叶子有大半都已经枯黄了,风一吹簌簌的往下掉,枝干也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一样。 “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宫阙将自己的领主印拿出来,小狮领主这才确信,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真的是土时空的领主。 “劳烦小狮领主帮我护法,我这就救大椿领主。” “哦哦,好。”小狮领主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护好法。” 宫阙走上前去,领主印眼看就要落下。 “等等!”莲先生吓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一个飞身扑上前去,将领主印从宫阙手中抢回,怒瞪着宫阙:“就这么贸然用领主印,你不要命了吗?” 宫阙看着莲先生:“给我!” 莲先生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事情,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软语劝他:“你不要跟我怄气,现在火时空和金时空都混进了黑灵的人,你在这里动用领主印,不就是在通知他们来将你们一网打尽吗?这事儿我们还是回蜉蝣轩,慢慢商量好不好?” “我能慢慢商量,可是大椿领主和容凤已经没时间了。” “不会。”莲先生摇头:“时空之间的时间轴有偏差,大椿和容凤在土时空都是长寿之物,将他们带到蜉蝣轩,他们的时间流逝不过是现在的千分之一。” “当真吗?” “当真!”这话是小狮领主说的:“几大时空虽然同根同源,但到底有所不同,在时间线的流逝上,土时空是最慢的,火时空是最快的,所以火时空的生物到了土时空,能够活上成千上万年,还依旧是少年,甚至是幼童的模样。”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宫阙对时空灵道:“麻烦你还带着我了。” 时空灵看了看莲先生,有莲先生在这儿,他凑什么热闹。 谁知莲先生却点了点头:“我带大椿和容凤,小圆满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时空灵赶紧摆手。 说着就要动身,倒是小狮领主挺不舍得:“莲先生,您这才刚来就要走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我们都好想你啊。” 莲先生与他道别,嘱咐他好好管理金时空,安排好火时空的事情,不要让黑灵他们有机可乘。 小狮领主得了莲先生的重视和嘱咐,严肃的点头答应。 本以为回去的路上会有人阻拦,但是意料之外的,这一路很是安静,路上连一只多余的小虫子都没见到。 虽然觉得奇怪,但现在救大椿和容凤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蜉蝣轩里,大着肚子的赵幺正指挥着小卯打扫院子,擦窗户,扫地,洗凳子,真是难得见小卯这么勤奋。 赵幺笑眯眯的问一旁的年轻人:“六郎,你是怎么把小卯治的这么的服服帖帖的啊?教教我呗?我也治治圆满,省得他老是偏心莲先生。”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的锃亮的,被赵幺唤做六郎的年轻人,正是小卯的堂哥,织六郎,如今稚鸡族的族长。 织六郎笑笑,问他:“你想知道?” 也不知道小卯是不是听到了,握着抹布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织六郎,那意思,不言而喻——你要是敢说,小爷撕吃了你! 织六郎看了看小卯,又看了看赵幺,故意吊两人的胃口:“这个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仓库里面“叮铃哐啷”一阵乱响。 几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的往仓库跑。 只是赵幺大着肚子,实在是跑不动,织六郎是闲庭信步一般的悠哉悠哉,只有小卯,一溜烟一样跑进了仓库,立时就从仓库里传来小卯兴奋的声音:“先生,小光头,你们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里面见到亲人的激动和哽咽,让两人心里同时涌起一个想法——小卯这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啊。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宫阙抱着一只……五彩的小鸡?? 莲先生捧着一颗细小的树苗,后面跟着一头雾水的时空灵和因为找到了靠山而满脸激动委屈的小卯。 “莲先生,这是什么啊?” 赵幺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倒是织六郎,惊讶的围上前来:“凤凰主?大椿树?” 第七十七章:冷战 按照莲先生的指示,宫阙亲自动手将大椿树在院子里种好,滴上香露之后,又将自己领主印信里面的灵力输送给大椿树。 虽然容凤的神识已经沉眠,但是他对大椿树本能的亲近却并没有消失,每日都会在大椿树下徘徊。 小卯就守在容凤身边仔细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容凤除了身上的羽毛比自己的鲜艳点儿,尾巴比自己的长点儿,头顶上的鸡冠比自己的大点儿之外,其他的跟自己也差不多嘛,而且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强壮呢。 把容凤拿起来放到桌子上,宫阙把清露和一些花籽放到盘子里,摆到容凤面前。 容凤低下头去闻了闻,嫌弃的撇开脸。 宫阙心里着急,手轻轻摸着容凤的小脑袋:“容凤,我知道这没有你平日里吃的好,但是你多少吃点儿,不然你怎么等到大椿领主好起来呢?” 容凤却干脆坐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一副睡觉也不吃饭要绝食的模样。 宫阙急坏了,容凤自九幽谷出来之后就虚弱的几乎无力维持凤形,到了土时空才稍稍好一点,但是土时空却并没有容凤惯常吃的东西,就是现在这些,还是拜托织六郎将稚鸡族最好的食物拿来的。 莲先生递给宫阙一盘细小的碎莲子:“试试这个吧,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宫阙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接过放到容凤嘴下面。 容凤似乎抽了抽小鼻子,猛的睁开眼睛,看上去颇为开心的站起来,对着盘子里的碎莲子猛啄。 小卯开心的喊:“吃了吃了。” 宫阙终于松了口气,对莲先生道:“谢谢。” 莲先生抿了抿嘴:“容凤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不需要你谢我。” 宫阙没说话,莲先生只觉得苦涩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嘴里,比没有剥皮的莲子还要苦。 赵幺扶着莲先生想要说什么,莲先生却已经转身,赵幺赶紧上前扶住他。 宫阙皱眉看着莲先生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刚刚莲先生好像踉跄了一下。 错觉吧,可能是没有站稳。 容凤有了莲子吃,喝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挑剔了,将莲子和清露解决了个干干净净,自己窝到宫阙怀里睡觉去了。 宫阙将他放在赵幺临时买来的一个小摇篮里,对围着大椿树研究的织六郎道谢。 织六郎一本正经的跟他说:“你若真想谢我,不如把这树给我,让我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小卯在旁边咬牙切齿道:“织六郎!” 织六郎摸摸鼻子:“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当真呢。” 宫阙蹲下给大椿树松土,浇水:“好啊,等大椿领主好了,我帮你问问,看他能不能送你一株树苗。” “真的?”织六郎也陪着他蹲下:“不过,大椿树这么厉害,除了他们自己,谁能把他伤的这么厉害啊?” 宫阙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连他也不知道,或者是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好在织六郎没有对这个问题死缠烂打,一会儿就转移了兴趣,问小卯:“灵儿妹妹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起灵儿,宫阙也觉得奇怪,自从他回来以后,就只见过灵儿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灵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卯一边往桌子旁边走一边说:“啊?灵儿?我不知道啊,这个丫头喜欢玩,可能是又找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吧,不用管她,等她玩累了,自己就回来找莲先生了。” 宫阙闻言不再问,织六郎看了看他,也起身走到桌子边,小声问正在吃炸泥鳅的小卯:“你不是说难得见莲先生对一个人那么好,和一个人的关系那么好吗?这就是你说的好吗?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一座大冰山啊?” 小卯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织六郎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小卯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稚鸡族没有事情吗?身为族长你就这么闲的吗?” 织六郎被小卯嫌弃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是挡不住他好奇莲先生和宫阙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话就有点儿长了。”宫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把两人吓得将面前的桌子掀了。 “哎呦,宫老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毕竟是在背后讨论别人,织六郎还是有点心虚的,就没好意思说出来“那就长话短说吧”一类的话。 “小光头……”小卯皱眉:“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怪莲先生的,你应该知道,如果他……” “我知道,我没怪他。”宫阙点头。 织六郎撇撇嘴:“瞎说,你对莲先生那态度,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在生他的气好不好,还说没怪他。” “你闭嘴!”小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不快点回你的老窝去,老在蜉蝣轩赖着干什么?” 织六郎看着他:“看看你还能不能变回小卯妹妹啊。” 小卯气的一杯茶兜头泼到织六郎头上,然后将空杯子狠狠地掼到桌子上,扭头抱着炸泥鳅,气哼哼的回房间去了。 宫阙抽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织六郎擦了擦脸,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看宫阙没有离开的意思,就拉着他絮絮叨叨个没完。 原来小卯小时候长得特别秀气,他的父母又给他扎了两个小辫子,织六郎就以为他是个小妹妹,每天喊他“小卯妹妹”,还在大人的怂恿下,说长大了要娶小卯。 小卯那时候也不懂事儿呢,就说长大了就嫁给织六郎,大人们跟他们闹着玩,他们见大人们成亲都要写婚书,也自己写了婚书,还请各自的父母做了见证,两家父母逗他们玩,真给他们换了庚贴,签了婚书。 本来闹过之后就算了,谁知道大人们常常拿这个出来说笑,还有他们小时候的婚书,不知道是哪个多事儿的,说是领主六郎亲笔写的第一份儿婚书,这是天下少有的事儿,就复印了好多件,发的整个稚鸡族人手一份儿,弄得现在稚鸡族无鸡不知小卯是织六郎的“新娘子”,也是为着这个原因,小卯不太愿意回去。 宫阙默默一笑:“原来如此。” 织六郎委屈的点头:“本来嘛,大家开开玩笑,谁知道小卯这么小气,他一定是投错了胎,本来该是个女孩儿的,却错投了男孩,其实该生气的是我啊,因为幼时和他玩闹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枉我身为稚鸡族族长,本该后宫三千,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孤家寡人,唉。可怜呐!” 织六郎本来是为了赵幺的事情跟小卯,灵儿一起回来的,如今赵幺的身体已经好了,他也玩了这么多天,是该回去了,毕竟他还是有责任在身的。 送走了织六郎,小卯长长的出了口气,又恢复了往日闹腾霸道的样子,只是不太敢在莲先生面前放肆了。 小卯曾悄悄地看着跟宫阙道:“你和莲先生好好的说句话行不行,既然你也知道莲先生是为了你好,你就快点跟莲先生和解不行吗?现在这个样子,我见了莲先生都害怕,你看就连赵幺现在都往蜉蝣轩跑的少了。” “别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跟他生气。”宫阙看了看莲先生紧闭的房门道:“是他自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用管他,等他憋不住了,自己就出来了,再说了,赵幺那是公务繁忙,没时间来,哪有怕了莲先生,你难道没看到他每次来都要在去莲先生房间吗?有时候还一呆就是半天。” “可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万一莲先生一直不出来呢?”小卯问:“他可是能一睡就睡上千八百年的人啊,而且这两天他都没有出来吃饭,我送进去的他也不吃,你说他饿坏了怎么办?” 宫阙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他是一株莲花,只要花好好的,他怎么可能饿坏了?吃饭对他来说不过是好玩罢了。” 小卯无话可说,半天憋出来一句:“可是莲先生才刚刚受过……” “小卯。” 莲先生房门打开,里面传出来莲先生的声音,打断了小卯的话:“你进来一下。” “哦!”小卯赶紧起身,屁颠屁颠的进了莲先生的房间。 宫阙看向莲先生的房间门口,房间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也没有开灯,里面一丝光都没有,从他这里看过去,那就是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好像是小时候大人们说的张着嘴的怪兽,把莲先生吞了,他连一根莲先生的头发丝都没看到。 宫阙有些心烦气躁,他知道莲先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难道能为了自己就不管别人的性命吗?谁的命不是命?况且他明知道大椿领主和容凤都待自己极好。 而且,他有什么话能悄悄地跟赵幺和小卯说,自己难道不能听吗? 宫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毕竟一开始是他先对莲先生甩脸子的,此时去主动示好,他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来,可是不去,他又实在是担心,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担心什么。 要不,敲敲门吧,反正该吃饭了,问问他吃什么,小卯也还在里面呢不是吗?就当是问小卯了。 宫阙正要敲门,门“吱嘎”一声开了,宫阙赶紧放下手,身子扭过去,假装是路过。 小卯端着两个小盘子出来,见到走过去的宫阙,喊住他:“小光头,给你。” 宫阙扭过头去:“什么?” “莲子啊,容凤不是不吃其他的吗?还有清露,莲先生说清露是给大椿的,他用了能恢复的更快一点,你也不必每天都给大椿领主输灵力了。” 宫阙皱眉:“他怎么不自己拿给他们。” “莲先生说他有点累了。”小卯催他:“哎呀你快接住啊,莲先生睡觉了我还得把门给他关住呢。” 宫阙接过,想要趁小卯关门的空隙看看,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不过反正也什么都没看到。 有些闷闷不乐的喂了容凤,本想将清露全部滴给大椿的,但是滴了几滴,宫阙还是停下,重新换了香露。 香露和清露灵力充足,香气可飘散到百里之外,附近的灵体们都闻香前来,好在蜉蝣轩外已经布下了禁制,不然这里可真就有点百鬼夜行的意思了。 弄好了之后,宫阙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小卯也不介意,抱着炸泥鳅吃的不亦乐乎。 宫阙提着容凤的小摇篮,临进房间之前看了看他,感叹道:“唉,小卯,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简简单单,真好。” 小卯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好了,很奇怪吗?” 宫阙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笑笑:“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小卯一头雾水,看着他进去了,随即骄傲起来:“羡慕我的人多了去了,都能从蜉蝣轩门口排到夏城高速路口再转个弯了,小光头你就慢慢羡慕吧。” 第七十八:冷战(二) 宫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一直躲在房间不出来的莲先生。 睡到半夜还是忍不住,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趿拉上拖鞋,也顾不得披外套,开了房门匆匆走到莲先生房间门口,伸手一推,莲先生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果然,他记得小卯只是随手关上,并没有落锁,莲先生也当真没有起来落锁。 不是他不想起来落,而是他没精力起来了。 宫阙伸手“啪”的一下打开莲先生房间的灯,进屋顺手把房门关上,大步往莲先生的床走过去。 莲先生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吊了一层厚厚的帷幔,宫阙敢肯定,刚刚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肯定是这几天才吊上去的。 宫阙大步走到床边,本想伸手拉开帷幔,忽然又停下来,心里一面忐忑不安,一面又在安慰自己,可能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他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见自己,一面又担心万一真的…… 不想了,想那么多,还不如直接看。 宫阙“刷”的一下扯开厚厚的帷幔。 似乎是觉得灯光太过刺眼,莲先生抬手挡在自己眼前,过了会儿才眯着眼睛看宫阙,半睡半醒的,声音含含糊糊的问宫阙:“你干什么?天亮了吗?” 莲先生窝在被子里,半眯着眼睛,脸色并没有不好,反而因为盖的严实,脸色微红。 宫阙松了口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大半夜的,自己跑到人家房间里打扰人家睡觉,怎么说,似乎都说不过去。 莲先生就躺在那里看着他:“有事吗?没事我就睡了。” 宫阙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出去?” “就为了这个啊。”莲先生叹了口气:“非要大半夜的来问吗?” 见宫阙不说话,莲先生闭上眼道:“在时空裂缝消耗的力气太大了,我需要休息。” 宫阙听时空灵说过,莲先生为了救自己,一个人穿过了整个裂缝的无忧雾,想必,灵力损耗是十分巨大的。 “哦。”宫阙想放下帷幔,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那就更应该好好吃饭了。” 莲先生点了点头。 宫阙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了,放下帷幔,关了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帷幔刚刚放下,莲先生就睁开了眼睛,等到房门关上的时候,莲先生已经从一个人形变成了一株蔫嗒嗒的莲花。 “为什么不关门?”莲先生显然不是在自言自语。 小卯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出来,不说话。 莲先生叹了口气:“小卯你别任性。” 小卯噘嘴,他就是故意的,谁让莲先生非要自己扛着,而且:“先生,你为什么不让小光头知道啊?”他不明白。 莲先生有气无力的:“让他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还白白的让他担心,何必呢。” 小卯撇撇嘴,这么说似乎没错,可他还是觉得这么瞒着宫阙不太好。 “那就算你不想让他知道你受伤了,我能理解,那你能不能不要再把自己的莲子和清露给大椿和容凤了,你本来就恢复的慢,现在更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无妨,咳咳。”莲先生咳嗽了两声,喘了一会歇了歇道:“等大椿和容凤好了。我歇上几天也就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小卯嘟囔,因为怕宫阙听到而不敢太大声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灵儿没有挡住黑灵,他真找到这里来了,这边禁制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挡住他还是两说呢。” 莲先生伸出一片莲叶拍了拍小卯的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宫严?” “我……”小卯没话说了,他自然是都信的。 莲先生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安慰他道:“我知道你信我们,以前信,现在也信。所以,不要担心了,看好小圆满,不要让他出事儿了,这段时间,外面的事情你就多辛苦辛苦,让他尽量不要出门了,你也不要被他看出异样来,再吓到他了。” “那好吧。”小卯在床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对莲先生道:“反正晚上小光头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晚上要睡在这里,看着你。” 莲先生没说什么,只有花骨朵儿上下点了点,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宫阙在梨树下坐了好久,晴天,月色极好,清清亮亮的落在院子里,像是水银泻地,明晃晃的好看极了。 只是白梨树实在是太大了,落下来的阴影将院子遮了大半,黑漆漆的,叫人看不清东西。 宫阙坐了好大一会儿才能适应这样的黑暗,摸起茶杯茶壶给自己倒一杯已经凉透的白开水,也没喝,就端在手里发呆。 看头顶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梨子,一点一点沾染上夏夜浓重的露水,等到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屋顶上绕到院子里的时候,宫阙也像那青梨子一样,身上沾满了寒气和露水。 小卯从莲先生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宫阙吓了一跳:“哎呦,小光头你怎么起这么早?起来了也不说话,想吓唬谁呢?” 脖子抬了半宿,有点僵硬,一时之间没办法去看小卯,宫阙干脆不看他,依旧抬头看头顶一点一点从墨绿变成翠绿的梨子,没好气的问他:“你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又跑到莲先生的房间干什么?” “我愿意!你管我啊?”小卯对着宫阙龇牙咧嘴,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走到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模样抬头看,只看到满眼的绿色,觉得甚是无趣,戳了戳他,问道:“唉,你看什么呢?” “梨。” “梨有什么好看的?又没熟,不能吃。” “我看他们是怎么一点一点变熟的。”宫阙一脸郑重的模样,让小卯越发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了。 “这梨变熟你怎么可能能看到,莫名其妙。”小卯没好气的问他:“哎,吃什么,我去买。” 宫阙终于微微侧过头看他:“我想吃家里做的饭。” “不会!”小卯白了他一眼:“不说就给你买俩馒头,爱吃不吃。” “再买只烧鸡好吧。”宫阙声音幽幽的。 小卯“刷”的一下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面杀气十足。 宫阙也不怕他,慢悠悠给他一句:“莲先生喜欢吃。” 小卯的杀气瞬间就降下去了,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到底是应了声:“哦。” 宫阙忽然想逗逗他:“要不再买点炸鸡怎么样,就鸡叉骨吧,要微辣,我要吃刚出锅的,焦的。” 小卯端起茶杯狠狠地往宫阙手里一顿:“今天你减肥,只喝茶,不吃饭!” 说完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果然生气了。 宫阙吃吃的笑起来,笑的时候动了动脖子,揉了揉,终于不那么僵硬了。 一边站起来活动筋骨,一边将茶杯放下,又看到小卯放在桌子上的莲子和清露,宫阙愣了愣。 把容凤从房间里抱出来,拿出灵草的籽给他吃,容凤嫌弃,宫阙没办法,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别针,在自己手指上戳了一下,努力挤出两滴血来,一滴滴到灵草籽上,拌了拌,重新放到容凤嘴边。 容凤果然大快朵颐,吃的欢快的不得了。 宫阙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也挑食,难怪这么弱。” 将另一滴血滴在香露里面,晃了晃,给大椿浇上:“就委屈你了,从今天起就没有清露了,不过你就凑合凑合,麒麟血也是一样的嘛。” 等到小卯叼着炸泥鳅悠哉悠哉的回来的时候,宫阙已经重新烧好了一壶开水,正坐在白梨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电视呢,自在的让人牙痒痒。 小卯一把把东西放下:“你的馒头。” 说完刚要去给莲先生送饭,却看到桌子上原模原样的莲子和清露,心里的不满更大了:“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大清早起来不喂容凤也不给大椿浇水,只顾自己喝茶了?” “哦,这个啊,我正要跟你说呢,你让莲先生以后不用再拿莲子和清露了,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小卯正要发火,这可是莲先生费了好大力气才结的子,珍贵着呢。 “容凤现在不挑食了,他今天吃的是灵草籽,大椿也恢复的很好,不用再给他滴清露了,以后用香露就好了。” “真的?”小卯有些狐疑。莲先生明明说过要等他们恢复个八成左右才可以的,现在,已经恢复了吗? “真的,你不信自己看。” 宫阙指给他,小卯半信半疑的看过去,发现大椿树根上果然有浇过水的痕迹,容凤也舒服的躺在自己的小摇篮里晒太阳睡觉,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小卯松了口气,欢欢喜喜的把莲子和清露端起来:“这样也好,这样莲先生就不用……” 说了一半忽然停住,宫阙问他:“不用什么?” 小卯嘿嘿笑着:“没什么,我去给莲先生送饭了。” 说着,一溜烟跑进了莲先生的房间。 第七十九章:冷战(三) 小卯本来想把清露和莲子都交还给莲先生的,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莲先生要了也没什么用,与其在那放着都浪费,还不如给自己呢。 于是悄悄地藏起来,然后把烧鸡摆到莲先生床头:“先生,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点不鸡道,但谁让你现在是伤员呢,我就暂时不计较这些了。” 莲先生看了看,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虽然没有吃成小卯,但是有小卯亲手买的烧鸡,似乎也还可以。 “真不计较了?” 小卯摇头:“不计较了,你现在是伤员,一切以伤员为重。” 莲先生毫不客气的拿起鸡腿就吃,吃一口看一眼小卯,见他一脸不忍心,又惊惧的扭过头去,放下擦了擦手和嘴:“算了,伤员不宜吃的太油腻,你拿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小卯咬了咬牙:“莲先生,我没事儿,你吃吧,我,我不怕的。” 莲先生笑看着他,小卯微囧的挠了挠头:“那,那你把骨头留下,我把他骨头埋了就行了。” “好。”莲先生伸手,看小卯还在床边看着自己,咽下肉问他:“怎么,还有事儿?” “有。”小卯忙点头,道:“小光头说了,大椿和容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需要清露和莲子了,所以,先生,你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好了?”莲先生皱眉:“就算大椿好了,宫阙可以把清露换成香露,那容凤呢?容凤吃什么了?” “灵草籽啊。”小卯颇有些不屑:“什么高贵的不得了的凤凰,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吃草籽,也不过如此嘛。” “灵草籽?”莲先生一脸狐疑:“容凤会吃?你们从哪里找的灵草籽?” 小卯一脸得意:“稚鸡族最好的灵草籽呢,我让织六郎送过来的。” 看小卯这副模样,莲先生信了几分:“你见到了?” “嗯!”小卯点头,然后变作原型模仿容凤的睡姿:“你没看到,那容凤就这样,两只脚岔的跟劈叉似得,一只翅膀还在肚子上,另一只瘫在一边,嘴角还沾着一粒草籽,那睡相,啧啧啧,可真是,没法说。” 莲先生被他模仿的容凤的模样逗得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真的!”小卯一骨碌爬起来:“所以说,凤凰嘛,跟我们鸡也差不多嘛,吃的一样,睡相还不见得比我们好。” 莲先生点头,将被啃的干干净净的一堆骨头递给小卯:“去,拿去埋了吧。” 小卯看着干干净净但一丝肉丝都不剩的骨头,打了个哆嗦,赶紧用大的纸张包起来往外走。 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莲先生忽然喊住他:“小卯。” “莲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小卯扭头看他。” 莲先生沉默了一瞬:“没事儿,你出去吧。” “哦。”小卯刚转身要出去,忽然透过门缝看到坐在院子里往这边看的宫阙,忽然福至心灵,仿佛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对莲先生道:“小光头现在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看电视,逗容凤玩儿呢,好的不得了,你不用担心他。” “我又没有问他的事情,多嘴。” 莲先生翻了个身,背对着小卯。 “哦!”小卯点了点头:“没事儿,我在自言自语,先生你不必在意,好了,我说完了,走了。” 莲先生听小卯连续两天给自己报告宫阙的情况,有时是在晒太阳睡觉,有时是看着梨树发呆,总之就是天天坐在椅子上,也不挪窝。 小卯开始时倒没说什么,等到第三天就开始抱怨:“哼,整天跟个太上皇似得,什么都不做,都是我来,懒死他得了,真是的大懒猪,先生,你怎么不说说他。” “他身、识被强迫分离,又受了业火的大劫,有所惫懒是正常的,你就先多照顾照顾他。” “我还不够照顾他吗?”小卯说起来就满肚子的气,把给莲先生倒的茶放在莲先生手边,坐下就开始吐槽:“你都不知道,他现在仗着自己有功,我不想欺负他,那脾气就见天儿的往上涨,就拿喂容凤这件事情来说吧,那灵草籽,怎么说也是我让织六郎送过来的吧,我见他懒懒的,就好心好意的要去帮他拿来让他喂,结果他倒好,把灵草籽藏到自己房间,碰都不让我碰,还说什么容凤喜欢他喂的,别人喂的他不吃,别人喂的不吃?我怎么就不信呢?他以为他的手香吗?凭什么他喂的容凤就吃,别人喂的就不吃,他以为他是谁啊?切!自恋狂!” 莲先生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你没见过小圆满去取灵草籽?” “他那房间,我现在连进都进不去,还哪里能看他取草籽啊。”说起来这个,小卯真是满肚子的气。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拿出来的那些草籽有什么异常没有?” 莲先生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小卯一脸疑惑:“异常?先生你具体说的是什么方面的?我觉得没什么异常啊,啊,对了,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你怀疑小光头……”小卯神神秘秘的看了看门口,凑近啊莲先生,小声道:“你怀疑小光头他偷偷用普通的草籽换掉了好的灵草籽?难怪呢,这个小光头,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太过分了,不行,我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你等等!”莲先生拉住小光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什么普通草籽?容凤就算是灵草籽都挑剔的不行,普通的,恐怕他连闻都不闻。” 小卯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先生你在怀疑什么?” “没有,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既然连你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那应该就真的没有异常。”莲先生喝了口茶:“那你帮宫阙浇过大椿吗?” “没有啊。”小卯觉得奇怪:“不是要小光头用领主印帮大椿吸收吗,我能帮什么忙?先生你今天怎么了?” 莲先生摇了摇头:“没事儿,可能是这几天没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所以心里有点不安吧,但愿是我想多了,你出去吧。” “哦。”小卯出门,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小光头有没有什么异常?异常? 小光头难道有什么秘密瞒着他吗? 小卯用探视的目光看着宫阙,宫阙正在帮容凤梳理羽毛,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你看什么?” 小卯“蹭蹭蹭”小跑着蹭到宫阙身边,神神秘秘道:“小光头,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宫阙手抖了一下,心虚的低头摸着容凤的羽毛:“没有。” “哦哦哦,那就是有了。”小卯一副福尔摩斯附体的模样:“一般这样问的时候,你要是真没事儿,肯定会骂我神经病,或者问我是什么秘密,现在你却这么淡定的说没有,哼哼,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小卯等了一会儿,见宫阙不说话,便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说,你这个秘密是不是和灵草籽有关。” 宫阙心里一颤,不小心攥疼了容凤,惹得容凤不满的啄了啄宫阙的手,宫阙赶紧安抚他,悄悄地深呼吸,故作镇定道:“你说是就是吧,你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你说了算。” “那你的秘密是不是把灵草籽换成普通的草籽了?” 嗯?宫阙奇怪的看了小卯一眼,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从哪里弄得普通的草籽? 小卯把宫阙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用掩饰了,莲先生都已经猜到了,我们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要自己吃呢,还是要卖了换钱呢?” 宫阙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终究是松了口气,撸了撸容凤的羽毛,一脸奇怪:“这是莲先生跟你说的。” “唔——是啊。”反正是莲先生先说小光头不正常的,所以他这么说,也不算错吧。 宫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莲先生的房间,“哦”了一声就不再管他,只顾着摸容凤。 小卯急了:“小光头你跟我说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嘛,我不生你的气,也不打你,真的!你要是不说,我就打你了啊,我真打了啊!” 宫阙对小卯的威胁无动于衷,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容凤身上,好像他身上有金子一般。 第八十章:花香引灵(一) 面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撸凤凰毛”的宫阙,小卯真是急得毛都要掉一地了。 还是赵幺做贼一般的从后门处探出头来,才打断了小卯扒心挠肝想要问清楚的想法。 “牛鼻子,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赵幺赶紧进来重新关好门,对小卯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紧张的看看后面,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他似得。 这下连宫阙都好奇了:“赵幺,你做什么?后面是有什么人吗?” 赵幺把耳朵贴在门上,应该是没有听到可疑的声音,松了口气,坐到宫阙旁边,一脸无奈叹息:“唉,别提了。”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梨,又低头看了看宫阙手里的容凤,忽然惊奇的道:“诶?容凤已经恢复了这么多了吗?” 宫阙点点头:“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是你之前没有注意过他而已。” 赵幺打着哈哈,他之前都是在帮莲先生弄东西,生怕被宫阙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躲着他还来不及呢,哪有心思去关注容凤和大椿。 “哦哦,是吗,那还真是我疏忽了啊。”赵幺伸手想要摸容凤,却被容凤狠狠地啄了一下手。 赵幺“哎呦”一声,揉着被啄痛的地方指着容凤,对宫阙控诉道:“嘿,这小家伙,体积不大,脾气不小啊,圆满,你就看着他啄我,也不管管他。” 宫阙哭笑不得:“你跟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计较什么?他现在连灵识都没开,啄不啄人的,全凭喜好,我可关不了。” “那这么说,他是不喜欢我喽。”赵幺凑到容凤面前,狠狠地皱了皱鼻子:“哼!我也不喜欢你!” 容凤被赵幺忽然贴近的脸吓得扑腾起来,如果不是宫阙拦着他,恐怕他的小爪子都要挠上赵幺的脸了。 赵幺被他吓得赶紧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后来见他被宫阙攥着跳不起来,才大胆的对容凤做鬼脸。 容凤啄不到他,急得对着他张嘴就叫。 赵幺看见他这模样,别提多高兴了,心情特别愉悦的晃到了莲先生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宫阙忽然喊住他:“赵幺。” 赵幺不自觉的心虚了一下,又赶紧让自己镇定下来:“啊?怎么了?” 宫阙把手放到兜里,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把手里的瓷瓶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道:“我这两天收拾仓库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是什么,你帮我问问莲先生。” “你干嘛不自己问?”赵幺刚问出这句话就忽然反应过来,现在可不能让宫阙见莲先生啊。 赶紧跑过去把瓷瓶拿起来:“哦,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问了。” 容凤见到赵幺过来又走开,急得张着嘴不停的叫,不过片刻,蜉蝣轩上空就聚集了乌压压一大片鸟,除了平常多见的麻雀燕子之外,还有鹦鹉画眉金丝雀,就连天鹅白露丹顶鹤都有,更别说其他的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七七八八的鸟类,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简直比画册上的还要齐全。 宫阙惊呆:“这什么情况?夏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鸟了?都围在这上面干什么呢?” 小卯白了他一眼,傻笑着:“切,没见识!难道你就没有听过百鸟朝凤吗?凤凰一鸣,百鸟齐聚。” 宫阙点头:“知道,听过,但是没见过。” 这一神奇的景象很快就吸引了众人,夏城人人举起手机拍摄,还有的把蜉蝣轩也拍了进去,远的看不太清楚那些鸟是盘旋在哪里的,离得近的却能看的一清二楚,就有人前来敲门。 宫阙这才意识到事情玩大发了,赶紧捏住容凤的嘴,小声求他:“我的小祖宗,你别叫了,万一被人发现你,把你拿走做实验了,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也不知道容凤有没有听懂,宫阙又兀自跟他说:“那你能不能让他们现在就走啊?他们在这,你们很危险啊。” 他这一院子的鸡精凤凰大椿树,还有一株瘫在床上起不来的莲花,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三观都得给他们颠覆了,弄不好,自己八成也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 容凤眨了眨小眼睛,宫阙竟莫名看懂了他的意思,放开捏着他的嘴的手,容凤张嘴又叫了一声,空中齐聚的鸟儿忽然东南西北各自飞,不过几秒钟功夫,夏城上空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宫阙松了口气,这才赶紧把容凤和已经直了眼睛,东扭西歪的在院子里走台步的小卯一股脑儿的扔到莲先生的房间里,对赵幺喊了一句:“藏好他们,别出来。” 然后匆匆跑过去开门,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么了?” 门口的人颇为兴奋的问他:“诶,你刚刚有没有看到,这上面,好多鸟啊,简直了,我从小到大,在夏城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鸟儿,你说,这能不能算是世界第十大奇迹?” 宫阙一脸茫然的样子:“啊?有吗?我刚刚在睡觉,没怎么注意啊。” “你没看到?”那人一脸可惜的表情,拍了拍宫阙的肩膀:“我说圆满啊,被窝可是青春的坟墓啊,你可不能把自己封印在床上啊。” 宫阙嘿嘿笑了笑,那人又神神秘秘的问宫阙:“你知道那些鸟为什么会来吗?” 宫阙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 那人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百鸟朝凤,这是咱们这儿有凤凰出现了。” “凤凰?哪里有什么凤凰,你别瞎说了。”宫阙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 “真的,你别不信。”那人急了:“我跟你说,隔壁老王的媳妇儿,刚刚忽然胎动,没来得及送医院,在家就生了,就是生了个女儿,他们家女儿,肯定就是那只凤凰。” 那人说的笃定,宫阙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起来,又配合着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这也出了一只金凤凰了,那咱们可要好好的给他们道个喜啊。” “可不是,哎,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去看那只凤凰了,晚了福气都被人家沾光了,圆满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没买东西,一会儿去给小孩子买点东西再过去吧。” “那行,那我先走了。” 那人说着,像是前面有金子似得跑了。 宫阙关了门,摸了摸额头出了一层的虚汗,还好现在天热,他出点汗也不会被人怀疑,不然,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露出马脚。 不过也得庆幸,这么巧,老王家就生了个闺女,替容凤顶了百鸟朝凤的名头,这样一来,大家就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小女孩身上,蜉蝣轩和莲先生他们,就安全了。 这么说来,自己还得给那小姑娘包个大大的红包谢谢她呢。 宫阙打定主意,敲了敲莲先生的房门,赵幺早就等着他了,宫阙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幺直呼吓人,莲先生却笑起来:“难怪小卯会是这幅模样,亏得他整日里说什么凤凰和稚鸡也差不多,看他这次醒来之后,还能说什么。” 几人都笑起来,笑了会儿,宫阙看着莲先生问他:“先生你好了?” 莲先生愣了一下,赵幺赶紧打圆场:“莲先生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圆满你怎么说话呢。” “哦。”宫阙淡淡的应了一声,上前把容凤从莲先生手里接过来:“大椿也好的差不多了,这一两天就能完全恢复,我想着如果莲先生也没事了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怎么把他们送走,毕竟他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莲先生没说怎么送走,把之前宫阙让赵幺拿进来的那个瓷瓶拿起来问宫阙:“你从哪里找到的。” “仓库,前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一个小木盒里发现的,有问题吗?” 莲先生看着他,似乎是想用眼神把他的脸灼出一个窟窿来。 宫阙就任由他看,最后还是莲先生先低下头,靠在床边:“没有,这东西挺好的,留着吧。” “哦。”宫阙应了一声,却没有上前拿:“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莲先生既然知道,那你留着用吧。” 说完领着还在走台步的小卯走了。 赵幺好奇的问莲先生:“这是什么?” 莲先生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因为想要赶紧送走大椿和容凤,圆满加大了灵草籽和香露里面血的含量,当天晚上大椿就完全恢复,化成人形对宫阙千恩万谢。 宫阙倒也没跟他客气,只道:“莲先生也为这事儿出了不少力。” 大椿自然又对莲先生百般感谢,莲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宫阙。 宫阙却不理他,对大椿道:“容凤现在神识沉眠,必须得用你的花香才能将他唤醒,而且我们也要用你的花香配合香露引出黑灵,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你觉得危险的话,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大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宫阙领主这是说的哪里的的话?我这条命都是您和莲先生救回来的,莫说是一些根本不足道的危险,就是您现在立时就要了我的命,我也没什么话说的,只是……” 大椿没说完,但他手下的动作,已经将他的心思完完全全的暴露给了宫阙。 宫阙看了看安安静静的窝在大椿怀里的容凤,又看了看莲先生。 莲先生道:“你放心,容凤的安全不会出问题,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我们只是把黑灵引出来,他有灵儿挟制着,不敢轻举妄动的。” “有莲先生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椿将容凤交给宫阙,自己立时便化作一株五六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直直的高入云霄,若非蜉蝣轩有禁制存在,外界看不到其他时空的异像,现在又是夜里,怕是现在蜉蝣轩外早就人满为患,夏城也早就炸开锅了。 宫阙亲眼看着云朵在大椿树干旁边慢悠悠的飘走,明晃晃的月亮就贴靠在大椿树杈上,一切都跟幻觉一样。 俄顷,有异香从大椿树上散发出来,宫阙还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大椿花,就已经沉醉于这沁人的香味中了。 还是莲先生用清露唤醒他:“大椿花有醉人的功效,你喝了清露清醒一下,我们要开始了。” 回过神来的宫阙不禁咋舌,自己刚刚闻了两下就陷入了如此迷醉的境地,浑身舒坦,飘飘欲仙,难怪其他时空那些人对大椿花趋之若鹜。 容凤闻到大椿花香,也乖乖的闭上眼睛,坐在桌子上闭目修养,宫阙就用领主印帮他唤醒神识,莲先生在旁边护法,至于小卯和赵幺,早就被大椿花的香味迷的人事不知了。 容凤意识逐渐回归,蜉蝣轩外慢慢有浊气上涌,仿佛是把全世界的雾霾都赶到了蜉蝣轩一般,灰黑色的雾气,浓稠的即使是在夜里,随手一拨,就能看到他们的流动。 浊气将漫天月光密密的遮掩起来,像是给蜉蝣轩蒙上的一层黑布,只有梨花树下挂着的那盏灯笼,依旧散发着红色的微光,仅仅照亮树下方寸之地。 第八十一章:远望当归 雾气在蜉蝣轩里撕扯变换出各种形态,虽始终无法靠近灯光,但灯光所能照到的范围却在不断缩小。 宫阙不能分神,莲先生竭力支撑,终于一声清啸贯穿苍宇,凤翔九天,彩色霞光瞬间逼退愈来愈浓的雾气,宫阙和莲先生都松了口气。 凤凰围绕大椿树盘旋啼鸣,夏城之内,百鸟纷纷应和,一声声鸟鸣透过浓浊的雾气落进蜉蝣轩众人的耳朵中,宫阙只觉得神清气爽,刚刚力竭的疲惫烟消云散。 小卯和赵幺也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色,茫然变为惊惧。 只见灰黑色雾气像是一面被打碎的玻璃一般,裂纹又碎又密集,仿佛下一秒这些雾气就会顺着裂纹四分五裂,落下来砸到众人的身上。 小卯跳起来,跑到莲先生身边大呼小叫:“先生先生,是黑灵,黑灵来了。” 莲先生被他喊的耳朵疼,稍稍偏了偏身子,点头:“我看到了。” “那灵儿呢?灵儿怎么没有来?”小卯一副愤懑的样子:“我知道了,这个丫头,一定是又偷偷溜出去玩去了,先生,等她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小卯,你再说我坏话,看我不撕烂你的鸡嘴!” 灵儿忽然从灰黑色的雾气中露出头来,不满的瞪着小卯。 小卯反驳:“你就是偷懒了,你要是认真的完成先生给你的任务,黑灵能跑到这里来吗?” “这事儿能怪我吗?”说起这个,灵儿就觉得万分委屈:“还不是你们整日里拿着香露勾引人,这就算了,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有莲先生的清露,别说是贪得无厌的黑灵了,就连我,都快要忍不住了。” 然后转向莲先生:“先生,你给评评理嘛。” “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了?”小卯叉着腰跟灵儿拌嘴。 莲先生无奈:“好了,别吵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黑灵清除,然后送大椿和容凤回去。” 灵儿和小卯乖乖听话,容凤扶着刚刚幻为人形的大椿走过来:“谢谢莲先生和宫阙领主。” 宫阙摇了摇头:“不必客气。” 莲先生没说什么。 大椿领主从怀里掏出一根拇指粗细,十公分左右的褐色树枝,递给宫阙:“这是上一任领主留下的,宫阙领主,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宫阙看着泛着浅色绿光的褐色树枝,知道此物必定不凡,赶紧拒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你和容凤都是我的朋友,互相帮忙而已。” 大椿领主笑着摇了摇头,容凤也笑起来劝道:“小圆满你就收下吧,这东西就算他现在不给你,迟早也是要给你送过来的,你又何必要让我们再多跑一趟呢?” “这是为何?”宫阙下意识的去看莲先生。 莲先生愣了一下,接过树枝仔细看了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这是万年建木临死之前发的最后一枝新芽,对我们缝补时空裂缝,有莫大的作用。” 宫阙点点头,对大椿领主道谢。 “手往哪里伸!”莲先生刚要把建木枝递给宫阙,就听见灵儿大喝一声,众人怔愣的光景,灵儿已经从白梨树上一跃而下,伸手矫健的抓住了空中一只黝黑的爪子。 被灵儿抓住之后众人才看到,那爪子是径直朝着宫阙手里的建木来的。 莲先生见状,迅速上前两步,将建木一把放进宫阙上衣兜里,并抱着他远离灵儿和那只手,嘱咐他:“守好建木,不能被黑灵得到。” 宫阙点头,他知道这事关重大。 那爪子被灵儿抓住之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仗着自己是雾气的形态,迅速散开,层层裹缠住灵儿之后,又重新向宫阙袭来。 莲先生上前和雾气缠在一起,大声对宫阙道:“快去灯笼下面。” 宫阙闻言,想要往灯笼下面跑,然而刚刚四分五裂,已经有所变淡的雾气,忽然又浓重起来,并且迅速聚集在一起,朝着宫阙挤压过来,阻断了宫阙的去路。 宫阙一时间无法躲到灯笼的护罩范围,眼前一片漆黑,伸手紧紧的攥住兜里的建木,警惕的看着四周漆黑的雾气,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些浓重的雾气把宫阙裹住之后,反倒没了动静,宫阙虽然奇怪,但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 等了一会儿,那些雾气也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宫阙握紧建木试探的往印象中莲先生所在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碰”的撞到一堵柔软的水上上。 宫阙伸手摸了摸,发现那应该是雾气浓重到一定程度,变成了液体聚集起来的。 宫阙不太明白黑灵把自己困起来,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仅仅是想要建木的话,他刚刚就可以动手了。 围而不攻必定有所图谋。 宫阙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灵儿说的话,赶紧对莲先生大喊:“莲先生小心,他的目标是清露。” 但是显然是迟了一步,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小卯惨叫一声,大喊:“我的翅膀!黑灵,我要杀了你!” 然后是莲先生喊:“小卯。” 灵儿幸灾乐祸的声音:“啊哈,野鸡变成秃鸡了,哈哈哈。” 围在宫阙身边的雾气迅速散去,不过几秒钟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蜉蝣轩又重新恢复了一片清明,水银般的月光,洒在它能照到的各个角落。 宫阙这才看到其实自己和莲先生急得并不远,两人面对面才离不过一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何止是不远,简直就是太近了好吗? 两人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的开口:“你……” 而后一起停下,看着对方陷入了尴尬。 还是小卯的尖叫嚎哭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宫阙将自己的目光艰难的从莲先生脸上移开:“小卯怎么了?喊什么呢?” 目光刚刚触到小卯,宫阙就没忍住,立刻笑弯了腰。 莲先生伸手扶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黑灵的本意并不是建木,而是清露,咱们都没想到,而正好小卯身上有清露,黑灵偷偷去抢的时候,‘不小心’拔光了小卯右边翅膀上的羽毛。” 真是好一招声东击西啊! “哈哈哈……”此时院子里除了灵儿的笑声,又加入了宫阙的笑声,小卯又羞又气,把右边的翅膀使劲儿往左边翅膀下塞,塞来塞去却发现总是有一点遮不住,最后气的“哇”的一声哭出来,把头往胸口一埋,做起来掩耳盗铃的事情来。 莲先生倒是好奇了:“小卯身上怎么会有清露的?” 虽是在说小卯,然而却是对着宫阙说的。 宫阙也满脸不解:“我怎么知道?你问小卯啊。” 莲先生皱眉,但是没急着去问小卯,而是先和宫阙一起把大椿和容凤送走了。 容凤走之前对宫阙眨了眨眼睛:“这次能脱胎换骨,多亏了你了,有时间去火时空和金时空玩,我罩着你啊!” 宫阙点头:“好啊!” 送走了大椿和容凤,莲先生踢了踢埋头蹲在桌子下面的小卯:“出来了,我有话问你。” “先生你是要安慰我吗?” “你先跟我说,你的清露哪里来的,我再考虑要不要安慰你。” 闻言,小卯憋在嗓子眼里的哭声瞬间凝固。 “怎么,不想告诉我?” 小卯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莲先生和宫阙的脸色,最后特没出息的钻到宫阙怀里,把自己如何私藏清露和莲子的事情交代清楚。 灵儿在一边嘲笑他:“活该!” 小卯想要回灵儿,看到莲先生的脸色,又默默的窝在宫阙怀里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私藏东西了。” 他也不是非要不可,就是觉得扔了浪费嘛,小卯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挺委屈的,清露没要成,还秃了一只翅膀,亏!实在是太亏了! 宫阙简直哭笑不得,摸了摸小卯埋在他身前的小脑袋,帮他向莲先生求情道:“先生,你就别怪他了,他都知错了。再说了,本来嘛,清露与其放在你那长毛,给了小卯还能帮他增长灵识。” 什么叫放在他这里长毛? 莲先生叹了口气:“算了,下不为例。” 小卯赶紧点头,宫阙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卯切了一声,僵硬的道:“谢了。” 然后又窝在宫阙怀里一动不动,面对翻脸不认人还要赖着他的小卯,宫阙简直哭笑不得。 一边抱着小卯,宫阙一边问莲先生:“先生,你不是说凤凰涅槃必须要有九幽业火才行吗?怎么容凤……” 其实这个问题,他刚刚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机会。 莲先生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依旧挂在白梨树下的灯笼:“你以为,为什么黑灵不敢靠近这只灯笼?” “这只灯笼……”宫阙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该吃惊还是该吃惊:“原来如此啊!” 白梨树下的灯笼晃了晃,红色灯光柔和而温暖,灯笼上的字也愈发清晰—— 长歌可以当哭,远望可以当归。 一豆之光抚照,前路茫茫不失。 第八十二章:弄巧成拙 一场大椿花开和一场百鸟朝凤,震得赵幺晕晕乎乎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恢复过来。 宫阙趴在他床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赵幺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大清早的,吓死个人了!” “街头的老王家生了个女儿。”宫阙道。 赵幺想了想:“我记得他媳妇是怀孕了,可是不是才七个多月吗?怎么就生了?” “昨天鸟叫的声音太大了,把午睡的王姐吵醒了,醒来就胎动了。现在街上人都说他家小姑娘是金凤凰,百鸟都要来庆贺她的出生,我们也去看看她吧。” “好啊。”警民一家亲嘛,有小孩子出生了他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百鸟不是冲着容凤来的吗?” “所以咱不更得去谢谢人家小姑娘的提前出生了吗?要不是这个小姑娘早产,恐怕现在人满为患的就是蜉蝣轩了。” 宫阙用人满为患这个词,一点也不夸张,他们到王家那个小院子的时候,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因为是在家生产的,旁边就有一个小医院,又母女平安的,医生来检查了一下,就没有住院,所以来瞧小姑娘的人,把个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本地小报纸的记者来采访的。 赵幺吓了一跳,笑着对宫阙道:“可真是热闹啊。” 宫阙和赵幺一起往王家后面走:“是啊,还好王家有个小后门,咱们从那里走吧。” 绕到后门,是在一个特别窄的小巷子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相熟的邻居,不像前面都是慕名来看热闹的外人。 宫阙和赵幺从后门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产妇抱着的小襁褓里的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大眼睛黑水晶似得,滴溜溜得乱转。 和在门口接待客人的王姐的弟弟说了两句话,王姐的弟弟拉着赵幺便是一通对于政府对他姐姐和他侄女的关心的感谢。 宫阙把东西放下,走上前去往小姑娘的襁褓里放了个红包,王姐赶紧道:“来看孩子就看孩子嘛,还拿什么红包。” 宫阙边逗小姑娘边道:“来看看我们的金凤凰,怎么能空手呢?” 一句话,一屋子的人又笑了起来。 王姐也抱着小姑娘乐呵呵的:“什么金凤凰不金凤凰的,大家就随口一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过是凑巧碰上了罢了。” 一旁小姑娘的奶奶不同意了,开始说小姑娘就是天生的凤凰命。 宫阙趁机退了出来,临走之前看了小姑娘一眼,发现小姑娘也在看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可爱的像个刚刚出锅的小包子。 宫阙心情好极了,虽然知道她才刚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懂,但还是跟她挥了挥手。 谁知道小姑娘见了,把手从嘴里拿出来,也对着宫阙握了握。 宫阙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听到房间里其他几个人笑起来:“哎呀呀,这么小就知道跟人家说再见了,可见小凤凰就是小凤凰,聪明的很呢!” 宫阙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不由觉得惊异,这小姑娘,会不会太聪明了。 赵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摆脱热情到过分的王姐的弟弟了,对宫阙喊:“你不是说店里还有事情吗?还在磨蹭什么?” 然后拉着还没彻底回过神来的宫阙,匆匆离开了王家,回去的路上就跟宫阙抱怨:“那个王姐的弟弟,可是真能说啊,我就是跟你去看一下小姑娘而已,他愣是从我扯到了党,扯到了国家领导人,人家国家领导人哪有时间管我们这边出生的一个小姑娘,还是带着迷信色彩出生的小姑娘?真是想太多。” “是想太多了。”宫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过就是小孩子无意识的动作而已,我也能想这么多,可见真是被莲先生他们影响的了。” “什么?”赵幺刚刚并没有注意到里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并不明白宫阙说的是什么意思。 宫阙摇头:“没什么,赶紧回去吧,这段时间都没有开张,这店再不开门,我就要饿死了。” 赵幺脚步一顿:“我忽然想起来警局还有事情,我先去警局了。” 宫阙一把拉住他:“今天你休息,别以为我不知道。快点跟我一起去打扫卫生。” 眼看跑不掉,赵幺哀嚎一声:“啊,欺负警察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嚎归嚎,赵幺干起活来还是挺麻利的,小半天时间就把蜉蝣轩打扫的干干净净,虽然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莲先生还是让宫阙买了一大桌子的菜来犒劳他和小卯。 奈何小卯只喜欢吃炸泥鳅,对其他的美食嗤之以鼻。 灵儿嘲笑他生来就不是享福的命,坐到座子上却也对满桌子的菜挑挑捡捡。 莲先生教育她:“灵儿,不许挑食。” 灵儿不满,噘着嘴看着宫阙:“怎么都是补血用的牛羊肉和动物肝脏啊?虽然刚刚打过一场硬仗,但我没有掉血啊,先生,我想吃鸡肉。” 赵幺一边吃一边点头,表示同意灵儿的话:“是啊,虽然肉很好吃,但是也得百花齐放吧。” 莲先生看了看宫阙,宫阙这才反应过来,桌上这些菜,竟全是补血的。 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莲先生,看到他也在看着自己,赶紧低头猛扒了两口饭。 赵幺和灵儿抱怨归抱怨,吃起来还是很不客气的,抢的那叫一个欢快。 倒是莲先生,吃了两口就回了房间,灵儿喊他:“诶?先生,你不吃了吗?” “吃饱了,不吃了。” 等莲先生进了房间,灵儿才跟他们嘀咕:“骗人,明明原来胃口那么大的,怎么可能才吃了两口就吃饱了。” 小卯哼了一声:“还好意思说最喜欢先生了,连先生不喜欢吃肝脏都不知道,我看你才是大骗子!” 灵儿听了自然不高兴,和小卯你来我往的掐起架来。 赵幺不解的问宫阙:“这菜单不是莲先生定的吗?他不喜欢吃干什么还要让你买这些啊?” “我怎么知道。”宫阙夹了一片牛肉,低头吃饭不理他。 酒足饭饱,小卯和灵儿趴在白梨树上睡得昏天暗地,赵幺还要值夜班,早早就回了警局,宫阙握着手里黑黑的玻璃瓶,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犹豫了半天,还是敲响了莲先生的房们。 “门没锁。”莲先生在房间里应了一声。 宫阙推门进去,莲先生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过去,宫阙看到电视上在播《长生殿》,没话找话:“杨贵妃挺可怜的。” “嗯。”莲先生也没点头,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宫阙在说什么。 宫阙觉得有点尴尬,继续尬聊:“人家都说杨贵妃没死,莲先生你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你应该知道她死没死吧?” “不知道。” 一句话,把宫阙接下来的话堵的死死的,宫阙站在那里只觉得尴尬的要命。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了电视里拨儿磬儿还有贵妃出谷黄鹂一般的声音,因为房间里的安静,显得愈发的震耳。 就在宫阙尴尬到快要站不下去的时候,莲先生开口问他:“有事儿?” 宫阙赶紧把手里的玻璃瓶放在莲先生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昨天晚上我收集到的,不多,你凑合着用吧,还有,谢谢今天晚上的菜。” “菜是你自己买的,与我无关,还有,这是什么?” “灵液。”宫阙解释:“我在书上看到金莲独爱灵液,以之为食,可消伤去痛,能力大增,所以昨天黑灵困住我的时候,我就趁机盛了一点,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宫阙也只是无意中看到过,昨天忽然想起来了,就试试,装了一瓶子。 莲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那瓶灵液一饮而尽,又塞好瓶口放到宫阙手里:“太少了,以后用大瓶子装。” “好!”见莲先生果然喜欢,宫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那先生你休息吧,我回房间了。” “等等。” 宫阙看着莲先生:“先生你还有事儿。” 莲先生皱眉:“以后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应对,你不要再用自己的血了。” 果然被发现了,宫阙挥手狡辩:“哎呀,我没有,大椿和容凤他们就是靠香露和灵草籽好的,那有什么血不血的,我才没那么傻呢,流血多疼啊。” 莲先生上前一步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我是认真的,宫阙,麒麟血不能擅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轻则地动山摇,重则万灵陪葬,你自己胡闹无所谓,可是别人怎么办?” 宫阙一颗热乎乎的心立时便冷了下去,原来,是担心自己操作不好害了别人啊,也对,自己为了救两个人万一引起地震海啸泥石流,或者什么流行病,那可不就是千古罪人了吗? 宫阙咬牙:“知道了,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以后就是丢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连累别人的,先生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送先生去其他的时空,金木水火,只要你说一声就行了。” 莲先生握紧拳头:“小圆满,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我不知轻重,不顾大局吗?有话你直说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说出来,咱们大家都痛快了,省的你憋在心里不好受,我还像个傻子一样的自以为你是在……” 是在干什么宫阙没说,咬了咬牙,一拳头打在沙发背上,沙发背软软的,宫阙的力道根本挥不出去,憋的他心里更难受了,转身一脚又狠狠地踹在沙发上,不管不顾道:“要是不满意早说啊,在我取血的时候就站出来指责我啊,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又想救人又不想出力,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非得所有人都捧着你啊!凭什么啊?” 说着又连着几脚踹在沙发上,莲先生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宫阙更想踹在自己身上。 其实宫阙不是没想过,但是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他掐断了,他怎么能打莲先生呢? 可是为什么不能呢?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能。 宫阙不管不顾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转身就走。 莲先生看着他出了门,门被摔得震天响,外面的小卯,跳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地震了吗?” 灵儿回他:“是,地震了,没事了,睡觉吧。” 然后又是一声门响,小卯又被吓得跳起来,等到院子里重新静下来,莲先生踉跄一步退坐在沙发上,一口浊血吐出来,长长的出了口气。 半天才苦笑一声:“怎么就弄巧成拙了呢?明明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小圆满啊,你可知麒麟血擅用,是会折损寿元,第一个反噬的,便是你自己啊,唉~真是胡闹!” 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算了,这样也好,这样你顾及着万灵的性命,也就不会轻易擅用了吧。 而且,就算你胡闹,你也还有我,所以,怕什么呢? 第八十三章:惹怒小卯 清净了几日,灵儿悠闲地的不得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也不缠着莲先生了,每天天亮就往外跑,天黑了才回来。 宫阙没心思管她,莲先生懒得管她,只有小卯叽叽喳喳的问她:“你又要出去,你又出去干什么?你干什么我不管,你能不能不要再摘梨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了,你再摘摘,我们不吃啦?” 后院那棵白梨树,自从和黑灵一战之后,他也不知道是沾了容凤的灵力,还是大椿的灵力,或者是黑灵的,总之,原本还青涩到跟树叶差不多的拳头大小的梨子,一时之间长到了碗口大,而且还有长的更大的趋势。 朝阳的一面有的已经开始发黄,是要成熟的节奏。 小卯为了吃梨子,每天蹲守在树下,眼巴巴看着。 但是灵儿好像也喜欢吃,就是性子太急,每次还不等梨子熟,就摘下来了,把小卯气的直跳脚。 灵儿抱着梨子就往外跑:“小凤凰喜欢吃,你就等等吧。” “小凤凰?谁?”自从听到凤鸣晕乎以后,小卯就对凤凰这两个字特别敏感,觉得自己上次是没准备好,丢了他们稚鸡族的人,以后再遇到了,他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所以此时听到灵儿拿自己最喜欢的梨子,居然是为了送给凤凰的,当时就不乐意了。 “哪里来的凤凰?他喜欢吃让他自己买去,凭什么要吃我们的!” 小卯说着就要上手抢。 灵儿抱着梨躲开:“我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抢什么?” “什么小孩子?”宫阙心里隐隐有一丝预感,从凤凰到小孩子,他总觉得灵儿每天往外跑没那么简单。 “就是王姐的女儿,小名就叫小凤凰啊,小圆满你不知道吗?”灵儿跟着莲先生一起喊他小圆满。 宫阙皱眉:“小凤凰?” “嗯!” “开什么玩笑?她才多大?牙都没有怎么吃?”小卯听了这话,更加认定是灵儿为了独吞这些梨,故意编出来的这些话骗他的。 灵儿死抱着不撒手:“你要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啊。” “谁要去?我才不……” “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小卯刚要拒绝,宫阙就点头收拾柜台上的东西。 小卯愣了一下:“我也要去。” “好。” “那先生怎么办?”小卯指指后院,他们都走了,家里就只剩莲先生一个人了。 宫阙顿了一下,很想问问莲先生要不要一起去,可是自从那次两人吵过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现在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怂了?会! 算了,那就不去问了,可是留下他自己在家里…… “小卯你和灵儿去吧,我还是在家里看着店吧。” “好。” 小卯期待的搓搓手,大凤凰他对付不了,小凤凰他还能没辙吗?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宫阙自然不知道小卯心里的这些小九九,灵儿和小卯走后他就看着后院发呆,就连赵幺来了都不知道。 “喂,喂!”赵幺猛的在宫阙耳边喊了一声,吓得他差点儿没站稳,滑到地上去。 “你干什么?”回头看到是赵幺,宫阙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想问你呢。”赵幺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你想什么呢?我都进来喊你多少声了,你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 “哦。”宫阙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竟然想着莲先生走神了,不由就有些心虚,问他:“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边来。” 赵幺伸了个懒腰:“调休,今天下午我不用上班,懒得往家里跑了,到你这里来睡会儿,好了,不许偷懒了,有事儿叫我啊。” 赵幺说着把手机放到宫阙手边,自己轻轻松松的往后院走。 宫阙听到他跟莲先生打招呼,然后莲先生好像没说什么话,赵幺进房间,关门。 宫阙撇嘴,他能想象到莲先生冷着一张好像谁都欠他钱似得冰块脸,冷漠的点了点头,不,可能连头都没抬,就盯着电脑屏幕看电视了。 宫阙拿起赵幺的手机打开视频软件,他就不明白了,他们不是已经吵架吵到不说话的地步了吗?为什么自己还要找虐的给他找到他想看的视频?简直有病! 恶狠狠的戳了几下手机屏幕,宫阙泄气的放下手机,觉得真没意思,后院里女演员的声音咿咿呀呀的传过来,宫阙也听不清他们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莲先生为什么喜欢看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只能酸不拉几的说了句:“果然是老古董,就是跟不上时代!” “谁是老古董呀。”宫阙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灵儿的声音,声音里的温柔和笑意,让宫阙不寒而栗。 扭过头看向门口,这才发现灵儿和小卯果然回来了,但是那话却不是对着宫阙说的,而是跟灵儿怀里的小家伙说的。 宫阙觉得小家伙长得有点眼熟,特别是睁大眼睛吮手指的动作。 “小凤凰?”宫阙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把她给抱过来了?” 宫阙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她这么小,万一吹了风生病了怎么办?简直是胡闹!” 这个词一说出口,宫阙忽然想起莲先生说自己的话来,一时间走了神,灵儿和小卯已经抱着小凤凰进了蜉蝣轩。 宫阙正想阻止,小凤凰的奶奶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笑眯眯的道:“没事没事,我们凤凰身体好,就不喜欢在屋子里待着,刚出生十几天就天天让我们抱着她往外跑,都习惯了。” “是呀!”灵儿点头,继续逗小凤凰:“我们小凤凰特别喜欢咱们家的梨,我来带她看看呀。奶奶,梨树就在后院,您去摘吧。” 小凤凰的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攥了攥手里的塑料袋,呵呵笑道:“你看,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凤凰特别喜欢你家的梨,我家儿媳妇吃了你家的梨,凤凰吃奶的时候就能比平常吃得多,所以灵儿说……” 毕竟是来人家家里要东西,王奶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小孙女,只能厚着脸皮了。 宫阙这才明白为什么从刚刚小卯就沉着一张脸了。 灵儿平常多摘两个他都心疼的不得了,现在王奶奶拿了那么大一个袋子,显然是要把他们家的梨摘走一半的节奏啊,难怪他不高兴。 算了,这事儿小卯一定不会干的,赵幺在睡觉,总不能让莲先生来吧? “行行行,婶子你跟我来吧,我来帮你摘。” “诶诶,好。”王奶奶笑的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的。 见宫阙和奶奶往后院走,小凤凰也伸着胳膊要和他们一起走,灵儿看她这个样子,乐不可支,也跟在后面去了后院。 小卯不放心,怕他们真把梨摘完了,也跟着去看。 店里一时空荡荡的。 到了后院才发现,莲先生不在院子里,应该是听到声音回房间了吧,宫阙松了一口气。 王奶奶看着满树的梨,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问:“哎呦,圆满,你们家这是什么梨树啊,怎么才六月底就熟了?” “我也不知道,往年也是八月才熟的,就今年熟的特别早。” 其实是因为灵气的原因,但是这话要他怎么解释?只能一问三不知了。 王奶奶听了这话更高兴了,撑着袋子边指挥宫阙摘梨边道:“本来我们家小凤凰也是该八月份出生的,谁知道早产了,正好你们家梨树,哪一年都是八月熟,偏偏今年熟的这么早,还偏偏我们家小凤凰喜欢,这可真是,太巧了。” 宫阙乐呵呵的点头,按着王奶奶的指挥又摘下一个半熟的梨:“是啊,是挺巧的。” 王奶奶接过梨小心翼翼的放下:“圆满,你说你们家梨树是不是也是为了我们家小凤凰才早早就熟了的?你婶子读书少,但是也听过百花冬天为武则天盛开的故事,你说,我们家小凤凰以后会不会也跟武则天一样厉害?” 宫阙点头:“是啊是啊!会的!” 然后看到树下不停翻白眼的小卯,宫阙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眼见树上的梨只要是熟了一点点的,都摘的差不多了,王奶奶这才让宫阙下来。 拿着梨也不走,宫阙以为是太沉了,赶紧上前去:“婶子我来帮你送回家吧。” “那谢谢了啊。”王奶奶把梨交给宫阙,又左看右看的。 宫阙好奇:“婶子你在看什么?” 王奶奶奇怪道:“诶?圆满,我记得你家有只大公鸡的,怎么没看到啊?” 宫阙看了小卯一眼:“哦,他啊,他比较贪玩,整天往外跑,我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没事,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自己回来了,婶子找他干嘛?” “你看,这不是你王姐刚刚生产嘛,我想给她炖点鸡汤补补身子,市场上的那些鸡都是吃激素长大的,对身体不好,你家那只大公鸡是自己养的,健康,干净,我就想着,你按照市场价格卖给我,我给你王姐炖鸡汤喝。” 宫阙赶紧扶着王奶奶往外走:“那什么,我听说孕妇要喝母鸡汤才行吧,没听说过喝公鸡汤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奶奶颇为骄傲的道:“人家那都是普通人,只能喝母鸡汤,我们家小凤凰那是一般人吗?不是啊,所以不怕的!” 宫阙呵呵点头,他是不懂这些,但是他知道,再让王奶奶这样觊觎他家的大公鸡,他家的大公鸡就要飞上来啄人了。 “这样啊,可是太不巧了,我们家那只大公鸡啊,是我爷爷的好朋友拜托给我爷爷照顾的,不是我们家的,所以我没有权利卖他啊。” “没事,要是他们舍不得,我可以多给点钱,两倍价格,不,三倍,你看行不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宫阙拉着王奶奶出了院子:“听说这只公鸡是我爷爷朋友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们一家子对这只鸡那是视若珍宝,跟眼珠子似得爱着,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给了您炖汤,我爷爷非打死我不可……” 应该是出了巷子,宫阙的声音渐渐远了,也听不到王奶奶都说了什么。 小卯气呼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凤凰。 小凤凰却不怕他,对着他咯咯的笑,还伸出手来要让他抱抱。 第八十四章:只要你们不开心就好 小卯想要打开小凤凰伸过来的手,然而手刚碰到小凤凰的手,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的贴上小凤凰的手。 小卯心中大骇,并非因为手不受控制,而且因为手在碰到小凤凰的瞬间,他的灵力若游丝一般的从体内流逝。 小卯努力想要挣扎开,但是却动不得,也发不出声音,全身上下唯二能动的,就只有两个眼珠子。 小卯看向灵儿,企图用眼神向她示意。 然而看到灵儿才发现,灵儿也是和他一样,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其他的地方,僵硬的跟石头一般。 从彼此眼中看出惊恐和求救信号的两人,心里简直绝望。 他们被一个小孩子骗了,还被吸走了灵气,怪不得小凤凰喜欢吃梨了,梨里面有灵气啊! 小凤凰一边在灵儿怀里握住小卯的手,一边咯咯笑,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声,在忽然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听来是如此的诡异。 小卯和灵儿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就在两人以为要被吸干的时候,忽然有两片花瓣飞过来贴在了小凤凰的两只手上。 小凤凰惊叫一声,从灵儿怀里跌落到地上灵儿和小卯都来不及管小凤凰是不是摔疼了,赶紧彼此搀扶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缓气儿。 小凤凰从灵儿怀里掉下来,却并没有如往常小孩一般摔到地上哇哇大哭,而是稳稳当当的站着,小小的身躯却散发着浓浓的寒意,水晶一般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看起来怪异而又惊悚可笑。 “谁?”小凤凰没看清花瓣是从哪里飞过来的,所以也就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而很显然,他的这个敌人本来就没有打算隐藏,大大方方的打开房间门,靠在门框上:“胆子不小啊?欺负到我的人头上来了?难道你的主人没有跟你说过,欺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那朵金莲吗?” 小凤凰警惕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是那朵金莲?” “说过啊,说过那就好解决了。” 莲先生一副轻松的模样往前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身体,做了一下热身工作。 “说吧,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呢?” 小凤凰停下来,冷笑着看向莲先生:“人家都说莲先生仗老欺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怎么,是不是觉得这是在你的地盘,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仗老欺人?我的地盘?”莲先生故作诧异状:“原来这是我的地盘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在我的地盘说我老,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而且,刚刚你吞吃灵力的模样,我还以为这是你的猪窝呢。” “不许说我家是猪窝!”小凤凰对这个形容很不满意,立刻就炸了毛。 莲先生却在他刚刚跳脚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房间门口冲过来,先是各往小卯和灵儿嘴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就将一朵莲花分成众多瓣,将小凤凰团团包围。 “黑灵,果然是你。”莲先生本来只是想诈他一诈,没想到黑灵这么容易就露出了马脚:“好啊,上次中了你的计,这次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说着挥动双手,那朵莲花的所有花瓣迅速的运转起来,像是千万把钢刀利器,只要小凤凰敢轻举妄动,它们立刻就会把他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小凤凰脸色铁黑,手中灵气凝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你,金莲,既然我上一次能顺利拿了东西走,这次也一样!所以,识趣的你就让开。” 莲先生直直挡在黑灵和后门之间,通往店铺的路,被已经清醒的小卯和灵儿死死的守住。 为了报刚刚的一吸之仇,两人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莲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小凤凰:“你既然拿了东西,为什么不赶紧走,还回来送死?” “话别说的这么早,咱们到底谁死还不一定呢。” 小凤凰小小的身躯也不知道是怎么站住的时候,双手猛的甩出大片的灵气墙,拿着飞快旋转的花瓣打在上面,瞬间碎成粉末。 只是叫金色的粉末乱飞,遮天蔽日,如同金色的沙尘暴掩盖了整个蜉蝣轩。 小卯和灵儿被呛得捂着嘴直咳嗽,莲先生尚且还好。 但小凤凰似乎直到莲先生不怕似得,竟然在这金色饿雾气里面加了微微的金色火苗。 莲先生大惊,身为草本植物,他最怕的便是这种莲火,若是平常的火,他尚且能应对一二,而这种火,他实在是无力应对。 莲先生略有些狼狈的躲开。 小凤凰趁莲先生躲开的这一瞬间的功夫,已经从院子里飞速的到了仓库门口。 待莲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仓库。 莲先生大惊,什么都顾不得管,飞步跟上。 他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小凤凰掰着青铜盂后面的空间,用力撕扯。 莲先生想要上前阻止,奈何小凤凰四周都是莲火,莲先生根本就无计可施。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把时空裂缝撕大,到时候里面的那些东西都出来,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灵儿紧跟其后,看到后跳着脚骂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是不是傻?” 小凤凰稚嫩的小脸上泛起一抹与她的年纪极其不相符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来,双手依旧在空中做出握紧撕扯的姿势,然后扭头对莲先生他们不屑道:“我不需要得到什么好处,让你们不开心,就是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 “黑灵!”小卯气呼呼的从外面跑进来,看着他又把裂缝撕大一点,众人的心就跟着跳了一下。 小凤凰咧着嘴开心的笑出声。 然而这声音并没有笑两声,就戛然而止,众人看着从裂缝里伸出来的那双手,径直伸到小凤凰头顶,硬生生从她头顶上拽出黑乎乎的一个什么东西,小凤凰立刻就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而那团黑色的东西在那只手里面扭动挣扎,大声吼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吃了你!” 手的主人从裂缝里面走出来,将手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塞到一个圆形的小木桶里,然后顺便拍了拍,有“蹦蹦”的声音传过来,手的主人不耐烦道:“安静点儿,不然我先吃了你。” 第八十五章:抱歉,但我不后悔! 确定小凤凰没什么问题了,灵儿赶紧上前去把她抱起来。 莲先生看着从裂缝里钻出来的人:“小狮?你怎么来了?” 与莲先生的冷静不同,小卯一个虎步窜过去,给了小狮一个大大的熊抱:“小狮,你怎么过来了。” 小狮领主被他巨大的冲击力冲的一个踉跄,差点儿站不稳,用力拽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卯,道:“我是有事儿来找莲先生的。” “嗯?金时空的事儿吗?”小卯松开小狮:“什么事儿用得着你亲自来? 金时空的事情那么多,你走了,谁来处理啊?” “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小狮领主将装着黑灵的瓶子递给莲先生:“这个交给先生处理,另一件事情是关于我妹妹,灵女的。” “你妹妹?”灵儿奇怪问道。 小卯也好奇:“这么多年,你爸你妈不就你这一个孩子吗,你那里冒出来的妹妹?” “咳咳。”小狮领主咳嗽了两声:“所以说要是追究起来,就话长了,但是莲先生应该知道吧。” 说着看向莲先生,见莲先生点了点头,小狮领主才继续道:“灵女本该在金时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到了土时空,先生你也知道,我不能离开金时空太长时间,所以,这照顾灵女的事情,能不能拜托给你啊?” 一边说,一边期待的看着莲先生。 莲先生看了看手里装着黑灵的瓶子,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照顾在土时空的灵女,也是我该做的。” 小狮领主见莲先生答应了,高兴的再三感谢。 小卯拉着他的胳膊:“事情都说完了?那咱们出去玩儿吧,我跟你说夏城可热闹了……” “小卯,别胡闹。”莲先生斥了小卯一句。 小卯只能依依不舍的放开小狮领主。 等小狮领主走了之后,小卯就像丢了魂儿似得,整个人精神气儿都丢了两分。 灵儿不管他,就是觉得小凤凰太吓人了,这么小小的年纪都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虽然这并不是小凤凰的本意,只是她凑巧让黑灵撞上了罢了。 但不论怎么说,还是赶紧把她送回家的好,跟莲先生说了一声,灵儿就抱着小凤凰快步往王家走,半路上遇到回来的宫阙,硬是拉着他一起去。 宫阙没办法,见她神色匆匆的模样,心里有些忐忑:“怎么了?是不是蜉蝣轩出什么事情了?” 灵儿瞠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宫阙叹气:“你这一副被鬼追的样子,我想看不出来都难吧?” 灵儿将刚刚在蜉蝣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宫阙听到莲先生竟然抵不过黑灵的一缕游魂,心中大是不信:“莲先生怎么可能抵不过黑灵的一缕游魂,他可是能只身在时空裂缝穿梭的人啊!” 要说之前,宫阙不知时空裂缝又多凶险,但是自从见到了无忧雾,知道莲先生穿过的那个裂缝里面,满是无忧雾的时候,宫阙只是想象,就知道里面有多可怕了。 莲先生能对付的了他们,难道就对付不了区区黑灵吗? 难道说…… “灵儿,难道黑灵拿了建木,变的比以前更厉害了?” 灵儿给不出他什么答案,宫阙心里更觉得不安,送了小凤凰回家,灵儿非要去超市买零食,宫阙急着回家,给了她钱就匆匆往蜉蝣轩跑。 回去的时候,小卯正坐在院子里发呆,赵幺应该是刚刚睡醒,站在门口打哈欠,然而并不见莲先生的身影。 “小卯,莲先生呢?” 宫阙问蹲在椅子上神游的小卯。 小卯看了他一眼,但是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眼神也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东西。 宫阙又喊了他两声,小卯还是一副木木呆呆的模样,宫阙知道问不出来什么,而赵幺又靠着门框闭上了眼睛,宫阙对他喊了一声:“要睡进去睡,别站门口。” 就急忙打开莲先生的房间门,正想喊,一眼看到莲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他。 宫阙愣了一下,忙走过去,把他堵在沙发上:“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听灵儿说你连一个小小的黑灵的游魂都对付不了?怎么回事儿?这伤是在哪里留下的?是去金时空找我的时候留下的旧伤,还是帮大椿他们的时候又添的新伤?为什么瞒着我不说?既然没有痊愈为什么不好好养伤还要跟他们打?怎么,你觉得你这样很帅吗?” 宫阙心里酸酸的,心疼焦急自责愧疚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想起自己还跟他怄气,好几天不理他,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到底是莲先生重要还是自己的面子重要啊! 莲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着伸手摸自己的宫阙,也不阻止,反而伸开双手让他检查,反正也没有外伤。 “当时黑灵附在小凤凰身上,我若是动手,一定会伤了小凤凰。” 宫阙听了皱眉:“真的是因为小凤凰?” “不然呢?难道我还怕伤了黑灵吗?” “可为什灵儿说你是打不过他?”宫阙对莲先生的话表示深深地怀疑。 “灵儿这么说也不算错吧。”莲先生居然点头表示同意。 宫阙刚刚有些放下的心猛的提了起来:“所以你还是受伤了?” 莲先生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道:“黑灵当时有小凤凰做护盾,我若是动手,一定会伤了小凤凰的,就算是顾及着小凤凰,我也不敢下重手,不下重手,自然是打不过黑灵的。” 宫阙这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莲先生肩膀上,却也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不早说,你吓死我了。” 莲先生笑了一下:“你很担心我。” 并非问句,话里面的笃定让宫阙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立刻心虚起来:“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死在我家里,到时候我没办法跟其他的领主交代。”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既然你没什么事儿,那我就走了,店里没人,我还要去看店。” 然而莲先生一把拉住宫阙的手,用力一拽,宫阙不提防,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扑倒在他怀里。 宫阙大窘,想要挣脱开莲先生的手:“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病啊?快放开我!” 莲先生更加用力:“你不说你为什么担心我,我就不松开。” 宫阙脸上发热,觉得自己脸颊都快要烧起来了,辩解道:“我说了我没有关心你,我只是怕你死在我家里了。” “是怕我死在你家里了,还是怕我死了啊?”莲先生低下头,在宫阙耳边小声问。 热气吹到宫阙耳边,宫阙不由自主的偏了偏耳朵,想笑,又不得不努力忍着,他隐隐觉得莲先生是在故意逗他玩的,心里不由就有些生气,说话也冷硬起来:“你放开我。” 莲先生听出他话里语气的变化来,知道他是生气了,然而就是不愿意松开他。 只是放轻了一点力道,让他坐在沙发上。 宫阙想走,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纵然他现在是土时空的领主,但是除了能掌控领主印信之外,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沟通其他的时空,至于灵力什么的,他是一分也没有,所以面对用灵力作弊的莲先生,宫阙只能气的干瞪眼。 “好了,放开你了,可以说了吧。” 莲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宫阙。 宫阙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怯场,然而眼睛却并不敢看他:“说什么?” 莲先生双手放在宫阙肩膀上:“说你,担心我,在意我……” “我没有!”宫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瞪着眼睛看着莲先生:“我没有,你别乱猜了,自作多情!” “真没有?”莲先生脸上的笑变为苦笑。 宫阙肯定道:“没有!” 本以为莲先生会不依不饶,谁知道他却叹了口气:“唉……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宫阙很想点头说是,就是你自作多情了!他才没有在意,喜欢莲先生呢! 喜欢?呸呸呸,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没有的事儿,没有! 然而他却说不出口,想要让莲先生放开自己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坐在莲先生身边,其实,他还是挺希望莲先生再说一句什么的。 莲先生果真说了句话,但却只是:“逗你玩的,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宫阙心头一松,又气愤起来,自己在这边紧张的要死,合着他就是在逗自己,太过分了! 宫阙狠狠地瞪了莲先生一眼。 他也想指责莲先生,如此的不尊重人,然而心里却无论如何想不出该怎样说,整个人就像是个被锯了嘴儿的葫芦一样,说不出来一句话,心里却是这样的苦巴巴的。 干脆起身往外走,刚刚出门,就听到身后出来一声闷哼,宫阙下意识的转过头,正好看到莲先生脸色苍白的躺在沙发上,身侧的沙发已经被黑红的血丝染透,在浅灰的沙发上,显得格外的鲜艳刺目。 宫阙吓坏了,三两步跑过去,蹲在莲先生旁边,颤抖着手去擦莲先生嘴角的血丝,声音抖的都快说不成完整的句子了:“莲先生,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莲先生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宫阙似乎有些意外:“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所以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吗?”宫阙气的眼睛都要红了:“你不是说你没事儿吗?为什么到现在了都还在骗我?” 甚至都等不到自己把门关上,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还想惹自己生气,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来目的吗?把自己惹生气了,自己就会不理他,也就发现不了他受伤的事情了。 觉得自己想透了整件事情的宫阙,一方面是对莲先生这样做的不满,然而更多的却是在生自己的气,怎么就能如此的迟钝和大意。 莲先生叹了口气:“本来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白白的让你跟着担心罢了,还不如不说。” “不说你就一个人扛着吗?”宫阙是真生气了,一边把他扶到床上,为了泄愤,故意在掖被子的时候给他掖的严严实实的,一边质问他:“瞒着我就能好了吗?我就那么无能,就算是,那你生病了我也能帮忙照顾照顾吧,我承认,我是没有灵力,可我也不是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吧?” 莲先生也不反驳,只是看着他给自己掖被子,端茶倒水,甚至拉上窗帘,努力营造出一副适合睡觉修养的环境。 “说吧,这个样子多久了,我们怎样才能帮你?” 宫阙看到他一脸没关系的模样就生气。 莲先生丝毫不怕,想了想,道:“没多久,我真没大事儿,就是好好休息就好了。” “你还不说?”宫阙真生气了,手一甩,站起来就要走:“那你就硬撑着,自生自灭吧。” “小圆满。”莲先生轻轻拉住他的手,力气并不大,不想刚刚,现在这个力道,宫阙只要轻轻一甩就能甩开,然而他却不想甩开。 莲先生在后面喊他:“小圆满。” 宫阙没好气:“做什么?” “我实话跟你说,你能不生气吗?” 莲先生声音里的平静,却让宫阙不安起来。 他下意识的握住莲先生勾住自己的手指,却没有转过身:“你说。” 莲先生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床沿:“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宫阙犹豫了一下,在床边坐下:“你说吧。” 莲先生看着宫阙,眼神里满是眷恋和不舍,宫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小圆满,其实,我时间不多了……” “你胡说什么?”宫阙脸色大变:“你再胡说我就真走了。” “小圆满,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必要骗你的。”莲先生苦笑。 宫阙默然,莲先生说的对,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理由骗自己。 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宫阙用力,用尽全力的握紧莲先生的手,半晌道:“你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不就是无忧雾和黑灵吗,我就不信,五大时空,高手如云,就没有能对付他们的人,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找人。” 然而莲先生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眼神平静的看着他:“没用的,这五大时空我早就转了一个遍,若是有方法,我早就去了,何至于拖延到现在?” “你别这样说。”宫阙心里难受的不得了:“要抱有希望才有可能成功,自己先放弃了,那就连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了,心态很重要。” “好!”莲先生点头,乖巧听话的模样,是鲜少见到的,宫阙心里更难受了。 “可是小圆满,万一真的没办法了,我还有一个愿望。”莲先生看着他。 “没有万一。”宫阙瞪他:“你的愿望你自己实现,不要跟我说。” “可是我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实现。”莲先生道:“反正早晚都是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宫阙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却只能忍着:“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莲先生握紧他的手,似乎是怕他突然消失了一般:“我活了成千上万年,形影相吊,茕茕孑立,孤身一人至今,从未有那个人能让我牵肠挂肚,也从没有哪个人能如你这般对我关怀备至,我一直都觉得没什么,可是找你遇到了你,小圆满,我忽然觉得,我之前的那些日子,都白活了,因为没有你……” 莲先生眼神里的温柔缱绻让宫阙不由自主的软了心尖,焦急的心情里面夹杂了难以掩饰的温柔,正想说些什么,莲先生却继续道:“不过,我知道你……我也没想过真的能怎样,只是,毕竟时日无多,如果不说出来,我怕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你不用回复我什么,我也不会逼你,毕竟这种事情,要心甘情愿才好,我只是觉得,我要让你知道,我,不能带着这份感情,就这样离开,我会不甘心的,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表示抱歉,但是,我不后悔我所做的决定。” 说完闭上眼睛,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松开宫阙的手:“好了,你走吧,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让小卯跟我说吧。” 宫阙摇了摇头,默默的握紧了莲先生的手:“你怎么知道会对我造成困扰?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擅自说出这样的话,还自作主张的让我走?让小卯来干什么?你当我是死人吗?我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照顾?” 莲先生手抖了一下,猛的睁开眼睛看向宫阙:“你,你刚刚说什么?” 宫阙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没什么,你不是要睡觉吗,睡吧,吃饭的时候我喊你。” 莲先生却坐起来一把抱住他:“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 宫阙这下连耳朵和脖子都是通红的了,但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还是道:“男朋友,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一字一顿,生怕莲先生听不清一般,毕竟保持愉快的心情,也是帮助恢复的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莲先生闻言将宫阙抱的更紧了,下巴抵在宫阙肩膀上,小声笑着道:“男朋友表示接收到了。” 第八十六章:幸而相思苦,不用君来尝。 刚刚走到莲先生门口的赵幺,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转身重新坐到了小卯身边的椅子上,伸手戳了戳小卯:“你是怎么喜欢上小狮的?” 小卯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神经病啊,谁喜欢他。” “那他走了你失魂落魄的?” “唉……”小卯叹了口气:“这事儿实在是一言难尽!” 又是一个一言难尽,赵幺道:“就不能长话短说?” “不能!”小卯摇头:“你们这些凡人啊,怎么能懂我们高贵的稚鸡族的烦恼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公鸡、吧?”赵幺戳破小卯故作深沉的模样,气的小卯牙痒痒,哼了一声:“不理你了,我去找莲先生。” “别去!”赵幺一把拉住小卯:“别去别去,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小卯问他:“为什么少儿不宜。” 赵幺笑眯眯的:“嗯……此事嘛,说来话长了。” 对于赵幺的故作神秘,小卯没有一点儿想要探索的意思,反正灵果吃不成了,他还是去吃炸泥鳅吧。 小卯抱了炸泥鳅去店里,灵儿抱了大堆的零食回来,坐到店里和他一起吃。 赵幺坐在梨花树下,神游物外,若有所思。 宫阙扯开莲先生的胳膊,问他:“我听灵儿说小狮领主的妹妹在我们这里,你要帮忙照顾她,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小狮领主是独生子吗?难道他父母梅开二度,又给他生了个小妹妹。” “不是。”莲先生放开他:“小狮说的这个妹妹,其实是小狮本身的灵气和金时空磁场融合,诞生的一个灵体,每一届金时空领主继位后,都会诞生一个这样的灵体,男女不定,但一般都会在金时空出生,这次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有黑灵捣乱,所以使灵女的出生地发生了偏差,降生到了土时空。”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宫阙有些紧张:“金时空的灵女,那和公主差不多了吧?咱们要把她供起来吗?” “不用。”莲先生笑道:“我们只要保证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到成年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宫阙有些不相信,那些流落在外的贵族,不是都要经历重重的磨难,才能回到锦衣玉食的皇宫什么的吗? “其实也不太简单。” “我就知道,你说吧,需要做什么?” 莲先生被宫阙一脸严肃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宽慰他道:“不用这么紧张,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找到她,封住她周身的灵气,不要被图谋不轨的人发现就好了。” “图谋不轨的人?”宫阙想了想:“你是说黑灵?” “嗯!”莲先生点了点头:“黑灵其实只是其中的很小的一部分,灵女身上天生带着强大的灵力,以往都是在金时空出生,一出生就会被接到金时空的领主身边,受到教导和保护,所以对她有想法的人极难下手,而这次她降生在土时空,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人,恐怕也要活络起来了。” “那你还说不需要做什么。”宫阙想到他们对付一个黑灵就已经手忙脚乱了,要是再多来几个,那还不全军覆没啊? “不用怕。”莲先生摸了摸宫阙的光头:“土时空与别的时空不同,作为唯一一个灵力被压制的时空,其他时空的人和物,很难来到这里,就算来了,实力也会被大大削弱,不足以形成威胁的,不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要先把灵女的灵气封住,尽量不要让人发现了。” 宫阙对莲先生的观点表示要举双手双脚赞成。 “那我需要怎么做?” “先找灵女吧。”莲先生说着要从床上起来,宫阙赶紧摁住他:“你别动,你说该怎么找,我来就行了,你好好养伤。” 莲先生想了想,没有推辞,指挥宫阙端来一盆清水,然后掏出一个绣着狮虎兽的小荷包,把里面金黄色的毛发放进水里两根,宫阙就看到那水面微微晃动,不多时,水盆里的景色便从莲先生房间的房顶变成了一个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房间。 众人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水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而后慢慢的平静下来,小卯压低了声音问:“先生,怎么没有见到灵女?” “嘘!”灵儿对他做出噤声的姿势:“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小卯赶紧闭上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看。 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当水面平静的如同镜子一般时,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安静的蜉蝣轩,吓了众人一跳,除了宫阙和莲先生,其他人纷纷后退,捂着胸口,只觉得胸中一口浊气上涌,小卯更是觉得胸口一口血气翻上来,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灵儿赶紧扶住他,抬头问莲先生:“先生?” 莲先生道:“灵女天生带有强大的灵力,出生第一声的啼哭所蕴含更是强大,你们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那你呢?”宫阙有些紧张的握住莲先生的手:“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伤?什么伤?”灵儿奇怪,莲先生受伤她怎么不知道。 赵幺咳嗽一声:“那个,莲先生好像从金时空回来就伤了元气,对付黑灵的时候受了点小伤,先生觉得不严重,就没告诉你。” “真的?”