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遇见爱》 第1章重回高二
重生遇见爱 藤萝为枝
本书由晋江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第1章重回高二 清晨的风有些微凉意,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月桂香。 宁蓁拉紧自己的书包带子,看着a市三中的大门发愣。门右侧红色的电子字幕一闪一闪地滑过——201x年6月23日,星期三,07:21,同学们早上好。 一模一样的情形,真的是……三年前的三中啊。尽管重生已经一星期了,宁蓁还是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荒谬。 她避在大门左侧,校门口陆陆续续热闹起来,学生三两成群说笑着走进校园。这个时间点,走读生都该来上学了。 宁蓁站得隐蔽,但是眼尖的学生还是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学生们都穿着夏季校服,男女款式一样,v领蓝色上衣,黑色裤子,又宽又大。宁蓁显得格格不入,她背着书包,扎了一个马尾,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裙子,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白球鞋,小腿纤细白皙,带着几分羸弱。 宁蓁脸上还戴了一个淡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额前齐刘海垂下来,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好多人看她,宁蓁觉得不自在,低头看着自己的白球鞋。 眼睛突然被人捂住,身后的人故意瓮声瓮气:“猜猜我是谁?” 宁蓁握住她的手腕,语气轻轻柔柔:“童佳,你别闹了,要迟到了。”童佳笑嘻嘻地放开手,绕到宁蓁身前,看到她脸上的口罩,倒抽一口凉气:“蓁蓁,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宁蓁嗯了一声,“我们进去吧。”她第一天上学,迟到了不好。 童佳有些担心她:“感冒很严重吗?你声音也有点儿哑。宁叔叔怎么会同意你来上学的?嘿嘿,反正你这么厉害,晚几天来也没关系。” 宁蓁不善于撒谎,她含含糊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去教学楼的这段路上,童佳忍不住兴奋,一路都在说话:“你能来三中太好了,你们以前那个学校,管得太严了,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四十,简直不是人待的!” “三中虽然成绩方面比不过一中,但是自由啊!蓁蓁,你在七班,我给你说,你们班有几个男生长得超级帅,哈哈哈是我们年级的颜值担当。就是名声不大好,什么都敢干。什么事混做什么,也没人敢管。” “唉,蓁蓁。”童佳突然凑到她的耳边,“你悄悄拍几张那几个男生的照片,然后传给我好不好呀?要是拍不到所有人的,能拍陆执的也好。上次我在董雪微手机里看到了一张陆执的侧面照,我天简直帅翻天!” 宁蓁指节苍白,听到“陆执”这个名字的时候,呼吸一滞。她摇摇头:“我上学不带手机。”所以没办法拍照。 童佳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我忘了,你们一中管得严,不许带手机。” 两个小姑娘说着说着,教学楼就到了,宁蓁的教室在二楼,童佳在三楼最右侧。她冲宁蓁挥手:“我下了课来找你哈。” 童佳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上了楼,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宁蓁先去了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两个老师,一个在备课,另一个起身去接水。宁蓁喊了声报告,备课的女老师抬起眼睛看向她:“宁蓁?” “是我,宋老师好。”她有些拘谨,算起来,她三年没见过这位老师了。当年宋宝芸对她很好,可惜后来她让宋老师失望了,再也没有联系过。 宋宝芸温和地笑了笑,看了眼她脸上的口罩:“徐倩给我说过你今天来,身体好了吗?” 徐倩是三中高三的年级主任,也是宁蓁的继母,宋宝芸知道这层关系尴尬,只淡淡提了下。 “谢谢宋老师关心,已经好了。就是有点儿……感冒。”口罩下,她的脸红透了,因为撒谎。 宁蓁看着娇娇弱弱的,嗓音也哑,宋宝芸没有怀疑,之前这个孩子出了车祸,听说还挺严重的,能这么快来上学已经很不错了。她交代宁蓁:“下了课你去后勤那里领一身校服,码子可能有点大,实在不合身就拿回去改一改。” 宋宝芸忙着备课,让宁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一会儿。 八点整上课铃声响起,宁蓁跟着宋宝芸去教室。宋宝芸站到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安静,今天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先请她做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无数好奇的目光落在宁蓁身上。 “我叫宁蓁,宁愿那个‘宁’,其叶蓁蓁的‘蓁’”,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宁蓁哑着嗓子,做了个标准简短的自我介绍,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第一排看。 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嘎吱嘎吱响,少女一身白裙子站在讲台上,睫毛不安地颤了颤。 第一排正中间,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两次掌声都没能让他抬个头。 宁蓁松了口气,总算有些不同。前世她做完自我介绍,男生的头从臂弯抬起,狭长清冽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懒散地鼓了个掌。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她戴着口罩,不知道长得好看不。” “长得好看还戴什么口罩?早露脸了,你是不是傻。” “但是她腿好细好白,应该长得不错的。” 宋宝芸让大家安静,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最后落在睡觉的男生身上。猛力拍了拍讲桌:“陆执,上课多久了你没听见吗?” 教室最后排,陈东树戳了戳林子川:“执哥又打了通宵啊?” 林子川幸灾乐祸地笑:“嗯。” “执哥666。” 讲桌被拍得轰隆响,趴在桌子上的人动了动,总算有了点反应,睁开眼睛直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陆执皱眉看了眼班主任,目光落在新同学身上。 只一眼,就意兴阑珊地移开了眼睛。宁蓁眼睛亮了亮,这一世,是不是证明他对她没兴趣? 教室里只有一个空位,在倒数第二排靠墙的地方,前世宁蓁一来就坐的那里,周围一堆学渣,上课要么打牌,要么打游戏。好在没一周就换了位置。 她静静等着宋宝芸开口让她坐过去。 宋宝芸出口的话却转了个弯,看了眼睡眼惺忪的陆执。 “陆执,你坐到后面去,不许再睡觉了。宁蓁,你坐到他的位置上。” 有时候蝴蝶效应就是这么奇妙,变了一点小细节,未来就不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走。 陆执挑了挑眉,还没动作,他同桌一个卷头发的女生就变了脸色。 宁蓁也有点楞,呆呆看过去。她没想过抢他位置的,她巴不得一点都不沾染他。 好在陆执也不喜欢第一排的‘特殊宝座’,老师在他耳边逼逼逼,他睡得不安稳。唾沫星子还时不时溅到他手臂上,好几次他被恶心地摔门而出。 陆执摸出桌子里面的手机和游戏机,起身,没看那个‘抢’了他位置的新同学,慢悠悠地往后面走。 他穿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眉眼俊秀的少年,懒散痞痞的气质,吸引了好多明里暗里的目光却不自知。 走到教室最后一排,一群狐朋狗友开始起哄。 “欢迎执哥重回组织。” “执哥不容易,终于脱离苦海,快来兄弟们的怀抱,带你一起飞。” 伴随着几声口哨。 陆执垂了眉眼,吐出一个字:“滚。” 又对林子川:“坐进去。” 林子川起身挪位,让他坐外面。七班两霸顺利会师。 宁蓁已经在陆执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凳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从臀上传上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讲课。翻到课本98页,接着讲例2这道习题……” 宋宝芸开始讲课,宁蓁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和水性笔。 书包往课桌里塞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她低头一看,陆执的书还在里面,崭新的十来本书,看起来都没摸出来过。 里面还有一盒烟,一个打火机。几个粉红色的信封散乱放着,应该是陆执还没来得及扔的情书。 宁蓁动作顿了顿,将书包放在自己腿上,开始认真听课。 林子川推了推身边人的肩膀:“周五季菲的生日,去不去?” 陆执打了一宿的游戏,脑袋胀痛,头埋在臂弯:“不去。” 林子川有些为难,他答应了季菲,周五晚上把陆执喊过去。陆执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显然没半点兴趣。 唉,烦躁。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一下活络起来,陆执浅眠,压根儿没睡着。 他屈起食指,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往课桌里一摸,没摸到烟。 他这才想起,自己和一个女生换了位置,除了口袋里的手机和桌子上的psp,他什么都没拿走。 陆执抬起头,纯黑的眼,深邃晶亮,落在第一排那个瘦削背影的女生身上。 第2章欺负 第2章欺负 宁蓁的同桌叫谢雨,卷卷的长发,发尾偏黄,脸上画了淡淡的妆。 一节课谢雨的脸色都不好看。 下课铃声一响,她干脆冲宁蓁翻了个白眼,到后排找朋友聊天去了。 莫名其妙就被人讨厌,宁蓁在心里叹了口气,望着陌生又熟悉的数学课本发呆。 前世她已经高考完一年了,大学里学习松散,只有一门高等数学还和高中知识搭边,以至于宁蓁好多高中知识都只记得模模糊糊。 