灵儿有些不相信。 莲先生点头,宫阙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酸:“赵幺你也知道莲先生受伤了啊。” 莲先生心里“咯噔”一声,赵幺也愣了,想要补救,又怕越描越黑,反而小卯大大咧咧:“反正莲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咱们还是赶紧看看灵女在哪里吧。” 确实,应该以大局为重,宫阙意味深长的看了莲先生一眼,转头去看水盆。 这种水镜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只看到灵女出生和所在地的名字,镜像就渐渐散去,水镜恢复原样。 宫阙问莲先生:“先生你知道孟府是哪里的孟府吗?” 赵幺皱眉长叹:“世上孟府千千万,更何况还是个古代的孟府,那更是多如牛毛,先生,咱们该去哪里找啊?” 莲先生指点他们道:“看建筑和装修,还有周围人的服饰,应该是明朝,而且他们府后面的山,你们不觉得很眼熟吗?” “山?”几人低头沉思,还是宫阙先想起来:“我想起来了,那是夏城外面的静潭山!” “静潭山?” “嗯!”莲先生点头:“确实是静潭山。” “行啊圆满,脑瓜子好用啊。”赵幺肩膀顶了宫阙一下,宫阙不无傲娇的点点头:“不然我怎么能上学的时候回回考试都比你分数多呢。” “得了得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因为极大可能的缩小了寻找的范围,众人心头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听两人斗嘴,也忍不住笑起来。 找人这事儿,赵幺他们家有祖传的寻灵盘,所以也就不用莲先生出马了,宫阙就让他好好的休息。 灵儿虽然得了赵幺的警告,不许再问莲先生受伤的事儿,但还是觉得,莲先生生病了,自己不问问不像那回事儿,毕竟自己也算是莲先生的童养媳了。 “先生,你的伤怎么样,我要看看严不严重。” 趁着宫阙出去买饭的空挡,灵儿钻进莲先生的房间。 莲先生正坐在床上吃着零食看电视,听到灵儿的问话,想也没想直接道:“我没事儿。” “怎么可能。”灵儿噘嘴:“你看小圆满紧张的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儿?先生,你是不是怕我担心?你就告诉我吧,你不告诉我,我更担心。” 莲先生叹气:“我真没事儿,别听赵幺跟你胡说。” “怎么能是胡说呢?”灵儿上手去拽莲先生的胳膊:“先生,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心里有什么负担,但是我是你的人,你有什么事儿,我当然要义不容辞了,小圆满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外人,总没有咱们来的亲,你说是不是?” 莲先生听到这里,放下零食,拿湿巾擦了擦手,把电脑摁下暂停键,正襟危坐,看向灵儿,一脸严肃的道:“灵儿,小圆满他不是外人,而且,我只是养大你的人,你可以叫我爸或者叫我哥,只要你高兴,但你不是我的人,世界这么大,五大时空青年才俊不胜枚举,你还没有一一见过就说出这样的话,是对我,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而且,你要始终记住一点,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和女儿来看待,对你,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你对我没有别的意思?”灵儿不是第一次听到莲先生拒绝自己了,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挺难过,但是渐渐的就好了,更何况莲先生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女朋友,这就更坚定了她的想法——莲先生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碍于两人的年龄,和自己是被他养大的这重关系,觉得尴尬,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转变而已,她相信,只要她不放弃,莲先生一定会被自己的真情打动,和自己双宿双栖,做一双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的。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莲先生打算对她坦白,灵儿的这个问题,他之前一直拖着,一是灵儿实在是执着,二是他自己确实也没有很好的理由说服灵儿,如今不一样,如今他有了宫阙,他要对宫阙负责。 “什么?”灵儿脸色有些惨白,不敢相信的笑道:“你,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是不是为了让我死心故意这样说的?你身边除了我,你还能喜欢上谁?是小卯吗?那只大公鸡又笨又难看,你喜欢他什么?” “不是小卯。”莲先生看着他:“是小圆满。” “小圆满?”灵儿泪眼婆娑,忽然笑起来:“莲先生你要骗我也找个好点的借口行不行?就算是赵幺我都相信,小圆满?” 灵儿擦干眼泪笑起来,觉得自己心头的大石头放下了:“唉,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莲先生皱眉。 “小圆满他一没有灵力,二凝聚不成灵识,可以说就是一个废物,而且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的寿命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最好的青春年华也不过十几载,你怎么可能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比你老的快吗?” 灵儿笑起来,为自己刚刚的紧张感到可笑。 “喜欢一个人,非得看他的灵力灵识吗?他非得寿命和我一样长吗?灵儿,喜欢这个东西,是不讲道理的。”莲先生问她:“我问你,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 “因为你养大了我,你比我厉害,你还和我一样,都是草木。”灵儿手撑着下巴看着莲先生。 莲先生摇头:“可我不这么认为,爱这个东西,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我觉得你爱的并不是我,而是从小的依赖,对能力的崇拜,和对同族的亲近,而我对小圆满,无论他是普通人也好,没有能力也罢,我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纯纯粹粹的,无关乎能力和种族,只要是他,他是什么都无所谓。” 灵儿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我不懂先生你说的这些,但是我知道,就算你现在喜欢小圆满也没什么,他最多也就只能陪你短短几十载,等这几十载过去,他就只是一捧灰而已,连一点点灵识都留不下,顶多就是你漫长生命里的一朵小小浪花,再与众不同,也是转瞬即逝的,所以,你喜欢吧,我不怕,等他死了,你还是我的。” 莲先生默然,他不想承认灵儿说的是事实,可是,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这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面对的事情,此时被灵儿坦荡荡的说出来,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无措和慌乱。 这慌乱让他觉得胸闷气短,脑子里一片空白,胸中有火气上涌,不是生灵儿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莲先生冷着脸:“出去!” 灵儿也不生气,起身:“赵幺骗人,先生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受伤了,既然先生好好的,那我就不担心了,我去找小卯玩去了。” 灵儿走后,莲先生无力的靠在床头,手落下的时候无意间摁到播放键上,此时正是安史之乱起后,李隆基和杨玉环逃到马嵬驿,杨国忠死后,众将领逼迫李隆基杀死杨玉环。 三尺白绫树头挂,一缕玉魂蓬莱游。 杨玉环死后,李隆基重回长安,偌大宫廷空寂寥。 西宫南苑多秋草,宫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物是人非,李隆基午夜梦回,对杨玉环声声呼唤,泪湿玉枕绫罗衫,只能求着方士,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找梦里难相见的玉环。 还好。 莲先生心中庆幸,还好最后相思的那个,不是小圆满。 第八十七章:同学聚会 赵幺和小卯在夏城跑了几天,终于能确定灵女的位置,众人整顿一新,打算一起去找灵女,然而莲先生却只带了灵儿和赵幺。 宫阙不解:“为什么不让我去?” “不过是看一个小姑娘罢了,用不到这么多人。” “那他们两个……”宫阙指指赵幺和灵儿。 “赵幺知道灵儿的具体位置,灵儿能帮我一起封锁灵女的灵气。”莲先生握了握宫阙的手:“不用担心,我们天黑之前能回来,记得给我买张叔的烧鸡啊。” 小卯哀怨的喊他:“莲先生……” 宫阙点头,颇有些依依不舍的跟他们道别,倒好像是要离开多长时间似得。 看着他们消失在白梨树下,小卯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好奇的看着宫阙,宫阙回过头来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炸泥鳅又没了?我现在去买,你要一起去吗?” “不急不急。”小卯拉住宫阙t恤的下摆:“我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宫阙手机响了一下,打开来看是一条短信,边看短信边问小卯。 “你和莲先生,是怎么回事儿啊?”小卯眼睛里面的八卦,藏都藏不住。 宫阙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故作镇定:“什么怎么回事儿?” “还装?”小卯嘻嘻笑着:“我都看到了,你们手拉手。” “手拉手怎么了?”宫阙怕水洒到手机上了,只好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我该拉过你的翅膀呢。” “别打岔。”小卯凑近宫阙,仔仔细细的打量,好像他长了三头六臂一般。 “你又在看什么?” “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小卯一脸认真,宫阙却听得满头黑线:“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唉——”小卯叹了口气:“不为什么,就是我想不明白,先生连褒姒妲己这样的都看不上,怎么就会看上你呢?难道你有宫严好?” “宫严?”这是宫阙第二次听人说起宫严,上一次还是在容凤那里,容凤说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杜撰的,他就没有在意,现在小卯又提起来,总不会也是杜撰的了吧? 宫阙想起那话本里说的莲先生和宫严,形影不离,白日里携手同游,晚上同塌而眠,不由就有些吃味。 “怎么?他和莲先生关系很好吗?” “何止是好啊!”小卯一拍桌子:“那简直是好成了一个人啊!” 小卯“噔噔噔”跑到店里端了好大一盘瓜子和炸泥鳅过来,大有要和宫阙唠一下午的架势。 宫阙有些纠结,他不知道小卯会讲出怎样的莲先生和宫严的事情来,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自己不乐意听到的,可是不听他又好奇,他想知道莲先生见过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自己前二十年规行矩步,莲先生对自己一清二楚,可是对于莲先生漫长的生命,他还一无所知,所以…… 小卯讲的唾沫横飞,瓜子皮吐了一地,宫阙听他讲,一句话不说,小卯一直从莲先生如何英勇的救下他,救下他之后,妲己,就是那只狐狸,是如何对莲先生死缠烂打,然后他们逃走后又遇到了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莲先生不得已,逃到山里,跟其他时空来的山精野怪整日厮混,何其快活,与孟子遨游四海,跟王子期聊天下棋,宫阙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心向往之。 直到小卯讲到宫严,宫阙不自觉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竖起耳朵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开头还好,不过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两人如何的欣赏对方,虽然关系也好到让人羡慕,但都在正常的范围内,直到小卯说到,宫严醉酒和莲先生手拉手,同床共枕,抵足而眠,亲密无间,手下不自觉的攥紧了茶杯,问小卯:“莲先生很开心?” “对呀!当然开心了!”小卯点头:“那时候莲先生特别欣赏宫严,说他是应为天上人,却被俗世污。” 小卯感叹:“唉——我跟着莲先生三四千年,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先生那么夸赞一个人,可见先生是多么的欣赏他了。” “呵呵!”宫阙冷笑两声:“那可真是可惜了,我没机会见到这样的天人。” “唉,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你要是想见他,去翻翻你们家的家谱不就行了吗?” 小卯看他一眼:“你家族谱上第一任蜉蝣轩的主人,就是宫严,你不知道吗?” “啊?”宫阙吃惊:“宫严是我家老祖宗?” 小卯不说,他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同一个姓,赶紧去找自己家的家谱,一页一页的翻,果然,记着“宫家第四十七代家主宫严,首开蜉蝣轩”。 看到宫严的样子,宫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小卯也在一边道:“诶,话说,你和宫严年轻的时候长得可真像啊,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哈哈。” 宫阙没好气的合上家谱,重新锁起来。 小卯摇头:“但是小光头,你怎么就没有那一身的谪仙气质呢?难怪我当初见你觉得眼熟,但是又差点什么,小光头,你可要努力追赶宫严的步伐啊!” 宫阙不理他,大步出了房间,小卯在后面喊他:“哎,你干什么去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买饭!”宫阙大步出了后院门,小卯看着他恨不能把柏油路踏出坑来的步伐,觉得莫名其妙,抱着自己的炸泥鳅上了房顶。 宫阙转弯,踢了一脚拐角处的镇宅石,愤愤的哼了一声:“过分!我怎么就不如他了!哼!” 虽然是自己的老祖宗,但是,没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宫阙心里觉得憋闷,看了看刚刚手机上发来的短信,是大学时候的同学,来了夏城,知道自己家是夏城的,就联系了自己,说晚上出去聚聚。 算了,回去也是生气,还不如出去好好玩玩,消气了再回去。 宫阙看了看约的时间,下午七点,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走路过去也差不多了。 宫阙到的时候还真是一眼没有全认出来,里面一共四个人,四男三女,男生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生都化着精致的妆容,长裙高跟鞋,只有他自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心思整理自己,还穿着t恤衫牛仔裤,脚上一双凉拖,怎么看怎么不正式。 正对着门口的是个女同学,一眼看到宫阙就笑起来:“哎呀,哪里来的小光头?” 众人闻言扭过头来,看到宫阙光溜溜的脑袋,都忍不住笑起来。 之前说话的那个女生又道:“傻站着干什么?坐啊!” 同学们哈哈笑着让宫阙坐下,宫阙有些愣,问说话的那个女生:“你是孟青莲?” “怎么?是不是惊为天人,不认识了?”孟青莲故意一甩长发,对宫阙眨眼,做出一副妖娆勾引人的模样。 众人笑起来,宫阙道:“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也没变,除了更好看了。” “咱们的皇上嘴还是这么甜。” 一旁的另一个男同学笑道:“迟到了不说,还一上来就拍班花的马屁,这可不行啊?得受罚,快快快,倒酒。” 当年他们几个人是玩的最好的,宫阙因为名字的原因,被他们戏称为皇上,但是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已经好多年没听人这么叫过他了,所以猛的听到,觉得特别亲切,仿佛整个人又回到了大学里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心里之前的那点郁闷瞬间烟消云散,端起酒杯大家很快就聊开了。 宫阙这才知道,大学毕业后,自己回了家,他们几个各自工作了一段时间,就纷纷辞职自己干起了生意,当年也联系过宫阙,宫阙刚起来,好像是,但是那时候自己刚刚接手蜉蝣轩,学习东西学的头晕目眩,日夜颠倒,手忙脚乱的,就给拒绝了。 自己拒绝了之后,他们七个就联手开了一个小公司,现在刚刚一年多,已经慢慢做大,还有了分公司,这次就是他们分公司开到了夏城,又想起来宫阙也在夏城,就一起来了。 宫阙叹息,都是大学毕业两年,人家就做起了自己的事业,还做的风生水起,自己却还是守着家里的小杂货铺,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无波无澜,饿不死也不会大富大贵。 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不容易跟老友聚一聚,去他的蜉蝣轩,去他的宫严,喝! 一直喝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大家约好明天再聚,就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宫阙头晕的顶着桌子眯了一会儿,闭着眼睛跟大家挥手,抬起头来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了他身边的孟青莲。 孟青莲手里拿着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口,笑看着宫阙:“酒量这么差啊?” 宫阙努力睁开眼睛,舌头都捋不直了:“青……青莲?你,你怎么还没走?” “我走了,你怎么回家?” “没事,我,认路,再不然,我给,警察叔叔打电话。” 宫阙说着,傻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孟青莲提醒他:“电话。” “嗯?”宫阙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孟青莲笑他:“我说,有人给你打电话。” “啊?哦。”宫阙把手机翻过来,拿到眼前,都快贴到脸上了,手抖啊抖的,就是接不住。 孟青莲伸手夺过他的手机,摁下接听键,放到耳朵边:“喂?”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随即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小光头你跑哪里去了,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孟青莲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点,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被人推开了,孟青莲听到有人说“你别叽叽喳喳的,都听不到那边说什么了。” 孟青莲笑起来:“赵幺?” 赵幺愣了一下,不是宫阙:“你是?” “这才分手多久啊,就不记得我了,你们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 赵幺满头黑线:“孟青莲?怎么是你?你和圆满在一块?圆满呢?他怎么不接电话。” 孟青莲故意含糊其辞:“唔——他睡着了。” 孟青莲听到那边有人喊:“莲先生,你慢点儿。” 然后就是赵幺的叹息:“我现在还有点事儿,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 还不等孟青莲说什么,赵幺就挂了电话。 孟青莲来不及拨回去,就听到敲门声,而后包间的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欣长,长发飘飘,冷着脸的白衣美人进来,也不看孟青莲,径直朝着宫阙走过来,看到醉倒在桌子上的宫阙,美人的眉头都皱成了山疙瘩。 孟青莲看着他把宫阙抱起来就要走,赶紧出声喊住他:“喂,你谁呀?” 莲先生不理她,宫阙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头顶的莲先生,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道:“莲先生,你怎么来了?” 莲先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宫阙继续笑道:“来了正好,喝酒,一醉,解千愁!” “站住!”孟青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莲先生停下,往回走了两步,伸开一只手:“手机。” 孟青莲被莲先生浑身散发的压抑的气场吓住,丝毫没有要违背的意思,乖乖把手机放到莲先生手里,等到莲先生和宫阙走了半天,孟青莲才猛的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美人,是个男人? 孟青莲眼睛里立刻冒起了星星,快步追出门去,然而已经不见了莲先生和宫阙的身影。 孟青莲对着大门口发呆:“好帅啊!” 第八十八章:情敌啊情敌 听到孟青莲的声音,赵幺还是有些忐忑的,大学时宫阙便对孟青莲有好感,他也是和孟青莲分手后才知道的,为这,宫阙还生了他的气,觉得他不懂珍惜,说孟青莲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是好,赵幺承认,但是太好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朋友,他自觉没这个福气,而且,孟青莲太好强,自己好强不说,还要让他事事都争先。 赵幺不是那种爱争强好胜的人,不然凭着他赵家家主的身份,何至于在夏城做一个小小的警察队长,还是那种,有名无实的队长。 所以听到孟青莲来了夏城,赵幺还是挺忐忑的,不知道宫阙对孟青莲的那点心思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孟青莲会不会找自己的事儿,毕竟当年是自己先跟她分手的,她这么骄傲的人,自己还能活着,不得不说是奇迹,所以她这一次来,不会是要跟自己算总账吧? 小卯推了推他:“发什么呆?莲先生让你去拿醒酒药没听见啊?” “哦,我这就去。”赵幺去柜台和储物柜里翻了翻,醒酒药没翻到,却翻到了宫阙留着的孟青莲的照片吗,和那时候写给孟青莲的情书。 翻到这些,好像做贼心虚的是他一般,赶紧把东西都拿出来,小心的放到衣服里面,蹑手蹑脚的出去,小卯问他:“醒酒药呢?” 赵幺忙道:“家里没有,我出去买去。” “快去快回。”小卯摆手,赵幺这才松了口气,快步出了蜉蝣轩。 本想着先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放起来的,然而半路上竟然碰到了孟青莲。 赵幺赶紧低头躲开,奈何孟青莲眼睛那么尖,一眼就看到了巷子口的赵幺,快步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躲什么?你就那么怕我?” “谁,谁躲了?”赵幺站直,故作硬气的看着孟青莲。 孟青莲冲他努努嘴:“蜉蝣轩在这里?” “嗯?你找蜉蝣轩干什么?” 赵幺觉得奇怪,难道孟青莲不是来找自己的事儿的吗? “当然是找人了。”孟青莲想起那个白衣先生,走的可真快,她竟然一路都没有见到人。 “找圆满?但是他喝醉了,恐怕今天是醒不过来了,你还是明天再来吧。”赵幺现在急着打发走孟青莲,都说酒后吐真言,万一圆满见到孟青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蜉蝣轩,可就真待不下去了。 “谁说我要找他了。”孟青莲一撩头发,对着赵幺妩媚一笑:“我找那位白衣先生。” “白衣先生?”赵幺皱眉想了想:“你找莲先生干什么?” 孟青莲应该不认识莲先生啊。 “原来他姓莲啊,我们可真有缘分。”孟青莲羞涩的捂着脸。 赵幺似乎有些明白她要干什么了,一边惊讶于孟青莲这样的人,还能有对别人一见钟情的时候?一面想了想莲先生那张脸,嗯——或许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唉,无论是作为你的前男友,还是看在你和圆满是好朋友的份儿上,我都劝你一句,缘分这东西,你和莲先生,永远都不可能有的。” 赵幺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劝她,孟青莲故作睥睨的姿态看着赵幺,纤手一指他:“凡人,本仙女想要的缘分,就没有得不到的,还是说错过我这个仙女你后悔了?但是本仙女并不是小气的人,虽然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只要你帮本仙女牵线搭桥,本仙女还是能容许你做本仙女座下的一个小童子的。” 赵幺翻了一个白眼:“神经病,好心劝你,不听算了。” 说着就要绕过孟青莲往外走,孟青莲怎么能让他走,赶紧伸手拽住他。 这一拽不打紧,赵幺没防备,衣服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赵幺心里大叫不好,想捡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孟青莲好奇的蹲下捡了起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孟青莲笑的合不拢嘴:“我就说当初皇上怎么对本仙女那么好,原来是暗恋我啊,哎呀呀,可惜了,本仙女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长得太秀气了,本仙女啊,还是喜欢帅的明显的。” 赵幺试图从她手里抽出来,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谢谢夸赞啊,但我还是喜欢凡人。” 孟青莲反应迅速的躲过赵幺的手,挥了挥手里的情书,道:“这些,本仙女征用了,你这个凡人,不要耽误本仙女的终身大事儿,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我去找皇上帮忙。” 说完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往青衣巷里面走,赵幺拦都拦不住,也顾不上买解酒药了,赶紧跟着进去。 宫阙是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宿醉的无力感让他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半眯着眼睛呻吟:“莲先生,我头好疼啊,嘴好渴啊。” 莲先生端了水递到他嘴边,宫阙就着莲先生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耍无赖的把头拱到莲先生怀里:“头疼。” 莲先生放下茶杯,伸手轻轻给宫阙揉着额头,宫阙伸手环住他的腰,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媳妇儿真是心灵手巧。” 莲先生刚给他揉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是有小姑娘在喊莲先生,好像是说饭做好了。 宫阙头还是晕晕的,根本没什么思考能力,只是道:“灵儿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不是灵儿。” “不是灵儿?”宫阙抬头:“赵幺又交了女朋友带到这边来了?” 以前赵幺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儿,说是让兄弟给他看看怎么样,但是宫阙能看出来什么?赵幺眼光一向是没得挑的,不像他,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是你同学。” “我同学?”宫阙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谁啊?” “孟青莲。”本来莲先生对于这个翘着二郎腿,拿着酒瓶直接喝酒的女孩没什么太深的印象的,但是意外的这个女孩竟然会做解酒汤,又知道许多连赵幺都不知道的,宫阙上大学时候的事儿,所以莲先生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 “嗯?孟青莲?她怎么来了?”听到是孟青莲,宫阙重新闭上眼睛,感情不是赵幺的女朋友啊,可惜了,要是赵幺女朋友多好,这样自己就能把他们比下去了,世界上还有比莲先生更好的人吗?男生女生他都说着。 “说是你喝醉了不放心,来看看,跟灵儿玩的挺好,就留下了。” “哦。”宫阙又往莲先生怀里蹭了蹭,刚想再腻歪两句,就听到敲门声,然后是孟青莲的声音:“莲先生,圆满醒了吗?饭做好了,你要不要出来吃了饭再进去看着他?” 莲先生应了声:“知道了。” 然后把宫阙扶起来:“快起来吃饭吧,早上就没吃东西。” 宫阙有些不舍的坐起来,其实自从和莲先生确定关系,两人最过分的就是牵牵手,今天是第一次这么亲密,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莲先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摸了摸他的光头:“吃完饭继续睡。” 宫阙点点头,看到床头碗里的汤,好奇:“这是早饭吗?” “这是醒酒汤。”莲先生解释:“本来想给你喝的,但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味道,刚闻到味就吐的一塌糊涂,也就没给你喝。” “不是因为喝酒喝的了吗?”宫阙有些不信,怎么会有人闻到醒酒汤就吐呢? 靠近闻了闻,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味道扑鼻而来,宫阙趴到床边把刚刚喝进去的两口水尽数吐出,莲先生赶紧给他拍背:“说了你不能闻吧,还不信。” 宫阙接过莲先生递过来的毛巾擦擦嘴:“这什么醒酒汤,怎么这么难闻?” “就你鼻子挑。”莲先生刮了刮宫阙的鼻子:“这醒酒汤我们闻了都没事儿,只有你吐了。” 宫阙惊诧:“啊?” 随即挠了挠头:“好吧。” “还难受吗?”莲先生问他。 “不难受了。”宫阙起身,吐了两口,闻不到那个味儿,也就没什么了,奇怪。 看到莲先生起身,从一旁拿过拖把竟然开始打扫卫生,宫阙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起来:“我来我来,你怎么能做这些事儿呢。” “你歇着吧,不过是拖个地而已,我又不是不会。”莲先生示意他:“家里有人,把睡衣换了。” 宫阙“哦”了一声,跑到衣柜边拿衣服,拿好衣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莲先生:“我换衣服。” 莲先生“嗯”了一声。 “那个……”宫阙吞吞吐吐:“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我要拖地。” “一会儿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头疼。”莲先生全程不抬头:“又不是没见过,快换吧。” 宫阙脸“刷”的爆红,被看透心思的窘迫让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睡衣是谁换的,偷偷看了看莲先生,宫阙觉得自己头顶上都快热的冒烟了。 赶紧背对莲先生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又听到外面小卯在催:“先生,吃饭啦!” 莲先生和宫阙一起出去,孟青莲笑吟吟的道:“圆满醒了,快坐下尝尝我做的饭合不合胃口。” 宫阙愣了一下,看了看满桌子的丰盛菜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青莲,这些都是你做的?” “怎样,有没有很惊讶,看看和你的满汉全席比如何?”孟青莲笑吟吟的调侃他,把碗筷给莲先生放好,又夹了菜到莲先生碗里:“先生你尝尝这个糖醋莲藕,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 桌上的人听了差点儿一起把饭喷出来,让莲先生吃莲藕? 莲先生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吃完之后还认认真真的点评:“味道太重,把莲藕本身的清香遮住了。” “啊?是吗?”孟青莲赶紧尝了一口,有些失落,把糖醋莲藕端到一旁:“那这盘就不吃了,我回去多练练,莲先生可要多指导指导我啊。” 莲先生没说话,宫阙吃了一口糖醋莲藕,也认认真真道:“很好吃啊,孟青莲你别听莲先生的,除了烧鸡,他吃什么都一个味儿。” 说着感叹了一句:“唉,孟青莲,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我都怀疑,这世上是不是都没有你不会的东西。” “哪有,圆满你别胡说,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孟青莲羞涩的看了莲先生一眼:“知道先生喜欢吃烧鸡,我会做叫花鸡,晚上吃好不好?” 莲先生抬头问宫阙:“晚上想吃什么?” 宫阙想了想:“都行,能吃饱就好了。” 他可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啊。 莲先生对孟青莲点头:“随便,辛苦你了。” 宫阙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晚上还是……” 看了一圈,心里无奈:“还是赵幺来做吧,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没事,我愿意动手。”说着羞涩的看了一眼莲先生。 那一眼里,包含着浓情蜜意,脉脉温柔,当真是一池春水,醉人心肠。 宫阙愣住,呆呆看着孟青莲,又看了看赵幺,忽然兴奋起来,小声的问赵幺:“什么情况?不是来找你的?” 赵幺看着他问:“你觉得这个样子像是来找我的吗?” 宫阙握紧了碗筷,抿了抿嘴,就在赵幺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却听见他特意压低了的兴奋声音:“我去,情敌呀?真刺激!” 虽然宫阙压低了声音,但是离他近的灵儿还是听到了,看了看孟青莲,毫不在意的对宫阙道:“反正也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情敌,怕什么?” 她这句话,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桌子上的人都能听到,孟青莲叹息的看了一眼宫阙,又继续羞涩的看着莲先生,只有小卯,一脸茫然:“什么情敌?谁的情敌?灵儿,是你的吗?” 灵儿努了努嘴,指着宫阙:“他的。” 小卯翻白眼:“就他?头上一根毛都没有,谁能眼瞎的看上他。” 宫阙满头黑线,夹了一筷子菜到小卯碗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莲先生耳聪目明,早听到了他的话,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宫阙看到莲先生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扒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吃过饭,孟青莲主动要求收拾,宫阙觉得她是客人,这样有点不好,但是又拗不过她,本来想让莲先生帮忙,但莲先生被赵幺拉走,说是和小卯一起讨论灵女的事情,而灵儿是不可能动手的,所以只好宫阙也下厨房陪孟青莲一起收拾。 收拾到一半,孟青莲忽然叫他:“圆满。” 宫阙抬起头:“嗯?怎么了?” 孟青莲想了想,似乎是在犹豫,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真是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啊?”宫阙有些懵。 “你写的那些情书,我看到了。”孟青莲叹了口气:“我仔细想了想,你不适合我,所以还是早早地跟你说,不要耽误你了。” “情书?”宫阙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情书? “什么情书?”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男孩子嘛,有自尊心我能理解。”孟青莲笑笑,拿看小孩的眼神看他:“但是我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你说。”宫阙还是没有想起来什么情书。 “圆满,你也希望,我能幸福吧?”孟青莲认真的看着宫阙。 宫阙忽然有些知道孟青莲想说什么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孟青莲继续道:“我现在碰到了喜欢的人,你能帮我追他吗?” “额……这个人,不会是莲先生吧?”宫阙明知故问。 孟青莲开心的点头:“圆满你还是这么聪明,就是他,我看他对你挺好,你们关系不一般吧?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是……是不一般。”当然不一般,那可是他男人。 宫阙心里喊,在想自己该不该现在就拒绝她。 孟青莲却已经兴奋的拉着他到了锅边:“这是我特意为莲先生做的小零食,蒸鸡块,你帮我尝尝,看看莲先生会不会喜欢。” 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宫阙却在这扑鼻的香气中闻到了另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宫阙顾不上回答孟青莲的话,蹲在垃圾桶边吐了一个昏天暗地。 第八十九章:惊现太岁 孟青莲吓坏了,赶紧帮他拍背递水,见他吐起来没个完,手忙脚乱的去院子里喊人。 灵儿听到动静,扔了零食就往厨房里面跑,见到宫阙抱着个垃圾桶吐的昏天黑地的,不仅不着急,还有心情调侃他:“哎呦,吐的这么厉害,怀孕了?” 宫阙难受的紧,没心情搭理她,孟青莲见她不当回事儿,急得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灵儿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莲先生呢?要不行打120吧。” 莲先生他们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他们的谈话,赵幺和小卯不约而同的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却没有注意他们,快步走到宫阙身边:“怎么又吐了?”又抬头问孟青莲:“你们刚刚做什么了?” 孟青莲摆手:“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我就是让圆满帮我看看做的东西怎样,还没尝呢,刚打开锅盖,他就吐了。” 赵幺走到锅边,低头看了看,对莲先生道:“是鸡块,还挺香的。” 莲先生似乎想到什么,顾不得宫阙还在吐,抱着他就出了厨房,众人快步跟上。 也是奇怪,到了院子里宫阙就不吐了,就是累得不清,靠在莲先生怀里,让他帮自己擦了嘴擦了脸,一脸的疲累。 赵幺看出端倪:“先生,是不是那鸡块有问题。” 孟青莲听了立刻反驳:“不可能,鸡块从清洗到下锅,都是我自己动手,绝对干净。” “不是说不干净。”赵幺皱眉:“不信你问莲先生。” “莲先生你相信我,那鸡块真没问题。”其他人孟青莲都无所谓,她就怕给莲先生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了。 然而显然莲先生并没有太过考虑她的感受,面容严厉的问她:“鸡块里面你都放了什么东西?” 见莲先生这样问自己,孟青莲觉得脸上挂住不:“怎么?你们怀疑是我故意要害你们吗?那我就给你们看看。”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把鸡块端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吃下去,吃了一块,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莲先生,纵然我喜欢你,我也不会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来对你做什么的,我孟青莲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还有魅力。” 莲先生皱眉,拿起鸡块闻了闻,又对小卯道:“去把剩下的醒酒汤拿来。” “好。” 孟青莲脸更黑了:“莲先生你真怀疑我?” 小卯麻溜儿的把汤端来,莲先生闻了闻,同样的,香浓袭人的味道,莲先生有些心疼宫阙,想了想,还是没给他闻,而是问他:“你在鸡块里闻到的味道和在醒酒汤里闻到的,是一样的吗?” 宫阙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鸡块里的味道更浓一些。” 莲先生抬头问孟青莲:“能说说你在醒酒汤和鸡块里面都放了什么一样的东西吗?” 眼见孟青莲脸色阴的能冻死人了,赵幺忙打圆场:“孟青莲,圆满可能对那东西过敏,你说出来,我们好找找过敏源,知道该怎么治,以后圆满也能防着点。” 孟青莲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也是,吐的这么厉害,除了过敏,也没其他的原因了。 她不是不讲理,没脑子的人。赵幺这样说了,她就立刻开始想:“都有的。有醋,还有这个。” 说着到厨房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来。 莲先生接过看,瓶子里是一种灰褐色的粉末,已经用了一部分,莲先生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调味料,我们家祖传的,可以去腥去油腻,强身健体,只是里面有不少的中草药,圆满会不会对这里面的哪样植物过敏啊?” 要真是这样,她还真是惭愧了,本来是一番好意,却办了坏事儿。 莲先生打开闻了闻:“你能记起这里面用的都有什么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孟青莲摇头:“不过,我可以打电话问问家里。” “那就麻烦你了。” 见事情有转机,莲先生的脸色缓和下来,孟青莲也放松下来:“应该的。” 说完就坐到旁边打电话去了。 灵儿满脸遗憾的蹲在旁边看着宫阙和莲先生,叹息道:“唉——我还以为是怀孕了呢,真不好玩,上次赵幺就骗人,这是小圆满又是让人空欢喜,哼,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找小凤凰了。” 说完起身跑了出去。 宫阙虽然没力气,但又不是聋了,灵儿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脸上臊的通红一片,趴在莲先生腿上不抬起头来。 赵幺听了也想起自己贪嘴,导致大肚子的那段时间,脸色也是不太好看,只有小卯,好奇的看着宫阙,戳戳他的肩膀:“你真的没有怀孕?” 宫阙在小卯戳自己的那只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的小卯恨不能给他两爪子。 宫阙还凶巴巴的道:“闭嘴,再胡说嘴给你缝住信不信?” 小卯撇嘴,想回他两句,看到莲先生的眼色,愤愤的闭了嘴。 孟青莲已经打完了电话,把一张写满了各种中草药和佐料名字的纸交给莲先生:“这些就是全部用料,要不要让圆满去医院里查查?” 莲先生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应该的。”孟青莲撩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放了这些东西才让圆满这么难受的,如果能帮圆满查出来过敏源,也算是我将功赎罪了。” 莲先生点头,俯身问趴在自己腿上的宫阙:“怎么样,好点了吗?” 宫阙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伸出手把莲先生抱的更紧了。 赵幺趁机拉着小卯和孟青莲出去:“我们给圆满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歇歇,正好,孟青莲你给我讲讲你们家这个调料有什么讲究,怎么要用到这么多中草药,我记得你家也不是中医世家啊?” 等孟青莲不情不愿的被小卯和赵幺拉走之后,宫阙从莲先生腿上抬起头来,问他:“我真是过敏吗?” 莲先生眉头紧锁,看着手中的单子:“或许是。” “有让人闻到味道就过敏的中药吗?”宫阙不解:“而且还是在被浓浓的鸡肉味掩盖了之后,几十种的味道之间的一种味道,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莲先生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宫阙竟然没有矫情,大大方方的接过莲先生手里的单子,仔仔细细的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吧,除了有些东西我不认识。” 莲先生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挪到一边,然后手在桌子上空划过,桌子上就出现了许多小堆小堆的粉末。 宫阙惊诧:“这都是什么?” “这些药材和调料的粉末。”莲先生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根针,对宫阙道:“我需要你的一滴血,忍着点。” 宫阙咬牙,闭着眼睛把脸靠在莲先生的颈窝处,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莲先生被他逗笑了,故意吓唬他:“你要是再逗我,我手抖了,针断在肉里了,可不怪我啊。” 宫阙故意捣乱,拿鼻子蹭了蹭莲先生的脖子:“你敢!” 莲先生手一顿,宫阙感到指尖猛的疼了一下,好像真的有东西断在里面的感觉,吓得赶紧抬头看:“你真弄断在里面了?” 莲先生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我说了让你不要乱动的。” “那你快帮我拿出来啊,你知不知道很疼的。”宫阙赶紧把手举到自己眼前,想要看清断掉的针尖在哪里。 小卯听到声音,往院子里看了看,小声嘀咕:“光天化日的,也不知道注意点儿影响。” 莲先生握住宫阙的手:“帮你拿出来也行,总要有点奖励吧?” 宫阙斜着眼睛看他:“你把针弄断在我肉里面,我没找你的事儿就算了,你竟然还好意思要奖励?没有!” “既然你不给,那我就自己取了。”莲先生笑眯眯的靠近宫阙,宫阙没防备,被他在脸上亲了一口,当场愣住,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水滴落进水里的声音。 宫阙疼的脸都扭曲了,眼前的景象也想是跟着他的脸一起扭曲了一般,宫阙看到仓库的门变成了一圈一圈的圆环,圆环里面是横冲直撞的一个个影子,张着嘴嘶叫着,两只吊到额角的眼睛发出或血红或碧绿的光芒,但无一例外的都看向自己,眼中的凶恶,好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吃了一般。 宫阙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就听到莲先生喊他:“小圆满?” 宫阙回过神来,往仓库看去,仓库门好好的关着,哪里有什么圆环,哪里有什么影子,真是疼的出现幻觉了,不由得向莲先生抱怨:“都是你,都让我疼的出现幻觉了,说,你怎么补偿我?” “让你亲回来好不好啊?”莲先生故意逗他。 宫阙却看着他:“我才不想亲你的脸。” “那……” “要亲也是亲这里。”宫阙直接凑上去,吻住了莲先生的唇。 莲先生愣住,宫阙一直都是被动而害羞的,如此主动,莲先生想都没想过。 直到气喘吁吁,宫阙才放开莲先生,笑吟吟的抬头看着他:“看到没有,这才是补偿。” 莲先生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那我刚刚的奖励是不是吃亏了,我得讨回来。” 小卯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双眼放空,赵幺喊他:“小卯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卯下巴抵在桌子上,说话的时候脑袋一动一动的:“就是有点撑。” “刚刚吃饭吃多了?”赵幺笑话他:“就算孟青莲做饭好吃,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胃能不能受得了啊?” “不是。”小卯面无表情:“是吃狗粮吃多了。” 赵幺和孟青莲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宫阙好不容易摆脱莲先生,再亲下去,他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接吻的时候被憋死的人了。 莲先生放过他,在他耳边轻声笑道:“肺活量还挺大,我喜欢。” 宫阙抬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你拿我的血看出什么来了?今天要是不给我个结果,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莲先生揉了揉他的脸,把茶杯放到他面前给他看。 宫阙低头,之前浅红色的茶水里正映着一个大肉瘤,一眼看过去,好像是茶杯里面长出来的一样,宫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怎么长在茶杯里?” “这不是长在茶杯里的。”莲先生把茶杯放下:“这是透过你的血看到的太岁。” “太岁?”宫阙问他:“什么东西?” “太岁又叫肉灵芝,是养生佳品,效果之好,有传闻说吃了它可以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甚至可以羽化登仙。”莲先生给他解释。 宫阙惊诧:“那不是长生不老药了吗?” “其实没这么神奇,就是一种普通的中药,只是因为量少而被人捧高了罢了。” “物以稀为贵。”宫阙点头,指了指孟青莲的那瓶调料:“可是这跟调料有什么关系,刚刚孟青莲的单子上并没有这太岁啊?”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将同样的粉末放进水里,孟青莲那瓶调料多出来的,正是太岁。” 莲先生想了想,又道:“可是据我所知,太岁早已绝迹多年,就算是一般人得到了,也会当宝贝一样的藏起来,取一丝一毫都要斟酌再三的,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拿来当调料呢?” “所以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孟青莲家很有钱?”宫阙也摸着下巴想:“还是他家人不认识太岁,无意间放进去的?” 莲先生摇头:“不可能,这个调料既然是他家人自己制作的,还是家传的方子,要是有不一样的东西混进去,他们一定会挑出来,或者记下来的,不会不知道的。” 宫阙点头:“也对,可是那怎么解释调料里面的太岁呢?难道还能是太岁自己把自己碾碎了,跑进去的不成?” “就你会想。”莲先生刮了刮他的鼻子:“这个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就别担心了,太岁现身,必有异常,这段时间你要小心这点儿,尽量别一个人待着,要出门也和我们一起。” 莲先生慎重的态度让宫阙也不自觉的严阵以待:“都说太岁是凶神,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莲先生被他逗笑:“你怎么这么迷信?太岁不过是一种植物,什么凶神不凶神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紧张的是,太岁现身,必有人要争抢,到时候万一波及到蜉蝣轩,怕又是棘手的事情。” “怎么会?”宫阙松了口气:“我们又没有太岁,他们找太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可能吧,但是不管怎么样,小心驶得万年船。”莲先生摸了摸宫阙的头,又捏了捏他的手:“所以还是要多上点心。” “听你的。”宫阙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会小心的,所以不要再绷着一张脸了好吗?笑一笑啊。” 第九十章:寻花 “哎呦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仓库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宫阙和莲先生一起扭过头去看,看到牡丹领主身边的木樨花大将正捂着眼睛站在那里,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到。 莲先生没有放开宫阙的意思,宫阙看了看他,也没有下来的意思,靠在莲先生身上问他:“司机大叔你怎么来了?是牡丹领主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木樨花点了点头,伸展开枝条把一封信递到两人面前:“半月后是领主的万寿诞,领主希望几位能够赏光,这是请柬。” 宫阙伸手接过,竟然是一封牡丹花瓣组成的信,旁边还有叶子做陪衬,浅红轻绿的,煞是好看。 莲先生点头对木樨花道:“请转告牡丹领主,我们一定到。” “如此,末将就告退了。”说完整个人像是一阵烟雾似得消失了。 宫阙觉得奇怪,从莲先生腿上下来,摸了摸仓库的大门,莲先生跟在他后面:“刚刚并非木樨花将军本人,只是一个投影,由牡丹领主许可之后,穿过时空大门,送了信之后就自动消散了。” “既然是这样,牡丹领主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这么多人牡丹要是都亲自送了,不得累死啊?” “也是。”宫阙点头。 两人慢慢走回桌子边,见到茶杯里的太岁已经慢慢的消散了,宫阙将茶杯中剩下的水尽数倒在莲花缸中,血水刚入水中,缸中枯萎了一半的莲花从根处渐渐又重新恢复碧绿的色彩,不多时,整片枯萎的莲花都消失不见,转而冒出许多碧绿的小芽,和小花苞来。 宫阙得意的看莲先生,莲先生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夸他:“好厉害。” 宫阙终于没有绷住,一下子笑出来,又叹息的问莲先生:“既然你早就知道麒麟血的用处,之前为什么不用?” 只取了他身体里最不顶用的废血。 莲先生握着他刚刚被取血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麒麟血不可擅用,擅用有惊世之险。” “好啦,知道了。”宫阙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免得到时候又闹得不愉快:“既然要参加牡丹的万寿诞,咱们现在去挑挑送什么给她吧。” “好。”莲先生知道宫阙不想再说下去,便也没有跟他争。 两人悄悄地从后门出了蜉蝣轩,小卯听到动静给赵幺使了一个眼色,赵幺点点头表示接到,倒了杯茶给孟青莲,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刚你给我们讲了那么多,累坏了吧,来,喝口水。” “谢谢。”孟青莲接过。 赵幺又道:“不如今天就这样吧,先说到这里,剩下的咱们以后再说。” “好啊。”孟青莲巴不得呢,她早就想出去找莲先生了。 然而等到他们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早就到了没了人,小卯伸手拿过压在玻璃瓶下面的纸条,交给赵幺看,赵幺念出来:“我和莲先生出去一趟办点事儿,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们看好店。宫阙留。” 小卯愤愤的咬牙:“哼!出去玩不带上我,该打,等他回来,我一定跟他没完!” 孟青莲也看向赵幺手里的纸条,见上面写的字和赵幺念得丝毫不差,不由得倍感失望,问他们:“他们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能不能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 赵幺拿出手机:“那我问问吧。” 孟青莲颇为期待的看着赵幺拨了宫阙的电话,然而铃声却从宫阙的房间传来,赵幺一脸没办法的看着孟青莲。 孟青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莲先生呢,你给他打打试试,他总不会也把手机忘家里了吧?” “莲先生才不会用手机呢。”小卯一脸嫌弃:“又麻烦,又不好用,更新换代那么快,简直就是累赘嘛。” 孟青莲不懂小卯为什么这样说,赵幺赶紧低头解释:“莲先生不喜欢用手机,谁有事儿找他都是来蜉蝣轩或者打店里的电话的,他自己是没有的。” “那好吧。”孟青莲点了点头,既然莲先生出去了,她也没有继续待在蜉蝣轩的理由了,调料也没有拿,说是送给他们了。 赵幺和小卯对着一瓶调味料也不敢动,万一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吃了出人命了那该怎么办,还是放好等莲先生他们回来了再说吧。 已经出了夏城城门的宫阙和莲先生,顺着小路往静潭山走去,宫阙有些不解的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来看,里面赫然是一瓶灰褐色的粉末状东西。 “莲先生,你为什么要调换了孟青莲的调味料啊?我们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又不能吃。 “找太岁。”莲先生跟他解释:“太岁无论是对于你们而言,还是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难得一遇的养生佳品,特别是同为木属性的,食用之后延年益寿,灵力大增,用它来做牡丹的生日礼物,再好不过了。” 宫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们来山上干什么?太岁难道会在静潭山吗?” “自然没有。”莲先生指着山顶,问他:“你还记得山顶上那棵千年老槐树吗?” “被围住保护起来的那棵吗?当然记得,那可是静潭山的地标之一呢,来静潭山旅游,必有的一个旅游项目,就是去老槐树下许愿。” 宫阙自己虽然也觉得好笑,向一棵树许愿,有什么用?有什么愿望还不如自己去努力实现呢。 但是美好的祈愿嘛,还总是要有的,不劳而获的事情,谁没有想过呢?他小时候还跟大槐树许愿,想把蜉蝣轩的东西都变成四驱车,陀螺,和数码宝贝呢。 “我们找大槐树干什么?” “问路。”莲先生拉着宫阙一边往上走一边解释道:“大槐树的根系四通八达,而且他的辈分儿够老,树子树孙遍布天下,说不定他能知道太岁的消息。” 宫阙忽然呆了:“什么意思?老槐树难道是有意识的吗?” 莲先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意识,那他早就死了。” 宫阙站住不往前走了:“那,那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问吧。” “为什么?” 宫阙赫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忽然听到一旁有细小的声音笑嘻嘻道:“因为他小时候尿在了槐树爷爷身上啊。” 宫阙脸“刷”的爆红,赶紧反驳:“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儿,我又不知道大槐树有……” 宫阙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条小路只有他和莲先生两个人,刚刚那句话绝对不是莲先生说的,也肯定不会是他自己说的,那还有谁? 宫阙抬头四处看,一个人影也没有,高大的树木,和树身上攀缘的藤蔓,细嫩的纸条在空中轻轻摆动,之前看起来是如此凉爽清幽的小路,此刻看在眼里却是那么的阴森可怖。 对于往自己身边躲的宫阙,莲先生自然是顺手揽住,明知故问:“怎么了?” 宫阙小声问他:“你刚刚听到有什么人说话了吗?” 莲先生故意逗他:“没有啊,你听到了?” 宫阙大叫一声:“快跑。” 就拉着莲先生的手没命的往山上跑,一直跑到接近山顶处的老槐树下,四周没什么大树,阳光明媚的,宫阙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气,而莲先生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帮他拍背。 宫阙指着他们刚刚跑上来的地方,道:“刚刚怕吓到你,那里,刚刚有东西在说话。” 莲先生笑而不语,身旁有老迈沧桑的声音传来:“刚刚小凌霄吓到宫阙领主了,真是调皮,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凌霄?是小孩子吗?”宫阙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没看到人,却只看到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隐隐浮现出一张慈祥的人脸来,长胡子长眉毛,笑容满面。 宫阙呆了,那张脸又笑眯眯的跟莲先生打招呼:“莲先生,您来了,我等您好长时间了。” 莲先生点头,拍了拍宫阙的手,跟他介绍:“这就是大槐树的样子。” 好在宫阙见得多了,很快就适应,先是向老槐树问了好,认了错,老槐树笑呵呵的说了句:“反正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刚刚你被凌霄吓了一次,就当是惩罚了。” 宫阙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鞠躬认错,又问老槐树:“刚刚说话的是一旁的凌霄花吗?” 老槐树笑眯眯的点头:“对,那小子最是调皮,宫阙领主不要介意啊。” 宫阙赶紧摆手:“不会不会。” 只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了。 莲先生问老槐树:“你说你等我很长时间了,你是知道太岁的消息吗?” 老槐树点了点头:“知道一点,但是并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三月前太岁在西北方出现,但也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贪玩,又回去了,但谁知道两天前我又在夏城察觉到了太岁的气息,但这次察觉到的却是已经死去的太岁的气息,莲先生,太岁现身夏城,夏城必有大劫,您可得小心一点儿。” 宫阙将小瓷瓶拿出来,放到大槐树面前给他看,大槐树只一眼就看出了异状,怕是自己的知觉出了错,特意伸出枝条捻了一些粉末,发现果然有太岁的气息,但是奇怪的是,并不是太岁自身的本源气息,倒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合以后的味道。 “你可看出什么来了吗?”莲先生问他。 大槐树琢磨了半晌,最终下定定论:“太岁已经被吃了。” “啊?”宫阙愕然:“那我们还怎么找啊。” “能看出来是被什么东西吃了吗?” 大槐树将粉末放到嘴里细细尝了尝:“具体的尝不太出来,但是,他好像受伤藏起来了,我不太能感知到他的具体位置。” 大槐树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喜阳的,但是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一个特别阴冷的地方。” “喜阳的?”莲先生在单子上一样一样筛选着:“还有其他的特征吗?” 大槐树摇了摇头:“这里面用的应该是他自身脱落的一些废弃物的枝叶,所以里面包含的信息其实并不多,我能得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好,辛苦你了,要是还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老槐树点头,问莲先生:“您是要去找他了吗?” 莲先生点头。 老槐树叮嘱:“那您一定要小心啊,既然他吞吃了太岁,那他也一定被其他东西盯上了,你们此去,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莲先生拍了拍他的树干:“知道了。” “我送你们下山吧。”老槐树伸出一根枝干。 莲先生拉着宫阙坐上,枝干顺着小路一路往下,平稳快速,不过片刻时间,就到了山下。 老槐树走后,宫阙问莲先生:“这上面喜阳的植物不少,我们怎么找啊?” 莲先生手指在一个个植物的名字下划过,最终圈定三个:“目前在土时空有可能吃得下太岁,又在这个单子上有名的喜阳植物,就只有槐花,菊花和虞美人,而槐花不可能,不然刚刚老槐树就说了,我们剩下要找的,就是菊花和虞美人了。” “那我们去哪里找他们?” 莲先生细细想了片刻:“菊花不喜欢乱跑,所以应该还在终南山,至于虞美人……” 莲先生皱眉:“他一向行踪不定,确实不太好找。” “老槐树不是说,之前太岁的气息在西北出现了不长时间就消失了吗?既然菊花不喜欢乱跑,那会不会是虞美人?” “我们先去问问菊花吧,希望得到太岁的是他,就算不是他,也能让他帮忙找找,毕竟他的子孙遍布天下,消息比老槐树还要灵通。” 两人商定好之后就向终南山进发,然而终南山那么大,要找一株并不太起眼的睡着的花王,那还真是难如登天。 莲先生没有那个耐性,带着宫阙到达骊山顶上,灵力四散开来,宫阙看到满山遍野的红花绿树,在无形中都抖擞起精神来,隐隐约约有无数张脸面向他们,连绵八百里秦岭,满眼望去除了震惊就是恐惧,密密麻麻的水波样的脸在眼前若隐若现,宫阙觉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莲先生沉声道:“绿菊何在?” 年纪最长的一株菊花颤颤巍巍道:“日前我王清醒,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往北方而去了,他临走时嘱咐我等,若先生到来,请去北方寻他,他不会走太快的。” “你可知道绿菊得到的是什么消息?” “我王说,太岁既没,美人当出。” 老菊花的声音落下,满山寂静无声,不知为何宫阙觉得气氛如此的压抑,好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中,就连莲先生都沉默了。 宫阙受不了这种气氛,问他:“什么意思?” 莲先生脸色凝重:“果然还是他得到了。” “谁?虞美人吗?”宫阙细细想刚刚莲先生说的话,又结合老者的话,“太岁既没,美人当出”,美人,应该是指的莲先生刚刚说的虞美人吧? 莲先生点头,宫阙见他眉头紧锁,知道事情可能并不简单:“虞美人得到了会怎样?很棘手吗?” 莲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等带着他远离了终南山才道:“你知道菊花代表什么吗?” 宫阙想了想:“清净,高洁,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那虞美人呢?” “这个……”宫阙想了想:“我只知道虞美人属于罂粟科,我们高中的学校好像就种了不少,开花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莲先生点头:“虞美人的生长范围很广,开花的时候也十分惹眼,所以在土时空大面积种植,但是在古代的时候,虞美人代表着生离死别,人生悲歌。” 宫阙忽然想起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来,道:“我听过一个传说,是说虞姬自刎,埋葬后,她的坟墓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那朵花上的红色就是虞姬自刎时抛洒的鲜血,所以后世就把这种花叫做虞美人,春末夏初开花,有人说这是因为虞姬对霸王情谊坚贞,即使是在死后,也要化作草胎木质,年复一年的为霸王展露笑颜。” 宫阙叹,无论什么时候,想起这个故事他就觉得凄美,纵然知道只是传说,还是为之叹息。 莲先生接着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受到战争蹂、躏的土地上,遍开虞美人,所以,虞美人又成为了战争的代名词。” 宫阙从虞姬故事的凄美中醒过神来,神色变得和莲先生一样凝重:“什么意思?难道会有战争爆发吗?” “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虞美人生来就带着悲伤,戾气,杀伐和血腥,让他得了太岁,注定会引起杀戮和血争,终究不是好事儿。” 宫阙被他说的紧张起来:“那不还是会有战争吗?” “不用怕。”莲先生握着他的手,安慰他道:“并不是你理解的国家间的那种杀伐血战,只是争抢虞美人,难免会有冲突,死伤是在所一定会有的,但也只是损毁灵力,消除灵识,并不会波及太大范围,普通人根本就察觉不到的。” 宫阙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要怎么做?” “大批量的灵力波动和灵识的变化,会对土时空产生不可控的影响,我们要尽量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或者说,是把伤害降到最小。”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先大家找到虞美人就可以了?” “这还只是第一步。”莲先生道:“找到虞美人之后,我们还要让他成功认主才行,不然争抢还是不会停止。” “认主?”宫阙想起来看的电视小说里,只要把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宝物就能认主成功了,便问莲先生,是不是那样做。 莲先生摇头:“虞美人认主没这么简单,他是有意识的,除非和他气场缘分完全契合的人才可以,否则不仅不能成功认主,还会被他反噬,轻者重伤,重者成为虞美人的奴隶甚至是养料。” 宫阙倒吸一口冷气:“气场还能感知一二,缘分这东西,谁能说的好?” “所以才说难。”莲先生带着宫阙慢慢落到地上:“绿菊王如此悠闲,当真是什么事情都难以让你着急啊。” “哈哈哈,莲先生说笑了。” 宫阙落到地上才看清,路上竟然有一株怒放的绿菊在缓缓向前蠕动,见到他们也没有停下来,反而邀请他们:“沿途风景甚好,要不要和我一起欣赏啊?” 莲先生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先将宫阙抱起放到菊花上,就在宫阙以为自己会把这株不堪一击的绿菊压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一朵怒放的绿菊的花瓣上,另一片花瓣上坐着一个穿着绿色长袍大袖的俊逸青年,正递酒杯给他:“新酿的百菊酒,尝尝?” 宫阙正想接过,莲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伸手替他接过了酒杯:“小圆满不善饮酒,还是我陪你喝吧。” 绿衣青年笑着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躺在花瓣上,举起酒坛递给莲先生:“你来的话,就要用这个喝了。” 莲先生毫不客气的接过:“恭敬不如从命了。” 绿衣青年对宫阙眨眨眼:“放心,等我把他灌醉了,咱们两个自己走,就不要他了。” 莲先生伸手揽住宫阙的腰,斜睨着绿衣青年:“再来一百个你,我也是不怕的。” 绿衣青年指着莲先生哈哈大笑,对宫阙道:“看见没,这个人还是这么自负,他就认定了把你吃的死死的了,小圆满,你危已。” 莲先生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到花心里去,沾了一身的花粉。 宫阙忍不住笑起来,凑在莲先生耳边小声道:“我甘心被你吃的死死的。” 绿衣青年从花心里爬上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粉,向宫阙伸出手,道:“你好,菊王绿菊,你可以直接喊我王。” “绿菊你好,我叫宫阙。”宫阙看了看他满手的花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握上去,只是递了一张湿巾给他。 第九十一章:太山 宫阙那一句话说的极快,像是人转瞬即逝的幻觉,莲先生将湿巾从他手中抽走,没有给绿菊,反而拿来细细的将宫阙的手擦干净,又温柔的握住。 绿菊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恩爱是你们的,我独留下的,不过是这孤零零的寂寞罢了。” 两人听得笑起来,莲先生将擦过手的湿巾扔到他脸上:“酸什么酸?我们何曾阻止你去找牡丹了?” 绿菊脸色忽变,宫阙惊讶:“原来你和牡丹领主竟然是一对吗?” 他一直以为牡丹喜欢花不凡呢。 绿菊愤愤坐起来:“谁和她是一对,小人得志,我不屑与她为伍!”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宫阙有些糊涂,莲先生给他解释,原来当时绿菊个牡丹一起竞争金时空领主,绿菊本来是十拿九稳了,但是经不住牡丹三言两语的撒娇,就将领主之位拱手相让,这就罢了,还要让绿菊入赘他们家。 绿菊被设计了,心里不平衡,一气之下就跑到了土时空,牡丹领主也跟着过来了,绿菊以为牡丹回来找他,谁知道牡丹竟然和花不凡他们玩的开心,把绿菊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次更是连万寿诞的请柬都没有给他,这让绿菊如何不生气? 宫阙了然,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能理解,能理解。 但是为着这个理由,千百年的不见一面,也太奢侈了吧? 宫阙有心劝他,但又不知从何劝起,想起他们如此浪费,宫阙便觉得无比的羡慕最终还是拍了拍绿菊的肩膀,道:“珍惜眼前人。” 绿菊也想,但是都这么多年了,当时错的也是牡丹,牡丹都不来道歉,反而让他先回去,他实在是没这个脸,也找不到一个好借口,所以干脆日日都沉浸在酒精之中,醒了喝,喝了醉,日复一日的,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上千年。 眼看绿菊又喝醉了,宫阙看了看下面缓缓蠕动的根须,有些忧愁的问莲先生:“这个速度,还没有我们走路快,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莲先生将披风披在他身上,道:“就是要慢慢的去,等其他人把虞美人的锐气和力量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动手,岂不是省了很多力气吗?” 宫阙点头,笑道:“你就是会坐收渔翁之利。” 莲先生抱住他:“其他的我都不稀罕,我只要你这个利就好了。” 宫阙悄悄红了耳朵,把脸埋在披风里:“肉麻。” 然后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莲先生:“再说一句听听。” 莲先生被他这幅可爱的样子逗得只想笑,把他抱的更紧,两人也贴的更近:“我也甘心被你吃的死死的。” 这是刚刚他才对莲先生说过的话,莲先生此时反而拿来跟他说,宫阙心底里软的像是化成了一汪春水,微微的窘迫化成了春水里飘摇的水草,看似柔软魅惑,却可以牢牢地裹缠住他的心。 绿菊一路上醉多醒少,基本上可以算全程都是宫阙和莲先生的二人世界,两人喝酒赏花赏月说悄悄话,日子当真过得蜜里调油一般。 宫阙有时候反而觉得绿菊走的太快了,恨不能他一步三停才好呢。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再好的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明明之前还在温暖的中原,仿佛是转眼之间就到了刺骨寒冷的极北之地。 绿菊忽然醒来,打了个哆嗦,怒放的花朵都被冻得结了冰棱。 宫阙把自己紧紧靠在莲先生怀里,看着路两旁被冻成了冰雕的高大松柏,问他:“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忽然就这么冷了?” 绿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厚厚的皮草裹在身上:“再往前走一个月就是北冥之地了,那地方更冷,这还只是受到波及最小的外围罢了。” 虽然莲先生身边温暖如春,但是看着四周寒风裹着雪花一阵阵吹过,把绿菊刚刚穿上的“皮草”上的毛都吹掉了一大半,宫阙还是觉得好笑,“噗嗤”笑出声来,问他:“你这是在哪装的假毛?” 绿菊倒不嫌弃:“这不是知道要来北冥了吗,特意让老菊花下山帮我买的,花了好几十块钱呢,能走到这里,也对得起他的价格了。” 宫阙和莲先生都笑。 因为现在冬天下雪越来越少,宫阙见到雪的次数,尤其是大雪的次数,那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在这里见到如此大的雪,说不兴奋那是假的。 路过路旁一株柔软的莬丝花伸出来的柔软纸条的时候,宫阙想伸手出去抓一捧雪过来玩,却被莲先生制止了。 宫阙不解,指着雪道:“我想玩雪。” 莲先生把手伸出气泡的瞬间变成了一片阔大的莲叶,盛了慢慢一叶子的雪慢慢放到宫阙面前。 宫阙亲眼看到莲叶伸出去的瞬间,就被冻得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铲雪的时候还不小心崩掉了一点边角。 所以等他回来,宫阙也来不及玩雪了,拉起他的手左看右看:“伤口呢?要不要紧?外面那么冷你跟我说我就不要雪了,你干什么非要出去逞强呢?” 莲先生摇头:“不要紧,给你的,我乐意。” 宫阙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只能心疼的握着莲先生的手细细摩挲,半晌都不放开。 又过了半月,平坦大道的前面忽然有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宫阙站起来踮脚向上看,只见怪石嶙峋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路上的雪已经被踩得结结实实的,曲曲折折的绕着山盘旋而上。 宫阙问道:“不是说要去北冥吗?怎么会有一座大山?” “这是太山。”莲先生指给他看:“连绵山脊如同鹏鸟之背,是衡量鲲化鹏后,能不能够遨游寰宇的标准。” “背若太山?”宫阙努力的想往上看,奈何目力有限,只能看到山腰云气缭绕。 “这大鹏鸟要长到多大才能过关,飞过这样一座大山啊?” 莲先生正想回他,绿菊忽然对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有一朵菊花伏下去,趴在地上,好像古人贴地听音一般。 片刻后绿菊对两人道:“有打斗的声音,看来我们离战场不远了。” 宫阙和莲先生都没闲情逸致再讨论太山了,坐下来认真的听绿菊汇报情报。 “大概有四波人,有十三四个,但是没有察觉到太岁的气息。” 莲先生问他:“能绕开他们吗?” 绿菊点了点头:“我刚刚探查了一下这四周的地形地势,绕开也可以,只不过路难走一点,可能要多用一两天时间。” “那就绕开吧,尽量不要跟他们碰上。”不然又是麻烦。 绿菊明白,前行的根须调转方向往怪石嶙峋处走,每一步都在不同的石头和怪树之间穿行,宫阙数次都觉得头顶上的石头或者是枯木要掉下来了,甚至石头上或者枯木上还有被冻成冰雕的动物,包括但不限于松鼠,兔子,老虎,蛇…… 活灵活现,好像他们下一秒就能醒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或者用锋利的牙齿撕咬开他们的喉咙一般,但是每次他们都平安度过。 一次次的有惊无险之后,宫阙已经练出了一副铁胆,最后甚至能面不改色的跟莲先生讨论,哪个石头长得更怪,石头上动物摆出这个姿势,是刚刚落下还是想要起跳。 “看这些动物的姿势,应该是被瞬间冻住的吧。”当宫阙看到一只被老虎追赶的兔子,以跳跃的姿势被冻在一大块冰柱当中,而老虎站在一块石头上,龇牙咧嘴的做出前扑的姿势,他的后腿还踩到了一条蛇,那条蛇正扭着身子要去咬老虎。 但是他永远也咬不到了,宫阙看到它的毒牙上被冻住的,反射着幽蓝色光芒的毒液,忍不住感叹天工之造化,令人叹为观止。 莲先生点头:“而且看上去他们冻住的时间并不长,很可能和虞美人到来的时间是一致的。” 绿菊倒是不在意这些,自从入了山林,他就一直在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有时还会跳下花去仔细看,宫阙问他在看什么,他也不说,莲先生告诉他,太山之上多奇花异卉,千年难寻的宝药和灵芝仙草,估计绿菊是在找这些东西,可能要送给牡丹做万寿诞的礼物吧。 宫阙点头表示明白,就不打扰他寻找了。 但是绿菊一路走一路找一路嫌弃,直到他们到达山顶,绿菊也没有找到中意的,宫阙小声和莲先生嘀咕:“绿菊真是很在意牡丹啊。” 这话被绿菊听到了,直眉瞪眼的反驳:“谁说我是送给她的了?我是给我自己找的!” 宫阙和莲先生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到达山的背面之后,他们遇到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绿菊已经尽量找偏僻的地方走,但还是难免会遇到一两波人。 双方之间刚一见面,就立刻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但是莲先生并不想跟他们打斗,便吩咐绿菊快走,绿菊花一合,撩起根须就跑,其速度之快,宫阙觉得他如果一开始就是这个速度,可能他们在第一天就已经到太山了。 这日他们刚刚远离一群前来寻找虞美人的鲤鱼精,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喊“虞美人,虞美人在那里,快抓住他。” 三人立刻停下来,面面相觑,还是绿菊先踮起脚来往前面看:“又说是虞美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这是他们到达山的背面之后,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有人喊看到虞美人了,基本上,三人已经麻木了。 莲先生起身:“我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是真的呢。” “我和你一起。”宫阙站起来。 莲先生复又把他摁下:“你和绿菊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你们别乱跑,不止是你,绿菊,看好宫阙,别到处去找东西了,等我们找到虞美人,你找到的什么能跟他比?” 绿菊此时正蹲在路边观察一株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杏鲍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莲先生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 莲先生虽然对他还算放心,但还是再三叮嘱宫阙:“这里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有万劫不复的危险,所以你千万不要乱跑,就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宫阙点头,被他这慎重的态度逗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去,我会等你回来的。” 莲先生点头,宫阙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坐在花瓣上,有些发愣,这是到达山北之后,莲先生第五十三次自己出去了,前几次的时候,宫阙不放心,非要跟着,结果不仅没有帮上忙,还差点儿连累了莲先生,所以之后,宫阙就不去了,反正他知道,莲先生是一定会回来找他的,他只要安心等着就好了。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他毫无用处,莲先生为什么要带他来。 宫阙就这个问题问过绿菊,绿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宫阙,最终下定结论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是来秀恩爱,撒狗粮的,莲先生就是为了刺激我,你还好意思问我?无耻!” 宫阙无语,莲先生怎么可能是这么无聊的人? 绿菊说完之后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跟宫阙贫嘴,仔细想了想,道:“可能是莲先生担心老虞被这么多人围堵,恐怕会受伤,这里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他又吞吃了太岁,一般的药物都对他没什么用,只有新鲜麒麟血可以帮他,所以才带你来的吧。” “就是说,我现在是一个活蹦乱跳,随身携带的血库?” “可能吧,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绿菊心不在焉的应着,知道自己可能会有的用处之后,宫阙就养精蓄锐,单等着找到虞美人的那一天。 然而直到今天,他们也没有看到一丝一毫虞美人的影子。 莲先生顺着怪石间的缝隙弯腰往前走,风雪愈发的大了,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莲先生穿过一个大门似得怪石,发现前面聚集了四五个人,他们成合围之势,正慢慢的往中心靠拢。 莲先生拨开风雪,看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拽着红色大网的一角,而大网正中间,正是一株细弱伶仃,瑟瑟发抖的虞美人。 莲先生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一旁的大石头推下去,本来正在合围虞美人的四个人,立刻手忙脚乱。 莲先生上前去想将虞美人从大网中拉出来,但是用了一下力,却拉不动,反而被其他四人发现了,立刻就有两个人向莲先生扑来,莲先生只能先放开虞美人,退到一旁站定。 此时那块大石头已经“轰隆隆”的滚下了山,局势立刻转变,莲先生一人对上他们四个,还要小心不能伤了虞美人,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四人中有一人认出莲先生,很是客气的跟莲先生打招呼:“莲先生,原来是您,怎么,您也想要这株虞美人吗?” 莲先生负手而立,对那人道:“正是,既然你知道,我便也不与你动手了,你们自行下山吧。” 其他三人立刻上前一步,其中一人叫嚣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走?是我们先发现这株罂粟花王的,要走也是你走。” 其他两人纷纷应和,认识莲先生的那人也上前,对莲先生道:“莲先生,我敬你是前辈,所以对您客客气气的,但是前辈就该有个前辈的样子,好好的在家喝喝茶,晒晒太阳不好吗?非要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跟小辈儿抢东西,您身子骨受得了吗?” 话一出口,其他三人都哄的一声笑起来,指着莲先生不尊不敬。 “就是啊,老东西,快回去吧。” “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怕冻碎了骨头。” 莲先生冷笑:“这么说,你们是要和我这个老骨头争到底了?” 四人站直了身子,放开大网的四角,齐齐面对莲先生,之前叫嚣的青年怒目看着莲先生:“老东西,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待如何?” “敢抢我们的东西的,一律都是死!”青年被莲先生清闲的态度激怒,大声吼道。 莲先生伸手,攥了一把冰剑在手里:“那就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后辈,能不能打的过我这把老骨头吧。” 话音甫落,冰剑在面前划开巨大的半圆形,溅起的锋利的冰碴雪沫直直飞向四人,四人未曾料到莲先生动手如此之快,手忙脚乱的抵御,还是被冰刺扎了不少在身上,花花绿绿的血液流出来,瞬间就冻成了冰碴。 四人大怒,不再对莲先生嬉皮笑脸,而是像刚刚围住虞美人一样,对莲先生形成合围之势。 莲先生严阵以待,这四人并非徒有其表,从他们能够困住虞美人就能得知一二,莲先生手中短剑变长,足有四五尺,四人叫喊着从四个方向扑上来,莲先生一剑从左下划到右上方,被剑中的寒气波及到的两人立刻倒飞着摔到了远处的石头上。 而后莲先生迅速反手,“当”的一声,冰剑撞到右后侧人的双刺上,右后侧人被撞击的力道震得后腿两步。 莲先生长剑不停,继续划过身后大半个区域,左侧同样用长剑的人和莲先生的冰剑撞上,两把冰剑撞在一起,竟然有刺目火花“刺啦啦”的闪现。 两方都毫不退缩,莲先生足下用力,将用剑的青年逼的连连后退。 但也不过后退两步,青年就咬牙站住,对莲先生后面的同伴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莲先生听到身后有呼啸的风声,穿透狂风暴雪直刺他的后脑勺,他也不躲,就在对面的青年面露喜色的时候,莲先生忽然整个人消失,飞快飞来的尖利冰锥直直刺向他的眉心。 对面的三个同伴惊声尖叫起来,青年想躲,然而他身后却是半人高的石头,堵住了他的去路,让他无路可躲。 青年眼中泛起惊惧绝望的死寂之色,刺骨的冰凉触及到眉心的一瞬间,青年也吓得大叫起来,而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响起的,还有另一个声音,那是冰块相击的脆响,和冰棱四分五裂的“咔嚓”声。 随后是脸颊上和身上传来的一道道尖利的凉意,半晌才传来侵入骨髓的刺痛。 对面的三个同伴已经呆住,莲先生扔掉冰剑,转身往他们布置下的大网走过去,然而远远便看到大网上空空如也,原先被困住的虞美人已经不知所踪,走近了才发现,大网中间有不少根须,参差不齐的端口,是被硬生生拽断的样子。 第九十二章:小虞(一) 莲先生蹲下身,这才发现地上的大网看似普通,然而里面却夹杂了缚灵线,这让他心头怒火中烧,猛的将地上的大网扯起来,狠狠地摔到四人的面前。 四人愣住,暂停了检查用剑青年的伤口,都有些惧怕的看着莲先生。 莲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缚灵网问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个东西?” 认识莲先生的青年被其他两个人推搡着站出来:“罂粟王太厉害了,我们几个人根本打不过他,而且他吃了太岁,谁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用缚灵网,也只是为了增加安全性。” 他这话说得相当的没底气,莲先生拳头握的“咔咔”响,青年说不下去了,这事儿原本就是他们做的不对,缚灵网是用来捆犯了大错的人的,有压制灵力,摧毁灵体的作用,如今他们用在罂粟花王身上,确实是,有欠考虑。 然而用剑的青年却推开站在他面前的同伴,正视着莲先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捉罂粟花王这事儿,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只要我们能找到他,用什么用得着你管吗?再说了,这山上,用缚灵网的又何止我们几个人,你去看看,其他人有几个是没带缚灵网的?” 莲先生不想跟他们纠结这个问题,虞美人已经受伤,万一再碰到缚灵网,他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 莲先生将缚灵网收起来,对他们四人道:“缚灵网我收了,我现在没工夫跟你们瞎扯,你们快下山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既然虞美人已经逃匿,那现在就要赶紧去找绿菊,让他找人。 可是显然那四个人并不甘心,首先就是用剑的青年发难,虽然他身上伤口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小伤口,虽有些疼,但并不妨碍什么。 莲先生身后传来汹涌的寒意,下意识的低头侧身,躲过袭来的长剑,他自己手中长剑也迅速凝聚成型:“刚刚没死成,觉得不甘心吗?” 青年也毫不退缩:“刚刚是我们大意了,被你抢了先锋,现在是我们占了先机,莲先生是吧,别以为伤了我们的人,又抢了我们的东西,你可以这么轻松的全身而退,我要把你碾成粉末,放到缚灵网上引诱罂粟花王。” 其他三人以这个青年为主,见青年不肯就这样放过莲先生,也都努力压下心里的怯懦,提着兵器攻击莲先生。 宫阙一个人等的无聊,莲先生迟迟不回来,他心里有些担心,见绿菊已经从杏鲍菇那里挪到了矢车菊,也没见他伸手摘,也没见什么不一样,便对他喊:“绿菊,既然这里没有你喜欢的,那我们去找找莲先生吧,他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会不会真找到虞美人了?” 绿菊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那好吧。” 转身正想上花上来,忽然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一闪而过。 绿菊眼尖,看出那东西细弱伶仃的身体,和红的似血的花朵,心头一跳,迅速转过身去:“老虞?” 那抹影子跑的飞快,不过就是这一回头的功夫,已经跑的几乎看不见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绿菊怕又失去他的踪迹,赶紧去追。 宫阙在后面喊他:“你看到什么了?” 绿菊边跑边喊:“你在这里别动,等莲先生回来了你告诉他我去追老虞去了,他能找到我的。” “绿菊——”宫阙努力想要喊住他,但是绿菊已经跑远了。 一时间茫茫大地上,只剩了宫阙一个人,四周只有呼啸的风雪声肆虐着,撕扯着他的耳朵和神经。 之前和绿菊莲先生他们待在一起,从未察觉到这地方有什么与众不同,反而还觉得大雪纷飞,怪石嶙峋,苍松翠柏,野兔猛虎,倒别有一番滋味,然而此时一个人待着,就察觉到了这地方的阴森可怖。 宫阙警惕的看着四周,身下绿菊的根须依旧在缓缓蠕动,本能的从四周汲取各种可以食用的东西。 没什么动静,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但是宫阙还是不敢放松,他总觉得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拿起莲先生留给自己防身用的长剑,看了一看,嚯,竟然开刃了,宫阙在一旁的枯树枝条上面试了一试,长剑刚刚触碰到,枯树枝就齐刷刷掉下不少 宫阙赶紧拿起来,心里底气足了不少,有这样一把长剑,他就不怎么怕了。 “沙”。 身后有动静。 宫阙赶紧回身,警惕的看着后面,他没有下绿菊,因为莲先生说过,绿菊的本体,就相当于是一个天然的防御层,只要他们呆在里面,一般灵力不及绿菊的人,是攻打不进来的,而在土时空,灵力比绿菊高的,寥寥可数。 “沙”。 又是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雪地上拖拽的声音。 是从一块大石头后面传过来的。 宫阙手中长剑紧握,不敢放松丝毫。 “沙沙”。 声音突然变大,宫阙已经做好了挥出长剑的准备,然而那声音却忽然停住了,片刻后,宫阙听到一声微弱的喊声:“救命……” 宫阙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然而那块石头旁边慢慢有微红的物体露出来。 宫阙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那物体一点一点露出来。 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此时正用两只手在地上爬,穿着绯红的衬衫和雪白的长裤,然而此时长裤的裤脚却已经被鲜血染红,宫阙往下看,看到他的双脚竟然不翼而飞,脚踝处一片血肉模糊,因为天气寒冷,伤口已经被冻住,在身后拖了长长的一道血冰棱。 宫阙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什么人?你的脚怎么了?” 少年趴在地上,看上去虚弱极了:“我的脚被人扯断了。” “你也是来找虞美人的?”宫阙问他。 少年耳朵动了动,问宫阙:“你知道虞美人?” 宫阙点头:“废话,不是来找他,谁会到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来啊?” 少年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低下头,问宫阙:“你找虞美人干什么?” “不知道。”宫阙有些急,看到少年低下头,还以为他已经没力气了,他这个情况,好像下一秒就会咽气一样,宫阙问他:“来找虞美人都是组团来的,你的同伴呢?” “同伴?”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宫阙,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落下,瞬间掉在雪地里:“都死了。” “死了?”宫阙心里忽然泛起酸涩,同时又有担心涌起,看了看莲先生和绿菊离开的方向,心里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他们都不是常人,一定会没事儿的。 “嗯。”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彻底趴在雪上:“可能我也要死了。” 第九十三章:小虞(二) 宫阙将长剑收起,顺着绿菊一侧的阶梯下去,这阶梯是莲先生特意让绿菊帮他准备的,因为他没有灵力,只能如此。 下了绿菊,宫阙伸展了一下胳膊,之前在绿菊上面看起来如同大山的石头,此时看来也不过是到腰间而已。 宫阙跑到少年身边,将他抱起来:“你放心,我会尽力救你的。” 这话他自己说的没底,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但是,总要安慰安慰他吧。 少年靠在宫阙怀里,苦笑着摇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跟我的同伴们死在一起。” “什么死不死的。”宫阙看了看他的伤口,冻成这样,得截肢了吧。 “大哥哥。”少年拽了拽他的衣领,宫阙心里叹了口气,估计是很难救活了:“临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你能帮帮我吗?” “你说。”素昧平生,就这样见证一个花季少年的陨落,宫阙心里说不难受那是假的,眼中流露的难过,让少年反而笑起来。 “大哥哥你不要难过,生老病死乃是常事,我都不怕,你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倒是看的开,伤口不疼吗?” 少年低头看了看:“刚刚断的时候疼,但是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宫阙被寒风吹的觉得耳朵都要没知觉了,缩了缩脖子,道:“我带你去绿菊上,哪里暖和。” “不用。”少年拽着宫阙的衣领道:“大哥哥,不用了。” 宫阙也觉得,好像确实没什么用了。 “大哥哥,你能把我送回我的同伴们身边吗?”少年指着他之前往前爬的方向:“就是那里,那里有一个山洞,是我和同伴们的栖身之所,他们死后,我把他们都放在了洞里,你现在,也把我送过去好吗?” 抬头看了看,那山洞但是不远,在这里抬头就能看到。 可宫阙有还是些为难,莲先生说过,不让他们乱走动的,特别是现在绿菊去追虞美人了,没人留下怎么成?可是少年这里…… 少年一脸哀求的看着宫阙:“大哥哥……” “好!”宫阙咬牙:“不过你等我一会儿。” 宫阙从放下少年,抽出长剑在绿菊上刻了几个大字,这才重新回来抱起少年:“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少年靠在宫阙怀里:“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宫阙想放松他的心情,也让自己放松放松:“什么好人,你大哥哥我就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你不知道,其实我平常坏着呢,也就是你,长的合我的眼缘,我才愿意帮你的,不然,我肯定当做没看见。” 少年轻轻笑起来:“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宫阙,你可以叫我圆满。” “圆满哥哥,我姓虞,没什么名字,你就叫我小虞吧。” “哪个虞?” “虞姬的虞。” 宫阙心头一跳,低头见少年两汪深滩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笑道:“你这个姓氏,很特别啊。” “是啊,和罂粟花王的名字一样呢。” “罂粟花王?虞美人吗?” “嗯。”前面点头:“可惜,我没有人家虞美人厉害,不然,也不会护不住自己的同伴,还让自己也把脚丢了的。” 想起同伴,少年趴在宫阙身前,声音有些哽咽,宫阙不知如何劝他,难道要说,没事儿,反正你们一会就见面了,那不是找抽呢吗? 只能轻轻拍了拍小虞的后背:“节哀。” 小虞反而看得开:“反正一会儿就要见面了,没什么的。” 宫阙问他:“为什么要来找虞美人?” “不知道。”小虞摇头:“见大家都来找,我们好奇,也就来了,谁知道虞美人还没见到,先碰到了其他来找虞美人的人,我们打不过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少年问宫阙:“圆满哥哥,你们为什么要来找虞美人?” “我也不知道。”宫阙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道:“我是跟着别人来的,听说虞美人吃了太岁,被好多人追,我们来,把他带走。” “带走他干嘛?”少年拽紧宫阙大衣的领子。 “绿菊说他可能受伤了,我们要找到他,让他不要再被其他人伤害,帮他疗伤,但是,我们也是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呢。”宫阙没说虞美人的不详,小虞都要死了,就不跟他说这些了。 “可是其他人为什么要来找虞美人呢?” “大概是因为太岁吧。”宫阙跨过一条不算窄不算窄的小沟,差点儿没站稳的,赶紧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等站稳了再往前走,往前看了看,问少年:“还有多远?” 少年道:“不远了,前面就是。” 宫阙喘了口气,继续站起来往前走。 小虞继续追问:“圆满哥哥不想要太岁吗?” 宫阙摇头:“不要,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听说太岁吃了可以羽化登仙。”少年看着宫阙:“圆满哥哥你没有灵力,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如果得到了太岁,那你就能长生不老了吧?” “那不成老妖怪了吗?”宫阙笑起来,问小虞:“你是哪个时空的?” “金时空。” “哦,那你是一株花草啊。”宫阙点头:“那你体会不到,可惜了,小虞,你知道人生为什么会精彩,会让人留恋吗?” “不知道。” “因为短暂啊,因为他足够短暂,就像烟花般稍纵即逝,却又绚烂多彩,所以大家才会珍惜,因为珍惜了,才让人回味,让人不舍,让人留恋,让人觉得是如此的美好。” 宫阙道:“若是人人都能长生不老了,那活着还有什么追求呢?知道自己不会死,什么事情都变得不再新鲜,人也会渐渐颓丧,腐败,这个世界就会像一池不会流动的水,会变味,滋生虫子,水藻,会浑浊发臭,到最后,就是恒久的凝滞和灭亡了。” 小虞似懂非懂:“可为什么自古以来,土时空的帝王们还是要孜孜不倦的追求长生之术呢?” “可他们终究没有成功啊。”宫阙对他眨眨眼睛:“因为他们是帝王,什么都有了,而在土时空有一句话,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长生就是他们得不到的,所以他们才非要去找,希望得到啊,但到最后,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他们得不到,但你或许可以得到啊?”小虞锲而不舍的问着这一个问题。 宫阙摇头:“我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抱负,况且帝王们倾举国之力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凭什么得到?我只要啊,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和喜欢的人看日出日落,赏花谢花开,就知足了。” “可要是你喜欢的人能长生不死呢?”小虞眼中有微光闪过:“你要是就短短几十年,那你死后,你的爱人会不会找其他人?而且,这么美好的生活,你舍得只有短短几十年吗?” 宫阙沉默了,想起莲先生漫长的寿命…… 摇了摇头:“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宫阙不说。 “好,就算他不找其他人,那你就忍心让他在快乐了几十年后,就永远的被孤独和思念包围吗?这几十年里,你的青春有多少?再过十几年,你就会变老,变丑,满脸皱纹,白发苍苍,跟他站在一起,不再像是他的爱人,而是像他的哥哥,爸爸,爷爷……就算他不介意,你也不介意吗?” 小虞坚持不懈:“你心里不会觉得难过,不会在夜里痛哭吗?” 宫阙深吸一口气:“小虞,我只是一个顺手帮你的陌生人,你跟我说这些,会不会太多了?” 语气不太好,小虞却毫不介意:“所以,圆满哥哥,还是长生好吧?你要是能长生了,这些问题就全都不存在了,你们能永久的在一起,青春永驻,情意长存。” 小虞的话像是带着魔力,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宫阙心里的坚持。 终于走到洞中,宫阙放下小虞:“你的同伴呢?” 小虞冲着宫阙笑起来:“圆满哥哥,你说你想,我帮你。” 宫阙挑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再说,我就不管你了啊?” 宫阙决定彻底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不然真要被这破小孩带偏了。 小虞撇了撇嘴:“没意思,不用找了,他们就是这些花花草草。” “哦。”宫阙了然,死后灵识消散,自然只剩本身了。 宫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棉衣脱下来盖在小虞身上,又蹲下看了看他的伤口,因为这个洞里比较温暖,小虞伤口上的冰棱竟然已经化掉,看着红红的伤口,和不停留下来的血水,宫阙把从衣服上撕了两条布条下来,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要止血的:“早知道带着医药箱来了,小虞,现在伤口知道疼吗?” 小虞点了点头,好像有点疼,但是不是伤口,是你帮我扎住的地方。 宫阙叹气:“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找这旁边有没有什么草药。” “找那些干嘛?”小虞撇嘴:“又没什么用。” “万一呢。”宫阙站起来:“你看你刚刚就说你没救了,现在不是还好好的,这说明你命大,既然这样,我去找点药帮你包扎一下伤口,然后一会我去看看莲先生回来没有,他要是回来了,你小子就有救了。” 好在这里离绿菊不远,地势又高。他站在洞口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所以也不怕莲先生发现不了自己。 再加上自己留的字,双重保障,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宫阙找了些干树枝,枯树叶,生了一堆活,知道小虞是草木,有点怕火,就把火堆的生的远远的,当做照明用了,只有一点点热气传到小虞那里,生好火,宫阙找来一些石头干草放在洞口,帮小虞遮挡风雪。 又再三安慰他:“我找到草药就回来,你别怕啊。” 小虞点头:“圆满哥哥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第九十四章:碎碎 但是宫阙毕竟不是学中医的,对于草药的认识还是不够充分,逛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用的东西,只好抓了两只被冰冻住的兔子回去,也不知道植物喜不喜欢吃肉。 然而等他回到洞里的时候,却发现小虞不见了踪影,宫阙扔下兔子跑到之前小虞躺着的地方,如今盖着小虞的衣服已经空了,掀开来宫阙默然。 衣服下面是一株细弱的草,宫阙伸出手,把草拿起来,放到一旁排列整齐的枯草旁边,叹了口气。 慢慢处理冰块里面的两只兔子,苦笑了一声:“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吃兔子呢,现在好了,喜不喜欢,你都吃不上了。” 宫阙挺难过的,虽说素昧平生,但终究算是朋友,就这么没了,生命这么脆弱,干什么还要计较一些无聊的东西呢? 古人说,及时行乐,这话一点也不假,与其在心里别扭着,不如坦然面对。 宫阙把兔子放在火上慢慢烤着,自己走到洞口看向绿菊的方向。 那里没有任何动静,无论是莲先生还是绿菊,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人经过。 天快要黑了,宫阙在山洞口升了火堆,好在这里有许多枯枝,也不怕柴火不够。 他现在不想回绿菊上去,就在洞里一边烤肉一边等他们。 直到天黑,宫阙心里愈发的担心了。 可是天黑了之后山上的路就更难走了,就算他想要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晚间气温骤降,风雪扑在脸上就像是冰刀似得。 宫阙只能暂时窝在山洞里。 因为心里面有事儿,宫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半夜的时候,门口忽然有动静。 宫阙警惕的坐起来,迅速藏到山洞阴影处,不敢大声呼吸。 来人脚步轻微而又迅速,很快就到了山洞口,但是却没有急着进来,而是在门口徘徊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走进来。 是个小孩子,长得玉雪可爱,身上穿着大红的棉袄棉裤,头上扎着冲天的小辫子,两只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黑珍珠似得,看到洞里火堆上架着的烤兔子,小孩子很明显的咽了咽口水,一副馋猫样。 看了看四周,应该是没有看到人,小孩儿的警惕心放松下来,慢慢走到火堆旁边,想要伸手拿兔肉,又畏惧着什么,不太敢。 想了想,小孩儿迈着小短腿跑到洞口,趴在洞口看了看,应该是确定没有人了,这才跑回来,对着火上的兔子猛吞口水,馋到不行的小眼神让宫阙忍俊不禁。 确定只有一个小孩子之后,宫阙从阴影里走出来。 猛然间看到人的小孩儿吓了一跳,“呼”的一声从火堆旁边跳起来,宫阙知道吓到了他,赶紧停下,柔声对他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那个兔子。”宫阙指指火堆上的兔肉,又指指自己:“是我的。” 小孩儿还是不信任的看着他,宫阙慢慢走上前,小孩儿却一步步后退,宫阙停下,小孩儿也停下。 宫阙只好不动,发动美食攻击:“你想吃吗?” 小孩儿看了看肥的流油的兔肉,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宫阙忍着笑,道:“我拿给你吃好不好?” 本来是打算就给莲先生和绿菊的,既然他们还没有回来,先给这个小孩儿吃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反正他一个小屁孩,也吃不了多少。 宫阙上前从兔腿上撕下来一点肉,用干净的树枝穿了递给小孩儿:“给你。” 站在离宫阙五六米远的地方的小孩儿,看了看宫阙,又看了看肉,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美食的诱惑,一小步一小步的上前来,从宫阙手里抓过兔肉就跑,边跑边回头,见宫阙没有追上来,小孩在洞口的火堆旁停下来,看了又看宫阙,可能是饿急了,抱着兔肉就大口吃起来。 宫阙给他的兔腿肉,他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 吃完后抹抹嘴,坐在火堆边看向宫阙这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火堆上的兔肉。 宫阙故意撕下一只兔腿,放在嘴边要吃不吃的,小孩儿看的直流口水,宫阙趁机问他:“小孩儿,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而且警惕心那么强,宫阙才不信他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小孩儿不理他,只是盯着兔肉看。 宫阙见状干脆把整只烤好的兔子都拿下来,很大口的咬了一口,还故意很做作的点头:“嗯,真好吃,真香,这油,呵,真多。” 小孩儿很明显的又咽了一口口水。 宫阙装作没看见,故意大声道:“看来,这兔肉我只能自己吃完了,太香了,真是一口都舍不得浪费。” 小孩儿生怕宫阙吃完了,有些局促不安的站起来,看着宫阙,似乎想过来,但是又不敢,看上去对宫阙这个大人,无比的警惕。 宫阙在心里吐槽,这家家长的安全教育,做的一定很到位,就是没告诉孩子,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宫阙又故意吃了一大口,还装作吃的很香的样子,不断点头:“嗯,真好吃。” “碎碎。”小孩儿对宫阙大声道,似乎是故意想要打断宫阙吃肉的动作。 宫阙听了,果然不吃了,看着他问道:“几岁了?” “十岁。” “嗯?” “虚岁八岁。” “嗯?” “再过几天就七岁了。”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边,你爸妈呢?” “我是一个人。” “没有爸妈?”宫阙皱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本来就在这里。” “你是什么?” “大蘑菇。” “就你还大蘑菇?”宫阙忍不住笑:“估计也就是个刚刚露头的小蘑菇头。” “碎碎。”宫阙把兔肉递向他:“还吃吗?” 碎碎有些犹豫,宫阙道:“怕什么?刚刚都已经吃过了,我要是想害你,早就动手了。” 应该是想起宫阙好像从头到尾也没表现出来要伤害他的样子,碎碎慢慢靠近宫阙,走到可以摸到兔肉的位置停下,接过兔肉,边吃边看着宫阙,好像生怕他扑过来吃了自己一样。 宫阙没料到碎碎的胃口这么大,一整只兔子,他吃的只剩了骨头,吃完最后一口还舔舔手指,意犹未尽的看着宫阙,宫阙摊摊手:“没了,你都吃完了。” 碎碎颇为失望的撇撇嘴,缩到另一边石壁旁边闭上眼睛就呼呼大睡。 宫阙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孩子,心里什么事儿都记不住,吃了就睡,好像刚刚那么警惕的看着自己的不是他一样。 把衣服放在地上,将碎碎放在衣服上裹严实了,宫阙又给两个火堆都添了柴火,这才觉得有些困了。 第二天刚睡醒,就看到他面前摆了一溜七八只兔子野鸭小老虎什么的,宫阙吓了一跳,猛的坐起,却见到碎碎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见到宫阙醒了,碎碎摸摸自己的肚子:“饿。” 宫阙只能认命的爬起来,剥皮烤肉,也没什么佐料,亏得碎碎不觉得寡淡。 趁碎碎吃饭的功夫,宫阙跑到绿菊上看了看,上面还保留着他走的时候的样子,莲先生和绿菊都彻夜未归。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宫阙犹豫了片刻,还是拿上莲先生留下来的剑往昨天他们听到喊声的地方去。 就是不知道过了一夜,莲先生还在不在那里,现在没什么声音,宫阙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昨天听着声音不算太远,但其实是在小山坡的另一边,昨夜风雪又那么大,路上没人走,宫阙一脚踩下去,雪都快到大腿了。 只好把长剑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真是望山跑死马,难得宫阙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累的满头大汗,这才勉强到了山坡顶端。 山坡的另一边竟然并没有那么厚的雪,宫阙顺着路往下走,越走心里就越沉,这里竟然有不少残花落叶,看上去都是新断的,还有不少四散的冰渣,有的就扎在掉落在地上的花朵的正中间,好像一把插在人心上的长剑。 宫阙边走边喊:“莲先生,莲先生——” 偌大的山坡上并没有人回应,宫阙仔细看着地上,竟然看到了两片陷入泥泞的莲花花瓣,还有一截断藕。 宫阙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将花瓣和断藕捡起来,宫阙更加大声地喊莲先生,可是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 宫阙中午走到一块相对而言比较平坦的地方,只见那里更是狼狈,碎石头,大冰棱,残花败叶到处都是,还有一些红红白白绿绿的液体,应该是打斗时有人受了伤,留下来的。 宫阙心里更急了,顺着凌乱的脚步往下走,因为怕错过了受伤的莲先生,也不敢走的太快,宫阙心急如焚,有些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出来找莲先生。 这么冷的天,万一莲先生有一个三长两短,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宫阙急坏了,然而再往前走,却走不通了。 宫阙往前跑了两步,发现路突然中断的地方,并不是一个陡坡,而且一个悬崖,和对面的悬崖离得并不远,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因为天气太冷,又都结了冰,两侧悬崖中间竟然有落雪搭起了一座浮雪桥,表面上看上去和普通的雪地没什么区别,事实上下面是空的,什么人踏上去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掉入悬崖,摔死。 宫阙回头看一路上的打斗痕迹,几乎能想象到莲先生在和那些人一路打到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向结实的大地,也有陷空的时候,然后他们一起掉下悬崖。 “莲先生——”宫阙趴在崖边大喊,过了半天,下面有一声声的回音在回荡,但却并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宫阙看着崖壁上一条一条粗细不一的藤蔓,咬牙,将长剑插在地上。 “外来人,你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过来,宫阙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第九十五章:风雪夜寻人 碎碎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宫阙身边,往山崖下面看:“你要下去。” 宫阙点了点头:“是。” 碎碎踢了一块冰块下去,半天也没有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碎碎指了指山崖,道:“看到没,你下去就上不来了。” 宫阙看着下面:“可是我得下去找人啊。” “谁呀?”碎碎蹲在地上表示不满意:“你下去了,谁给我烤肉吃啊?” 宫阙无奈,也蹲下摸着碎碎的头:“你一个小蘑菇头,怎么这么喜欢吃肉啊?” “好吃。”碎碎又看着他问:“你真想下去?” “是。”宫阙点头:“等我回来再给你烤肉。” “既然这样。”碎碎站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宫阙平视着他:“既然这样,你要怎样?” “那我就大发慈悲帮帮你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满脸的不用谢恩了。 宫阙哭笑不得,故意逗他:“你要怎样帮我?” 碎碎伸手:“拉着我。” “别闹,这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下去。”宫阙以为碎碎是怕自己一去就不回来了,故意要缠着自己。 碎碎不屑的“切”了一声:“是我带你好不好?” “你带我?”宫阙觉得好笑:“你还没有这把剑高,你怎么带我?” “所以要你拉着我的手嘛。”碎碎不满的嘀咕:“你们人类可真是麻烦的生物。” 宫阙没有伸手去拉碎碎的手,而是一把把他抱起来:“好了,你说要怎么帮我吧。” 碎碎被他吓了一跳:“我让你拉我的手没让你抱我。” 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宫阙觉得,这小孩儿还挺可爱的:“有什么关系,拉着手我怕把你弄丢了,还是抱着安全些。” 碎碎手推着宫阙,把自己尽量往外扯:“你这个讨厌的人类,我才不会丢,站稳了。” 宫阙还没有反应过来,碎碎的手已经贴到了对面的崖壁上。 宫阙目瞪口呆:“你这小蘑菇头,是属橡胶的吗?” “橡胶是什么?”碎碎不屑:“不要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跟高贵的碎碎比好不好。” 宫阙已经没法反驳他,碎碎两只胳膊像是两个条橡皮泥,带着两个人在刀削般的悬崖峭壁间极速下落。 冰凉的空气像是一把把刀子,不断削割着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每呼吸一口,都想是要把肺冻住似得。 宫阙把碎碎往怀里抱紧一点,碎碎觉得不舒服,瓮声瓮气的问他:“你干什么?” 宫阙被风吹的变形的脸让碎碎看了笑出声来,一个失误,手抓在了一棵枯死的小树树干上,树干“咔嚓”一声折断,两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尖叫声瞬间在山谷里面响起,宫阙下意识的把碎碎放在上面,以防在着地的时候摔到他。 “碰”的一声,两人重重的摔在厚厚的积雪上,积雪虽然松软,但毕竟下坠的力道太大了,宫阙被摔得头晕目眩,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但还是下意识的抱紧碎碎。 碎碎挣扎着从宫阙怀里站起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踢了踢宫阙:“没人,咱们上去吧。” 宫阙没听清碎碎说什么,“嗯?”了一声,碎碎大声道:“这里没有人。” 宫阙恍恍惚惚的,没说话,碎碎无奈,想爬出雪坑看看四周,然而雪坑虽然不高,但是也到了他的腰部,他根本就爬不出去,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宫阙。 宫阙过了半晌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冒小星星,胸口恶心难受,爬起来趴在地上干呕了两声,什么也没吐出来,忽然有一大团散碎的雪从头顶掉下来,正正好落在他脖子里,冷的宫阙一个哆嗦,瞬间清醒。 碎碎本来等的都要睡着了,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宫阙醒了,指着上面又说了一句:“没人。” 宫阙手忙脚乱的把雪沫从脖子里掏出来,问碎碎:“你怎么知道,你看了?” 碎碎点头:“对,看了,地上没脚印。” 宫阙抱着他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旁边的枯木和上方两层楼高的地方的剩下半截枯木,心里庆幸,还好掉下来的地方不是太高,不然他就算是不被摔成肉饼也会在晕过去的时候被冻死的。 跳了两下缓解了脚上麻木的感觉,宫阙道:“昨天风雪那么大,就算是有脚印也都被盖住了,这不能说明下面没人的。” “就算有人也被摔死了。”碎碎已经能自在的趴在宫阙身上。 宫阙抱着他艰难的往前走,整个山谷里面白茫茫一片,两边的崖壁上没有什么异常,崖顶垂下来的藤条,在崖壁一半左右的位置就没了,要是宫阙真的顺着藤条下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所以宫阙还是挺感激碎碎的,边走边问他:“你不是土时空的人吧?” “不知道呀。”碎碎咬着手指头,表情纠结,甚是可爱。 宫阙笑:“你是从记事起就在太山了吗?” “嗯。”碎碎点头:“从记事起就在这了。” “一直是你一个人吗?” “是一个蘑菇。”碎碎纠正他:“也不算是只有我自己,我们家的人都在,只是他们都在冰里面睡觉了罢了。” 宫阙了然,恐怕是灾难来临之前家人把碎碎保护在了中间,这才让碎碎免于被冻住。 “你说你是蘑菇,可是,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儿?什么蘑菇能随意变换形态长短啊?” “我家的啊。”碎碎颇为自豪的扬起小脑袋:“像你这种凡人,当然不明白了。” 宫阙确实不明白,抱着碎碎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人,接近傍晚的时候,山谷里又开始刮起一阵阵的小旋风,小旋风继而汇合到一处,变成夹雪带冰的风柱。 宫阙知道晚间风雪就要来了,今天是不能再找了,虽然依旧担心,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宫阙就地挖了一个大雪坑,找了一些崖边被吹落的干草断树枝,生火是不能了,但是有干草,能避风,他和碎碎支撑到明天早上风雪停驻,还是不成问题的。 碎碎不满意,打量着狭小的雪洞,耍小脾气:“这地方好小,我不喜欢,咱们为什么不回山洞里去?而且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碎碎拍打着地上的干草,干草里面的尘土被碎碎拍起来一层。 宫阙坐下把碎碎抱在腿上:“万一莲先生夜里醒了,喊人我也能听到啊。” “哼!”碎碎拿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晚上那么冷,谁会出来喊人啊,又不是傻子。” 宫阙知道碎碎说的是实话,但他心里总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万一呢?是吧。 碎碎知道说不动他,小声念叨了一阵子,也就不说了,靠在他怀里不多时就睡得雷打不动。 宫阙抱着碎碎在雪地里走了一天,早就累的不行了,在碎碎嘟嘟囔囔的声音变小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听到头顶上有“咔咔”声,宫阙猛然惊醒,四周一片漆黑,宫阙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抱紧碎碎,屏住呼吸仔细听,跟白天那根枯木断掉的声音一样。 应该是晚上风雪太大,把朽木压的不堪重负,剩下的也要断了吧。 宫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自从进入太山范围之后,受这里磁场的影响,表已经不走了,所以宫阙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但是好在雪洞里面并不冷,又有碎碎这个小火炉在怀里。 宫阙想了想,白天看到的这个山谷倒是不太大,他已经找了一半,明天找剩下的一半,他一边希望能找到莲先生,可又怕找到的莲先生受伤太重,一边又怕找不到莲先生,那他可就真成了没头苍蝇了。 外面的风雪声变小了,直到一点声音也没有,应该是风雪停下来了吧。 宫阙低头看着怀里的碎碎,这里环境这么恶劣,他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虽然知道碎碎并非常人,但还是敬佩他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独立,感觉比他这个大人还要厉害,长大了一定了不得。 忽然有脚步声和细碎的说话声传来,宫阙立刻屏住呼吸,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沙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宫阙觉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是谷深雪大,谁会来这里?况且又是这样滴水成冰的晚上。 “三哥,你说老大他是什么意思?这大半夜的,让我们出来找什么太岁,太岁怎么会在这破地方。” 一个正在变声期的男生的声音传来,粗嘎像是鸭子在叫。 太岁?宫阙屏息凝神。 “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多话?”应该是三哥在训斥刚刚抱怨的男生:“你不是也认识那个先生嘛,你都说了他很厉害,那他和老大一致认定的事情,还能有假不成。” “那倒不是。”变声期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宫阙没听清,就听三哥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找吧,找到了赶紧回去,这大半夜的,我还想回去睡觉呢。” 怕被发现了,宫阙抱着碎碎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外面的两个人应该是分开行动了,变声期少年嘀嘀咕咕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什么莲先生,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头破血流的,有什么厉害的,我跟他又没有见过面,就是听人说过而已,亏得我之前还那么怕他,还以为多厉害呢,也不知道老大是中了什么邪,那么听他的话,切!” 宫阙的心忽然“砰砰砰”狂跳起来,莲先生,他刚刚说的是莲先生,听他的话,莲先生应该还活着,但是受了重伤。 既然他们听莲先生的话,那应该就不是敌人,但是谁知道少年说的是真是假,他不能轻举妄动。 应该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少年没什么耐心找了,四处拍打了两下就往回走。 宫阙怕他走了自己就找不到人了,悄悄扒开雪洞的口,抱着碎碎小心的钻出去。 外面风雪果然停了,云销雪霁,明月高升,将山谷照耀的如同白天一样。 宫阙怕被发现了,不敢跟的太近,一路贴着有阴影的崖壁往前走。 碎碎被颠的醒过来,揉揉眼睛,宫阙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碎碎不要说话,我可能找到莲先生了。” 碎碎扭头看前面步伐嚣张到六亲不认的青年,伸手指指:“他?” “不是。”宫阙笑:“他可能知道莲先生在哪。” “那为什么跟着,直接抓过来问问不就好了吗?” “不能不能。”宫阙赶紧去抓碎碎已经伸出去的手:“他有同伙,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一起抓过来。”碎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宫阙被他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逗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边把他的手抓过来放好,一边小声教育他:“碎碎,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的,有时候动动脑子,比动手要更省力气。” 碎碎“哦”了一声:“我还是觉得直接动手比较省力气。” “谁教你的?”宫阙刚问出口就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 碎碎却毫不在意:“自己总结的。” 宫阙叹气,看来,还是要快点把碎碎送回金时空的好,就算他的父母不在了,族人总还是有的吧。 变声期少年和另一个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碰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变声期少年兴奋的蹦起来,拉着另一个人就就一起往宫阙还没有检查的另一边山谷走。 果然莲先生他们是在这里。 宫阙为自己下山谷找人暗暗点赞。 还没有走到山谷尽头,前面两人忽然消失在原地,宫阙快步走过去,这才发现在靠近崖壁的地上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口,大概有半米高,在靠近崖壁的一面有一条黝黑的台阶。 有声音隐隐约约从下面传过来。 宫阙仔细听,那两个人进去说了没有找到,应该是他们的老大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大声的训斥了他们,而后有人说情,老大气急败坏的说叨了两句,转而态度温和的问另一个人:“先生,现在怎么办?” “没事。” 熟悉的声音传来的那一刻,宫阙差点儿哭出声来,白天的担心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宫阙眼眶一酸,继而觉得热热的。 碎碎抱着他的脖子:“你的那个什么莲先生在里面?” “嗯!”宫阙点头,声音不自觉的哽咽。 “哦。”碎碎看上去蔫蔫的,宫阙当他没睡醒,,笑着对他道:“是不是困了,我们进去,找到莲先生,你就能好好睡觉了。” 宫阙抱着碎碎跳下了大坑,并没有注意声音,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安静下来,宫阙不在意,抱着碎碎猫腰上了阶梯。 刚刚到达阶梯底部,就有冰凉的东西瞬间贴上宫阙的脖颈儿:“别动。” 宫阙抱着碎碎一动不动,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抬头果然看到莲先生坐在山洞里的火堆旁,宫阙忍不住喊出声:“莲先生。” “小圆满?”看到宫阙,莲先生也很吃惊,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宫阙身边,把架在宫阙脖子上的长剑拨开:“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宫阙眼睛紧紧的盯着莲先生:“真的是你?我在山谷中找了一天,总算是找到你了。” “什么情况?”变声期少年喊起来:“你们认识?” 之前坐在莲先生身边的老大走过来:“莲先生,这两位是……” 莲先生站在宫阙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这是小圆满,你们可以叫他宫阙,小圆满,这个小孩儿是……” “哦,他叫碎碎。”宫阙介绍:“是我捡到的小孩儿,他是个蘑菇。” “岁岁?哪个岁?”老大下意识的想起他们找的东西。 “石卒碎。”碎碎替宫阙回答,又看向莲先生,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问:“你就是莲先生?” 莲先生点头:“是,你知道我?” “切!”碎碎不屑的扭过头去,把脸埋在宫阙胸前,故意大声道:“也就一般嘛,真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好。” 又问宫阙:“这么普通的男人,你喜欢他什么?” 宫阙看着碎碎,不知道他突然冒出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找到了莲先生,心情特别好,故意逗碎碎:“喜欢他普通。” 莲先生和宫阙一起笑起来,碎碎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叫他们果然认识,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笑道:“原来是宫阙兄弟,既然是莲先生的朋友,那也是来找罂粟花王的了?” 宫阙想了想,他和莲先生是一路的,莲先生是来找罂粟花王的,他,应该也算是吧。 所以点了点头,老大笑道:“那就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啊,既然这样,那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说着请宫阙到一个火堆旁坐下,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大坛子酒,递给宫阙一坛子:“喝!” 宫阙看了看怀里的碎碎,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在旁边铺了一个小床,对宫阙道:“把小孩儿放这边吧,他睡得也舒服些。” 宫阙点头:“好。” 但是放下去的时候,碎碎死活都不肯松开宫阙的脖子,要是他们想要掰开,碎碎就哭,一帮大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妥协,依旧让宫阙抱着碎碎。 第九十六章:利用 之前出去找太岁的两个人,拉着他们老大到另一堆篝火旁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 莲先生坐到宫阙身边,看了看熟睡的碎碎,小声问他:“你怎么到这边来了?绿菊没和你在一起吗?” “绿菊说他看到老虞了,去追老虞去了。” 宫阙想起绿菊对他喊的话,又想起绿菊也一天两夜都没有信了,不由得有些担心:“莲先生,绿菊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莲先生摇头:“绿菊和虞美人两家是通家之好,就算虞美人不会跟绿菊回来,想来,也是不会轻易伤害他的。” “这样最好。”宫阙松了口气:“莲先生,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我白天在上面看到了一些东西,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莲先生伸开胳膊给宫阙看:“你看我好好的,没有伤。” 宫阙很想仔细的检查一遍,但是奈何碎碎在怀里,他连胳膊都腾不出来,也就只能作罢。 莲先生继续道:“他们几个就是白天看到虞美人的人,后来被虞美人逃跑了,我们就一起找虞美人,然后就一路追到了这个山谷,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就随便找了这个地方休息,是半夜的时候,他们二姐闻到有太岁的气息,所以才让老三老四出去找的,看样子,没什么太大的收获。” 莲先生看了看另一堆火堆,问宫阙:“这个碎碎又是怎么回事儿?” 宫阙把自己遇到碎碎的全过程说了一遍,末了问莲先生:“你能帮忙问问他是哪家的孩子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人来找他回家。” “等回去了我问问。”莲先生有些心疼的抱住宫阙:“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宫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不睡吗?” “我看着你睡。”莲先生笑眯眯的。 这笑容让人无比安心,宫阙躺在褥子上,抱着碎碎很快睡着。 另一堆火堆旁边的四个人对视了一眼,那个老大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莲先生,我们有东西给你看。” 莲先生看了看宫阙,给他掖了掖被子,起身跟着那个老大走到另一边。 四个人中唯一的女孩子把包在手绢里的像玻璃似得透明块状物体递给老大,老大又递给莲先生:“这是老三老四在外面的一块断木上发现的,二姐闻了,是太岁分泌的液体。” “很新鲜。”二姐点头:“分泌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莲先生细细看了看,见老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吧。” 老大有些犹豫,看着二姐:“二姐,把你的猜测说给莲先生听听。” 二姐扒拉了一下火堆,让火势更旺了一些:“刚刚老四已经查过了,这个山谷里只有我们七个个人,首先咱们五个不可能是太岁。” “所以,你们怀疑小圆满和碎碎?” “不不不。”老大摇头:“宫阙是你的人,我们自然信得过,但是那个碎碎,来历不明,实在是让人怀疑。” 莲先生盯着火堆,又看了看另一边睡的香甜的两个人:“所以你们想怎么做?” “我们也没打算伤害他,您也知道,太岁已经被虞美人吃了,现在的他,不过是残存的一丝精神气儿,作用不大,但是要是用他来引诱虞美人,不是比咱们这样漫无目的的找,要快得多吗?” “你们要怎样我不管,只要不伤害小圆满,随你们的便。” “那明天就麻烦莲先生配合一下,把宫阙和碎碎分开。” 莲先生看着他,只看得老大心里发毛,强笑道:“莲先生?” 莲先生扭过头去:“我尽量。” 第二天一大早,宫阙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下意识的贴近,忽然被中间一个软软的,不停蠕动的西阻挡住。 睁开眼睛才发现是碎碎,应该是被夹在中间不舒服,正拿小手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自己两边的两个大人,看到宫阙,揪着他的衣领,整个人埋到他怀里,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宫阙看着一脸无奈的莲先生,忍笑忍得辛苦。 莲先生指了指外面,用唇语对宫阙道:“咱们出去走走?” 宫阙看了看怀里的碎碎,意思是他怎么办? 莲先生想了想,轻轻动手把宫阙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碎碎身上,碎碎竟然没有察觉。 宫阙忽然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不等莲先生怎样,他先拉着莲先生往洞口跑。 等跑到了洞口,莲先生把笑的弯下腰的宫阙包在自己的衣服里:“笑什么?” 宫阙伸手环了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笑眯眯道:“我怎么觉得咱们这样,像是背着孩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莲先生低头,鼻尖蹭他的鼻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本来是想怎样就怎样,再光明磊落不过的事情,谁知道你突然捡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儿,现在好了,抱你都要偷偷摸摸,不然中间就隔着一个大灯泡,都是你,你说你是不是该罚?” 宫阙斜睨着他,小眼神儿笑意盈盈,有说不出来的魅惑:“那你想怎么罚?” “我想怎么罚?”莲先生忽然前倾,牙齿叼住宫阙的唇肉:“你说呢?” 宫阙被他流里流气的语气和态度弄得脸红心跳的,即使是被叼着嘴唇,宫阙还是含糊不清的道:“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合适,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推倒。” 莲先生忽然把头埋在宫阙颈边,边笑边道:“小圆满,你怎么这么可爱?” 宫阙一口咬上莲先生脖子上的软肉,愤愤道:“这是你招惹我的惩罚。” 话说完,忽然觉得脖子一热,有软滑的东西蹭了一下,宫阙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抱着莲先生腰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呼吸微微急促:“你干什么?” “招惹你。”莲先生声音含含糊糊的传过来,宫阙看着山谷里满目的雪白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不停的在眼前转啊转。 本该是欣然接受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行。 宫阙微微扭过头,伸手推开莲先生,气喘吁吁道:“不行。” 莲先生不听他的,宫阙腿软脚软,那微不足道的力气,反倒像是欲迎还拒,透出无限暧昧。 宫阙觉得他脑子里像是着了一团火,要把他的理智全部烧光烧尽,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了。 要不…… “啊——” 就在宫阙觉得自己要彻底妥协的时候,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小孩儿的哭喊声。 在这里,唯一的小孩儿就是碎碎。 宫阙脑子瞬间清醒,努力推开莲先生:“莲先生,碎碎在哭。” “可能是没见到你,一会就好了。”莲先生不肯放开他。 “不是。”宫阙卯足了力气把莲先生推开一点点:“你听,就那一声,碎碎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回什么回?”莲先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转而变成眉头紧蹙的模样,语气也严肃不耐烦起来。 宫阙被他忽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 莲先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反应太大了,态度温和下来:“圆满,我们都多长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碎碎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儿罢了,你对他已经够好了,难道你要为了他,抛下我不管吗?” 自从上了太山,莲先生几乎每天都忙着寻找虞美人的踪迹,两个人,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宫阙也有些犹豫:“那就好好说话,不许再动手动脚的了。” 宫阙想要换个方向,因为从他这个方向看不到洞口,这让他心生不安。 莲先生却像是脚下扎了根一样,任凭宫阙如何用力,他就是一动不动。 宫阙只得放弃,主动开口道:“要不我们回去看看碎碎,一会儿再出来行不行?我实在是担心他。” “不行。”莲先生像是一个无赖一样拒绝宫阙,语气里面满是委屈:“那个小屁孩儿一见到你,肯定又不撒手了。” 宫阙哭笑不得:“那他是小孩子嘛,又没了父母,对人有依赖也是正常的,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哼!”莲先生竟然难得的撒娇:“我就是吃醋了,我就是不想让那个小屁孩儿抱你,这世上能抱你的人,只有我一个。” 宫阙故意逗他:“你说了可不算,之前的不说了,就说以后,以后赵幺啊,小卯啊,还有老同学见面了,总要有拥抱什么的,不仅有男的,还有女孩子呢。” 莲先生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咬在宫阙的脖颈儿上:“你故意气我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锁起来,让你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宫阙却从莲先生的语气里听到了狠厉和阴沉,让他想笑都笑不出来,只能拍拍他的后腰:“说什么呢?非法囚禁可是要坐牢的。” “我又不是土时空的人,不受你们的律法约束。” 莲先生磨了磨牙齿:“所以,你想试试吗?” “吓唬我?”宫阙侧头看着莲先生,莲先生也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的,让宫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宫阙推开莲先生一点点:“外面好冷,我们回去吧。” 莲先生这次却很爽快的就放开了他,怕他冻着,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让宫阙穿上,没等宫阙拒绝,莲先生先开口道:“我的本体在蜉蝣轩,所以我感受到的是蜉蝣轩的天气,不怕冷的。” 宫阙闻言,不客气的穿上衣服,很是羡慕道:“你们草本植物都是这样吗?这样岂不是去哪里都不怕了?真好。” 莲先生问他:“想吃什么?” 宫阙想起来碎碎喜欢吃烤肉,便看了看四周:“这里有什么被冻住的动物吗?我想给碎碎烤肉吃。” “又是碎碎。”莲先生吃味儿。 “好了,也给你烤好不好?” 宫阙哄他。 “这还差不多。”莲先生握着宫阙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又是一声短促的喊声传来,是碎碎的。 宫阙这下是再也不能安心的待在外面,拉着莲先生就往洞口跑,莲先生拉住他:“不是要去找肉吗?” “先看碎碎吧。”宫阙头也不回,拉着莲先生一口气跑到了洞口跳下,猫腰进了山洞。 莲先生跟在后面,倒是不紧不慢。 宫阙一进山洞就见到老四死死的抱着碎碎,老三手里拿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正揪着碎碎的小辫子。 “你们在干什么?” 宫阙上去,一拳打在毫无防备的老三脸上,把老三打翻在地,然后回身又是一拳打在老四的肚子上,老四疼的松开手,宫阙顺势抱过碎碎,后退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又不停的安抚在他怀里哭的没声儿的碎碎:“不怕不怕,碎碎不害怕。” 一直坐在地上的老大和二姐站起来,走到老三老四身前,看了眼慢悠悠走到宫阙身后的莲先生,对宫阙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不过是跟他玩玩而已。” “玩玩?”宫阙咬牙,恨不能去上去打死这个道貌岸然的人:“谁家跟小孩子玩玩还动刀动枪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老大指了指莲先生:“我们真没打算伤害他,不信你问莲先生。” “莲先生?”宫阙扭头:“你知道他们要对碎碎动手?” 莲先生皱眉,不满的看了一眼那个老大,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对碎碎动手?”宫阙简直不敢相信:“他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错。”莲先生想上前安抚宫阙,宫阙却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宫阙观察着形势,洞里面有四个人,洞口又被莲先生堵着,他要硬闯,根本就闯不进去。 “小圆满,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宫阙问他:“所以你一大早的骗我出去,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动手?” 莲先生不说话,宫阙冷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我们真的没什么恶意。”四个人里面的二姐语气冷静:“宫阙,你知不知道这个小孩儿是谁?” “什么意思?”宫阙知道碎碎身份不简单,可这不是他们能伤害碎碎的理由。 “他是太岁。”二姐继续道。 “那又如何?”宫阙看着他:“他是太岁,你们就能伤害他了吗?” “我们说了,不会伤害他。”二姐继续道:“只是借他一用。” “做什么?” “引罂粟花王出来。” “对。”老四也点头,道:“我们的目标是罂粟花王,才不是这个小萝卜头,要不是罂粟花王对他感兴趣,谁会多看他一眼啊。” 宫阙看向莲先生,莲先生点了点头:“是,罂粟花王吃了太岁,碎碎是残存的一点精神气儿,所以我们伤害不了碎碎,只不过是用一下他身上的灵气罢了。” 宫阙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莲先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认真诚恳。 宫阙有些相信了,慢慢放松警惕:“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或许一开始就告诉我,碎碎也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了。” 莲先生上前想要从宫阙怀里接过碎碎,却被碎碎拒绝,只好还是让宫阙抱着他:“这不是怕你担心吗,本来很快就能弄好的事情,谁知道碎碎这么害怕,是我们错了,不生气了啊。” 宫阙也哄着碎碎,对其他四个人道:“碎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恐怕现在饿的不轻,让人做事,管顿饱饭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老大忙指挥老三老四:“你们快把咱们的口粮拿出来给宫阙和碎碎吃。” 宫阙眼见他们拿出来一堆零零碎碎的草,又看看满脸嫌弃的碎碎,道:“碎碎喜欢吃肉。” “肉?肉啊,那老三老四,你们快去找,多找点回来。” 老三老四一边答应着,一边飞快的跑出了山洞。 宫阙看着站在一边的老大和二姐,毫不客气的道:“我有话要和莲先生说。” 老大笑着伸出手:“那我们抱着碎碎去一边玩儿去。” “嗯?”宫阙瞪着眼睛看着他,老大和二姐只能悻悻的出了山洞。 “小圆满你想说什么?” 宫阙看着他们都出了山洞,才压低了声音问莲先生:“莲先生,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你这么信任他们,万一他们骗你怎么办?而且谁知道他们找到虞美人是要干什么,万一他们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吗?莲先生,不如趁他们都不在,咱们悄悄地离开,等咱们离开以后再让碎碎帮咱们找虞美人,不是更好吗?” 莲先生看着他,看的宫阙心里没底,:“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不。”莲先生摇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很好。” 宫阙松了口气:“那你是同意了?” “嗯,我同意了。”莲先生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支开,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知道了吗?” “好。”宫阙点头,看着莲先生往外走,小声对碎碎道:“一会儿我就带着碎碎离开,碎碎要乖乖的,不要发出声音,知道吗?” 碎碎捂住自己的嘴,乖巧的点点头,软萌的样子,能把人的心给融化了。 第九十七章:引虞(一) 莲先生出去了不短的时间,宫阙心里不安,抱着碎碎悄悄靠近洞口,从下往上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 有很低很低的说话声,宫阙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碎碎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莲先生说骗取你的信任,把虞美人引出来,让他们在暗处偷偷的跟着。” 宫阙看他:“他们说话这么小声,你怎么听到的?” 碎碎趴在他脖子边:“不知道。” “你一定是听错了。”宫阙揉揉他的头:“莲先生不会骗我的。” “为什么?”碎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宫阙:“那可是虞美人,谁不会起私心的?” “他若是有私心,一定会跟我说,不会瞒着我的。” 宫阙看出碎碎不喜欢莲先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小孩子家家的。 “碎碎,小孩子不可以撒谎的,知道吗?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我不喜欢哦。” “我没有撒谎。”碎碎气呼呼的挣扎着,不让宫阙抱,宫阙只好把他放下。 “你自己走也好,这么大的人了,天天让人抱着,也很重的。”宫阙不打算惯着碎碎,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自己也算是他的长辈,教导他是义不容辞的。 碎碎生气的迈着小短腿跑回火堆旁,宫阙怕他玩火烧到自己了,只好跟过去。 他们两人刚刚坐下,莲先生就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小声喊宫阙:“小圆满,出来吧。” 宫阙伸手去拉碎碎,碎碎噘着小嘴要甩开宫阙的手,宫阙沉下脸:“碎碎,不能乱发脾气哦。” 碎碎只好不情不愿的让宫阙牵着。 山洞这边的雪没有之前宫阙他们呆的地方厚,但是也到了碎碎的腿弯处,宫阙看他艰难的抬腿,说是走路,其实跟趟雪差不多,速度实在是感人,认命的蹲下身要把他抱起来,碎碎却小手一推:“我自己走。” 宫阙没办法,问莲先生:“碎碎速度这么慢,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不会追上来的。”莲先生握着他没有被碎碎霸占的手:“我告诉他们,太岁就在他们发现分泌物的地方,让他们守着,不到晚上他们是不会回来的,等他们回来,咱们早就出了山谷了。” 宫阙有些犹豫,看了看正卖力的抬腿趟雪的碎碎,问莲先生:“你说碎碎真的只是一丝精神气儿吗?” 看上去那么真实,有血有肉,会生气会撒娇,还有温度,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假人。 “大部分是。”莲先生指着碎碎头顶的小揪揪,道:“但是碎碎的头发是太岁本体,应该是虞美人吃的时候漏下的一点,太岁剩余的灵识就寄托在了这本来该是没用的本体上。” “难怪他们要剪碎碎的头发。” 宫阙赶紧把碎碎脑袋后面的小帽子给他带上:“碎碎把帽子带上,冷,别冻着了。” 碎碎在雪地里走的满头大汗,很是不情愿戴帽子。 莲先生笑他:“你是要热死他吗?” 宫阙解释:“这样盖住,别人动手的时候也会麻烦很多,不会那么轻易得手。” 莲先生点头。 晚上他们栖身的山洞,其实离另一边的山谷入口很近,他们三人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宫阙已经累的出了一身的汗,更别说碎碎了,小腿已经完全迈不动步了,他又不肯让莲先生抱,只好还是宫阙把他抱起来,认命的说一句:“我可真是欠你的啊。” 碎碎还是噘着嘴不说话,好在有莲先生帮忙,虽然出谷的时候需要爬不短的一段山坡,但也没费宫阙太大力气。 爬上去宫阙才发现,着山谷原来是一个半环形,他和碎碎下去的地方,正好是半环形的中间,两个谷口相对,像是英文字母“c”,两段中间就是他和碎碎下来的山坡,抬头还能看到山坡上远处绿菊露出来的一点点绿色。 之前宫阙插在地上的长剑都还在,过去取了长剑,几人爬上山坡,绿菊上面还是没有人,莲先生问宫阙:“绿菊往哪里去了?” “那边。”宫阙指着绿菊离开的方向:“莲先生,绿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不用了。”莲先生摇头:“我们这样找来找去,反而容易错过,不如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莲先生我们去那里吧。”宫阙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从哪里能看到绿菊,而且那个洞里比较暖和,能遮挡风雪,还能烤肉。” 考虑到碎碎喜欢吃肉,在绿菊上是绝不能见半点儿火星的。 对于宫阙的提议,莲先生没有任何异议。 之前离开时候还燃着的篝火,此时只剩了一堆灰烬,宫阙和莲先生捡了一些枯枝枯叶,重新升起火堆,宫阙特意找了几只肥硕的兔子来烤,碎碎就守在火堆边,可能是刚刚走路太累了,对着火堆上的兔子流着口水睡着了。 莲先生在另一边也生了火,见宫阙给碎碎盖好了衣服,对他张开手。 宫阙走过去,坐在莲先生身边,半边身子趴在莲先生怀里:“莲先生,要是我们找到虞美人了,绿菊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没事儿。”莲先生道:“绿菊认识回去的路,我们告诉他我们先回去了,让他自己回去就好了。” “真不找他吗?”宫阙抬头看他:“你就不担心绿菊出什么事情吗?” “他能出什么事情?”莲先生解释道:“土时空花草的半壁天下都是他的,能让他出事儿的人,土时空暂时还没有。” “那黑灵呢?”宫阙坐起身子:“这次自从到了太山,还没有见到黑灵他们,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既然虞美人这么重要,黑灵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动静,莲先生,黑灵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似乎是在考虑宫阙所说的情况的可能性,莲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宫阙,而是过了一会儿才道:“太山太大,许是黑灵在其他地方,我们没有碰到罢了。” 然后又调侃宫阙:“怎么,你很希望我们能碰到黑灵?” “胡说什么?”宫阙翻了一个白眼:“我巴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见黑灵了呢。” 只要黑灵出现,准没好事儿。 对于黑灵的来历,宫阙到现在还不知道,好奇的问莲先生。 莲先生道:“黑灵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他是由时空裂缝滋养的。” “和时空灵差不多?” “可以这样说,但是他们不一样的是,时空灵负责维护时空裂缝的秩序,以时空裂缝里面的恶灵为食,而黑灵却是一次意外,产生的专门扰乱裂缝里的秩序,并且以五大时空的生灵为食的纯灵识,由于他没有肉体,所以想要对付他,很难,再加上黑灵与时空裂缝息息相关,所以基本上可以说黑灵是没有办法完全消灭的,只能镇压。” “所以最初你和小卯在青铜盂里面,就是在镇压黑灵?” 宫阙想起当初青铜盂里面的那滩清水,最终小卯还是没有摁住,被那滩清水掀翻在地,让他跑了出去。 莲先生点头:“黑灵本是土时空一个不起眼的灵体,本来五大时空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谁知他逐渐壮大,掌握了半个土时空不说,甚至还想一统五大时空,五大时空的领主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就合力对付黑灵,经过一场恶战,虽然毁了他的肉体,但并没有杀死黑灵,不过好在总算是把他镇压在了土时空,五大时空在土时空建立蜉蝣轩,也算是变相的对黑灵的一个监视。” “这话怎么说?”监视?从小在蜉蝣轩长大的宫阙,也没见哪里有什么电脑屏幕摄像头什么的? “不是你平常见到的那种监视,而是对灵力的探测。”莲先生一眼看出宫阙在想什么,笑道:“蜉蝣轩的形态和建筑,整体上就是一个大的探灵阵,只要黑灵有不寻常的灵力波动,土时空的领主都能感受的到,所以,自从建了蜉蝣轩之后,五大时空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大家都认为黑灵已经镇压,五大时空再无后顾之忧,再加上当时在土时空大战,导致土时空元气大伤,灵气几乎消失殆尽,所以黑灵被镇压在这里,想要逆风翻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五大时空就渐渐放松警惕。” 宫阙就知道会有转折:“然后黑灵真的逆风翻盘,打了五大时空一个措手不及?” “嗯。”莲先生点头,面色凝重:“谁知道黑灵原本修习的就不是正途之发,被镇压之后,他的灵识竟然悄悄挪到了时空裂缝里面,并将自己的本体融入时空裂缝,等到五大时空的领主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候已经不能再动黑灵,不然就会搅动蜉蝣轩时空裂缝,天下大乱。 几大领主商议之后,寻来黑灵本体的诞生地,就是那只青铜盂,然后设法将他引诱至青铜盂里面,由于用青铜盂镇压黑灵,必须要有看守之人,我和小卯便毛遂自荐,在青铜盂里面一呆就是上千年。” 宫阙不解:“那你们为什么一开始不杀了黑灵呢?那样不是一了百了,更省事儿了吗?” “那时候黑灵掌握土时空百分之八十的灵气,若贸然杀了他,土时空恐怕会土崩瓦解,更何况……”莲先生说了一半,忽然摇了摇头:“都是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宫阙还想再问,碎碎被肉香叫起来,揉着眼睛叫宫阙。 宫阙赶紧过去,把火堆上的快要被烤焦的肉翻个面儿,安抚眼巴巴盯着肉的碎碎:“还没有烤好,吃了会拉肚子的。” 碎碎只好乖乖的坐在宫阙旁看着。 莲先生走过来,坐在宫阙身边:“他倒是依赖你,宫阙,你与他有缘。” “或许吧。”宫阙看看眯着眼睛,明明困得不行,却为了吃肉强打精神靠在自己身边的碎碎:“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后来察觉到他的异常,但是也没办法把他当成山精野怪来对待,毕竟他还这么小,莲先生,用他来吸引虞美人,真的不会伤害碎碎吗?” “不会,我发誓。”莲先生解释:“只要碎碎配合,他不会受一点儿伤的。” “那……他要是不肯配合呢?”宫阙有些犹豫。 “那就要我们的宫阙领主出马了。”莲先生对他眨眨眼,宫阙皱眉:“我尽量试试吧。” “辛苦了。”莲先生在宫阙额头亲了一下,吓得宫阙赶紧看碎碎,还好碎碎眼睛只是盯着肉看,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但宫阙还是心有余悸,轻轻推了莲先生一下:“有小孩子在,你正经点儿。” 莲先生歪头看着宫阙笑。 宫阙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干脆装作没看到,好不容易等到肉熟了,赶紧把碎碎喊起来喂他吃,并把凑过来的莲先生推开:“自己吃。” 碎碎看莲先生吃了瘪,开心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晚上的时候,宫阙按着莲先生说的,跟碎碎商量:“碎碎,叔叔能不能剪一点你的头发?” 碎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宫阙:“是你要用吗?” 宫阙没打算骗碎碎,实话实说:“是我和莲先生要用。” “干什么?” “引虞美人。” 说到虞美人,碎碎明显打了一个哆嗦,红润的小脸泛白:“虞美人?” “碎碎别怕。”大概是其他的身体都被虞美人吃了,碎碎心有畏惧,听到虞美人的名字都害怕:“有我和莲先生在,虞美人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嘛?”碎碎的大眼睛里有让人心疼的雾气泛起来,宫阙实在是想对莲先生说要不再想其他的办法,不行先把碎碎送走,再引虞美人也行啊。 可是莲先生说,要有碎碎在旁边才会有用,所以他只能狠下心来:“真的,我和莲先生都会保护你的。” 碎碎紧紧握着宫阙的手,点头:“好。” 在宫阙拿剑割的时候,碎碎一动不动的坐着,还不停的叮嘱宫阙:“那你小心点哦,不要伤到碎碎了,也不要割太多,割太多碎碎会睡觉,会睡很长很长时间的。” 宫阙揪起几根:“碎碎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碎碎的头发不算多,宫阙也不敢多割,只割了四五根,莲先生拿在手里:“再割几根吧,这有点太少了。” 宫阙捏着碎碎的小辫子,一脸为难:“碎碎的头发本来就不多,又短……” “再割五根吧,凑个整数。” 宫阙低头问碎碎:“可以吗?” 碎碎犹豫了一下,点头,宫阙这才动手。 刚刚割完,就见碎碎以肉眼可见的位置,从五六岁的孩童,变成了两三岁的模样。 宫阙被吓了一跳,赶紧扔了剑扶住看上去像个球似得碎碎,问莲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莲先生蹲下,摸了摸碎碎的小脑袋:“碎碎的灵体只剩了头上这一点儿,割了头发,相当于割了碎碎的灵气,他现在的灵气只能支撑他维持两三岁孩童的模样,不过也不用怕,等引来了虞美人,让虞美人吐出碎碎的本体,就好了。” “那就快点开始吧。”宫阙把碎碎放在褥子上,越发稚嫩的小脸对宫阙满满的都是依赖,看的宫阙挺愧疚的。 刚刚碎碎犹豫了一下,应该就是想到了会这样吧。 “莲先生,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一次全跟我说完吧,不然这样,挺吓人的。” “记住了。”莲先生一边布阵一边回答,头都没抬,宫阙也不好再打扰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回到洞里看着碎碎。 莲先生布阵期间,一言不发,布好了阵就坐在洞口等着,宫阙怕他冻着,让他进来等,他却不耐烦的摆手:“你懂什么?虞美人十分警惕,如果我不看着,万一被他逃了,你还能再割了太岁来给我用吗?” 宫阙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但还是有些担心,想在他身边给他生一堆火,却被莲先生喝止:“你干什么?” 莲先生见到宫阙在他身边生的火,立刻跳起来把柴火踢得到处都是。 宫阙被他吓了一跳:“我怕你冷,给你生火暖和暖和。” “暖和什么暖和?”莲先生像是气坏了,狠狠地踩着地上零星的几点火星:“万一被虞美人发现了,抓不到他你负责吗?我都没说冷你多管什么闲事儿。” 碎碎似乎是被莲先生吓到了,坐在褥子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回荡在山洞里,听起来特别的大。 宫阙赶紧回去哄他,莲先生却没这个好脾气,三两步走过来捂住碎碎的嘴:“不许哭!” 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碎碎哭的更想大哭,却被莲先生捂着嘴,想哭哭不出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宫阙抱着碎碎,没办法去拽莲先生的手,咬牙,一脚踹在莲先生腿上,趁莲先生吃痛的功夫抱着碎碎后退:“你发什么疯?” 宫阙也是急了,那一脚踹的没轻没重的,莲先生疼的扶着一边的石壁,半天没有抬起头来。 宫阙有些担心,但又不能放下碎碎,便有些歉意的道:“我刚刚下脚没轻重,你还好吧?” 莲先生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去了洞口。 宫阙有些发愣,刚刚莲先生眼神里的阴狠,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第九十八章:聚灵阵 莲先生黑着脸去了门口,宫阙抱着碎碎坐在里面。 碎碎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立刻抿着小嘴一声不吭。 宫阙把碎碎哄睡着后,走到洞口,蹲下去摸莲先生的腿,莲先生踢了他一下,把腿挪开。 他踢得并不重,宫阙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坐在莲先生对面:“我先动脚是我不好,但是,碎碎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你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要我怎样?”莲先生显然是还在生气,并没有正眼看宫阙。 宫阙看他:“莲先生你原来脾气没这么坏的,是不是在太山这段时间太累了?” 宫阙说着,微微靠近莲先生,侧头看他:“要不你先歇会儿吧,我帮你看着,虞美人来了我喊你。” 莲先生这才揉了揉额头,面容上露出无限疲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宫阙坐过去,莲先生靠在宫阙怀里:“是我一直没找到虞美人,所以有些着急了,脾气不好,吓到你了没?” “没有。”宫阙摇头。 “那我睡会儿,有情况你喊我。” “嗯。”宫阙点头。 等莲先生睡了,宫阙看着他的睡颜若有所思。 碎碎被割下来,变成白色须须的头发在洞口外不远处的聚灵阵里摇摇摆摆,宫阙似乎又闻到了之前在孟青莲的调料里闻到的那股味道,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怕惊醒莲先生,他硬是忍着没有立刻站起来。 忍了片刻,实在是忍不下去,宫阙只能轻轻起身,把莲先生放在地上,跑到洞口外大吐特吐。 直到吐到几乎虚脱,手扶着冰冷的墙壁,才觉得好些。 宫阙捧了一把雪,在脸上搓了搓,觉得好多了,也没有回洞里的打算,回到洞里看到莲先生,他就想起莲先生发脾气时候的阴狠,难道这才是真正的莲先生,之前的温文尔雅,不过是表象罢了? 宫阙摸了摸兜,想要抽根烟,却发现他的烟早在到太山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只能作罢。 洞外夜里滴水成冰,宫阙冻的直打哆嗦,想了想还是往山洞走,不然为这感冒了,不值当。 刚走到洞口,就听到了里面有悉索的脚步声,宫阙以为是碎碎醒了,怕他被火伤了,赶紧进了山洞。 进去之后发现什么都没有,就连碎碎都不见了。 宫阙快步走到洞里,小声喊:“碎碎?” 莲先生睡得不是特别沉,宫阙一喊,他就醒了,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没有听到回到,宫阙这才有些慌了:“莲先生,碎碎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你不要慌,慢慢说,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睡觉吗,怎么会不见了?” 宫阙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莲先生安慰他:“他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会说不见就不见的,是不是你刚刚没看住,他从洞口跑出去了?” “不可能。”宫阙摇头:“我刚刚一直在洞口,虽然往外走了一点,但是我能看到,碎碎一定没有出去。” 宫阙看着空空荡荡的山洞,问莲先生:“这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把碎碎带走了?” 莲先生皱眉,手摸着石壁一寸一寸的检查,宫阙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能紧张的跟在后面看,莲先生从洞口走到洞底,什么也没发现,直到走到最里面,莲先生看到洞底整齐摆放的几株枯草,蹲下身拿起来细看,宫阙也蹲下问他:“这几根草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莲先生用手捻了捻:“这几根草是被人吸干了灵力死的,如果他们是在这个洞里出事儿的话,那这个山洞,确实诡异。” 宫阙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这几棵草应该跟这个山洞无关。” “你如何得知?”莲先生看他。 宫阙将自己碰到小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莲先生,莲先生皱眉:“小虞?红衬衫白裤子?双脚被扯断?圆满,你说哪一株是小虞?” 宫阙看着那些看起来都大同小异的草,摇了摇头:“他们都长得一样,我认不出来。” 莲先生把他们都捡起来,一把扔到火堆里,宫阙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莲先生解释道:“小虞可能骗了你,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虞美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莲先生看了看宫阙:“碎碎可能已经被他吃了。” 宫阙呆愣,过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会?小虞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是。”莲先生看着那些草全部烧成灰烬,叹了口气:“他应该没死,吃了太岁后,他的身体就算受伤也能自行恢复,而且比普通太岁恢复的速度要快很多,你当时看到的他的本体,可能只是他在回复状态,然后被聚灵阵唤醒,看到碎碎,就……” 宫阙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跑到洞口,扶着石壁就吐起来。 但是他刚刚在外面吐过,此时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整个人难受的趴在石壁上。 莲先生安慰他:“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碎碎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的本体都被虞美人吃了,或许他现在又被虞美人吃了,也算是圆满了,甚至他还有可能突破虞美人的禁锢,彻底恢复。” “可是你不是说碎碎剩下的那点本体,本来就没有用,虞美人才会漏掉的吗?那为什么他还会吃了碎碎。” “之所以那样说,一方面是为了骗走老大和二姐他们,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碎碎太弱了,但是我没想到虞美人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看到太岁,自然不会挑剔。”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找虞美人?”宫阙心急:“我没看到有人离开,虞美人会不会还在这里?” 莲先生蹙眉:“估计他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而且我并没有发现虞美人或者碎碎的气息。” 又在洞里看了一圈,莲先生道:“这样吧,我去外面找找看,你还守着聚灵阵,如果虞美人真的把碎碎吃了,那么聚灵阵里面碎碎的毛发,就是目前仅剩的太岁,虞美人很有可能会再回来吃,到时候你就启动聚灵阵,困住他。” 莲先生拉着宫阙到聚灵阵前,教他如何启动阵法,如何困住人。 宫阙点头,下定决心只要虞美人出现,自己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可能是碎碎不在,聚灵阵里那几根须须的味道都淡的闻不到了,宫阙心里备受煎熬,宁可再吐个昏天暗地,也不愿意碎碎出任何事情。 坐在聚灵阵阵眼处,宫阙一方面希望虞美人赶紧来,这样自己就能抓住他了,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虞美人还活着,因为这样就代表,碎碎可能没被虞美人吃了,或许,还有找到的可能。 但是他一个小孩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宫阙如坐针毡一般的等着莲先生回来,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山洞的异样。 山洞里面一株落在石壁缝隙里的干草慢慢恢复生机,伸了个懒腰,从缝隙里慢慢蠕动到火堆旁,直到全身上下都被烤的暖烘烘的时候,干草慢慢变成了一个红衬衫,白裤子的少年。 看到火堆上还烤着的兔肉,一点也不客气的拿下来吃,吃了两口,发现了洞口坐着的宫阙,便拿了肉走过去,拍了拍宫阙的肩膀:“圆满哥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宫阙被突然出现的小虞吓了一跳,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小虞?” 随即反应过来,钳住他的胳膊问他:“是不是你吃了碎碎,虞美人,你既然已经吃了他完好的本体,留一点没用的给他不行吗?” “圆满哥哥你说什么?”似乎是被宫阙握疼了,小虞扭着胳膊,想要挣扎开宫阙:“我不知道什么碎碎,你握疼我了,快松手。” 宫阙却握的更紧了:“你说不是你吃了碎碎?那你明明死了又怎么会重新活过来?碎碎好好的在山洞里,又怎么会平白消失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碎碎是谁。”小虞见挣扎不开,只好回答宫阙的问题:“谁跟你说我死了?我只是受伤太重,进入了自主修复期,陷入了深度睡眠,表面上看上去是死了,但其实我的身体机能根本就没有停止运动,不信你看。”小虞低头,给宫阙看他的双脚。 宫阙这才注意到,小虞原本不翼而飞的双脚,此时正完好无损的长在他的脚上。 其实也不能说完好无损,小虞左脚的小脚趾还没长好,宫阙能看到那根小脚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虽然十分缓慢。 小虞指着小脚趾道:“如果我真的吃了你说的那个什么碎碎,我肯定早就恢复了,又怎么会到现在还缺了一根脚趾啊?” “可是如果不是你吃了碎碎,那会是谁?这洞里除了我和莲先生,就只有你了。” “那万一是那个什么莲先生呢?”小虞不满:“你怎么不怀疑他?更何况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而莲先生却是好好的。” 宫阙皱眉,莲先生?不可能。 “不论怎样说,我现在都不能放开你,你过来。”宫阙把小虞拉进聚灵阵:“至于是不是你,等莲先生回来就知道了,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聚灵阵里,哪里都不许去。” “反正有肉吃。”小虞坐在宫阙身前认真的吃着肉,吃完了又看宫阙。 宫阙看他:“看什么?” “之前和别人打架太消耗力气了,没吃饱。” 宫阙气的翻白眼:“饿着。” “我正在长个儿的时候,你不能虐待祖国的花朵。” 小虞一脸委屈饿看着宫阙,宫阙简直拿他没办法,指着他道:“我去给你烤肉,你不许乱跑。” “你这阵法在,我也跑不出去啊。”小虞拍了拍地上的阵法:“这摆阵的人真是个行家,这种聚灵阵,无论什么东西进来,只要身上有灵气,都会被困住,等阵法启动,那我们身上的灵气,他想要多少就嫩个拿多少。” 小虞站起来,宫阙怕他乱走,刚想让他不要动,却发现小虞刚刚走到边缘处,聚灵阵就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还好小虞退的快,没有被伤到,但是阵法上方的飞鸟却是遭了殃,被红光烧的一根毛都不剩。 宫阙目瞪口呆,顾不得烤肉了,快步走到阵法前面,想进又不赶紧,焦急的问小虞:“你怎么样?” 小虞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要被烤成烧虞了。” 宫阙叫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怀疑是小虞对碎碎下手了,但是在没在证据的情况下,他还是怕误解了好人。 “我并没有启动阵法,为什么会这样。” 宫阙不解,莲先生说过,只有启动了真大才有用的,他现在什么都没做,阵法酒有如此威力。 “是不是你小子乱动了哪里?” “我乱动哪里会把我自己困在这里啊?我又不是傻。”小虞没好气道:“都跟你说了,有灵力的人能进不能出,除非得了阵法主人的许可,不然硬闯是会尸骨无存的。” 小虞嘀咕:“真狠。” 宫阙心里虽然不信,但是看到刚刚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一丝怀疑的:“那你刚刚还跟我进去?” “我以为你知道。”小虞一脸无辜的看着宫阙,随后笑眯眯道:“再说了,我相信圆满哥哥不会害我的,等你知道真相了,自然就知道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儿,自己就会放我出去了。” 嘱咐小虞:“不论如何,你先待在那里面,不要乱动了,不然磕了碰了,我可不负责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还不烤肉,我都快饿死了。”小虞抱怨。 宫阙一边烤肉一边想小虞说的话,期间有一只地鼠跑进了聚灵阵里面,死活出不去,被小虞抓住训练直立和作揖。 宫阙问他:“你不是说聚灵阵只能困住有灵力的人吗?难道这只老鼠也有灵力?” “每天在太山上吃天材地宝,再加上太山特殊的磁场,日积月累,就算一块石头,也多多少少有一点灵力,更何况是一只能跑会跳的,活生生的老鼠。” 宫阙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把烤好的肉隔着聚灵阵外层递过去,小虞一手捏着老鼠的尾巴一手接肉,接的时候猛的用力,把毫无防备的宫阙猛然间拽进了阵里 “你干什么?” 宫阙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也被困住出不去了。 还没等宫阙站稳,小虞又伸手一推,把宫阙推得一个踉跄,后退着靠在了石壁上。 宫阙真有些生气了:“小虞,你再耍我,是不是不想吃肉了?” “你别误会,我才没有耍你。”小虞赶紧解释:“我这不是见你不信,让你亲自体会一番嘛,你看,你进来又出去,不是还好好的吗?” 宫阙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瞬间的功夫,自己已经在聚灵阵内外走了一个来回,看看自己,完好无损,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见伤到一丝一毫。 这阵法,真的只针对有灵力的东西,而且是一切有灵力的东西。 那么,小虞说的聚灵阵的另一个作用,也是可能存在的? 宫阙脸色有些阴沉,心里不愿相信莲先生竟有这样的私心。 “这阵法可有破解的办法?” “我不知道。”小虞踩住地鼠的尾巴,一边吃东西一边回答宫阙的问题:“这种阵法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因为威力太大,很可能被人利用做坏事儿,很早之前就被禁止学习和使用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具体学习操作过,也不知道该怎样破解。” “关键会不会是中间的太岁?”知道自己进出不会有事儿,宫阙走到割下来的太岁须须旁边蹲下,问小虞:“我把太岁拿走行不行?” “不知道。”小虞很诚实的摇头:“但是你别乱动啊,出事儿了你倒是没关系,我和这只老鼠可就倒霉了,我还好说,这只老鼠可是有一大家鼠要养活呢。” 为了配合小虞,地鼠还对宫阙眨巴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确实可怜。 宫阙犹豫:“不过你们也不用怕,莲先生应该是怕我降不住虞美人,为了保险起见才用的这个阵法,等他回来,就会把你们放出来了。” “但愿吧。” 小虞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模样。 见他们都好好的,宫阙也不担心,反而有点担心起已经出去半天的莲先生。 太山这里地形千变万化,白天好像也很短,宫阙没有表可以看时间,但是总觉得刚过了没多久这边天就黑了。 现在天色渐渐晚了,虽然知道莲先生并不怕这些,但是毕竟这里现在很不太平,所以宫阙心里还是焦急的,觉得自己当初该和莲先生一起出去。 小虞见不得他这幅模样,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转了,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宫阙看他:“吃饱了?吃饱了就睡觉,当初你骗我说你快要死了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管我?等莲先生回来了,我倒要让他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虞美人,你要是还敢骗我,我一定把你抽筋扒皮,做成干花放在蜉蝣轩欣赏。” “蜉蝣轩?”小虞摸着下巴:“那是你家吗?” 另一只手里握着地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也想去,到时候我喝茶来你烧水,你种花来我晒太阳,嗯,挺好,挺好。” 宫阙问他:“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第九十九章:寻找碎碎 日落月升,就在宫阙心焦之时,莲先生拖着伤体从外面回来。 宫阙见到莲先生半身血污,吓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莲先生,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莲先生把半边身子都靠在宫阙身上:“路上遇到一些人,起了争执,无妨。” “这满身血的,还说无妨?”宫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莲先生叹气:“可惜没有找到碎碎。” 宫阙一边扶着他往山洞走,一边心疼道:“碎碎要找,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一些无所谓的人,不要和他们对峙,双拳难敌四手,你受伤了,担心的还是关心你的人。” “我记住了。”莲先生忽然停下脚步,宫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是聚灵阵里的一人一鼠,忙解释道:“这个是小虞,原来他并没有死,只是重伤昏迷罢了,莲先生,你看他是不是虞美人?” 莲先生犹豫片刻,走到聚灵阵外,问小虞:“你怎么在这里?” 小虞抬头:“你是谁呀?” 宫阙踢了踢他:“怎么说话呢?这是莲先生。” 随机又问莲先生:“先生,你认识小虞?” 莲先生点头:“他也是虞美人一族的,是虞美人的弟弟。” “弟弟?”宫阙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转而问小虞:“你不是都不知道虞美人是谁吗?怎么又成了虞美人的弟弟?” 小虞揪着地鼠的尾巴站起来,指着莲先生道:“别以为你长得高就可以胡说八道啊,我爸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从来没听过我还有个哥哥的,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莲先生看着在他手里不停晃动的地鼠:“所以是你吃了碎碎吗?” “什么碎碎?我没有!”小虞有些炸毛,若不是被困在聚灵阵里面,宫阙都怀疑他能把地鼠扔到莲先生脸上。 “不愿意说?”莲先生冷笑一声:“不说那就在这里冻着吧,小圆满,咱们进去。” 宫阙扶着莲先生在火堆旁边坐下,看着在山洞外面冻得哆哆嗦嗦,鼻涕直流的小虞和地鼠,问莲先生:“先生,真是他吃了碎碎吗?” “我不知道。”莲先生皱眉:“按理说当时洞里有可能对碎碎不利的,就只有他了,可是我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察觉到碎碎的气息。” 宫阙松了口气:“这么说,就不是他吃的了?那你把他放出来吧,他跟我说了,他也是好奇,才到这边玩的,外面这么冷,再把他冻坏了。” “不必。”莲先生摆手,一脸默然:“他不过是利用你的同情心做做样子罢了,罂粟一族的人,没这么弱,更何况他和虞美人一母同胞,其实力又岂容小觑?咱们且看着,看他能撑到何时。” 宫阙虽然担心,但是他相信莲先生,便不做反驳,小心一点剥开莲先生的衣服,替他清理身上的伤口。 莲先生背上中了数刀,皮肉外翻不说,因为天冷,血水被冻住,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宫阙不敢硬剥,只好让莲先生背对火堆,把伤口上的冰烤化了,再慢慢剥下来。 宫阙每动一下手,就看一眼莲先生,生怕自己下手太重了。 但是毕竟伤口太多,纵然宫阙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让莲先生毫无察觉,不过片刻,莲先生便满头大汗。 宫阙手下越发的轻了,莲先生却咬牙道:“无妨,你不用担心我,只管好好剥就行了。” 宫阙看着莲先生黄豆大的汗珠,只觉得双手发抖,不得不暂时停下:“莲先生,要不我先去给你找点草药吧。” “药这里就有,你别磨蹭,快点把衣服剥下来,不然粘到伤口里面了,更是麻烦。” 宫阙赶紧知道莲先生说的在理,只能擦了擦手心的冷汗,还跑到洞口用雪擦了擦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下定决心不剥好不看莲先生,蹲在他身后全神贯注的剥衣服,小心翼翼的避开莲先生背上的伤口。 好在莲先生的伤口大都集中在背部上方,再往下虽然也有,但只是轻微蹭破点皮,伤势并不严重,宫阙很快帮莲先生将衣服褪掉,又小心将粘在伤口里的碎布捡出来,因为没有盛水的容器,宫阙捧了雪在火旁边融化了,一点一点把布条洗干净了,给莲先生擦背。 小虞见他来来回回跑的辛苦,干脆替他把所有的布条都搓洗干净。 宫阙打心底里感谢他,莲先生也看了看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指挥着宫阙,将小虞和地鼠从聚灵阵里面带了出来。 小虞放了地鼠,蹲在他们二人身边,伸手戳了戳莲先生后背上的伤口,只听莲先生倒抽一口冷气,宫阙吓得一巴掌拍在小虞手背上:“干什么呢你?” 小虞捂着被打疼的手背,委屈道:“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嘛,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需要你帮什么忙,你只要好好待着,不捣乱就行了。” 宫阙怕他下手没轻没重的,让他往一边左。 小虞挪了位置,问莲先生:“你身上所中刀伤,像是冰玉刀,你碰到极地行者了?” 莲先生侧头看他:“你知道极地行者?” “听过,传闻他的常年居住在极寒之地,所练功法极为阴冷,他的冰玉刀,乃是采用极寒之地地下千米以下的绝世寒冰磨炼而成,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火焰,其锋利程度虽无法与普通刀剑相比,但是其刀意凌冽,可斩断天下所有利器,反是中了他的刀者,无不碎冰入体,断体而亡。” 宫阙越听越胆战心惊。 小虞说到最后眉头皱起来:“但是你中了这么多刀,为什么还好好的?” 莲先生拍了拍宫阙的手,示意他继续上药。 宫阙手哆嗦着把药洒在莲先生背上,对小虞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既然你也说了,中了那什么冰玉刀的人,都会断体而亡,这说明莲先生并不是中了那个刀,你别吓唬人了,莲先生你说是吧?” 小虞撇嘴:“虽然他现在还活着,但说不准下一秒就怎样了,我说不说都一样。” 宫阙狠狠瞪他,莲先生反而安慰宫阙:“他一个小孩子,你不要跟他计较,快帮我包扎伤口吧。” 由于手边并没有现成的医疗器具,宫阙只能将莲先生退下来的破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权当纱布用了。 好不容易包扎好,外面风雪声呼啸着,宛若鬼哭狼嚎。 宫阙扶莲先生坐好,提议道:“先生,如今你重伤,想再找虞美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莲先生摇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又岂能半途而废,小圆满,你不用担心,我背上的伤,我自有办法医治,不出三天就会痊愈。” “什么办法?”宫阙心中焦急,恨不能现在就让莲先生痊愈了。 莲先生神秘的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知道莲先生有办法,宫阙的心就放下大半,拿东西堵了洞口,让莲先生能好好休息。 怕莲先生睡到半夜翻身动了伤口,就让他趴在自己腿上,既当枕头,自己也能看着他。 因为失血过多,莲先生很快睡着,小虞坐在宫阙另一边,低头看了看莲先生,确认他睡着了,才对宫阙道:“这里冰天雪地,虽然有不少天材地宝,但是想要采集也并非易事,更何况现在太山正是多事之秋,他已经受了重伤,你又没有灵力,怎么去找药材?” 宫阙看他:“这不还有你吗?既然你已经痊愈了,还吃了我的烤肉,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个找药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小虞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随后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刚刚恢复,还是很虚弱的,需要静养,不能苦着累着冻着饿着的,不然伤口恢复不好,年纪大了会双脚痛的。” 宫阙推开故作虚弱,靠在自己身上的小虞:“你这人还有没有点江湖道义了?我都照顾受伤的你,还把烤肉给你,让你帮个忙都不帮,行,看透你了。” 宫阙故意做出生气失望的样子,小虞纠结:“我也没说一定不去嘛,只是莲先生都说他有办法了,你就等明天问问莲先生嘛,万一他真的不用我去找药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万一采药的时候不慎跌落悬崖什么的,你还得找我,多麻烦。” “那说好了。”宫阙伸出手:“要是莲先生需要什么药材,你就去帮忙找回来,你发誓。” 小虞无奈举手:“我发誓。” 有两个火堆,宫阙又把山洞口堵住了,外面寒气被隔绝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山洞里面并不冷,小虞困了,躺在地上很快睡着,宫阙也困得两眼直打架,但还是记得时不时的摸摸莲先生的额头。 到后半夜的时候,宫阙终于还是没有撑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到旭日东升,阳光透过洞口石头的缝隙照到宫阙眼皮上,他这才慢慢醒过来,拿手遮挡眼睛,好大会儿才醒过神来,低头看,发现莲先生和小虞都还没醒,他不敢动,用手拍了拍小虞:“喂,醒醒。” 小虞迷迷糊糊睁开眼,可能是刚睡醒,整个人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干嘛?” “太阳晒屁股了。”宫阙指着洞口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治疗外伤的药材,先去找一点,剩下的等莲先生醒了再说。” “哦。”小虞难得没有反驳,乖乖从石头缝里钻出去找药。 宫阙觉得稀奇,没睡醒的人都这么迷糊吗?他能记得自己跟他说了什么吗? 想提醒他,又怕自己声音太大,吵到莲先生了,刚低头看莲先生,就见莲先生正趴在他腿上,歪着头看他。 “莲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宫阙摸了摸莲先生的额头,没发烧,还好还好,有外伤的人最怕感染发烧,昨天晚上他担心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刚刚。”莲先生看着他:“你一直守着我吗?” “是啊,怕你半夜翻身,发烧,什么的,还好没有,后背还疼的厉害吗?小虞去给你找药去了,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药材吗?等他回来跟他说,让他带回来。” “并没有。”莲先生皱眉道:“后背还好,就是趴着睡了一夜,好不舒服,觉得胳膊都没知觉了。” 宫阙拉起莲先生的胳膊慢慢揉着:“压的了吧?我给你揉揉,一会可能有些麻,你忍着点。” “嗯。”莲先生点头,问宫阙:“可是我受伤了,就没人找碎碎了,怎么办?” “没事儿,我去。”怕莲先生不许,宫阙接着道:“我不走远,就在这附近找找,我知道碎碎不是一般人,他的能力比我厉害多了,而且,他也不一定就是被人吃了,或许是不想跟我们待在一起,所以半夜化成原型,悄悄溜走了也未可知。” “你能这样想最好。” 莲先生动了动麻木的胳膊,握着宫阙的手,嘱咐道:“既如此,我也不阻止你,只是千万千万注意安全,碰到人就藏起来,实在躲不掉宁可认输保存实力,也不能逞强,知道吗?” “我知道。”宫阙把褥子垫在莲先生身下:“我先去找点吃的东西,你吃过早饭我再出去。” 因为时间紧,宫阙只找了一些野果,把快要熄灭的火堆重新拢起来,烤热了果子给莲先生,这才出去找碎碎。 太山的天气真的是两个极端,每到太阳落山之后,风雪就会大作,其声之大,如同百鬼夜哭,而后半夜又会风雪停住,像是尖叫忽然被人掐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明月高悬,银辉遍洒,而太阳升起来之后,万物银装素裹,如同人间仙境,而且太阳一整天都威力十足,给人一种很暖和的错觉,但其实一点也不暖和,最起码他从未见过太山的雪有所融化。 宫阙一边想一边走,今天他走的是和昨天莲先生相反的方向,路更难走,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路。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嶙峋怪石之间,一边小声的喊着碎碎的名字,因为怕被其他人听到,宫阙也不敢一直喊,所以几乎算是没用,他走了许久,也没见到碎碎的一点儿痕迹。 而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再不回去,恐怕天黑之前很难回去了。 但是宫阙却不太甘心,再往前走一点点,应该也没什么,不过是百十米的距离,晚回去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 宫阙决定再往前走一点。 前面的路积雪更深,几乎到了宫阙的大腿处,令他举步维艰,滴水成冰的天气,反而出了一身汗。 走了段路,还是没见到碎碎,宫阙决定转身往回走,就在这时,宫阙忽然发现自己前方竟然有一个山洞。 有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 宫阙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一个感觉,下意识便觉得,碎碎就在那里。 宫阙心跳加速,加快脚步往洞口走,还没到洞口,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是碎碎的。 听到声音,宫阙彻底能确定自己的想法。 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声音:“闭嘴!不许哭!再哭我现在就吃了你!” 是变声期少年公鸭嗓一样的声音。 是那四个人? 宫阙冷静下来,难道是他们偷偷偷走了碎碎吗? 但是自己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宫阙放慢脚步,慢慢靠近洞口,悄悄往里面看,碎碎被他们用一块布勒住了嘴,不能大声的哭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旁边坐着老四,老大和二姐依旧是沉默的坐在另一边,老四只能跟老三抱怨:“抓到了也不让吃,咱们老大到底在搞什么?我真不明白哪个莲先生有什么能耐,让老大都对他心服口服,现在更是什么都听他的,要我说,虽然这个太岁太小了,但是也够咱们哥几个吃的了,不如咱们把他分了,一走了之,反正天大地大,他也找不到咱们。” 听到莲先生的名字,宫阙脑中“轰”的炸开,碎碎被这几个人抓住,和莲先生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是莲先生知道是他们抓了碎碎?怎么可能?莲先生明明昨天还出去找了一天的。 但是碎碎就在这里,由不得他不信。 宫阙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莲先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双手握成了拳头,一拳打在一旁的石头上,谁知道那石头站的本就不牢固,现在竟然被宫阙一拳打的“轰”的一下倒在地上。 山洞里瞬间传来一声“谁?” 而老三老四也是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宫阙面前。 “是你?” 老四吃惊:“你怎么先到这里来的?” 宫阙见躲不下去了,干脆大大方方的说:“我是来找碎碎的。” 老大在洞里应该是听到他们说话了,喊到:“老三老四,带他进来吧。” 老三悄悄打了一下老四:“都说了让你封住洞口了,你偏不听,被发现了吧,看一会儿老大怎么罚你。” “说的好像你反对了一样?你就不想透透气吗?还说我。” “谁知道就这么巧,天天都没有开过,就今天开了,还被他发现了。” “倒霉!” 就在老三老四嘀嘀咕咕互相抱怨的时候,宫阙已经自觉进了山洞。 碎碎本来有些安静下来了,见到宫阙,立刻又哭起来,宫阙看着他肿起来的眼睛,心疼的不得了,赶紧过去给他松了绑,又解开绑住嘴的布条,把他抱在怀里哄着。 老三老四想阻止,反被他们老大阻止了,等宫阙把碎碎哄得不哭了,老大才道:“你来了,莲先生知道吗?” 宫阙不知道他们和莲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很显然,他们现在很听莲先生的话。 因为也不知道他们之前到底都是怎样商议的,宫阙反问:“你觉得呢?” 老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跟我耍心眼?老三老四,绑起来,我倒要问问莲先生,这算是额外的奖励吗?” 第一百章:异变陡生! 宫阙离开后的山洞安静的能听到枯木被灼烧的“噼啪”响的声音,小虞拎了两棵草药回来,见到莲先生把草药随手扔在他身边,厌恶道:“捣碎了,敷到伤口上。” 之前还十分不屑于对付小虞的莲先生,此时竟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把草药捡起来,捣碎了随便敷在背上,所用力道,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怕再把伤口弄裂。 小虞在另一个火堆边坐下,问道:“圆满碰到四兽他们了?” “是。”莲先生低垂眉眼,宫阙若是见了,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虞把手里的棍子扔在火堆旁,蹲到莲先生身边,捏起他的脸,左右看了看,又狠狠甩开,皱眉愤愤道:“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吐!” 语气狠厉,面容狰狞,全然不像之前开朗阳光的模样。 莲先生瑟缩了一下,把头垂的更低了。 待到暮色四合,小虞从火堆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脏东西,一边往回走一边吩咐莲先生:“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吧,但是注意别被发现了。” “是。” 小虞站到洞口,伸了个懒腰。 宫阙抱着碎碎坐在远离那四个人的地方,长时间的担惊受怕和不停的哭泣,让碎碎累极了,此时见到宫阙,心里放松下来,很快就靠在宫阙怀里睡着了。 一开始是老四被安排看着宫阙他们,后来天热快要暗下来的时候,老三老四出去找东西,老大和二姐,背对着宫阙在商量事情,他们周围设置了结界,宫阙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 外面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宫阙所在的地方离火堆较远,虽然比较冷,但是相应的,天色暗下来之后,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宫阙见老大和二姐并没有往他这边看,便抱着碎碎一点一点往洞口挪。 索性他离洞口比较近,很快就挪到了洞口。 宫阙慢慢出了洞口,虽然白天已经走过了一次,但是到了晚上毕竟看不清东西,宫阙心里害怕被发现,也不敢走快了。 碎碎被外面的寒风吹的醒过来,在宫阙怀里不安的扭动,宫阙压低了声音对碎碎道:“嘘!叔叔带碎碎离开,碎碎不要说话。” 碎碎听得懂宫阙再说什么,趴在他身前一动不动。 宫阙一边走一边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回洞里去,那四个人已经说了,是莲先生和他们联手把碎碎偷出来的,那此时自己再带着碎碎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现在天已经黑了,如果他不能在风雪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地方,那他和碎碎也会变成太山众多冰雕里的一个。 可是他能去哪里? 对了,绿菊! 他可以先把碎碎放到绿菊上,然后再去找莲先生问个清楚。 宫阙打定主意,抱着碎碎往绿菊走去,虽然有些担心绿菊会拒绝碎碎的靠近,但是却没想到可能是绿菊并没有察觉到碎碎的敌意,竟然默许了碎碎的靠近,宫阙欣喜之余,又不禁对莲先生所说的绿菊的防护作用起了疑心。 既然碎碎都可以靠近,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代表也有能靠近的可能性? 这个念头让宫阙有些不安,不太放心把碎碎一个人放在这里,忐忑不安之余,风雪毫无征兆的起来,这下宫阙想要离开都十分困难,只能和碎碎一起待在绿菊上。 可能是好奇绿菊的构成,碎碎趴在宫阙怀里,一会儿扒拉扒拉花瓣,一会儿抬头看天,见到雪花在绿菊旁边自动躲开,惊奇的喊着指给宫阙看:“雪,雪飞了,飞了。” 宫阙凝重了一整天的心情被碎碎的欢乐感染,点了点头:“碎碎不困了?” “不困。”碎碎摇摇头:“饿!” 宫阙刮刮他的小鼻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碎碎忍一忍,叔叔知道你饿,等风雪停了,叔叔就给碎碎做饭吃,好不好?” “好。”碎碎乖巧的靠在宫阙身上,抬头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上宫阙的嘴角,两根手指比划着,奶声奶气道:“叔叔,笑。” 宫阙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握着碎碎的手亲了亲,道:“碎碎,谢谢你。” 碎碎似乎听不懂宫阙在说什么,歪歪头,还是对宫阙说了一句:“不客气。” 那明明很是迷惘,却还是做出一副很认真的小模样让宫阙忍俊不禁:“碎碎你怎么这么可爱?” 听出来宫阙是在夸他,碎碎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中好像有其他人的声音,宫阙对碎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认真听,果然是有人在说话。 “真是的,老大和二姐怎么连一个普通人都看不住?害得我们不得不现在出来找,这大风大雪的,路都快看不清楚了,这要去哪里找人嘛。” 是老四的公鸭嗓。 宫阙抱着碎碎,捂着他的嘴防止他忽然发出声音被发现。 老三虽然也很不耐烦,但还是打断老四的抱怨:“好了好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莲先生不是说了吗,宫阙是土时空的领主,他要是真想逃走,还不是有的是办法?” “什么领主。”老四不屑道:“哦,身上带这个领主印信就是领主了?一点儿灵力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千里遁都不会,被莲先生带着还吐的一塌糊涂,就他这样的人也能当领主?那我……我们老大岂不是能一统五大时空了?” “不管怎样说,领主印信在他身上,而且目前也只认他,咱们还是别废话了,快点找到人交给莲先生,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要把人冻死啊。” 刺骨的寒风吹在身上,老三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绿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晃动了几下又稳定下来,宫阙看到有两个高大的身影从一旁经过,声音渐渐远去。 宫阙心里五味杂陈,莲先生用千里遁带他的时候,他吐的一塌糊涂这件事儿,只有他,莲先生,赵幺和小卯知道,而赵幺和小卯现在正在蜉蝣轩,是不可能跟他们说的,那能跟他们说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莲先生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连这种事情,莲先生都会对他们说的程度了吗? 莲先生还对他们说了什么,哦,对了,还有自己虽然靠着得到领主印信成为了土时空的领主,但是其实是个一点儿灵力都没有的废物,他们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成渣渣,所以,他们才对自己如此放松警惕,甚至连一个阻止自己逃跑的结界都不屑于设置。 宫阙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悲哀还是该庆幸,悲哀于信任之人竟如此轻视自己,庆幸的是,还好如此,他才能带着碎碎逃出来。 但是宫阙想不通,莲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跟他们四个人联手,不过就是想要一起找到虞美人,为什么要说起来自己? 宫阙想不通,也不想想了,拍着碎碎轻轻哄他睡觉。 看出宫阙心情不好的碎碎,乖乖的躺在绿菊花瓣上握着宫阙的手,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宫阙忽然看到他们之前栖身的山洞中有火光闪过,不是单纯的火堆的光芒,更像是火堆被踢起来的火星四溅。 宫阙的心猛然揪起来。 难道是那四个人找不到自己和莲先生起了冲突,现在打起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莲先生身负重伤,一定打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小虞在不在,也不知道他的战斗力怎么样,万一打不过,反倒让他们知道小虞是虞美人的弟弟,惹怒了他们,那小虞和莲先生岂不是危险了? 宫阙心急如焚,叮嘱碎碎,一定不能乱跑,就在绿菊上面待着,自己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找他。 然后就匆匆下了绿菊。 果然是打起来了。 宫阙跌跌撞撞,一路上不知道摔倒多少次,走到一半的时候,风雪忽然停止,明月高悬,视线忽然清晰开阔,宫阙本就离洞口不远了,此时更是将山洞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洞里的人是打起来了,但却不是老大和二姐对莲先生他们动手了,而且莲先生和小虞在对峙。 宫阙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怕莲先生吃亏,赶紧往洞口赶。 快要打到山洞的时候,宫阙听到小虞咳嗽了一声,问莲先生:“为什么突然动手?” 是莲先生先动的手? 宫阙不信,但是莲先生的话,让他不得不信。 “就为你是虞美人的弟弟,而且还妄想控制我,既然你先起歹心,我先动手又有何妨?” 小虞起了歹心? “这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明知道我对你用香气不过是想减轻一点你的痛苦罢了,你却早就想要吃掉我了。” “是,既然能减轻痛苦,那何不直接让我吃了你的好?吃了虞美人能够使灵力增长,那吃了你,效果纵然比不上虞美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宫阙眼见小虞吐出一口血来,后退两步,靠在石壁上,喘着粗气看着莲先生:“你不是说要帮助虞美人吗?” “不过是随便说来哄小圆满的话,没想到他竟然跟你说了,更没想到你竟然信了?”莲先生笑起来:“帮他?帮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他得到太岁竟然不给我,还敢私吞?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宫阙听出莲先生的语气里满含怒气,就为了别人找到的东西没给他?莲先生何时如此蛮不讲理了? “凭什么给你?”小虞反问他:“那是我大哥自己找到的东西,就是他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跟我有关就跟我有关。”莲先生瞪着小虞:“这天下的东西,只有我不要了别人才能取用,不然谁也不能动!别废话了,乖乖被我吃了,你还能少受点苦。” 声未落,莲先生已闪身上前,长剑在四散的火焰映照下,闪出刺目光芒,宫阙忍不住大喊“住手!”声音却被小虞和兵器相撞的声音掩盖:“那你又把宫阙当成什么了?” 宫阙前行的脚步顿止。 莲先生也蹙眉,似是不解,问他:“你这话是何意?” “你若是为了骗我而撒谎也没什么,但是宫阙呢?你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如斯,你竟然也要骗他?他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宫阙握紧了拳头,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听莲先生的回答,可是他张不开嘴,迈不开腿,一双眼睛只紧紧的盯着莲先生,一双耳朵只敏感的捕捉莲先生的声音。 莲先生的嘴一开一合,宫阙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失聪,天地间只剩莲先生的话不停的在回荡:“他不过是暂时替我保管时空印信的人形口袋罢了,随便玩玩他也能当真,又与我何干?亲密?谁想和他亲密?一个废物,不过是他自作多情,倒是方便了以后我掌控领主印信了。” 人形口袋,废物! 这两个词让宫阙失神好久。 小虞愤怒的双眼通红,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咬牙吼道:“他如此的喜欢你,依赖你,信任你,把你当成心尖尖上的人,你竟然这样对他?金莲!你妄为时空元老!” 愤怒使小虞力量暴增,竟然将莲先生逼的连退几步。 随即小虞暴起,一跃几乎跳到山洞顶上,双手持剑举过头顶,照着莲先生用力劈下去。 宫阙这才猛然醒过来,大喊着:“住手,停下!” 听到宫阙的声音,小虞不自觉的向洞口看去,看到向山洞跑来的他,小虞微微分神,手下力道微减,剑锋稍有偏差,被莲先生侧身躲过,又被一剑砍在左肩膀上,顿时鲜血直流,且莲先生剑势不减,竟直直的奔着宫阙斩来。 宫阙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怎样,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被剑气冲的几乎站立不住的小虞,不管不顾的跳过来一下抱住宫阙,带着他扑倒在地,宫阙安然无恙,他自己却被长剑砍到,整个后背从上到下,一道深深的伤口斜着横贯整个背部。 温热的鲜血洒在宫阙脸上,没有想象中的腥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花香。 但宫阙还是吓到了,扶着小虞的肩膀喊他:“小虞。” 莲先生一剑收回,站在那里冷笑不止:“先前他为了你质问我,此时又为了救你如此的奋不顾身,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还是说,小圆满,你背着我,偷偷的脚踏两只船?” “莲先生!”宫阙怒极了,扶着小虞肩膀的手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小虞也扭头看他:“金莲,你不要胡说,宫阙他对你,从未有二心,你莫要,血口喷人。” “哦?是吗?”莲先生笑容忽然变得探索,玩味起来:“他对你没什么心思?那你呢?你这么袒护他,是不是对他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啊?” 宫阙觉得心灰意冷,他第一个动心的男人,原来竟然是这种人吗? “你住口!”宫阙忽然的爆发,把莲先生和小虞都震慑住了,两人都呆呆的看着他。 宫阙放下小虞,自己站起来,怒视着莲先生:“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心思如此龌龊不堪吗?金莲,真是我瞎了狗眼,竟然看上了你,就算碎碎和小虞和我说你有问题,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就算当时只有你在洞里,我也不相信是你对碎碎不利,我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相信你这种人的话!” 宫阙逐渐冷静下来:“所以受伤什么的,根本就是你故意骗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骗出去,然后方便你吃掉小虞是吗?” “不然你以为呢?莫不是你们真觉得,极地行者能伤到我?笑话!”莲先生不屑道。 宫阙握紧拳头:“那今天咱们两个就好好算一算,咱们之间的账,你不是想要领主印信吗?那就杀了我,杀了我,领主印信就是你的了!” 莲先生却不动:“杀了你,谁帮我保管领主印信啊?再说了,就算我想要领主印信,那也要等我吃了小虞之后,再吃了你才行啊,你死了,还有什么价值。” “呵,原来这才是你带我来太山的真正目的。” 宫阙想起他和绿菊曾为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天,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不过是别人的盘中餐而已,还妄想做能分一杯羹的人,真是,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宫阙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刚刚熄灭,还闪烁着骇人的火光的棍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威胁莲先生道:“我死了就没用了是吗?那好啊,放我们走,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眼前。” 莲先生皱眉:“你威胁我?” “是,我威胁你。”宫阙毫不反驳:“你要是不怕,就尽管动手。” 莲先生反手,宫阙心跳瞬间加速,通红的棍子瞬间抵在皮肤上,宫阙几乎能闻到皮肉被烫熟的香味。 小虞在后面紧张的喊他:“宫阙!” 然而莲先生长剑瞬间消失,双手背在身后:“你们走吧。” 宫阙有些不敢相信,莲先生看他:“怎么,你当真以为我怕你死了吗?” 宫阙看着莲先生,心酸的好像心被人用力拧了一遍又一遍,深深地绝望和无力感充斥全身,难受的人想哭都哭不出来。 慢慢后退,扔掉棍子,一手捡起小虞掉在地上的长剑放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扶起小虞,慢慢往洞口走。 莲先生站在山洞里看着他们离开,目光里的贪婪,让宫阙胆战心惊,仿佛他和小虞,皆是他口中合口即食的猎物一般,那种不屑与逗弄的表情,让他不寒而栗。 第一百零一章:前往北冥 宫阙一路上一言不发,山路难行,纵然有月光照耀,也无法看清全部的路。 小虞受了重伤,宫阙扶着他举步维艰,最后干脆弯腰站在小虞身前:“上来。” 小虞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宫阙看不见,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上来,我可不想让你的伤口又被冻住了。” 小虞只得乖乖趴在宫阙背上。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宫阙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在下一个比较陡的坡的时候,宫阙一脚踩空,背着小虞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地上有碎石头划破宫阙的衣服和手脸,立刻就有鲜血涌出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坐起来只是问小虞怎样。 小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倒地的时候他是趴在宫阙身上的,所以其实他并没有怎么摔到。 宫阙见他身上还没有明显的新伤,这才松了口气,想要重新把他背起来,却被小虞拒绝:“反正离的也不远了,我自己走吧。” 宫阙竟然没有反驳,低头扶着他往前走。 小虞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很难受。” 宫阙不说话。 小虞声音满含歉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和莲先生打起来,他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们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宫阙摇头:“你没错,要不是你,我又怎么能看清他这个人,说起来,小虞,你算是帮我了。” “啊?你真这么想?” 听宫阙不怪自己,小虞整个人都精神了。 “真这么想。”宫阙点头:“小虞,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之前不是说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兄弟吗?怎么刚刚又跟莲先生承认了虞美人是你大哥?” 说起这个,小虞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爸我妈让我这样说的,他们知道大哥身为罂粟花王,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同样也得罪了不少人,如果被他的仇家知道了我们的存在,说不定会用我们来威胁他的,所以为了不拖累大哥,我们一家人很少聚在一起,我上一次见到大哥,还是在来土时空的时候,那时候我特别特别小,知道要搬家,要离开小伙伴儿们,特别不高兴,说出来你别笑话我,那时候我哭的稀里哗啦的,还是大哥抱着我把我哄好的。而自从我们到了土时空,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哥了,我现在都快忘记大哥长什么样子了。” “是吗?”宫阙道:“所以你听人说罂粟花王食了太岁,被人一路追杀到太山,就跑来了?” “嗯。”小虞点点头:“爸妈都去世了,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想找到他,不论怎样,追杀也好,东躲西藏也罢,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宫阙点头,绿菊已经近在眼前,宫阙脚步顿了一下,小虞察觉到,问他:“怎么了?” 宫阙摇头,扶着他往前走,绿菊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说,绿菊的防御功能,果然是假的吗? 应该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碎碎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宫阙正要开心的喊他,转眼又看到了小虞,吓得立即瑟缩了一下。 宫阙让小虞在绿菊上坐下,看着躲得远远的碎碎,过去摸摸他的脑袋,温柔道:“碎碎怎么了?这是小虞哥哥,不跟哥哥打个招呼吗?” 碎碎抱着宫阙的胳膊,似乎连看都不敢看小虞,把整张脸都压在宫阙胳膊上。 宫阙不解,问他:“碎碎怎么了?” “他是碎碎?那他可能是怕我吧。”小虞在一旁解释道:“既然是我哥哥吃了他的本体,我又和我哥哥的气味差不多,他会认错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这样。”宫阙点头,跟碎碎解释:“这个哥哥不会吃你的,你放心,有叔叔在,不怕啊。” 碎碎点点头,虽然还是怕小虞,但也乖乖的没有哭闹,只是依旧不敢靠近小虞,宫阙没办法,只能随他。 替小虞包扎了伤口,宫阙正打算下去找点柴火,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但是他现在身边有两个小孩,还有一个重伤,所以最起码的补给不能少。 小虞却阻止了他:“不能生火,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现在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宫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前所未有的痛恨为什么自己没有灵力,白白担了一个土时空领主的名号,其实离了时空印信,他什么都不是,在被人指说是废物的时候,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宫阙叹了口气:“那我下去找点果子,你们别乱跑。” “宫阙。”小虞张嘴喊住他,宫阙转过身看着他:“什么事儿?” “要不明天天亮了再去吧,现在夜里,挺危险的。” “没事儿,我不走远。” “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小虞叮嘱道。 宫阙点了点头,慢慢下了绿菊,果树其实离的并不太远,但是宫阙却并不急着去摘。 走到在绿菊上看不到的一处大石头后面,宫阙停住脚步。 其实出来摘果子什么的,都是借口,他就是难受,在小虞和碎碎面前又不能流露出来,他怕自己忍不住,只能出来。 宫阙拿出打火机,一下一下的打着,看着火焰升起,熄灭,升起,熄灭…… 像是谁都捉摸不透的心思,看似温暖明亮,实则转瞬即逝,伤人于瞬间。 但是若说他有多伤心,又不见得,起初是很难过,但是这一路走过来,他慢慢冷静了很多,总觉得莲先生哪里怪怪的,而这种感觉,从在山谷里见到莲先生就开始了,那时候莲先生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是很冷淡很冷淡的眼神,而当时他因为找了一天十分疲惫,并没有特别在意,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果然第二天莲先生对自己就又像其他时候一样了,所以他就把那天夜里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直到碎碎消失,那时候能动手的只有莲先生,所以他不可能那么笨,动手之后还让那四个人带着碎碎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这不像是为了方便联系,倒更像是为了方便他找到一般。 但是为什么?莲先生为什么要把如此大的破绽露给自己? 还有他受伤的时候,既然他想吃了小虞,还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又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跟自己说他一定会在三天之内就好,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给他暗示。 而且以莲先生的能力,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到了洞口,所以他跟小虞的那一番话,好像就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为什么?莲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他们离开时莲先生可怕的眼神。 宫阙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想要去找莲先生问个清楚,但是心里却明白,莲先生既然故意让自己离开,就是不希望自己待在他身边,自己现在过去,或许会影响了他的计划。 可是心里的疑惑不解开,让他实在是难受。 宫阙狠狠地踢了一下地上的雪,真想现在就把莲先生暴打一顿。 烦躁的挠挠头,正打算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下面的山路上有人过来。 宫阙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看,起初他以为是刚刚过去的老三老四,看了之后才发现并不只,除了老三老四,还有不少的人,而且不止一伙,就在他躲起来的这会儿功夫,已经过去了两三拨人。 老三老四却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那里说话,边说话边往人群来的方向看,应该是在等老大和二姐他们。 宫阙趴下身子,仔细听他们对话。 原来虞美人吃了太岁之后并不满足,竟然还越过了太山,一路到达了北冥,想要食鲲捕鹏,这些人都是得了消息之后,往北冥赶的,都一样能在虞美人得到鲲和鹏之前收服他,不然等虞美人得到鲲鹏之后,就没人能制服得了他了。 宫阙悄悄起身,往绿菊走去。 看到宫阙回来,小虞和碎碎都眼巴巴的望着他,宫阙坐下对两人道:“今天不睡觉了,我们去北冥,现在就动身。” “现在?这么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哥哥似乎去了北冥,我刚刚看到好多人往北冥赶,我们也要赶紧出发了,希望能在他们之前找到你哥哥,提醒他小心。” “我哥哥再北冥?”小虞听了立刻来了精神,站起来对宫阙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北冥太过危险,你和碎碎就别去了。” “不行,我必须去,你一个人更危险。” 宫阙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抱起碎碎,首先下了绿菊,小虞只能跟在他后面。 其实,不放心小虞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既然虞美人在北冥,那么莲先生一定也回去,正好自己可以看看,莲先生到底想要干什么。 因为小虞和碎碎的身份特殊,所以宫阙他们只远远的跟在人群后面并不靠近,看着越来越壮大的队伍,宫阙终于忍不住问小虞:“他们都怕你哥哥得到了鲲鹏,为什么?你哥哥得到了鲲鹏之后会怎样?怎么让他们这么忌惮?” 因为宫阙曾上前偷偷听过那些人讲话,其中除了有想要得到虞美人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人对虞美人没什么兴趣,纯粹就是为了阻止虞美人得到鲲鹏。 小虞跟他解释:“哥哥吃了太岁,已经可以在陆地上称霸一方了,而鲲是水中王者,鹏是天空霸主。如果哥哥得到了鲲鹏,那相当于哥哥同时在陆地上,水里和天空中,都有了庞大的势力,而这三处,各大时空领主控制的很好,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虽然平静,每一方却都想着吞并另外两方,但无奈势均力敌,任何一家都无法独大,如果哥哥能在这三方同时拥有巨大势力,那么就相当于他们除了对方和领主们的阻力,还会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他们拼尽全力也要阻止哥哥。” “水陆空三方?”宫阙咋舌:“小虞,看来你哥哥野心不小啊。” “但是我觉得哥哥也许并不想这样。”小虞叹了口气:“小时候哥哥说过,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手握大权的感觉,但是无奈却被推上了罂粟花王的位置,肩膀上担负起数以万计的生灵的性命,所以他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但其实,他很累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做罂粟花王,他宁愿选择和土时空的人一样,在僻静处,盖几间茅草屋,开垦几亩荒地,采桑织布,自给自足,和喜欢的人过着不受外界打扰的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纵然贫苦些,他也自得其乐,总比勾心斗角,每日苦苦经营,绞尽脑汁的对付别人,要快乐的多。” 宫阙默然,身居高位却身不由己,手握大权却如此不情不愿,如今又得到太岁,招致这么多人的追杀,虞美人看似让人仰望,但却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应该是想起来哥哥,让小虞有些伤感,说完这些话就安静的赶路,宫阙岔开话题,问他:“你的伤怎样了?” 小虞拍拍自己的胳膊,又背过手去拍拍自己的背,中气十足道:“放心,已经全好了,你应该对我的自愈能力有信心。” “那就好。”宫阙点头:“咱们现在越来越靠近北冥,天气也越来越冷,我还怕天太冷了,你的伤口没有办法愈合,如今看你没事儿了,我也就放心了。” 小虞笑着看他:“宫阙,你对我真好。” 宫阙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虞靠近他:“宫阙,我能喊你圆满吗?” “要喊我圆满哥。”宫阙在后面加了一个字。 小虞撇嘴,不满反驳道:“不行,我比你大,凭什么要喊你哥。” “小屁孩一个,还好意思说比我大,你喊不喊?” 宫阙把手放在小虞后脖颈儿处,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宫阙发现后脖颈儿是小虞的软肋,只要别人一碰,他就笑的止都止不住。 果然,宫阙的手刚刚碰到小虞的后脖颈儿,他就捂着脖子笑着想要跑开,但是却被宫阙拽住,跑不动,只好认输求饶:“圆满哥圆满哥,你是我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宫阙松开小虞,小虞边捂着自己脖颈儿远离宫阙,边看着前面问他:“圆满哥,他们在干嘛?” 宫阙往前看去,原来前面的人在他们打闹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原本三三两两一队一队的人,此时全部集中到了一起,还有几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正站在人群中间大声说话。 宫阙把碎碎交给小虞:“你抱着碎碎在这里藏好,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也要去。”小虞对宫阙亦步亦趋。 宫阙抬手,小虞立刻抱着碎碎后退一步,乖乖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你小心一点,看到熟人记得躲开。” 宫阙知道他说的熟人是谁,只能苦笑一声,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们藏好了啊。” 第一百零二章:借宿 宫阙用衣服遮住大半张脸,悄悄靠近人群,听到站在人群中间的一个瘦长脸的秃顶道士,甩着他长长的拂尘,晃着头上稀疏的可怜的发髻,缓缓道:“众人皆知,五大时空在一开始的时候,皆是平等的,无论是灵力还是人才,可是后来,为了五大时空的安稳,我们土时空遭受重创,以至于现在与其他时空相比,我土时空的人才是愈发稀少,能力也是无法和其他四大时空相比,而且罂粟花王现在是在我土时空,所以,依孤云子所见,这罂粟花王,实在是应该交给我们土时空处置,大家觉得如何?” “我觉得道长说的不对。”另一个人群中的胖胖的刀客,举手反驳,众人皆扭过头去看他,只见那刀客弹了弹衣服,站起来对着众人打了个揖,一脸正色道:“诸位见礼,鄙人金时空因明山刀客刀无行,众人皆知,当年五大时空本就是为了压制土时空的恶灵才会元气大伤,其他四大时空可以说根本就是为了帮助土时空,怎么最后落不到好,反而土时空还要以受害人的姿态站出来?这是何理?况且,这罂粟花王本是我金时空的人,他来土时空才不过短短数百年的时间,可以说跟你们土时空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土时空又怎能因此而独占?这不仅不合情,更是不合理,我刀无行第一个就不答应!” 孤云子被刀无行的一番话噎的说不出什么来,只得一甩拂尘,重重的哼了一声,向场外书求援:“断红尘,你来说我们两个人谁说的有理。” 众人又随着孤云子的视线看去,只见在众人之间,竟坐着一个身穿锦斓袈裟,手持佛珠,身形挺拔,样貌很是俊逸潇洒的年轻和尚,念了一句佛号,站起来道:“是是非非,非非是是,万事到头来,不过烟云散。” 宫阙听到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他就是片叶和尚断红尘啊,长成这般模样,难怪惹出那么多的风流轶事。” “可惜了是个和尚,我要是他,出什么家,红尘场里滚一遭,比什么谒语佛理,不是强上数百上千倍。” “所以说你不是他啊。”旁边人讥笑他。 孤云子听了断红尘的话,急得只挠头,摁着他坐下:“去去去,什么烟云散,让你帮忙说话你却打击我们两个,你还是老老实实坐下吧。” “阿弥陀佛。”断红尘念了一句佛号,随即重新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宫阙的错觉,他觉得断红尘在坐下之前,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宫阙悄悄从人群中退出来,回到小虞和碎碎身边,小虞问他:“他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宫阙不想让他知道,那帮人是在讨论他哥哥应该归谁。 他之前听莲先生说过,土时空虽然是灵力最弱的,但是也因为如此,其他四大时空无论怎样,都不会把战时蔓延到土时空,所以土时空反而是五大时空中最安稳的所在,这也就吸引了一些其他时空的人,来土时空定居,再加上土时空原本就隐藏的修行者,所以土时空其实也是有大把的隐藏力量的。 “真的?”小虞看他:“可是你的脸色告诉我,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宫阙不太擅长撒谎,此时被小虞一眼识破,颇有些不知所措,试图转移话题:“小虞,我们现在走吧,趁他们正在讨论的时候,我们超到他们前面去。” “他们是在商量怎么对付我哥哥,对吗?”面对宫阙的回避,小虞一下子就猜中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宫阙赶紧否认,安慰他道:“他们只是在讨论你哥哥应该算是哪一个时空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小虞苦笑:“他们是在讨论,抓到我哥哥之后,该交给谁处理吧?” 宫阙默然,他不知道该怎样说。 虞美人不论是哪一个时空的人,在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情况下被这样对待,已经很是不幸,如今又被众人当成一个物件儿挣来抢去,实是可悲可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 “所以,你刚刚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吗?”小虞看宫阙。 宫阙摸摸小虞的头,叹了口气,虽然小虞说他已经活了很多年了,但是在宫阙眼里,他还是个孩子,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性,他都没有办法把小虞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 见宫阙没有否认,小虞抱了宫阙一下,轻声道:“圆满哥,谢谢你,自从爸妈去世之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宫阙一只手牵着碎碎,另一只手拍了拍小虞的肩膀:“好了,别矫情了,赶紧赶路吧。” 本以为这一路上定是风餐露宿,凄风苦雨的,谁知道有些灵力比较低的人,知道自己抢不过众多强者,竟然沿途摆起了小摊,更有厉害的,居然开起了酒店,虽然放在平常,不过是普通酒店,但是现在是在苦寒的太山北冥之地,能有遮风避雪的房间,和温暖的被窝,热乎乎的饭菜,简直就是豪华版配置,让人幸福感爆棚好吗? 面对小虞和碎碎期待的眼神,宫阙还是狠心咬牙拒绝了他们想要住店的申请。 不是他不想住店,他当然也想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再出发了,可是,小虞和碎碎身份特殊,他不能拿她们冒险。 宫阙叮嘱他们道:“住店是不行了,但是饭我还是可以给你们买来的,想吃什么?” 虽然不能住店,但是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已经让两人欢呼雀跃,拉着宫阙一路走到面摊前,指着菜单上的东西一通指。 宫阙让他们坐在最边角的地方:“坐好了,我现在就去买。” 两人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似得。 这个小摊子并没有多大,因为白天无雪,所以上面连个遮挡的棚子都没有,老板就在露天的厨房里忙活,客人想点什么东西直接跟他说,他报了价,客人把钱放在一旁的收费箱里就可以了,也没有人不给少给,倒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不像是紧张的征伐路,反而像是闹市的一角。 宫阙端了饭回来,刚放到桌子上,就听一句佛号在对面响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可能在此处坐下?” 宫阙抬头。见竟然是断红尘,赶紧回礼:“大师有礼了,只是我这两个弟弟都十分怕生,我怕他们害怕,所以……” “如此,贫僧便不打扰了。”断红尘微微弯身离开。 宫阙虽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小虞和碎碎的安全,他只得这样做。 放好东西,却发现小虞不动筷子,宫阙奇怪,问他:“小虞,你怎么不吃?” “太烫了,等一会吃。” 小虞赶紧低下头。 宫阙往他之前看的地方望去,看到断红尘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正往他们这里看,见到宫阙看过来,对宫阙友好的笑了笑,宫阙赶紧笑着点了点头,问小虞:“你认识他?” 小虞拿着筷子却好似无心吃饭:“片叶和尚断红尘,他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也是对虞美人比较好奇吧,毕竟是上千年才会出现一次的事情,可能他想来长长见识。” 因为刚刚从断红尘回答孤云子的话中,宫阙大概能知道,断红尘对于得到或者是分配虞美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在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群中,他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让宫阙忍不住好奇。 “小虞,你知道他?” 小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天净山白云寺的大师。” 天净山白云寺宫阙倒是听过,但是断红尘这个名字,他实在是陌生。 “那为什么他一个和尚,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听上去怪怪的。” “断红尘因为样貌俊美,很得女性喜欢,所以没有出家之前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削发,在白云寺出家当了和尚,虽然没了头发,但断红尘还是吸引了许多小姑娘,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能理解,而断红尘起初虽然也不动心,后来却和寺里的一个香客传出了谣言,甚至差点儿为那个香客蓄发还俗,可那个香客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断红尘找了他数十载,始终没有结果,最后心灰意冷,在白云寺重新落发,师父赐他法号,断红尘,意思是希望他从此能斩断红尘,而因为他在这么多红花绿叶中过,却只为一人动过情,所以大家都叫他片叶和尚。” “原来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他看起来长得风流,人却不仅不风流,还挺痴情的。” 宫阙悄悄地抬眼去看断红尘,发现道士孤云子和刀客刀无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到了断红尘身边,看来他们应该是同行的了。 宫阙他们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多待,吃了饭就匆匆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都很是活泼的小虞,自从见过断红尘之后,就变得异常沉默。 而宫阙也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莲先生,心中很是担忧,所以也没有太过察觉小虞的异样,以为他是一路走来,太累了,便早早地找了一个可以避风雪的地方休息。 日落风雪起,漫天大雪将远处灯火通明的酒店遮掩的只剩零星光点,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有房不能住的地步,可怜呐可怜。 感叹了一番,风雪愈发的大,宫阙拍拍身上雪,正打算钻进几人藏身的小山洞,就听得身后人声响起。 “这位施主,贫僧几人未曾寻到落脚处,可能在施主处借宿一晚?” 第一百零三章:动手 宫阙转身,居然是断红尘和刀无行。 宫阙回了一礼:“二位?” 刀无行以为宫阙还不认识他们,大着嗓门介绍:“这位是片叶和尚断红尘,我是九魂一斩刀无行,我们今天错过了落脚处,不知能不能在先生这里住上一晚?” 宫阙有些犹豫,看了看不远处的酒店,拒绝道:“实不相瞒,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了,我们三个人待着刚刚好,人再多了,就没有落脚处了。” “我们不介意。”刀无行大大咧咧的就往洞里走去。 说是洞,其实就是石壁上凹进去的一点地方,深度还不足两米,燃起一堆火,再加上三个人,是真的刚刚好,再加人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哎哎哎,你这人……”刀无行看着胖,但是身体可灵活的很,跟个泥鳅似得就从宫阙身边过去了,宫阙拦都拦不住。 断红尘顺势向宫阙道了一声:“如此,就多谢了。” 然后也跟在刀无行身后进了洞。 宫阙没有办法,只能也进去了,本来三个人还觉得刚刚好的地方,此时忽然多了两个人,立刻就局促起来。 小虞和碎碎坐在最里面,双眼紧紧的盯着断红尘和刀无行,一副很不友好的样子,而断红尘闭着眼睛念经,刀无行也只顾着烤火,抱怨天气的恶劣,断红尘不跟他说话,他就拉着宫阙喋喋不休。 宫阙实在是没见过如此……不认生的人,看碎碎躺在小虞身上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得,忍不住小声对刀无行道:“刀先生,您能小点儿声吗?” 刀无行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碎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忙点头,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因为没带钱还以为要住雪地里了,忽然有了住的地方一时之间太兴奋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宫阙摆摆手,刀无行看着宫阙笑的憨憨的。 对于突然加入的这两个人,宫阙说不防备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断红尘。 刀无行看上去块头大的,但是话多,也不像是能藏住秘密的人,可是这个断红尘就不一定了,除了最开始的两句话,断红尘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念经,对于他和刀无行的对话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是修行实在是高,就是城府实在是深,这让宫阙之前对他的那点好感瞬间消失不见,心里警惕起来,打定主意,明天天一亮就带着小虞和碎碎他们离开,并坚决不和他们同行。 小虞显然和宫阙一样心里不安,往宫阙这边挪了挪,宫阙悄悄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有我在呢,睡吧。” 小虞摇了摇头,宫阙哄他:“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不睡着了没精神,放心,我守夜。” “那我守下半夜,你要记得喊我。” “那怎么好意思呢?”还不等宫阙说什么,刀无行立刻开口道:“本来我们半路加进来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所以这守夜的事情,还是我来吧,你们都睡吧都睡吧。” 宫阙对小虞点了点头,并没有理会刀无行的话。 刀无行也并没有觉得尴尬,拿起自己的大刀放在腿上慢慢擦拭,这下宫阙更加不敢放松了。 无人说话,洞里很快安静下来,宫阙看着不停跳动的火苗,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起来,脑子也有点晕,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一阵一阵的发沉,眼皮忍不住往下坠。 宫阙拍拍脸,揉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什么用都没有,洞里有些温暖的空气像是被人加入了安眠药一般,最终宫阙还是没有抵抗住来势汹汹的困意,坐在那里沉沉睡了过去。 刀无行看了看睡着的宫阙,低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往火堆里添柴火。 而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小虞却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刀无行一言不发。 刀无行也看向他,用脚尖踢了踢断红尘。 断红尘睁开眼,对着小虞念了句:“阿弥陀佛。” 小虞面色冷若冰霜,全然不似平日里见到的那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你们怎么来了?” “施主,不希望我们来吗?”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劝你们早点离开。” “若是我们不离开呢?”断红尘反问:“施主要如何做。” “我现在不想动手,但是,若真动起手来,我也是不怕你们的。”小虞眼神狠厉,双手紧握成拳,戒备的姿势仿佛一只随时都能暴起的豹子一般。 “你误会了,我们没想和你打架。”刀无行拉了拉断红尘的衣服,对小虞道:“我们就是来带宫阙领主回去的,花王,你把宫阙领主交给我们吧。” “做梦!”小虞虽然坐着,但是一掌挥出,力道一点儿也不弱,刀无行忙闪身避开,掌风贴着刀无行过去,直直的打在外面的一棵松树上,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折断。 刀无行后怕似得拍着胸口对断红尘埋怨道:“你看看他,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这就是你们推举出来的花王?这简直就是一个暴力狂嘛。” “花王是靠实力取得王位的。”断红尘声音平静如水。 刀无行无语的看了小虞一眼:“难怪如此暴力。” “少废话,你们到底走不走?”小虞掌中又有灵力凝聚,刀无行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不走,小虞会直接把他的手拍在自己身上。 “这个……哎,断红尘,咱们到底走不走?”刀无行扯了扯断红尘的衣袖,问道。 断红尘微微低头:“阿弥陀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若我偏要强求呢?”小虞反问他。 “伤人终伤己,伤己更伤人。” “秃驴,废话真多。”小虞双掌齐出,一掌打向断红尘,一掌对准刀无行。 刀无行不及反应,差点儿被打到,吓得他“咚”的一声翻身倒在地上,翻滚着翻到一边,这才堪堪躲过,后怕的看了看外面又倒下的两棵松树,不满道:“你打断红尘就打断红尘嘛,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那些话。” 小虞冷哼:“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秃驴,你这是杀人害命你可知道?” “哪就这么严重了?”刀无行躲到断红尘身后,只在断红尘肩膀上露出一个脑袋来,看了看他们两人对接的手掌,拍拍心口,道:“明明是你夺人所爱,惑人心智,你这样,等宫阙领主醒来,看他会不会埋怨你。” “自然不会,等他醒来就明了了我的心意,到那时我们双宿双栖,做一对人世间逍遥的神仙眷侣,又何来埋怨之说?” “神仙眷侣?呸!”刀无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狠狠地啐了小虞一口:“我怕是你对双宿双栖,神仙眷侣有什么误解吧?他能和你双宿双栖神仙眷侣?我看是你一个人逍遥自在一统江湖,宫阙领主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你可怜的踏脚石吧?” “胡说,这怎么能叫踏脚石?”小虞反驳:“圆满心疼我,这是他自愿的。” “你再说一遍他自愿的?你还要不要点脸了?”刀无行指着小虞的鼻子骂:“破坏人家夫夫感情,卑鄙无耻下流,使用幻术离间人家小两口,我看你就是属小苹果的,欠削!” “你!”小虞被刀无行激怒,身后根须扭曲如同虫蛇扑向两人,断红尘手掌向上翻过头顶,在两人周围设置防御结界,对小虞道:“虽则刀无行口无遮拦,但施主做法未免不妥。” “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小虞身侧开出巨大的花朵,竟将宫阙和碎碎包裹其中,而后根须乱舞,打在石壁上,无数的根须纸条将石壁打的裂开,碎石滚滚而下,小虞带着宫阙和碎碎飞出山洞,而断红尘和刀无行被根须所阻,一时间竟无法逃出洞外。 就在两人将要被碎石活埋之时,忽听小虞身后一声暴喝:“花王莫要嚣张,看掌!” 原来竟是孤云子及时赶来,眼看就要打到自己身上,小虞来不及回击,立刻收回根须阻挡孤云子攻势,断红尘和刀无行这才趁机从洞中逃出,而被小虞震碎的石头,“轰隆隆”落下来,立刻将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埋了一个严严实实。 刀无行一出来就开始大喊:“我去,你玩真的?罂粟花王,我自认平日里跟你无冤无仇的,就为我说了讲句实话你就要杀了我?你这也太过分了吧?你这样是当不好领导者的,忠言逆耳,不然你会成为一个昏君!昏君中的昏君!” “你闭嘴!”孤云子一个石头扔过去,恨铁不成钢道:“让你跟断红尘来是让你来跟他一起劝虞美人来的,你倒好,竟戳事儿,怎么?是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刀无行躲过孤云子扔过来的石头,对孤云子对自己的评价很不满意:“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而且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这不也是打抱不平,教他回头是岸,好好做人嘛,谁知道他脾气这么急,一言不合就动手,简直比你还讨厌。” 对于这个看上去凶恶实则胆小如鼠,嘴碎如鸡,聒噪如鸭的刀客,孤云子简直气的很不能一拂尘抽死他。 “总之你闭嘴,虞美人,你就当他不存在,当他再放屁,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你看行不行?” “你才放屁!”刀无行大喊,对于孤云子这样说自己,表示十分生气。 “好好说?”小虞冷笑:“到了我的地盘还想让我和你好好说,去死吧!” 没有任何软化迹象的小虞大喝一声,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根须立刻如狂蛇一样冲向天际,而后化作坚硬利刺冲向三人。 就在三人忙着应对满天飞来的利刺的时候,小虞带着宫阙与碎碎,向北而去,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待到尖刺全部落下,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孤云子走到断红尘身边:“真就这么放他走?你就不怕他对宫阙领主不利?” “是啊!”刀无行跳起来:“就他那个暴脾气,我真怕他下手没轻重,万一把宫阙领主打死了,我们怎么交差啊?” 断红尘却丝毫不慌张,看着小虞消失的方向道:“阿弥陀佛,生劫,情劫,命劫,渡之万物生,败之物归尘,旁人,干涉不得。” 第一百零四章:虞家 “那就眼睁睁看着?”孤云子不信断红尘会什么都不做,既然已经答应了的事情,他不可能食言。 断红尘看他一眼,转身往酒店的方向走:“你我已经来了,又怎能算是什么都没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二位,我们只需静候时机。” 孤云子点点头:“这才像是你断红尘说的话。” 刀无行还是有些懵:“那我们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不追了吗?” “长夜漫漫,还是先睡觉吧。”孤云子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刀无行的肩膀:“就你这脑子,你还是别为难人家了,跟着走就行了。” 刀无行看了看断红尘,甩开孤云子的手,大步追上去。 好像是突然想起自己还要守夜一般,宫阙猛然从梦中惊醒。 发觉自己竟然是躺在柔软的床上的,宫阙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揉揉眼睛,摸摸身上身下的被褥,像是被褥,又不太像是,有点像,晒干的花瓣? 宫阙坐起来,自己这是做的什么梦,竟然这么真实?不对,赶紧醒来,他还要守夜呢。 宫阙闭上眼,念叨着:“醒来醒来。” “圆满,你在说什么呢?” 宫阙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小虞笑眯眯的趴在他的床头看着他,宫阙低声念叨了句:“这个梦这么真实的吗?” 听到宫阙的自言自语,小虞忍不住低笑出声来:“圆满,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虞竟然伸手捏了捏宫阙的脸:“不是做梦,快起来了。” “不是做梦?”宫阙揉着脸上被小虞捏疼的地方,坐起来:“不是做梦我们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我们之前所在的山洞,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当然不是了。”小虞帮宫阙打开窗帘:“你看,你再不起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这是我家。” “你家?”宫阙找到床边的拖鞋起床:“我们不是在太山吗?怎么又到你家来了。” “因为我家就在太山脚下,北冥岸边啊。”小虞指着窗外:“你看。” 宫阙走过去,看到窗外景色,立刻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窗外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在说的北冥,一望无际的水面,深蓝的海水像是一块蓝玉,本应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浪花翻滚,然而此刻却因为极寒的天气,海面上翻起的数米高的浪花竟然被硬生生冻在了半空,透过清澈的海水,宫阙甚至能看到海里的鲨鱼大龟,随着浪花腾空,又随着浪花一起变成冰雕。 “好壮观!”宫阙站在窗边,只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千里冰封,一夜成型,圆满,好看吧?” “太好看了。”宫阙都要舍不得移开眼睛了:“我从没有想到,能看到这样的大海,这才是真正的动静结合,美艳不可方物呢!小虞,你家,你爸妈真是太会挑地方盖房子了,这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你真这么觉得?” “嗯!”宫阙猛点头。 “那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宫阙下意识的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扭头看小虞,笑道:“那怎么行?这里又不是我家,再说了,我家里还有人,还有事儿,我也不能为了美景什么都不管啊。” “为什么不行?”小虞皱眉:“你不是说喜欢这里吗?” “这是两码事儿?”宫阙左右看看,觉得少了点什么,问小虞:“对了,碎碎呢?”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不一样,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小虞站着看着宫阙,一动不动。 “怎么说呢,这样跟你解释吧。糖好吃吗?甜吧?但是偶尔吃,当零食吃都行,一旦当成主食来吃,这谁能受得了,还是面条米饭才是常理。” 虽然理有点歪,但是,也算有道理。 小虞不说话,宫阙又问他:“所以碎碎在哪里?我们又是怎么过来的?” “碎碎在客厅里玩,我带你们过来的。” 宫阙打开门,穿过走廊,果然看到碎碎正在客厅里玩积木,看到宫阙抬起头来对宫阙挥了挥手里的积木,一旁照看的佣人站起来对宫阙和小虞鞠了一躬,复又蹲下身去陪碎碎玩积木。 宫阙这才去洗漱,见小虞跟来,问他:“你说你带我们来的?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带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既然你家在北冥,之前为什么不说?” “之前我受伤,这两天才刚刚痊愈,本来咱们一路上都挺好的,但是昨天晚上收留的那几个人半夜突然动手,我怕伤到你们,只好先将你们藏起来,而且他们……” “而且什么?”宫阙听出他话里有话:“那几个人为什么动手?之前碰到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们好像对我们特别关注,难道他们已经看出了你和碎碎的身份?” 宫阙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昨天晚上一定是一场恶斗。 “可以这么说吧。”小虞模棱两可的道:“他们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的幕后主使,应该知道。” “幕后主使?”宫阙皱眉:“你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 小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的幕后主使难道是你们家的仇人吗?” “他们的原身,都是木时空圣莲海的金蛤。” 小虞看着宫阙的脸色,见他有些懵,继续提醒他:“圣莲海是他的出生地。” “他?”宫阙嘴里含着牙膏泡泡,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莲先生?” 小虞没说话,这样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宫阙用力握紧牙刷,一言不发,快速的洗漱好。 小虞拦住他,问道:“圆满,你不觉得,他们出现的,太……” “小虞。”宫阙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北冥,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你哥哥吧。” “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是放不下他吗?”小虞现在后面质问往外走的宫阙:“你非要他亲自动手了才肯相信吗?” 宫阙双拳握紧:“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事情,就算眼见,我不一定为实。好了,小虞,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所以,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小虞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你宫阙:“我知道你和他感情深,你重情重义,我不怪你,但是是好是坏,你一定要分清楚,千万不要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圆满,你是世上极难得的好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知道吗?” 宫阙拽开他的手:“走吧,既然你哥也来了北冥,那他说不定也会回家,咱们先在这附近找找。” 第一百零五章:心机boy 走到小虞家大门口,宫阙才发现,这座宅子竟然是建在悬崖顶上的,宫阙起初没看清,差点儿一脚踩空掉下去,还好小虞眼疾手快,在后面拽住了他。 看着脚下几乎深不见底的山崖,宫阙惊魂未定,问小虞:“怎么你家大门口竟然没有路吗?那你们平常都是怎么进出的?” 小虞笑着:“你闭上眼睛。” 宫阙不明所以。 小虞伸手想捂宫阙的眼睛,宫阙后退两步,问他:“怎么?难道进出你们家还有什么密道不成?” 没想到小虞真的很认真的点头:“对,确实有密道,总之你先闭上眼睛。” 宫阙半信半疑,伸手自己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了。” “手给我。”小虞伸手要拉宫阙的手,刚碰到就被宫阙躲开,小虞脸上笑意微敛,随即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笑道:“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宫阙颇有些尴尬的笑笑,把手往前伸,感觉被小虞牵着往前走。 宫阙还是有些怕,每踏出一步都先伸出脚尖去探探路,然后才能放心的踩上去。 宫阙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这个距离,绝对已经超出了他们之前和悬崖之间的距离。 难道他们刚刚转弯了而他没有察觉到? 小虞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对宫阙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已经到了吗?”宫阙半信半疑,刚刚悬崖看上去那么高,就算是走直线也没有这么快吧?更何况他们还不可能走直线。 “总之你先睁开。” 宫阙睁开眼睛,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虞,这……” “怎么样?漂亮吗?” 宫阙只有点头的时候份儿,双眼是一眨不眨的,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他们并没有转弯,小虞竟然带这他从崖边直接踏上了半空,然而这半空却不是真的空了,竟然有一座透明的冰桥架在上面,这冰桥一点也不陡峭,又长又直,而且最为奇特的是这座桥竟然穿过了北冥上方被冻住的巨浪,此时他和小虞就站在冰桥穿过巨浪的地方,在他们的四周,头顶和脚下,都是深达数尺,数百尺的蓝色冰浪,而在这些透明的海浪里面,还包裹着数米长的白鲸,成群的海豚,还有许多宫阙叫不出名字的生物,甚至还有一只头顶有一只垂下来的小球的鱼,有半个身子露在了冰外面,圆圆的眼睛就面对着宫阙,半张的嘴好像是在打招呼。 宫阙虽然也去水族馆玩儿过,但是这和在水族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人工雕琢的温柔海洋,一个是大自然神功造化的瑰丽奇境。 虽则是同样的景观,但其震撼和惊人程度,北冥远远大于海洋馆。 宫阙伸手碰了碰那只鱼,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一定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虞上前一步,和宫阙肩并肩:“这是提灯鱼,你不怕吗?” “怕?”宫阙疑惑。 小虞示意他看脚下:“我还以为你会害怕。” 宫阙顺着小虞的目光往下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他差点儿摔倒。 之前他只顾看眼前的奇景了,丝毫没有注意脚下的环境,才发现脚下的路是直接和北冥连在一起的,而且从他们脚下开始往下看,由透明变成浅蓝,再变成深蓝,直至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暗,人站在上面就好像是站在一张张开的黑暗大口上,随时有被吞下去的危险。 小虞扶着他,宫阙这才勉强站稳:“所以我们现在真是在海里面行走吗?” 小虞点头:“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好看吧?” 宫阙点头:“果然不凡,是我生平所见的景色里面,最为奇特的一个。” 果然,他们有能力的人的世界,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理解的。 “还有更好看的,你来。” 小虞说着竟然拉着宫阙转弯,要往冻满了鱼虾的海浪里走,宫阙以为两人要撞到冰面上了,谁知道并没有,小虞拉着他竟然直直的走到了另一边的海浪里。 宫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伸手出去探了探,这才发现,原来这竟然是一条藏在海浪里不起眼的小路,而且因为海水里有东西,又有颜色,所以光线其实并不是太好,站在外面不能完全看清,而站在里面,外面的那条路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如果不是刚刚从那里过来,宫阙简直怀疑自己是长在这条海冰组成的走廊里面的,就像那些被冻住的鱼虾一样。 “这里,竟然也有路吗?” 宫阙摸摸四周的走廊上的冰,竟然是整整齐齐的:“可是这里的墙壁,怎么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人工凿的?” “好眼力。”小虞对宫阙伸出大拇指,道:“除了咱们刚刚过来的那条大路之外,这些海里面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通道,都是人工凿成的。” “真是人工凿的?什么人?竟然这么有闲情雅致?他们在海水里凿这些冰路干什么?参观吗?这么大的工程量,恐怕一年两年的,很难完成吧?” “没那么长时间。”小虞摇头,跟他解释:“这些路都是海人凿的,他们一则是因为无聊,海水被冻住,他们没办法到处玩,就只能把多余的灵力用来凿路了,再一个就是为了跟外界联系,海人虽然是海族,但是也有不少一部分已经上岸居住了,所以他们两地往来,就需要这些冰廊。” “海人?” “就是居住在海里的一个族群,和人类差不多,只是身材更高挑欣长更灵活,骨头更软,皮肤也比人类的白一些,脖颈儿两侧有腮,可以在水中呼吸,因为常年在水中游泳,他们的体能和身材都是特别棒的,而且由于他们特殊的身体构造,所以他们能潜到水下上万米的地方,并且能发现水下各类宝物,是天然的海中采宝人,而且他们这一族都很诚信,所以我们都很喜欢跟他们做交易。” 宫阙远远的隔着厚厚的冰壁看到有模模糊糊的瘦长人影在海里走来走去,有些在高一些的地方,有些在低一些的地方,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在冰里面移动一样。 宫阙惊叹:“太神奇了。” “还有更神奇的,我带你去看。” 小虞说着就要拉宫阙往前走,却没拉动,小虞回头,不解:“怎么了?怎么不走。” “小虞,这些我们什么时候看都行,而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你哥哥,这一路上我们也见了,有那么多人要对虞美人不利,更有……所以不管怎样说,我们还是快点找到他一起商量对策吧。” “可是我现在就是带你去找我哥哥的啊。” 小虞指着前方:“海人他们在海里和岸上都有族人,所以他们的消息特别灵通,只要是发生在北冥之畔的事情,他们基本上都知道,所以,与其我们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如去找他们问问,消息来的更快,找的也更快。” “是吗?”宫阙虽觉得有些不知道哪里说不出来的怪异,但是既然小虞是自小就住在这里的,所以,还是听他的更靠谱些吧? “那你在前面带路吧,既然他们知道,那说不定来找你哥哥的人里也有人知道海人,所以我们要快点,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他们,问清消息才行。” 小虞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问宫阙:“你很担心我哥哥吗?” “是。”宫阙点头,此时他已经无心去欣赏周围的美景了,道:“你哥哥现在不仅仅是你的哥哥和罂粟花王,他还关系着整个土时空的秩序,如果我不能及时找到并且妥善安排,恐怕紧随其后的那些人就要大打出手,到时候势必会影响土时空,虽然这里离人类居住的地方很远,但是,毕竟还在土时空,我身为土时空的时空领主,有责任和义务对土时空负责。” 宫阙说的合情合理,小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点头:“你放心,我也担心我哥哥,而且我可以和你保证,我哥哥绝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只要那些人不动手,不做过分的事情,我哥哥一定不会做任何伤害土时空的事情,毕竟,他也是在这里出生的。” “你哥哥怎么会是在这里出生的?” 宫阙不解。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前面不远处就到海人的地盘了,你一定跟紧我,不然被海人抓去做海夫人了,我还得挨家挨户的找你。” “什么海夫人?” “海夫人是我们对被海人抓来的人类的统称。” “抓人类?他们抓人类做什么?”宫阙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结结巴巴的问:“不会是要,吃人吧?” “那倒不是。”小虞摇头:“这点你可以放心,虽然他们和人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但是他们却从不吃人,因为基因相似,而且海人因为繁衍困难,所以他们有时候会抓一些十分优秀的人类,来给自己繁衍后代,而且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实行一夫一妻制,加上他们对于伴侣十分忠诚,就算是不同种族的伴侣,他们也都十分爱护,所以可以说,海人比普通的人类还要好上很多。” “抓?”宫阙脑海里闪过原来在新闻上看到的各种各样的海上游客失踪案件:“他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呵呵,圆满你真可爱,他们又不受法律约束,犯法?你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谁又能给他们定罪?”小虞看着他:“而且,那些被抓来的人类虽然一开始是强迫的,但是过不了半年,就会自愿留下来,至于那些过了半年还不愿意的,海人自然会帮他们消除记忆之后再把他们送回家,对于那些人类来说,就是莫名失去了半年的记忆,但是也会获得海人丰厚的回报,一点儿也不吃亏,这可比你们那买卖人口强多了。” 宫阙被小虞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虞说的没错,相比较而言,海人确实人性和善良多了,这让宫阙对海人的印象好了很多,虽然还没有见面,但是已经存了善意,宫阙问小虞:“海人们没有想过去人类的世界生活吗?” “想过,但是代价都太惨烈了,所以又回来了,试过几次之后,就不想着去了。” “代价惨烈?什么代价?” “你没见过,大概还不知道,海人大多容貌姣好,就算是普通海人,放在人类里面,也算是上等姿色了,所以海人出去的时候,会受到许多人追捧,这虽是他们的资本,但也是他们的灾难,都说红颜祸水,同时也是红颜薄命,因为容貌被人追捧,腻了之后又随手丢弃,人类丝毫不在意以前的海誓山盟,海人却心心念念,从未忘记,所以,被抛弃之后的海人,大多孤独终老,或者相思成疾,早早死去,每次海人试图融入人类社会,其数量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骤减,甚至最后一次还差点儿灭绝,经过几次的惨痛教训之后,海人们决定,以后再不入人类世界,宁可永远偏安一隅,也不远族人后辈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宫阙唏嘘,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想,海人如此重情重义,与之相似的人类却是将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个珍之重之,如珠如宝,一个不屑一顾,如弃草芥。 相比而言,他更羡慕海人,也更敬佩海人,所以心里愈发敬重虔诚起来,等真正见到海人的时候,宫阙几乎要忍不住鞠躬问好了。 小虞拉着他的手道:“你不必如此紧张,他们都很和善的。” “我不是紧张。”小虞僵硬的摇头:“我只是面对如此美好的种族,不自觉的心生敬仰,小虞,他们为什么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宫阙发觉四周的海人们都不太对劲,看到小虞和宫阙,他们都捂着嘴窃窃的笑着,或者低声说着话,看向他们两人的眼神笑意盈盈中带着羞涩和赞叹。 小虞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我们两个人脸上开花了不成?” “哪有什么花?”宫阙被他逗笑:“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小虞一脸正经。 “卿卿,我们也像他们一样好不好?” 宫阙听到旁边有一个好听的男生的声音响起,下意识感觉他是在说他和小虞,便忍不住扭头看去,原来是一男一女,看那模样,似乎是一对恋人。 听到男生的话,女生羞涩的红了脸,小声道:“不要,多羞人了,大庭广众的,不行。” “好嘛好嘛,就拉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可是,真的是好害羞啊。” “害羞什么?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这样做了,是他们先这样做了我们才做的,羞也是他们先羞。” “那,那好吧,说好了只有这一次哦。” “嗯!”男生边点头边郑重的握住女生的手,两只手握住的瞬间,两个人的脸上都飞起红云,宫阙甚至看到两人颈间的腮控制不住的张合了两下,然后路边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他们身上,低低的窃笑声和私语声越发的明显了。 宫阙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小虞手里抽出来,然而小虞不知道为什么却把宫阙的手握的紧紧的,宫阙抽都抽不出来。 宫阙低声道:“放开。” “啊?”小虞反而一脸疑惑:“什么?为什么要放开。” “你没听到刚刚他们的对话吗?”宫阙因为用力,脸上憋的泛红,看上去就跟旁边害羞的两人一样的反应。 “对话?”小虞依旧是一脸茫然:“我在注意找晓魂生,没听到啊。” “总之你先放开。”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宫阙愈发觉得尴尬难堪了。 小虞却赌气似得把两人的手抬起来,又握的更紧了,道:“你不说,我就不放开,你能把我怎样?” “你,松开!”宫阙再笨大概也能猜到了,牵手对于人类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对于海人而言,却是万分重要,甚至是羞于露于人前的,极私密的,或许还是只有情人间才能做的事情。 “小虞,你不要告诉我海人之间牵手,是很令人羞耻的事情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宫阙终于忍不住问小虞。 小虞这才反应过来一般,道:“啊,你是说这个啊,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不过我没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阙努力告诉自己,他只是忘了,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猜的,松开吧。” “好吧。”小虞有些不情不愿的松开宫阙的手,松开前还不忘用力揉了一下,笑嘻嘻道:“看来同伴太聪明了,也不见得就都是好事儿,不过你又不是海人,有为什么这么介意?真不明白你。” “入乡随俗你懂不懂?” 宫阙这下能确定,小虞真是故意的了,万般无奈之下,宫阙只能往外挪开半步,远离这个心机boy。 第一百零六章:哥哥的消息 从小虞口中,宫阙得知晓魂生就是海人的百事通,因为家中经商,消息来源十分广泛,久而久之,卖消息也成为了他们的一项十分重要的生意,而且因为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好,所以他们的客户几乎可以说是遍布大江南北,按照小虞的话来说,就是只有他们不想打听的消息,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消息,上到时空领主们建立外交,下到街头乞丐捉了几个虱子。 宫阙问:“还有人问乞丐捉虱子的事情?” 小虞看了看他:“这不是个比喻嘛。” “哦。”宫阙点头:“他们调查的这么仔细,那……那我岂不是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我们又不是偷窥狂。” 路边一个躺在躺椅上睡觉的年轻人忽然出声,宫阙被吓了一跳:“你这人怎么突然插话。” 小虞上前一步:“总算是找到你了,我还你为你又去哪里浪了呢。” 年轻人把盖在脸上的《小猪佩奇的人生哲学》拿起来,看着小虞,问:“你找我有事儿?” 说完又看了看宫阙:“这是给我介绍的客人?” “是我,有事儿问你。” “问吧。” “起来。” “麻不麻烦?”年轻人不耐烦的拿书签卡在自己看的那一页,把书合住,站起来往躺椅后面的冰浪上走,边走边道:“跟紧了啊,跟丢了我可不负责。” “好好带你的路。” 宫阙知道这里的小路四通八达,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冰窟迷宫,一个不留神两个同路的人就可能踏上不同的路,看得见彼此,就是摸不到。 所以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年轻人,就怕眨眼的功夫把人跟丢了。 小虞边走边和前面的年轻人说话:“今日竟然有功夫溜出来玩,怎么,你爸又出远门了吗?” “他要是不出门,我敢这样放肆吗?还不被他把腿打断了啊。”年轻人唉声叹气:“碰到这么一个爸,我真是上辈子可能炸了银河系吧,别说,老虞,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没爹没娘的,谁都管不到你,多自在了。” 小虞笑了一声:“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算了,各有各的难处,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吧。” “知道。”年轻人带他们七拐八拐的,穿过一条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之后,竟然进了一个小院子,他们走的应该是院子的后门,宫阙听到前面传来热热闹闹的人声。 小虞道:“海市还是这么热闹,你家老头子估计嘴都乐歪了吧。” “他?哼,你见他除了看到我,什么时候不乐过。”年轻人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年轻人带着他们进了一栋三层小楼,将他们带到二楼之后,年轻人让他们先坐自己搬了梯子爬到靠墙顶着天花板的书柜上翻找,一边找一边嘀咕:“诶?放哪了?我记得就在这里放着呀。” 宫阙环顾四周,见整间房子四周都打了高到天花板高的书柜,书柜上密密麻麻放满了册子,不像是书,每个柜子上都写的有点名字,大多都是花草的名字,年轻人爬的这一列,上面写的是“罂粟”,想来,应该是根据不同种族,划分的不同的放资料的地方吧。 “他就是晓魂生。”小虞跟宫阙解释,道:“虽然人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是好在消息不是他收集的,所以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找到了。”晓魂生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他从上面下来,递给两人一个册子:“这是他的全部行踪,你自己看吧。” 小虞接过,宫阙侧过头想一起看,却发现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小虞跟他解释:“这是海人的文字。” 宫阙点头:“这上面写了你哥哥去哪里了吗?” “哥……”晓魂生刚说出来一个字,看了一眼小虞,立刻知趣的闭嘴,道:“你们两个看,我先走,报酬还记到账上?” “嗯。”小虞点头:“看好了我会给你放回去。” “不必,放桌上就行了。”晓魂生伸着懒腰出了门。 小虞一行一行的看下去,宫阙也耐着性子等,小虞终于看到最后一页,合上册子,面色凝重的看着宫阙:“我哥哥他,情况可能不太好。” “怎么说?”宫阙的一颗心立刻被他这句话提了起来:“难道他已经被人捉住,还是,他们碰面打起来了?” “都不是。”小虞点头:“圆满,你还记得咱们在路上听到的那些人说,我哥哥到北冥想要收服鲲鹏的事情吗?” “记得,你说你哥哥若能收服鲲鹏,那海陆空将没有人是你哥哥的对手。” “对。”小虞点头:“可是北冥被冻住了。” 宫阙忽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现在就是在被冻住的北冥里面来回走动,而且这里冰封千里,莫说捉鲲鹏,就是见,恐怕都难见到,那么,虞美人要捉鲲鹏的流言,都是假的? “他们在谣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他们弄错了?” “是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流言来冤枉我哥哥,好把众人的注意力和怒气都转移到我哥哥身上来。” “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我哥哥的一个,故人,因为一些原因两人产生了分歧,此次他便接着太岁的事情要对我哥哥不利但是因为我哥哥力量强大,而他一个人对上我哥哥,没有百分百的信心,所以才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简直可恶!”小虞手握拳捶在桌子上:“如果我哥哥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小虞站起来:“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哥哥所在的范围,圆满,我要去找我哥哥,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宫阙点头:“好,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小虞这才露出笑容来:“圆满,你真的让我觉得,有人陪的感觉,挺好。” 宫阙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这个小子不皮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晓魂生见他们出来,看书看的头也不抬:“看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看在咱们从小玩到大的份儿上,给你打个九点九折。” “多谢,有什么最新的消息记得告诉我,酬劳方面,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得嘞。”晓魂生把手边的一个书包扔给小虞:“这是赠品,祝你们生活愉快。” 小虞接过书包,打开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迅速拉住拉链,宫阙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这是晓魂生给小虞的,他也不能直接说要看,只是心里好奇的百爪挠心。 小虞拉好拉链,把书包又重新扔回给晓魂生:“一天天的不知道整天在想着什么?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我傻啊?我能让他知道?你还别不领情,这可都是珍藏版的。”晓魂生拍拍书包:“你说人类还真会玩儿,要我,我就想不出来这么多花招。” “里面什么东西啊?”宫阙小声问小虞。 小虞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就是一些严刑逼供的东西,太残忍了,我用不惯。” “哦。”宫阙看了一眼晓魂生,没想到看上去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竟然喜欢这些残忍血腥的东西,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晓魂生被小虞的话惊的哑口无言,严刑逼供?这个词……用的妙啊! 悄悄地对小虞伸出大拇指,人才。 第一百零七章:变数 得知虞美人在无相渊,宫阙和小虞一起前往找他,而与此同时,一向不喜欢过问家中生意的晓魂生,却难得的踏入了海市。 海市负责人嬴元享忙跑来迎接:“少主,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晓魂生一边逛海市一边问他:“这几日,北冥虞海可有异常?” “虞海?”嬴元享想了想,点头:“若说异常,确实是有,前几日虞家的下人忽然买了许多人类用的东西。”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就这么多。” “没有了?”晓魂生皱眉,敲了敲手边的小摊,敲得小贩不耐烦道:“买不买买不买?不买别站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 晓魂生看了小贩一眼,对嬴元享道:“买下来。” “是。”嬴元享赶紧对身后跟着的账房摆手,账房立刻上前,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其他的呢?”晓魂生问:“今日来有不少人涌入太山,恐怕不日就要到北冥了,这些人之中,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这个……”嬴元享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来接到的情报,点头:“还真有,我正想回禀少主呢,前几天太山上被不知名的迷雾笼罩,迷雾隔绝了太山和外界的联系,我们的人在里面也迷了路,我们至今也没有查清那迷雾的来源,且迷雾过后,太山上灵气似乎消失不少,并不像是自然消失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抽取走的。” “你是说有人偷太山上的灵气?” “是!”嬴元享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已经派人前去调查了,等一有了结果,就立刻告诉少主。” “查到之后不要声张,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晓魂生坐到已经易主的小摊后面:“还有那位先生的事情,一定要时刻注意,虽他不能亲来,但他曾有恩于我晓家,所以他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当成我的事情来办,不能有半点马虎。” “可是少主,鹏主那边万一问起来,恐怕不好交代啊。” “鹏主那边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我想,这点面子,鹏主还是会给我的。” “那好吧,那属下这就去跟那位先生联系,少主,这摊子上的东西您别乱动,要是有什么要做的吩咐下人就行了,您可别磕着碰着,烫着了,老爷回来,又要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行了行了,你怎么也变的和老头子一样啰嗦了,快去吧。” 晓魂生对于小摊上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若是小时候的他可能还会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如今,还不如《小猪佩奇的人生哲学》让他觉得好玩。 但是,虽然晓魂生不感兴趣,架不住有人感兴趣啊。 因为在家待的无聊,碎碎非要跑出来玩,虞家四周唯一人多好玩的地方就是海市,碎碎就跟着小蚱蜢似得,一会儿蹦到这里,一会儿跑到哪里,还好跟着他的奶妈身形灵活,不然还真跟不上他。 碎碎大老远看到糖人摊子,兴奋的挥着小手跑过来,指着糖人对摊子后面的晓魂生道:“糖人,糖人。” 晓魂生站起来,笑眯眯的道:“小朋友要做糖人啊,想要做个什么呢?小猪?还是小狗?” 碎碎摇头:“人。” “要人啊。”晓魂生点头:“是你自己吗?” 碎碎又摇头:“圆满,虞……” “哎呀,可是你说的人我没见过啊。”晓魂生一脸为难。 奶妈在后面跟上来,解释道:“晓少主,我们家小少爷说的是我们家家主,和家主的客人,宫阙领主。” 晓魂生点头:“知道了。” 对一旁站着的原来的小摊主人道:“知道长什么样子吗?” 小贩摇头,晓魂生叹气:“怎么这么笨,来,小朋友,你来告诉这个笨叔叔,他们长什么样子。” 说着把碎碎抱起来,奶妈本想阻止,晓魂生看了他一眼,道:“我和你家家主的关系,你还不放心吗?” 奶妈犹豫了一下,这才没有管。 碎碎把手放在小贩头顶,道:“笨蛋叔叔,我跟你说他们长什么样子。” 小贩做了三个栩栩如生的小糖人,碎碎开心的什么似得,抱着不撒手,说要给小虞和宫阙看,奶妈见碎碎无恙,也放下心来,带着他离开。 晓魂生带着小贩回到后院,手放在小贩头上,瞬间断断续续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播放。 晓魂生放开小贩,面色微微凝重,太山大雾封山那几日发生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这虽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却又不是他所希望发生的,一面是从小到大的挚友,一面是有再造之恩的恩人,晓魂生一时陷入了两难。 同时被问题困扰的,并不止他一人,小卯抱着炸泥鳅也无心吃下,当然不是他不想吃,而是这是最后的半盆,吃完了这半盆以后,再想吃老张的炸泥鳅,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小卯放下炸泥鳅,跳起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如今黑灵如此嚣张,小光头下落不明,莲先生被太山之事缠身,就是我们该顶起来的时候,我们若再不动,这夏城就是黑灵他们的天下了。” 赵幺虽然也面色凝重,但却远远没有小卯这般急躁,听了小卯的话,赵幺起身悄悄打开后门看了看外面,透过后门缝隙可以看到,后面的巷子,和与巷子相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往日总是显得热闹的让人觉得聒噪的街市,如今只有洒消毒水的洒水车一遍一遍的经过,车声单调的令人不安。 赵幺关上门重新坐到白梨树下,道:“莲先生临走之前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让我们都要牢牢守住蜉蝣轩,只要蜉蝣轩还好好的,黑灵他们再猖狂,也翻不了天。” “可是自从莲先生走了之后,夏城瘟疫横行,短短月余,已经有半数的人染病倒下,我们如果再不出手,恐怕等莲先生他们回来,夏城就只剩蜉蝣轩里面还有活人了。” “你不要急,专家们已经在研制药物了,我去科研所问过,药物研制已经有了眉目,相信用不了多久,黑灵他们的把戏就伤害不到人类了,而且庆幸的是,疫情只是在夏城蔓延,并没有波及到其他的地方,所以控制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小卯抱着炸泥鳅闷闷不乐:“可是老张都已经住院半个月了,他要是再不好,我就吃不起炸泥鳅了。” 赵幺被他伤心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现在夏城四处戒严,物资来往十分有限,就算是老张好了,他也给你炸不了小泥鳅。” 说的小卯更难过了,抱着炸泥鳅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默默的算着莲先生回来的日子。 第一百零八章:水精灵 夏城,中心医院,隔离区,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穿梭来往于各个病床之前,病床上的病人都有着一样的症状,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严重程度。 人影在最严重的一个患者床前驻足,面色凝重到如同夏日的雷雨天气,病床上的患者对于这个没有穿着白大褂,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人十分感兴趣,伸出干枯的手指,企图摸一摸这个绿油油的,看上去有点……充满了大自然气息的人。 就在枯手因为无力,即将落下的时候,人影犹豫了一下,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放到了患者的手中,许是许久未曾见到如此充满生命力的东西,患者欢喜的裂开干裂的嘴,露出惨白惨白的牙齿,对人影露出友好,然而却渗人的笑容。 可是那花朵刚刚落到患者手中,原本还含苞待放,饱满晶莹的花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患者面色哀戚,人影嘴唇紧抿,放了一大束花朵在患者床头,穿过墙壁,出了医院大门。 夏城的大街上,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各个角落,即使是带着令人憋闷的防护口罩,依旧隔绝不了令人窒息的气味,往日游客来往,热闹非凡的夏城,此时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和死寂,就连代表着还有生机的人心惶惶,都丝毫感觉不到,让人觉得,似乎是踏进了一座死城。 绿菊眉头皱的死紧,进了夏城脚下不停直奔蜉蝣轩而去。 “开门开门。” “谁呀?”现在这个当口,怎么还会有客人前来?小卯十分不情愿去开门,躺在后院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 绿菊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干脆直接穿过门板进了蜉蝣轩,小卯看到突然出现在蜉蝣轩的绿菊,吓得瓜子都不嗑了,还是绿菊走过来,问他:“家里只有你自己吗?” “嗯。”小卯指了指警察局的方向,道:“赵幺去上班去了,不过,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太山陪着莲先生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那边另有人在莲先生身边,先生收到消息,知道夏城出了事儿,就立刻派我回来了,怎么样,我回来的还不算晚吧?” “另外有人?谁?”小卯好奇:“还有谁能比你还要好用吗?” “这你就别管了。”绿菊道:“莲先生自有他的道理,你只要告诉我夏城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好的就会有疫情了?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发现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消毒水儿的味道,闻得我都要蔫了,怎样,疫情来源查清楚了吗?有没有控制住?” “没有。”小卯脸色凝重:“赵家和秦家都派出了人,只知道疫情来源于裂缝之中,但是时空灵被黑灵他们控制,我们根本无从得知疫情的详细情况,所以只能尽量不让疫情进一步扩大,罗家擅长医术,虽然已经在想办法了,但是情况却不容乐观,最起码短时间内,是没办法了。” “罗家?”绿菊疑惑:“罗家也来了吗?” “嗯,等晚上他们来了,我再跟你细说,你现在要去看病人吗?” “不必,我已经去看过了。”绿菊想起病床上几乎浑身碳化的病人,从医院出来,他眉间的山疙瘩就没松开过。 “疫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员伤亡吗?” “是从莲先生和小光头离开后的一个星期开始的,没有人员伤亡,只是恐怕离有人员伤亡也不远了。” 小卯也去看过最先发病的那个患者,没有发烧流鼻涕,也没有受伤流血,没有伤口没有腐烂,没有发疯癫狂,就只是单纯的缺水,患者自身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觉口渴难受什么的,只是身体的皮肤,肌肉,越来越萎缩,医院检查出是因为缺水,然后一点一滴,过度缺水开始引起身体组织的碳化,按理说极度缺水的人是不可能能存活下来的,可是这些患者即便是身体已经到了跟一截碳木一样的程度,还是没有人死去,而且碳化的身体还可以正常活动,除了会掉下一些细碎的碳灰和稍微僵硬之外,根本不曾出现断碎的痕迹。 别说医生科学家们觉得这不科学了,就连普通人都知道这不正常。 而且这种病症是怎样传播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到,所以,夏城人人自危,所有的患者和疑似患者的人全部被隔离了起来,其他人就每日在家,等着有好消息传来。 然而日复一日,月余过去,除了每日更新的患病人数之外,并没有任何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夏城的情况严重到令世人瞩目,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夏城,从一座客流量每年可达到几千万的旅游大城,变成了方圆百里,几乎无人烟的死城。 绿菊站在白梨树下,双拳紧紧握成了拳头,心里的疑问大的能把他砸死:“怎么会这样?夏城一向受四大家族严密保护,从不曾出现过任何灵力扰乱的情况,此次纵然有黑灵作祟,但是莲先生和四大家族也早就知道,而且严阵以待,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得手了?” 对于绿菊的疑问,小卯显得异常沉默。 “或许,我能回答你的问题。” 一道清脆的女子的声音从蜉蝣轩后门传来,,绿菊扭头去看,是一个身材窈窕,容貌姣好,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优雅与魅惑,让人心生仰慕的同时,又不敢轻易亵渎。 绿菊自诩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然而面对这样的女子,还是不自觉的谨慎起来:“姑娘是?” “想必先生就是绿菊王了,我叫孟青莲,是云城罗家的药材师。” “云城罗家?”绿菊奇怪:“可是你姓孟?” “随母姓,怎么,菊王觉得不行吗?” 察觉到孟青莲话语里的不快,绿菊赶紧道歉:“是绿菊狭隘了,孟小姐勿怪,那这么说,现在孟小姐也在一同研究医治方法了?” “碳化之症的一直方法是他们医生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负责给他们提供药材。” 孟青莲坐下,问绿菊:“你就是莲先生派来帮助我们的人?不知菊王有什么好的方法,或者建议吗?” 对于连丝毫寒暄的意思都没有的孟青莲,绿菊也只能迅速切入主题:“碳化之症我之前是遇到过一次,但是那次的情况却远远没有这次的严重,所以到底能不能帮上忙,能帮到什么程度,我也十分没有把握。” “遇到过?”孟青莲皱眉:“什么时候,患者最后治好了吗?” “好是好了,但是却留下了,后遗症,虽然身体不再继续碳化,但是却也无法恢复正常,只能继续以碳化的形态生活。”绿菊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名患者,说起来那也是他无意间碰到的一个人。 “继续以碳化的形态活着?”孟青莲皱眉:“一个两个或许还行,可是现在夏城这么多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哎呀,不管怎么样,绿菊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也算是控制住了病情,既然这样,绿菊你先把药方跟孟青莲说,让他们先把疫情控制住再说。” “对,你先把药方给我。” “没有药方。”绿菊摊手:“我之前遇到那个病人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我之前听他说了他之前的情况罢了。” “啊?那你没有问他,他是怎么控制住的吗?” “他说是一个游方郎中给他治的,我到的时候,那个游方郎中早离开十万八千里了。” 小卯无奈,孟青莲看着他:“所以,你来只是告诉我们,这种病有可能被治好,但是,你一点儿办法和建议都提供不了吗?” “这个倒不是。”绿菊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道:“这是我在极北之地捉到的一部分水精灵,你们试试用他们,看能不能治好患者。” “水精灵?”小卯和孟青莲两人好奇的围在桌子两边看被困在透明的玻璃瓶之内的蓝色水球。 孟青莲问道:“这东西不是只用水时空才有吗?你是怎么捉住的?” “谁说这东西只有水时空才有的?”绿菊对于孟青莲对水精灵得了解表示鄙视:“身为四大家族的后代,就算你能力不行,但是你常识总该有吧?水精灵是随水而生,本是水时空土生土长的小东西,但是随着五大时空的交流,他们也渐渐随着水脉渗透进其他四大时空,虽然在之前的那场大战中他们在土时空的数量骤减,几乎被灭了族,但是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活了下来,不然这么些年,土时空的水脉无人疏通和维系,土时空早就变成一半是海洋,一半是荒漠了。” 对于绿菊的科普,孟青莲并没有能听进去多少,她的注意力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被玻璃瓶里面不听变换各种形态的水精灵吸引住了,还拉着小卯看:“他好可爱啊,你看你看,他变成你的模样了,好萌好萌,还是q版的,小卯,q版的你怎么这么可爱,不行了,我要被他萌死了,我能把他抱回家吗?好像要啊。” 果然,优雅魅惑什么的,都是错觉,这个不顾形象的孟青莲,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小卯伸手摁住玻璃瓶,以提防孟青莲真把水精灵偷走了,问绿菊:“你既然把他带来了,那你之前在医院里,试了吗?” “试了。”绿菊点头:“但是我不会操作方法,而且我不太了解人体经脉穴位的走向,所以,这些专业的活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员来吧。” “对对对,就交给我们这些专业人员来吧。”已经被水精灵变换出的各种萌物萌化了的孟青莲巴不得赶紧把水精灵抱走,然而却被小卯半路劫走:“我们说的是大夫,你只是个药材师,凑什么热闹的。” 小卯把水精灵交给绿菊:“你先保管好,我们现在再去一趟医院,把水精灵交给他们。” 孟青莲一向讨厌往医院跑,但是这次为了水精灵,竟然甘愿和绿菊一起去找罗家的那些人,小卯不得不感叹,女人心啊,只有萌物能够把握得住。 绿菊收起绿菊,问跟在一侧的孟青莲:“孟小姐还是没说,防范如此严谨的夏城,为何一夕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听过物极必反,和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吗?” 绿菊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九章:将计就计 孟青莲正想跟他解释,见到赵幺迎面走来,立刻挥手打招呼:“嗨,老赵,你怎么有空出来了。” “别说了。”赵幺看上去略显疲惫,伸了伸懒腰,揉了揉脖子:“没日没夜的守着,我都快要虚脱了。” “赵家家主?”绿菊没想到赵家的族长竟然这么年轻,不由得有些吃惊。 赵幺似乎现在才看到绿菊,也有些诧异:“菊王?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知道吗?莲先生让我来帮助你们控制疫情。”绿菊围着赵幺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虽然人看起来是年轻了一些,但是修为还可以,比小孟强多了,看来你们老赵家还是挺努力的,不错不错。” 绿菊一脸欣慰的模样让赵幺哭笑不得:“我是族长,她只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药材师,要什么能力?能认出各种药,完成分内之事不就行了吗?”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绿菊不太赞同赵幺的话:“技多不压身,虽然小孟只是一个药材师,但是有点灵力护体多少人好的,不然到时候碰到坏人,她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那不是去送人头去了吗?” “就她还会成为累赘?”说谁会被人算计他都信,就孟青莲他不信,明明是医药世家的嫡传弟子,偏偏装出一副对药材一窍不通的样子,明明自己本身就能分辨上千种植物,却偏偏装出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样,看着他们班门弄斧,还能镇定自若?赵幺觉得,奥斯卡还欠孟青莲一座小金人。 “算了算了。”赵幺摇头,这种事情还是要绿菊亲自去体会了才能知晓其中乐趣的,他就不剧透了:“菊王打算怎么帮我们?有计划了吗?” “没有啊,我只负责人到场,计划是你们的事情。” 孟青莲将水精灵的事情告诉赵幺,赵幺兴奋的差点儿原地蹦起,拉着他们直奔研究所的。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见到水精灵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连日来的挫败和疲惫都一扫而空,立刻将各种器材和药材都投入实验。 与实验室热火朝天的气氛不同的是,莲先生在太山顶上显得异常的沉默,他在山顶上已经呆了六天,没有往后退一步,也没有往前再踏出一步,脚下泛着金光的地线如同一个魔咒,禁锢着他前行的脚步。 他站在太山顶峰中间线的这边,太山另一边的景物如同惟妙惟肖的全息投影,能看,不能碰。 太山上风雪从三天前开始停止,温度回升,山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汇成涓涓细流,在山顶上一分为二,向阳的一面顺着沟沟壑壑流淌下去,汇到小溪里,小河里,再到更大的江河里。 而背阴的一面,水流不曾汇合,各自流到北冥,为北冥厚不可测的冰面,更加厚度。 月余之前,北冥气温骤降,由鸟语花香,艳阳高照,四季如春的人间圣地,一夜间成为了冰雪堆积,冰冻千尺的无人荒原,当地居民冻死冻伤者不计其数,落日渊,无相渊,虞海,鲛人台,海人阁,海市,龙谷,到处都是死尸,被紧紧的冻在冰层里面,逃过冻灾的,唯有不足十分之四五,所以现在的北冥,可说是家家有死伤,过路闻悲泣。 岸上的海人见到坐在山顶的莲先生,上来与他说话,言谈举止,神情动作之间,无不透露出哀伤,然而莲先生爱莫能助,得知他们以特有的凿冰技能,将被冰封在北冥里的族人尸体全部找回,并帮其他族的人无偿挖掘尸体,莲先生心中愧疚,而又深深地感谢。 断红尘走在怪石嶙峋的太山山路上,却如履平地一般,走至莲先生身边,断红尘停下脚步。 “如何?”莲先生问。 “太山幻境已除,先生大可放心。”断红尘道:“只是罂粟迷幻之能十分厉害,我等虽然暂时破除,但宫阙领主毕竟肉体凡胎,恐不能抵挡一时三刻。” “是啊是啊。”孤云子甩着拂尘上前:“莲先生,虽然我们前去警告罂粟花王,但是我们一走,虞海又是罂粟花王的地盘,难免他不会故技重施,到时候宫阙领主难辨真假,恐怕会上罂粟花王的当啊。” 刀无行抱着他的大刀,不屑道:“莲先生,不如让我直接去砍了他的老根,看他还如何作祟?” “刀无行,不可莽撞。”莲先生摇头:“虞海罂粟花王根系深入北冥地脉深处,伤了恐北冥将有天塌地陷之险,况且,罂粟花王周围戒备森严,恐怕你还没有进去,就会被发现了,到时候岂不是更加的得不偿失?” “就是就是,刀无行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孤云子不满的怼了刀无行一下。 刀无行虽然觉得莲先生说的有道理,但是对于孤云子的嘲讽他却十分不开心,两人你来我往的逗起嘴来。 断红尘盘坐在莲先生身边:“那先生是有更好的办法吗?” “既然之前虞美人使用幻境尝到了甜头,那恐怕他还会继续使用,如今他在北冥,能力大增,你们阻止不了,只要保证小圆满的安全就好了,既然他想放假饵,钓大鱼,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呢?” 孤云子和刀无行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莲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断红尘起初也有些不解,随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福至心灵,立刻就将莲先生的话明白了个七八分,微微有些诧异:“先生,您的意思是?” 莲先生微微点头。 “可是,这其中的风险也是无法控制的,您就不担心吗?” “无妨,若到时候你们真无法控制了,不是还有我吗?我自会出手相助。” “您?您不是与他约定,他在北冥一日,你就永不踏入北冥之地的范围吗?若到时候您出手被他察觉了,出来捣乱,恐怕您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背后往往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回报,断红尘,你不必担心我,你们只要负责好小圆满的安危,我自当感激不尽。” “莲先生客气了。”断红尘双手合十,低眉垂首,道:“若非莲先生相助,佛台早已倒塌不存,我佛家子弟后世之人,将永世铭记莲先生之恩德,片刻不敢忘记先生功德,更何况这乃是福泽北冥生灵之幸事,断红尘自当竭力而为。” “如此,有劳三位了。” 莲先生坐的端正,凝视北冥的目光稍稍移开,以佛礼回应断红尘。 第一百一十章:极地行者 宫阙随着小虞一路向北冥更深处走去,四周日光渐渐暗下来,就在他们即将看不清路的时候,四周暗蓝色的冰海竟然开始泛出幽幽的光线来。 宫阙抬头看,可以确定这光线并非来自空中,一点一点的,倒像是海里的萤火虫一般。 偶尔也能看到大的,成片成片的光影,像是一片光线被均匀的摸开了一般。 宫阙好奇,问小虞:“这海里竟然还有会发光的东西,跟陆地上的萤火虫一样吗?” “差不多吧。”小虞点头:“你还记得咱们之前看到的那只提灯鱼吗?” “记得。”宫阙点头,长得奇奇怪怪,而且还挺可爱的,他能记不得吗? “那些一点一点的发出的光,就是提灯鱼发出的,他们的头尾都会发光,至于那些成片的,就是水母,因为海里点火的话,续不上燃料,而且也有一定的危险,所以他们就成了最天然的光源,海人在挖掘路径时,也会考虑到两侧光线的问题,不会让人看不清路的。” 宫阙点头:“大自然果然神奇造化,令人叹为观止。” 小虞笑:“这才哪到哪?一会儿还有更漂亮的呢?” “哪里?无相渊吗?”宫阙回头,又环顾四周:“小虞,无相渊是不是人很少很偏僻的地方?怎么这一路走来没有注意到有岔路也就算了,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圆满,你之前听说过无相渊吗?”小虞没有回答宫阙的问题,反而问他问题。 宫阙自然是没有听过,便摇了摇头:“不曾听过。” 小虞扭过头来问他:“那你想不想知道无相渊,为什么会叫无相渊?” 宫阙疑惑:“怎么,有什么故事吗?” 小虞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等你到了,我再跟你说吧。” 小虞故意买关子,宫阙好奇的不得了:“吊人胃口啊?小虞,你学坏了。” 小虞笑起来。 越往前走路就越窄,起初他们两人还是并肩而行,到后来就只能前后走,再到后来,一人通过都很勉强,他们不得不侧身而行。 宫阙忍不住调侃:“小虞,这到底是通往哪里的?不会到最后咱们两个被卡在里面,就成了北冥大冰块里的一部分了吧?” 小虞一边带路一边回他:“无相渊地处偏僻,一般人极少前来,所以海人们在挖路的时候也是草草了事,不过你放心,以咱们两人的体格,卡是不会卡在里面的,要是真卡住了,大不了用身体把冰融化了往前走。” “我可没那么大火力。”宫阙被小虞的说法逗笑:“就算能暖化,怕刚刚化出的水立刻就被冻住了,到时候咱们跟北冥就真的不分彼此了。” 宫阙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不让面前略显粗糙的冰碴挂到自己的脸,一路走的艰难无比,而且因为贴近冰块,冰上侵人的寒意贴着衣服传来,纵然有小虞给他的御冰衣,也有些难以承受了。 宫阙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小虞察觉到宫阙的异常,伸出手来握住宫阙的手,温度一丝一丝的顺着小虞的手传来,宫阙也反手用力握住小虞的手:“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小虞,无相渊到底还有多远啊?” “快了,等到了无相渊就好了,这里是极寒之地,等过了一段路,就会慢慢不冷了。” 宫阙点头不信:“你可拉倒吧,这里都已经这么冷了,再往下走,人还不冻成冰棍了?” 小虞问他:“要不要打赌?” 宫阙想要摇头,却发现现在的空间,他连摇头都做不到:“还是算了,这里你比我熟悉。” 小虞笑起来:“还冷吗?” 温度从小虞的手上传来,像是有意识似得,竟然顺着宫阙的手慢慢传遍全身,宫阙舒服的出了口气:“好暖和,小虞,你是属火的吗?” “这是先天之火。”小虞解释道:“本来具有毁天灭地的威能,此时却用来给你取暖,可真是大材小用。” “我说我怎么觉得这温度像是自己有意识似得,原来真是天材地宝啊。”宫阙稀奇的动了动手:“他在我身体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会不会失控把我给烧成灰了?” “可能吧。”小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宫阙也认认真真的道:“那你可得把我的骨灰带回去,我可不想海葬啊。”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给幽深诡异的北冥增添了一起生气,但同时也更加可怖。 宫阙紧紧握住小虞的手,还是忍不了了,问他:“小虞,这,这四周的蓝火,是,是磷火吗?” “算是吧。”小虞示意他看冰层更深处:“你看,那不是骨头吗,肉都被吃完了,就剩了骨头,新鲜的还能发出荧光,那些时间太长的,看上去还有一副骨架的模样,但其实什么都没了,就是一个空的冰模罢了,等你把冰挖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时间长短?”宫阙不明白:“不是说北冥才刚刚被冻住吗?这个骨头就算本来就在北冥,那就算被冻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了吧?” “这里不是北冥。”小虞扭头看了他一眼,身子努力向外一挤,随即整个人都放松了,竟然站在原地蹦了蹦,还伸了伸胳膊腿儿,宫阙走到之前小虞在的位置,才发现冰层里面的小路竟然已经到了尽头,小虞此刻正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里,宫阙因为还在冰层里,行动受限,看不到更多,只得也努力挤出去,终于在他觉得自己头快要被挤爆的时候,成功出了冰层,宫阙捂着头问:“不是北冥,那这是哪里?” “还记得提灯鱼的光和蓝光接换的那个地方吗?” “好像,不太记得了。”宫阙确实不记得路两侧的光线什么时候有了变化,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改变了,又像是慢慢的慢慢的改变的,总之,他的记忆特别模糊。 “好吧,不记得也是正常。”小虞有些无奈:“从光线交错处开始,我们就已经出了北冥,到了极寒之地的地底,这里在北冥的更北侧,寒冰千万年都没有融化过,那里面的尸体,更是在极寒之地慢慢成型的时候被冻进去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对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极地行者吗?” 极地行者? 宫阙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一样的,试探性的问小虞:“你是说,之前,伤了莲先生的那个人?” 小虞点了点头:“对,就是他,这里,就是极地行者的家乡,或者说,是极地行者的,王国。” “这里?”宫阙有些不相信:“这里怎么可能?这里不知道是地下多少层呢,不见天日,阴冷刺骨,什么人能在这里活下去啊?” “谁说是人了?”小虞看他:“极地行者生于此,长于此,是土生土长的极寒之地的生灵,就是为了这样的环境而生的,你让他去了其他地方,他可能反而不习惯呢。” “极地行者?”宫阙沉吟片刻:“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竟然能伤的了莲先生,虽然后来莲先生说极地行者并没有伤到他,但是能让莲先生拿来做借口,他一说别人还就会信的人,宫阙相信,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极地行者一定也十分厉害,最起码应该是真能伤到莲先生的,不然小虞不会轻易就相信了。 “确切的说,极地行者并不是人。”小虞解释道:“他是寒冰里孕育出来的水精灵,或者说是冰精灵,虽是由水而来,但却又与水精灵截然不同,你应该知道,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吧?” “嗯。”这个,他还是学过的。 “那你可还知,深秋残荷?” “嗯?这和残荷有什么关系啊?” “我且问你,荷花和莲花什么时候盛开。” “大概,是五六月份吧?” “什么时候枯萎?” “八九月份?” “为什么枯萎?” “原因很多啊,天气转凉,水位下降,自然规律什么的。” “对,就是自然规律,但凡季节性的植物,基本上其生存条件都和温度有很大的关系,而水,又是他们的生存必需品,水的温度和形态一旦发生变化,对于植物而言,具有最直接的影响,你觉得,你能在一块冰里面种活一片草原吗?” “别说草原了,就是一棵草我也种不活啊。” “所以,温度下降,水结冰,是百分之八十植物的克星。” “所以,也是莲先生的克星吗?” “你终于理解了。”小虞话语里有一种终于教会笨学生的骄傲自豪和如释重负:“被极地行者的兵器伤到,他身上的寒气会冻结有水分的物体里面的所有水分,虽然强大的灵力能够抵挡一部分极寒之气的攻击,但是却无法完全解除,所以即便受伤者没有当场毙命,事后也活不长,而且就算侥幸没死,其伤口恢复,也是难上加难,这个和你们人类冬天伤口不容易好是一个道理。” 宫阙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们现在不请而入他的地盘,这样没问题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宫阙的话,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黑暗处传来一道利刃破空声,直冲两人而来。 宫阙下意识的抱着小虞扑倒:“小心。” 就在两人倒向一边的一瞬间,宫阙感觉到四周空气骤然一冷,总是有先天之火的相助,也无济于事,那股寒气好像是直接穿透皮肤和筋脉骨骼,直直的刺进了人的心底,冻得宫阙四肢都要僵硬了。 两人“噗通”一声靠上小虞身后的冰壁,黑暗中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不请自来,死路一条。” 宫阙看向黑暗处,那里有一闪一闪的一点红光闪现,好像蜉蝣轩门口的大红灯笼。 宫阙小声问小虞:“是极地行者吗?” 小虞点头,对宫阙做了噤声的手势,而后双手竟然从冰层里抽出两支长箭来,宫阙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出他是从哪里抽出来的,而后小虞以手为弓,两支箭一上一下,直刺黑暗处,宫阙听到衣袂上下翻动的声音,冰块相撞的声音,和碎冰落在地上的声音。 远处那点猩红的点也随之在空中上下翻飞,因为速度过快,几乎要灭掉,到最后还是晃了晃,重新亮起来。 宫阙终于确定,那就是一盏大红的灯笼,因为在灯笼晃动的时候,灯光晃动之下,灯笼上的金龙也似活了一般,在空中翻滚吟啸。 小虞笑道:“多日不见,功夫有所见长啊。” 听小虞的语气,似乎和黑暗中的极地行者认识,而且对于他刚刚的话,丝毫不在意一般:“这是圆满,我带来的,这个面子,不会不给吧?” 原来,刚刚极地行者说的只是自己,小虞,完全是在为自己解围啊。 极地行者冷哼一声:“让你进入已经是朕最大的宽容,你竟还想得寸进尺吗?” 朕?宫阙差点儿被极地行者的自称吓到而笑出声来,还好及时制止了自己,这才不至失礼,不然真笑出来,又不知道极地行者会怎样不快。 “怎么能算得寸进尺呢?极地,你仔细看看,好好看看,这位是谁?” “不认识。” 极地行者丝毫不给小虞面子,直接了当的开口。 宫阙也觉得奇怪,小声问小虞:“莫非他之前见过我吗?” “没有。” “那你让他看?” “你别急。”小虞又对极地行者道:“不要只看你眼前看到的,要用心,用你的五感六识,去感受,去发现,你会发现你最想见到的东西的。” 极地行者果然沉默了片刻,宫阙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闭着眼睛感受,只知道片刻之后,黑暗中应该是极地行者所在位置的地方,忽然有荧光闪现,而他手中的灯笼红光爆射,光线直冲两人而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极地行者(二) 宫阙下意识的拉着小虞闪避,然而小虞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不仅自己稳如磐石的站在那里,还拉着宫阙不让他挪动位置。 宫阙心中发急,眼看红光瞬间到了跟前,宫阙脚下却动弹不得,正想弯腰侧身避过,那束激光一样的红色光线却突然停下,光线顶端堪堪停在宫阙眉心一公分处。 宫阙这下是真的动都不敢动,拽着小虞的胳膊问他:“你干嘛?我拉你你为什么不动,还有,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小虞安抚似得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宫阙看到光线另一头的灯笼慢慢悠悠的往他们这边移动,光线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变短。 随着极地行者的靠近,这边光线也愈发的充足,宫阙慢慢看清来人容颜。 来人模样虽是常人模样,但是一头雪色发丝,一张真正是冰雕霜成的脸,竟然连眼珠子都是银色的,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一身雪色长袍坠地,宫阙觉得如同太平间里的裹尸布。 他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又死气沉沉,像是谁精心雕琢的雪人,活过来了一般。 随着他的靠近,宫阙越发觉得周身的空气好像都要结冰了,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带着冰碴。 灯笼渐渐举到宫阙眼前,红光就像是慢慢被收回的红线,就只剩短短的线头还露在外面。 极地行者在灯光的照耀下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宫阙,宫阙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内心一股莫名的紧张,握着小虞的胳膊也就越加的用力。 “好了,极地,你吓到他了。”小虞有些不耐烦的去推站在宫阙面前的极地行者。 “你叫宫阙?” 宫阙张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被冻得,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土时空领主?” “是。” “领主印信他和你一起找回来的。” “他?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 宫阙眉间的红光瞬间又逼近半公分,这下不止是宫阙,就连小虞都有些急了。 “极地,他不是你发泄的对象,你搞清楚了,他在北冥外面,你要找就去找他去,别拿不相干的人撒气。” “他,到底是谁?” “他……”极地行者忽然咧嘴笑了一下,笑容狰狞残忍,但是宫阙不知为何在初见时却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温暖:“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也是永远的,唯一的,敌人。” 宫阙在极地行者的话里感觉到一股极致的恨意,不知道这个“他”和极地行者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竟然让极地行者如此的痛恨。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极地行者将灯笼又向前靠近一点:“所以,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宫阙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你说的这个他,是莲先生?” “不许提他!” 果然是莲先生,极地行者只是听到他的名字,手中的灯笼就瞬间贴到宫阙额头,宫阙觉得眉心一阵刺痛,面露痛苦之色,小虞大惊,猛的将宫阙拉动,然而宫阙此时浑身僵硬,在他猛然的拉动下,竟然纹丝不动。 小虞大急:“极地,你干什么?” 极地行者像是气急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宫阙,咬牙切齿道:“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我和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瞬间被冻成了冰滴,“啪嗒”一声落在他们脚下的结了冰的石头上,宫阙忍着眉心的刺痛,想了想,为了保命,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个,我不小心打破了封印,他在里面,被我放出来了,现在,住在我家里。” “只是这样?”极地行者又将灯笼向前推了推。 宫阙呼吸都要停止了:“只,只是这样。” 以极地行者对莲先生如此强烈的恨意,他打死都不能承认自己和莲先生的关系,不然一定被冻成冰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极地行者紧紧的盯着宫阙,宫阙也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极地行者,空气静默到令人窒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极地行者慢慢离开宫阙,后退几步:“你最好没有骗我,不然,就留下来给我照明吧。” 极地行者离开宫阙之后,宫阙这才察觉到眼睛因为太过紧张,已经酸涩的不像话,身上也能动了,然而他却因为紧张浑身僵硬的像是机器人,只有因为长时间窒息导致现在大口的喘息,使他胸口大幅度起伏。 小虞担心的问他:“圆满,你没事儿吧?” 宫阙揉着胳膊长长的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极地行者不屑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去无相渊。”小虞面对极地行者:“极地可否行个方便?” “跟我来。” 极地行者竟然没有再问其他的,转身在前面带路,好说话到令宫阙觉得刚刚那个咄咄逼人的极地行者像是一场错觉。 “圆满?”小虞喊他,宫阙回过神来:“啊?你喊我?” “走了,发什么愣啊?” “哦。”宫阙跟上两人,本来想要问问小虞,极地行者和莲先生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是又怕被极地行者听到,而不敢开口,只是问他:“你不认识去无相渊的路吗?” “我只知道无相渊的大致位置,却不知道具体的,而且,知道位置也没办法进去,无相渊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找不到入口进不去,找不到出口出不来。”小虞向他解释:“而且无相渊的进出口经常变化,外人根本找不到,只有极地才能找到,所以,要想进出无相渊,没有极地,就只是在痴人说梦罢了。” “那,你哥哥如果现在在无相渊的话,极地行者现在在外面,他岂不是无法出来了?” 小虞皱眉,点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无相渊凶险万分,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不然晚了,恐怕……” 小虞剩下的话没说完,宫阙通过他紧皱的眉头和凝重的脸色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也不由得跟着担心起来。 再加上之前莲先生的事情,宫阙心里越发沉甸甸的,令人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无相渊 跟着极地行者,越往洞里走,光线越暗,视线失效,其他的知觉变得更加敏锐,一路走来,宫阙察觉到他们似乎是在往下走,四周石壁上刺骨的寒冰渐渐变成湿漉漉的水珠,宫阙听到有潺潺的水流声出现,又慢慢的消失,湿漉漉的墙壁变得干燥,甚至有些发热,烫手,宫阙热的满头大汗,小声问小虞:“怎么越来越热?我们这是往哪里走?难道无相渊在火山上吗?” “无相渊自然不在火山上,只是无相渊靠近地底,内里不时会有岩浆河出现,所以温度有些高,但是你也不必担心,有极地在,就算是跳进岩浆里面,也不会有事的。” 宫阙看了看极地行者,在他已经满头大汗的时候,极地行者依旧是面不改色,一滴汗都没有,甚至在他身上还有丝丝的凉意传来,宫阙悄悄靠近极地行者,果然不是错觉,极地行者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 越往下走,宫阙越是靠近极地行者,等到了无相渊入口处的时候,宫阙几乎要贴着极地行者走了。 极地行者手中的灯笼微微向外伸,抵在宫阙的腰部。 宫阙有些尴尬的笑笑,微微后退两步。 极地行者转过身来:“进的无相,抛却皮囊,一身魂识,两相茫茫,你们,可想好了。” 宫阙一头雾水,小虞点头:“请极地带路吧。” 极地行者转眼看了看宫阙,宫阙有些茫然,不知极地行者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正想问,极地行者已经转过身,右手上的灯笼转到左手上,右手伸出,在空中虚画图形,宫阙仔细辨认,发现他画的应该是太极八卦图,画完后空中竟然有微红气流在缓缓转动,果然是太极图的模样。 随后极地右手放在两图正中,微红的气流慢慢变成冰雪一般的颜色,而后凝固成型,“咔嗒”一声,太极图从中间裂开,一个奇异诡谲的世界,慢慢的展现在宫阙眼前。 三人一同踏入。 黑色火焰遍布的世界里,有怨鬼哀嚎,亡魂凄叫,见到陌生人的闯入,一道道黑影直奔三人而来,却又在靠近的瞬间被极地行者身上的寒气逼退,只在三人周围徘徊不去。 怨鬼狰狞,亡魂幽怨,一声声的凄厉叫喊充斥着宫阙的耳膜,如同地狱里的勾魂摄魄之音。 再加之四周空气火热,宫阙渐感体力不足,双眼显出虚影,似乎看到有无数的男女老少在眼前一闪而过,而又扭曲变形,所有的容貌分离重合,相互交叠,相同不同,随后又化作一片虚无。 宫阙渐渐看不清身侧的极地行者和小虞,又似乎看到他们在对着自己温暖的微笑。 宫阙捂着呼吸困难的胸口想要呼喊出声,但是声音似乎是被封印在了嗓中,张口闭口无声,只有不停翕动的唇瓣。 “别走,等等我……” 极地行者和小虞越走越远,宫阙四周燥热如同炼狱,黑色火焰不时舔舐他的身体,随着极地行者和小虞的远离,火焰慢慢从头发开始蔓延到身体,衣服上的黑色火焰并不向外去,而是渐渐的钻进身体里。 宫阙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进入身体的,似乎是从毛孔里钻进去的,不过片刻,衣服上的黑色火焰已经消失不见,而身体里却像是被烈火炙烤。 一道道的黑影就围绕着宫阙翩翩起舞,口中的凄厉喊叫变成了低低的吟唱,吟唱又变成了欢歌,黑影手牵着手围着宫阙跳起了欢快的舞步,欢歌慢慢安抚了宫阙体内的炙热,难以忍受的高温变成了熨帖的安抚,宫阙舒服的眯起双眼,大脑难以思考,只觉灵魂似乎都舒服到无法形容,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想要和那些黑影一样,一样跳舞,一样欢歌,一样无忧无虑的牵手并肩,抛却牵绊他脚步的无用皮囊,抛弃那些沉重的世俗纠缠,从此了无挂碍,从此心中无尘。 欢歌变成了无形的诱惑,宫阙伸出手,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 太山湿润泥土上的曲折小路上,一道雪色人影慢慢往前走着,身后跟着静默无声的数人。 雪色人影时不时还会停下来,采摘一些路旁的花花草草,抬头看看天空中神采奕奕的太阳,和草绿花红的太山,长长的松口气,伸个懒腰,从身后童子手上的盘子里捻起一个干果蜜饯,或者是饮一口清香的百叶茶。 莲先生站在太山之巅,看这一行春游的人慢慢走近自己,才朗声道:“公子真是好雅兴啊,太山刚刚春去冬来,公子就来踏青,太山景色,公子觉得可还行?” “哈哈,自然是好的。” 雪衣公子停下来,陶醉似得深吸了一口太山带着泥土气息的清凉空气:“如此自由自在的呼吸,如此湿润宜人的空气,如此妙不可言的景色,可比无相那里,好了千倍百倍啊。” “哦?公子是从无相来?” “非也,无相那地方寸草不生,没甚意思,我才不愿意去。”雪衣公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我甚是不理解那些去无相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先生,您说,是那里面的恶灵,很好玩吗?” “恶灵或许好玩,但是那里有比恶灵更好玩的东西。” “什么?” “恶心。” 莲先生凝目看着雪衣公子:“晓魂生,你的消息可准确。” 雪衣公子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叹了口气:“先生每次都要说出我的名字,就不能配合我一次吗?” “他们何时去的?同去的都是有谁?” “早上出发,我这就来报信了,地灵查探到的消息,只有花王和领主两人,极地行者带路,算算时间他们也该进入了。” “无相。”莲先生手指微蜷:“无相现在,处于爆发期?” “是,中期,最强的时候,需要我派人去看着吗?” 刀无行早就忍不住了,此时听到晓魂生的话,立刻就点头:“当然要帮忙,不帮忙难道看着领主被困在里面吗?莲先生,不如派我去吧。” 莲先生摇了摇头,孤云子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无相聚集了从古至今无数穷凶极恶之人的恶灵,其中凶险,纵然是莲先生也可能有去无回,你去?送人头吗?” “那要不然怎么办?”刀无行急得直挠头:“莲先生不能去,我们去了也没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宫阙领主被困吗?断红尘,你有没有好办法?” 断红尘闻言,惭愧道:“贫僧亦无甚好方法,不去听听先生怎么说。” 刀无行这才意识到莲先生还未开口,不由期待的看着他:“先生。” 莲先生看向冰封千里的北冥,声音颇为平静:“虞美人带走宫阙,绝不会任由他轻易被恶灵侵蚀,你们不必着急,暂且耐心等待,断红尘,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阿弥陀佛,先生请说。” “若是到时免不了恶战,大师可否为恶灵超度?” “阿弥陀佛。”断红尘双手合十:“此举既能帮到先生,又能散播佛音,贫僧自当竭尽全力。” “如此,多谢大师了。” “那我呢?我能做什么?”孤云子心急问道。 “到时还请道长帮忙打开无相大门,另外和大师一起超度,若有不愿接受超度,企图逃走者,就让他帮道长一起炼丹吧。” “哎呀?真的?”孤云子眼前一亮:“无相渊的恶灵,其作用必定与众不同,如此,老道我就不客气了。” “刀者。”莲先生道:“我还有事情要麻烦刀者。” “快说快说。”刀无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此时听到莲先生说起自己,赶紧连声催促:“要我做什么?杀恶灵还是杀花王?” “非也。”莲先生摇头,笑道:“我希望刀者能缠住极地行者,但是烦请不要伤害他,只要让他无暇分身便可。” 刀无行挠头:“这个,我能做到吗?” “无需正面应对,只要缠住他,让他无暇顾及即可。” “这……行,刀无行一定尽力而为。” “如此,便麻烦各位了。”莲先生道谢,而后面相茫茫无际的北冥,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晓魂生将斗笠交给身后的小童,挠了挠头,还是道:“莲先生,您当真要去无相渊吗?” 莲先生看他。 “您不能去啊。”晓魂生急得抓耳挠腮:“北冥之地禁忌,您和极地行者又有约定,若您擅自进入,恐怕伤及本体,纵然带出宫阙领主,怕是您自己就要大不好了。” “那你可有什么好方法?” “我?”晓魂生挠了挠头,忽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我先让地灵在外围探探消息,如果他们不太深入,我就让他们找机会偷偷把宫阙领主带出来,或者暗中保护着他,实在不行了,您再去也行啊。” “好,你安排吧。”莲先生点头。 “诶。”晓魂生立刻兴奋的应了一声:“那我这就回去安排,莲先生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 “嗯。” 面上波澜不惊,断红尘看了一眼莲先生身后紧握的手,闭眼继续打坐。 太山之巅的商议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于黑影黑焰之间的人而言,却是永无尽头的黑暗。 每一秒钟,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黑影中无数的脸渐渐被拉伸,变形,扭曲,重合,消散,又重合,渐渐凝聚成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那些欢歌的声音也开始忽远忽近,从模糊不清的歌声,渐渐变成一个统一的声音。 “小圆满……小圆满……” “莲先生……” 宫阙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莲先生……” “小圆满……” 那张脸温柔可触,抵得过世上所有的美好,让他不知不觉,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莲先生……莲先生!” 手下的容颜忽然开始远离,像是被风吹远的风筝,线却不在他手中,宫阙着急追逐,却难以迈动一步,无力如同空气,将他深深埋没。 宫阙低头,脚下无数张狞笑的脸,无数只扒抓的手,无数个凄厉的音,全部坠在他纤弱的腿上,拉着他不停的下坠,下坠,下坠入无尽地狱。 “莲先生——” 宫阙撕心大喊起来。 原本已经远去的脸忽然靠近,宫阙心中升起无限的希冀,费尽力气伸出挂满了鬼爪的,颤颤巍巍的手:“莲先生……” 那张熟悉的脸露出温柔笑意,声音温柔如同情人私语:“小圆满……” 然而伸出的双手却不是拉他出深渊,而是用力,将他狠狠地推去了无间地狱! “莲先生——” 宫阙再无一丝可以支撑的力道,双手放开,被众影彻底拖拽入无边的黑暗。 第一百一十三章:无相渊(二) 晓魂生走后,断红尘起身走到莲先生身旁:“先生,晓施主说的对,既有禁锢,您还是慎重考虑,北冥范围,毕竟无相渊位于中心地带,怕是您贸然进入,将面临巨大风险。” 莲先生抬手:“大师不必再劝我,当今之际,带回小圆满,安定北冥是关键,至于我,我自是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虽会受伤,但这是最节省时间的,毕竟我们浪费得起,夏城百姓浪费不起,黑灵已经开始动手,我们也需要极地的帮忙。” “这……” 断红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等必定竭尽全力帮助先生,先生也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孤云子虽然也担忧,但既然莲先生心意已决,他就无需多言,只要按计划行事便好。 只有刀无行,对于当初的事情知之甚少,悄声问孤云子:“为什么莲先生不能进北冥?” 孤云子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等出了北冥,我再与你细说。” 寻找虞美人的各色人等源源不断的涌进北冥,北冥周围的村镇一时间热闹的不像话,海人们从未见过这么多外来之客,好奇的同时人人警惕,除了店铺开张迎客的,基本上没有人敢与外来人多言语几句。 而在这些人中,有一行四人看起来最为不靠谱。 这四人,有和尚有道士,还有刀客和书生,除了刀客看起来稍微强壮之外,道士瘦骨嶙峋的,看起来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得,而和尚和书生,都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模样,竟然还异想天开的想要捉罂粟花王,怕是他们连虞海的外围都无法靠近。 而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接近虞海,虞海的防卫也日益加强,不过三四日的功夫,虞海四周的城墙已经加固,加高加宽了各十丈,加之虞海本就在北冥旁边的崖壁上,可以说是靠着北冥和虞山的天险,虞海易守难攻,其坚固程度可想而知。大多数到来的人,都望而却步。 而这一行四人也却在半路离开了大部队,向着北冥中心的方向走去,有人看到,并不觉惊讶,这几日离开去往北冥中心的人不止他们一波,都是折服在虞海高大的城墙下,前往海市寻宝的人,这一行人一路上探听海市消息,恐怕也是打着捡宝的主意的。 这一行四人到了海路入口处,看着路标上标注的海市位置,孤云子犹犹豫豫的开口:“先生,我们真的不通知晓魂生了吗?” “若是通知他,他定会跟去,到时候大张旗鼓,怕是会引人瞩目,不如我们先行出发,我会让地灵通知他,让他带好东西,做好接应工作。” “哦,这样啊,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走吧。”莲先生先行在前方开路,断红尘和孤云子紧随其后,刀无行是第一次来北冥,抑制不住好奇,左敲敲右打打,弄得孤云子烦的不行,多次开口让他安静些,然而都无济于事。 越往下走四周越是安静,起初还能听到海市里的叫卖谈笑声,后来就只有他们几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刀无行时不时敲击墙壁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海路上。 莲先生一路沉默,自从进了北冥,莲先生几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整个人裹在斗篷里,沉默到简直像是一个影子。 毕竟是冰凿成的道路,莲先生脚下一滑,断红尘忙上前扶住他,很是担忧:“先生,您可还好?” 莲先生过了片刻,等身体的不适慢慢缓过来,才摆了摆手,道:“我无妨,我们继续走吧。” “先生,不如我们就地歇息片刻吧。” 断红尘不放心莲先生的身体,开口提议道。 莲先生却摇头:“不,我们多耽误一刻,夏城百姓和小圆满就要多等待一刻,我们还是快走吧。” 纵使大条似刀无行,也察觉到了莲先生的异常,自从进入北冥地区,莲先生不仅变得沉默了,就连脸色也不如原来了,而且行路的速度也不比从前,好像真的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般。 “先生,您别为难自己,您好好的才能出手救助领主他们啊。” “我明白。” 莲先生站在分岔路口看了看,又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最后指着左侧道:“这边。” 刀无行好奇:“这些路不是海族刚刚凿成吗?莲先生是怎么分辨出来该走哪边的?这边这么偏,又没有指示牌。” “你觉得呢?” “总不会是看冰吧?” “自然不是。”断红尘摇头,看了孤云子一眼。 孤云子将手中拂尘举到刀无行面前,随着他们的走动。拂尘慢慢晃动的时候,有几根还飘了起来,刀无行眼前一亮:“是风。” “对,就是风。”孤云子点头:“这两条路,一通无相,一通外界,外界温度与这里温度相差无几,纵使有风,也没有明显的温度差异,而无相渊不同,无相渊如今有鬼蜮岩浆,开启以后炽热烈火劲势直冲百里而不消减分毫,所以莲先生伸手感受风的温度,若是冷风,自然不是,若是热风,顺着热风走,必定就能找到无相渊。” 刀无行似懂非懂:“如此说来,我们距离无相渊也不过只有百里的距离了?”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孤云子点头。 “找到了。”最前面的莲先生停下,手摸着一侧的冰面:“有冰化成水珠,无相渊应该就在前方。” 几人精神振奋,又怕离得近了会碰到极地行者,都不敢懈怠,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心前行。 果然是到了,他们往前走了不过三四里的距离,就看到空中竟然有一条小瀑布,而瀑布下面,是清澈流水组成的一条小河,水流一路向着前方的黑暗流去,不知最终会汇入哪里。 刀无行走到河边蹲下:“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条河?不知道水是凉的还是热的。”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却听得身后一声:“住手。”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刀无行手指碰到清澈河水,立刻被一股无行的吸力,吸拉着栽向河面。 第一百零四章:行山剑意 莲先生大惊,抢过孤云子的拂尘就向刀无行缠去,拂尘缠上刀无行的脚腕,眼看就要扑到水面上的刀无行硬生生停住,只是他背后背着的刀和怀中的干粮“噗通”两声掉进水里,原本清澈的水流立刻涌起一阵银灰色的水雾,将刀和干粮淹没,而后不过一两秒的功夫,水雾散去,刀和干粮都不见了踪影。 见状,孤云子和断红尘连忙将刀无行扶起来,等到刀无行站直了,孤云子才开口问:“莲先生,刚刚那阵水雾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还有我的刀忽然干粮都去哪里了?怎么都看不到了?” “那真水雾是鲲的幼苗,至于你的刀和干粮,自然是被他们吞吃了。” “吃了?” 刀无行瞠目结舌:“那不过两三秒的功夫,我的刀可是用最好,最坚硬的材料打造的,岂止是削铁如泥,硬度堪比金刚钻啊,他们的牙齿和胃是什么做的?” 孤云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先生,现在刀无行没了刀,还怎么和极地行者对抗啊?那你之前的计划……” 莲先生沉吟片刻,伸手将自己的剑拿出来,问刀无行:“刀者,你可会用剑?” 刀无行看着莲先生手中长剑,满脸诧异:“黎石剑?” “你认识?”莲先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一眼认出黎石剑,也是吃惊不已。 “何止是认识?”刀无行激动的伸手接过莲先生手中的黎石剑:“我对他,简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刀无行爱惜的抚摸着黎石剑,粗粝的大手竟微微有些颤抖,虎目大眼微微湿润:“老朋友啊,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莲先生眉头微皱:“你和剑意,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义父。”刀无行一眼也不舍的从黎石剑上移开。 孤云子和断红尘闻言都微微吃惊,孤云子更是藏不住话的性子,连声问道:“行山无名藏剑意,一剑黎石斩九州的剑意,是你义父?” 刀无行眼眶微红,轻轻点头。 孤云子单抽一口冷气:“不是说剑意斩尽鸿云宫人之后,就退隐行山,不吃不喝,三月后就仙逝了吗?从未听说他曾收过徒弟啊?” 刀无行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黎石剑:“当年鸿云宫为得黎石剑,杀我义父满门,若非义父年幼,在亲友家玩耍,怕是也活不到成年,被灭门之后,义父的亲人怕剑家断后,将他送到行剑门,本意是让他习得武艺,能够防身便可,但十岁那年师父得知被灭门之事,便一心决定要为家人报仇,长到十五岁时,义父曾偷偷下山去找鸿云宫,但是那时师父能力尚不足,不仅没有报了仇,反而差点被人杀了,义父意识到鸿云宫势力庞大,能力不容小觑,他怕他自己,没有办法将报仇的事业完成,就领养了我,并教我武艺,不过,最终还是义父一个人,完成了复仇之愿,并将剑家形意剑,传给了我。” “既然报了仇,为什么还要……”孤云子想不明白,将一个晃晃悠悠的发髻挠的更加松松垮垮的。 刀无行微微沉默:“这与黎石剑在鸿云宫的主人有关。” 莲先生问他:“可是揽云宫主?” 刀无行点头,看莲先生:“先生知道?” 莲先生点头:“略知一点,原来,那人竟是剑意,这实在是出乎我执意料。” 孤云子好奇的不得了:“哎呀,你们打什么哑谜,能不能把事情的原委都说清楚了?” 莲先生看向冰河上游的,挥手在其上架上一座冰桥,边走边道:“既然如此,这把黎石剑我也只是暂时保管,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刀无行低头跟在后面:“如此,多谢先生了。” 说完爱惜的将黎石剑抱在怀里,如同抱着珍宝一般。 孤云子凑到刀无行身边:“哎,你义父和揽云宫主到底怎么了?不要吊人胃口好不好?” 刀无行不知该怎么说,莲先生轻笑出声,问孤云子:“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道长,可曾碰到心仪之人?” 孤云子接一甩自己的拂尘,朗声道:“出家人自当是清心静意,又岂能有这些杂念,先生莫不是故意调侃我老道吗?” 莲先生摇头,道:“道长误会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又岂会调侃谁?我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剑意与揽云宫主,便是至情至性,至恨至怨,爱而不能,求而不得,同生共死,来时黄泉。” “啊?”孤云子甩着拂尘:“他们竟是这种关系吗?实在是不可思议,莲先生,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于孤云子的八卦心,刀无行首先表示了不快:“你一个道士,刚刚还说清心静意,此时怎滴比那大街上的七大姑八大姨还要多话?” “刀者你也不必不快,我不过是心中好奇,又没有半点轻贱的意思,反正是已经发生的,又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你痛痛快快说了,我不过过耳一故事,你越不说,我心里越好奇,越怀疑,越觉得有鬼,这就是堵之不如疏之,刀者,你觉得呢?” 刀无行说不过他,气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跟他争辩。 莲先生忍俊不禁,他们两人的斗嘴,倒是让一路严肃的氛围,轻松了不少:“道长若想知道,我现在便说于道长听。” “快说快说。” 不过是少年寻仇不成反被伤,得开朗少女仗义相救,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龄,郎才女貌又兼有救命之恩,少年少女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谁知却是造化弄人,天意不可测,上一世的仇恨放不下,白白让后辈子孙,受尽折磨。 剑意杀尽鸿云宫人之后,才发现心上人竟然是鸿云宫宫主,仇恨与爱意交织,一时间竟举不起手中剑来,揽云宫主身穿红嫁衣,手执黎石剑,声音悦耳清脆,却直如一把剜心的利刃:“今世揽云最有幸之事,便是与君相识,最不幸之事,也是与君相识,原来世你我各自为平凡人,宁可庸庸碌碌一生,不要这爱恨纠葛的的一世。” 剑意终究狠不下心来,被灭门之时他尚且年幼,仇恨不过是人之常情,可毕竟不是揽云所谓,所以,他意欲放下仇恨,与揽云远离江湖恩怨,从此只做一对平凡夫妻。 然而揽云终究放不下,竟当着剑意的面,以黎石剑自刎。 剑意心灰意冷,将揽云埋葬后,便将黎石剑压到了行山下,自己也绝食而死。 刀无行试图将黎石剑取出,但是终究不可得,此时乍然在莲先生手中见到,不可为不惊喜。 莲先生叹气:“我所知道都是剑灵零星记载的一些记忆,也不过只有这么多,再多的,你就只有问刀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真假 孤云子唏嘘不已,真是天下有情人终成仇人啊。 “刀无行,你义父姓剑,为什么你姓刀啊?” “我本是随义父姓剑,但后来义父心灰意冷,睹剑伤情,便让我改姓为刀,本意是想让我此生不再碰剑,但是如今竟然有再次见到黎石剑。”刀无行面露哀思,继而又有喜色慢慢露出来:“或许这便是天意,知道我要去对付极地行者,让黎石剑重回我手,莲先生,有黎石剑在手,配合形意剑法,极地行者,我一定帮你拖住。” “如此甚好。”莲先生点头,断红尘默默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几人跨过冰河之后,四周视线逐渐转弱,视物很是困难,莲先生点起莲花明灯为几人照路,顺着暖气吹来的方向前行。 而与此同时,极地行者和小虞早就发现了闯入者,虽然还不知道来者是谁,但是两人已经心生警惕。 极地行者还好,是有人闯入,但是他们却并不一定能闯过无相渊周围设置的陷阱,也不一定能打开无相渊大门,只是有些微微的不安让他内心忐忑,又有些烦躁,却不知这不安和烦躁从何而来,一时半会儿又无法离开无相渊,这让他面对小虞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不是要取他的心头血吗,还不快点,磨蹭什么呢?” 小虞看他一眼:“急什么?是外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莫非是来人有异?” “我也不知道。”极地行者聪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冒着黑色火焰的地坑,问小虞:“我就是不明白了,既然他人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你还不快点动手在等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夜长梦多吗?” 小虞笑他:“急什么?我自然是知道夜长梦多,可是你也该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心头血也分等级的,若就这样取出来了自然是能用,但是效用却会大打折扣,我可不是黑灵那个蠢货,我要,就要最好的,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你知道黑灵曾经试图取过他的心头血?”极地行者疑惑:“你不是从未出过太山北冥的范围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小虞愣了一会儿,随即摇头晃脑:“这天下,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儿。” 极地行者对这个事情并不感兴趣,也无心再问,而且颇为不安的频频看向无相渊入口的方向。 小虞察觉他的异常,怕真有什么不好了,赶紧问他也好要做防范。 “怎么?是来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极地行者摇了摇头:“说不出来,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心里有些不安,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别想那么多。”小虞拍了拍极地行者的肩膀:“等我们做完这件事情,这个小小北冥,就再也困不住你了。” 这是目前唯一能让极地行者感兴趣的事情,闻言,极地行者不禁露出轻松向往的笑容:“好久,好久,都没有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真期待啊。” 说着,向地坑看去,黑色火焰中漂浮的小小人影,寄托的,是无限的希望。 然而被寄托希望的人,此时感受到的却是浓浓的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被嫌弃了,莲先生竟要将他推下这无尽的深渊。 宫阙想要喊出声,然而却不知怎的,就像是失声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莲先生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只能徒劳的伸着胳膊。 莲先生温柔的笑容和邪恶的笑容重叠,宫阙一时之间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是莲先生了,或者,这是莲先生的两个面。 而这深渊像是没有底一般,宫阙都快要看不到莲先生了也没有到底,反而是四周扭曲的黑影狰狞着扑上来,压在宫阙身上,抓着他的四肢,有的用嘴咬,有的用手抓,有的用指甲扣挠,有的直接拽着他往一边拽,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宫阙就被撕扯的遍体鳞伤,他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满脸褶皱的老者,用自己那藏满了灰垢的锋利坚硬指甲划开他的肚肠,扯出他的心肝脾肺肠肚来,很大的一坨,被扯成长长的一条,像是把卷起来的山楂片一圈一圈的打开了,众人纷纷争抢着,那么长长的一根,瞬间就没有了。 宫阙就像是一个戏外人,眼睁睁看着他们争食,将他的身体掏空,然后是脑子,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自己的脑子被掏空了,他的眼睛又不是长在头顶上,这不是很不合常理吗? 但是他很快就不想了,看着周围心满意足离开的黑影们,宫阙呆呆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到处都不真实,到处都空的让人觉得可怕。 黑影们涌来的时候如同潮水一般,很快也像潮水一般退去,宫阙四周目力所及,只有令人惊骇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到的,只知道那黑暗无边无际,广大空虚,令人惊恐。 宫阙忍不住战栗,忍不住捂着脑袋,惊恐的看着四周,张嘴,猛然间大声尖叫出来。 啊—— “小光头,小光头!醒醒!”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宫阙有些茫然的睁开眼,微微侧过头,看着眼前明明很熟悉的脸,却就是张着嘴,叫不出口。 眼熟的少年插着腰发脾气:“发什么呆?还赖床?你不看看这都几点了,太阳都要把你的屁股晒焦了还不起床,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哦。” 宫阙木木的坐起来,揉揉眼睛:“我现在就起床。” “快点。”熟悉的少年不耐烦道:“给你三分钟,快点出门给我买炸泥鳅,晚了老张家的就买完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宫阙整个人觉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睡好,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就连少年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残音。 “臭光头,你……泥鳅……不给你……快……” 宫阙被他喊的头疼,撑着脑袋低下头,狠狠地吼了一声:“闭嘴!” 眼熟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即走进宫阙,说的更大声了。 宫阙不耐烦的拿起床头的水杯扔过去,水杯“砰”的在少年脚下炸开,少年吓了一跳,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跑进房间,见到地上的碎瓷片,也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 宫阙无力抬头看,只听到他们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而后听到后进来的那个人说:“……莲先生,您……” 好熟悉的名字。 宫阙抬起头来,好熟悉的人。 目光牢牢地黏在来人的身上,随着来人一步一步走进,宫阙四周那个模糊的世界渐渐远去,景物,人,声音,感官,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 来人在宫阙床边坐下,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小圆满?” 宫阙歪头:“莲……先生?” “嗯?”莲先生握住宫阙伸到半空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宫阙依旧是呆呆的:“莲先生……” “嗯,是我,我在。” “莲先生。” 宫阙觉得自己想是一台复读机,明知道这样不对,不应该,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遍一遍的喊着眼前人的名字,莲先生,莲先生,莲先生…… 而眼前人也丝毫没有厌烦的样子,答应的每一声都温柔而舒缓,微带笑意的双眸,像是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宠溺,都装了进去。 宫阙看着这样一双明亮而让人沉溺的眼眸,不知不觉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音,整个人又陷入昏昏沉沉的晦暗世界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真假(二) 再次醒来,入目便是莲先生关切的眼神,宫阙揉着有些沉沉的头,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什么,但是一时之间有记不起来,只好昏昏沉沉的坐起来,接过莲先生递来的水,却无心喝,只问:“莲先生,我怎么在这里?” “嗯?你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莲先生伸手摸上宫阙的脑袋:“怎么回事儿?莫不是吓糊涂了?” 宫阙点头:“哦。” 莲先生失笑:“果真是被吓傻了,竟呆呆木木的,好了,既然醒了就起床吧,今日有人来访,还要麻烦你帮忙招待呢?” “有人来访?”宫阙起身跟在莲先生身后,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莲先生说什么他就重复什么。 “对,是我的一个好友,只是多年未见也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宫阙侧头看莲先生脸上的温柔笑意,脑子终于能够稍稍思考一二:“你,很期待?” “算是吧。”莲先生拍了拍宫阙的肩膀:“我对你们这边的礼仪不太熟悉,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好熟悉的话啊。 宫阙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总觉得以前应该听到过这句话,或者是类似的话,然而任他如何用力,脑袋始终空空如也,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 宫阙用手敲了敲脑子,点了点头:“哦,好,要吃鱼吗?” 莲先生似乎很是惊奇:“你怎么知道我朋友喜欢吃鱼的?” “我……”宫阙也有些愣,摇了摇头:“不知道,猜的。” “好了,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去集市上挑最新鲜的海鱼。” “不好。”宫阙摇头:“集市上的海鱼,不好,稚鸡族,有好鱼。” 宫阙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蹦出一些东西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想起来这些,稚鸡族?他认识稚鸡族的人吗? “对啊!”莲先生好笑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一慌就什么都给忘了,都忘了小卯了,我这就去找他那鱼。” “让小卯去吧,他熟。” 小卯?小卯是谁?奇怪,自己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小圆满,你真傻了,小卯早就跟织六郎一起回稚鸡族的了啊。” “嗯?哦。”宫阙点头:“那炸泥鳅没人吃了。” “哈哈,你不是最不喜欢小卯吃炸泥鳅了吗?怎么今天自己提起来了?” “不知道。”宫阙转身往厨房走,莲先生对他道:“你自己在家,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去找小卯要鱼。” “嗯。”宫阙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走进厨房,宫阙环视一周,空荡荡的厨房,弥漫着一股久未开火的尘土气息,宫阙直直的走到水缸前,手摸上水缸圆滑的缸沿,觉得有些奇怪。 蹲下,四处看了看,又围着厨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宫阙挠了挠头:“怎么总觉得这里缺了点儿什么?到底缺了什么呢?不在厨房,是不是在外面呢?” 宫阙打开后门向外走,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天色竟然暗了下来,大路两边的路灯有气无力的亮着,一阵冷风吹来,竟然将路灯的灯罩吹掉几个,灯罩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吹哨子一般的风声中显得沉厚而又独具特色,像是伴奏的乐器般。 宫阙凝神细听,在尖利的风声中夹杂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后门的路灯忽闪了两下,蘧然熄灭,宫阙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似乎是停电了,蜉蝣轩的电灯也全灭了,只有白梨树上的红灯笼在满树的梨花下晃晃悠悠的散发出暖红的灯光,在其他灯光消失之后,显得越发的明亮。 宫阙伸手将灯笼取下来,看了看里面的桐油。 靠着灯笼照亮的方寸之地,宫阙打开蜉蝣轩后门慢慢走了出去,后门的巷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宫阙,就只有在垃圾同里翻垃圾的流浪汉,以及站在墙边啃骨头的流浪狗。 宫阙看了看他们,他们也看了看宫阙,双方友好的笑了笑,宫阙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流浪汉和流浪狗都跟上来,宫阙似乎并不介意。 后门口的小巷子并不长,十来米的距离就到了大路上,但是奇怪的是,小巷子里的流浪汉却有十几个,他们或蹲,或站,或躺在墙角,见到宫阙来了,就默默的站起来,自觉跟在他后面,虽一言不发,却步步紧随。 宫阙觉得奇怪,转身对他们道:“我不是来找你们的。” 而那些流浪汉和流浪狗们却充耳不闻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宫阙内心厌烦,甩了甩手中的灯笼,道:“我不是来找你们的,不要跟着我了。” 那些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宫阙,宫阙有些不耐烦了,提着灯笼转过身大步往前走。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但是只要能摆脱这些人,让他去哪里都行,显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出来的最初目的是什么了,只是一味地往流浪汉少的地方有。 但是不论他往哪里走,墙角总有一个又一个的流浪汉。就像是蹲在墙角的孤魂野鬼。 宫阙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不敢再四处看,提着灯笼就大步的往前走,然后从走变成了跑,身后那支流浪汉和流浪狗大军就跟着他从走到跑,然而怪异的是,大街上除了风声和之前那个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就只有宫阙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身后那支奔跑的大军,就像是训练有素,裹了脚,屏住呼吸了一般,一点半点的声音都没有。 宫阙不敢回头,努力分辨着风中那缕模糊不清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前方?左右? 四周晦暗的空气和逼人的风在身体周围不停的盘旋回绕,宫阙渐渐觉得自己被压迫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灯笼随着奔跑也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像是要把里面的桐油泼洒出来,也要轰轰烈烈的燃烧一次一般。 宫阙顾不得其他,风中的话语声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宫阙分不清方向,头晕目眩,没有看清脚下台阶,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灯笼虽然该握在手里,然而里面的桐油却已经泼洒了出来,灯笼纸瞬间就被点燃,在地上燃烧起熊熊的烈焰,像是黑夜里突然腾起的一只小太阳,就连宫阙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放开灯笼,手脚并用着远离那堆看上去时间随时能扑到人身上的,妖魅之火。 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假(三) 身后跟着的那支庞大的队伍也随之安静,宫阙惊魂未定的看着猛然变大的烈火,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化。 那支庞大的队伍在片刻的安静之后,迅速齐步向前,等到宫阙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齐刷刷的走到了宫阙身后不足半米之处。 宫阙慌忙从地上起身,捡起手边被烧的仅剩的灯笼杆子,警惕的看着已经将他团团包围住的队伍。 空中乌云浓重,宫阙借着地上残存的零星火光,赫然见到那些人的面目,被吓得几乎站不住,“刷”的将手中的杆子伸直,对准那些……人,然而那些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宫阙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往人稍微少一点的火堆方向躲,可是那火堆,也随着桐油的消耗逐渐变小。 宫阙心中大骇,几乎不敢大口喘气,眼前的人越围越近,可是,可是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吧? 这些人,只是有着人的大致外形,有圆圆的头颅,干枯的四肢和躯干,身上都套着宽松阔大的病号服,离得远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瘦弱,离得近了,才看清他们焦黑的皮肤,像是刚刚从火场里爬出来的一样。 宫阙踉跄着后退,可这些人眼睛里闪出的诡异光芒,像是见到了什么莫名的美味,要在下一瞬间就扑上来一般。 果然,什么事情都经不起推测和猜想,有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对,就是这句话。 宫阙心里念头刚刚起来,那些干枯的人就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其姿态形式,宫阙挥着棍子努力挥打,好在灯笼提杆十分结实,打的那些枯骨一般的人倒退出去,竟还没有断。 宫阙因为惊吓和慌张,将儿臂粗的杆子挥舞的虎虎生风,一时间那些枯骨人竟不得靠近,纷纷后退以躲避宫阙的攻势。 宫阙握着杆子气喘吁吁,眼睛瞪得溜圆丝毫不敢放松,却也无法突出重围,而那些枯骨人也不甘心退的太远,一时之间双方竟成僵持之势。 空中乌云越来越重,地上桐油终于燃烧殆尽,宫阙唯一的倚仗和凭靠也彻底消失,双眼瞬间陷入黑暗,宫阙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挥动杆子,果然听到一声脆响。 “咔嚓”! 手中杆子完好无损,那应该是,枯骨折断的脆响。 宫阙心里越发紧张,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攻势,将会来自哪里,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打中了一个,可是,下一个呢? 宫阙不好分心,屏息凝神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 那些枯骨人行动如鬼魅,动无声,行无迹,宫阙根本不知从何防范。 左侧! “咔嚓”! 又是一声,宫阙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挥出这一杆子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来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根本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左前方和右后方!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 宫阙似乎摸到一点窍门,闭上眼睛,不让漆黑的视线耽误自己的判断。 果然,闭上眼睛宫阙咬牙,将手中一根木杆挥舞的密不透风,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很快声音便停止了,宫阙却不敢停下。 “圆满,你在干嘛?” 猛然有声音响起,宫阙被吓了一跳,本已经有些酸痛的胳膊挥舞的更加大力。 似乎有踉跄的脚步声,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宫阙,你疯了!” 宫阙觉得耳熟,微微愣了一下,就是这怔愣的一瞬间,就被来人找到可乘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杆子握住,靠近宫阙,并握住他的手腕,想用力抢下杆子,而宫阙的反应也是十分迅速,在那人握住他手腕的瞬间,立刻反手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来人一时间握不住,只好顺势将手滑到杆子上,两人各握住杆子的一端,互不相让。 宫阙下狠手,几乎是不留任何余地的进行攻击,而来人似乎是有什么顾及,几乎是只守不攻,就算是逼不得已进行回击,也是宫阙很轻松就能应对的。 旁边又有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哎呀,你这样是不行的,先把他制服再说。” 与宫阙对打的人却还在犹豫:“可是他现在神志不清,我怎么能下重手呢?” 而后握住宫阙的胳膊,两人暂时都动不得,那人急急的喊道:“圆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赵幺啊!” 赵幺?赵幺? 忽然有一阵强光照来,即便是闭着眼睛宫阙也能感觉到这光的刺眼程度,下意识的就要用手挡住,可是手被握着,他连挡一下都做不到。 下一瞬间宫阙就反应过来,这是光?是,能照明,能让人视物的光。 顾不得这强光可能会导致人爆盲,宫阙惊喜的睁开眼睛。 果然是强光,而此时强光并不像刚刚那样直直的照在他的眼皮上,而是照向旁边。 宫阙有些愣,握着杆子的手微微放松,嘴里喃喃:“光……有光了。” 见宫阙没有这么激动了,赵幺也松了口气,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圆满?” 宫阙闻声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人:“赵幺?” 赵幺点头,将杆子慢慢从宫阙手里抽出来:“把杆子给我,你刚刚是怎么了?闭着眼睛上来就打?” 听到赵幺的话,宫阙猛然间又握紧杆子,刷的转身,吓得赵幺以为宫阙又要打他,下意识的就要伸手阻止,一伸手却握了一个空,这才看到宫阙竟然戒备的看着后面,不由得有些不解:“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那些人呢?”宫阙看到身后竟然是禁闭的房门,也有些糊涂,忙转过身来问赵幺:“这里是蜉蝣轩吗?那些人呢?我怎么会在蜉蝣轩呢?” “你不在蜉蝣轩又会在哪里?那些人?哪些人?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你自己啊?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连灯笼掉了也不知道捡起来。” 赵幺说着弯腰将已经灭掉的灯笼捡起来:“怎么了?难道刚刚有什么人来蜉蝣轩了吗?” “真的没有人吗?”宫阙却不信:“怎么可能?我刚刚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可能还在蜉蝣轩?” “说什么呢?”赵幺上前摸摸宫阙的额头,又把杆子从他手里抽出来:“也不发烧,说什么回胡话呢?桐油在哪?我去添上。” 说着将宫阙拉到椅子边坐下,宫阙坐在椅子上仍旧有些茫然,抬头问赵幺:“那些枯骨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他们?他们都不在这里。”赵幺忙安抚宫阙:“你不用怕,他们都被看管起来了,是来不了蜉蝣轩的。” “不,我刚刚还看到他们了,刚刚从他们的包围中逃出来,他们就在这附近,真的。”宫阙站起来在各个房间里翻找,边找边喊:“出来,你们出来,不要藏了,我会找到你们的,你们吓不到我,吓不到我!” 赵幺上前拉住他:“圆满,圆满不怕了啊,他们已经被抓走了,不在这里,真的不在这里。” “被抓走了?不在这里?”宫阙看着赵幺,有些不相信,等赵幺肯定的点头,并再三保证之后,宫阙才松了口气,点头,在赵幺的牵引下坐下,口中念念有词:“抓起来了,好,好,抓起来了就好。” 赵幺和孟青莲起身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真假(四) “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哗?” 莲先生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正站在门口。 宫阙由于被惊吓到,又经过一场恶斗,身心俱疲,此时乍然见到莲先生,下意识的走到他旁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莲先生怀里,颇有些后怕的道:“莲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莲先生并未像往常那样回抱住他,反而是颇有些尴尬的伸着手,像是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宫阙的背,干笑道:“这,这又是怎么说的?” 众人都觉惊异,唯有宫阙不自知。 站在莲先生身边的女子笑容温婉大方,问道:“这位想必就是蜉蝣轩店主,土时空领主,宫阙领主吧?” 听到声音,宫阙扭过头去,这才看到莲先生身边竟然有人,是,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的面容,不由抬头看向莲先生:“这位是……” 莲先生趁机推开宫阙,介绍:“哦,这位就是鱼姬,我回来的路上刚好碰到她,就一起回来了,鱼姬,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店主,宫阙。” “鱼姬小姐你好。”身为主人,宫阙也有些意识到自己和莲先生这样有所不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好,让开道让他们进去。 “宫阙领主你好。” 进了院子,宫阙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莲先生说,但是还不等他说出来,莲先生就道:“我和鱼姬有些事情要商量,诸位,先失陪一下。” 宫阙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莲先生的房间。 赵幺拉了拉他的胳膊:“圆满,你怎么了?” 宫阙有些失落的看着莲先生的房间门口,摇了摇头,转而问赵幺关于枯骨人的事情。 赵幺皱眉:“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宫阙也觉得奇怪:“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太记得那些枯骨人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而且看你们的样子,好像都见怪不怪了,怎么?很常见吗?” “从你发现第一个枯骨人到现在,夏城已经陆陆续续有将近一千个枯骨人了,我们也没有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你还能想起来你发现第一个枯骨人时候的情况吗?” “我发现的?” “对呀,那天你出去说是要给小卯买炸泥鳅,刚出门没一会儿就失魂落魄着回来了,说什么骨头活了,骨头成精了什么的,我们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谁知道你后面还真跟了一个枯骨人。” 赵幺叹气:“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枯骨人就陆陆续续的出现,怎么,你都不记得了吗?” 宫阙低头想了想:“不记得了,我,我只记得……” 宫阙敲了敲脑袋,满脸苦恼的模样:“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幺拦住他敲自己脑袋的手,无奈道:“好了好了别敲了,医生说了,你这是受到重大刺激之后身体机能的自我保护,帮你把可怕的记忆删除了。” “是吗?”宫阙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敲自己的脑袋,他总觉得,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一旁的孟青莲很快岔开话题:“现在我们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枯骨人了,只是关于他们的出现和形成原因,我们还一无所知,而且,枯骨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遏止他们的出现,不然,这事儿迟早会瞒不住,到时候夏城势必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那就不好控制了。” 赵幺点头:“青莲说的对,圆满,恐怕到时候还是要你出手,你还记得领主印信怎么用吗?” 领主印信? 宫阙伸手,自己兜里什么都没有,赵幺见状从梨树上的一个小树杈上拿下来一个小小的印章:“这里,你忘了,你怕自己记性不好忘了就交给我放起来了,我怕你找的时候麻烦,你给你放梨树上了。” 宫阙接过大拇指大小的印章,印章入手,温润柔和的触感让宫阙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场景碎片,宫阙闭着眼睛努力想要抓住一星半点儿,但是奈何那些场景闪的都太快,宫阙看的眼花缭乱,也没有抓住一点点,反而还被晃得头晕。 “圆满,你怎么了?” 赵幺见他有些不太对劲,伸手推了推他。 “啊?”宫阙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领主印信:“怎么用?” “对,还记得吗?” “我……我试试。”宫阙一只手举起领主印信,集中精力想要将他运动,但是任他急得满头大汗,无论是领主印信还是他自己,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宫阙不肯放弃,赵幺失望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宫阙伸着的胳膊拽下来,道:“没事,就算想不起来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们总有其他的办法的。” 宫阙有些懊恼,但却不想就此放弃:“赵幺,你再让我试试,或许我一会儿就能想起来了。” 赵幺和孟青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宫阙在某些事情上颇有些固执,反正想想也没什么的,就不再劝他,而是道:“那你尽力而为就好,想不起来也不要硬逼自己,用领主印信只是方法之一,我们还是有备选方案的。” 宫阙却视若罔闻,只专心致志的看着领主印信。 赵幺和孟青莲两人只好轻手轻脚的走到莲先生房门前,敲了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名字回应了,这才推门进去。 “怎么,他还是没有想起来。”莲先生看赵幺和孟青莲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什么进展,果然两人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 赵幺忍不住吐槽:“莲先生,我怀疑圆满是不是真的傻了,怎么什么都记不住,他忘了当时发生的事情也就罢了,怎么连之前的东西也忘了,难道,是我们下手太重了?” 莲先生摇头:“不可能,我们下手都是有分寸的,其他人都没事儿,只有圆满,或许,真的像医生说的是选择性失忆,这样吧,你们继续帮助他回忆的,但是别太刺激他,慢慢来就好,不然物极必反,太急了,可能会适得其反。” 赵幺点头:“先生你说过,赵幺不敢忘记,只是这样的速度,实在是急人。” 孟青莲也叹了口气:“唉——宫阙本来就不聪明,这要是一直想不起来该怎么办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真假(五)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鱼姬此时轻笑出声,赵幺和孟青莲不明所以,莲先生也笑起来,道:“莫要胡说了,圆满纵然想不起来,我自然也会教授给他,倒是你们,枯骨人的事情暂时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千万不能走漏了任何风声,现在黑灵他们逼迫的正紧,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恐怕夏城将有灭城之灾啊!” 赵幺和孟青莲颇为惊讶,随即点头:“莲先生请放心,赵家,罗家,秦家和李家都已经聚齐,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你一声令下,黑灵我们必定手到擒来。” 莲先生点头,赵幺又嘻嘻笑道:“那事情结束之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喝喜酒了啊?” 莲先生看他一眼,脸上笑容不言而喻。 宫阙在院子里回想了半天,还是影子都没有想起来一星半点儿,反而还把自己累的不轻,不仅头疼,浑身上下的骨头,也都是疼的,连回房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坐在椅子上休息,宫阙抬头看看不太真实的晴暖日光,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宫阙迷迷糊糊的听到有说话声,以为是莲先生他们从房间里出来了,想要睁开眼睛,却像是被人用胶水粘住了眼皮一般,无论去了都睁不开,浑身上下也动不了一丝一毫。 宫阙想起,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鬼压床,碰到这种情况,要放松,不能紧张害怕,不然会更难挣脱。 放松下来的宫阙,一边注意安全着自己身体能不能动,一边听着院中的说话声。 这个声音,好像不是莲先生,也不是赵幺的,那,难道是家里来客人了? 宫阙刚刚放松下来,立刻又有些紧张起来,他是主人,客人来了他还在睡觉,这太不礼貌了。 但是来人也没有要喊醒他的意思,宫阙心头大疑,家里来了客人,莲先生怎么不在,难道,这位客人是不请自来的……小偷? 宫阙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小偷发现自己发现了他,就改了主意,不仅要谋财,还要害命了。 宫阙等着来人拿了东西就离开,可是来人只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说话,宫阙都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不仅如此,宫阙反而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和不太小的说话声,这是什么贼?竟然如此的大胆? 而且,这个贼人嘟嘟囔囔的再说什么?黑灵?枯骨人?心头血? 宫阙有些疑惑了,枯骨人的出现难道和黑灵有关系?那心头血又是什么? 听到关心的事情,宫阙一时间也忘记紧张了,只凝神细听。 那人说话也没有什么逻辑,一会儿说什么要找到枯骨人,藏起来,一会儿又说什么黑灵不能来,心头血不能取,还说什么夏城百万生灵,不能所谓的长老陪葬。 宫阙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人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弄得宫阙很是哭闹,恨不能现在立刻醒过来,管他危不危险,先把枯骨人的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圆满。” 赵幺轻轻拍了拍宫阙的肩膀,宫阙身上的压迫感个周身的束缚感立刻烟消云散,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往之前声音传来的大约方向看去,见赵幺挡在眼前,一把将赵幺推开,可是赵幺后面就是白梨树和后墙,别说人了就连鬼影儿都没有一个。 找药问他:“圆满,你找什么呢?” “你一直都在吗?” “我刚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了?” “那刚刚在这里说话的人呢?你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说话的人?这院子里刚刚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赵幺环视四周,又看向宫阙,道:“而且我正想说你呢,你怎么在院子里就趴着睡着了,要睡觉回房间睡去,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儿啊?” 宫阙揉揉眼睛:“可能是刚刚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刚刚你真的没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圆满,是不是你太累了,误把做梦当成现实了?” 宫阙揉揉头,把梦境当成现实?会是这样吗? 莲先生房间的门打开,孟青莲现在鱼姬身边对莲先生道:“那鱼姬领主就先住在我哪里了,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好,那么鱼姬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莲先生点头,送了孟青莲和鱼姬离开,才走到宫阙身边,又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便问赵幺:“圆满这是怎么了?” 赵幺解释道:“做梦了,把梦境当现实了,问我呢。” 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莲先生也笑起来:“没事儿就好,圆满,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我交给你如何使用领主印信。” 宫阙问他:“现在不可以吗?” “现在?”莲先生抬头看了看空中刺眼的太阳,皱眉,有些为难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刚刚收到重创,白天阳气过重,使用克灵制力之法却难免有些阴,阳气太重,会影响效果,也会对你产生未知的伤害,所以,还是晚上好一些。” “哦。”宫阙不太懂他说的这些,只是点了点头:“那就一切都听莲先生的。” 最强虽是这样说,但是满脑子还是挥之不去之前在梦里听到的话,关门之前问莲先生:“先生,对于枯骨人,需要用到心头血吗?” 莲先生愣了一下:“心头血?谁告诉你的?” “真的需要吗?”宫阙隐隐约约能确定了,点了点头,又问:“枯骨人很难对付吗?” 莲先生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还好,枯骨人并不难对付,只是后续的安置问题很难处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并没有将枯骨人的消息公之于众,一个原因是枯骨人的消息太过惊骇,容易引起大家的恐慌,另一个方面就是我们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枯骨人的来源和形成原因,所以不敢贸然宣布。” “可是这件事情还是迟早要宣布的吧?枯骨人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被发现,与其到时候被大家发现,心思慌乱,不如现在说出去,好好的解释一番,让大家都能有心理准备,岂不是更好吗?” 莲先生和赵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宫阙:“你说的想法,我们曾经想过试一试,可是,在还未实行的时候,就被否决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发现,每出现一个枯骨人,夏城里的居民,或者是游客,就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想到其中关联,宫阙倒抽一口冷气,但他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猜测,抬头看着莲先生,一样莲先生能否定他的猜测。 然而莲先生看到他的反应,竟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枯骨人,即夏城居民。” 宫阙立刻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半天也没有回过神儿来。 第一百二十章:真假(六) 莲先生叹气,道:“唉,我知你或许不相信,但是事实如此,圆满,所以解决枯骨人的事情,刻不容缓。” “怎么解决?”宫阙急切的问:“赵幺不是说有方法了吗,那还不快行动。” “会解决的,只是在解决之前我们还要用枯骨人另外在做一件事情。” “何事。”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莲先生拍了拍宫阙的肩膀,道:“晚上你还有十分重要的任务,所以好好休息。” “我吗?好。”宫阙点头,看着莲先生往房间走,想了想还是出声喊住他:“莲先生。” 莲先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还有事儿?” 宫阙站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儿?” 宫阙总觉得莲先生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好具体哪里奇怪,其他事情他可能还能忍上一忍,但是碰到关于莲先生的事情,他就是忍不住。 莲先生愣了一下:“心事儿?对呀,枯骨人的事情嘛。” “除了枯骨人呢?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除了枯骨人?”莲先生更加奇怪的问他:“除了枯骨人还能有什么事儿?小圆满,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真的没有吗? 宫阙虽然疑惑,但是既然莲先生都这样说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回去休息了。” 宫阙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头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直到莲先生来喊他,才勉强醒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天亮了吗?” 扭头看了看开着的门,嘟囔道:“天还黑着,等会再起。” 莲先生现在她身边,道:“秦,赵,李,落四家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两人过去了。” 宫阙刚想问去哪儿,忽然想起来枯骨人的事情,瞬间睡意全无,一骨碌聪床上爬起来,边穿鞋边道:“刚刚睡糊涂了,怎么,现在就去吗?去哪?好了,走吧。” 穿好了鞋子拉着莲先生就要往外走,莲先生和他急步走着,道:“也没这么着急,你不用慌,离得也不远,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说着拉着宫阙的已经,转眼间已经到了一处空旷的田地旁边。 宫阙四处看了看,这是城西的看守所外面。 又是这里。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见到莲先生来,四大家族的人纷纷打招呼,宫阙跟着沾光,迎着笑脸点了不少的头。 一路跟着莲先生,赵幺他们走到看守所外面,赵幺对大门口的警卫道:“开门。”进去之后,宫阙才发现,偌大的看守所,此时竟然一个犯人也没有都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些枯骨人。 因为有心理阴影,宫阙有些不敢靠太近。 莲先生安慰他:“不用害怕,他们此时被施了灵力,不会主动伤人的,走吧。” “你们,怎么把他们关在这里?”宫阙看着满满当当的看守所,说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 赵幺苦笑:“我们也不想,可是夏城除了这个看守所,还有哪里能比这里更大,安保和保密工作做的更好的了。” 赵幺说的在理,宫阙没什么好说的,跟着莲先生他们将看守所转了一遍,快要出去的时候莲先生问赵幺:“除了这几个警卫人员,确定没有其他人再知道了吧?” “确定。”赵幺点头。 莲先生看似得很满意,道:“他快来了,你先送他们回家吧。” “回家?”宫阙不明白:“现在事情那么急,回什么家?等事情解决了再送他们不行吗?” 跟着的四大家族的其他人都笑起来,就连莲先生都笑着拍了拍宫阙的肩膀,宫阙被笑的不明所以,只好不再说话。 出了看守所之后,莲先生以宫阙还没有吃完饭为由,和宫阙一起吃了不少东西,而宫阙也确实觉得有些饿了,和莲先生一起吃的别提多开心了。 然而不太好的是,吃完就犯困,宫阙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强撑着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莲先生身边低头看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圆满?小圆满?” “呜……”宫阙一开始还能听到,含含糊糊的应一声,后来彻底的没动静了,莲先生才直起腰来,松了口气:“好了,架灵人上祭台。” 祭台? 宫阙听得真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他吃着饭吃着饭就睡了,而且,好好的让他上祭台是做什么呀?灵人?谁,是他吗? 而且,他不是睡了吗?怎么还能听到外面的人的说话声? 不等他细想,就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抬他,而后不知道把他放在了哪里,还把他的腿盘了起来。 宫阙心里说不紧张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相信莲先生和赵幺,所以说到底也不算是特别害怕。 四周随机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宫阙听到有人念念有词:“高日月,厚黄土,取汝心头血,解今困乏势。” 心头血? 还不等宫阙想起来什么,就觉得胸口猛然一疼,起初是刺痛,感觉不太强烈,而后便是连绵不绝的丝丝疼痛,从胸口的皮肉上一路蔓延到内脏,四肢百骸,疼的他跟不能将自己蜷缩起来,好像缩成一团就没有那么疼了似得。 又液体敲击玻璃的清脆声音胸口一阵一阵的泛着刺骨的凉意,宫阙心里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呼吸竟然也急促起来,宫阙听到有人说:“他情绪波动不正常,难道他没有睡觉吗?” “确定是睡了的。”赵幺摸了摸宫阙的脖子,道:“许是做梦了,不用瞎想,快点布置好了,不然等他醒来,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随着莲先生的话音落下,宫阙胸口处的疼痛越发的一发而不可收拾,疼的他浑身上下都要打颤了。 或许是因为太疼了,宫阙竟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胸口扎了一根内心中空的银色管子,管子一头应该是尖的,穿透皮肉,在宫阙身上消失,而另一头就滴在一个小小的透明瓶子里,虽然血液滴落的速度很慢,但是此时也已经有小半瓶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真假(七) 心头血?原来心头血说的竟然是他的心头血吗?宫阙有些茫然,莲先生要用他的心头血直接说一声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烦? 宫阙下意识的站到莲先生面前,疑惑问道:“你是怕我疼吗?” 但是莲先生就像是看不到他一般,宫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还坐在那里,那……现在的自己,是鬼知道吗? 自己是死了吗?宫阙突然有些怕了,不是怕死,是怕以后莲先生再看不到自己了,慌慌忙忙的就跑回身体旁边,想要进去,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坐着的那具身体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玻璃罩起来了一样,任他如何努力,就是摸不到一星半点儿。 而此时透明瓶子里的心头血也渐渐满了,莲先生亲自动手将瓶子盖住,对于宫阙心头的银针,只是吩咐赵幺:“帮他把疤痕消除,不要让他发现了。” 赵幺点头,宫阙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想跟上去看看莲先生要做什么,但是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充斥全身,眨眼的功夫,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面对赵幺关切的眼神,宫阙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赵幺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怎么突然晕倒了,我扶你回家吧。” 宫阙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太了解这个一起长大的发小了,二十多年的交情,怎么还这么陌生呢? 许是察觉到了宫阙的眼神不对劲,赵幺又问了他一边:“你怎么了?” 宫阙摇头,伸手慢慢推开赵幺:“不用了,我没事儿,不是说要解决枯骨人的事情吗?那走吧。” “可是你……” “我没事儿。”宫阙头也不扭,跟着莲先生向前走去,莲先生此时正在和其他人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宫阙的到来,等他看到宫阙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怎么没有回去休息?” 宫阙反问他:“我不是已经睡了一下午了吗?好好的,休息什么?” “好,那你就跟着赵幺,不要乱跑。” 莲先生说完又继续跟旁边的人说话,宫阙喊他:“莲先生,我有话要对你说。” “没看我忙着呢吗?有什么话等处理完枯骨人的事情再说。” “我想现在就跟你说。”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莲先生皱眉,喊赵幺:“赵幺,你来看好他,不要让他乱跑。” 赵幺赶紧过来把宫阙拉走,一边拉他一边说他不懂事儿,旁边的人一边忙手中的活一边低低私语。 “这就是蜉蝣轩的老板啊?怎么这么弱?” “切!就他这样,如果不是领主印信只认宫家人,谁能看上他?” “他浑身上下也就心头血有点用,不然就凭他?土时空领主再过八辈子也轮不到他来做。” 宫阙扭头去看那些说话的人,那些人嚼人舌根不仅没有羞愧感,反而还大大方方的与宫阙对视,赵幺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对那些人喝了一声:“都太闲了是吧?干活!” 身为四大家族之首的赵家家主,赵幺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那些人立刻就低头乖乖干活。 赵幺安慰他:“底下人爱嚼舌根,但都是胡说的,你别太在意。” 宫阙心里藏不住什么话,问他:“赵幺,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赵幺愣了一下:“什么?” “心头血……” 宫阙话还没有说话,就听他们前方有铃铛声响起,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宫阙看到前方穿蓝色衣服的一队人立刻列阵,领头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袍马褂的小胡子男人对后面的人点了点头,宫阙不明白情况,只听旁边有人轻声说了一句:“来了。” “谁来了?”宫阙问赵幺。 一旁的秦素汝看了他一眼:“黑灵。” 而后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对他旁边穿着火红衣裙的孟青莲说了几句什么,孟青莲对秦素汝点了点头,秦素汝立刻对身后的手下吩咐:“放!” 而后宫阙就看到一旁看守所大门里缓缓走出浑身焦黑的枯骨人,看守所门口的道路早被绑了金色铃铛的金色丝线围出了固定的路线,枯骨人只能沿着那条路走,不然靠近金色丝线,就会立刻化为一堆黑灰,宫阙目瞪口呆,片刻后担心过来,抓着赵幺的已经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黑灰?” 宫阙声音不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就连莲先生都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幺扬声答:“没什么,莲先生不必担心。” 宫阙已经不打算问他,抬脚就往莲先生那里走去,赵幺一下子没拽住他,宫阙已经快步走到了莲先生面前,指着被困在金色路线里的枯骨人道:“你们要他们做什么?放了他们。” 莲先生皱眉:“小圆满,你别胡闹了。” 赵幺也过来将宫阙往后拉:“圆满你别捣乱了,这是我们对付黑灵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你别耽误事儿。” “对付黑灵?”宫阙立刻反应过来,是当初一直捣乱,但从未露面的那个“人”。 “对付黑灵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些人?”宫阙指着金线里面的枯骨人:“难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是我们的街坊四邻吗?” 赵幺皱眉,无话可说,之前那个穿着蓝色马褂的男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什么街坊四邻?一群废人罢了,反正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与其浪费了,用来对付黑灵,还是他们的荣耀呢。” “你胡说什么?”宫阙怒从心头起拳头紧握却被赵幺死死拉住:“圆满你别冲动,好好看着就好了。” “看着?赵幺你让我看着?”宫阙目眦欲裂,他甚至在枯骨人中看到几个有标志性特征的人,常年带着围裙的老张,左手上带了两个玉镯的水果摊老板娘,腰里别着旱烟的宋老头,甚至还有背着书包的街拐角处,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小屁孩,大宝…… 宫阙努力想要挣脱赵幺:“你看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 “圆满,他们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赵幺拉住他:“而且你之前不是也挺怕他们的吗?此时怎么还帮他们说话?” 赵幺话音刚落,最早出来的枯骨人已经走到了金线尽头,尽头出灰色雾气弥漫,像是冬天里最严重的雾霾天来袭,宫阙看不清大雾之后有什么,但是那些枯骨人却像是知道一般,一个个原本麻木的脸上竟然露出惊恐的神色,纷纷的往后退,但是身后的金线却让他们退无可退,要么变成这样黑灰,要么直面大雾之后的东西。 枯骨人在金线旁边徘徊,却被守在外面的李家人推回去,马褂男一边捋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大声吩咐:“把他们给我往里敢,尽量一个也不要浪费了。” “是!”那些拿着鞭子的蓝衣人齐声应道。 宫阙眼看那些鞭子落在枯骨人身上,抽气厚厚的一层黑灰,枯骨人立刻疼的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住手!”宫阙大喊一声,奋力挣脱赵幺的手大步朝枯骨人那边跑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真假(八) “你干什么?”宫阙猛然被莲先生拉住向后一扯,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头磕在旁边的石头上,直磕的头晕眼花,伸手摸头,只摸到一手温热。 赶过来的赵幺赶紧把他扶起来,莲先生看了看,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带他去包扎一下,像什么样子。” “是。”赵幺皱眉,就要拉着宫阙离开。 宫阙甩开他的手,直直的看着莲先生,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我不去!” “圆满!”赵幺拉着他硬是往后拽,此时在场的人都在看他,虽然不知道宫阙伤势如何,但是看到他满脸的鲜血,还是有些不忍心,孟青莲对秦素汝使了一个眼色,秦素汝立刻上前和赵幺一起扶着宫阙,说是扶,其实就是硬拽,宫阙想挣脱都难。 秦素汝一边拽他一边安抚他:“宫老板,你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看看你头上这伤,不包扎一下万一吓到小孩了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赵幺瞪他一眼,小声对宫阙道:“你别生气,也别倔,莲先生也是因为心急所以才下手没了轻重,他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气大伤身,等事情结束了莲先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宫阙被雪糊了眼睛,看不清路,又有点晕晕的,对于他们两人说了什么毫不在意,等几人到了远离营地的帐篷区的时候,宫阙满脸血的模样还真的吓了留守的人一大跳。 鱼姬着急忙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宫阙面前问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赵幺回他:“不小心碰到了,鱼姬,能麻烦你帮忙把医药箱拿来吗?” “医药箱?哦,好好好。”鱼姬一路小跑着去拿医药箱。 赵幺和秦素汝一起把宫阙扶到椅子上,秦素汝蹲在宫阙身边问他:“你还好吗?” 宫阙心乱如麻,脑子空空,对于秦素汝的询问半点反应也没有,赵幺对秦素汝道:“莲先生那边离不开你,宫阙这边我看着就好了,你快去帮忙吧。” 秦素汝虽然担心,但是赵幺说的也没错,毕竟击杀黑灵的机会不多,就嘱咐宫阙:“你就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的,等事情结束了咱们再好好聚聚。” 又对赵幺道:“那宫老板就交给你了。” 等秦素汝走后,鱼姬背着医药箱慢慢悠悠的走过来,放在宫阙手边的桌子上打开,拿出酒精药棉纱布什么的,赵幺伸手接过:“我来吧,你能帮宫阙擦擦脸吗?” 鱼姬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毛巾,抽出湿巾,宫阙没让她动手,接过自己擦。 鱼姬坐在一边翘着脚有些担心道:“刚刚试了心头血,这又受伤,小圆满,你感觉如何?赵幺,他这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就是碰了一下,流了点血,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鱼姬点头:“阿莲说等捉黑灵的时候小圆满也是要上场的,没事就好,不然耽误大家进度的。” 赵幺给宫阙清理伤口愈合的手顿了一下:“圆满也去?莲先生之前怎么没说?圆满这个样子,还怎么帮忙?”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阿莲啊。”鱼姬拍了拍手站起来,对两人道:“好了,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找阿莲了,你们收拾好了也快过来吧。” “赵幺。”等鱼姬离开了,宫阙勉强睁开已经擦干净的眼睛,看着赵幺在自己眼前晃动的衣袍开口:“黑灵,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 “那是当然,黑灵扰乱五大时空秩序,暗中掌控大半的时空裂缝,甚至一度阻碍了五大时空的交流,让我们土时空落后于其他时空这么长时间,还……” “哦!”宫阙淡淡的“哦”了一声,赵幺的话立刻就说不下去了。 “那个,你就别再纠结枯骨人的事情了,李副主说的没错,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就是空有人形的空架子而已,能用来对付黑灵,也算是他们,为土时空尽力了吧。” “包扎好了是吗?” “啊?是,好了。”赵幺把手从宫阙头上拿开,弯下腰问他:“要不要起来走走看晕不晕,不舒服的话我去跟莲先生说一声,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宫阙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赵幺怕他逞强,赶紧伸手辅助他,发觉他的手居然忽冷忽热的,吓了一跳,紧紧的扶着他:“你这手怎么一会冷一会热的?你确定你没事儿?” “没事。”宫阙在身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道:“走吧,莲先生那里不是还要我帮忙吗?抓黑灵这么大的事情,别耽误了。” “可是你这样……” “现在不去,就没有第二波枯骨人可以用了。” “……那,好吧。”赵幺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先去帮忙。 两人走到营地外围,远远的就看到远处金线后面黑色雾气腾腾,但是两人都知道,那不是雾气,而是枯骨人粉碎后扬起的粉末。 宫阙目眦欲裂,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赵幺担心的看着他,怕他又忍不住冲上去了,但是好在宫阙并没有刚刚那么冲动了,他慢慢的向莲先生所在的方向走去,也没让赵幺扶。 赵幺担心的跟在他身边,等快走到莲先生身边的时候,宫阙突然停下来,赵幺差点儿撞在他身上,抬头想问他怎么了,见到宫阙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赵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靠在一起的莲先生和鱼姬,不明白的侧头问宫阙:“怎么突然停住不走了?” 宫阙等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哑,问赵幺:“莲先生和鱼姬……” “怎么了?” 宫阙突然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他:“他们两个,在交往?” “何止啊!”赵幺笑道:“你怎么摔一下就摔傻了,他们已经定亲,等解决完黑灵的事情就要结婚了,你都忘了吗?” “我……忘了……”宫阙声音轻的赵幺都快要听不见了。 “不会吧?真傻了?” “没有。”宫阙也跟着笑起来:“我逗你玩的,我们,过去吧。” 也是,他和莲先生的关系,他们从没有公开过,赵幺不知道很正常啊,而且,鱼姬和莲先生,郎才女貌,多般配啊,这才是人人羡慕期待的一对呢。 宫阙走到莲先生身边的,鱼姬首先看到他,隔着莲先生问他:“包扎好了,一会儿上场,行吗?” 宫阙看着金线后面:“不劳费心。” 语气不太好,鱼姬显得有些尴尬,就连莲先生都侧目看他,看到他头上的纱布,眉头皱起:“不行的话就别逞强。” “嗯。”宫阙笑着应了一声,莲先生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宫阙的下文,只好讪讪的转过头去,宫阙却在这时轻轻说了句:“恭喜啊。” “什么?”宫阙声音太轻,莲先生没听清就转头问他,但是宫阙闭着嘴,丝毫没有说过话的样子,莲先生奇怪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确实是没有要说话的样子,鱼姬又在跟他小声说话,就转头去跟鱼姬说话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真假(九) 为了让自己分心,宫阙走到金线外面问李家的李副主:“我不明白,枯骨人对于对付黑灵,有什么帮助?” 李副主本命叫李文轩,本来是不太想搭理宫阙的,但是想到心头血也是他贡献的,刚刚还为了那些枯骨人顶撞莲先生,以至于撞破了脑袋,而且一会儿对付黑灵还是需要宫阙帮忙,便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黑灵可以连接各个时空裂缝的灵源,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和他对打,都没有办法打得过他,就算一时把他除掉了,过不了片刻他还会复活,而枯骨人本身灵力尽失,若被他们接触到有灵力的事物,他们就会打乱灵气的根源,所以他们可以切断黑灵和各个灵源的连接,虽然时间有些短,但是也足够我们彻底封印他了。” “封印?”宫阙故意问:“不除掉吗?” 李文轩摇了摇头:“暂时还是没办法除掉,所以只能先封印起来,怎么,赵家主没有跟你说吗?” 宫阙没有回他他的话,而且问他:“心头血又有什么用?” “这个只有莲先生和家主们才知道,你如果也想知道,可以去问他们。” 宫阙看了看站在离自己两三米远处看着自己的赵幺,转过头来看着金线里面越来越少的枯骨人,双拳紧握,却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是说一会儿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是什么?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啊?这事儿他们也没有和你说吗?”李文轩好像有些不太相信。 宫阙坦坦荡荡的看着他:“这事儿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李文轩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虽然有些狐疑,但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各大家主和莲先生,也觉得宫阙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骗自己,就告知道:“好像是让你亲手封印黑灵吧,因为我们够不上资格,家主们也不行,莲先生又不算是土时空的人,所以只有你才能亲手封印他。” “这样啊。那我该怎么做?”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莲先生和赵幺都闭口不谈? 李文轩挠了挠自己的小胡子,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能做到,而且你问我不如问赵家主,他比我知道的多的多了。” 就是他不说,才来问你的。 宫阙点了点头,看着场中激烈的打斗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只听莲先生一声令下,李文轩立即指挥着李家众弟子翻身越过金线,线上的铃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们成功在最后一个枯骨人变成黑灰之前将黑灵团团围住,并撒下黑色的大网,将那团黑雾的五个方位,前后左右和上方兜头罩了一个严严实实,至于地下,在宫阙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一张金色的大网从地底冒了出来,那个团黑色雾气似乎是有些害怕这些网,将自己尽量不挨到四周的网。 “收!” 随着李文轩一声令下,李家弟子和秦家弟子立刻拽着大网的边角向内合拢,黑色雾气被挤得尽量压迫,在实在压迫不了的时候终于碰到大网,碰到黑线的雾气立刻变成了血红色,而碰到金线的雾气则变成纯白的液体,“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宫阙不明白,大网罩雾,为什么雾气竟然跑不出去,还会做饭受到伤害? 赵幺看出他的疑惑,走到他旁边跟他解释道:“那些雾气并非黑灵的本体,他的本体却就在黑雾之中,黑雾就是他的一层保护壳,与他息息相关,黑灵在哪,黑雾就在哪里。” 原来如此。 宫阙点头,此时不知大网碰到了哪里,众人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停!”莲先生急忙喊停,然后快步走到宫阙身边,将刚刚装满了他的心头血的透明瓶子递给他,神色凝重道:“将这瓶血用食指抹到黑灵的七窍处。” “我?”对于莲先生的安排,宫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莲先生点头,抱着他的腰一跃飞过金线圈定的范围,将他放在黑色大网外面:“开始吧。” “开什么玩笑?”宫阙拿着心头血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我这都看不清楚黑灵到底在哪里,你让我怎么抹啊?” “闭上眼睛。”莲先生忽然伸手,捂住宫阙的双眼:“用心去看,去感受灵气所在。” 不知道谁莲先生的话真的有用,还是宫阙的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他竟然真的看到在一片漆黑中,有一个个光源亮起来,有点如油等一般大小,有点像灯笼,有点则像一个人形。 宫阙大概能猜到,这些或许就是修行者们体内的灵力本型了,便扭头像身边的莲先生看去,居然是一朵半开未开的花,果然是本体呀。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看清黑灵本体的五官了吧。 宫阙向前方看去,等看清前方人物的灵体本型的时候,宫阙有些愣,黑灵,竟然也是一朵花吗? “莲先生,我看不到他的七窍。” “怎么可能?”莲先生不信。 “真的。”宫阙肯定道:“我只能看到他的本体是一朵花。” “这样啊。”莲先生松了口气,吩咐宫阙道:“那你就将心头血分别洒到花心和根处。” “这样就可以了吗?” “然后用手将他连根拔起。”莲先生继续道:“拔起后就用四周的网将他包起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好。”宫阙伸手拔开透明瓶子饿塞子,正要往黑灵身上洒血,却突然手一抖,差点儿把血洒到地上,莲先生立刻就急了:“你干什么?能不能稳当一点儿。” “好。”宫阙强忍心痛,让自己压下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慢慢把瓶子举到花朵上方,但是想要倾斜瓶子的手却像是僵了一般,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莲先生急了,推着他的胳膊:“你发什么呆?快倒啊!” “莲先生,黑灵真的是坏的吧?” “那是当然的,你快倒啊。”莲先生焦急的敷衍着他。 宫阙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又怕看到他的眼里连一点点的位置都没有自己,就不敢睁眼了。 而他察觉到的那股怪异的,并不想倒下去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就连莲先生推他的胳膊都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就连宫阙自己都觉得诧异,他怎么会这样忤逆莲先生的话,而且,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来对抗莲先生,内心的抗拒,好像这血倒下去,他就会后悔终生一般。 第一百二十四章:真假(十) “小圆满——” 就在宫阙手中瓶子即将倾斜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宫阙下意识快速的将手收回,众人原本注视他的目光立刻变得阴冷可怖起来。 无相渊内,孤云子已经打开了无相渊的大门,六人对峙,刀无行早就忍不住手痒痒的不得了了,见到极地行者的那一刻几乎是立刻就跳了出来,对着极地行者喊道:“形意剑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刀无行,挑战极地行者。” 面对刀无行如此嚣张的态度,极地行者却视若无睹,只是双眼紧紧的盯着莲先生,手握长剑,厉声喝问:“你居然还敢踏入北冥之地,金莲,看来你我的约定,是你先打破了。” 莲先生原本只盯着他们身后的那团黑雾看,听到极地行者的话,看向他恨恨道:“我们本来说好,祸不及他人,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对时空领主下手,极地行者,到底我们是谁先坏了规矩?” “莲先生,少跟他废话,这种人就交给我吧,你快去救宫阙领主。极地行者,看剑——” 不等极地行者去阻碍莲先生,刀无行率先出招,和极地行者缠斗在一起,刀无行本身造诣不低,再加之刀无行自小练习形意剑法,而且本身黎石剑又是以天火铸造而成,与冰玉刀天生相克,所以极地行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挣脱,小虞见状欲上前阻止莲先生,谁料想断红尘和孤云子竟一起上前,小虞纵然是罂粟花王,又吞噬了千年太岁,面对土时空佛家道家两大门派里顶尖高手的合攻,多多少少也有些吃不消,虽不至于短时间内就落了下乘,但是双拳对四手,无论怎样都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莲先生很轻松的就绕过他们,来到那团黑色浓雾之前。 那里雾气的浓郁程度,就连莲先生都没有想到,莫说是浓雾中心,莲先生只是把手指伸进浓雾外围,就已经看不见了,可谓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嗅着雾气里淡淡的花香和腥味,莲先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咬牙伸手努力将黑雾拨开一条宽窄可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低头就往雾里冲去。 “你在干什么?” 莲先生推了一下后退的宫阙,皱眉不满的质问他:“倒下去就好了,你后退什么?” “不,不行。”宫阙摇头,颤巍巍的想要把手中的瓶子递给莲先生:“我做不到,你,你让别人来做吧。” “不行!”莲先生本身并没有比宫阙高多少,此时却提着宫阙像是拎起一个小孩子一般,将他拎到黑灵跟前,指着黑灵命令道:“把心头血倒下去。” 宫阙对莲先生的话一向不会反驳,莲先生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但是此时却莫名抗拒,低声问他:“我真的不行,你让其他人来吧?” 莲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宫阙握着瓶子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莲先生会这样逼迫他,难道,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念旧情吗? 鱼姬此时从后面走上前来,挽住莲先生的胳膊笑问道:“怎么了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小圆满,阿莲总不会骗你的,你就照他说的做,赶快把黑灵抓起来,我们也好快点回家啊。” 宫阙看着他们两人如此般配,真是一对璧人啊。所以说,旧情,什么旧情?去他妈的旧情! 宫阙狠狠心,伸手将心头血重重的撒了一层在花心里,又将剩下的洒在洒在花根周围。 黑灵不知是挣扎的累了还是被大网禁锢的无力挣扎了,对于淋在他身上的心头血也只是无力的痛哼几声,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 四周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心头血倒完,瓶子自宫阙手中滑落,宫阙蹲在地上想要歇一会儿,却听到轻微而又杂乱的脚步声,扭头去看,发现之前站在周围的人们纷纷后退,就连莲先生和赵幺,都离的远远的,宫阙不明所以,起身也想走,却发现抬不起脚来,低头一看,他的双脚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层厚厚的黑灰覆盖住了,而且这黑灰似有无限重力,任他如何用力,就是没有办法把双脚抽出来。 “莲先生……”宫阙惊恐的看向莲先生,却发现莲先生拉着鱼姬的手越退越远:“莲先生救我——” 莲先生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宫阙终于意识到,莲先生是真的不打算救他了,他,要抛弃自己,去跟鱼姬在一起了。 “啊——” 脚下的黑灰顺着双脚迅速爬上宫阙的身体,直到爬上胸口,宫阙听到身后响动,扭头看去,黑灰同样爬上了被大网裹缠住的黑灵,并拉着他向自己靠近在黑灰遮蔽无关之前,宫阙听到莲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以后,看守黑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鱼姬靠在莲先生怀里,笑的温柔而幸福。 黑色雾气随着黑灰的蔓延一点一点侵入宫阙的身体,宫阙听到身后黑灵低沉而蛊惑的声音,时远时近,但,清晰无比。 “靠近你,照顾你,取得你的信任,不过是为了你的心头血,为了你能心甘情愿的代替他,来看守我,最后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陪着我这个老家伙,他呢?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和你的海誓山盟,呵呵呵,不过是个笑话,宫阙,你在金莲眼里,就是一个笑话,一个笑话,一个笑话!”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说让你不要再说了!” 宫阙忍不住大喊出声,奋力转身,力道之大竟然挣脱了黑灰的束缚,一拳重重的打在身后的黑灵身上:“说了让你不要再说了,闭嘴闭嘴闭嘴啊!” “圆满……你……” “利用我也好,算计我也罢,那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啊——” 宫阙重重几拳将黑灵打的飞出去,之前紧紧裹住他们的黑灰也都被打的四散开来,周围站着的人尖叫着躲避黑灰,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而那团黑雾,竟然渐渐淡薄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反目 而相应的对面的莲先生鱼姬他们,却越来越模糊。 怎么回事儿? 而就在这时,与断红尘,孤云子打斗的小虞见状,心急如焚,竟奋力使出绝技“魂断虞海”,将孤云子和断红尘逼退,他自己飞身扑向黑雾之中的宫阙。 莲先生本来已经快要抓住黑雾中心区域的宫阙,听到身后动静不得不赶紧转身,挡住小虞去路,小虞也知道不解决了莲先生自己是无法靠近宫阙的,当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他刚刚使用了“魂断虞海”,体内灵力暂时不足,对上莲先生,几乎是没什么悬念的败下阵来,而此时断红尘和孤云子也已经挣脱了“魂断虞海”的迷惑,并帮刀无行一起对付极地行者,极地行者见势不妙,本想逃走,却被断红尘用袈裟罩住,整个人被裹成了一只大粽子,挣脱不得。 莲先生将小虞扔给他们三人看管,自己回身快速向宫阙飞去,但是晚了就是晚了,不过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情势已经是瞬息万变,本来在黑雾中间的宫阙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还能听到他悲愤的喊声,从下方远远的传来。 “小圆满——” 莲先生对着下方大喊,顾不得下方是什么情况,飞身向着下方的黑雾冲去。 好在在他们制服了小虞和极地行者之后,黑雾也渐渐消散,莲先生能看到宫阙在哪里了,也能看清下方的情形。 不看清的时候还好,这一看清,断红尘他们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大喊“莲先生快回来。”可是莲先生却视若罔闻,手用力伸向宫阙,想将他拉回来。 眼看黑雾下方不过百尺的距离,便是泛着红浪的岩浆河,莲先生虽然离宫阙越来越近,但是宫阙离岩浆河的距离,更近。 小虞紧紧盯着下落的宫阙,急得恨不能立刻就将银针刺到宫阙身上,而极地行者见状也不挣扎了,站在那里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金莲,我没想到你会自寻死路,只要你掉进岩浆河,那你就再也别想有翻身之日了,哈哈哈!” 就在情势危机之时,却听得一声爆响,百尺深处的岩浆河竟然发生了大爆炸,沸腾的岩浆四散开来,有的甚至直飞到百丈高处,几人躲闪不及,很是被岩浆烫了一番,也没有人能顾及的上下方的莲先生和宫阙了。 在岩浆飞溅的趋势稍缓,几人能够应对,喘口气的时候,急急忙忙乡下看,当只看到刺目的金红岩浆的时候,几人心中猛的一沉,刀无行更是颓丧道:“完了,完了完了,莲先生和宫阙领主都被烧死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你少乌鸦嘴!”孤云子一拂尘甩到刀无行的大脸上:“莲先生和宫阙领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就不能耐心等会儿。” “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刀无行看着孤云子问他。 孤云子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他……当然是不信的,但这不是为了稳定军心嘛。 “看吧,你自己都不信。”刀无行转身问断红尘:“大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断红尘双眼径直看着刺目的岩浆河面:“勘破皮相,方识真伪,阿弥陀佛。” “这,什么意思?”刀无行问孤云子。 孤云子摸着下巴想了想,蹙眉对刀无行道:“莫非,他们真没死?” “这怎么可能?” 虽然刀无行一点儿也不相信这种可能,但是听断红尘的话,好像,还真有可能,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双眼紧盯着岩浆河面,也顾不得光线刺眼了。 而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岩浆河面下,莲先生正紧紧抱着宫阙,在两人周围,有一圈清凉的水泡,将两人包裹的密不透风,虽外头就是沸腾的岩浆,但两人可说是毫发无伤。 但是情况却也微有怪异,这怪异来自于宫阙,岩浆河的爆炸,并非是河流本身的问题,而是宫阙,在落入河面之前,忽然有能量爆冲,将整个岩浆河面都冲击的爆炸开来,而莲先生为了保护他,不得不撑开本命元气,因为这条岩浆河是土时空岩浆的源头所在,其中的岩浆蕴含天地灵气,若非莲先生有万年以上的本命元气,他们两人早就被烧的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就在两人落入岩浆河的瞬间,宫阙忽然睁开双眼,一双赤红的眼珠散发着嗜血的光芒,若非是背对莲先生,岩浆河本身又是金红之色,众人一定会被吓到。 甫一落入岩浆河,莲先生浑身灵力一震,几乎只撑不住,更不要说是带着两人上去了,若是他自己倒还有可能,但是带着宫阙,就只能往下沉了。 莲先生咬牙,将自己和宫阙掉个个,用尽全力要将宫阙推上去,就在他要将元气过渡到宫阙身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股更强大的本命之气将他的元气全部包裹住,之前岩浆河带给他的重重压力,一瞬间消失殆尽,而就在他怔愣的瞬间,本来要被推离开的宫阙,竟然自己抱住了他,并抱着他快速向上升去,不过眨眼间,两人已经离开了沸腾的岩浆河。 对于上面刀无行和孤云子的欢呼,莲先生深深地察觉到事情的诡异性,甚至都来不及落到上岸,莲先生就扭过脸去看宫阙,等看到他眼中骇人的红色时,莲先生狠狠地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小圆满?” 宫阙听到莲先生喊自己,也扭过头来看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并非日常的温和笑容,这个笑容看起来,诡异而阴森,像是暗夜中嗜血的鬼怪。 莲先生心头阴云越发浓重,等两人落地,立刻去抓宫阙的手腕,想确认一下他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宫阙速度却比莲先生还快,不仅迅速躲开了莲先生的手,还反手握住了莲先生的手腕。 众人不明所以,莲先生看着宫阙的眼睛,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现在被同化到什么程度了。” 宫阙越发握紧莲先生的手腕,阴森森的笑道:“不必确认,我可以自己告诉你,同化程度,百分之百!” 莲先生脸色瞬间苍白,不敢相信的质问他:“怎么可能?” 又问他身后的小虞:“你对他做了什么?” 小虞在宫阙上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全盘皆输了,辛辛苦苦谋划的这一切,到头来却反而成全了他人,不说万念俱灰,也差不多了,所以听到莲先生问他,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和盘托出。 打击其心智,磨灭其信仰,推倒其依靠,刺激其精神,激发其心头血,无法控制,和时空印信全盘融合。 莲先生面色更加苍白,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对小虞怒目而视了,心痛的看向宫阙,半天才说出口:“你……是不是很疼?” 宫阙依旧是那个笑容,却是漫不经心的口气:“疼,当然疼,但是比起我得到的,又算得了什么呢?莲先生,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出无相渊 莲先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任由宫阙拨开他的手,走到小虞跟前:“谢谢你。” 小虞如此算计宫阙,此时自己成了阶下囚,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面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宫阙却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镇定。 宫阙这句话是凑在小虞耳边说的,若在平时,众人稍施伎俩就可以听到他们再说什么,可是宫阙已经今非昔比,所以没有人敢在没有摸清宫阙的脾气的时候贸然使用灵力,生怕弄巧成拙。 所以他们只看到宫阙低声在小虞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小虞的脸色瞬间煞白,嗫嚅着嘴唇,面色似是哀求,又似挣扎。 宫阙侧头看他挣扎纠结的模样,轻笑出声:“我这人护短。” 小虞似乎是有些傻了,没怎么明白宫阙的意思,抬头看着他。 宫阙歪歪头,原本让小虞惊骇的笑容,此时看来竟然还有些温和可亲,小虞有些犹豫:“你……” “考虑一下认我为主,怎样?” 宫阙笑着说出自己的建议,其实是临时起意,但是在小虞听来,却像是蓄谋已久。 “一,二……” “主人。” 不等宫阙的“三”数出来的,小虞直接跪在了宫阙脚下。 这下换宫阙和众人被吓了一跳,宫阙没想到小虞竟然还是如此的迂腐,莲先生他们则是惊异于宫阙竟然如此轻松就收服的了天下人都想征服的罂粟花王。 宫阙呆了一瞬,随即伸手虚虚的扶了小虞一把,笑道:“起来吧。” 小虞站起,宫阙将他身上束缚去除,而后目不斜视,直向极地行者走去。 极地行者被断红尘的袈裟困着,不仅动弹不得,还因为体质和袈裟相克,连站立都是困难的,缩在地上几乎要蜷缩成一只虾米。 宫阙示意了小虞一眼,小虞虽不太情愿,但还是伸手将极地行者拽了起来。 宫阙伸手,将极地行者的脸转向自己,小虞道:“没死。” “那就好。”宫阙松手:“走吧。” 小虞看了一眼一旁的莲先生他们,宫阙看他:“还不走?” 反正宫阙又没说,他既然认了主就一切都听宫阙的,宫阙说走,那就走呗。 “我们也走吧。” 莲先生跟在宫阙他们后面向外走,刀无行抱着黎石剑鬼鬼祟祟的蹭在莲先生身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就,就这么走了?宫阙领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要打要和的,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这样一句话不说,他实在是猜不透这个哑谜啊。 而且他都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了,虽然他还没有想好帮谁,但是这,走的也太突然了,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不打了吗?” “会不会说话” 孤云子一把把刀无行从莲先生身边拽开:“就你这战力,你觉得你在宫阙领主手下够看吗?人家都盼和不盼闹,你倒好,还问人家打不打?欠揍。” 刀无行知道自己问的欠揍,但是忍不住啊。 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你不好奇,大师一定也好奇,是吧大师。” 刀无行转头问断红尘,却发现断红尘并没有听他们在说,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看。 “看什么呢?”刀无行也看,只有前面的三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大师的世界他不懂,刀无行也不打算懂,跟着一路到了无相渊出口处,极地行者有气无力的,更别说打开大门了,宫阙伸手将他身上的袈裟扯掉还给断红尘,刀无行赶紧阻止:“宫阙领主不行啊,这家伙很厉害的。” 但是宫阙已经将袈裟扯了下来,听到他的话,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其他的,只是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极地行者颈后和脊骨上连点数下,原本奄奄一息的极地行者,不消片刻便活动如常。 活动了一下筋骨,极地行者对宫阙抱拳道谢:“多谢出手,极地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不必,打开大门即可。” “我这就打开。” 极地行者示意众人后退两步,自己现在岩石前,双臂画太极,双手过处,石壁裂开缝隙,片刻两扇一人多好的石门赫然出现在岩石壁上,极地行者将大门推开,站在一边:“宫阙领主请。” 宫阙和小虞率先出了无相渊,而后是刀无行,孤云子和断红尘,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极地行者往大门中间一站,如同一个门神一般,瞪着莲先生:“你站住。” 莲先生果然停下来,看着极地行者:“何事。” “何事?” 极地行者狞笑两声:“你说何事?你擅自打破了约定,是不是该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死!” 极地行者身体前倾,更加靠近莲先生:“别硬撑了,我知道你现在受伤很重,所以,你是打不过我的,金莲,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 莲先生丝毫不惧的看着他:“这么自信?” “这本来就是你该有的结局,我为什么不自信?” 随着极地行者说话,他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无相渊的大门你是打不开的,我现在关住,不让你走,你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可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等死呢?” 随着话音落下,莲先生迅速出手袭向极地行者脖颈儿,极地行者下意识的侧头闪避,却没料到莲先生只是虚晃一招,手掌一番迅速向极地行者后颈拍去,只听一声脆响,莲先生手掌重重落在极地行者的身上,极地行者“啊”了一声,几乎站立不住,莲先生乘胜追击,又是连续几掌拍在极地行者背后,最后极地行者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如同一只软体动物。 莲先生笑着蹲下身:“若非看在你先祖的份儿上,就不是这几掌这么简单了。” 说完起身,在停止了关闭的大门中间从容过去。 刀无行惊叹:“哇——莲先生就是莲先生,都受伤了还能吊打极地行者,厉害!” 孤云子撞了他一下,刀无行抱怨:“撞我干嘛?” 孤云子拽了拽断红尘的袈裟:“你说他们那几下……” 断红尘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孤云子心中松了口气,对刀无行也不那么挑三拣四了。 莲先生看了看身后静止不动的大门,又看了看前方逐渐明亮的冰道,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众人道:“走吧。” 孤云子一甩拂尘:“走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回城“偶遇” 无相渊大门关闭,宫阙和小虞径直出了北冥冰道。 罂粟花王的忽然出现,在人群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想要征服罂粟花王的人和看热闹的人纷纷向他们聚拢,两人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但是看到小虞身边的宫阙,十之八九的人,都明白他们算是白跑一趟,罂粟花王,竟然“名花有主”了。 人群聚拢在一起窃窃私语,纷纷问罂粟花王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众人都还没有开始动手,他竟然都已经得手了。 然而众人纷纷摇头,对于这个面生的年轻人,都没有印象。 不过有年长的人看着宫阙若有所思,半天才慢吞吞道:“哎呀,我想起来了,领主,宫领主。” “领主?老头你骗谁呢?谁不知道土时空领主早就隐盾了,他要是能活到现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能是这个小年轻?”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老人捻着胡子对于打断他话的年轻人不满道:“我是说,他长得很像当年的宫领主吗?” “哦,这样啊。” 周围人点头:“那他不会是宫领主的后人吧?” 过了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宫阙是宫领主后人的事情就传来了,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若非知道事情并没有任何人泄露出去,宫阙他们几乎都要怀疑这些人调查过他了,准确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百。 而后就有人上来试探他,有文有武,礼貌是礼貌,就是忒烦人了。 宫阙觉得哭闹,晓魂生将两人引至一处安静的庭院里,嘲笑小虞道:“你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宫阙看了看小虞,小虞颇为丧气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晓魂生也知道见好就收,开玩笑说两句就算了,真把小虞惹生气了也不是好玩的。 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太岁,递给小虞,道:“物归原主。” 宫阙看着那个被雕成小人形状的太岁,问小虞:“这便是碎碎的本体。” “对。” 小虞把太岁推到宫阙面前,道:“当初吃的太饱,就留了一块,给主人吧。” 宫阙也不客气,拿起太岁随手放到领主印信里,道:“不用叫我主人,太别扭,还是跟之前一样叫我圆满哥吧。” “圆满哥。” 小虞乖巧的跟还没有暴露的时候一样,宫阙看着他,觉得十分满意。 太岁安置好,晓魂生问两人:“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是回虞海?还是在海市逛逛?” 小虞看向宫阙,宫阙想起之前答应人骨灯的事情,问晓魂生:“晓少爷,从这里能联系到鱼姬吗?” “鱼姬?”晓魂生瞪大眼睛:“你是说水时空领主?” “对。”宫阙点头。 “领主,您要找鱼姬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请她和她的家人帮个忙。” 宫阙不打算细说,晓魂生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想了想,道:“按理说,我们土时空和其他四大时空是可以自由来往的,但是自从黑灵的事情出现之后,我们和其他时空的通道基本上属于关闭状态,就算是有领主印信,也不能完全打开,除非您能和鱼姬联系上,让她在水时空和你同时启动时空大门。” “怎么这么麻烦?” 宫阙不解:“鱼姬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人在这边帮她开门,而且我从火时空去金时空的时候,他们打开大门也没有你说的真的复杂啊?” 晓魂生笑道:“领主您可能是刚刚接受印信没多久,还不太了解,这层禁锢是仅仅针对咱们土时空的,而且,大门是单向的,也就是说,其他四大时空的领主能够自己打开大门,随意进出土时空,而土时空的领主,却不能随意进出其他时空?” “这……难道还是因为黑灵的事情?” “嗯。”晓魂生点头。 宫阙揉着额角:“这可就麻烦了,鱼姬已经回了水时空,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她,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放一放了。” 既然鱼姬的事情没办法解决,那他继续留在北冥也是无事,索性带着小虞一起回夏城。 但是耐不住晓魂生的盛情邀请,宫阙和小虞在他家住了几天,领略了一下海市的繁华,和海市蜃楼的梦幻。 宫阙站在浓稠的海雾之上,看着远方宛若天宫的建筑群和建筑群四周长长短短的彩虹桥,忍不住感叹,难怪人人都想得到力量,无论是什么力量,人们都孜孜不倦,原来,得到力量的感觉,真的如此美好。 玩够了,估摸着来寻罂粟花王的人也该走的差不多了,宫阙这才带着小虞出发,回夏城。 谁知道刚下了太山,就见到在路边坐着野炊的四人。 两方相见,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宫阙看了他们一眼,而后目不斜视,打算装作没看见,但是这怎么可能。 孤云子使劲儿给刀无行使眼色,但是刀无行只顾着烤兔子,对于孤云子的眼色那是半点没看见,气的孤云子狠狠地拧了他一下,起身自己颠颠儿的跑到大路上,挡在宫阙他们面前,笑嘻嘻道:“宫阙领主,罂粟花王,老道这厢有礼了。” 宫阙停下来看着他,宫阙不说话,孤云子也不觉得尴尬,盛情邀请宫阙和小虞:“二位应该也是刚刚从太山上下来吧,赶路辛苦,不如坐下喝口茶,吃点东西再赶路,如何?” 宫阙眼角的余光瞥见刀无行一边往烤兔子上抹调料一边往他们这边看,听到孤云子的话,也扬声附和:“是啊是啊,这兔子可肥了,来一起吃吧。” 断红尘听了,念了一句佛号,莲先生因为是背对着他们,没动,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宫阙收回余光不再看他们,只是说:“赶路要紧,我们还是先走了。”说着侧身就要从一旁离开。 “哎哎哎。” 孤云子又赶紧挪两步,重新挡在宫阙身前,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宫阙领主,您就尝尝吧,我们的手艺,真的很不错的。” 宫阙刚想拒绝,只听莲先生的声音传来:“太山兔常年吃灵芝仙草,对身体大有裨益,宫阙领主不嫌弃,就赏光一起尝尝如何?” 宫阙嘴角微扬,本来是往前走的脚步一转,向着火堆的方向走去:“既然莲先生如此盛情,宫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融合 小虞因为之前的事情,对莲先生印象十分不好,所以在宫阙答应和莲先生他们同行之后,虽然他碍于宫阙没有办法拒绝,但是那张脸臭的,隔着八百里恨不得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不快。 孤云子和刀无行有意逗他,一路上几人大闹没有,小闹不断,倒也算热闹,很是缓解了之前僵硬的气氛。 只是莲先生还想着夏城的情况,而且宫阙因为突然与印信融合,虽然暂时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但是毕竟融合时间短,情况很是不稳定,两件事情凑在一起,所以他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 断红尘一向安静,所以没什么异常。 宫阙一路观察下来,终于在半道上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怎么?后悔救我了?” 莲先生不理会他话中带刺的态度,担忧的问他:“你身体可有觉得不适?” 宫阙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我?我好的很呢?还是说,你巴不得我有什么事儿?” “呵!”莲先生轻笑一声:“无事就好,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反正早晚都要说,不如早说了,还可以一起商量对策,之前可能说了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但是今非昔比,虽然宫阙不知,但是领主印信,却知甚多。 “什么?” 宫阙双手背到身后,看似是轻轻放在一起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心里有多紧张,莫不是之前他在幻境里看到的幻境竟然成真了。 下一句,会是分手吗? “夏城如今被黑灵侵蚀,有不少人已经遭其毒手,我们这次回去,可能会面临一场恶战。” 莲先生面色凝重,宫阙倒是愣了,跟他想的怎么不一样。 “哦。”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黑灵?他不是躲进时空裂缝里了吗?是如何混进夏城的?” “起初小卯他们也没有查到,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水。你我走后,黑灵潜到蜉蝣轩后院的井里,那井与夏城的地下暗河相连,虽说现在有全城都是用的自来水,但是仍旧不乏许多人家家里有自己打的井,所以一时之间有不少人中招。” “水里?下毒吗?” “差不多吧,一种上古毒素。” “很厉害吗?” “嗯。” 莲先生点头。 宫阙脑海里闪过幻境中见到:“莫不是枯骨症?” “你知道?”莲先生微微诧异,但是想到领主印信,觉得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嗯,就是枯骨症,想来你也知道了,身患此症的人浑身水分尽失,灵气耗尽,整个人几乎和一截被烧黑的枯木无异,也是因此,患此症的人也被唤做枯骨人。” 宫阙点头:“我知道。” 虽然心里微有沉重,但宫阙还是将其暂时放下,问莲先生:“那你可有应对之策吗?” “有。”莲先生点头:“但是有些难度。” “该怎么做?” “我已经让绿菊带着水精灵先回蜉蝣轩了,虽然水精灵能够暂时缓解他们的症状,但是却远远达不到治愈的程度,治病需除根,罪魁祸首还是黑灵,不把他解决了,夏城永无宁日。” “那,你有办法?” 莲先生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有。” 宫阙心跳如擂鼓:“用枯骨人?” “枯骨人?”莲先生不解的看着宫阙:“你怎么会这么说?还是说,你有其他的办法?” “其他的办法?难道不是用枯骨人吗?” “当然不是,枯骨人浑身灵力尽失,对黑灵来说已经没有了使用价值,用他们,自然是无法吸引来黑灵。” “吸引来黑灵?不用枯骨人怎么吸引?” 莲先生想了想,反正怎样都要说,便斟酌了一下,道:“寻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的男孩女孩各无事,现在特定的阵法里面,用他们身上至真至纯,充满朝气的灵力,将黑灵吸引过来。” 居然不一样?宫阙有些糊涂了,所以到底幻境里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他是当真不明白了。 “那吸引过来以后呢?” “重新封印。” “可你不是说黑灵是罪魁祸首,不解决了黑灵不行吗?怎么仅仅只是封印,只封印,有用吗?那些变成枯骨人的人,能好起来吗?” “慢慢修养可以,但是想要彻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着实有些难度。” 宫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之前刀无行从未听莲先生说起过这件事情,此时忽然听到,也跟着着急起来,连连催促莲先生:“那我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我们现在就赶紧回夏城吧。” “我们不正往夏城走吗?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脑子有坑吗?”小虞对刀无行撇撇嘴。 “你知道什么?”刀无行翻了一个白眼,决定先不搭理小虞,继续对莲先生道:“莲先生,我们压缩空间吧?” 莲先生看了看宫阙,宫阙忽然明白了,莲先生这是在担心自己,心里说不暖是假的,但是自己难受一会儿跟整个夏城的人比起来,微不足道好吗? 便对莲先生道:“我们先回去吧。” 莲先生却还是摇头,宫阙几乎想说他分不清轻重缓急,但是想起他是为了自己,还是忍了,只是温和道:“夏城重要。” “我知道,只是现在我们还不能急着回去。” “为什么?”众人不解。 “黑灵是趁你我不在的时候才出动的,可见夏城里并没有他所特别畏惧的人,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而我们就是要给他一种我们的确会很长时间不会夏城的错觉,这样他才会更加的肆无忌惮,放松警惕,甚至全无戒备,那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趁其不备?”宫阙点头:“注意倒是好主意,但是你怎么知道黑灵到底有没有放松警惕呢?” “这个,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我们只要不那么急着回夏城,最好连一丝气味也不要让黑灵察觉到,这样,他们的计划才能顺利的进行。” “而且黑灵在时空裂缝里的势力十分庞大,我们回去的路上也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免得被黑灵的人发现了,不仅会功亏一篑,还会给夏城的所有人带来灾难。” 莲先生都这样说了,他们再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路上装作踏青的悠闲模样,就连之前一直打打闹闹的小虞,刀无行和孤云子也都安静了不少,这倒让人有些不适应,宫阙尤其觉得不自在。 莲先生看出他的别扭,靠近他小声问他:“怎么了?是担心吗?没事的,有我在。” 宫阙心里虽暖,但却更觉别扭,咳嗽一声从莲先生身边退开一点。 莲先生却没什么眼力劲儿的又往宫阙身边靠近一点,还要伸手去拉他:“你怎么……” 却被宫阙伸手要推开:“我没事儿你离我远点儿。” “为什么?”在宫阙要推开他的手的时候,莲先生却趁机一把拽住他的手,猛的用力将宫阙拉向自己,宫阙没有防备,被他拉的一个趔趄,一下子倒在莲先生身上,莲先生趁机揽住他的肩膀,手上用力让宫阙没办法挣扎开:“为什么让我离你远点儿?” 宫阙挣扎不来,一只手被莲先生握着,只能恨恨的伸出来一只手来,捏着莲先生腰间的软肉恨恨的拧了一圈:“你放不放手?” “不放!” 莲先生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不仅不放手,反而更用力了:“就不放,你到底怎么了?说不说?” 宫阙气的脸都快红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自己知道,还好意思问我,放手!” 宫阙抬脚就向着莲先生的脚踩去,谁知莲先生却趁机一把捞住宫阙的腿,宫阙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一个趔趄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摔倒了,下意识的抬手抱住了莲先生,等站稳了之后又恼羞成怒:“你疯了!” “你说是就是。” “你!” 宫阙真的是被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众目睽睽,你放手!” “哪有众目?” “他们……” 宫阙抬头,这才发现小虞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走到了他们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两个落在后面,连小虞气急败坏追着刀无行打的声音都不清楚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这么远了?” “不然呢?谁愿意当电灯泡啊?你说是不是?” “呸!” 宫阙推不开莲先生,只能狠狠地啐他一口:“屁的电灯泡,你放开我,去跟你的宫严,跟你的鱼姬好去吧,还招惹我做什么?” “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莲先生皱眉:“好好的怎么又扯上宫严和鱼姬了?而且,你怎么知道宫严的的?” “我家老祖宗,我不该知道吗?” “好好好,该该该。”莲先生点头,虽不知道宫阙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但是先哄好再说:“但是跟他们什么关系,小圆满,你是不是和印信融合的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你说我有病?”宫阙目光不善。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莲先生一脸懵逼,宫阙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就跟着矫情的小姑娘似得,但是想起来他不仅和宫严同塌而眠,还为了鱼姬要牺牲自己,他就生气,虽然一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个是在幻境里,宫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但是他此时被莲先生抱住,还被控制了一条腿,而他自己还不得不抱着莲先生,依靠他才能站住,如此弱势,让他的凶狠都自动减了三分凌厉。 宫阙不想让自己跟个吃醋的小姑娘似得,推着莲先生要把他推开,没好气道:“你自己想去,你放开我。” “不放!” 莲先生不仅不放,还一弯腰,就将宫阙的另一条腿也抱了起来,而后微微用力,将宫阙整个人打横抱起,宫阙被吓了一跳。 莲先生抱着他一边向前走一边道了:“这样冤枉我,罚你从现在开始好好的反思自己。” 宫阙气的几乎倒仰,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身上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头也晕,眼也花,只能有气无力的靠在莲先生怀里。 孤云子看着抱着宫阙赶上来的莲先生,凑上来看了看,问道:“宫阙领主这是怎么了?” 莲先生摇头:“没怎么,累了。” “哎呦,真好,累了都有人抱着走,好羡慕啊!” 小虞和刀无行一起嘲笑他:“这是你下辈子也羡慕不来的!” 孤云子生气的拿拂尘去打他们,只有断红尘上前来看了看宫阙的脸色,对莲先生道:“排斥反应并不太严重,而且排斥并非来自于领主印信,而是宫阙领主自己,将这串手钏带在宫阙领主手上,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那就多谢了。” “莲先生客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别离 对于突然失去对自己身体控制权的宫阙而言,除了惊慌就是尴尬,他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抱着,说出去都没脸见人了好吗?更何况又被这么多人见到。 所以恢复之后的宫阙沉默寡言,面色冷静宛若一张假脸,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是人就勿近,伤了概不负责的可怕气场。 所以一开始想要调侃他的刀无行也被吓得不敢靠近,只有小虞,不怕死的跟在他旁边,好奇的看着他,问道:“圆满哥,你怎么了?不是已经稳定了吗?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要不要我把莲先生喊来给你瞧瞧。” “不用!”宫阙忍住想打他的冲动:“你不要说话我就好了。” “为什么?”小虞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不停,宫阙不胜其烦,一手捂在小虞嘴上,让他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虞觉得万分委屈,但是只能苦着脸表示难过。 莲先生像是察觉到了宫阙的不自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跟他说什么,却是对断红尘嘱咐,让他时刻注意着宫阙的情况,宫阙听到直觉应该会有事情发生,果然,莲先生竟然要独自去找东西,不和他们一起回夏城了。 断红尘自然是应下,宫阙支起耳朵,想听听他到底要去哪里找什么东西,可是断红尘应下之后竟然就什么也不问了? 宫阙有些懵有些懵,就,就不好奇吗?还是说他们之前就悄悄说好了? “莲先生此去,可还会和我们一起回夏城吗?” “不了,你们就按原计划约定的时间回去就好,我或许会晚几天。” “好,那祝先生此行顺利。” 两人说完,莲先生抬头向宫阙的方向看过来,宫阙赶紧扭过头,极力装作向前走路的模样,但是一颗心却跳的如同擂鼓,想着如果一会儿莲先生来跟他道别,或者是邀请他一同前去的话,他该怎么说,是同意还是拒绝?直接同意的话,会不会有点太显眼了,应该先拒绝,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可是如果他不坚持,自己岂不是断了自己的退路?那就,直接同意? 可是谁知道还不等宫阙纠结好,莲先生已经走了过来,宫阙清了清嗓子,冷着脸冷着声音问他:“做什么?” 莲先生伸手想要摸摸宫阙长出一点点青茬的头,但是宫阙毫不犹豫的躲开:“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莲先生轻笑一声,放下手:“头发有些扎手了。” “哦,我知道,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事儿啊。” “我有事情要先离开一段时间,你和印信若有什么不适,就跟大师说,他会帮你解决的。” 宫阙抿着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谁知道莲先生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再开口便是:“那,夏城见了。” 说完转身就走,宫阙有些呆,就这么走了? “站住!” 快走两步挡在莲先生身前,莲先生看他:“怎么了?” 宫阙忽然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要他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这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没有,你走吧。” 宫阙皱着眉头,快步往断红尘他们走去。 莲先生看着他们离开,叹了口气,慢慢往其他方向走,宫阙看他越走越远,心里觉得很是不安,双眼更是看着莲先生离开的方向几乎转不开眼珠子。 刀无行见状戳了戳小虞,小声问他:“哎,宫阙领主和莲先生到底怎么了?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好奇怪啊。” “小两口吵架,我怎么知道?”小虞白了他一眼:“你管别人干嘛?有这功夫,多管管你自己吧。” “哎,你这小孩,说话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冲,信不信我揍你啊。”刀无行故意吓唬小虞,小虞却不怕他,嫌弃的说了一句:“幼稚。” 而后走到宫阙身边问他:“圆满哥,莲先生反正都走了,我们要不要也走?” 谁料宫阙却压根就没有听他说话,小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嗯?你说什么?” 小虞无奈:“圆满哥,你要是不放心你就追上去看看啊,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算怎么回事儿啊。” 宫阙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说不出是警告还是什么,总之小虞觉得,周围忽然变冷,本想走开两步,但却又觉得自己既然认了宫阙为主,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宫阙好他才能好,所以硬是忍着没有后退:“圆满哥,虽说之前莲先生是有不对之处,但是小情侣哪有不闹别扭的,你不能一直记着啊,该放下就放下,你看莲先生对你那么好,你还气什么?” 宫阙却忽然想起之前两次在幻境里的事情,抓过小虞问他:“你告诉我,在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 “幻境里的?圆满哥你说的是哪件事情?”小虞想了想,道:“虽然是幻境,但是也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的,不然就没法骗过人了。” “建立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宫阙本来已经不生气了,此时听了小虞的话忍不住怒火中烧。 小虞被吓了一跳,连点头都不太敢了,道:“是,是现实,但是改变还是挺大的。” 好在他很快就想透了事情的关键所在,忙道:“里面的场景和人物都是取自于现实,但是人物的心理,性格,关系什么的,都是我自己随便改的,像莲先生骗你,对你不好,甚至抛弃你选择别人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小虞点头。 “算你狠!”宫阙戳了戳小虞的头:“看来为了取我的心头血,你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小虞嘿嘿笑了两声:“用心,用心嘛,干一件事就要好好干,圆满哥不用夸我。” 宫阙翻了一个白眼给小虞,小虞问他:“那我们现在是回夏城还是去找莲先生?” 宫阙转身看着莲先生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就在小虞以为他要去找莲先生的时候,宫阙却忽然转身:“回夏城。” “诶?不去找莲先生了吗?”小虞不解。 “听莲先生的,既然他不让我们跟着,那就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就好了,走吧。” 小虞撇撇嘴,小声嘟囔:“令人窒息的狗粮。”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所以宫阙还是悄悄凑到断红尘身边,小声问道:“大师,莲先生可有跟你说他要去哪里,找什么东西?需要多长时间了吗?” 断红尘轻笑,问他:“施主怎么没有自己问呢?” 宫阙挠了挠手心:“那不是,没来得及嘛。” “怎么,宫阙领主就不生气吗?” “之前是有些生气,可是小虞说幻境里的人所做所想都是他的主意,又不是真的,我就,没理由生气了。” 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的幼稚呢?又幼稚又矫情,可是事关莲先生啊,他怎么可能毫不在乎呢? “如此甚好。”断红尘道:“施主和莲先生能有如此情缘,实属不易,纵然有所波折,但不过是赏花路上的别样风景。” “大师说的是。”宫阙嘴上这样应着,心里却十分的着急,这个断红尘大师,怎么只说他和莲先生的事情,怎么还不说莲先生到底去了哪里呢? 似乎是看出了宫阙的想法,断红尘道:“只是莲先生临走之前也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去向,想必莲先生此行不想让人知道行踪的。” “啊?你也不知道吗?他之前也没有跟你说吗?”宫阙觉得莲先生看上去还是挺尊重断红尘的,谁知道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下该如何是好? 宫阙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刚刚释怀的心情也有些愉快不起来了,所以一路上都有些蔫蔫的。 第一百三十章:分界而治 夏城。 果然如莲先生所预料的一般,黑灵在太山道夏城的一路上布置了不少的眼线,知道莲先生没有回夏城,而宫阙他们也是慢悠悠的时候,黑灵起初还有些谨慎,毕竟绿菊既然已经回了夏城,莲先生知道夏城的情况是肯定的,但是谁知道他竟然对绿菊如此的放心,看来,夏城注定要是他的天下了,所以黑灵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枯骨人的数量从最开始的几百上千人,开始成直线上升的趋势,整个夏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刻厄运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所以整个夏城都笼罩着一层可怕的氛围。 而在这些恐慌氛围之中,蜉蝣轩也是气氛紧张,与夏城其他地方想必,蜉蝣轩虽然并没有人遭此毒手,但是他们肩上的压力却是整个夏城最重的。 如今莲先生和宫阙都不在,虽有绿菊和水精灵来助阵,但黑灵毕竟不容小觑,再加上现在黑灵肆无忌惮,大举进攻,他们应对起来,着实是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一时间众人都有着急躁,而这其中,属小卯最为暴躁,见到有黑灵派来监视蜉蝣轩的小喽喽,毫不客气的一鸡爪子抓上去,把小喽喽整个撕吧成了碎末,赵幺和孟青莲目瞪口呆,绿菊则是见惯了的无可奈何,然后在小卯把另一个逃跑的小喽喽也给撕吧碎了的时候,上去摸了摸小卯颈间炸起来的毛,柔声安抚他:“你把他们吃了有什么用呢?他们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喽喽。” “解气!”小卯恨恨道:“敢派人监视咱们,我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小卯可不是好惹的!” “可是有什么用,他们死了对黑灵又造不成什么影响。” “你!”小卯怒瞪着绿菊:“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你就是看不得我高兴是不是?” 绿菊摊摊手:“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呀。” “你——”还没变回人形的小卯用鸡翅膀指着绿菊,两只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可能是觉得这样并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小卯猛的煽动翅膀,平底飞起来,直到绿菊脸庞的高度,然后毫不客气的,狠狠地一口啄了下去。 绿菊不防,被小卯啄了一个正着,正正好啄在眉心中间的位,而且由于小卯是卯足了力气啄的,所以绿菊立刻就见了血。 摸着满手绿色的血液,绿菊只觉得欲哭无泪,抓着小卯的翅膀不肯放手,说要让大家评评理,他好心好意的劝人,没有好报也就罢了,竟还要被这样对待。 秦素汝刚刚到蜉蝣轩就见到大眼瞪小眼的两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哈哈笑着摸了摸小卯的脑袋:“是该啄他。” 得到认同的小卯立刻像是找到了阵营一般,向秦素汝靠近:“你也觉得我做的没错吧。” “当然没错。”秦素汝点头:“本来黑灵入侵夏城,与我们分界而管,他管他的东城,我们管我们的西城,两方各不相干,他凭什么派人来我们西城,这不是越界了吗?对于越界的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绿菊,你听到没!”小卯脑袋一仰,更加得意了,几乎都要斜着眼睛看绿菊了。 绿菊不打算跟他斗嘴什么的,乖乖的让孟青莲给自己上药包鼻子,听了他这话也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反驳。 小卯自以为绿菊是认输了,立刻就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大公鸡,走路都高抬着头。 众人被小卯逗得哭笑不得,赵幺拉着秦素汝走到白梨树下坐下,问他:“你好好的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医院里出了什么事情。”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秦素汝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好的?”赵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大家的情况都控制住了?” 秦素汝笑看着他:“哎呦,反应可真快啊。” “真的?” 听到两人的话,众人都围过来,就连在斗嘴的小卯和绿菊也都安静下来听秦素汝跟他们说。 秦素汝点头:“确实是控制住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唯有赵幺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你不是要说但是吧?” 秦素汝摸摸鼻子:“你怎么知道?” 刚欢乐起来的众人瞬间蔫了下来,小卯更是埋怨道:“怎么还有但是,秦素汝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不要说一半藏一半好不好?” “也不算坏消息。”秦素汝见众人情绪波动这么大,当下也不再卖关子,老老实实把剩下的话说完:“只是没有办法让大家康复而已。” “没有了吗?” “没有了。” “不会恶化,不会反复,不会再增加人数了?” “嗯。”秦素汝点头:“只要大家不出当初定下的东西城界限,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听到这话,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秦素汝道:“这说起来还是赵族长的主意,你到底是怎么想起来跟黑灵分界而治而且还真能坐到,我真是,佩服,佩服!” 这不是秦素汝一个人的想法,就连一向对赵幺挑三拣四的小卯也不得不承认,这次赵幺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是好。 他们以夏城中间的念夏大街为界,将夏城一分为二,跟黑灵约定,两方互不干扰,好在黑灵被封印多年,刚刚出来并不能很快的将自己的势力在土时空培养起来,所以竟然真的答应了他们分界而治的建议。 然后他们就迅速将东城的居民全部转移到西城,虽然时间紧迫,但好在全部完成,夏城所有的居民,现在都聚集在西城。 所以说,黑灵现在虽说是掌管着东城,但其实跟空城一样,有名无实罢了。 小卯拍着赵幺的肩膀笑道:“哈哈,就是,牛鼻子,还是你有办法。” 赵幺摆手:“何足挂齿,我当时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谁知道就成功了。” “你就别谦虚了。”绿菊问他:“既然你脑袋瓜这么好用,那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灵儿给要回来,要是黑灵没了灵儿,应该就没有这么的嚣张了吧?”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都面露难色,就连小卯都唉声叹气:“哪有这么容易?黑灵千辛万苦才把灵儿骗过去,怎么可能让我们轻轻松松就带回来了?他肯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所以要想让灵儿回来,恐怕很难。” “但是绿菊说的也对。”赵幺点头:“灵儿的事情,确实不能一直拖着,等圆满和莲先生他们回来了,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失误之招 “等莲先生怕是有些难了。” 赵幺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门出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去,看到宫阙,赵幺惊喜的站起来迎过去:“圆满,你回来了。” 宫阙点头,赵幺往后看:“诶?莲先生呢?还有,这几位是?” 小虞原本跟在宫阙后面,此时到了蜉蝣轩,抬眼就看到院子中郁郁葱葱的白梨树,惊喜的跑过去摸着梨树粗壮的树身开心道:“哎呀,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了呢,没想到竟然已经长得这么粗了。” 绿菊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虞。” 小虞转过身,看到是绿菊,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后又嫌弃,撇撇嘴,切了一声,转身走回宫阙身边,宫阙将已经将众人互相介绍这认识了,现在只剩了小卯,见他到了,便指着他对众人道:“他是小虞,就是罂粟花王,虞美人。” 小虞跟大家打招呼,绿菊从后面跟上来:“老虞你来,我有事情问你。” “干嘛?”小虞显然很不高兴,对于绿菊想跟他说悄悄话这一举动,表示十分不愿意配合。 “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众人见状都识趣的离开,唯有刀无行没一点儿眼力劲儿的凑过去,好奇的看着两人:“诶?小虞,你和绿菊认识啊?他为什么不听他说话?你不喜欢他啊?” 小虞哼了一声:“不喜欢。” “为什么?”刀无行表示不解:“你们同为在土时空的木时空花王,不是应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吗?怎么小虞你这么的不友好?真是熊孩子。” “你懂什么啊?”小虞不打算理他,甩开绿菊的胳膊不开心道:“我没回木时空,但是牡丹姐姐已经回去了,木时空混乱已经安定下来,不需要你再回去献殷勤了。” 得到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绿菊松开小虞的手,道了声谢,小虞哼了一声,大步走向宫阙。 此时赵幺和小卯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介绍夏城的情况。 十天之前,黑灵从暗处转入明处,并且他们也得知灵儿是在黑灵出,虽然众人担心,但是好在灵儿暂时没有生命安全,而且因为担心灵儿的安危,也因为黑灵实力确实不弱,所以他们跟灵儿提出分界而治这个主意,而黑灵或许是畏惧四大家族的势力,也或许是顾及灵儿,总之,黑灵也爽快的就答应了他们提出的这个方法,并且竟然没有阻止他们转移东城的居民。 宫阙听了也有些咋舌,原本听说黑灵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视人命如草芥的时候,他还以为黑灵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索命阎罗,谁知道竟然这么好说话。 当然,也不排除黑灵是为了保存实力,试探他们的可能性。 总之,无论如何,虽然黑灵暂时安稳下来,但是他却不会安稳太久,他们要抓紧时间想办法了。 宫阙问赵幺:“黑灵是怎么抓走灵儿的?他为什么要抓走灵儿?” 赵幺看了看小卯:“要不,这事儿你跟圆满说?” 宫阙看向小卯,小卯正在吃代替你炸泥鳅的炸馒头,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宫阙一眼:“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灵儿认错人了呗。” “认错人了?”宫阙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卯想了想,道:“这么跟你说吧,黑灵喜欢灵儿,就用计算计了灵儿,灵儿算是被骗过去的,至于怎么骗过去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宫阙点头,又摇头:“等会儿,你说黑灵喜欢灵儿?他们一个是土时空的不安分子,一个是金时空的大小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黑灵又怎么会见到灵儿的?”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小卯擦了擦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只要知道黑灵是不会伤害灵儿的就好了,其他的,反正灵儿也不喜欢的,你们随意。” “既然灵儿不喜欢黑灵,那我们能不能跟灵儿取得联系,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将黑灵一举拿下呢?” “这个,恐怕有些难。”赵幺皱眉,道:“恐怕莲先生也跟你说话黑灵的来历和重要性,对他,还真不能硬来。” 宫阙点头:“哦,对了,莲先生跟我说过,我们可以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 众人面面相觑,秦素汝也问:“怎么一个请君入瓮?” 宫阙将之前莲先生跟他说的方法又跟众人说了一遍,众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小卯虽然犹犹豫豫的,但还是开口问:“这主意……真是莲先生出的?” “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 小卯点头。 “怎么?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什么人开口。 反而是孤云子先开口道:“是不是在人选上有问题?” 见孤云子一言说中要害,赵幺他们点点头:“正是。” “怎么?是没有会画阵法的人还是人手不够啊?” “画阵法的人自然是有的,我们人手,也够,但是没有灵力的普通年轻人,实在是难找。” “怎么可能呢?”宫阙显然不太相信赵幺的这种说法:“夏城常住人口就走七十多万,去掉老年人和中年人,还有小孩子,年轻人最少也要有十几万人,而中了枯骨症的人,最多不过几千人,怎么可能难找呢?” “圆满,你之前不在,不知道情况。你们想的这个办法,我们之前也想到过,只是那次出了点问题,有几个人受了伤,所以,现在再说让他们来做诱饵,恐怕不会有人再来了。” “你们之前用过?怎么会受伤呢?” 说起来这个小卯就一肚子的火气,哼道:“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有个小屁孩,我们不让他去,他非要去,还说我们不让他去就是看不起他,就是有黑幕,我们能有什么黑幕,这都是大家自愿的,而且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上赶着来?但他不这么认为,非胡搅蛮缠,他父母也跟着胡搅蛮缠,我们就没办法,勉强答应他了,谁知道他也就是嘴上厉害,跟自己人牛逼牛逼的二五八万的,真到了关键时候竟然吓得尿裤子,暴露的大家不说,还拽着别人不让大家撤退,最后大家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杀来的黑灵他们,但是他们人太多,我们这边除了要对付他们,还要顾着身后的普通人,所以就落了下风,有好几个人都受伤了,然后夏城那些人见到,就说我们能力不行,去拿他们的姓名开玩笑,最可恶的是竟然还有人说我们跟黑灵是一伙的的!简直太过分了!” 小卯气的直拍桌子,气咻咻的,可见那些人当时说的有多过分,而且不知道是谁,竟然发起了游行堵门活动,那几天蜉蝣轩天天被堵的水泄不通,大家连门都出不去,而且里面有几个人扇阴风点鬼火,鼓动大家打砸蜉蝣轩,甚至差点儿一把火把蜉蝣轩烧了,最后还是警察将那几个带头闹事儿的人抓起来,大家这才冷静下来,蜉蝣轩也才安静下来。 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大家都不愿意让家里的年轻人外露面了,所以,他们再想找够合适的年轻人,确实困难不说,同样的招式用两遍,恐怕黑灵也不会再轻易上当。 第一百三十二章:罗家旧怨 听完事情的始末,宫阙也有些发愁起来,这可就难办了。 这样一来他们原来的设想就要被全部推翻,要重新想办法了。 但是此时莲先生不在,他就只能靠自己了,宫阙因为不了解黑灵,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便跟小卯他们问黑灵的具体情况,想要找到黑灵的破绽,也好对症下药。 可是听来听去,这个黑灵简直就像是一个完美的人,除了灵儿和灵力,其他的他简直无坚不摧。 宫阙也发愁,一边自己拿推子将头上的青茬推了,一边想法子,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莲先生那一个办法。 可是没有年轻精纯的灵力怎么办? 宫阙有些发愁,推头发的手都慢了下来,看着镜子发呆。 看着看着,宫阙忽然福至心灵,一手拍在洗手台上:“我怎么把自己给忘了。” 解决了心里大事的宫阙,十分愉快的重新把头给推成了一个光溜溜的大鸭蛋,出门到院子里,见到仅剩的小卯,兴奋的拉着他道:“不必找外人了,我已经找到合适的诱饵人选了。” “谁?” “我呀!”宫阙往小卯跟前一站:“你看,我现在和领主印信融合,自身灵力比普通人高出太多,而且百分之百的精纯,所以我去,是最合适的。” “不行!”宫阙话刚说完,小卯却想都不想直接摆手拒绝。 “为什么?”宫阙不解:“我去不是比普通人去更安全吗?而且我们现在也没得选择吧。” 小卯挠挠头,皱眉道:“哎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想都别想。” “你说了不算,等大家回来了,我们投票决定。” 其他人因为都跟着秦素汝去医院看枯骨人的症状去了,暂时不在,所以宫阙也不怕小卯一个人的反对,反正宫阙觉得,除了他,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了吧? 小卯脸色黑黑的,哼了一声,但:“等谁回来也没有用,我说你不能去你就是不能去。” 宫阙知道小卯的性子,一向是如此的蛮不讲理,而且又毫无理由,真不知道织六郎是怎么受得了他的,还好他常年不在稚鸡族内,只是可苦了他们这些人。 见宫阙不理他,小卯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死心吧,等他们回来,也不会同意让你去的。” “那可不好说。”宫阙笑道:“虽说我不跟你们这样,身经百战的,但是你要知道,事急从权,我请问,你们中间有能力对抗黑灵的,有谁有我的灵力充足精纯吗?灵力精纯的,恐怕都比我老吧?” “谁老?我们这叫阅历丰厚!”小卯不满的对着宫阙龇牙咧嘴。 宫阙笑着点头符合,不再跟小卯争执,而是等着众人回来。 而此时已经到医院的众人见到医院里患者的情况,也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就像秦素汝说说的那样,虽然他们暂时没有办法让患者痊愈,但是患者的病情确实是得到了控制,不再恶化的。 罗家家主正在查房,见到前来查看情况的众人,并没有摘下手上的手套,也没有跟他们握手,只是礼貌谦恭的点头弯腰:“族主,你们来了,病人们的情况目前控制的很好,我们正在想办法逆转他们的病情发展,只是目前灵力不够,而且病人体内组织遭到破坏,所以也没有办法留存灵力,这个问题,我们也正在想办法解决。” 罗家家主罗青山慢一步,走在赵幺身后,一边说一边介绍各个病房的情况。 赵幺边看边点头:“辛苦罗家主和各位了,赵某替夏城的父老乡亲,谢过诸位了。” “族主折煞罗某了。”罗青山赶紧后退两步,低头谦虚道。 孟青莲不屑的“切”了一声,低声道:“虚伪!” 声音虽低,但奈何众人也都安安静静的,所以这声“虚伪”众人都听了一个清清楚楚。 罗青山看了一眼孟青莲,这个小妹,嗷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旧事,所以他对孟青莲有求必应,这也导致自小孟青莲便是他最头疼的人。 两人年龄又相差甚大,没什么共同话题,而且因为她母亲的原因,孟青莲也一向不喜欢罗家,但是无论怎样说,即使她随了母姓,她也还是罗家的小姐,所以罗青山咳嗽一声:“青莲!” 孟青莲哼了一声:“不许叫我。” 孟青莲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这让罗青山甚是尴尬,在场众人都不好说什么,赵幺只好出声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我看医院的情况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也就不打扰罗家主了,医院里的事情还请罗家主多费心,我们就先回去了。” “是。”罗青山点头,送他们出去:“我在医院里走不开,还请族主跟领主说,我晚上一定去拜见领主。” 罗青山是个有些刻板的性子,这在四大家族中一向是人尽皆知的,所以他这样说赵幺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好。” 离开医院,孟青莲瞪着赵幺:“谁让你答应他晚上去蜉蝣轩的?” 赵幺摊摊手:“领主回来了,罗家主去拜见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那……”孟青莲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想起来自己母亲是被因为罗青山才死的,她的脸色就好不起来。 赵幺之前听过罗家前任家主第二任妻子和长子的事情,罗家前任家主和第一任妻子是政治联姻,所以没什么感情,第一任妻子生下罗青山之后就一直在外面各种玩,罗老家主也不问,直到遇到孟青莲母亲,两人一见钟情,所以罗老家主和第一任妻子离婚,而当时正处于青春期的罗青山认定了是孟青莲的母亲拆散了自己的父母,所以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妈,没什么好感,从孟青莲母亲进门以后,他就处处惹事儿,想要把她气走。 但是孟青莲母亲却处处忍让,这让更罗青山认为是孟青莲母亲做了错事儿,所以就更加的得寸进尺,青春期的孩子做事儿没有分寸,在孟青莲母亲怀着孟青莲的时候居然听了狐朋狗友的怂恿,派人去害她,虽然他后悔了,但是孟青莲还是因此早产,孟青莲母亲也因此伤了身体,生下孟青莲后一直身体不好,后来更实在几年之后就撒手人寰,留下年幼的孟青莲。 罗老家主也因为爱妻去世,受不了打击,也在半年后撒手人寰,罗青山顶着巨大的压力,接管了罗家。 可能是因为父母早逝的缘故,孟青莲特别懂事儿。 而因为对孟青莲母女的愧疚,所以他对这个小妹妹一向是有求必应,但是孟青莲对他的恨意,从小到大,从没有减弱过一分,后来为了跟罗青山划清界限,她更是改了自己的姓氏,跟母亲姓,若不是名字是母亲给她起的,恐怕她也要改了的。 “好了。”赵幺握住孟青莲的手:“既然你不想见他,晚上他来了我们不见就是了,反正他是去找圆满的,让他们说就好了。” “哼!”孟青莲虽不高兴,但也知道现在是紧急时期,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所以只能摆摆脸色,用来表示自己的不开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变数 等众人回到蜉蝣轩,宫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刚听他说完,小虞就第一个反对。 宫阙犹豫了一下,也不同意宫阙去冒险。 小虞站在他身前,义正言辞道:“我觉得如果去也该是我去,我常年待在北冥虞海,而时空裂缝的势力范围根本就无法渗入北冥范围,所以黑灵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识得我的气味,更何况我现在初和太岁融合,用来瞒过黑灵的探查,应该不成问题。” 孟青莲早就将之前在医院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对于宫阙的提议也是万分担心,毕竟之前他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还不成气候的黑灵都没有成功,反被将了一军,如今让宫阙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她就更加不放心了。 之后听到小虞的提议,虽也不赞成,但总比宫阙一个人去要好,便和小虞一起劝宫阙,让他不要去冒险。 宫阙摇头:“小虞可以去,但不能让小虞自己去,我不知道黑灵的势力,你们却知道,虽说我可能经验不及你们,但灵力却不是你们可以比的,更何况我一个人去危险,难道小虞一个人去就不危险了吗?” 众人沉默,刀无行挠了挠头:“我灵力低微,没办法帮你们,宫阙领主,这把黎石剑就暂时借给你防身用吧。” 宫阙从刀无行手里接过黎石剑,对于他这种无声的支持,表示十分感谢。 孤云子眼珠子转了转,往断红尘身边蹭了蹭,小声道:“大师,这事儿你觉得靠谱吗?” 断红尘想了想,道:“宫阙领主所说的,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哦?怎么说?难道这么明显的陷阱黑灵会看不出来?” “夏城里面的人,黑灵之前定然已经全部都熟悉了,所以蜉蝣轩和四大家族的人,都不适合了,而宫阙领主刚刚和领主印信融合,黑灵对他不熟悉,且领主印信的灵力充沛,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吸引黑灵了,而且听他们说他们与黑灵分界而治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面,黑灵并没有新鲜的灵力吸收补充,此时肯定急需新鲜灵力的摄入,所以就算他知道这是陷阱,他也会试一试的,而且有小虞跟在身边,他和太岁的融合,导致他的灵力和时空裂缝里面的氛围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黑灵不会特别的防备他,再加上他的经验丰富,有他跟着,就算我们无法抓到黑灵,宫阙领主的安危也是不用担心的。” “哦。”孤云子点了点头,从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递给宫阙,叮嘱道:“这是补充灵力的丹药,可以短时间内使人的灵力有大幅度的增长,你拿着吧。” 宫阙也不推辞,道谢收下。 小卯本来还打算等众人回来,一起反对宫阙去呢,没想到大家竟然会有这种反应,当下气的嘴都噘成了一个小葫芦,拍着桌子道:“不行,我不同意。” 宫阙把丹药收起来,道:“小卯,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是你自己说的,要听大家的意见,所以现在就算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小卯哼了一声:“要我同意也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必须毫发无伤的回来。”小卯认真的看着他:“你同不同意?” 宫阙忍不住笑出来:“行,听你的。” 小卯这才点点头,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屋顶上晒天空中最后一丝日光的余温。 赵幺跟宫阙说了罗青山的事情,而且在孟青莲同意的情况下,也顺带透露了一点点关于罗青山和孟青莲之间的事情,宫阙是第一次知道孟青莲竟然有如此令人唏嘘的身世,但是知道孟青莲对这件事情比较敏感,也不敢表露出来,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将孟青莲当做女神一样看待,对于将要到来的罗青山,他反而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了。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有些浪子回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有些,比如罗青山,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让人想喜,也不能完全喜起来,总是带着叹息。 可能是怕自己跟罗青山碰到了,自己再忍不住闹起来,孟青莲很众人打过招呼,就回家了,赵幺不放心孟青莲,但是因为罗青山要来,所以他走不开,就拜托小虞帮忙去送孟青莲,好在孟青莲还是挺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少年的,所以对于赵幺的安排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等到他们走了,宫阙才问赵幺:“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怎么和好的?” 赵幺看着孟青莲和小虞说说笑笑的离开,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时候家里催的急,我们又闹了一些矛盾,也是年少气盛,就分了,分了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是却一直没机会再去找她,而且自从毕业之后,她跟你说要出去闯闯,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也见不到了呢,毕竟人海茫茫,谁知道竟然在夏城见到了,她还是罗家的人,这或许就是缘分吧,既然缘分天注定,这就证明老天也是要我们在一起的,你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呢?” 宫阙笑起来:“你倒说的干脆,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青莲千方百计对莲先生好的时候,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差点儿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 如果不是发现赵幺偷偷的拿了自己和孟青莲的照片,他还真以为赵幺已经放下了呢。 “那青莲就这么轻松的答应你了?就没难为难为你?” “难为我?呵,是她先耍小脾气的,我不难为她就好了,她还敢难为我?给她十个胆儿!”赵幺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的道。 宫阙也不揭穿他,只是道:“反正你们过得好就行了,反正小两口的事情嘛,那你们开始考虑婚事了吗?” “这个嘛。”赵幺有些头痛的躺在椅子上,按照赵家的规定,家主娶妻,必须符合一系列的规定,还要学习一系列的礼节事物,规定孟青莲倒是都符合,就是学习礼节,恐怕孟青莲上不愿意的,而且赵幺也不太想让孟青莲受到太多的束缚,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说。 宫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难处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放心吧,等把黑灵的事情解决了,我就替你说说情,实在不行,还有莲先生。” “真的?”赵幺这些天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哭闹,此时听宫阙说会帮他,心里当然是乐意的,而且有宫阙帮忙,莲先生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就算家里那些老古董们不听他和宫阙的话,也不会不听莲先生的话的。 所以解决了心头大事儿的赵幺,立刻喜上眉梢,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 等到晚上的时候,罗青山果然准时赴约,经过赵幺的介绍,罗青山竟然就要对宫阙行跪拜大礼,吓得宫阙赶紧起来扶着他:“罗家主,快起来快起来。” 这罗青山是个四十多岁的高高瘦瘦,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身上的西装被熨烫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就连脚上的皮鞋,都干净的能照出人影儿来。 宫阙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精英中的精英的人,居然会这么的,复古? 这都什么年代了,见了上司竟然还要下跪?这规矩,得改! 罗青山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低着头谦恭道:“属下罗家家主罗青山,恭候领主指令。” 宫阙被他的态度弄得浑身不在在,咳嗽了一声,摆手示意罗青山坐下:“坐吧坐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罗青山立刻将头低的更低了,诚惶诚恐道:“属下不敢,您折煞属下了。” 赵幺走到宫阙身边,笑道:“行了圆满,你就别为难罗家主了,他是不会坐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说完让他赶紧离开,他还更自在一点儿。” 看这情景,还是赵幺说的在理儿,宫阙就整理了一下语言,长话短说,道:“医院的事情我已经听赵幺他们说过了,辛苦你们了,你们做的很好。” “这是属下的责任。” “嗯,后续的治疗工作,还是要多劳您费心了。” “属下不敢。”对于宫阙用的敬词,罗青山显得十分惶恐:“领主折煞属下了。” 宫阙想让他不必这么拘谨,但是赵幺轻轻咳嗽了一声:“圆满,还是赶紧把事情说完吧。” 宫阙一想也是,与其这样劝来劝去,还不如赶紧说完赶紧让他走更自在一点。 “让你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问一下医院的情况,相互之间认识一下,不知道罗家主有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有。”罗青山对外面招了招手,外面立刻就有人抱了一个笔记本进来。 但是却没有立刻打开,赵幺特有眼力劲儿的说自己去找小卯,出了房间。 罗青山这才将笔记本放在宫阙眼前,将里面的文件打开,一边滑动一边跟宫阙解释道:“领主您请看,这是病人的性别和年龄分布图,还有他们体内流失灵力的主要成分。” 随着表格和图片的滑动,宫阙也发现了异常,指着其中的一项问他:“你是说黑灵在吸取灵力的时候,是有原则的吸取的。” “嗯,而且是不同年龄段的人吸取的灵力也不一样,十四岁一下的儿童,吸取的主要是胎生灵力,这类灵力,能够快速治愈人的伤病,大大提高人体自身的修复能力,十四到二十四之间的人,黑灵主要吸取的是力量和活力类的灵力,二十四岁到四十岁主要是智慧,四十岁到六十岁是睿智,野心,能力的灵力,六十岁以上是宁静,淡然的灵力。而且男性居多,女性偏少。” “罗家主,这又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领主知不知道,在时空裂缝里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是因意外出生在世间的灵体,因为不在时空的掌握之中,所以与其说其是世间最自由的存在,不如说,其实他们是被时空抛弃的。” “被时空抛弃的?” “对,因为他们是意外出生,而这些意外,其实是时空不要的灵力自己聚合起来诞生的灵体,既然养育他们的灵力是时空不要的,那么他们就是被抛弃的,也叫弃灵。” “弃灵?” “嗯。”罗家主点头:“这些弃灵,一般都会在形成之初就因为太过弱小而被时空裂缝消化了,也有一些成长起来的,因为有些不甘心被抛弃,为了报仇,就无止境的报复抛弃他的时空,更有甚者,有能力对五大时空造成危害。” “比如黑灵?” “应该是之前的黑灵。”罗青山道。 “什么意思?之前的黑灵?黑灵之前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这就要说到五大时空关于弃灵的传说了。” “什么传说?” “有一种说法,是弃灵并不全是十恶不赦的,他们有些也想融入正常的时空生活,只是在这之前,他们要吸取够被时空所接纳和保护的灵力,以此掩盖掉自己身上的灵力,才能骗过时空,让时空接受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是,黑灵之所以会吸取人们的灵力,是他想融入土时空,被土时空接受。” “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事实可能是这样,也有可能,黑镜之是在单纯的吸收他们的灵力而已。”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宫阙陷入了沉思,罗青山就静静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罗青山道:“无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不可否认的都是,黑灵确实害了人。” 罗青山一句话将宫阙纠结的问题打的烟消云散,罗青山说的没错,无论目的是什么,以害人为前提,总是错的。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是。”罗青山点头:“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属下希望领主不要对其他人说。” “为什么?” “因为属下觉得,在我们之中,可能有黑灵的眼线。” “这怎么可能?”宫阙惊骇:“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现在我们这些人中,不是莲先生找来的,就是四大家族的人,你怀疑的是谁?” “具体的属下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有这种预感,领主,属下不是一个不稳重,乱猜测的人,只是这件事情属下确实没有找到可靠的线索,但是属下能够确定,我们这一定有内奸,所以才大胆请领主一定要万事小心。” 见他态度谨慎,面色凝重,宫阙知道他确实是上心了,而且看他刚刚给自己看的各种数据和报表,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多么严谨而又讲究证据的人,此时既然能在还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自己说这番话,就证明他确实是真的怀疑了,既然这样,那他就要小心了。 “好,我知道了。”宫阙点头:“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是。”罗青山道:“若是他们问起属下说了什么,领主只要说我是想要请罂粟花王帮忙,用他的太岁就好了。” “为什么这样说?” “罂粟花王所掌握的太岁,或许对于至于枯骨症有很大的帮助。” “真的?” “嗯。”罗青山点头:“只是暂时没有结论,属下知道领主要和罂粟花王一起对付黑灵,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属下先试试能不能用其他的东西代替。” “好,如果实在不行,我会跟小虞商量的。” 等到罗青山走后,赵幺和小卯进屋,见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宫阙,好奇的问他:“罗青山都跟你说什么了?竟然连赵幺都不让听。” 宫阙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只是他们研究的治愈枯骨症的药材,一时之间准备不齐,想跟我商量一下用太岁试试,我在想怎么跟小虞商量。” “太岁?”小卯和赵幺对视了一眼:“罗家不是有吗?” “罗家有?”宫阙心里咯噔一下,罗青山怎么没跟自己说这茬儿,不会露馅了吧? “是啊,你忘了,你之前吃孟青莲煮的东西,吃一次吐一次,甚至闻到了就难受,那就是太岁的原因啊。” “啊?是吗?”宫阙大脑迅速运转,想自己改怎样瞒过去,电光火石间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想法:“可是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的?”小卯撇嘴:“不都是太岁吗?” “应该是不一样的。”还不等宫阙说什么,赵幺反而若有所思道:“罗家主说的应该是被小虞炼化过的太岁。” “这又是怎么说的?” “小虞常年生活在北冥之地,其体内灵力充分受到北冥灵力的滋养,北冥最多的是什么,是冰,是水,而枯骨症的人最缺的除了灵力,就是水,所以他们可能是想试试小虞的灵力,或许能够帮枯骨症人锁住体内的水分和灵力。” “哦,原来那株大红花还有这样的作用啊。”小卯点头,对宫阙道:“那你就去直接说啊,反正你是小虞的主人,你说了他不敢不听的。” “这事儿不好强迫吧。”宫阙微微握拳皱眉道:“这事儿先不说了,等我们解决了黑灵的事情之后再问小虞,总不能抽了他的灵力之后,还让他上战场吧。” “也是。”小卯点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问他:“他们说莲先生有事情要晚点回来,莲先生到底要去做什么事情啊?怎么连你也没去啊?” “我也不知道。”想起莲先生宫阙就不自觉的皱眉。 “你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对于宫阙的说法,小卯显然是不相信的:“莲先生会不告诉你?” 宫阙苦笑,摊摊手:“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告诉我。” 小卯一开始确实不相信,但是看宫阙的模样,也不像是在骗自己,看了一会儿问他:“你和莲先生闹矛盾了,还是你惹莲先生生气了?为什么他连你都不说?” 宫阙叹了口气,小卯这样说,一下子就说中了他的心事儿,之前他还觉得是莲先生对不起自己,后来知道了,时间越过去他就越觉得,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莲先生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儿,生了自己的气,故意不跟自己说的? 要真是这样,等莲先生回来,自己该怎么让他不生气呢? 好愁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抓捕 因为罗青山的提醒,宫阙怕夜长梦多,万一真有人去给黑灵通风报信,那他们的计划不仅没用,可能还会让黑灵有机会反扑,但是,这又是他们目前为止唯一可以用的方法,所以宫阙决定,不再挑时间了,时间越长,变数越发,罗青山刚走,宫阙立刻招来众人,决定晚上立刻展开行动。 对于宫阙突然的决定,众人都觉诧异,就连小卯都问他:“不是说说好了再开始吗?怎么突然决定立刻进行?大家还什么都没有准备,现在开始太危险了,不行,我不同意。” “小卯,我是怕夜长梦多,反正早晚都要对上黑灵,与其再多等几天,不如现在就进行你们也说了,黑灵那边的人已经有混进来的,我们这边的消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听了去,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我们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虽然宫阙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小卯还是固执的反对:“可是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准备,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的安全怎么办?” “我负责。”小卯现在宫阙身边,一脸冷静:“黑灵而已,什么了不起的人,瞧把你吓得,切!” “你懂个屁!”小卯被小虞的话气的跳起来,狠狠地呸了一口小虞:“连莲先生都不能将黑灵怎样,你以为仅仅是杀了他就行了吗?我告诉你,谁去了都不能将他怎样,杀了他固然见到,但是要好好的将他封印,你以为他会乖乖的站在那里让你抓住吗?做梦吧!” 小虞翻了一个白眼,表示自己不想理他。 绿菊拍了拍炸毛的小卯,道:“小卯不用担心,我也跟着去,我会努力保证领主的安全的。” “你去?” 秦素汝也是被紧急召唤过来的,虽然已经没有换了衣服,但是仍旧睡眼朦胧的,直到小卯炸毛才微微有些清醒,就听到绿菊的话,点头道:“绿菊不行,不能去,你虽然是金时空的人,但是你常年待在在土时空,体内灵力已经有所改变,去了很容易就会被黑灵察觉到什么时候,太冒险了。” 小卯看他:“可是如果只让小光头和大红花去,岂不是太危险了?小光头就是个笨蛋,什么都不会,大红花,哼,骄傲自大又轻敌,肯定三两下就被黑灵打趴下了。” 赵幺有些哭笑不得:“小卯,有你这么打击人的吗?好歹要出战了,你能不能给大家打打气呀。” “哼!”小卯一扭脖子:“打什么气,让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人去,我就是觉得不靠谱。” “就算你不相信宫阙领主,那你也该相信领主印信吧,虽说他们才刚融合但是百分百的融合,让领主印信在紧急时刻可以代替宫阙领主对战,所以,别说是有罂粟花王跟着了,就算是只有一个宫阙领主自己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卯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就是觉得,让宫阙去太难找了。 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让宫阙去很合适,他一个人反对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只能很生气的站起来,一边用力跺着脚往外走一边不满的哼道:“如果莲先生在,一定不会让小光头去的。” 宫阙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但是突然听到他的话,一瞬间沉默了,不知道该怎样说,也怕再去跟小卯说话,他实在是怕小卯再说出什么让人难过的话,到最后反而变成小卯安慰自己了。 不过,小卯怎么会安慰自己呢?估计,他会更加看不起自己吧。 但是就像小卯说的,如果莲先生在的话,他真的不会让自己去吗?如果莲先生在,他此时又会怎样做呢?但是不论他怎样做,他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手忙脚乱吧,他那个样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就算是知道有内奸,也会不动声色的处理一切事情,冷静的让人觉得天塌下来,只要有他在,也不用怕。 赵幺拍了拍宫阙的肩膀,满脸担忧道:“圆满,你没事儿吧?” 宫阙摇了摇头,强笑道:“没,我们继续吧。” 秦素汝点了点头:“李家主已经派人去布阵设法了,一个小时应该就可以了,只是这次准备的比较仓促,又是在晚上,可能准备的没有上次那么的充足,但是请领主放心,就算仓促,也绝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只是人手一时之间可能没有办法像上次那样充足。” “嗯,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宫阙点头:“这次我本就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人少了更好,而且我们这次尽量能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理,所以一切从简,既然李家主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我们也出发吧。” “好。”秦素汝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跟众人解释:“这次布阵的地址跟上次的不一样,为了防止黑灵有所察觉,我们这次布阵的地址故意设在了远离上次的地方,在城北,离蜉蝣轩二十分钟的路程,领主,我们是步行回家去吗?” “嗯,步行,尽量不要惊动大家,安安静静的过去就好了。” “好。”秦素汝命人在前面开道,好在虽然两方分界而治,但是一切的基础设施却没有受到影响,众人一路走来,也不至于摸黑。 果然如秦素汝所说,他们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就看到了前方一片巨大的空地中,一个长发蓝袍的年轻男子正在指挥众人布阵设法。 见到赶来的众人,李柒快步行上来,见到中间的宫阙忙行礼:“李家第八十三带家主,李柒见过领主。” 宫阙脚下不停,问李柒:“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柒跟在一边:“基本阵法再有一刻钟就能准备好了。” 李柒说罢,秦素汝接口:“李家主将基本阵法准备好之后,就是我们秦家来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好了。” “嗯。”宫阙在忙碌的众人前面停下,而后环顾四周。 布阵法的地方是城北的念夏公园前面的念夏广场,这里地方是足够大,但是却没有足够了可以藏人的地方。 宫阙看了看,道:“布置好之后你们就撤回公园里面去,一定要隐藏好,等我放信号再出来,还有,除了你们几个家主,还有断红尘大师,孤云子道长,和刀无行先生,其他人就暂时撤离,人多了容易打草惊蛇,就由绿菊负责带他们离开,并帮他们打掩护,至于小卯,你就跟绿菊一起,无论我们这边怎样,你一定要去东城将灵儿带回来,但是无论成功与否,一定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明白了吗?” 看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宫阙,小卯心里不自觉的安定下来,用力点头:“是,你放心吧,我一定将灵儿带回来,成功完成任务。” 宫阙点头,等将事情安排好,李家和秦家也已经将阵法布置的差不多了,两家族人正在吃绿菊的安排下次序撤离,也有人担心自家家主的安危,但是主命在此,谁敢不听。 秦素汝的保镖却是个例外,就是站在他身后不肯离开,任凭秦素汝如何踢他,就是不动,始终只有一句话:“家主让我负责少爷的安全,家主不发话,属下不能离开。” 秦素汝简直要气的七窍生烟的:“领主的话你也敢不听?找死是不是?” 那保镖就跟木头似得站在那里:“秦源只听家主的。” 秦素汝一脚踹在秦源腿上,看得出来秦素汝是用了力气都没有的,但是秦源却纹丝不动,这般定力,着实不简单。 宫阙上前拉住秦素汝:“秦少爷,既然是秦家主的吩咐,让他留下也无妨,我本意是留下几位,是紧急时刻不至于人多了手忙脚乱,可以有次序的照应,如今看这位兄弟应该也是身手不凡,留下来,或许也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秦素汝这才作罢,指着秦源道:“这也就是领主为你求情,不然等我回去一定立刻开了你!” 秦源知情识趣,立刻向宫阙道谢:“多谢领主。” 宫阙点了点头,等众人在公园里藏好之后。宫阙将身上压制灵力的禁制打开,和小虞一起小心翼翼的踏进了阵法之中。 自从分界而治,黑灵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吸取新鲜的灵力了。 他本是纯灵体,没有实体可以依托修行吸附时空中的灵力,原来只能吸收时空裂缝中的灵力,但是离开时空裂缝之后,黑灵便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再次陷入时空裂缝的诱惑里面。 但是灵力的诱惑和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发狂,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浓郁的精纯灵力的波动。仔细探查之下,才发现是从城北传来。 虽然属下有人怀疑这是蜉蝣轩里人的阴谋,但是此时黑灵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再不摄入新鲜的灵力,那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黑灵看向灵儿居住的院落,脸色沉沉:“看好灵儿姑娘,我去去就回。” “主上,万一这是阴谋怎么办?” “阴谋?”黑灵咧嘴一笑:“怕什么?上次不就是阴谋吗?还不是一样被我打的落荒而逃,这次不是就罢了,如果还是,我一定让蜉蝣轩化为焦土。” 说完大手一挥:“你们远远跟着,不必靠的太近。” “是。” 黑灵一路疾行,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念夏公园前面的大街上。 小虞小声提醒宫阙:“来了。”宫阙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人影,宫阙一点一点的收回释放出去的灵力,黑灵为了吸收灵力,不得不跟着宫阙掌握的方向走。 因为怕黑灵太早察觉,宫阙并不敢做的太快太明显,所以这短短的路程,宫阙硬是等了将近一刻钟。 黑灵寻着灵力,看到念夏广场上的宫阙和小虞,眼中立刻马上露出贪婪的神色,但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黑灵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站在远处,伸出双手欲将两人直接说拉过去。 但是宫阙和小虞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松就得逞了,黑灵眼看拉不动,身体对灵力的渴求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嘶吼着几乎发狂,双目赤红,大步跨向宫阙和小虞所在的方向。 宫阙眼看黑灵双脚即将踏进阵法之中,紧张的呼吸几乎都要屏住了,然而黑灵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暴躁的在阵法外面转来转去,发出狂躁的吼声。 小虞也着急,低声对宫阙道:“要不然我过去把他引过来。” “不可。”宫阙拦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他在外面一直不进来,我们要如何将他抓获?” 宫阙虽然心里也急,但是他知道他们如果这时候冲过去,很可能所有的准备都要功亏一篑了,所以一边安抚小虞,一边也算是提醒自己:“没事儿的,以他对灵力的渴望,一定撑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只要多一点耐心,他一定会进来的。” 宫阙将之前收回来的灵力又稍稍释放出去一点,黑灵察觉到之后,果然比之前更加狂暴了,远远的宫阙就能看到他在路灯下面的双眼,红的像是能够滴出血来。 而且犹豫小虞的灵力里面含有虞美人花本身的成分,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再加上太岁的诱惑,黑灵终于承受不了,望天长吼一声,等到他身后的人差距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之间黑灵飞快的踏进阵法里面想要抓住宫阙和小虞,或许他是想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两人抓走,但是这次阵法相比于上次而言,有了极其大的改进,在黑灵踏进阵法的一瞬间,四周所有的灵器立刻被惊动,阵法启动。在无星无月的夜里,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顺着之前画下的图形化作坚韧无比的光线,将秦素汝放下的阵符一张张穿起,并紧紧束缚在黑灵身上,宫阙和小虞见状迅速后退,之前躲在念夏公园里面的众人也都差不多走了出来。 小虞诧异:“怎么如此简单就抓住了?” 宫阙也觉得事有蹊跷,赵幺眉头深深地皱着:“黑灵的状况看上去不太对劲,圆满,你不要再靠近了,大家在这里等着,等到缚灵阵将黑灵完全降服了再过去。” “可是只有缚灵阵,难免有些风险。”李柒握紧手中铜钱剑:“待我上前加固阵法。” “等等。”宫阙拦住他:“我去。” “圆满。”赵幺身后,宫阙拿起黎石剑格开赵幺的手:“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和你一起去。” 赵幺紧紧跟着宫阙,宫阙倒没有拒绝。 黑灵见到宫阙靠近,一时间挣扎的更加厉害,虽然四肢都被束缚住,但是缚灵阵却在黑灵的挣扎下渐渐显露出破绽来。 宫阙迅速将从李柒手里拿过来的缚灵锁的一头扔给赵幺,两人围着黑灵一圈一圈将他牢牢地捆绑起来,眼看逃走欲望,黑灵愤怒的嘶吼,之前被黑灵远远摔在身后的随从开始大批大批的涌出来,而绿菊见到空中光芒,也早就带着众人赶到,此时见到黑灵一方的人,为了防止他们上前帮黑灵的忙,立刻指挥众人上前,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一时间念夏广场喊杀声震天,各类灵器祭出,灵力和灵气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到无法掌控。 第一百三十五章:庆功 有黑灵的手下趁机上前想要解开缚灵网,但是缚灵网本身便对他们这种邪修有异常强大的攻击能力,再加上这张缚灵网经过秦家和李家两家的加持,其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缚灵网的极限,所以那些弱小的灵体一旦靠近,无不灰飞烟灭,就算是离得远的,也都身受重伤。 一时间黑灵一方惨叫连连,这给宫阙他们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黑灵自然也看出形式对他们极其不利,放下命令手下之人:“快回去,护好夫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许出半点纰漏!” 看上去像是黑灵左右手的一个灵体看着被困住的黑灵,又看看身后的手下们,脸上神色纠结万分,黑灵对着他大喊:“快走啊!”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李家族人已经张了无数张的缚灵网上来,黑灵一面挣扎一面让手下离开,最后那人一挥手,对手下大声道:“撤!” 这是重创黑灵的好机会,四大家族的人又岂会这么轻松就让他们离开? 只听赵幺一声令下,四大家族之前安排好埋伏在周围的人瞬间涌出,将黑灵的人包了饺子。 黑灵因为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所以也是带了不少的人,而赵幺他们要有准备,所以带的人手足足是黑灵一方的好几倍,突然全出来,立刻就将他们包了饺子。 原本正打算撤退的黑灵人马,被突然冒出来的灵修者打乱了步伐,还不等他们重整队伍,灵修者们已经杀入了他们内部,一时间黑灵人马手忙脚乱的抵抗,但是毕竟力量悬殊,黑灵一方很快败下阵来,黑灵所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仅有极少数的人趁乱逃了出去,但是也并不是完完整整的逃出去了。 秦素汝正要让他们追,宫阙忽然喊停了他们,秦素汝不明白宫阙为什么不让他们追过去。 宫阙道:“正好让他回去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黑灵剩下的人,总不能我们自己派人去说吧?” 秦素汝皱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宫阙快步上前,将缚灵网的系口从李柒手里接过来:“左右他们的老大已经在我们手里了,怕什么?只要有黑灵在,就不怕他们不乖乖听话。” 宫阙说的好像在理,秦素汝没什么说的,而宫阙因为之前已经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赵幺他们准备的这么周全,他都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 颇有些遗憾的将黎石剑重新还给刀无行,虽然不舍,但是,总算是抓到人了,就,也算没有白期待一场。 黑灵在缚灵网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是却硬是咬着牙一点也不露出来,双目赤红,瞪着宫阙:“你与领主印信融合了?” 宫阙愣了一下,眼中金色光芒一闪而过:“你看出来了?” “不是,我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宫阙诧异:“你属狗的啊?” “哼!”黑灵冷笑:“随你怎么说,宫阙领主,既然你融合了印信,那你是不是做好了与时空共存亡的准备呢?” “与时空共存亡?什么意思?”宫阙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莫名觉得不寒而栗,但又是因为这话是从黑灵口中说出的,所以又觉得,黑灵可能在跟他玩心理战。 “哈哈!没什么意思,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的,哈哈哈!” 听到宫阙并不知道,黑灵似乎很开心,在缚灵网里笑的前仰后合,宫阙看他,简直要笑抽过去了。 周围一圈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小虞上前踢了他一脚:“收敛点,都是阶下囚了还这么嚣张,是不是真不怕死啊?” “小虞。”宫阙皱眉,伸手拦住还想要再补一脚的小虞。 “圆满哥你拦我干什么?你看他那个嚣张的样子,不打不知道服软哦。” “没必要。”宫阙皱眉,随即笑起来:“毕竟是俘虏,我们可不能虐待俘虏啊。” 而黑灵,无论是对于小虞的踢打,还是宫阙的话,始终都没有表现出愤怒来,虽不再大声笑,但他上扬的嘴角却是实实在在的表露出他内心的愉快。 这愉快绝对不是因为他被抓住而感到开心,而是因为他之后跟宫阙的对话。 与时空共存亡? 从字面的意思上来看,宫阙完全明白黑灵是什么意思,可是时空无穷无尽,存在了不知几亿万年了,以后可能还会继续存在几亿万年,而他,纵然是和印信融合,也不是第一个接手印信的人,怎么可能会和时空共存亡呢? 还是说,黑灵的话其实竟有深意? 宫阙将缚灵网系紧,紧紧的压缩成一个球,当今李柒递来的小盒子里。 可能是没有想到此行会如此的顺利,众人心情都很好,几大家主也让众人关押好邪灵之后,就去热闹去了,而他们,将黑灵关在蜉蝣轩后,秦素汝提议:“不如我们也出去玩玩吧,之前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整个人紧张的不得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拿下了,猛的松下来,还真是不适应呢。” 众人都笑起来,唯有赵幺看出宫阙心中有事儿,便对众人道:“这样吧,你们先去,我和圆满再看看黑灵,安顿好后,随后就到。” “行。”秦素汝点头,对赵幺和宫阙道:“我们在烧烤摊等你们,你们快点啊。” “去吧去吧。” 说着拉着李柒就往外走,而小虞却没有跟上,秦素汝快要出门的时候问他:“诶?你怎么不走?” 小虞摇头:“我和圆满哥一起去。” “那你们呢?”秦素汝问断红尘他们:“你们不会也要等宫阙领主吧?” “阿弥陀佛。”断红尘双手合十,垂目念经,秦素汝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断红尘是个出家人呐。 孤云子也后退一步:“无量寿佛。” 秦素汝只得把目光转向刀无行,刀无行也紧跟着后退一步,手握黎石剑,道:“连日奔波,鄙人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各位明天见。” 说完一溜烟就钻进了安排好的房间里,秦素汝想喊都来不及,无奈的看着李柒:“好了,他们都不愿意跟我们去。” 李柒也很无奈:“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去了吧?” “那怎么行?就算是只有咱们两个也要庆祝啊,再说了,不是还是秦源吗?而且宫阙领主他们一会儿不是也来吗?走了走了。” 虽然人一下子少了好多,但是却丝毫不影响秦素汝的兴致,李柒也是无奈。 第一百三十六章:留守蜉蝣轩 等他们离开,蜉蝣轩瞬间安静不少。 赵幺走到宫阙身边问他:“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你不是在了留下来看黑灵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宫阙心里对于黑灵的话始终耿耿于怀,但是又不想让赵幺担心,便没说什么,只是道:“小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要不去路上接一下他们吧?” 赵幺闻言,也皱起眉头:“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恐怕事情有异,这样吧,我们去看看,但是不要靠近。” “嗯。” “施主。”本来要回房的断红尘忽然喊住宫阙他们,上前一步:“施主请留步。” “大师可是有事?”宫阙转过身看着断红尘。 “阿弥陀佛。”断红尘道:“施主刚刚抓获恶灵之首,体力消耗不小,不如这趟,就由贫僧代考吧。” “大师过虑了,我刚刚并没有出什么力气,大师是客人,宫阙怎能让客人冒险呢?” 虽然莲先生让他们跟着来的意思,也是为了能帮自己,可是毕竟是客人,怎么能随意指挥人家呢? “施主不必客气。”断红尘道:“正好贫僧也多年未曾踏入人界,正好趁着此次机会,好好的看上一看。” “是啊是啊。”虽然孤云子不明白断红尘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秃驴总是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还都没错过,所以在这个时候支持他,总是没错的:“宫阙领主,反正我们也没事儿,与其回去睡觉把骨头都睡酥了,还不如出去走走呢。” 宫阙无语,刚刚不是还说一路劳累要好好歇歇吗?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就这么定了。”孤云子一把揪过想要偷偷回房间的刀无行:“走。” 刀无行瞪着眼睛想要反抗,却被孤云子一个眼神治住,乖乖跟着。 他们执意要去,宫阙自然不好说什么,送他们出门前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切莫轻举妄动,一定要回来喊人。 孤云子连连点头,断红尘在出门前也一再叮嘱他:“宫阙领主,你一定要在蜉蝣轩亲自看好黑灵,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要踏出蜉蝣轩半步,不然黑灵可能会有机会逃脱。” “怎么会?有缚灵网他是逃不掉的。” 赵幺笑着回断红尘,断红尘看向他:“施主,有所不知,虽然缚灵网是能够治住黑灵,但是黑灵的力量却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现在又是在蜉蝣轩里,时空裂缝波动强烈,若不严加看管,黑灵随时都有可能逃脱。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宫阙本来也已经对黑灵这边十分的放下心来,可是此时忽然听断红尘这么说,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黑灵还可能会逃走?大师放心吧,我一定对黑灵严加看管,不让他走一丝机会逃走。” “嗯。”断红尘点头:“虽然时空裂缝波动会给黑灵带来逃走的机会,但是蜉蝣轩本身就是压制黑灵最好的法器,所以宫阙领主一定不可以带着黑灵离开蜉蝣轩半步。” “明白。”宫阙点头,断红尘这么严肃,让他也轻松不起来,心里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 断红尘看了看宫阙,又看了看小虞,确定他们听进去自己的话了,这才和孤云子,刀无行一起离开。 刀无行抱着黎石剑万分不解:“大师,不过是来看看小卯和灵儿,为什么非要把我们都拽出来啊?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目标更大,更容易被发现吧?” 断红尘摇头:“我们不去接小卯和灵儿,就算去了,估计也接不回来。” “啊?为什么?不去接他们我们出来干嘛?不会就在街上溜达吧?” “不,我们去姑射之山。” “诶?去哪里干嘛?”刀无行用剑柄挠了挠头:“原来你这个出家人也好奇姑射神人想什么模样吗?” 孤云子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断红尘的想法,打了刀无行一巴掌,又问断红尘:“难道莲先生去了姑射之山吗?” “非也。”断红尘摇头:“我并不知道莲先生去了哪里。” “那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孤云子不解:“姑射之山上除了姑射神人,还有什么我们需要的东西吗?” “我们此行,便是去找姑射神人。”断红尘答道。 “看吧看吧,我没说错吧。”刀无行颇为委屈的捂着自己被孤云子打到的地方,不满道:“你还打我。” “你闭嘴。”孤云子才不相信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肤浅吗?大师去找姑射神人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大师,你能跟我们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找姑射神人吗?” 断红尘一笑,道:“为了姑射神人的容貌。” 孤云子惊呆,刀无行这下更觉得委屈了:“看,我说什么来着,孤云子,你是不是冤枉我了?快跟我道歉!” 孤云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了刀无行一眼:“道屁的歉,就算大师是为了姑射神人的容貌去的,那也能理解,天下至美之物谁不想要一睹为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聒噪!” 刀无行被他气得直瞪眼,孤云子却皱着眉头,他还是不相信断红尘会真的为了一个人的容貌,特意跑这么远的距离,还毫不避讳,这,这一点儿也不像他片叶和尚的作风好不好? 但是,不管了,大师总有他自己的想法。 “大师,既然我们是去找姑射神人,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宫阙领主说呢?还骗他说是出来找小卯和灵儿的,咱们骗了他,谁去找小卯和灵儿呀?宫阙领主他们岂不是要一直等着,小卯和灵儿也没人去救了吗?” “小卯和灵儿自有人去救,这不必我们担心,而我之所以骗宫阙领主,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他能够理解吧。” “不得已而为之?”孤云子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忽然想起什么来,一脸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模样,又怕被什么人听到似得:“哦哦哦,大师,你是不是怕你中途离开,宫阙领主出了蜉蝣轩,万一他出了事儿你没法跟莲先生交代啊?” 断红尘想了想,点头:“有一部分是因为这吧。” “一部分?那另一部分是什么?” “另一部分,是宫阙领主,却是不能擅自离开蜉蝣轩。” “为什么?”这次就连孤云子都不理解了。 断红尘回头看了看已经离得很远的蜉蝣轩,道:“因为,劫数。” 此时天色即将亮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就连路灯都灭了不少,整个夏城漆黑的如同永不见天日的无间地狱,只有蜉蝣轩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散发着微弱,却穿透力极强的灯光,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就如同黑夜里的猛兽睁开的两只铜铃巨眼,默默的注视着世间一切的鬼怪妖魔。 第一百三十七章:留守蜉蝣轩(二) 等断红尘三人出去,宫阙心中松了口气,然而赵幺却看上去忧心忡忡。 宫阙见他一副皱眉深锁的模样,不解的问他:“好好的,怎么皱着个眉头?是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赵幺看了看他,道:“我还是有些担心小卯,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心,大师他们刚来,对夏城也不熟悉,会不会找错地方,或者,万一被困住了,那可怎么办啊?” 宫阙想了想,虽然他也有些担心,但是他相信莲先生的眼光,便拍了拍赵幺的肩膀,笑道:“你就放心吧,这有什么的,大师他们是莲先生安排来的人,既然莲先生这么相信他们,就有莲先生的理由,他们不会是跟我一样的菜鸟的。” 赵幺被他逗得站起来,长长的出了口气:“哎呀,你说的对,他们确实不会是菜鸟,不过,你也不差呀,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哈哈。”宫阙笑起来,转身进了仓库。 赵幺紧随其后,宫阙将放在兜里的缚灵网拿出来,网里面的黑灵被紧紧的束缚成小小的一团,乍然被拿出来,黑灵有些不适应的用手挡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眯着眼睛问宫阙:“你用的是万年灯。” 说是问,其实语气笃定,几乎是肯定句了。 宫阙和赵幺对视一眼,问黑灵:“你见过?” “哼!怎么没见过,这种东西……枉你们自称维护时空秩序,绝不与恶者同流合污,真是可笑!” 宫阙皱眉,这黑灵,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或者说是,时空掌权者的不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还是说,你不喜欢我的先人,和莲先生他们?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黑灵头一扭,眼睛闭上:“既然你们已经抓到我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但是你们要问什么,我只有一句话,不知道!” “问什么?我们能问你什么?”宫阙觉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怎么黑灵的话,他听得一知半解的? “黑灵,难道除了枯骨症,你还有什么其他我们要知道的事情,没说吗?” 听了宫阙的话,黑灵原本白净的身体,瞬间黑的能当墨水用了。 是的,从抓住黑灵到现在,宫阙都还没有见过黑灵的庐山真面目,虽然他被困在缚灵网里面,但是,他整个的模样,就是一团乳白色的雾气,根本就没有切实可触的实体,也多亏了缚灵网有李家和秦家两家秘法的加持,不然,恐怕还真抓不住黑灵。 “没有,我说了,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枯骨症我也不会治,你就死心吧,那些人,你们是救不过来的。” “是吗?”宫阙轻轻笑起来:“枯骨症我们已经控制住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办法完全治愈,但是已经不会再恶化了,所以,治愈也是迟早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强问,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带着吧,等莲先生回来,你可就没有这么自在了,说起来,你也算是待遇不错了,最起码在牢房里面呆烦了,还能出来透透气,很是可以了。” 说罢对赵幺道:“赵幺,我们走吧。” 而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幺,此时却蹲在黑灵面前,面色凝重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将枯骨症的治愈之法老老实实说出来,这样我们会考虑帮你在莲先生面前说说话,让他对你从宽处理,不然,你知道被极力封印的痛苦吧?” 赵幺的话似乎真的管用,宫阙明显看到那团白雾,哦,就是黑灵,竟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而后应该是眼睛的地方,恶狠狠的瞪着眨眼,咬牙切齿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呵!”赵幺站起来:“我们已经给你选择的机会了,至于要不要,那就看你自己了。” 赵幺拍了拍宫阙的肩膀,俯视着黑灵道:“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圆满,我们走吧。” “可是……”宫阙看看,总觉得把黑灵就这么放在这里,他有些不放心,跟着赵幺走了两步,回头看,黑灵果然在挣扎。 宫阙挣开赵幺的手,跑回去将黑灵从地上拎起来,对赵幺道:“虽然这里之前就是封印他的地方,但这里也有时空裂缝,所以我不太放心,还是让我看着他吧,不然我睡觉都睡不好的。” 赵幺皱了皱眉头:“可是黑灵他诡计多端,你一直看着他,我怕……” “没什么怕的。”宫阙将黑灵收好,对赵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之宫阙,已非往日之宫阙,自从跟领主印信结合之后,我也很厉害了好不好。” 赵幺无奈一笑,道:“话虽如此,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你明白就好。” 赵幺有些犹豫:“圆满。” “嗯?怎么了?” “让你一个人待在蜉蝣轩,可以吗?” “一个人?你要带小虞去哪里?” “啊?”赵幺愣了一下,看了看变回本体在院子里晒月光的小虞,忍不住笑起来,他怎么把小虞忘了,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不带他,就是,这边如果你自己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青莲,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怕她担心。” “哎呦哎呦,去吧去吧,真是的,好不容易兄弟俩聚聚,你又撒狗粮,真是过分。”宫阙故作嫌弃的摆手,让赵幺赶紧走。 赵幺再三确认:“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不就是看个人吗?你快去吧,省的晚了那位大小姐又发脾气,去吧去吧。” “那我走了。” 赵幺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宫阙叹了口气,摸了摸小虞舒展的叶子,道:“小虞啊小虞,现在就只有咱们哥俩儿了,你就别晒月亮了,陪我说说话,咱们一起看着黑灵好不好啊?” 小虞从花朵里露出一点头来,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宫阙:“我之前被打伤了,需要好好修养,不能陪你说话了,你也不要打扰我,谢谢,晚安。” 不等宫阙去揪他的小辫子,小虞“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任凭宫阙如何搓揉他的花瓣叶子都没用,宫阙只能认命的跟黑灵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水仙 时间已经接近黎明,一夜未睡的宫阙说不困是不可能的,可是小卯迟迟未归,出去寻找他们的断红尘等人也无半点音讯,这让宫阙坐立难安。 而此时蜉蝣轩又只剩了他和小虞两个人,小虞自从说要好好休息之后,任凭他如何叫,小虞就是没有一点反应,宫阙没有办法,他总不可能将黑灵一个人放在蜉蝣轩里。 所以,只能焦急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只后悔他们刚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给断红尘他们买手机,不然此时也不会如此难熬的。 不过,很可能他们根本就不会用的,莲先生和小卯就是很好的例子。 诶?不过这样说起来,他们之间都是怎么联系的来着? 灵力?对,用灵力。 宫阙端了一盆清水,聚精会神的将灵力灌注进去,一边灌注灵力一边默念断红尘他们的名字。 可是他念了半天,那盆水也没有一点反应。 最后还是黑灵看不下去了,问他:“你那表情怎么跟便秘一样?你在干嘛?” “你怎么能说话?”宫阙被吓了一跳:“我不是把缚灵网系紧了吗?” “这是缚灵网不是毒鼠强。”黑灵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所以你到底在干什么?” 宫阙想了想,虽然可能有点不太靠谱,但是,目前为止,黑灵算是他身边唯一一个灵修界的人了吧? 宫阙将巴掌大的缚灵网放到桌子上,问黑灵:“我问你,你们没有手机什么的,平时都是怎么联系的啊?” “哦,我们啊,我们都靠心灵感应的。”黑灵故意逗宫阙。 “啊?” 宫阙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黑灵是在逗他玩,伸手拍了一下黑灵,不满道:“你小命还在我手里知不知道?” “心中默想你要找的人,将你要对他说的话以灵力的形式凝聚成一封信,灵差会帮你把信送到的。” 黑灵还未说什么,宫阙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宫阙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小虞在说话,顺嘴问了一句:“诶?你不是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头顶上方有低低的笑声传来:“嗯,休息好了。” “哦。”宫阙抬头看:“休息好了也不能爬高上低啊,万一掉下来了,快下来……” “来”字声音未落,宫阙已经看到树枝上坐着的人了,顿时愣住,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树上的人。 那人也不怕他看,而且还和宫阙对视,笑意盈盈的,直到宫阙自己不好意思,收回视线红着脸,不好看树上的人:“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怎么会在我家里?” 树上的人晃着双腿,未语先笑:“呵呵,小师弟你可真好玩,竟然还会脸红。” 小师弟?宫阙愣了一下:“我,我不是你师弟,我不认识你。” “哦,对,你不是我师弟,你现在是我师娘。师娘好。” 树上的人跳下来,一边喊师娘一边正正经经的对宫阙鞠躬行礼。 宫阙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想扶他,又有些怯怯的:“你,你快起来,我不认识你你不要乱喊。” “呦?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的花仙子吗?今天怎么有空出来溜达了?作业写完了?”黑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宫阙看他:“你们认识?” “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呢?老朋友啊。”黑灵语气越发的阴阳怪气,宫阙再笨也知道他们之间恐怕有什么过节了。 虽然黑灵是他们的敌人,但是这个敌人目前没有攻击能力,而且他必须保证这个敌人是活的,所以宫阙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桌子上的缚灵网收紧手里,而后后退两步,面容冷肃道:“先生哪里来的还请回哪里去吧,我与先生无冤无仇,不想与您起争执。” 来人却毫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下,手撑着下巴看着宫阙,笑吟吟道:“师娘好,我叫水仙,你可以跟着师父喊我仙儿。” 仙儿? 宫阙看着眼前这张美得如梦似幻的脸,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只是……一个大男人这样说出来,难道不觉得,怪异吗? “你师父是谁?我认识他吗?” “师父的名讳我又岂能直呼,师娘您这不是为难徒弟我吗?”水仙眉头微皱,故作为难状。 而他眉头微微皱起的为难模样,可真是心疼死人了宫阙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帮他把眉间的忧愁全部抚平了。 “你如果实在不想说就算了,但是也请你不要再喊我师娘了,我有名字的,我叫宫阙,你可以叫我宫阙的。” “好的圆满师娘。”水仙开心的点头:“圆满,你别离我那么远,来,来这边坐下啦。” 水仙指指一旁的另一个座位,宫阙点头:“哦,好。” “圆满师娘是要找师父吗?”水仙执意不改口,让宫阙觉得很是无奈,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回道:“我并不知道你师父是谁,我找断红尘法师和小卯灵儿他们。” “那个小帅和尚啊。”水仙想了想:“他估计离得有点远了,小卯,小卯师兄也不行,他忙着呢,灵儿……” 说起灵儿,水仙特意看了看宫阙手里有的缚灵网,笑起来:“她现在快活着呢,你找她干嘛?”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去那里了?”宫阙忙问:“你是见过他们了吗?” “我没有见过。”水仙摇头。 “那你如何得知他们的现状的。” “它告诉我的。”水仙将一直五颜六色的拇指大小的灵气组成的小公鸡放到宫阙眼前,问他:“你看,要求吗?” 宫阙看着眼前这只长着长长的稚鸡尾巴的不伦不类的小公鸡,忍不住笑出声:“这是什么?” “这是小卯给你写的信。” “嗯?这是信?这怎么看?” “这是一次性的,我已经帮你看过了。” “你帮我看过了?”宫阙诧异?看来他们灵修界的通讯方式,好像不太安全啊。等莲先生回来了,还是要劝他买只手机的。 “对,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就是跟你说他把灵儿带走了,你们不用担心。” “他带灵儿去哪了?” 宫阙本来想问这句话的,谁知道竟然被黑灵抢了先。 宫阙低头,只见原本老老实实待在缚灵网里的黑灵,此时挣扎的尤其厉害,扒着缚灵网用力扭动,若不是宫阙紧紧攥着,恐怕缚灵网能被黑灵挣破也未可知。 第一百三十九章:水仙(二) 水仙一巴掌拍在黑灵身上,那力道,宫阙真怕他把黑灵拍扁了。 黑灵吃痛,惨叫一声,但是仍旧紧紧逼问水仙:“灵儿去哪里了?你们将她怎样了?” “嘿!”水仙一边笑一边撸袖子,作势还要打黑灵:“我说你一声不吭就把我师妹拐走了,如今我们把他带走不是应该的吗?凭什么要跟你汇报。” 师妹?哦,原来是莲先生的徒弟。 宫阙这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伸手阻止水仙:“他毕竟已经被困住了,我们不虐待俘虏的。” “哎呦,没想到圆满师娘还是个这么心软的人啊。”水仙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宫阙:“圆满师娘,心太软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水仙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宫阙觉得很是不舒服,语气也强硬起来:“这里是蜉蝣轩,是我家,我家的客人,我要怎样安排,用不着让人来指指点点的。” 说完宫阙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再怎么说他也是莲先生的徒弟呀,算是,自己的小辈吧? 然而水仙却并没有生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与刚刚相比,看起来还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就该这个样子,我水仙的师娘,怎么能是个没有脾气的软蛋呢。” 这人……宫阙实在是无语,面色沉下来,冷肃道:“这位先生,我实在是不认识你,如果你没有事情就请离开吧,如果要找人,就请告诉我你要找谁,等那人回来了我自会告诉他。” “我来找你。”水仙大腿翘到二腿上,手撑着下巴看着宫阙:“所以不用你转达了。” “可是我貌似并不认识你。”宫阙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发脾气,但是他自己明明不想发脾气的,好奇怪。 “怎么不认识,我们刚刚不是已经认识了吗。”水仙故作吃惊状。 “你!”宫阙气的还没有酝酿好该怎么说,就听到衣服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赶紧伸手拿出手机,发现是孟青莲打来的,奇怪,这个时候,孟青莲怎么会给他打电话?难道是赵幺有什么事情吗? “喂。”宫阙接起电话:“青莲,怎么这是打电话,有事吗?” “喂,小圆满。”孟青莲压低了声音:“我们刚刚好像看到小卯了。” “小卯?”宫阙被孟青莲影响,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你们见到他了?在哪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 “你先别问了,具体的等你来了再说,我们在念夏大街203号,你快过来吧。” “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事情很不对劲,你快来,我们等你。” 不等宫阙再说什么,孟青莲已经将电话挂断了,宫阙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真的是很无语,想打回去,可是听孟青莲刚刚说话的样子,似乎打过去她也不会再接了,但是过去的话,黑灵怎么办? 断红尘大师说过的,不要带黑灵出蜉蝣轩?可是他出去了把黑灵留下,岂不是更不安全了吗? 宫阙一时间不知道还怎么是好了,水仙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烦恼,故意问他:“怎么?要出去吗?要不要帮忙?” 宫阙对这个突然出现,脾气怪异的男人,始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所以听到他说话,下意识的摇头:“不用。” 然后走到小虞身边,拍拍他的叶子:“小虞,小虞,小虞醒醒。” 见小虞纹丝不动,宫阙加大力度:“小虞。” 一巴掌下去,小虞被拍的歪向一边,吓得宫阙心都差点儿跳出来,赶紧扶住小虞细弱的身体:“小虞,醒醒,你没事儿吧?” 小虞终于还是被他吵醒了,揉着眼睛不满的道:“怎么可能没事儿?差点儿被你拍断老腰好不好。”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宫阙赶紧在小虞的主干上揉了揉,道:“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能不能先不要睡了,帮我看会儿黑灵好不好?” 小虞闻言,从地上蹦起来:“不行啊,我看不住他的。” “这有什么看不住的?” “可是断红尘大师说过,让你不要轻易离开蜉蝣轩的,你都忘了吗?” 小虞一抬眼看到坐在梨花树下的水仙,顿时眼睛都瞪大了,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宫阙,跑两步走过去,坐到水仙对面,嘿嘿笑道:“圆满哥,这位美人是谁啊?” 然后不等宫阙回答,他就已经自顾自的伸出手去,自我介绍道:“美人你好,我叫小虞,是罂粟花王。” 水仙看了看小虞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叫水仙。” 虽然这样回答,但是水仙却并没有伸出手去跟小虞握手,小虞等了一会儿,也不觉得尴尬,依旧嘿嘿笑着:“美人什么时候来的?圆满哥你也真是的,竟然都不叫我一声。对了,水仙美人,你刚来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准备啊。” “唔……”水仙想了想,道:“我想吃念夏大街203号卖的点心,你去帮我买回来好吗?” “好好好,我这就去,念夏大街203号是吗?水仙美人你等我啊,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会儿啊。” 边说边冲着水仙傻笑,出门的时候没看路,差点儿被门槛绊倒外地,水仙看的忍不住笑出来,本来要站起来的小虞被他这一笑,彻底的站不住,“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水仙终于笑出声来,小虞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站起来飞也似的跑走了。 宫阙看的甚是无语,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小虞竟然有这么花痴啊? 水仙伸了个懒腰,叹道:“哎呀,这么多年没用了,没想到我还是宝刀未老,魅力十足啊。” 宫阙无语,咳嗽了一声:“你为什么要指使小虞去念夏大街?” “我想吃他们俩卖的东西了。” “可是念夏大街第203号是一处空宅子,根本没有卖东西的。” “啊?是吗?没事儿,就当让他替你跑一趟了,省的你自己来回奔波,不好吗?” 宫阙沉默了一瞬:“你不想让我出蜉蝣轩?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断红尘不让你去,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呗。” 水仙回答的模棱两可,有意避开宫阙的问题,宫阙认真的看着他,他倒也坦坦荡荡的回看着宫阙。 宫阙实在不是个猜测人的心思的料,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十个无奈的坐下:“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水仙道:“就是太长时间没见师父了,趁现在没什么事情,来找他叙叙旧。” “但是莲先生现在并不在蜉蝣轩,你来的不是时候。”宫阙直说。 “没关系。”水仙不在乎道:“那我就等他回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在这里住住,就当是农家乐,散散心了。” 宫阙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面对他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宫阙也有什么说什么:“蜉蝣轩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本来蜉蝣轩房间还是挺多的,他自己住都觉得空落落的吓人,但是现在不比原来了,除一开始就时不时会在这里留宿的赵幺,还多了莲先生和小卯,现在更是有灵儿,绿菊,小虞,断红尘,孤云子和刀无行他们,一个蜉蝣轩被挤得满满的,宫阙第一次发愁房间不够用,再来一个水仙,就更住不下了。 “没事。”谁知道水仙手一指莲先生的房间,道:“我就住师父那间就行,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 宫阙心里大喊,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把他赶出去,道:“那是莲先生的房间,他人不在,我们不好擅自做主,进他的房间的。” “哦……那我住这间吧。”水仙手指一转,指向宫阙的房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圆满师娘你的房间吧,你人在这里,不算是擅自做主了吧?” 就算是不照镜子,宫阙也能想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估计能跟锅底灰有的一拼了。 但是水仙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就往宫阙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哎呀,夜里真不能赶路,我都快累死了,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师娘,晚安,下午见。” “喂!”宫阙根本就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水仙霸占了自己的房间。 住莲先生的房间吗? 宫阙有些犹豫,看了看莲先生的房间,脸色瞬间红了,不行,还是先住客房吧,至于其他人回来了……再说,大不了让水仙和小卯住一起,反正小卯在房间里的时间一天不超过两个小时。 宫阙提上黑灵,转身进了一旁的客房。 水仙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唉,师父呀师父,徒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可是师娘不给力,徒弟也没有办法啊。” 正往回赶的莲先生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身后直冒冷气,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立即停下与宫阙建立灵力了链接:“小圆满?” 宫阙刚刚躺下,正闭着眼睛想莲先生,就见到莲先生站在自己面前喊自己,宫阙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念力这么强,竟然可以虚化出来想象的东西。 “莲先生。”宫阙红着脸,想上前又有些不好意思。 “小圆满,怎么只有你自己,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明白自己想象中的莲先生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宫阙愣了一下,莲先生又问他:“我跟你说的方法可管用?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黑灵是十分狡猾的。” “莲先生真是你?”宫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什么他的想象,而是真真实实的莲先生,或者说是,莲先生的意识? “莲先生你怎么?” “这是我与你之间建立的灵力链接。”莲先生知道宫阙在想什么:“相当于投影。” “哦哦哦。”宫阙连连点头,果然高级。 “莲先生你去哪里了?怎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莲先生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圆满,最近蜉蝣轩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啊,对了,你不说我正要告诉你呢,我们见过黑灵抓住了。”宫阙将手边的缚灵网提起来嘿莲先生看,一脸的骄傲:“你看,现在我看着他,所以你不用担心了,而且枯骨症也已经被罗家主他们控制住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治愈的办法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黑灵真的抓住了?”莲先生看着宫阙手里的缚灵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只能叮嘱宫阙,万事小心,一定要看好,他很快就会回蜉蝣轩了。 听到莲先生要回来了,宫阙又开心又纠结,莲先生问他:“圆满,除了这两件事情,最近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还有什么事情?”宫阙想了想,摇头:“除了这两件事情,就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怎么,莲先生,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让我们去做吗?” “没有了?”莲先生皱眉,看着宫阙:“那有什么人去蜉蝣轩找过我吗?” “诶?”宫阙惊奇:“莲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的有,刚刚才来了一个人,他说他是你的徒弟,叫水仙,怎么,你知道他要来还是你让他来的?” “嘶——”莲先生倒抽一口冷气,满脸紧张的看着宫阙:“他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他刚来,他没有把我怎么样啊,他能怎么样我,莲先生你怎么了?”虽说如此,但是宫阙想起来水仙喊自己师娘,还是觉得脸红心跳的。 “那他走了吗?” “没有,他,住下了。” “住下了?”莲先生满脸惊诧:“你让他住下的?” “不是,是他自己要住下的,他还非要住你的房间,我没同意,所以他现在在我房间里,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是不是很危险啊?” 莲先生脸色凝重,听到宫阙的话,缓缓的点了点头:“是,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所以,小圆满,你尽量少跟他照面,也尽量少跟他说话,等我回去,知道吗?” “可是,现在蜉蝣轩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宫阙比划了一下二:“我总不能把他扔那里不管不问吧。” “不要问他。”莲先生严肃道:“小圆满,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水仙不存在,还有,一定不要和黑灵分开,你要寸步不离的看着黑灵,直到我回去,知道吗?” “莲先生你要回来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虽然有些犹豫,但宫阙还是说出了口,刚说出来,宫阙就觉得耳朵发烫,就像是在滚水里过了一遍一样的烫。 “不用,你就在蜉蝣轩等我,那也不要去,我不回去,你千万不要出蜉蝣轩的大门,知道吗?而且,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听任何人说的任何话。” “为什么?”宫阙被莲先生严肃的态度吓到了,也紧张的问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莲先生,你能告诉我破解的方法吗?” “这件事情你没有办法的,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知道吗?千万不要出蜉蝣轩一步,不要……” “那水仙是敌人吗?” 莲先生犹豫了一下:“不是,但是不管他是不是,你都要小心他,知道吗?” “嗯,我明白了。”宫阙点头 “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我记住了。”宫阙心里也紧张不安起来,问莲先生:“莲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看到宫阙的脸色,莲先生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吓到宫阙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是不这样以宫阙的性子,是一定会吃亏上当的,所以,他只能硬着心肠来,但还是忍不住安慰宫阙:“可能只是我多虑了,你也不要怕,只要听我的话,是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嗯,好,我一定听话。”宫阙点头,乖巧的模样让莲先生手痒痒的,抬手放在宫阙头上,虽然摸不到,但还是揉了揉。 虽然感觉不到莲先生的力度,但是宫阙还是红了脸,小声道:“莲先生你路上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心急,我在蜉蝣轩等你回来。” “嗯。”莲先生点头。 等两人之间的灵力链接断开之后,宫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说小卯和灵儿的事情了但是想想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说了也不过是让莲先生担心罢了,还是,不说的好。 宫阙重新躺回床上,在想莲先生为什么这么紧张?是从知道水仙来了蜉蝣轩之后开始的。 可是他也没有说水仙危险,而且在知道水仙住在蜉蝣轩的情况下,还只是让自己待在蜉蝣轩,不要出去,说这样就不会有危险,那莲先生的意思,水仙虽不是敌人,但也不算是队友吧? 可能,虽然还是队友的成分大一点吧,但是,要防备着。 累了一天一夜,宫阙早就困得不行了,本来见到莲先生之后兴奋的几乎睡不着,可是不知道哪里飘来一阵阵淡雅怡人的香味,宫阙觉得好闻,轻轻嗅了两下,果然舒服,觉得全身的疲累都消散不少,不过片刻,困意袭来,宫阙手握着缚灵网,很快睡去。 第一百四十章:失控 水仙站在门口,嘴角止不住冷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防备他啊。 师父啊师父,既然你这么看中水仙,水仙又怎么能让师父失望呢? “师娘。”水仙敲了敲门。 宫阙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刚想问是谁,就听到耳边黑灵压低的声音:“别出声。” 宫阙扭头去看手边的黑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门口又传来水仙带着试探的声音:“师娘,你睡了吗?” 水仙刚刚不是还说困了,要去休息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找他? 想起莲先生之前的叮嘱,宫阙没有出声,悄悄地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后面站好。 水仙又敲了敲门,这次他没有再喊,原本宫阙锁好的门,竟然悄悄地打开了,看着越来越大的门缝,宫阙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房门彻底打开,外面微微泛着暖意的晨光照进来,映出门口狰狞扭曲的影子。 宫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影子,说人不像人,说是植物却有一个圆圆的东西顶在上面,不停的左右扭动,像是在四处看。 外面不是水仙吗?这影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宫阙紧张的屏住呼吸,紧紧的贴着墙,一动不敢动。 那个影子慢慢的往屋子里移动,宫阙看到一个白色的,花朵一样的东西,慢慢的探进来,后面是一根儿臂粗细的花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花? 宫阙心脏砰砰跳着,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师娘?”白色花朵细声细气的喊着,慢慢往床的方向靠近,宫阙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自认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是眼前这个花形的怪物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让人觉得很惊悚的。 宫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但是等他到了床边,是肯定会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这样他扭过脸来,势必就会发现自己,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宫阙打定主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挪动有些发软的双腿,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从门后面慢慢的往门口移动。 那朵硕大的水仙花似乎也怕吵醒了床上的“宫阙”,动作又轻又慢,这给宫阙争取了不少的时间,眼看就要出房门口了,临门一脚,宫阙动作更加小心,而此时硕大的水仙花也已经到了宫阙床边,并且正试图掀开床上的被子,宫阙踏出门口的一瞬间,水仙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水仙愣了一下,宫阙也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听到声音的水仙“刷”的一下转过头来,宫阙都怕他转的那么快把花枝折断了。 可是都这时候了,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因为惊吓,宫阙连断红尘的嘱咐都忘了,径直朝着蜉蝣轩大门跑过去,然而水仙比他更快,而且水仙花枝繁多,行动灵敏,宫阙刚跑没两步,就察觉到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宫阙下意识的闪身,擀面杖那么粗的花枝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见没有碰到宫阙,花枝停下,上面的叶子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宫阙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嘴里发干,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什么。 水仙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师娘,你跑什么呀?” 宫阙攥着缚灵网,将自己转个方向,背靠院子里的白梨树,让水仙的所有花枝尽量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听到水仙的笑声,宫阙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水仙,你想干什么?” “瞧师娘问的,我能干什么啊?”水仙摩擦着自己的花枝叶子,发出的声音让宫阙直皱眉头,难受的眼前发晕。 “师娘,你应该没有休息好吧?那就还继续睡吧,睡着了,师父就回来了。” 宫阙明知道这是水仙用的不知道什么的伎俩,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水仙眼见就要得手,宫阙体内忽然传来一股强烈的怨气,直冲宫阙脑门,让他瞬间清醒。 “呀!”宫阙大吼一声,其气力之大,就连宫阙身边的桌椅都被震得晃动不止,桌子上的茶具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而水仙也像是没有料到宫阙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力,一时不差,被震得断了好几根花枝,白色的花朵上也流出青白的液体来。 水仙后退两步,咳嗽了两声,巨大的花朵抬起来面向宫阙,嘿嘿笑起来:“师娘果然厉害,既然如此,徒弟就斗胆请教请教了。” 而宫阙对自己为什么会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虽然吃惊,但是也大概知道,应该是领主印信的原因,可是,这样被掌控,被影响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很不爽,特别是这种怨气,渐渐的强大起来,让宫阙心中愈加愤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眼因为这股怨气,也变得赤红起来。 察觉到宫阙的变化,黑灵满意的笑起来,得意道:“宫阙,你还是没有控制住吧,金莲啊金莲,我看你这一次,还能怎么办!” 宫阙胸中怒气冲天,仰天长吼,其声雄浑有力,底气十足,而且气力十分之长,直达云霄。 水仙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震得浑身裂开无数的细小伤口,绿色的血液不停的从伤口里流淌出来,很快他便虚弱的无力维持如此强悍的身体,变成了一株蔫巴巴的水仙花,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扭动着。 而黑灵即便是有缚灵网做保护层,但还是被真的五脏六腑都觉得移位了一般,眼花耳鸣,如同变成了聋子瞎子一样,整个人气血翻涌,几乎要死过去。 而因为这声长吼,缚灵网离得最近,所以所受的冲击,是最大,最强烈的,黑灵和水仙的尚且如此,缚灵网更是不堪重击,虽然经过层层加持,但还是裂开不少破绽。 黑灵察觉到周身束缚的松懈,虽然暂时眼不能看,耳不能闻,但依旧凭借感觉,奋力将缚灵网撕开一个大口子,从中钻出。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想要爬出去,甚至想要运起灵力暂时的保护自己一下,都做不到,直到宫阙气尽,力竭,软软的倒在地上,蜉蝣轩里,或者说夏城,才恢复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 犹豫宫阙刚刚灵力波及范围之大,所以除了蜉蝣轩,整个夏城,都像是经过了一场劫难。 而枯骨症人所在的医院,更是如同人间炼狱。 因为虽然枯骨症已经被控制住,不再恶化,但是同时也因为枯骨症的症状,病人们的身躯四肢,也都脆弱到不堪一击,平日里医生检查的时候,都当做珍宝一样的小心再小心,而此时猛然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自然是难以承受,甚至有些情况比较严重的病人,身体直接碎成了粉末,当场殒命,还有一些病人,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也都断腿断手,当场死亡的也有,活下来的,却只是极少数,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只是掉了一些碎屑,不过毕竟没有痛感,所以医院里也不至于一片鬼哭狼嚎。 可还是难免惨不忍睹,医院里需要医治的病人,一时间减少了一大半。 匆匆赶路的莲先生,刚刚到夏城外面,就感觉到了这股不正常的灵力波动,心中大骇,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径直向蜉蝣轩冲去。 那股灵力雄劲沉浑,且精力充沛,绝非夏城里那些后辈们所能拥有的实力,黑灵被抓,只有宫阙和水仙还算勉强可以,但是水仙修行时间已久,若非失控,便是和谁起了冲突。 莲先生实在是不愿意往宫阙身上想,所以他宁愿猜测,这是水仙,这样伤了宫阙,也比这是宫阙自己发出的,要让他安心的多。 然而事事总是难以如人所愿。 莲先生赶到的时候,看到蜉蝣轩后门大开,宫阙就趴在地上,浑身上下泛着刺目的金色光芒,如同日光下的一座纯金的人形雕塑,院子里的东西横七竖八,狼狈不堪,莲先生来不及顾及其他的,快步上前将袖中草药拿出,捏开宫阙嘴,喂进去,而后将自身灵力灌输进宫阙体内,帮助他引导体内四处乱窜的灵力。 可是领主印信的力量实在是太过霸道了,莲先生好几次都差点儿控制不住,被挤出宫阙体外,好在有之前草药的帮助,宫阙体内灵力渐渐被驯服,并顺着莲先生的引导慢慢回归正确的途径。 等到宫阙体内的灵力被全数引导完成之后,莲先生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休息了一会儿,便站起来将宫阙抱起,放到了房间里面。 然后从房间里出来,莲先生看了看地上被撕开的缚灵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后弯腰将地上蔫不拉几的水仙捡起来,随手扔进莲花缸里,并适时的嘲笑两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还非要有那么大的心,活该!” 水仙因为体力没有办法说话,就算是生气,也只能干瞪眼,不能反驳,不能回嘴,所以一时间水仙的花瓣纷纷外翻,恨不能扭个三百六十度。 莲先生却不理他,只是摘了几个莲蓬,就回了房间。 第一百四十章:失控(二) 将莲子一颗颗的剥干净,莲先生凑到宫阙身边,小声喊他:“圆满,张嘴。” 宫阙能听到莲先生说话,也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就是动不了,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就像是大家常说的鬼压床一般,可是这又远远不是鬼压床那么简单,因为,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里面,另有一股力量在不断流窜,甚至,试图替他掌控他的身体。 宫阙心中惊慌不已,不知道该怎样打破这种状况。 “圆满?”莲先生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低头喊他。 宫阙突然感觉身体一松,已经站在了床边。 床上的“宫阙”睁开眼睛,看着莲先生,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俏皮而欣喜的笑容来:“阿莲,你回来了。” 听到宫阙的话,莲先生微微一愣,拿莲子的手也顿在那里。 “阿莲,你怎么了?”“宫阙”伸手拉着莲先生的衣袖晃了晃,眼睛向莲先生拿着莲子的手瞟过去:“你手里拿的什么?是给我吃的吗?” 莲先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这是我刚刚摘下来的莲子。” “哇!阿莲的莲子诶。”“宫阙”双眼放光,拉过莲先生的手,将莲子一颗一颗捏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夸好吃。 宫阙听得满头黑线,什么鬼?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睁开眼睛好不好,现在说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好恶心!还是用他的身体,啊,真是让人火大,好羞耻啊! “宫阙”捏起一颗莲子,放到莲先生嘴边,笑眯眯道:“阿莲,你也吃。” 莲先生笑笑,低头去咬“宫阙”手里的莲子,“宫阙”拿着莲子故意往后挪,不让莲先生咬到,直到最后把莲子放到自己齿间,然后斜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莲先生。 莲先生眼中笑意更盛,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喊住宫阙齿间的莲子。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莲先生你在干什么! 宫阙简直要暴跳如雷了,莲先生怎么能亲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呢?啊!还是当着他的面出轨!想干嘛?当他是死的吗?过分!实在是过分! 宫阙伸手想要拉开抱着莲先生脖子的“宫阙”,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有靠近他,就被一只手拉着往后退,宫阙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开我,我要掐死这个恶心吧啦的狐狸精!” 但是并没有人听他说话,“宫阙”软软的靠在莲先生怀里,脸色潮红,声音软糯:“阿莲,你想我吗?” “想。”莲先生松开他,蹭了蹭“宫阙”的额头:“圆满,你需要好好休息,吃了莲子,就早点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不嘛。”“宫阙”拉着莲先生的手撒娇:“我要你陪我睡觉。” 莲先生宠溺的扶着“宫阙”的后脑勺,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安抚他:“乖,听话,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休息,等你好了我再陪你。” “宫阙”脸色更加红了,低低的“嗯”了一声,又快速的在莲先生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立刻躺下去,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一副无限娇羞的模样。 靠! 宫阙简直忍不住爆粗口了,这什么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会做出来这么做作,这么恶心的事情来?关键是,他都没有对莲先生做过啊!过分! 眼看莲先生站起来,宫阙真的忍不住要上前去把被子里的人爆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牵引着,身不由己的飘到了房间外面。 看不到房间里的“宫阙”之后,宫阙转身对莲先生龇牙咧嘴:“靠!金莲你怎么能对别人动手动脚,你当我是死的吗?” 暴怒的宫阙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怪异,拳头毫不客气的朝着莲先生挥去,但其实宫阙并不觉得自己能打到莲先生,毕竟两人的实力差别在那里放着,可是谁知道莲先生却并不躲,宫阙的拳头直直的撞向莲先生,宫阙虽然很是生气,但是却并不是真的想要打莲先生,所以见状吓得赶紧就要收回,但是去势太猛,根本就刹不住车,宫阙吓得大喊:“莲先生躲开。” 可是莲先生一动不动,宫阙却也没有打到,他的拳头穿过莲先生的身体,直直的穿到莲先生身后。 宫阙的喊声顿了一下,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了一般,戛然而止。 “这……这这这……”宫阙目瞪口呆,一动不敢动,还是莲先生先走向宫阙,将他伸直的胳膊收回,而后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别怕,这只是暂时的现象等你的身体调息好了,你就能回去了。” 宫阙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莲先生,低低问了一句:“卧槽,什么情况?” 水仙此时已经回复了一些体力,此时正在莲花缸里面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一边仰泳一边闭着眼睛道:“不就是你太膨胀了,自己把自己挤出来了,我就说嘛,你才是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了呗,把领主印信给我,多好了,皆大欢喜,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好了吧,这下可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自己把自己挤出来了?”宫阙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间门,又看了看莲先生,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打不到你你能碰到我?是你把我拉出来的?” 莲先生点了点头。 宫阙瞪着眼睛问他:“所以你刚刚,知道我就在旁边?” “嗯,我知道。”莲先生手放在宫阙头上摸来摸去。 宫阙立刻气咻咻的扭头想要躲开莲先生的手,奈何手被莲先生握着,他根本就抽不出来。 “生气了?”莲先生用力将宫阙拉进自己怀里:“自己生自己的气啊?” 宫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着头不说话,察觉到宫阙的低落,莲先生也不再嬉皮笑脸,伸手碰起他的脸,认真道:“现在的你也是你,刚刚也是你,为什么生气呢?如果你不开心,以后,不经过你的同意,我再也不对你那样了。” “可是,我并不觉得那个是我。”宫阙用力扭过头去,不想让莲先生看到自己不开心的表情:“我就是我,我在这里,我不知道,刚刚那个,是谁。” 莲先生顿了顿,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宫阙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水仙幸灾乐祸道:“哎呦,两边便宜都想占,这下好了吧,哈哈哈,媳妇生气了,师娘甩了他吧,甩了他我给你找更好的。” 莲先生眼神一冷,伸手将莲花缸封住,水仙正翘着二郎腿扭身子,忽然动弹不得,以扭曲的姿势待着,只觉得整棵花都要断了,可是又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坑徒弟啊! “圆满,你若真的不开心,那就打我吧,是我不好,没有跟你讲清楚。” 宫阙就是闭着嘴不说话。 莲先生拉着他的手晃啊晃,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就放低了姿态:“圆满,我只是看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嘛,恨不得立刻将你吃进肚子里,你好不容易主动一回,我可不得抓住机会嘛。” “胡说,那不是我。”宫阙被他撒娇撒的心里的火气都快没了,但想起刚刚的场景,还是硬着心肠,就是不说软话。 莲先生委屈的噘着嘴:“怎么能不是你呢?那就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胡说,那不是,明明是你,是你下流!” “我……”莲先生一时语塞,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到:“好好好,不是你不是你,是我下流,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把你所有的想法都问一遍再亲你,好不好?” “这不是亲我不亲我的问题。”宫阙总觉得话题有些跑偏了,推开莲先生将话题拉回来:“这件事情以后我们慢慢说,你先告诉我,里面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儿?我又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四十二章:失控(三) “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莲先生手始终没有放开宫阙,旁边有水仙看着,宫阙觉得十分别扭,小声道:“说之前先松开我,还有人在呢。” 水仙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在心里哼哼,难得还知道这里有人呢?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行。”莲先生以前是不会这样拒绝宫阙的,这次却说的毫不犹豫:“你现在是灵体的状态,我若是松开你,你如果无法控制自己,会被时空裂缝吸引过去的。” 宫阙只好作罢,问他:“你说吧。” 听了莲先生的解释,宫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和印信融合的时候产生了排斥反应,算是变相的被外来的领主印信挤出了体外,所以他才能看到自己的。 按理说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但是莲先生说,他的三魂七魄并没有被全部挤走,所以他的灵体一开始才会在本体旁边徘徊,这也算是领主印信并没有完全占领宫阙的身体,就这一点而言,也算是好事情,可是也有弊端,那便是,宫阙此时的灵体因为不完整,所以变得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伤害,甚至被其他灵体吞噬了,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因为宫阙本体里面还有宫阙的一魂一魄在,所以宫阙如果想回去,必须让他的本体意识到他本身的不完整,可是有领主印信在,这恐怕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所以宫阙暂时只能时时刻刻都待在莲先生身边。 宫阙听完有些丧气,没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保持这个鬼样子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是吗?” 莲先生安慰他:“你也不必沮丧,这样其实也好,最起码可以让你的本体,更自在的接受领主印信,你也不必受融合之苦了,而且……” 莲先生说了一半,突然笑起来,宫阙觉得莫名其妙,问他:“你好好的笑什么?而且什么?” 莲先生眼眸中带着笑意,看着他道:“而且,留在你体内的一魂一魄,胎光和非毒,代表着你的爱意,这样,我就能知道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小圆满,没想到你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心里却对我如此的……” “啪!”宫阙这次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盖在莲先生嘴巴上,黑着脸道:“闭嘴!” 莲先生虽然被捂着嘴巴,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却是忍都忍不住,宫阙被他看的脸红心跳,干脆羞愤的恨不能原地打个洞钻进去。 与此同时,莲先生施在水仙身上的咒力逐渐减弱,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水仙的第一句话就是:“念夏大街大乱你们还在腻腻歪歪,怎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还是要用你们的甜蜜炸弹炸死大家啊。” 宫阙“刷”的把手抽回,莲先生挥手将水仙从莲花缸里捞出来,水仙落地刚刚变回风流倜傥的美少年,就被莲先生一巴掌打回原形,水仙气的枝干在地上摔得“啪啪”响,然而莲先生却对他没好气,道:“水仙王子日理万机,现在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个小地方了,您也不怕玷污了您高贵的身份。” “你!”水仙被莲先生说的火冒三丈,立刻怼回去:“本王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要你管!有这功夫,不如多想想你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我这烂摊子?”莲先生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我这烂摊子是我惹出来的吗?” “不是你是谁?”水仙起初还理直气壮,后来想到什么,忽然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莲先生自然看的出来,但是也不说透,只是拉着宫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对水仙道:“还不跟上?是要我亲自请你过去吗?” 莲先生这不耐烦不尊重的语气,宫阙以为按照水仙刚刚和莲先生针锋相对的样子,是一定会怼回去,会生气的,可是没想到水仙不仅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还乖乖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足十公分的小短腿奋力的追赶着他们的步伐,肥肥的花瓣跑起来一颤一颤的,再加上他吃力的“吭哧吭哧”声,别提有多可爱了。 宫阙忍不住笑起来,水仙一边“吭哧吭哧”,一边“哼”了一声,道:“笑?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宫阙这才想起来问莲先生:“念夏大街发生什么事情了?” 莲先生想了想:“到了,你就知道了。” 听莲先生的语气,似乎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宫阙想起之前孟青莲让他去念夏大街203号,他没有去,小虞去了,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吗? 宫阙紧张起来,莲先生拍了拍他的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我们过去应该只是走个过场,不用紧张。” 到了地方,宫阙才发现莲先生说的过场是黑灵。 他们到的时候,黑灵整个赵幺他们对峙着,黑灵虽然之前被抓起来,受了点伤,但是他自身的实力本就远远高出他们几人,即使是受了伤,也远非一般人可以对抗的,所以虽然是以少对多,黑灵却毫无惧色,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幺他们却神色紧张。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之前被宫阙的吼声震了一个猝不及防,他们都多多少少的受了伤,还没来得及调息,就被黑灵堵在了念夏大街,孟青莲更是因为不慎,被黑灵抓过去做了人质。 “怎样,考虑好了没有,你们是自己将灵力交出来,还是我把她杀了,再夺。”面对紧张的赵幺和后退的小虞,黑灵干脆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赵幺脸色铁青,上前一步对黑灵道:“我把我的灵力给你,你放开青莲。” 黑灵手指轻轻划过孟青莲的脸颊:“青莲啊,这么紧张,你们关系不简单呦。” 孟青莲虽然心中害怕,但是也知道被黑灵吸食了灵力的后果,急得对赵幺喊道:“你别过来,他现在受伤了正是抓他的好时候,不能再让他吸食灵力,危害夏城了。” “多话。”黑灵毫不客气的一掌劈下去,孟青莲立刻晕倒在他怀里。 赵幺急得眼睛都要红了,反手将自己腰间的枪掏出来,对准了黑灵,咬牙切齿道:“你敢伤害她!”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黑灵笑眯眯的将孟青莲移动位置,让她完全挡住自己,他自己只露出来一个脑袋:“赵幺,你觉得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灵力快啊?” “你!”赵幺满肚子的火气,又急,但是却无可奈何,他有把握击中黑灵,但是却没有把握,能让黑灵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使用灵力伤害孟青莲,况且,这枪能对黑灵造成多大的伤害,还是个未知数,他,不能冒险。 “好,听你的。”赵幺慢慢把枪放下,举起双手,道:“用我换青莲,可以吧。” 黑灵握着孟青莲的脖子,看着赵幺,赵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他:“我不明白,你在时空裂缝里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出来捣乱?扰乱五大时空的秩序,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废话真多。”黑灵不耐烦道:“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对我当然有好处了。” 黑灵嗤笑了一声:“五大时空乱了,世间枉死之人和恶人就会增多,时空裂缝就会持续变大,我就能变得更加强大,等我成为这时空中最强大的存在的时候,我看,谁还敢封印我?谁还敢拆散我和灵儿!不过我说这么多,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又怎么会懂得呢!” “我懂。”赵幺点头:“虽然我渴望时空和平,但是我能理解你想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迫切心情,就像我想要和青莲在一起一样,你对灵儿的感情,就像我对青莲一样。” “呸!你懂个屁!”黑灵呸了他一声,小虞还在后面不怕死的笑起来,黑灵立刻就怒了,勒着孟青莲的脖子连着后退好几步,问小虞:“你笑什么?” “哦,我不是笑你。”小虞连忙摆手,顺便指指赵幺:“我是笑他,真是好笑,他竟然拿你和他比,你说,你们有可比性吗?” 黑灵听了,脸色微微好转:“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没有可比性,算你会说话。” 小虞继续道:“你一个土时空的逃犯,他一个土时空的时空警察,你是蜉蝣轩封印的恶灵,他是蜉蝣轩的护法长老,你是一团没鼻子没眼睛,灰不溜秋,白不拉几的雾,灰,他是一个相貌周正,仪表堂堂的大帅哥,你们比?就是瞎子也知道没有可比性/吧?” “你!”黑灵被气的鼻子都要歪了,瞪着小虞气的说不出话来,根本就顾不上走过来的赵幺了。 就是现在! 赵幺手中枪声响起,一枪正中黑灵身体边缘,灰白色的雾气飘散开,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浓稠的黑色粉末,落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 黑灵吃痛,挟持孟青莲的手一松,赵幺趁机飞身上前,将孟青莲从黑灵手里拽过来。 而黑灵又岂是吃素的,这点小伤虽确实疼,但对他造成的伤害却不过如蚂蚁咬了一口,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将要被赵幺拉走的孟青莲,并毫不客气的猛扑上前,灰白色的雾气张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雾气呈现出锯齿状,如同恶兽长满了獠牙的血盆大口,直直朝着孟青莲的头部咬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无忧尸体 “啊——” 眼见得黑灵就要将孟青莲的头全部吞下,赵幺目眦欲裂,使出全力轰击在黑灵身上,然而却于事无补,黑灵本身雾气随意变换,若非之前他气急败坏,又怎会被赵幺钻了空子,所以此时黑灵轻易避开赵幺的攻击。 宫阙看的心急如焚,指着孟青莲对莲先生道:“快去帮忙!” 莲先生却依旧一动不动,宫阙急得都要自己上了,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宫阙以为是孟青莲遇害,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却没料到莲先生居然轻笑出声:“果然。” 宫阙用力握着莲先生的手,而后愤愤的甩开,转头刚想去给孟青莲报仇,扭头却看到孟青莲好好的靠在赵幺怀里,反而是之前占尽优势的黑灵,此刻竟然团成了一个圆润的球,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哀嚎。 宫阙愣住:“这……这是什么情况?” 水仙本来有些蔫蔫儿的叶子,看到这一幕,“刷”的一下立的笔直笔直的,拽着莲先生和宫阙的裤子兴奋的喊道:“太岁!是太岁!” 宫阙有些不明白,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宫阙松开莲先生就要往赵幺他们走去,却被莲先生一把拉住,并张开自己的衣兜,对宫阙道:“你不要露面,进来。” 宫阙看了看莲先生的衣兜,虽不算小,但是让他进去,这怎么可能? 莲先生看他一脸茫然,伸手将他拎起来,顺手放进了兜里,其过程之快,宫阙都没有看清自己是如何变小的,就已经躺在了莲先生的兜里,努力站起来,才不过刚刚露出一双眼睛。 水仙在莲先生脚边一蹦一蹦的,喊着:“我也不想自己走路了,我也想进去。” 莲先生却看也不看他,走到小虞身边,小虞见到莲先生撇了撇嘴,往旁边站了站,莲先生也不介意他这嫌弃的态度,只是问他:“黑灵来之前,你们见到了什么?” 小虞却也问他:“我圆满哥呢?” 宫阙站在莲先生兜里对小虞招手:“小虞,小虞我在这里呢。” 小虞只听到声音没有见到人,左右扭头看了好大一会儿:“圆满哥你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到你啊?” “这里这里,我在莲先生兜里。”宫阙奋力招手。 莲先生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宫阙,道:“别喊了。” 小虞这才看到,原来宫阙竟然在莲先生兜里,立刻便半蹲下身看莲先生衣兜里的宫阙,越看越觉得奇怪:“圆满哥,你怎么只有灵识出来了,你的本体呢?你这样出来是很危险的。” 宫阙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小虞,先说说你这边吧,你们跟黑灵他们纠缠多长时间了。” “也没多长时间。”小虞指了指黑灵,道:“他也是刚来,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圆满哥,他不是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逃出来的?” 说着小虞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哦,我知道了,圆满哥你是不是就是被他打伤的?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报仇。” 说着就捋起袖子上前,莲先生也不阻止他,黑灵因为孟青莲身体里面的太岁之力被伤的不轻,要想跟莲先生他们斗,基本上现在是不可能的事情,见到小虞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黑灵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干脆装死,就躺在地上不起来。 小虞走过去一脚踹在黑灵身上,而后又是一脚,下脚是又准,又狠,让人看着都疼。 赵幺扶着孟青莲往后退,宫阙催促着莲先生过去,赵幺看到他点了点头:“莲先生,您回来了。” 莲先生伸手摸了摸孟青莲的脉象,叮嘱赵幺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受到惊吓了,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吃点安神的东西就好了。” “谢谢莲先生。”赵幺连连点头,又有些狠狠地看了黑灵一眼,问莲先生:“先生,那他还怎么处置?” “他啊?”莲先生笑了笑:“等会儿,等他们死透了就好了。” “啊?”这下别说是赵幺他们了,就连宫阙都晕了:“死透了?莲先生你在说什么呢?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如果黑灵这么容易就死了,他们又何必费尽心机的抓他呢? “你们好好看看,那是黑灵吗?” “卧槽!这什么鬼?” 正在踹黑灵的小虞忽然跳起来惊呼一声,众人寻声望去,也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之前应该是黑灵的东西,此时正缓缓的散开,并化作一层黑黑的,看上去像是纸灰一样的东西。 “莲先生,那是什么?黑灵呢?”宫阙扒着莲先生的衣兜边缘往外看。 莲先生走过去,用手捻起来一点黑色的粉末给宫阙看:“无忧,黑灵使的障眼法。” “无忧?”宫阙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就往后躲,莲先生见他这样,便将手中的粉末都丢掉,宫阙又急急的问他:“既然你知道是无忧,为什么还要碰?你的手没事吧?” 莲先生把手伸进兜里给宫阙好好检查:“你看看有没有事儿。” 宫阙拉着莲先生的手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什么伤口,这才松了口气,问莲先生:“你不是说这是无忧吗?怎么你会一点事儿也没有?” “这是死去的无忧。”莲先生解释道:“已经不具备任何的威胁性了,相对的,无忧因为出生地和生长的特殊性,还是治疗枯骨症的绝佳药材,水仙,既然你没有事情,就在这里把这些无忧都收集起来吧。” “对了,小虞你也帮忙吧。”虽然宫阙不太明白无忧都有怎样的药效,但是既然莲先生说有用,那还是听莲先生的,一定没错。 虽然小虞不太待见莲先生,但是他对于宫阙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 水仙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赵幺一头雾水,问莲先生:“刚刚先生在和谁说话?而且先生说的无忧,又是什么东西?” “一种可以治疗枯骨症的药材,等回去我慢慢再说给你们听,我听圆满说你们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可是发现什么了?” 赵幺摇了摇头:“之前是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我们还来不及去仔细查看,空气中突然就传来一阵极其猛烈的声音,那个藏身在这里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什么东西?可有看清他的特征?” “具体的没看太清,就知道有两个硕大的鹿角。” 赵幺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时他们看到的东西:“白色的,全身没看清,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只是鹿角看上去,有点像是神兽一类才有的东西。” “神兽?”莲先生仔细的回想五大时空里面长着硕大鹿角的神兽,都有什么。 可是,长着鹿角的,都待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土时空,不该有啊。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先去把枯骨症的事情解决了吧。” 莲先生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情靠后放,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而地上的无忧尸体虽然多,但是小虞和水仙又岂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将地上的无忧收拾干净,虽然里面不免掺杂了一些石子灰尘什么的,但是好在都无伤大雅,让罗家的小药童们筛一筛,也就干净了。 到了医院他们才知道,因为宫阙那一声怒吼,医院里面伤亡惨重,宫阙看着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的收拾那些焦黑的残肢断臂,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病人家属还不知情,焦急的等在外面,看到医生们收拾出来的残破尸体,几乎昏厥过去,医院里里外外,哭声震天。 宫阙看不下去,缩回衣兜里面,靠着衣服蹲坐下,察觉到宫阙的难过,莲先生伸手轻轻放在宫阙身边,宫阙抱着莲先生的手指出神。 知道有办法彻底治好枯骨症,医院里本来还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医生护士们,立刻都兴奋起来,连安慰患者家属的时候,都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不过振奋过后,医院里就又陷入了新一波的难题。 虽然他们找到了主药,但毕竟受到黑灵伤害的枯骨人们,都是普通人,而无忧药性强烈,所以医生们需要一点一点的调试剂量,这实验当然不能在病人身上做,病人们本就虚弱不堪,若再用来试药,怕是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谁的命不是命?灵修者们所能承受的力度,又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他们只能找普通人来做实验,可是找谁呢?这又是一个难题。 宫阙问莲先生:“我行不行?我不是灵修者,而且,我没什么亲人,也不用担心亲人不同意什么的。” 莲先生将他放在手掌上,认真的看着他:“且不说你现在已经和领主印信融合,已经成了一个灵修者,就算你不是,你也不是一个人。” 莲先生停了停,看着他道:“圆满,你还有我,凡事不要一个人扛着,难过就说出来,想哭就哭,不开心就闹,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你难受,我看着更难受,只有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解决,世上的事情不是没有转机的,只是我们不能自己先倒下了,你记住了吗?” 宫阙沉默了一下,用力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了。” “傻瓜。”莲先生将宫阙贴着自己的脸颊:“他们变成这样,并不是你所愿意的,而且,也并不能说是你害他们这样的,只是天意弄人,我们会尽全力救治他们的,是不是?” “嗯!”宫阙靠在莲先生脸上,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我只是,我,对不起他们。” 身为土时空的领主,却保护不好自己时空的人们,让他们受到黑灵的伤害,和领主印信融合之后,却没办法完全掌握领主印信,反而还加重了大家的伤势,他,实在是太不合格了,他愧对他肩上的担子,还有大家的信任。 第一百四十四章:返魂草 知道找到了之间枯骨症的主药,之前为了抓住黑灵而去外面庆祝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看到满身酒味的绿菊,小虞下意识的藏在莲先生身后。 绿菊左看右看,把小虞从莲先生身后拉出来:“诶?小屁孩,你圆满哥呢?怎么今天你没有跟在他屁股后头啊?” 小虞嫌弃的推开他:“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绿菊嘿嘿笑着摆手道:“喝了多少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哥我高兴,没想到一天之内发生两件好事儿,不仅抓到了黑灵,还找到了治疗枯骨症的主药,这么好的一天,喝多少酒都不觉得多。” 小虞看了看莲先生的衣兜,拽了拽绿菊的衣袖:“别说了。” “高兴!怎么能不说?”绿菊拍着小虞的肩膀笑呵呵的:“虽说咱们不是土时空的人,但是再怎么说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土时空也算是咱们的第二故乡了,现如今土时空终于可以安稳了,咱们也能住的舒坦,你说是不是老弟。” “你喝多了。”小虞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绿菊脚下不稳,被他拽得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宫阙想不明白,问莲先生:“既然黑灵本就不打算在这里对谁不利,他又为什么用障眼法呢?还故意留下无忧,他难道不知道无忧是治疗枯骨症的主药吗?” 莲先生摇了摇头,他也不太明白黑灵在想什么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可能,他没有想到孟青莲体内会有太岁的灵气吧。” “或许吧。”宫阙从莲先生兜里冒出头来,看着来来往往忙碌不停的医生护士,祈愿道:“希望早日把黑灵的事情解决了,还大家安静的日子。” “会的。” 赵幺将孟青莲放到病房里,医生检查过后明确告诉他人没事儿,孟青莲也确实没过多长时间就醒了,难得撒一次娇,让赵幺去给她做饭,赵幺哪里有拒绝的道理,立刻将孟青莲托付给小护士,自己匆匆忙忙的回去做孟青莲想吃的饭。 等赵幺走后,孟青莲从病床上起来,罗青山从病房外面进来,看到孟青莲,眉头皱的老高,孟青莲嗤笑一声:“呦,罗大家主,怎么有空到我这个小病房来啊。” 罗青山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你不能去。” “凭什么?”孟青莲一仰脖子,虽然他没有罗青山高,但是却一点儿也没有落于人下的感觉,看她那模样,反而像是她居高临下,睥睨罗青山一般:“凭什么大家能去我不能去,你又凭什么管我?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 说着就要从罗青山身边过去,罗青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青莲你别闹,你当试药是闹着玩的吗?万一出现一点点失误,那可是会死人的。” 孟青莲微微转过身看着他:“哦,然后呢?” “你!”罗青山不太善于言辞,顿了好大一会儿,孟青莲都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了,他才憋出一句:“你不能出事儿,我答应过爸爸要好好照顾你的。” 孟青莲甩开罗青山的手:“你答应了又不是我答应了,关我什么事儿。” 说完开门出了病房。 莲先生现在病房外面,对孟青莲点了点头,孟青莲见莲先生就知道刚刚的对话他听到了,便没再说什么,也对莲先生点了点头就要往实验楼走去,莲先生却在后面喊住了她。 “孟青莲。” 孟青莲停下,转身:“怎么,莲先生你也要劝我吗?” “啊,不是。”莲先生上前,与孟青莲并肩站着:“你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孟青莲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好,那你有什么话要对赵幺说吗?” 听到赵幺的名字,孟青莲顿了顿:“说什么说,有什么话我肯定是要亲口跟他说的,莲先生问我这个干嘛?” “不干嘛,就是挺佩服你的。”莲先生绅士的伸手让孟青莲先走,两人边往实验楼走边说话:“我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试药,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来的,其中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就不用说了,尤其是副作用,衰老,脱发,虚弱,甚至是死亡。” 莲先生说着叹了口气,孟青莲停下脚步,微微笑着看他:“莲先生这个在变相的劝我?” “怎么可能。”莲先生也停下看着她:“我只是实话实说,让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惊吓过度了。” “不会,我家是做什么的莲先生又不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我见的多了,还没什么能吓得住我。” “那就好。”莲先生点头:“真是巾帼英雄啊,男生都不愿意,不干的事情,没想到却是你一个小姑娘先扛起来的,你放心,你身后还有这么多人,大家,不会让你出事儿的。” 孟青莲奇怪的看着他:“莲先生,你今天好奇怪啊。” “啊?是吗?哪里奇怪了?”莲先生面向前方:“你的错觉。” “才不是。”孟青莲快走两步跟上莲先生:“你平常才不会对我说这些话,别说是说,除了圆满以外的人,你对谁这样的人说过?今天却这么的不寻常?是不是知道这次试药很危险,我下来的几率,很低很低?” “没有。”莲先生否定,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很佩服你,所以才多说了两句,如果你觉得不自在,那我就不说了。” “哎,别别。”孟青莲赶紧拽住一点点莲先生的衣角,道:“莲先生,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莲先生看他:“什么那你?” 孟青莲从自己的小包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小盒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给莲先生看:“莲先生,赵幺最佩服的就是你,你帮我看看,这个,赵幺会喜欢吗?” 刚刚还强硬的不行的人,此刻柔软的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莲先生沉默了片刻,孟青莲继续道:“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又皮又贱的,但是其实他有些时候比谁都腼腆,就拿我俩的事情来说吧,如果不是我主动来找他,逼着他,恐怕他这辈子都不回去主动找我,所以,莲先生,如果我这次真的出不来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莲先生并没有伸手去接,孟青莲苦笑:“你是不是在想,我都下不来了,还给他这个有什么用?我就是,就是想,跟他在一个家里,哪怕一会儿就行,无论以后他喜欢谁,和谁在一起,结婚,生孩子,白头到老,只要我是他的第一个妻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宫阙眼眶要湿了,仰头看莲先生:“先生,你就帮帮她吧,青莲一向都是个女汉子的形象,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脆弱的模样。” 莲先生却笑着摇了摇头:“孟青莲,这种害人一辈子的事情,我可不会做,你要是想祸祸赵幺,你亲口跟他说,我可不想他恨我一辈子,而且,你自己刚刚说过,有什么话要亲口对他说的,可不好食言啊。” 宫阙不满:“莲先生,你干什么拒绝?” 孟青莲手抖了抖,叹了口气:“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也是,谁又会答应一个,这么荒唐的要求呢。” 莲先生后退一步:“我是不会说的,但是,你如果想让他知道你的想法,你就亲口告诉他,不然你也说了,以他这种怂到家的性子,你走后他只有两种结局。” “嗯?”孟青莲愣了一下:“哪两种。” 莲先生伸出手指:“一,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你,看着你的照片一个人过一辈子,二,会有另一个主动的姑娘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占据他的心,然后,你就会被他埋了,成为记忆力的一缕微微不同的尘埃,可能,只有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来,但是,无论哪一种,你都不会成为他第一个一起拥有红本本的人。” 孟青莲捏着小盒子,恨得咬牙切齿,莲先生笑了笑:“所以,你要是不想成为他记忆力无关痛痒的尘埃,就还是自己跟他说吧,毕竟,感情上的事情,他又不会听我的。” 孟青莲将盒子收起来,认真的看着莲先生:“你去跟赵幺说,想把我当成尘埃,他做梦吧!做好饭,等老娘出来吃饱了,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不一样的烟火。” “嗯。” 莲先生停下脚步,看着孟青莲进了实验楼,还跟她挥了挥手:“那我们在蜉蝣轩等你。” 看着孟青莲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实验楼,宫阙目瞪口呆:“莲先生,还是你有办法,厉害厉害!” 明明刚刚孟青莲还丧气到不行,现在就斗志昂扬,一副要炸了实验楼的架势。 莲先生大拇指摸了摸宫阙光光的头顶,笑道:“对人啊,你得找对方法,孟青莲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么甘心被人忘得干干净净呢。” “有道理有道理。”宫阙连连点头,眼角余光瞥到远处过来的人,拉了拉莲先生的大拇指:“莲先生,罗家主来了。” 莲先生转过身,罗青山还不认识莲先生,因为之前也没有得到莲先生会回来的消息,而且也没有见到宫阙跟着,还以为他只是莲先生请回来的一个高人,便只是对莲先生礼貌的点头笑笑:“小妹任性,让先生看笑话了。” 莲先生摇头:“哪里,令妹巾帼英雄,值得佩服,罗家主谦虚了。” 罗青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先生,,真会安慰人。” 莲先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将带的草药拿出来给他:“这是我从昆仑山带回来的,或许到时候令妹能用得到,请罗家主收下吧。” 见到草药,罗青山本来低落的神色突然一亮,伸手摸了摸莲先生手上泛着红光的草药:“这是,返魂仙草?” 莲先生点了点头:“本来单独服用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的,但是令妹体内有太岁灵力,所以若她有什么状况,给她服下返魂草,或许能够保她一命。” 若是放在平常,罗青山定然不会这样接受的,但是事关孟青莲,罗青山已经顾不上客气了,接过返魂草,对莲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先生大恩大德罗青山无以为报,万望告知姓名,今后我罗青山做牛做马,报答先生。” “呵。”莲先生道:“若想报答,以后有的是时间,反正我就住在蜉蝣轩,也不会离开,你还是先进去看着试药进程吧。” 罗青山腰快要弯成对折了::“先生大恩大德,罗青山铭记于心,事后,无论是何结果,罗青山必定登门重谢!” 走的远远的,宫阙从莲先生兜里往后看还弯着腰的罗青山,叹了口气:“真想不到那样的孟青莲怎么有个这样的哥哥,又迂腐又呆板,真是,傻得可爱啊!” 莲先生不乐意了,把他从兜里拿出来:“你说谁可爱?” 宫阙愣了一下,随即无语,这醋也要吃? 第一百四十五:吃自己的醋 赵幺从医院里出来,原本稳健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医院里忙忙碌碌的众人,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了两步,绕过正门之后快速的闪身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子,而后脚步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靠在了一旁泛黄起皮的旧墙上。 “嘶——”赵幺倒抽一口冷气,手轻轻掀开衬衣下摆,他的外衣是黑色的,看上去干干净净,但是掀开之后的样子,却是任谁见了都要被吓到的。 赵幺低头看了看,伸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子,又塞了一块布到自己嘴里,而后将瓶子里的药水全数倒在伤口上。 药水刚刚碰到伤口,赵幺就疼的直抽抽,整个人浑身虚汗淋漓,脸色苍白到几乎没有人色,之前至少还能勉强靠墙站着,此时却已经无力的滑倒在了地上。 闭着眼睛喘息了一会儿,等自己慢慢适应这种疼痛,或者说是已经疼的麻木了,赵幺才拿出刀子,将腰间的腐肉慢慢的剜掉,每一刀下去,赵幺都不得不停一下,浑身颤抖,虚汗直流,不过几刀下去,赵幺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虽然如此,赵幺还是坚持把所有腐肉全部剔除,又洒上药粉,用纱布包上,他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休息。 因为怕耽误太长时间,所以他不过是小小的休息了一会儿,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和腐肉的味道用特制的药材掩盖过去,就硬撑着站了起来,虽然眼前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黑,但是赵幺却不停下来。 顺着小路回到了蜉蝣轩,莲先生已经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了,见到他回来打了个招呼,有些奇怪的问他:“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现在才到家?” 赵幺将手里的菜给莲先生看,笑道:“我去买了点青莲喜欢的菜,所以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嗯。”莲先生点头:“是该给她好好补补,需要帮忙吗?” 赵幺愣了一下:“啊?” 随即赶紧摇头:“没没,不用不用,谢谢莲先生的好意,我自己就可以了。” 莲先生点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赵幺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什么会不会的,不过就是会一些家常小菜,做的还不好,勉强做熟罢了,也就青莲不嫌弃。” 说到最后脸上害羞的笑容变成了甜蜜腼腆。 莲先生点了点头:“那你去做吧,我去看看圆满。” “嗯。” 知道赵幺要做饭,绿菊立刻好奇的跑到厨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活像一个厨房的监工,边看边问赵幺:“赵族主,你会做饭啊,我只吃过几次你们人类的东西,但是从没做过,你能教教我吗?” 赵幺点头:“菊王你对做饭感兴趣啊?好啊,不过我手艺也不太好,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 “不嫌弃不嫌弃。”绿菊立刻摆手,将袖子撸起来,问赵幺:“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带上围裙,先把菜洗了吧。” “好。” 厨房里热热闹闹的忙起来,小虞觉得挺没意思的,就屁颠屁颠的往宫阙的房间跑,想去找宫阙玩,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宫阙气闷的哼声,顿了顿,小虞好奇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声音从房间里面传过来:“阿莲。” “嗯。” 宫阙腻腻歪歪的喊莲先生,莲先生甜甜蜜蜜的应着。 小虞听了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想,这光天化日的,这俩人在干什么呢?也不知道羞羞羞!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但是,真的很好奇啊! 小虞眼珠转了转,怕被发现了,立刻变成一片不起眼的青苔,蹲在墙角,晒着太阳,闭着眼睛,正大光明,舒舒服服的听墙根。 谁知道他刚刚坐好,还没来得及发现一点儿什么,就听到房间里又传来一声重重的:“哼!” 小虞愣了一下,诶?听着声音好像是圆满哥的?听上去这么的不满,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是莲先生惹圆满哥生气了?刚刚不是还腻腻歪歪的,好着呢吗?怎么现在?难道是…… 哦~ 小虞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立刻从地上跳起来,飞奔着往医院跑去,毕竟这事关圆满哥的终生性福,可不能马虎大意了。 莲先生还不知道小虞发现的“大事”情,将“宫阙”好不容易哄安静下来了,赶紧揣着兜里的宫阙从房间里出来。 宫阙在莲先生兜里,几次都想“越狱”,却奈何力气太小技不如人,就算是他在兜里挣扎闹腾的再厉害,于莲先生而言也是一只手就能搞定的事情,这让宫阙更加郁闷了,干脆坐在兜里面生闷气。 莲先生回到自己房间,将宫阙从衣兜里拿出来放到沙发上,趴到他面前哄他:“好了好了,不气了啊,你看看,小眉头皱的,小老头似得。” “我就皱就皱!”宫阙虽然知道那个人是自己的本身,但是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总觉得莲先生是在跟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亲亲我我,他就是觉得,生气。 自己可真是,有点无理取闹啊。 莲先生把自己的手放在宫阙身后,防止他滚到沙发的缝隙里面去,低头亲了亲宫阙光光的头顶,那架势,像是能把宫阙一口吞了似得:“我一定尽快帮你回去,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你能消气,对不起,是我不好。” 莲先生这样软的没底线的态度,让宫阙想要生气都觉得自己过分了,当下语气也没有那么强硬了,虽然还是不能立刻就释怀,但好在让莲先生起来了:“你别蹲着了,不难受吗?” 莲先生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一侧突然下陷,宫阙没有防备,一下子扑倒宫阙腿上,莲先生手揽在宫阙身后,低声笑起来:“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往我身上扑吗?” 宫阙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听了莲先生的话,脸颊立刻红的能滴出血来,毫不犹豫的张嘴,一口咬在莲先生腿上。 莲先生吃痛,但是怕把宫阙不小心伤到了,而又不敢动,手上也不敢用力,只能一边抽气一边手轻轻摸着宫阙的后背一边强笑道:“咬的好,咬的好,咬不动了别勉强,别硌到牙了,到时候牙疼。” 宫阙被他气的噗嗤一声笑起来,自然就松开了他,伸手拍了一下莲先生的腿:“油嘴滑舌!” 莲先生将宫阙抱起来,放在自己胸口:“牙疼不疼。” “疼!你的肉硬死了,咬的牙酸!” 宫阙趴在莲先生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坚实有力的心跳,原本还有点点生气的心,慢慢的平静安宁下来:“莲先生,夏城会慢慢变好的吧?” “嗯,会的。” “那就好。”宫阙闭着眼睛,抓着莲先生胸前的衣襟,渐渐入睡。 他是真的累了,原本灵体与本体分开就难以长时间维持,他这又是第一次尝试,而且他体内的灵气还不稳定,所以很容易就会疲惫。若是灵修者,灵体离体还会自己掌握回体的时间和维持灵力低消耗的技巧,但是宫阙却不会,更何况,他本就不是灵修者。 莲先生手放在宫阙后背,慢慢的将灵力渡到宫阙身体里,缓解他的疲乏。 第一百四十六章:灵女失联 为了解决宫阙目前的困境,莲先生除了将自身灵力和清露不遗余力的给与宫阙外,还每日里翘首以盼,等着断红尘他们的消息。 谁知还没有等来断红尘,倒是先等来了意想不到之人。 当晓魂生坐着华丽的轿子到达蜉蝣轩门口的时候,莲先生还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晓魂生,你不在海市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啊。”晓魂生虽然心里很是不满,但是也不敢跟莲先生正面叫板,只敢低声嘟囔两句,而后从轿子上下来,恭恭敬敬的对莲先生行礼,道:“晚生这次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请莲先生帮忙,不如,我们进去说吧。” 莲先生点了点头,让晓魂生进了院子,待两人坐下后,晓魂生小心翼翼的将兜中的东西拿出来:“莲先生您看。” 莲先生接过晓魂生手中微微有些泛黄的鹌鹑蛋大小的水晶球,仔细看了看:“这是金时空的灵气珠?谁的?” 因为上面的灵气已经快要散尽了,所以莲先生并不能检查出来这个谁的灵气珠。 灵气珠是金时空特有的一种天然的水晶球,虽然它本身并没有灵气,但是灵修者可以将自身的灵气输入灵气珠,然后灵气珠就会和主人产生共鸣,只要主人还在,灵气还好好的,灵气珠永远都会是透明的,如果灵气确实强大,灵气珠甚至会自主放光。 而一旦主人灵气不足,或者是与灵气珠彻底失联,那么灵气珠就会慢慢的变得暗淡,浑浊,就好像莲先生此时手里的这颗珠子一般。 “灵女的。”晓魂生面色凝重的看着莲先生。 “灵女?”莲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自太山回来之后,就一直为黑灵和宫阙的事情忙碌,还没有来得及关心灵女。 可是灵女不是有他的灵气遮蔽吗?怎么会失联?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大概有小半个月吧。”晓魂生想了想,道:“起初我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毕竟太长时间没有擦拭,还以为是落了灰尘,直到他开始有点发黄,我才察觉到不对劲儿,所以就赶紧拿着来找先生您了。” “可是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灵女的灵气珠的?”莲先生觉得很是奇怪,如果说土时空有一个人手里有灵女的灵气珠的话,那这个人按理说不该是他金莲吗?而且就算不是他,也不该是晓魂生啊,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晓魂生挠了挠脖子:“那啥,当初我老爹去金时空做生意,这是小狮领主让他帮忙捎带回来的,本来我是打算给你的,但是谁知道忘了,就,一拖拖到了现在,你看灵女还有救吗?” 晓魂生心里自然是虚的,灵女是谁?小狮领主同根同源的亲妹子,如果被他的一时大意弄丢了,就算小狮领主能饶了他,他爹也会活剥了他的。 忐忑的看着莲先生,莲先生将灵气珠握在手心里,感受着灵气珠里面仅剩的微弱灵气,面色凝重:“情况可能不太好,晓魂生,你这次来带了多少地灵?” “我把家里闲着的地灵都带来了,大概有六十个左右。” “派出去,让他们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翻找灵女的气息。”莲先生想了想:“晓魂生,你现在能和你父亲联系上吗?” “干什么?”晓魂生一听要和他父亲联系,还以为莲先生是要跟他父亲说,吓得赶紧跟莲先生求饶:“先生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把先生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坚决不敢忘了,只求先生饶了我这一次,千万别跟我父亲说。” “我不是要告状,只是想让他帮忙联系小狮,让小狮将灵女走时的具体信息给我一份。” “这样啊。”晓魂生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父亲不还是会知道灵女被我弄丢了的事情吗?” “我又不说,他如何知道是你弄丢的?” 莲先生道:“如果可以联系上的话,就尽快吧,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莲先生说完,宫阙从莲先生口袋里钻出来对晓魂生道:“晓魂生对吗?你父亲在金时空?那他能不能跟鱼姬取得联系?” 晓魂生愣了一下,扭头找了找,问莲先生:“先生,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为什么我听到了宫阙领主的声音?” “我在这里。”宫阙对晓魂生挥手,莲先生将他从衣兜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晓魂生这才看到他,惊奇的趴在桌子上,大气都不敢出:“宫阙领主,你怎么从本体里出来了?” “这不重要。”宫阙摆手,问他:“你能不能让你父亲给鱼姬捎个口信,让她把子知和子歌带来土时空一趟,我有事情要请他们帮忙。” 晓魂生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可是鱼姬领主闭关了,现在谁都没办法联系上她。” “闭关?” “嗯,也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晓魂生想了想,道:“就是从土时空回去,这事儿你们应该知道的啊。” 当时宫阙身体借给了子歌,所以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可是莲先生却是明白的,听了晓魂生的话,他自然是知道鱼姬想要做什么了,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一个都没有放弃吗?” 晓魂生点了点头,也跟着叹气:“虽说不争气,但好歹是自己唯一的弟弟,而那个人又是自己弟弟豁出性命也要护着的人,所以才如此费尽心思吧,唉——之前我还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的,但是看了他俩,我觉得其实独生子女挺好的,虽然压力大了点儿,但是也少了很多糟心事儿,宫阙领主您说是不是。” 宫阙没有心思跟他贫,原本心里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晓魂生这样毫不犹豫的浇灭,整个人更愁了,到现在,龟甲上的东西他们才找了一半,而且还有的虽然找到了但却不能用,真是愁死人了。 莲先生知道他在愁什么,但是这件事情,说是个事儿也确实是,说不是个重要的事情,他也确实好解决,只要宫阙能顺利回到自己的身体,并掌握领主印信,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他将解决办法告诉了宫阙,原本是想让宫阙心安,但是宫阙听了之后更加愁眉不展了,掌握领主印信,要是之前太还敢想想,可是现在,他都被领主印信挤出来了,重新回去都是个事儿,更别说一决雌雄了,那他肯定讨不了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灵女失联(二) 枯骨症的事情刚刚有所好转,就出了灵女的事情,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莲先生,都开始有些愁眉不展了。 罗青山来给宫阙汇报解药实验的进程的时候,才知道那日在医院见到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莲先生,当下脸色都白了,连连对莲先生认错,莲先生倒是不介意这些,只是脸色也没有好转,罗青山以为莲先生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而生他的气,所以全程都战战兢兢,莲先生问什么说什么,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本来还想问宫阙在哪里,但是到离开也没有问出口。 等到罗青山忐忑不安的离开了,宫阙才笑出声儿来,莲先生听到他的笑声觉得奇怪,问他:“笑什么?” 宫阙道:“你瞧瞧你把人家吓得,本来他胆子就不大,第一次正式见你你就全程黑着脸,估计以后他对你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莲先生皱眉:“我刚刚有很严肃吗?” 宫阙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严肃上司脸,好像员工欠了你几百万一样。” 莲先生被突然绷脸的宫阙逗笑,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为什么发愁。” “我知道,可是地灵不是已经去找了嘛,你就别着急了,等晓魂生将灵女的信息带来了,咱们有了线索才好下手啊。” 莲先生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这件事情多拖上一天,灵女就多一分危险,灵女的安危关乎整个金时空的稳定,一旦灵女出事儿,我怕会有人趁机在金时空捣乱。” “先生你是怀疑灵女突然失联是有人故意从中捣乱?” “目前只有这一种可能性。”莲先生站起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之前我和小卯,赵幺去找过灵女,有我的灵力的掩盖和保护,按理说灵女的安危应该是万无一失的,除非是有人在我们去之前就发现了灵女的踪迹,只是没来得及下手,我们走后才动手慢慢切断了我们和灵女的联系,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宫阙坐在莲先生肩头想了想:“在你们之前流发现了?难道是黑灵?” 莲先生站定:“如果真的是黑灵,那可就麻烦了。” 被领主印信占据的宫阙的身体,因为需要磨合所以起初的几天一直在沉睡,这天晓魂生忽然派地灵来跟他们说找到灵女的踪迹了,莲先生立刻就要跟地灵一起去,谁料到印信却在此时醒了,穿着宫阙的睡衣,打开房间门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看到莲先生脸上一喜,坐在莲先生肩头的宫阙立刻脸色一沉,满脸戒备,就连莲先生也看出了印信的不同,看着印信一言不发。 而印信脸上那一抹喜色如同两人的幻觉一般,转瞬即逝。 伸了个懒腰之后,印信慢悠悠的问地灵:“找到灵女的踪迹了?” 地灵看了看莲先生肩头的宫阙,又看了看印信,觉得自己的脑子要不够用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印信的问题:“啊,是,找到了灵女的一点点存在的痕迹。” 印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对莲先生道:“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眼看印信进去了,宫阙狠狠地拍了一下莲先生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听到没?和你一起去!” 莲先生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对地灵道:“走。” 地灵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道:“不等,印信大人了吗?” 莲先生看他一眼,地灵立刻识趣的在前面带路。 他们刚刚踏出蜉蝣轩后门的门槛,印信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宫阙听到声音往后扭头看的时候,印信已经一阵风一样的飘到了宫阙,或者说是莲先生身边。 宫阙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就站了一个人,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印信却看也不看他,跟着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让你等我,为什么不等?” “你又不是找不到。”莲先生伸手将宫阙从肩膀上拿下来,印信眼疾手快,伸手指捏住了宫阙的胳膊,用劲之大,扯得宫阙“嗷”的一声,莲先生立刻停下,看着印信:“松手。” 印信冷笑一声:“这么在乎啊?下次如果还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就不只是疼这一下这么简单了。” 莲先生也好不退缩:“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印信手下用力,宫阙觉得胳膊都要被捏碎了,莲先生自然不再客气,一脚踢出去,印信为了防守,不得不松开宫阙。 莲先生将宫阙放在口袋里,冷冷的对印信道:“摆正你自己的位置,认清你自己的能力,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带路。” 最后两个字是对地灵说的,地灵听了赶紧低头往前走。 被莲先生如此挫败,印信倒也不生气,不气馁,抱臂跟在后面:“这么多年不见,确实是有长进嘛,但是,你能护住他的灵体,能护住他的本体吗?你就不怕把我惹生气了,我让他缺个胳膊断个腿什么的吗?” “想试就尽管试试,放心,我不拦着你。” 宫阙刚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虽然说现在自己不在那个身体里面,但不论怎样说那个身体是自己的,莲先生怎么能让别人随意伤害呢? “哼!”还不等宫阙出声,印信就先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当我傻吗?我把这具身体伤了能有什么好处?疼的不还是我自己,万一到时候灵气外泄,再被这个凡人夺走了身体,那我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我才没这么蠢呢!” “哦?是吗?你知道就好。” 宫阙小声问莲先生什么意思,莲先生跟他解释,原来印信虽然暂时掌控了宫阙的身体,但是因为宫阙不是灵修者,印信的灵力无处安放,只能暂时聚集在宫阙身体的各个部位,如果他受伤,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口,都会导致灵气外泄,外界的灵力就能通过伤口侵入他的身体,伤害,甚至取代印信。 “原来是这样。” 宫阙若有所思的看着印信,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百零八出印信割伤,自己成功回到身体里的场景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灵女失联(三) 宫阙悄悄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莲先生,莲先生不忍心打击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等把灵女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行动。” “还等什么呀?”宫阙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们一会儿就动手,正好让赵幺帮忙,你觉得怎么样?” 莲先生想了想:“圆满,可能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 莲先生看了看走在他们前面的印信,小声对宫阙道:“印信材质为玉石,你的身体被他侵占的同时,也被他同化了。” 宫阙呆住,玉石化了吗? “虽然并没有完全的被玉石化,但是要想偷偷的让他受伤流血,很难。” 宫阙忽然就泄了气,有些颓丧的坐在莲先生肩头:“那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莲先生安慰他:“你放心,你的身体,我一定帮你要回来。” 其实宫阙在乎的也不是什么身体不身体的,而且,他觉得能跟莲先生这样形影不离的待在一起,也挺好的,他就是,看着印信用自己的身体跟莲先生撒娇,心里膈应。 “没事,你以后离他远点就行了。” 莲先生扭头看他:“跟我撒娇的不是他。”声音忽然变成气声:“我说过,那是你自己。” 宫阙囧到无地自容,伸手推塔莲先生凑过来的脸:“你闭嘴!” 莲先生心情很好的跟着地灵到了他们发现灵女踪迹的地方,赵幺本来正躺着监督地灵们干活,见到莲先生他们赶紧起来:“莲先生,您来了,圆满,你终于肯现身了,不容易啊。” 说着举拳就要打在印信身上,印信身子一闪,躲过赵幺的攻击,赵幺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嘿,行啊小子,跟着莲先生出去一趟,身手很是有进步啊。” 莲先生走到地灵们聚集的地方,仔细查看:“能探知到灵女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吗?” 赵幺便不理宫阙,跑到莲先生身后,狗腿的回到:“具体的探查不出来,因为留下的信息太过微弱了,只能知道,灵女失踪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探查到了其他灵力的存在?” “嗯,甚至比灵女留下的还要明显。”赵幺将地灵们搜集到的材料递给莲先生:“而且他的灵力和灵女的灵力有很大的联系。” “有联系?”莲先生仔细观察手中的有用材料:“是灵女身边的人?” “嗯,是的!” “熟人作案啊。”宫阙趴到莲先生手臂上和他一起看材料:“可是谁这么厉害,灵力竟然比灵女的还要强大?” “这事儿怪我。”莲先生将材料放下,叹了口气:“原本以为用自己的灵力把灵女保护的越严密越好,没想到此时反而成了阻碍我们找灵女的一大难关。” 赵幺也跟着叹气:“唉,当初不是为了保护灵女吗,谁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让地灵们尽快找到入口,我们做好随时进入的准备。” “去哪儿?” “找灵女,赵幺,你安排地灵去把小卯喊回来。” “好。” 赵幺点头,立刻就去安排,印信坐在赵幺的躺椅上,边吃葡萄边看地灵来来往往,边对莲先生道:“我也要去。” 莲先生看他,印信继续道:“看什么看?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没有我?” 莲先生笑了笑:“你去也行,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叔叔不约。”随着葡萄皮印信吐出一句俏皮话,宫阙都被他逗笑了。 莲先生不理他这句话,依次说到:“其一,到了那里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其二,灵女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许擅作主张,其三,这身体不是你的,未经允许,你不许做任何伤害这具身体的事情。” “真啰嗦。”印信掏了掏耳朵:“说完了?那我走了,找到了喊我。” 看着印信走了,宫阙跟莲先生一起跟着地灵找灵女的踪迹:“莲先生,你们上次去找灵女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而且,你们上次去的那个入口呢?为什么不从那里进入?” 莲先生一边检查一边跟宫阙解释道:“灵女所在的空间是由金时空和土时空的灵气共同缔造保护起来的另一个时空,虽然其位置是在土时空,但是却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他的入口飘忽不定,而且随着两个时空灵气的碰撞变化,入口也随时随地都在改变,可能今天在这里,说不定明天又会出现在那里,之前灵女在,我们还能根据灵女的气息摸到入口,但是现在灵女失联,之前那个方法就不能用了,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让地灵们展开地毯式搜索了。” 宫阙听得糊里糊涂的,但是他却明白最终结果,那就是,能不能找到灵女,还是要靠这些地灵。 宫阙叹了口气:“唉,难怪赵幺这么喜欢养地灵,果然,重要时刻还是要靠他们啊。” 赵幺正领着自己唯一的那个地灵回来,看到印信不在了,左右看了看:“诶?圆满呢?” “哦,没什么事儿我让他先回去了。”莲先生解释,又问赵幺:“联系上小卯了?” “嗯,织族长说小卯回家玩了,不过既然莲先生这里有事儿,他立刻就亲自送小卯过来。” “嗯?他也来?”莲先生愣了一下。 “对,他也来。” “那灵儿呢?灵儿不是和小卯在一起吗?回来吗?”之前断红尘他们说出去找灵儿,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还有断红尘大师他们,也是和小卯在一起的吗?” 莲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赵幺点了点头:“也好,多个人多份儿力量,毕竟稚鸡族的族长,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赵幺跟在莲先生身后问:“先生,那这次咱们一起去的,都有谁?” “等晓魂生回来再说吧。”莲先生没有回答他:“枯骨症应该解决的也差不多了吧,你要不要去看看孟青莲? “啊?青莲,枯骨症和青莲有什么关系?”赵幺愣了一下。 明显赵幺还不知道,宫阙都紧张了起来,莲先生却面不改色道:“孟青莲一向佩服有能力的人,这次的解药是罗青山研究出来的,你不觉得这是缓和他们兄妹俩关系的好机会吗?” 经莲先生这么一提醒,赵幺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拍了一下脑袋:“你看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我这就去,那这边就交给莲先生了。” “嗯,去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入口 虽说派晓魂生去联系他父亲了,但是莲先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督促地灵们加紧搜索速度。 而晓魂生回来后,一脸沮丧,果然如莲先生所料,什么也没有拿回来。 莲先生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晓魂生没有拿回来,并非是小狮领主没有留存灵女的信息,而是那些信息被有心人偷走了。 小卯得到消息就赶紧和织六郎一起往夏城赶,知道灵女在金时空的信息也被人偷走了,立刻不淡定的跳脚,破口大骂:“哪个嫌命长的龟孙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要是让爷爷我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我一定把他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他。”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织六郎走到莲先生面前:“莲先生,现在地灵找的怎么样了?” “还在找。”莲先生向他指了一下地灵们重点排查的地方,道:“目前这一块是最有可能存在入口的地方,只是波动实在是微弱,就连地灵们都不敢大意。” 织六郎点点头,走到地灵们中间,闭着眼睛仔细感受四周灵气的波动。 宫阙趴在莲先生肩头,问他:“先生,织六郎在干什么?” “探查灵气。”莲先生跟他解释。 小卯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坐在莲先生肩头的宫阙,大惊小怪的站到莲先生身边:“哎呀,小光头,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的身体呢?你要开始灵修了吗?” 说着还伸手戳了戳宫阙,宫阙被他戳到后背,差点儿从莲先生肩头栽下去,还是莲先生及时伸手护住了宫阙。 怕小卯再毛手毛脚的,真的把宫阙摔倒了,莲先生还是把宫阙放进了口袋里,跟小卯解释:“圆满的身体被印信占领了,他现在回不去,所以我带着他。” “被印信占领了?”小卯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块破石头?不会吧?哈哈哈,小光头,你也太没用了吧?” 宫阙被小卯说的无地自容,叹了口气蹲在莲先生口袋里,拉了拉莲先生的手:“莲先生,要不你交给我怎样修炼吧。” 莲先生看了小卯一眼,小卯的笑容顿了一下,继而变得僵硬起来:“呵呵,那个什么,我去看看地灵们,查看的怎么样了,你们,继续聊。” 等小卯走了,莲先生将宫阙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小卯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别放在心上。” 宫阙摇头:“我想成为灵修者,不仅仅是因为小卯的话。” “哦?说来听听。”其实宫阙想要成为灵修者,若是其他人,莲先生肯定没什么意见,可能还会帮忙,但是宫阙,唉—— “我觉得,既然我已经是土时空的领主了,那我没有理由还每天庸庸碌碌的,保护土时空的安稳和平,是我的责任,而我不能很好的掌握灵气,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是守护土时空了,所以,莲先生你教我吧。” 莲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道:“等灵女的事情结束了,我帮你把身体恢复了,再说,好不好。” “听莲先生的,先把重要的事情解决了。” 听到莲先生答应自己了,宫阙松了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其实除了他刚刚对莲先生说的那些原因外,还有另外的原因,他没有说。 因为他不想,只有这短短的几十年,也不想在莲先生面前老去,果然,灵儿说的一点儿也不假,人啊,都是贪心的,可是,他不得不贪心啊。 宫阙站到莲先生手心里面,和他一起等地灵们的消息,晓魂生有些蔫蔫的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一边有气无力的看地灵们一寸一寸的探索,一面叹气:“唉,莲先生,赵族主呢?” “他有事情,先回去了。” “哦,好吧,那莲先生,如果我们找不到入口怎么办?” “今天找不到,明天就接着找,入口又不会消失,怎么会找不到。” “也是。”晓魂生手托腮,说话的时候脑袋一点一点的,很是好笑:“先生,你有没有怀疑目标?” “暂时没有。”莲先生确实仔细想过,他在灵女身边也算是待过一段时间,确实是想不到有什么可疑的人,毕竟因为灵女身份的特殊性,自她出生之日起,她所在的交叉空间就不会存在身怀灵力的人,也就是说,她身边的人,都没有能力伤害他。 可是其他人,他曾怀疑过黑灵,但是那一缕和灵女的灵气纠缠在一起的灵气,并不是黑灵的,甚至和黑灵都没有半分钱的关系,而且他之前也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灵力,实在是奇怪。 莲先生面色凝重:“这些事情,只能到找到灵女的时候,才能得知真相了。” “找到了找到了!” 就在晓魂生又叹过一次气之后,远处的小卯兴奋的又蹦又跳的喊了一声,莲先生和晓魂生立刻站起来往小卯那边走,宫阙也伸长了脖子看:“真的找到了?” 小卯从那边跑过来,跑到莲先生身边兴奋的道:“莲先生,找到了找到了,是我找到的,真的是我找到的。” “回去炸泥鳅给你吃个够。”莲先生脚下不停,小卯听了莲先生的话开心的原地直蹦:“哈哈,谢谢莲先生!” “莲先生,您看。”莲先生赶到的时候,地灵已经自觉的把入口处让了出来,织六郎站在旁边:“入口找到是找到了,但是灵力维持十分微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这样进去存在很大的风险,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吧。” “等不及了。”莲先生三两步走到入口处,对晓魂生道:“看好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晓魂生点头:“莲先生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只蚂蚁也别想靠近。” “嗯,那你圆满也交给你照顾了。” “好。” “等等!”宫阙见莲先生要把自己交给织六郎,立刻抱住莲先生的手指头不撒手:“我要和你一起去。” 莲先生皱眉:“太危险了,不行。” “你不是说交叉时空里除了灵女没有人有灵力吗?那既然这样,他们也根本就看不到我,所以我是不会有危险的。” “不行!”莲先生态度强硬,将宫阙从自己手上拽下来,交给晓魂生:“看好他,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莲先生放心,我就是自己秃了也不让宫阙领主……” 晓魂生话没说完就停了,低头看着宫阙:“可是,宫阙领主本来就,没有头发啊?” 宫阙本来还着急的不行,被晓魂生这么一搅和,立刻绷不住笑出声儿来。 莲先生转过身:“小卯,六郎,我们走。” “好。” “还有我。”就在三人要进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回声悠扬,久久不绝,宫阙还没回头,就察觉到一股劲风从自己身边卷过去,宫阙没站稳,被刮得飞起来,下意识的拽住了手边的东西,而后听到晓魂生的喊声,宫阙满眼浓绿,再然后就是一道白光闪过,斗转星移,眼前世界,已然转换了模样。 第一百五十章:交叉时空 宫阙被甩的头昏脑涨,手下一滑,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哎呦!” 宫阙整个人扑在坚硬的石头上,疼的忍不住叫出来。 印信从地上起来,宫阙感到自己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赶紧伸手拽住手边的东西。 “你叫什么?是你撞到我身上了好不好?”印信看上去颇为不耐烦,一只手把宫阙从自己身上拎起来,对莲先生道:“金莲,看好你的人,我可不是他的肉垫。” 莲先生上前来接过宫阙:“你还是跟过来了,也罢,跟着就跟着吧,绿菊,带路。” 绿菊被宫阙和印信合力扯掉了好几根花瓣,心疼的不行,哀哀怨怨的把花瓣埋起来,又颇为幽怨的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在前面带路。 几人落地的地方,是一片不太茂密的树林,透过树间的缝隙,可以看到远处熙熙攘攘的集市,以及集市上买的各色物品,小卯闻到市集上传来的事物的香味,兴奋的欢呼一声,已经一马当先跑了过去。 等众人都很上的时候,他已经逛了好几个摊位了。 绿菊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莲先生,这样的人,你喊他过来干什么?就知道吃,什么忙都帮不上吧。” 小卯听了这话,立刻对绿菊怒目而视:“信不信我把你的根挠烂!” 绿菊毫不怕他,织六郎揽住小卯的肩膀:“你不是要吃臭豆腐吗?走,我带你买去。” “哼!看在臭豆腐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走吧。” 宫阙好奇,问莲先生:“我们不是来找灵女的吗?为什么在这里逛起街来了?” “跟着小卯和六郎走,他们会把我们带到地方的。” 小卯?哦,估计是织六郎,小卯是不太靠谱,但是之前在地灵们找入口的时候,织六郎有帮忙。 宫阙从莲先生口袋里爬出来,坐到他肩膀上:“莲先生,上次你们不是和赵幺一起来的吗?怎么这次没有带他过来?” 不仅没有让赵幺过来,甚至还支走了他。 “赵幺,他另有要事。” 宫阙点头,印信哼了一声:“这么多问题,真是麻烦。” 宫阙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后,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我,我又没有问他?” 绿菊嘿嘿笑着蹭到莲先生身边,笑的不怀好意:“哎呦呦,莲先生,这可怎么办呢?事情看起来,有点不太妙啊。” 莲先生看他一眼:“既然不太妙,那就交给你吧。” “啊?为什么?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莲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绿菊,绿菊挠了挠头,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莲先生你这是不负责任!” “你负责任就好了!”莲先生拍了拍绿菊的肩膀,笑道:“任重而道远啊!加油!” 说完将宫阙放在手里,大步向前走去,不理一脸便秘的绿菊。 宫阙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又怕再被印信说,便悄悄让莲先生把自己放在他耳边:“你在和绿菊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莲先生咳嗽了一声:“没什么,我们在说灵女的事情,绿菊,肩负重任。” “是吗?”宫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左看右看,看的一肚子的疑问。 知道莲先生他们找到入口,而且已经进去了之后,赵幺很是着急,来不及将孟青莲送回家就火急火燎的往入口处去。 孟青莲在后面喊他他都没有停下来,罗青山站在孟青莲身后,道:“赵族主肩负重任,土时空的事情自然是比较着急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莲先生他们在,赵族主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先送你回去吧。” 孟青莲看他一眼看罗青山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是却并非不近人情,扭过头去轻轻的哼了一声:“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要求你送。” “嗯。”面对孟青莲的口是心非,罗青山心里第一次柔软的不像话,从小到大,因为家族的重任都落在他身上,兢兢业业也未必能得到家族全部人的认可,所以他一直都让自己竭尽全力做一个近乎于工作机器的存在,就连家中妻儿,也不过是政治上的联姻罢了,他与妻子感情并不好,结婚十五年,他们却已经分居十四年,而儿子,因为他不苟言笑,从小就怕他,所以亲近什么的,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而孟青莲,是在他还年少的时候,身边唯一的一个,比他小的孩子,软软萌萌的,小时候看到他还会冲着他笑,乐呵呵的想要去拉他的手,虽然,每次都被他拒绝,但是,若说他心里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认定了是孟青莲母亲拆散了自己的父母,但是对于这个一个小包子一样的妹妹,却成为了少年心里,最温暖的柔软所在。 “那个,族主挺好的。”罗青山没话找话。 孟青莲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接下去:“我知道,不然我又怎么可能会找他。” “嗯,但是你更好。” 孟青莲差点儿被他的话逗得笑出来,赵幺好,她更好?这意思是,赵幺找自己,还是赵幺的荣幸了?有这么夸自己妹妹的的?这么自恋! “我知道。”孟青莲故作镇定。 罗青山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尴尬的不行。 “我们在商量婚事。”还是孟青莲先开口,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罗青山吓了一跳。 “啊?已经开始商量婚事了吗?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我都不知道?你们商量到哪一步了?三媒六聘下了吗?外婆知道吗?你跟父亲说了吗?赵族主怎么说的,你不要太顺着他,婚事上女孩子还是要有主见的,不行等赵族主有时间了,我来跟他谈,毕竟我……” 罗青山的话忽然顿住,毕竟什么?毕竟他是孟青莲的哥哥?可是……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只是答应他了,什么都还没商量呢。” “哦,那就好,那……” “外婆年纪大了,不能再多操心了,人家说长兄如父,这事儿交给你,你可得给我办好了啊。” 听到那句“长兄如父”,罗青山眼睛都亮了:“你放心,哥哥一定把这事儿给你办好。” “嗯!”孟青莲点头,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那快点回家吧,我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外婆呢。” “好,回家,回家。” 兄妹之间多年的隔阂,因为共同面对生死之后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罗青山心里,竟有些感谢起这枯骨症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夏家 “晓魂生公子,莲先生和圆满他们呢?”赵幺急急忙忙赶到入口所在地,却没想到竟然只有晓魂生和一众地灵在,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哦,他们已经进去了。”晓魂生从躺椅上坐起来,指着一旁的椅子对赵幺道:“赵族主,来,坐坐坐。” 赵幺根本无心跟他客套,上前去想要找交叉时空的入口。 晓魂生使了一个眼色,身旁的书童立刻上前,挡住赵幺,赵幺停下,面向晓魂生:“晓魂生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嘿,赵族主可别误会啊。”晓魂生乐呵呵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赵幺身边:“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目前因为灵女的失联,导致交叉时空的入口十分的不稳定,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维持入口,以保证莲先生他们能够顺利从交叉时空出来,所以,还要辛苦赵族主,和我一起守在这里了。” “守在这里?是莲先生说的?”赵幺问晓魂生。 “是是是。”晓魂生点头,请赵幺坐下,亲自倒了茶水:“赵族主你也知道,我们海市之人对你们这人界并不太感兴趣,我平常也没有出来过,这还是第一次来夏城,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事情都要仰仗你们,莲先生说,赵族主是土生土长的夏城人,又担任一方警察队长,有您在,我们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晓魂生说的在理,赵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问晓魂生:“那同去之人,都是有谁?” “除了莲先生和小卯,宫阙领主和织六郎也非要跟着去,您也是知道的,他们两个,嘿嘿,还有就是绿菊了,他这个人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可就是爱凑热闹,这不,莲先生他们都进去了,绿菊还非要拽着莲先生的衣角凑过去,唉,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只希望他不要给莲先生他们捣乱,我就千恩万谢了。” 赵幺嗯了一声,坐了片刻,便站起来:“这里毕竟是夏城,黑灵身受重伤,一时半刻也不会过来,既然现在这里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医院和警局还有事情,如果晓魂生公子有什么事儿的话,可以去蜉蝣轩找小虞。” “啊?小虞是在蜉蝣轩吗?”晓魂生点头:“行,多谢赵族主告知,我有事儿一定会去的,既然赵族主有事儿,那就请先去忙吧。” “嗯。”赵幺看了一眼被地灵们团团围住的入口,大步离开。 小书童北蓝看着赵幺走的远了,才开口问道:“公子,你说莲先生他们此行,能顺利吗?” 晓魂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派去的地灵到现在都没有传回消息,情况实在是令人担忧,北蓝,传令下去,让他们加快速度,一定要尽早找到灵女的下落。” “是!” 在晓魂生加紧寻找灵女下落的同时,莲先生他们也已经到了灵女在交叉时空的家。 单看大门便知道灵女家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家,大小姐失踪了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除非他们不知道灵女失踪,或者是,灵女失踪这件事情,在他们这里,另有隐情。 不论如何,也要先问清楚。 莲先生换了一身青蓝色长袍,小卯“蹬蹬蹬”跑到大门口敲门。 门内传来家丁开门的声音,大门吱嘎嘎的缓缓打开,家丁看着小卯,面露疑惑:“请问您找谁?” “我找你们家大小姐。”小卯的大嗓门,整个大街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家丁皱眉:“公子,你是谁啊?找我家大小姐所为何事?” “去告诉你家大小姐,莲先生来了,让她出来迎接。” 家丁面色更加不好看了:“你到底是谁啊?让我家大小姐来迎接你们,做梦的吧?” “阿二,谁啊?” 门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阿二忙侧身毕恭毕敬道:“琴总管,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小子,非要见我们家大小姐,还让我们家大小姐出来迎接他。” “什么人如此狂妄,我家大小姐岂是说见就见的,轰走轰走。”中年男人看都不愿意看门口的人,摆摆手就走。 阿二得了命令,正要去开口赶人,却被小卯抢了先:“夏琴,你且站住,看看你哥哥我是谁。” 夏琴听到声音脚下立刻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待看到门口的小卯时,很是反应了好大一会儿:“你,你是……” 阿二不耐烦的去推小卯:“喊什么喊喊什么喊,找打是不是?” 小卯躲开阿二,闪身进了门槛里面,面向夏琴:“怎么,这才几年没见,小琴子就不认识你小卯哥了吗?” “小卯……哥?真是你?”夏琴听到小卯报出自己的名字,立刻惊喜的上前,阿二看的一头雾水,一时间站在那里,再不敢赶人。 夏琴走到小卯跟前,有些不敢相信的拍了拍小卯的肩膀,确定不是假的之后,喜得什么似得:“哎呀,小卯哥的你怎么这么多年才过来,快快快,我带你去见老爷夫人。” “哎——等等等等,莲先生还在外面呢。”小卯指了指大门口。 听到莲先生的名字,夏琴更是衣服惊喜的表情:“什么?莲先生也来了?阿二,快开大门,迎接莲先生。” 说着自己先快步往大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快速的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厮:“快去,告诉老爷夫人,莲先生来了。” “夏琴,好久不见啊。” 见到快步出来的夏琴,莲先生点头问好。 夏琴见到莲先生先长拱手作揖:“学生夏琴,见过莲先生!” “起来吧。”莲先生点头,手背在身后,加上他一身的青蓝衣衫,和特意遮掩过的面容,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宫阙趴在莲先生衣襟里好奇的四处看,看到小卯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几乎忍不住笑出来。 “莲先生,这里便是灵女的家吗?” “是。” “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眼熟啊。”宫阙摸着下巴,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宏伟霸气的宅子。 “夏府,夏府……”宫阙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院子里的东西,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看到二门处的照壁,宫阙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座宅子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孟府 “见过夏老爷,夏夫人。” “莲先生,还真是您啊,下人来回禀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们看错了呢,您请坐,夏琴,快给莲先生和小卯上茶。” 夏老爷看上去不过四十岁的模样,端庄儒雅,与他的两个哥哥长得十分相似,但却不如他两个哥哥看上去更显得风流倜傥。 “谢夏老爷。” 夏家当家人,夏鸿和夫人在主位上坐下,夏鸿看上去颇有些感慨:“莲先生看上去,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可我们,却已经老了,这可当真是,令人感慨啊。” 莲先生笑笑,未接下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莲某人此次路过夏城,所以特意来拜访一下夏老爷,同时,也是想看看念夏,不知念夏现在可还好?” 夏鸿和夏夫人面色一滞,连忙点头:“念儿她很好,多谢莲先生关心了,只是莲先生您来的不巧,念儿她这段时间,并不在家中。” 听到他们的谈话,宫阙颇为吃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灵女竟然就是罗念夏,罗玉娘的女儿? 难怪,他们回来夏家老宅,这可实在是,太奇妙了。 “哦?”莲先生笑道:“可是念夏又调皮,跑到哪里玩去了?” “正是,这段时间不是太上皇的八十寿诞嘛,京城要连着庆祝一个月,所以她和清音一起去京城了。” “京城?”莲先生点头:“是吗,如此,我可真是来的不巧啊。” “是啊是啊,不巧不巧。”夏鸿面上笑容并不诚恳,宫阙看的别扭:“莲先生,他在撒谎。” 莲先生拍了拍宫阙的手背,恰在此时,夏琴着人送了茶水上来,夏鸿松了口气:“莲先生请喝茶。” “茶我就不喝了,我此次来还有其他的事情,既然念夏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夏老爷,夏夫人,告辞。” “莲先生这就要走啊?”夏鸿忙站起来:“既然莲先生还有要事在身,那我就不多留先生了,先生慢走,以后若有时间,就多来府上走动走动,念儿也十分想念先生呢。” “一定,夏老爷就不必送了。” 待出了大门,等在外面的几个人就急忙围过来:“莲先生,你怎么出来了,灵女呢?” 绿菊嘴最快,已经问出了口,莲先生摇了摇头:“不在府里。” “那夏鸿是怎么说的?”织六郎没有绿菊那么心急,还是能想到问一些大家比较关心的事情的。 “哼,别说那个夏鸿了。”小卯愤愤不平:“我们好心好意来帮他们,他倒好,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还说灵女好好的,还想骗我们到京城去,要不然莲先生拦着,我非把他的头打爆不可。” “夏鸿跟你们说灵女在京城?”织六郎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灵女丢了,他不着急吗?” “边走边说。”莲先生带领众人往夏府旁边走去:“看夏鸿的模样,他们应该是知道什么,但是却因为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而不肯告诉我们,而且,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是宫阙问的,明明他刚刚也在场,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夏鸿有十分重视什么? “夏鸿的神态。”莲先生问宫阙:“圆满你有没有注意到夏鸿的眼神。” “夏老爷的眼神?”宫阙想了想:“没有啊,夏老爷的眼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莲先生道:“你还记不记得,他说我和当初一模一样时的眼神?” “神态?”宫阙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是羡慕!” “对,就是羡慕。”莲先生道:“我在他们身上察觉到了异常的灵力波动,按理说他们是普通人,除了生死和重大疾病,体内灵力是绝不会出现太大.波动或者外泄的,而他们的,却不然。” “你是说他们快死了?”绿菊吓了一跳:“那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他们?”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小卯翻了一个白眼给绿菊:“要是他们快死了,莲先生还会说是异常的灵力波动吗?” 小卯特意家中异常二字。 “那,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灵力波动?”绿菊有些不明白。 而宫阙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连忙问莲先生:“先生,你是说他们体内有外来灵力的进入?” “是。”莲先生点头:“他们体内的灵力,十分奇怪,并不属于交叉时空,但是也不属于其他任何一个时空,给与他们灵力的人,本意没有恶意,所以我才没有动手帮他们剔除。” “那那些灵力在他们体内有什么用?”宫阙不明白了:“灵力修炼不易,有谁会拿自己的灵力给别人啊?” 他只见过汲取别人灵力的,像黑灵用枯骨术摄取夏城居民的灵气,亦或者是时空灵吞噬时空裂缝里恶灵们的灵力。 “这个我还不知道。”莲先生摇头,他并没有能探查出这灵力的来源。 “那这灵力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修炼。”小卯不明白:“再说了,交叉时空的人,根本不受外来灵力的影响,就算是给了他们灵力,他们也还是一样会变老啊。” “所以,他们才打上了灵女的主意。” 他们寻了一个僻静处,转眼间已经到了与夏府相邻的宅子里面。 宫阙扒着莲先生的衣兜沿左右看:“莲先生,这又是哪里?” “孟府。” “孟府?哪个孟府?”宫阙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知道夏府,那是夏家的祖宅,他在夏城见过缩小版的夏府,所以刚进门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可是孟府,他实在是没有印象。 “灵女当初出生的地方,同时和罗家一样,是夏家的世交。”莲先生道:“刚刚夏鸿说的清音,就是孟家的小公子。” “诶?灵女是在这里出声的吗?难道先生你是想来问孟清音?”宫阙了然:“没想到罗念夏竟然跟她母亲一样,也有青梅竹马,真是羡慕啊。” 莲先生点头看他一眼,宫阙忙解释道:“我就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的。” 莲先生不置可否。 “青梅竹马有什么好?”小卯撇嘴:“最后还不是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成孤魂野鬼的四处流浪。” “对,我也觉得,竹马竹马挺好的。”织六郎上前一步,揽住小卯的肩膀,小卯立刻用自己的鸡喙去叨织六郎,却被织六郎一把捏住,纵然是立刻变成了人的模样,奈何嘴唇被捏着,呜哩哇啦的,大家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本来颇为凝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宫阙暗暗叹了口气,问莲先生:“可是夏鸿不是说孟清音和罗念夏一起去京城了吗?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孟清音肯定不在家啊,我们还去找他干什么?” “既然他这样说了,那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跟孟清音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把孟清音扯进来。”莲先生道:“既然有关系,那我们就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几人进来的时候还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但是却没想到,偌大的孟家,居然冷清到像是无人居住一般,他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孟清音的住处。 “一路走来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呵,果然有问题。”绿菊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 “莲先生,你之前来过孟府吗?”宫阙看着眼前这个雅致清幽的小院子,没想到莲先生这么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孟清音的住所。 “来过。”莲先生摇头,印信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已经进了院子,众人也紧随其后:“不过引导我们来这里的,是这院子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灵气。” “灵气?”宫阙讶然:“莫非就是夏鸿他们身上那股灵力?” “嗯。”莲先生点头:“正是他们身上的。” “那,这意味着什么?”为了不再被小卯嘲笑,绿菊决定直接问,不猜了。 “这意味着,孟府和夏府,一起在计划一个大/阴谋。”小卯终于挣脱织六郎,凑到绿菊耳边故意用诡异的声音说到。 绿菊打了一个寒颤,一掌推开小卯:“幼不幼稚?幼不幼稚?这么大了还用这种小把戏吓唬人。” “耐不住有用啊。”小卯哈哈笑着跳开来。 “小卯应该没有猜错。”莲先生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小卯的说法:“即使不算是阴谋,也应该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莲先生,不是说交叉时空的人,根本不能修炼灵力,也没有灵修者吗?怎么这个孟清音他……”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莲先生四处检查孟清音的住处:“我曾在上次来的时候见过孟清音和孟家的其他人,他们绝对是真真正正的交叉时空的人,根本不具备灵修的能力,而且,当时孟家是个极其热闹的大家族,按照他们家的运数,足可以再兴旺百年以上,可是如今……”莲先生沉吟片刻:“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我没有想到的纰漏。” 莲先生眉头紧皱:“可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眼见莲先生陷入沉思,宫阙不敢再发出声音,生怕打扰莲先生的思路,站在桌子上大气都不敢出,印信瞥了莲先生一眼,一把把宫阙拿起来,宫阙被吓了一跳,却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只看着印信,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眼里的疑问。 印信笑了笑,又重新把他放在了桌子上,宫阙赶紧挪到莲先生手边,觉得石头果然是石头,行为奇奇怪怪,一路上话都不说一句,看上去笨笨呆呆,冷冷硬硬的,顶着他的脸,硬是让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平地起高山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扰莲先生的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小卯和绿菊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仔细听,原来是有人朝着这个院子来了。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众人渐渐能清楚的听到他们再说什么。 “你说这公子有家不回,整天整天的住在山上,那山上什么都没有,如今这天气,又这么多的蛇虫鼠蚁,想要用个什么东西都不方便,公子是图什么啊?”一个少年稚嫩的声音跟同伴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你又乱说话,当心被人听到了,又要罚你,这公子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年纪似乎稍微大一点,但也最多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我这不就跟你说说嘛,在其他人面前我哪敢啊,二哥,你说公子要是跟念夏小姐两个人去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灵公子跟着,这三个人……算怎么一回事儿嘛?” 被称为二哥的人呵斥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还说?” 少年似乎怕了,不再说什么,两人推开房间门,直奔自己要找的东西而去,看来应该是孟清音的贴身仆人了。 待他们找完东西离开,莲先生示意众人跟上,众人都了然。 几人跟着那两人,竟然一路除了城,直奔城外远处的山上而去。 小卯看着远处高不见顶的山惊叹:“这里竟然还有一座这么高的山?上次来的时候,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太不可思议了。莲先生,这是什么山啊?” 莲先生皱眉:“这座山……很奇怪。” “哪里奇怪?”绿菊也歪着脑袋问。 “小卯上次来的时候没发现这座山,是因为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这片地方,应该是一片平地才对。” “怎么可能?”绿菊以为莲先生是在逗他,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初玉山道:“那座山明明就在这里,这能距离你们上次离开多久?最多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年吧?这座山怎么可能在二十年的时间里拔地而起,而且,还这么高呢?这什么运动能做么厉害啊。” “莲先生说的没错。”小卯也想起来了,并不是自己没发现或者是记错了:“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边应该就是现在这座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大片耕地和一个庄子,是夏家和孟家的,我们还在夏家的庄子里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如果当时有这座山的话,我们绝对不会看不到的。” “这……”绿菊这下就有些蒙了:“可是,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一座,一座最起码有好几千米好的山啊,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拔地而起,你们不是在逗我吧?” “是这座山在逗我们好吗?”小卯也糊涂了:“莲先生,你看出这座山有什么不对劲儿来了吗?” 莲先生摇头:“这便是最奇怪之处,这座山,怎么看怎么正常,就好像他一直就在这里一样,这……” 宫阙坐在莲先生肩头:“先生,你说如果这座山不是正常的地壳运动产生的话,那会不会是什么人使的障眼法?” “应该不是障眼法。”说话间,众人已经跟着两个仆人到了山脚下,只是没有随着两人上去。 莲先生仔细观察着他们所站这一片的山脚:“区区十六年时间,这座拔地而起的大山,简直闻所未闻,印信,你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山是真的。”印信站在山路的入口处:“不过有人替他加速了而已。” “你是说有人用灵力加快了这座山的生长过程?”莲先生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可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在此察觉到什么异常的灵力波动。” 这便是最奇怪之处,如果真的有人用灵力催生这座山的话,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儿灵力的痕迹都没有,孟府和夏府还有灵力的迹象,这里…… 印信摇头:“这个我暂时说不好,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大家小心。”莲先生叮嘱了大家一句,而后众人小心翼翼的往山上走。 一路走上去,众人皆被这座山的绮丽貌美而且震惊,所谓一山看四级,这里才是真正的四季,山脚是夏季,树木郁郁葱葱,热浪逼人,但山路树荫下却无比凉爽,大概走到山的三分之一的时候,温度有所下降,百花盛开,俨然一副春日盛景,待百花丛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众人抬头往上看,在往上,树木渐渐泛黄,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落叶,走过长长的落叶小道,众人不必再往上走,就能知道上面是什么景色了,定是白雪皑皑,冰封山里。 宫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山,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就连自诩走遍千山万水的绿菊,也有些被惊到了,一路上连连称赞:“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见到如此动人的山峰,如果不是不能长期呆在这里,我都想把家搬过来了。” 宫阙问他:“绿菊,你在土时空见过这样的山吗?” 绿菊道:“见识见过,但是很这座山了比起来,那些都是小儿科,这座山才是真正的四位一体啊。” 莲先生听出了宫阙话里的意思:“你是觉得,这座山可能是模仿其他时空的山生长的?” 宫阙摸了摸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如果这座山真的是有人有意帮助成长起来的,那总不会是凭空想象的,而且他们费尽心思的建起一座山,总有目的吧?不然,建他做什么?我们或许,可以从他们的目的,或者这座山的来源查起。” “目的?来源?”聚聚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宫阙的这个想法也提醒了众人,虽然土时空没有,但是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而且目的…… 孟清音带着罗念夏来了这里,而且瞒着众人,或者说是,众人斗有意瞒着他们,还有帮助他们催生这座山的人…… “原来如此!”莲先生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第一百五十四章:温泉水 “绿菊,六郎,你们现在就催动这座山上的生物,通过他们全面掌握这座山,印信,你试试能不能和这座山沟通。”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搜山!” “搜山?” “嗯!” 三人知道事情紧急,所以不敢耽误,立刻就开始行动,绿菊将根系深入地下,和这座山上的植物沟通,而六郎则以兽语与召集山上的动物,果然不出莲先生所料,这山上的动植物果然能够响应他们的召唤,并且竟然还可以顺利的和绿菊他们沟通,这让莲先生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印信盘腿坐在一个大石头上,闭目凝神,意识通过身下石头和空中微尘深入这座大山的每一处角落,就在将要寻遍这座山的时候,绿菊,织六郎,印信,三人同时面色一顿,齐声喊道:“找到了!” 小卯兴奋的拉着织六郎的衣袖:“找到了?快说快说,他们在哪里?” “在秋枫林旁边。”织六郎指着上方漫山遍野的金黄中的一片漫无边际的枫红说道。 “不对,应该是在冰雪沿。”绿菊反驳:“那个地方虽然离枫树林很近,也很暖和,但是那里的小树苗告诉我说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的冰块雪花,所以你看到的枫树林应该只是在外围,不信你们问问印信。” 众人目光看向印信,印信从石头上站起来,道:“那地方又冷又热,石头摆放的很有规律,而且,那地方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之前应该闻过。” “什么味道?”小卯和绿菊眼巴巴的看着印信。 “不记得了。”印信冷冷的一句话,把小卯的热情浇了一个透心凉。 小卯小声嘟囔:“真是个大石头,冰冰凉凉的。” 宫阙问莲先生:“先生,到底应该在哪个地方啊?” 莲先生举目四望,想了片刻,道:“他们三人说的应该都没有错。” “都没有错?”小卯挠头:“可是怎么可能?难道说这里有三个他们藏身的地方?” “不,莲先生的意思是,那个地方有他们三人说的所有特征!”宫阙问莲先生:“先生,可是这个意思?” “嗯!”莲先生点头:“正是如此。” “所有特征……”小卯仔细总结:“离枫树林很近,有雪,又很热,这,这到底是哪里啊?怎么可能又冷又热有长着茂密的枫树林?” “枫树林面积很大,我们不可能一点一点的去找,但我们可以根据绿菊和印信的发展进行排除。”莲先生指着高出的树林道:“首先,绿菊说了哪里有雪,那应该只有枫树林和接近山顶冬季的分界线处,而又很热,说明那个地方应该是地热充足,说不定还有温泉。” “对对对,应该有,我听到水流声了。”绿菊点头:“而且听上去水流声好像还不小。” “是吗?这样一来范围就更小了。”莲先生指着枫树林中间突出到冬季里的一点单位道:“这山上的几条河流,那边那条是在所选范围里面相对而言最大的一条,我们就从那里查起。” 目标既定,众人收敛气息往所选的位置走去,因为怕被山上的人发现众人不敢走大路,只在树林间穿梭,本来山路就难走,这下更是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小卯抱怨:“明明能很快就到的,为什么要在这里磨蹭啊?” “累了?”织六郎看着他,伸出胳膊:“过来。” 小卯二话不说,变成一只大公鸡,扑棱扑棱的飞到了织六郎的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宫阙虽然不用自己走路,但是这山路走起来着实艰难,再加上众人一点儿灵力也不敢用,所以他在莲先生兜里坐着也跟坐碰碰车一样,被巅的难受,好在莲先生用手护着他,还好一点。 要看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他们在树林中行走,视线更是差,宫阙几乎已经看不清五米以外的东西了,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先生,我们不会要赶夜路吧?” 因为怕被发现,夜里篝火和肯定不会点东西的,不点火不用灵力在这山上过夜,那纯粹就是找死,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他们就只能赶夜路,那样路更难走,他们怕是要耗费不少的精力。 “不用,快到了。” 莲先生抓住上方陡坡上垂下来的一条青藤,手上微微用力,宫阙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跳到了陡坡上面,等众人陆陆续续都跳上来了,特别是织六郎,竟然连青藤都没有借助,直接就从下面跳到了陡坡上,宫阙趴在莲先生衣服沿上仔细看了看陡坡的高度, 最少也要有一米五,所以,自己之前应该是白担心了,就算是不用灵力,这群人也不会是普通人啊。 果然,上了陡坡之后,又走了十几分钟,在天色彻底暗下去之前,他们就到了要找的地方。 宫阙问莲先生:“你知道我们这地方距离我们有多远?” 不是说望山跑死马吗?莲先生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不是,我听水声听到的。” “先生,万一不是这里呢?我们下一个该去哪边找啊?” 莲先生看着水流的上游,又蹲下身摸了摸溪水,站起来道:“应该就是这里,不用再找其他地方了。” “先生你怎么知道?”小卯也蹲下身学着莲先生的样子去摸溪水,摸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就是普通的溪水吗?先生你怎么知道就是这里?” “这里面有温泉水。”莲先生道:“印信,你闻闻这水里有没有你刚刚说的那股想不起来的怪怪的味道。” 印信掬起一捧水,细细闻了闻,点头:“嗯,对,就是这个味道,不过那里的味道比这里的重了很多,这里的不仔细闻基本上闻不出来,而那里的问道则几乎都要冲鼻子了。” “我们沿着溪水走吧。” 宫阙现在莲先生兜里抬头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莲先生简直厉害的过分了,武力值超高,脑子好使,关键是还长得那么好看,他能找到这么优秀的人,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嗯,一定是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结界 他们顺着溪水往上走,越往山上走竟然越觉得温暖,可是也仅仅是在小溪两侧,一旦离开小溪两米远,就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度差异,所以众人都是靠着小溪往上走。 枫树林渐渐到了尽头,路上也开始出现积雪,而且越来越厚。 宫阙看着那条清晰的宛如有人拿着尺子和笔一点一点量着画出来的雪线,惊叹不已:“莲先生,明明天上还在下雪,为什么那些雪花一点也没有落到雪线外面?” 莲先生闻言,在雪线下面站定,众人也随之停下,莲先生伸出手,手掌越过那条雪线,空中似乎有水波一样的东西一层一层的荡漾开去。 “莲先生。”织六郎上前一步,面色凝重:“这是结界。” 莲先生点头,手掌在结界里面打开,雪花落在莲先生手上,等莲先生将手从结界里面拿出来时手上的雪花已经消失不见,本以为是化成了水,可是他手掌上却是连一丝水印都没有。 宫阙惊奇:“诶?水呢?” “印信,你可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吗?”莲先生问印信。 印信上前,将手放在雪线上方看不见的透明结界上,闭目感受结界的变化。 而随着印信的手掌放上去,之前那一圈一圈不太明显的波纹更加强烈的波动起来,在雪地反射下来的月光的映衬下,那波纹像是掺杂了金线银线一般,光彩异常,宫阙看着都觉得有些晃眼。 不自觉的拿手挡住眼睛,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只听到印信低声说了句:“不好。”而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宫阙惊慌极了:“莲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莲先生将宫阙握在手里,对绿菊道:“你照顾好织六郎和小卯,不要被人趁机动了手。” “莲先生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们。”绿菊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宫阙扭头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心里不由得就有些不安,伸手扶着莲先生的手指,问道:“莲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小卯心里也是又气又急又疑惑:“是啊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这边的环境突然就黑了?月亮呢?” “不是环境的事儿,是你们的眼睛。” “我们的眼睛?”小卯问道:“我们的眼睛怎么了?我摸了,还在眼眶子里啊。 而宫阙听了之后,也是去摸自己的眼睛,确定应该没有缺什么零件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条雪线上面的结界,利用了天地间的自然光线,启动时,反射的光芒能够使肉眼瞬间失明。”莲先生道:“刚刚印信触摸结界时应该是不小心启动了它,当时你们又没什么防备,所以就中了招。” “谁呀!这么狠,没了眼睛还怎么打架?那还不是任人宰割吗?” 小卯气呼呼的,可能是又怕自己一直瞎下去,忐忑的问道:“那我们怎么才能好啊?” “这个,就要看结界的等级了,而这个结界,估计等到天亮就好了。” 莲先生手掌再次穿过结界:“不过这个结界后面还会遇到什么,谁都说不好,小卯,六郎,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进去了,绿菊你留下,照顾好他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们。” “好。”绿菊点头。 小卯一听不让他去了,顿时不高兴了,抗议道:“不行不行,我也要去,我不要当一个逃兵,不就是没了眼睛吗?我一样能打。” “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术法陷阱,小卯,你就别给莲先生添麻烦了。”绿菊难得好声好气的劝小卯,可是小卯却说什么也不肯躲起来。 “既然这样,莲先生,你不必担心我们。”织六郎拍了拍小卯的胳膊,让他放心:“虽然没了肉眼,但是我天眼刚刚练成,正好今天试试成不成功。” “你修成了天眼?”小卯语气里面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织六郎右手从眼前抹过,之前织六郎尽显迷惘的双眼,瞬间神采奕奕。 莲先生站在他面前:“天眼耗神耗力,你不要逞强,如果撑不住了就要立刻说出来,知道了吗?” “嗯!我明白。” 织六郎点头,小卯伸手碰到织六郎的胳膊,立刻握住,兴奋又蹦又跳的,如同一只停不下来的跳蚤:“织六郎,你真的练成天眼了?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要去,我可不想一个人被留在这里。” “过来吧。”织六郎伸手将小卯拉到自己怀里,小卯二话不说,嗖的一声变回原型,老老实实窝在织六郎怀里。 “既然如此,印信,这结界可能打破?即便是打不破,可能阻止他的后续功能?”莲先生问印信。 印信后退一步,认真的看着结界:“我试一下,你们退后。” 等莲先生他们退到离印信十步之远的时候,印信伸出双手放在结界上,灵气通过手掌和结界的交汇处丝丝缕缕的蔓延到透明的结界上,金色的灵气如同一条条的金色脉络,以印信手掌处为中心,透明的结界变成了一张透明的叶子,印信的手掌便是这张大叶子的支撑点。 灵力一寸一寸的感受着结界的边界,直到灵力彻底占据结界所有的边边角角,印信手掌微微用力,而后十指微微收缩,原本毫无痕迹,平整如同一汪弯曲的水面的结界,瞬间出现数不清的皱纹。 “哇——这就是噬骨术吗?”绿菊忍不住惊叹,看的目不转睛的。 印信手上继续用力,而一直乖乖被印信抓在手里的结界,忽然开始反抗,不少褶皱一下子重新变得平整,如同有人在另一边将印信往回拽一样。 宫阙听到印信用力的咬牙声,绿菊也跟着大叫:“哎呀哎呀,怎么又平了,印信你可要撑住啊!” 莲先生握着宫阙的手也微微有些握得更紧了,宫阙察觉到莲先生的紧张,伸手拍着莲先生的手背,察觉到宫阙的动作,莲先生手上力道微微放松,拇指在宫阙头上揉了揉。 印信咬牙,身子往后倾,手上灵力输出的越发的迅速,金色脉络几乎铺满了整个结界,金光将半个初玉山照耀的如同太阳下的大块刺目的金子一般,绿菊伸手挡住眼睛,就连织六郎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第一百五十六章:孟清音 然而宫阙却明显察觉到眼前光线乍起,视线竟然渐渐恢复,面对刺目金光,他不仅没有觉得刺目,反而借着这明亮的光线,将结界里面的场景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印信小心,有人过来了。”宫阙看到雪地上有一个人影越走越近,宫阙看到他手上握着的长剑,不由得紧张起来。 莲先生惊诧,低头看他:“圆满你能看到?” 宫阙抬头看莲先生:“能。” 莲先生闻言,脑中迅速闪过一种可能性,大步上前,将手搭在印信身上,绿色的灵力一丝一丝和金色的脉络纠缠在一起,如同着了满叶的春意,绿色灵力刚刚触到结界,对面拉扯的力道立刻就小了不少,印信顿时就将结界扯过来大半,金光也慢慢收缩,结界之后的世界彻底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满地大雪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绿色,宫阙抬头,揉揉眼睛,觉得,可能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不然,他怎么看到山顶居然是白天? 印信将结界全部握到手里,团成一个柚子大小的球,拿在手上,宛如一个小灯笼一样。 织六郎和绿菊也觉得诧异,同时上前:“莲先生,这是何故?” 若说有结界的时候这里的景色都是虚幻的,那么看到什么他们都不觉得奇怪,可是现在结界已经去掉,为什么还是见到如此奇异的场景? 莲先生抬头看空中的太阳,宫阙也随着他抬头看去,可是目光刚刚触及阳光就忍不住闭上眼睛,更别说长时间看了,而莲先生却看的认真:“莲先生,你这样看太阳不觉得刺眼吗?” “这不是太阳。”莲先生面色凝重:“这是灵珠。” “灵珠?那是什么?”宫阙问道,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众人都看向前方。 “那是念夏的命珠。” 前方有声音传来,宫阙这才想起来刚刚看到的拿剑走来的人,此时竟然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宫阙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给他一种很是阴沉的感觉,浑身死气缭绕,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怨鬼一般。 “你是孟清音?”莲先生皱眉,认出眼前青年。 “你们也是来夺灵珠的吧?那就先过了我这关再说,看剑!” 孟清音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外来者了,并不听他们说什么,挥动手中的长剑就向众人砍来。 莲先生却并不惊慌,印信上前一步,抬手挡下孟清音的攻击,“当”的一声金玉相撞的声音锵然响起,而后居然并没有消失,而是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如同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可这声音好听是好听,听了一会便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恶心。 莲先生捂住宫阙的耳朵,听不到了宫阙才觉得稍微好一些。 孟清音听到声音大惊,收回长剑,以做支撑,强忍着眩晕的感觉问印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试金石?你们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他冷静下来,莲先生示意印信收回声音,上前一步对孟清音道:“我们是受灵女哥哥所托,来寻灵女的。” 孟清音面露怀疑:“你说你是念夏哥哥的人,有什么证据?” 莲先生手指指向空中的灵珠:“那个便是证据。” 孟清音抬头看向灵珠,不明白莲先生的意思:“那是念夏的东西,与你何干?” 莲先生并不与他废话,右手伸向空中的灵珠,手指微收,一直悬在空中的灵珠居然慢慢落到莲先生手里,变成弹珠大小的一颗珠子,悬在莲先生掌心。 孟清音见状已经信了大半:“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把结界收了?你们难道不知道结界是用来保护念夏的吗?” “印信,给他看。”莲先生示意印信,印信闻言将手中光球递给孟清音。 孟清音不明所以,莲先生示意他:“将手放进去。” 孟清音尝试着放进去一根手指,刚刚放进去就立刻惊慌的把手指抽出来,诧异不安的问莲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莲先生摆摆手,印信将光球收回,莲先生道:“这个结界看上去是将灵女的气息封闭在了里面,保护了灵女不被外界的人发现,但其实他之所以能够封闭灵女的气息,是因为那些灵力和气息都被他给吸收了,所以灵女在里面,相当于是做了这个结界的食物供应。” 孟清音越听脸色越苍白:“不,不可能,这个结界夏伯父给我的,他怎么可能会害念夏呢?这不可能!” 莲先生摇头:“是不是等我们见到灵女就知道了,孟公子,可能给我们带个路?” 孟清音又将长剑提起对着莲先生他们:“不能,虽然你能和灵珠感应,但是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你们也是贪图念夏体内的灵力,我不能让你们害了念夏。” “我这暴脾气,放开我,我叨死他。”小卯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脾气还是一样的暴躁,听了孟清音的话急得就要从织六郎怀里跳起来。 孟青莲这段时间已经见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就算是见到一只会说话的鸡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 对于孟清音的执拗和不信任,莲先生很是无奈,他手里没有可以证明她和灵女身份的东西,这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好办。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们?” “莲先生,跟他费什么话?打晕了直接扔到山沟里喂狼得了。”小卯说到。 “应该是我问你们,怎样让我相信你们。”孟清音一步不退,听到小卯的话也丝毫不慌。 莲先生想了想:“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你就把我们的双手绑住,然后再带我们去,可好?” 印信回头看了莲先生一眼,也说道:“对,绑住我们,你总该放心了吧?” 孟清音想了一会儿:“行,但是你们不许耍花招,不然……把那只大公鸡给我。” 孟清音指着织六郎怀里的小卯说道。 “为什么?”织六郎自然不肯。 “给不给?”孟清音再次问道。 “六郎,把小卯给孟公子。”莲先生道。 “可是莲先生……” “给他!”莲先生语气不容拒绝,同时也安慰他道:“小卯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只要我们不是伤害灵女的,孟公子自然也不会对小卯不利,孟公子,是不是?” 孟清音道:“只要你们不心怀鬼胎,我自然不会伤害任何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灵女 小卯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是既然莲先生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暂时作为“鸡”质了。 带着众人上山的途中,孟清音还是忍不住问他们:“这山这么大,而且还有布置的迷惑用的阵法,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的?”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需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莲先生道。 “说。” “帮你催生这座山的人是谁?” 孟清音听到问题,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虽然你不肯说,但是我也能猜到一二。”莲先生道:“便是帮你催生这座山的这个人,告诉我们你们的位置的。” “怎么可能?他说话他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你倒是挺相信他的。”莲先生似笑非笑,点头:“没错,并不是他亲口说的,只是这座山既然是有人特意催生起来的,那么催生的时候势必用了大量的灵力,这座山上的生物多多少少都会到影响,这样一来,受到影响的生物必定因为受催生之人灵力的影响,而具有和那人沟通的能力,也就是相同的思维和语言体系,本来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这山上但凡有灵力的生物,都能够同时和织六郎和绿菊沟通。” “这又能说明什么?”孟清音不屑道:“只要有了灵力,别说是语言系统,就算是生活习惯,也能模仿的一模一样。” “会一种是没什么稀奇的,可是稀奇之处就在于,织六郎和绿菊用的是不同的语言体系。”莲先生道:“这也就说明,帮你们的那个人,必须同时十分了解土时空和木时空。” 孟清音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垂死挣扎:“这又有什么?同时了解土时空和木时空语言体系的人多了去了,又能说明什么?” “同时了解土时空和木时空语言体系的人是不少,可是同时了解这两个时空语言体系,又在短时间内集合大量灵力,并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转移的,只有一个人。” 莲先生手中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抵在抵在了孟清音身后:“黑灵,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孟清音”脚下停住,笑起来:“哈哈哈,这么多年,金莲,你果然还是很不好骗啊!” 孟清音转过身,就在他面向莲先生的瞬间,外貌赫然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宫阙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黑灵,又看看莲先生:“先生,黑灵为什么变成了你的样子?” 要学真假孙悟空的吗?可是有什么用?大家又不是分辨不出来,首先他们身上的气息就不一样好不好? “变成他的样子?”黑灵嗤笑:“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宫阙迷糊了:“你们本来就长得一样吗?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竟然成了敌人?” “是啊,我们本就一模一样。” “我们不仅一模一样,我们还同根同源。”黑灵笑的嚣张:“金莲,就算你看出我的伪装了又能怎么样?灵女已经被我掌握,待我吸收了灵女的所有灵力,得到她体内的龙珠,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了。” “什么?龙珠在灵女体内?”织六郎觉得不可思议:“莲先生,这……” 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便停住没有继续说。 莲先生问道:“那么我们可能去见见灵女?” “自然可以。”黑灵笑道:“我还没有那么小气,既然人已经被我控制了,让你们见最后一面,交代交代遗言还是可以的。” 黑灵伸手摸上身旁的一棵大槐树,众人眼睁睁看着五六人合抱粗的槐树从中间裂开一条一米宽的小路,黑灵在前面带路:“跟我来吧。” 说完率先往路上走,绿菊有些犹豫:“莲先生,我们真要跟他去吗?万一他有什么阴谋……” “无妨。”莲先生率先跟上去:“走吧,灵女就在里面。”众人只好跟上去。 宫阙还是觉得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什么叫黑灵和莲先生同根同源?他们一个是一株金莲,一个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灵气,又怎么同根同源的? 宫阙很想问莲先生,可是现在这种环境,只好和织六郎一样,选择闭嘴,莲先生看出宫阙的疑惑,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件事情,等回了蜉蝣轩我慢慢告诉你。” 黑灵瞥了宫阙一眼:“呦,这还走到哪带到哪啊,感情够好啊。” 虽然是敌人,但宫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缩在莲先生兜里不说话。 黑灵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迟早要分开,现在多腻歪一会儿也好,省的以后连回忆都没有,哈哈哈……” 黑灵自说自话,并没有人打理他,他自己或许也觉得没趣,也不再搭理众人,很快就到了他关押灵女的地方,莲先生上前,蹲下身喊躺在地上的灵女:“念夏,念夏醒醒。” 黑灵揪着小卯的翅膀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没用的,你喊不醒她。” 莲先生手触到灵女身体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十分狂暴的灵气不受控制的乱窜,把他都吓了一跳。 “黑灵,灵女体内的灵力是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那些灵力我暂时吸收不了,就先寄存在灵女体内,反正她本身就是一个容器,不是吗?” “你……”莲先生拽着黑灵的已经,气的眼睛都要红了,而后一拳重重的打在黑灵脸上,黑灵被打的一个小时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摸了一把嘴角的血丝,黑灵毫不在意的吐了一口血沫,抬起头来呵呵笑着看着莲先生,宫阙抬头看到莲先生脸上的伤吓了一跳,拽着他的衣服问道:“莲先生,你脸上受伤了。” 莲先生也随手抹点脸上的血丝,不太在意,却对黑灵威胁道:“我已经尽力为你争取,可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要对我怎样不客气?”黑灵挑衅似得上前一步:“杀了我?那你也活不成了,不止你,五大时空,就连这个临时产生的交叉时空,也将分崩离析,不过想想应该也挺壮观的,不如我们试试?” 莲先生拳头紧握,绿菊眉头皱的山高,半天憋出来一句:“疯子!” 莲先生不再理他,赚钱坐到灵女身边,将之前收到手里的灵珠拿出来,慢慢的渡到灵女体内。 织六郎站在旁边护法,绿菊问印信:“莲先生这样做有用吗?” “嗯。”印信点头。 “当然有用。”黑灵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悠哉悠哉的解释“灵珠是灵女的命珠,可以帮灵女维护灵气和命源,此时灵女体内灵力爆冲,除了外来灵力太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命珠离体,现在把灵珠还给她,可是帮她缓解症状。” 绿菊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黑灵,黑灵继续道:“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那是在灵珠完好纯净的状态下,而现在嘛……呵呵……” 第一百五十八章:灵女(二) “现在怎么样?”绿菊揪着黑灵的衣领斥道:“我告诉你,你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饶不了你!” 黑灵看了绿菊一眼,万分不屑道:“哦,然后呢?” “绿菊,护法!”还不等绿菊再说什么,织六郎已经看出事情有异,灵珠之中所含灵力混杂,定然不是灵珠最初的状态,但是灵珠已经开始归位,如果贸然停止,不仅灵女有危险,就连莲先生都会遭到反噬。 绿菊虽然并没有察觉这些,但是见织六郎的模样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当下也顾不得再与黑灵纠缠什么,忙上前和织六郎一起护法。 只是又怕途中黑灵捣乱,便问:“那黑灵怎么办?不管他了吗?” “交给我吧。”印信上前一步,绿菊愣了一下:“你不帮忙护法吗?” “绿菊,别说话了,专心护法。” 黑灵看着警戒的印信,低头笑了笑:“至于吗?我又不会吃了他。” 印信一言不发,面部表情僵硬的真如同石雕的一般。 黑灵撇撇嘴:“还真是一块臭石头啊。”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小卯,按常理说,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小卯早就蹦起来了,可是如今他被黑灵提着双脚倒吊着,连清醒都困难,更别说扑腾的。 “真是死鸡一只,没意思,还给你们,你们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 印信一只手接住小卯,一手伸出去挡住黑灵:“休想这么简单就离开,说出孟清音在哪里。”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黑灵挑挑眉:“至于孟清音嘛……那只死鸡不是已经在找了吗?你问他啊,哈哈哈……” 印信再去拦,却发现黑灵居然化作一片无忧,而后无忧的尸体慢慢的落在了地上,他这才知道,黑灵居然又使用障眼法,而且居然连他都骗过了。 “可恶!”印信恨恨地咬了咬牙,将小卯扔在地上,:“找了这么久,找到没有?” 小卯被摔得头昏脑涨,意识被吓到,突然回归本体,连他自己都有些蒙,所以印信问了他什么,他也没听见,更别说回答了。 印信脾气上来,一把揪住小卯的鸡冠:“发什么愣,快说孟清音在哪?” 鸡冠忽然被人揪住,小卯疼的一个激灵,捂着鸡冠就开始叫:“疼疼疼放手放手!” 印信道:“告诉我孟清音在哪我就放开你。” “温泉池底,槐树根上。”小卯说完赶紧把自己的鸡冠从印信松开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躲得远远的。 印信得了确切的信儿,转身跳进灵女身后的温泉池,小卯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干脆也不管他,反正只要他不想,这里也没什么能伤害他。 “六郎你们在干嘛?”小卯扭头左右感受了一下,靠近坐在地上的几人,蹲在一边奇怪道:“莲先生和灵女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护法?” “灵珠有异。”宫阙从莲先生兜探出头来对另一边的小卯道:“莲先生在帮助灵珠归位,他们怕出什么状况,所以才给莲先生护法。” “还得多久?”小卯虽然是在和宫阙对话,但是眼睛却并不看宫阙,宫阙这才想起来小卯眼睛爆盲,一时间怕是看不到东西了,便关心道:“我不知道,只是你的眼睛还好吗?” 小卯摆手:“小把戏而已,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你告诉我,灵珠怎么有异了?” 宫阙看了看灵女,和她身上泛起光芒的那一点摇了摇头,摇到一般赶紧道:“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话,好像是灵珠里面的灵力并不纯净,可是为了灵女又不得不让灵珠归位,具体是为什么,你还是等一会儿问他们吧。” 还不等莲先生他们成功将领主复位,温泉池里面忽然一阵异动,池边的石块大块大块的落下去,更有旁边槐树上的树叶簌簌落下,却不是单单落在水面上,而是如同沉重的石块一般,“噗通噗通”的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宫阙被吓了一跳:“下面发生什么了?还有这槐树又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树叶怎么跟石头一样?” 小卯离温泉池比较近,被溅了一身水,立刻蹦起来:“印信,你找人就找人,能不能好好的找,你这大闹龙宫呢!” “说的轻巧,你来拉他啊!”小卯话音刚落,印信就从水下冒出头来,而后艰难的往岸边游,那样子看起来,好像还拽着什么十分沉重的东西一般。 “你是把孟清音带上来了吗?他还活着吗?”一个普通人,在水下呆那么长时间,而且还没动静,怕是很难还活着了吧?宫阙叹了口气,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谁料印信却道:“活着,而且活的还很沉。” “什么意思?”活着就活着,什么叫活的很沉? 印信千难万难才游到岸边,而后将从水下带上来的东西拽上岸,宫阙努力探头去看,看清楚后,便傻了眼:“印信,你不是说你找到孟清音了吗?你带一个石像上来干什么?” “这就是孟清音。”小卯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到宫阙的话开口道:“是黑灵干得。” “那……”宫阙张口结舌,真的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的石雕,宫阙心里五味杂陈,想到自己的身体以后也有可能变成这幅模样,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这,还有救吗?” “不就是石雕,这有何难?交给印信就好了。”小卯却一副小意思的模样,对印信道:“辛苦你了。” 印信拉起石像的胳膊,宫阙看到杂乱的灵气在两人身体里四处乱窜,看的眼花缭乱的:“这……” 他虽然没有见过真人变成石头,但是亲眼见到石头变成真人,也是一样的震撼。 “石头人”孟清音慢慢变成血肉之躯,揉揉脑袋从地上坐起来,看到坐在自己身边不认识的印信,问道:“阁下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印信翻了一个白眼,站起来走到一边:“无聊!” “哎你……”孟清音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了一旁的灵女,和莲先生他们,也顾不上问印信了,立刻爬起来:“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对念夏做什么?快住手!” “啪”! 孟清音刚站起来还没有跑两步,就被印信绊倒在地,倒地声音清脆响亮,听得宫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好像绊倒的是自己一般,声音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很疼了。 “唔……”孟清音疼的在地上打滚,对绊倒他的印信怒目而视:“你干什么?你们这帮坏人,想对念夏做什么?” “我们在帮她疗伤。”莲先生刚刚收手,就听到孟清音的话,闭着眼睛回答他。 孟清音抬起头来:“把我们弄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这么多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莲先生起身,回过头面向孟清音:“孟公子,你可还记得我?” 孟清音看到莲先生愣了一下:“你……你是,你是……那位先生?” 孟清音长了罗念夏几岁,莲先生来的时候,他已经记事,再加上莲先生当时对罗念夏做的那一番动作,着实令人惊叹,想忘都忘不掉,所以他才能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莲先生来。 想起当初莲先生为什么才到的夏家,孟清音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莲先生身边,急忙忙问道:“莲先生,念夏她怎么了?是不是她又有什么灾难,这次该怎么化解,莲先生,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忙!” 莲先生看了一眼灵女,此时绿菊已经将灵女从地上抱了起来。 “念夏她命珠被人偷换,此时昏迷不醒,我虽然能帮她把领主复位,但是也只能暂时维持她的生命,而她能不能醒来,就要看她自己了。” 年纪轻轻,宫阙有些唏嘘,转头去看绿菊怀里的灵女,不看还好,这一看,宫阙便发现,灵女居然格外的眼熟,不是因为她和罗玉娘或者夏衍长得像,而是她给宫阙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感觉,熟悉,太熟悉了,是谁呢? 宫阙使劲儿在脑子里寻找着,灵女,金时空,小狮领主?不,不对,与小狮领主无关。对了!是她! “先生,是她!”宫阙指着灵女道:“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莲先生忙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你说什么?你认识灵女?” “不不不,我不认识灵女,但是我见过这个人,他和巫族的那个少女,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 “巫侍?”莲先生伸手拨开灵女的领口,孟清音大喊:“你干什么?” 说着就要动手打莲先生他们,却被印信拽住胳膊。 莲先生看到灵女肩头的图腾,笑起来:“原来如此。” “先生,你发现什么了?”织六郎抱着小卯也去看那个图腾:“双头人鱼?” 莲先生示意印信放开孟清音,孟清音狠狠的甩开印信的手,冲上去将灵女从绿菊手里接过,帮她把衣服整理好,而后戒备而愤怒的看着莲先生他们:“什么图腾?这是念夏的胎记。不要以为你们救了念夏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要是再敢乱来,就算打不过你们,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你想不想救她?”印信不耐烦道,看到孟清音的脸色,继续道:“想就闭嘴,哪那么多废话?” 孟清音被怼的憋了一下,脸都憋红了,才问道:“念夏她到底怎么了?我们要怎样才能救她?” 第一百五十九章:灵女(三) “莲先生,不好了,入口在关闭。” 绿菊看到晓魂生发过来的消息,急得跳脚:“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带上他们两个,我们这就走。”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那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你们哪里也去不了。”就在众人匆匆往入口处赶的时候,夏鸿带着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莲先生皱眉:“让开!” “把念夏留下我就让你们走,否则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夏鸿手一挥,身后家丁们拿着刀枪剑棍齐齐上前。 看到他们的工具,印信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夏伯伯,念夏现在生命垂危,莲先生说是要就念夏。”孟清音以为夏鸿是误会了莲先生,赶紧上前解释。 谁知道夏鸿见到孟清音竟然恨铁不成钢,不无恼怒的吼道:“废物,让你看个人你都看不好,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孟清音瞬间愣了:“夏伯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你让我看谁?” 夏鸿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理孟清音,而是对夏鸿道:“你知道一开始和你合作的就不是常人?” “你不是也不是常人。夏鸿道。 莲先生拳头紧握:“那有与孟家何干?” 夏鸿听了,冷笑起来:“谁让他们迂腐不化,我好心好意帮他们长生不老他们居然不领情,还说我疯了,既然他们觉得我疯了,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疯子。” “你也知道你自己是疯子?”莲先生瞬间站到了夏鸿面前,一手卡上夏鸿的脖子:“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惩罚你,毕竟你是他们的弟弟,而且于念夏也有养育之恩,但是如今的,这是你自找的!” 莲先生收下用力,夏鸿纵然再挣扎也无济于事,脚下蹬了两下就断了气。 夏家的一众家丁被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莲先生目光扫过地去,家丁们纷纷低下头,夏琴见状,挥手道:“让开!” 家丁们面面相觑,赶紧让开一条路让莲先生他们过去。 “莲先生。”就在莲先生他们要走远的时候,夏琴追上去:“那大小姐和能少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莲先生转过头:“很快。” “好,那我们就在家里等小姐和孟少爷了,孟少爷。”夏琴面向孟清音:“这是我家小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还请孟少爷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小姐,拜托了。” 夏琴和剩下的家丁齐齐鞠躬,孟清音抱着灵女,用力点头:“大家放心,我一定将念夏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哎呀,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入口快关住了!” 晓魂生的声音从绿菊变出来的一个小喇叭里面穿出来,众人这才又匆匆往入口处赶。 到达入口处的时候,众人才发现入口关闭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小卯眼睛不好,六郎你们先上。”莲先生对织六郎道。 小卯在织六郎怀里扑腾:“我要和先生一起上去。” “不听话回去就跟织六郎回稚鸡族吧。”莲先生直接威胁他,小卯这才安静下来。 织六郎将小卯驼在背上,变回原型,首先飞出了入口。 而此时入口已经缩回到篮球大小,根本不能容一个人通过,莲先生孟清音和灵女用灵气袋装起来,让绿菊把他们带出去。 “你呢,还不肯将身体还回来吗?”莲先生看向身后的印信。 谁料印信只是靠在一边的矮墙上:“是啊,不打算还。” “你!”莲先生忍着怒气:“现在不是让你任性的时候!等事情解决了你爱怎样都没有人管你,但是现在你能不能先不要捣乱!” “呵!”印信竟然低声笑起来:“我就是要捣乱,你打我啊!” “你!”莲先生气的拳头紧握。 宫阙和夏琴的人都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在要什么? “莲先生,你的朋友不是说们要关闭了吗?你怎么还不走?”夏琴问:“这个门关了还能开吗?小姐她是去了你们的世界吗?先生要这位公子的身体干什么?要不你看我的行不行?” 莲先生摇头:“印信,你到底想干什么?” 印信摊摊手:“我觉得这边风景还挺好的,打算在这里好好玩玩,你们先回去吧,等你们送灵女回来的时候我再回去,拜拜。” 说着伸手把快要关闭的入口勉强挡住一点,明明手上直爆青筋,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云淡风轻的语气:“还不走啊?你要是也不回去,那灵女好不了,咱们就真的要在这边养老了。” 莲先生那他没有办法,而且灵女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印信说的,也在理,只好拽下一片自己的莲花瓣贴到印等到莲花花瓣进去印信的身体消失不见,莲先生道:“现在圆满的身体上已经有我的印记,所以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松手了。” 莲先生握着口袋里的宫阙,转身化成本体莲花进入入口处,瞬间消失在原地。 印信这才松开手,无力的坐到地上,右手上一道横贯整个手掌的伤口赫然在目,夏琴吓得赶紧上前用自己的衣服帮他包住伤口:“哎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口,这可不行,公子,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印信抽回自己的手,不太在乎的甩了甩,那伤口里竟然没有血液滴下来,只在起初淌下来一小滩金色的液体,而后便只有淡淡的金色雾气,等夏琴再仔细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印信手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夏琴默默站到后面,从夏鸿口中他知道莲先生他们并非常人,而且也知道除了他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可是他之前一直以为无论是那个世界,大家都是一样的,但,亲眼见到印信这非同常人的能力,夏琴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世界和世界,也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的差距…… 难怪老爷生前那么费心费力的,就算是屠了孟家上下四百五十七口人,也要和那人合作了…… 第一百六十章:龙珠 莲先生刚从入口处出来,焦急的等在入口处的晓魂生就急急上前:“莲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莲先生摆了摆手,忍下胸口处涌起来的钝痛,抬眼看到抱着灵女站在一旁的孟清音,对晓魂生道:“我要带他们去其他地方,夏城还要暂时由你来看护了。” “你们去哪里?” “始皇陵。” 绿菊一脸懵,看着面前起伏重叠的山峦:“我们来这边干什么?不是说灵女和巫侍有关系吗?” “这是……”孟清音看着面前并不算奇伟的山峰:“始皇陵?” 莲先生点头:“或许,这里面有人能够帮上忙。” 几个人面面相觑,小卯和宫阙忽然想起来当初无法带走的那盏灯,同时“哦”出声了,但是不过转眼的时间,宫阙就想起一个问题:“莲先生,骨灯不是说话不把子知和子歌带来就不要去见她吗,咱们现在贸然带着灵女过去她会不会生气?” “但是她们非见不可。” 莲先生的抬手打开始皇陵的入口,对众人道:“走吧。” 等众人慢慢消失在入口深处,原本安静的树林里竟然出来两个人。 “他们真的进去了,你觉得他们会成功吗?”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问身边穿着灰色道袍的青年。 道袍青年面色平静:“会。” “你这么相信他啊?”黑衣青年靠在树上:“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给了你你能做什么呢?又不能让时光倒流,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不,我能。”道袍青年眼睛似乎穿透了重重峰峦,直直的看到了山岭,的最深处,看到了哪个他日日夜夜,念念不忘的人。 他仍然记得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坐在那里,纵然那里死气沉沉,可是他却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端坐在世界的中心,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只要有他在,只要能再看到他,无论要做什么,他都愿意试一试。 黑衣青年叹了口气:“算了,随你,我们两的交易到此为止,我要去找灵儿了,你……好自为之。” 唉,若不是看在灵儿的面子上,他才不愿意陪他演这一出戏呢。 道袍青年轻轻的“嗯”了一声,慢慢往陵墓入口处走去。 “哎!”黑衣青年突然出声喊他。 道袍青年停下,却不出声,黑衣青年挠了挠头:“那个,凡事儿不能太较真,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了,你,能想明白吗?” 黑衣青年听到道袍青年轻笑了一声,随之消失在了入口处。 黑衣青年叹了口气:“唉——” “这是什么?”孟清音看着人骨灯上升起的乳白色的人形轮廓,有些惊慌的抱着灵女后退。 “这是……”莲先生想了想:“念夏的前世。” “什么前世。”人骨灯里的巫侍笑出声音:“不过是侥幸沾了灵女大人的光,得以重见天日罢了,莲先生抬举我了。” 莲先生并未反驳,而是让孟清音将灵女放到人骨灯面前:“灵女如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你可有办法将他唤醒?” 人骨灯沉默了片刻:“办法是有,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还未等莲先生开口,孟清音先道:“只要你能治好念夏,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事儿恐怕你说了不算。”人骨灯笑起来:“莲先生,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如今土时空没有办法自由的和其他几个时空互通,再加上鱼姬带着子知子歌闭关,我也没有办法通过其他的时空和她一起取得联系,所以如果你想先见他们的话,我确实做不到。” 人骨灯点头:“我知道,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所以如果灵女真的好了,我希望可以让灵女带我去见一见他们。” “这……” 这确实是最好,也最有可能的实施方案,谁也不知道宫阙什么时候能够自主的掌控的印信,就算他们能等,灵女呢?而在时空之间隔绝的时候,灵女却因为其特殊的身份,在成熟之后而可以自由穿梭于各个时空之中,所以人骨灯有这样的要求,也不足为奇。 莲先生看了看昏迷的灵女:“这个需要你和她沟通,我只能尽力帮你劝说她。” “好。”人骨灯点头,看向孟清音道:“你躺到灵女的身边。” 孟清音反应了一会儿,才红着脸道:“这,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 “男什么女?礼教重要命重要?”绿菊推了孟清音一把,让他躺好。 “莲先生,织六郎,就请你们护法了。”人骨灯道。 莲先生和织六郎分别在灵女和孟清音身边盘腿做好。 绿菊小声问小卯:“你知道他们要怎么做吗?” “我怎么知道?”小卯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人骨灯:“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来找他们嘛?别说话,好好看。” 不止小卯绿菊好奇,宫阙也好奇,趴在莲先生口袋里看的目不转睛,可是在莲先生他们护法开始之后,就只看到从孟清音身上有一个弹珠发现的光球飘到了灵女身体里,其他的就什么变化也没有,安静的好像是一幅画一样,宫阙也不自觉的放缓呼吸。 等光球彻底在灵女体内消失之后,人骨灯才慢慢退出莲先生和织六郎的阵法范围。 小卯小跑着跑到人骨灯身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灵女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那就要看她的青梅竹马什么时候能把她找回来了。”人骨灯气喘吁吁道。 “什么意思?”绿菊也好奇的探头问道。 “我只知道因为本不属于灵女的龙珠贸然进入灵女身体,导致灵女体内灵气大乱,再加上后来灵珠离体,灵女灵体受到重创,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灵女被迫进入保护性休眠状态,虽然也算是一种自我修复但是如果她不能完全掌握龙珠,那么她就永远也醒不过来,而如果她的意识意识不到体内有龙珠的存在的话,那么她可能永远也掌握不了龙珠。” “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小卯明白过来:“那你让孟清音进去有什么用?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告诉他了,而且因为保护机制的开启,其他人的灵力灵气都不能进入影响灵女的神识只有这个灵女不排斥不防备的年轻人的才可以。” “所以莲先生才愿意带着他。”小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缓缓点头:“莲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 “什么啊,明明是因为孟清音身上所带的灵女的灵气。”绿菊在一旁拆他的台,自然而然的得到了小卯亲切的鸡啄,两个人闹腾的,令人头疼。 第一百六十一章:徐福 有了小卯和绿菊的闹腾,安静的吓人的墓室里才稍微显得不那么幽静了。 缓步走在墓内大道上的道袍青年扭头看了看热闹的墓室,嘴角微微扬起,又重新沿着原定的方向往前走。 直到走到墓道的尽头,原本昏暗的墓道被尽头处的大门照的宛若白天。 道袍青年在数丈高的汉白玉大门前站定,而后双膝下跪,背脊笔直,神情肃穆,声音沉静:“我主,臣,回来了!” 头低下去,脊背弯下去,额头和地上的汉白玉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汉白玉的大门中间缓缓打开一条缝,道袍青年眼中有滚烫的液体涌现出来,“啪嗒”一声,落在洁净的汉白玉上,映出青年清俊哀戚的容颜。 “千年前臣未曾及时帮我主寻到,臣之罪过虽千万刑法不能消除,如今千年时间倏忽而过,臣终于能完成主上所托,待主上醒来,臣自领罪罚!且请主上再等臣片刻!” 声音落下,道袍青年又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青年起身,低头拱手慢慢退到大门上的光亮照不到的昏暗之处,才转身往声音传来的热闹墓室走去。 “诶?赵幺?你怎么来了?” 小卯看着站在门口的年轻人有些糊涂:“你不是应该在夏城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是莲先生让你来的吗?” 赵幺站在墓室门口,环视墓室,听到小卯的话,轻轻笑了一下,绿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但是赵幺已经动手,一股劲风从门口打来,绿菊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却只听到一声闷响,而后便是骨灯落地的声音,绿菊回头,原来骨灯反应比他还要快,已经帮他挡住了赵幺的攻击。 有了骨灯拖延的这短短瞬间,小卯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把将绿菊拉起来,两人已经面对赵幺:“赵幺?你不是赵幺?” “我是。”赵幺一步一步上前:“但我不仅仅是赵幺。” 赵幺大袖一挥,将挡在前面的骨灯扫到了一旁,骨灯撞上墓室的墙壁,立刻裂开数道裂纹。 “咳咳,他,是徐福。”骨灯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说明赵幺的身份。 “徐福?”小卯睁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赵幺:“怎么可能?徐福不是去了水时空吗?” “是啊,不过我又回来了。”赵幺点头,表是小卯并没有记错。 “你伪装成赵幺,到底想做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始皇帝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没有死!”听到小卯的话,原本还算冷静的赵幺立刻暴怒,瞬间站到了小卯面前,伸手掐着小卯的脖子,将他从地上举起来。 绿菊见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欲将小卯从赵幺手里救下来,谁知道他刚刚有所动作,就被赵幺捏住了命脉,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立刻变回原型。 小卯被捏着脖子说话不顺畅:“徐福你到底想做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吗?” 赵幺将挟制的符贴在小卯和绿菊身上,又用缚灵网将他们捆住,扔到墙角,而自己掏出一支笔尖泛着金光的毛笔在莲先生织六郎他们身边勾勾画画。 “死心?呵!我死心什么?小卯师哥,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会准确的使用人类的词汇啊。” “当年是你先背叛了始皇帝,事后又来后悔,有个屁用,有那个时间后悔,你不如想想怎么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 “我正在弥补啊。”赵幺停下来,看了小卯一眼,又继续画阵法:“等主上醒来,我会亲自请求他的原谅,小卯师哥就不必替我担心了。” 绿菊并没有参与过他们之前的事情,所以对于小卯和赵幺的对话表示有些蒙,便小声问小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赵幺好好的怎么变成徐福了?而且他要弥补什么错误?” “你好奇心还是这么重?”赵幺似笑非笑的看了绿菊一眼,将最后一笔画好,在一旁盘腿坐下,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说给你听吧。” 赵幺缓缓道来。 那年徐福只是一个被扔在漫天大雪里的弃婴,有幸被路过的莲先生收养,成为一名灵修者,不过稍微长大一点的徐福也和其他年轻人一样,跳脱,爱玩,何况身处乱世,他自觉自己也有济世为民的本领,便偷偷的跑下山,倾尽一身本领帮助百姓,颇得了一些薄命,徐福也甚是高兴,想着庙堂什么的,太过庸俗,不适合他这样的谪仙人,更何况当时诸国之间战乱不断,他也觉得没哪个国家的君王值得他效忠。 可是谁知道后来有一个叫嬴政的人,居然统一了六国,徐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这个有勇有谋,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的君王,产生了兴趣。但是就在他想着或许可以去一见的时候,却有六国之人抱怨这个统一了天下的君王,骂他野蛮之人,何能宰中原大地! 再加之当时朝堂的一些政策,徐福也觉得,这个君王着实不配,便想着以自己的能力,或许可以解百姓的疾苦,便不自量力,哦,他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是不自量力,贸贸然入了朝堂,见到了那个六国之人不停谩骂的君王。 他初见他时,并不是在朝堂上,而是在狩猎场,那个一身玄衣的君王手持长弓,一箭便射死了百米之外奔驰而过的麋鹿。 而后君王放下长弓,大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坐下来,明明箭射出去之前沉静的如同一尊石像,可是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却锋利的让那支射穿麋鹿的箭都自愧不如,等他放下长弓,却又显得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如同射中百米之外奔跑的麋鹿不过尔尔,一个主宰天下人命运的上位者,却透露着一股道不明的儒雅文静,可这文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徐福再细看时,那人身上分明是威压千万人的气势,脸上虽带着笑意,却庄重的如同天神。 只那一刻,徐福便知道,自己被这人折服了。 所以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徐福都从不拒绝,就算他知道普通人想要长生不死,是如此的艰难,可是他也冒着死去的危险,为他寻遍天涯海角。 后来,他终于找到可以长生的方法了,可是他的君王却已经等不到他了。 赵幺声音渐渐低沉:“原是我对不住他,明知一刻也耽误不得,居然还……” 赵幺悔恨的摇摇头,随即笑起来:“不过好在上苍有眼,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小卯师哥,想必,你也为我开心吧。” 小卯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呸!当年你私心贪图神药,如今又为自己找种种借口,就算始皇帝站在这里,他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胡说!”赵幺气急,眼睛都红了,掐住小卯的脖子狠狠用力:“你胡说,我只是想一直陪着他,我只是在帮他试药,我从未有过私心!从未有过!从未!” 小卯被掐的直翻白眼,绿菊心急之下以被绑的姿势蹦起来弹在赵幺胳膊上,迫使他不得不放开小卯。 赵幺后退两步,捂着被绿菊撞得青紫的胳膊,道:“我只是为了我主,并未想过要将你们怎样,所以,你们安分一点,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如果你们不配合,小卯师哥,你知道,我虽然不喜杀伐,却并非好欺负之人。” 对于赵幺的威胁,绿菊下意识的想要怼回去,却被小卯制止:“徐福,你若执意如此,我自然不会阻止,但是我只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第一百六十二章:徐福(二) 对于小卯的话,赵幺充耳不闻,将他们两人连带骨灯一起捆绑起来扔在角落里,转身认真盯着莲先生他们。 孟清音进入灵女的意识,面对意识中的兵荒马乱,狂风/暴雨,孟清音克服心中的恐惧不安,终于成功找到灵女,将骨灯和莲先生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灵女。 虽然赵幺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灵女却像是听懂了一般,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顺利找到症结所在,而后带着孟清音成功醒来。 只不过他们终究是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外面已经被赵幺控制,除了灵女,就连孟清音都被赵幺捆了起来。 灵女环顾一下被捆起来的众人,问赵幺:“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赵幺恭恭敬敬的对灵女道:“见过灵女大人,我乃土时空始皇帝朝廷方士徐福,现为赵家族长,也是四大家族的族主。” 灵女皱眉:“我不想知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我就问你,你想做什么?” “在下听闻龙珠经灵女驯服,和灵珠互相认同之后,便具有了起死回生的功效,所以在下想问灵女大人借灵珠一用,您放心,等我用好之后,一定完璧归赵。” 灵女听完转头看向莲先生:“莲先生,他说的是真的?” 莲先生坐在地上,同样被缚灵网捆着,听到灵女的问话,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说的倒也没错,只不过……” 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没什么,龙珠确实可以起死回生。” 赵幺伸手:“给我。” 灵女想了想,将龙珠拿出来:“给你可以,把人放了。” 赵幺将锁住缚灵网的灵锁的钥匙拿出来:“一手给灵珠,一手给钥匙。” “成交。”灵女点头,两人都警惕的盯着对方,而后迅速拿过对方手里的东西。 或许是怕灵女趁机动手,再出变故,赵幺拿到钥匙后立刻往外退,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灵女立刻蹲下身,先帮孟清音打开了束缚,揉着他被勒出印子的胳膊问道:“怎么样?疼不疼?” 孟清音摇头:“你怎么样?你把龙珠给了他,你还好吗?那你体内的灵力怎么掌控?” 灵女对他眨了眨眼睛:“我没事儿。” “喂,你们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帮我们把锁打开?”小卯不满的大喊,宫阙拿着钥匙艰难的帮莲先生开锁,听到声音忍不住笑起来,灵女自然是不搭理他的。 之前宫阙曾想偷偷帮他们把灵锁打开,但是看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况且他此时又是这样不堪一击的状态,宫阙重新跳到莲先生口袋里,满是担忧道:“先生,赵幺好好的怎么就变成徐福了?听他的话,他是想要复活始皇帝?这样把龙珠给他,真的没问题吗?” 莲先生看了看宫阙被灵锁打伤的胳膊,轻轻用灵力帮他疗伤,道:“赵幺身体被徐福占领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在赵幺刚刚出生的时候,徐福就开始一点一点的侵占他的身体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是徐福,赵幺只是徐福为了行事方便的一个身份?” “可以这么说吧,至于龙珠的事情。”莲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与灵女对视了一眼,笑道:“他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难道龙珠不能起死回生?你刚刚只是为了敷衍他才撒谎的?” “自然不是。”莲先生道:“龙珠确实是能起死回生,可是那也要看,救得是谁啊。” 似乎是为了符合莲先生的话,一声闷响从走廊尽头处巨大的石门后传过来,而后便是赵幺痛苦的吼声。 灵女扶着孟清音起身,对莲先生道:“成功了,走吧。” 小卯和绿菊互相搀扶着起来以后,就果断抛弃绿菊,跑到织六郎怀里寻求安逸。 莲先生带头,众人径直走到了尽头处的巨大石门前。 此时石门已经被打开,石门后的巨大空间呈现的众人面前,纵然是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许多令人震撼的场面,见到石门后的场景,众人还是不由被惊住了。 “这里,难道是天宫吗?”宫阙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石门后,琼楼玉宇,飞瀑流泉,白色雾气腾腾,以石门为界,所有雾气都在石门后翻涌,流淌,里面一应陈设,莫不是黄金美玉,上好绝伦的材料制成,就连侍酒打扇的宫人,都面色红润,栩栩如生,纵然是过去了上千年,也一点儿看不出有任何风化掉色的迹象。 “这是什么技艺啊?这些东西,这些人,竟然能前面不掉色,真是太神奇了。” “那是因为这些人并没有死。”莲先生道。 “什么意思?”宫阙愣了一下:“并没有死?难道这些都是真人吗?” “嗯。”莲先生点头,抬脚跨进了石门后面,刚刚进入,宫阙就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流淌在身体周围,让他整个灵体都觉得飘飘欲仙,好像下一秒就能升天了一样。 “莲先生,这里好奇怪。”宫阙迷迷糊糊的趴在莲先生口袋里道。 莲先生走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的赵幺身边,将落在地上的龙珠交给身后的灵女,问赵幺:“试过了?死心了?” 赵幺双眼空洞的对着墓顶,问莲先生:“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直到。”莲先生盘腿在赵幺身边坐下:“从他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还是我亲自帮他的。” “为什么?”赵幺猛的起身抓住莲先生的已领,面目哀戚狰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那么在乎他!你明知道他一心想要长生……” “是你自以为他一心想要长生!”莲先生忽然开口打断赵幺,面容难得的凌厉严肃:“徐福,从一开始就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想要长生,是你把你自己的意愿,强行的扣压到了他身上,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什么长生不死,是你,是你自以为是的这样以为,他不过是顺了你的意思,不愿你一再惆怅,徐福,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可能还想不明白,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可你一直在欺骗自己,醒醒吧,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一起怎样,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他的君王,而你,不过是他的臣子,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比较能说的上话的臣子而已!不然,他怎会自断后路,宁可灵体消散也不愿等你回来!” “不!不是这样的!是他亲口跟我说,他想要长生不老,想要天下千秋万代,始终一统!” “是!没错!”莲先生点头:“他确实做到了,千古一帝,始皇帝的功绩,无人会忘,他虽身死,但虽死犹生,华夏后人,谁不将他铭记于心,千秋万代,始皇帝目光远大,他的千秋万代不是一族一姓,而是华夏的千秋万代!中国从始皇帝,到现在,虽则经历无数风雨,但却始终不曾分离,直到如今,华夏正在复兴,正在崛起,徐福,徐大人,你难道看不到吗?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赵幺面上狰狞消散,只余悲戚,慢慢滑到地上:“可是,他不在了,他看不到了,他还没有等到我回去,他还没有看到戎狄的归顺,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赵幺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终于失声痛哭。 第一百六十三章:事了 宫阙拍了拍莲先生的胳膊,让他把自己放到赵幺面前。 虽然他现在只是巴掌大的一个灵体状态的小人,站起来还没有赵幺的的头高,但他还是艰难的踮起脚尖,伸直了胳膊,轻轻抚摸着赵幺的脑袋。 他无法说出让赵幺节哀顺变的话来,就像当初在北冥他误以为莲先生只是在利用他或者已经死了时一样,恐怕,赵幺比他还要更加难过。 宫阙回头看了看正在帮骨灯转移灵识的莲先生,神情忽然就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如果莲先生先离开自己,自己会不会和赵幺一样崩溃,那如果自己先离开莲先生呢?莲先生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还是会和他一样难过? 他一边希望莲先生难过,一边又不希望他难过,毕竟在莲先生漫长的生命中,像他这样短暂存在的人太多了,莲先生,又为多少人难过过呢?如果每个都要哀悼的话,可能莲先生的生活除了哀悼,就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吧。 啊……这样想来,可真是令人沮丧啊,明明是对自己而言那么独特,独特到无法取代的人,自己却只能成为他漫长生命中一朵小小的浪花,真的是,不甘心呢! 赵幺终于流尽了他的眼泪,盘腿坐在地上,神情安静而庄严,就像是一个等待君王上朝的臣子,心里正盘算着无比重要的国事,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将巫侍的事情解决好,莲先生收起骨灯,走到赵幺身边:“我们该走了。” 宫阙抬头看赵幺,赵幺低头看宫阙,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所以,你确实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赵幺,对吗?只不过体内一直装着一个已经活了好几千年的灵魂。”宫阙问他。 赵幺点了点头。 宫阙忽然笑了,笑的释然而轻松:“我就说嘛,你从小就这么优秀肯定是有原因呢,好了,我原谅你以大欺小了,但是以后,你可得让着点我啊。”宫阙拍拍赵幺的膝盖。 赵幺摇摇头,目光转向高处的棺椁:“没有以后了。” 宫阙愣了一下:“没有以后了?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以后了?” “我已经离开主上上千年了,剩下的时间,我想陪着他。” 赵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那具华丽辉煌的棺椁上,面容平静,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 宫阙呆住了,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上方,那是始皇帝的棺椁,华丽的像是一座小型的宫殿。 “徐福,始皇帝已经离开了,而且,始皇帝并没有要人殉葬,你这样做,岂不是令始皇帝伤心吗?”莲先生蹲下身,劝慰赵幺。 “殉葬?”宫阙被这个词吓了一跳,赶紧去拉赵幺的手指头:“赵幺,你可别想不开,你如果殉葬了,孟青莲怎么办?她还等着你回去娶她呢。” 听到孟青莲的名字,赵幺愣了一下,神色暗淡:“原是我对不住他,圆满,等你回去之后,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让她,忘了我吧。” “为什么你不自己说?”还不等宫阙说什么,石门处就传来一个女子隐含怒气的声音,众人扭头看去,居然是怒气冲冲的孟青莲,而她身后则是笑吟吟的灵儿。 孟青莲大步走向赵幺,那股风风火火的气势,使的众人都有一种要被她劈开的错觉,不得不为她让开一条路。 孟青莲径直走到赵幺面前,精致的面容上除了怒气,还含着讥诮:“怎么,上辈子对不起始皇帝,现在还想对不起我吗?是想把现在的命留给始皇帝赔罪,然后再用下辈子的时间挖了我的坟给我赔罪吗?” 赵幺低头不语,孟青莲愈发生气,连连跺脚,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就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永远不知道珍惜眼前人,等到我真的翘辫子了,你别说用一辈子,你就是用一百辈子,也弥补不了现在的遗憾和你欠我的东西,赵幺,你为什么就不长记性,始皇帝的事情还没让你记住吗?我们缺的不是你自以为的东西,而是我们要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毛病,认认真真的听一听我们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当初愿意听一听始皇帝的话,那你也不至于漂泊流浪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连始皇帝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这段话如当头棒喝,让赵幺呆在原地。 莲先生对众人摆了摆手,拿起手机宫阙,众人都识趣的离开了墓室。 等出了始皇陵,小卯首先扑到灵儿身上,质问她:“说,从黑灵的老巢出来之后你跑哪里去了?你怎么知道要把孟青莲带来?还有,你和黑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你不跟我说清楚你就别想回家!” 灵儿见事情暴露,干脆也不再隐瞒,对远处藏起来的黑灵招了招手,黑灵立刻毫不犹豫的瞬移到家灵儿身边,自然而然的揽住灵儿的肩膀,看的莲先生脸都要黑了。 “灵儿,过来。” 灵儿伸手派开黑灵的手,小跑到莲先生身边,笑眯眯道:“先生,他知道错了,你来你都关他那么久了,他也改邪归正了,你看,那个交叉时空的入口快要关闭的时候,都是他在这边帮忙撑着的,还有灵女,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灵女都被夏鸿那个大坏蛋抽干灵力了,您就看在他知错能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份儿上,原谅他吧。” 灵儿边说边跟黑灵使眼色,黑灵虽然极度不情愿,但还是走到莲先生面前,仰着头道:“当初那事儿是我不对,我认错,请莲先生原谅我,我对灵儿是真心地。” 莲先生被他这不情不愿的态度气笑了,道:“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圆满,在你们那边,如果一个男孩子这样对女孩子的父亲说话,你觉得女孩子的父亲该怎样做?” 宫阙看了看灵儿,又看了看莲先生,唔……他跟灵儿毕竟还没有那么熟,跟黑灵嘛,那就更不熟悉了,他还差点儿栽在黑灵手上呢,但是莲先生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他的人,他不帮谁帮? 所以宫阙果断开口:“先打一顿,然后赶出家门!” 莲先生斜睨了黑灵一眼:“听到了?” 灵儿伸手拧上黑灵的耳朵:“你想干什么?还想不想好了?” 被揪住耳朵的黑灵秒怂:“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松手松手。” 织六郎和绿菊他们都扭过头去偷笑,唯独小卯笑的肆无忌惮:“哈哈哈,黑灵啊黑灵,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拿大!” 灵儿道:“好好跟我义父认错,不然婚礼的事儿,你就想吧!” 说吧罢便送来了黑灵的耳朵,黑灵捂着耳朵,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按照灵儿的吩咐,老老实实的认错。 其实莲先生也不想为难他,左右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至于他自己,他和宫阙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呢,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所以也不过就是对黑灵摆了一会脸色,狠狠地批评了他当初犯浑,因为打架输给了莲先生而逃灵儿的婚,还闹得五大时空不得安宁,罚他和他们一起修补时空裂缝,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至于他们的婚事,就等事情解决了,再重新商量。 得到莲先生的谅解,灵儿开心的走路都要蹦起来了,和灵女手牵着手,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有说有笑,黑灵和孟清音的不远不近的跟着,织六郎抱着变回公鸡的小卯站在莲先生身边,宫阙感叹:“他们关系真好。” 莲先生点头:“灵儿,灵女还有牡丹,他们也算是发小了吧,虽然不算是一个时空的,但是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 绿菊深深地叹了口气,跟他们告别:“先生,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回蜉蝣轩了。” “哦?你要去哪里?”莲先生明知故问。 “我,很多年没回家了,想回家看看。” 莲先生笑眯眯的点点头:“成,回去吧,记得替我跟牡丹问好。” “会的,莲先生,宫阙领主,六郎小卯,再见。”绿菊说着真是片刻不耽搁,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宫阙好奇:“莲先生,绿菊是回山里去了吗?” “不,他是回木时空了。” “啊?不是说现在土时空和其他五大时空不能随意往来吗?他怎么回去?” “因为有人一直为他留着门啊。”莲先生这句话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感叹,又像是羡慕。 宫阙忽然很想抱抱莲先生,但是以他的身量,也只能抱抱莲先生的手指,但他还是小声说:“我也会为你留着,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一直,为你留着。” 宫阙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别人更听不到,但微风却能将它送到该听到的人的心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心定 因为灵女已经完全恢复,所以交叉时空和其他时空的对接口也已经恢复正常。 等他们回到夏城的时候,晓魂生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两三个地灵代替他汇报工作情况。 水仙则悠哉悠哉的坐在蜉蝣轩后院,印信也已经被接了回来,令人没想到的是,断红尘他们居然也回来了。 这令宫阙欣喜不已,挥动双手跟他们打招呼,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断红尘身上的并不是他一直穿着的袈裟,而是换成了一套相对而言比较常见的长袍,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长期在外的原因,断红尘原本跟宫阙一样光溜溜的脑袋,现在居然长出了发茬。 “大师,你们回来了。”宫阙站在莲先生肩头,笑道:“我正打算跟莲先生说,等事情解决了就去找你们呢。” 断红尘点头笑道:“让宫阙领主担忧了,是我们骗了宫阙领主,我们并没有去找灵儿,而是去了另外的地方。” 莲先生接着道:“是我拜托他们去的,大师,事情可还顺利?” 断红尘点头:“顺利,仙人听说是莲先生需要,并没有为难我们,只是路途遥远,所以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希望没有耽误正事。”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莲先生也笑道:“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水仙也凑过来:“是只欠宫阙领主吧?” 宫阙不解:“与我何干?” “还真跟你有关系。”莲先生将宫阙从自己肩头拿下来,又问水仙:“印信回去了?” “回去是回去了,就是累惨了,交叉时空剩下的灵力乱流实在是不好处理,而且你也知道,改善领主的身体也是体力活,所以他一回来就回自己身体里睡觉去了,我估计没个一二十年他是不会醒过来了。” 莲先生闻言笑了笑,宫阙却还是糊涂,听到水仙的话又有点惴惴不安,虽然他也想过身体一直被印信霸占,自己就以灵体的方式待在莲先生身边,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再也不能要回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身体,怎样都是有些难过不舍和惶恐的,所以宫阙有些紧张的握着莲先生的手指:“先生,印信入睡了,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就帮你回自己的身体。” 阙仰头:“诶?什么意思?” “印信已经回他自己的身体了。”莲先生打开宫阙的房间门,宫阙也探头,看到“自己”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照镜子左右照着,见到莲先生进来,立刻惊喜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冲着莲先生扑过来,吓得宫阙赶紧钻进莲先生口袋里,以免自己被大力冲过来的自己压扁了。 “阿莲,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嘛,人家等你等得好辛苦哦。” 众人看着高高大大的“宫阙”“小鸟依人”的靠在莲先生怀里,用嗲嗲的声音撒着娇,无不恶心的低着头捂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吐出来,就连宫阙自己都要受不了了,恨不能跳起来拍在自己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好让这个人闭嘴。 但是莲先生却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反而还伸手握住宫阙的手,温声软语:“是吗?我有事情就离开了几天,我跟你说了的,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宫阙”愣了一下,摇着莲先生的手撒娇:“我哪有,你不要冤枉我,哼!” 还似模似样的皱了皱鼻子,小卯第一个受不了,转身跑到门外干呕。 莲先生将断红尘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小圆满,我这次去给你寻了好东西来,你不是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那把这个吃了好不好?” “宫阙”伸手拿起莲先生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嫌弃道:“这颗果子有点儿蔫了,我能不能不吃。” “小圆满不相信我吗?”莲先生做出伤心的表情,“宫阙”纠结了一会儿,害怕的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将那颗深紫色,甚至有些发黑的果子丢进嘴里,然后嚼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而后“宫阙”便陷入沉睡,不省人事,与此同时,因为嫌弃这样的自己而在莲先生的口袋里装死的宫阙灵体,也不见了踪影。 莲先生将宫阙抱到床上放好,对灵女和水仙点了点头,水仙了然的点点头,和众人一起退到门外,还贴心的将房间门关上,独留灵女在房间里面。 宫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面,虽然能正常的跑跳和众人说话的感觉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挺怀念趴在莲先生兜里,或者肩膀上看莲先生侧脸的日子的,但是,总归那样的日子是过去了,宫阙从床上坐起来,莲先生他们正坐在院子里煮茶聊天,见到宫阙醒来都笑着打招呼,宫阙走过去,断红尘拉着小虞起来:“既然宫阙领主已经醒了,那我们也该离开了,莲先生,宫阙领主,我们有缘再见了。” “再见。”莲先生点头。 “唉,等等。”宫阙赶紧从房间门口跑过来:“等等等等,大师,你们要去哪里?还有小虞,你就不要跟着大师麻烦人家了吧?” “宫阙领主不必再叫我大师了,我已经还俗了,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红尘,还有。”断红尘说着,手掌从小虞的肩膀落下,握住小虞的手掌,十指相扣,对宫阙道:“多谢这段时间宫阙领主对我夫人的照顾,这份恩情,在下一定铭记于心,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领主和莲先生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小虞抱了抱宫阙,语气里面满是不舍:“圆满哥,谢谢你,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他和断红尘一起离开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犹豫,丝毫不像是不舍的样子。 宫阙瞠目结舌,直到断红尘他们转过弯消失在小巷尽头,宫阙才想起来问莲先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断红尘怎么会喊小虞夫人?” 他自认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还没有差到听不懂话的地步,但是断红尘这话,他确实不明白。 “你还记得断红尘被人称为什么吗?” 宫阙想了想:“好像是片叶和尚。” “这就对了,小虞就是那一片叶子。”莲先生低头捣鼓着手里的东西,宫阙恍然大悟:“啊?原来他们两个早就认识了?” 难怪那时候在无相渊里断红尘看小虞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宫阙看了看有些空荡荡的院子,又推开房门看了一圈:“诶?人呢?怎么就咱们两个了?” 莲先生叹了口气:“小卯跟六郎回家了,道士和刀客跟着孟清音他们去交叉时空玩了,灵女去水时空帮巫侍完成心愿了,赵幺跟孟青莲回家了,至于灵儿,唉——女大不中留啊,跟黑灵度蜜月去了。” 宫阙点头,倒确实是该走的人都走完了,在莲先生面前坐下,看莲先生用力捣着石舀中的东西,手撑着下巴看着莲先生:“那么大力,跟你有仇啊?女儿嘛,找到喜欢的人了就开开心心的看着她出门,然后做她最坚强的后盾,大不了不开心的时候找个茬,把女婿揍一顿不就得了,反正他也不敢还手。” 莲先生抬头看他,反而被他的话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将石舀里的东西倒在煮着青色液体的小锅中,宫阙想凑过头去看,却被莲先生挡开:“小心烫伤了。” 宫阙好奇的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起来的小气泡,有些好奇:“莲先生,这是什么?” “你觉得想什么?” 宫阙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有点想女巫的毒药。”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莲先生愣了愣,也跟着笑起来,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算是吧,不过不是毒药,是伤药。” “伤药?谁受伤了?”宫阙闻言赶紧换位置坐到莲先生身边:“是不是你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莲先生任他拉着自己的胳膊上下一通检查。 “伤口到底在哪里?” “不是我,别担心,这是用来缝补多余的时空裂缝的材料。” 宫阙这才松口气:“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说。” 宫阙这才注意到那口巴掌大的小锅下面居然是他们在始皇陵里面拿出来的那盏人骨灯,宫阙拿起之前莲先生搅拌液体的小勺子,问他:“这里面都有什么?” 莲先生将多余的材料拿出来给他看:“百花香露,罂粟花粉,梧桐叶,凤凰尾,大概也就这些吧,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宫阙不懂这些:“那煮好了怎么弄?喂给时空灵吃吗?” 莲先生一下子笑出声来,时空灵哀怨的从仓库里探出头来:“宫阙领主,我记得我没有得罪过你吧?你至于这么狠吗?” “怎么?不是吗?”宫阙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些,还以为跟人一样呢,难道这个是外敷的吗?” 等材料熬制好了,莲先生带着宫阙亲自示范了一遍,明明空中之前什么都没有,但是拉住莲先生他偏偏就是能看到空中那条细细的缝隙,看着莲先生将青绿色的,又好像沥青一样的粘稠物涂到那条缝隙上面,又按照莲先生的吩咐,滴了自己的血上去,最后一步是领主印信,盖在尚未完全凝固的液体上,直到那条裂缝带着沥青一起消失,宫阙想了想,道:“这怎么感觉,有点像是修平房漏水啊?” 莲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样的道理。” 时空灵愣在一边,这?平房漏水?时空裂缝?这能一样吗?莲先生你这样解释是不是太草率了啊喂! 但是宫阙领主能听懂,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宫阙将蜉蝣轩的店门打开,伸了个懒腰,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灰尘:“人一下子都走了,真好。” 只剩他和莲先生了。 “什么真好?”忽然从门口外面蹦进来一个人,吓了宫阙一跳。 “水仙?你怎么还在这?”看清来人,宫阙着实惊讶,大家都走了他怎么还在? “师父师娘都在这,我不在这我能去哪?我还没出师呢。”水仙笑眯眯的,一路小跑到柜台后面,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你,真不走了吗?”宫阙试探性的问水仙。 水仙点头,转过身趴在柜台上:“不走了,玩够了,以后我就跟着师父师娘一起讨生活了。” “真玩够了?”宫阙也靠近柜台,问水仙,话里面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水仙为自己的魅力能让师娘都动心而自豪,甩了甩自己长长的鬓发:“真玩好了,但是师娘,你也要自爱,虽然我知道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伦不凡,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但你毕竟是师父的人,而且,我性取向正常,我只喜欢软萌的女孩子,所以……” “既然如此,蜉蝣轩就交给你了,我和你师父还没玩好,我们出去玩去了,看好家啊,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宫阙不等水仙把话说完,一把把扫帚塞到水仙手里,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跑,拉起莲先生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蜉蝣轩后门,只留一个仍有些懵的水仙站在柜台后面,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去哪里?” “不知道!”反正莲先生说他的身体经过印信,神药和龙珠的改造,寿命已经和土时空对接,那么既然时间已经不再是他和莲先生之间的阻碍,去哪里,去干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和莲先生在一起,哪里都是人间天堂。 宫阙有些沉迷的看着莲先生的侧颜,当他心心念念的难题解决了,他以为他会稍稍放松对莲先生的迷恋,然而并不,他发现,自己越发的沉迷于眼前这个人,而无法自拔了,整颗心,都已经完完全全的系在了这个人身上,这种感觉,真好! 这种近乎于私奔的出逃,让几乎没什么烦恼的两人大笑出声,已经完全顾及不上被他们抛弃的人了。 “所以,我该做什么?”水仙看着手里的扫帚,问出了目前最深的迷茫。 自从夏城出事以来,蜉蝣轩就没再开过门,如今难得一切顺利尘埃落定,秦素汝又端起一股子清高二世祖模样,到处溜达,溜达到蜉蝣轩门前,眼睛一亮,施施然进了店:“姑娘,你身后那颗雨花石买吗?” “姑娘”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既然有人眼瞎,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