宋宝芸讲到了双曲线,宁蓁有些印象,但前面的数列、函数,几乎都挺陌生。 重生就这点不好,好不容易辛苦三年高考结束,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她还要再来一遍。 没关系,她轻轻笑了笑,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就好。 “同学。”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宁蓁回头。 后排的短发女孩子笑吟吟地看着她:“新同学你好,我叫夏小诗。” 难得她一副重度感冒要传染的模样还有人肯主动和她交朋友,宁蓁眼睛弯了弯:“我叫宁蓁。” 宁蓁嗓子沙哑,露出来的眼睛让人知道她在笑,温柔又友好。 夏小诗很热情,刚刚谢雨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就想给前排新来的姑娘送个温暖。 “你别理你同桌,她喜欢陆执。哦,陆执就是刚才换了位置的那个男生。你同桌天天上课画的跟个妖精似的,陆执也没多看她一眼。现在陆执不是她同桌啦,她更没机会,估计心里气炸了。” 夏小诗边说边偷笑,看来很讨厌谢雨。 宁蓁眨眨眼,她从来都不知道谢雨喜欢过陆执。 当年她和陆执在一起,陆执霸道,以至于她与所有同学关系都不太亲近,没人与她说这些小八卦。 其实她一直挺孤单的。 三年后重生回来,好多同学她知道名字,但是关系都很普通。陆执这一世没有注意她,她有机会交朋友了,真好。 “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脸上戴了口罩?”夏小诗关怀道。 宁蓁刚想开口,头上罩下一片阴影,鼻尖萦绕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男生衣服上的皂角清香,十分特别。宁蓁僵住了身子,不敢抬头,话也咽回了喉咙。 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他曾恨不得将自己的气味揉进她骨血里。 她生理上只有十六岁,心理上也不过十九岁。 不明白这幅怯生生的模样比大大方方地抬头还要招眼。 陆执哼笑了一声,“同学,起来啊,我东西还在桌子里。” 宁蓁忙站起来退到过道上,垂着眼睛也不看他。手上还可怜兮兮地拎着自己的书包。 视线里,一双修长的手将打火机和烟摸出来。 阴影远去,他书也不拿,就这么往后排走。宁蓁硬着头皮小声提醒道:“同学,你的书还没拿……” 陆执回过头,入眼还是浅蓝色的裙子。新同学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别说那张脸,他连眼睛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两排浓密的睫毛垂着。 陆执按着自己的打火机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走过来之前,还看到新同学和夏小诗有说有笑。 怎么自己一过来,她就跟看到瘟神一样? “新同学,团结友爱点。你帮我搬过去,行不行?” 陈东树在后排笑到泪都飙出来了:“操,团结友爱哈哈哈哈哈。执哥耍流氓啊,哪有女生帮男的搬书的。” 林子川也哈哈大笑:“阿执神经病啊。” 新同学身高还不到陆执肩膀,他站人家面前,俯视看她,像在欺负小孩子。 他俩都在等着新同学拒绝、发火。 然而新同学沉默了片刻,她放下自己淡蓝色的书包。一本本抽出桌子里面的书,堆了高高一摞。 纤细的胳膊抱起那一堆书,微微有些吃力。 宁蓁抱着书往后排走,陆执还堵在走道上。 “可不可以让一让?”她哑着嗓子问。 书的棱线在她手臂上压出了好几条红痕,陆执看了一眼,慢吞吞地侧身。 宁蓁把书放在陆执座位上,陈东树阴阳怪气地学着陆执的口气:“新同学,团结友爱点,再把书放进去,行不行?” 一盒烟飞掠过来,砸他头上。 陈东树嘶一声,哀嚎道:“执哥,你下手轻点啊操。” 宁蓁抿了抿唇,放下书就走了。陆执这回没为难她,坐回位子上。 陆执欺负新同学,教室里大多数人都在偷偷看热闹。同情宁蓁的居多,但都知道陆执混,没几个人敢惹,所以也没人强出头。 宁蓁回到座位上,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夏小诗愤愤道:“陆执太过分了。” 宁蓁摇摇头,她倒觉得还好,只要东西两清,她就不会再与他有交集。很划算的。 后排林子川看了前面纤弱的背影一眼,没再管了。 继续当起说客:“季菲生日你真不去啊?都和余姗姗分那么久了,不打算找下一个?你真喜欢余姗姗那种类型的女生?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呐。” 余姗姗那种类型,妩媚妖娆,身材火辣。 和季菲这种清纯小白花区别挺大的。要不是余姗姗犯贱劈腿,估计现在和阿执还在一起。 后来余姗姗哭哭啼啼求阿执原谅,都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陆执听着烦,也懒得解释:“闭嘴,你要是喜欢季菲你就追。” 林子川讪讪,真这么明显? 陈东树从后座凑了个脑袋过来:“川子,很明显啊,你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季菲身上了。瞎子都看得出你喜欢她。” “滚你妈蛋!” 第三节下课的时候,林子川招呼隔壁六班的人打篮球,见陆执还趴桌子上。 “阿执,打球去不去?” 陆执在教室也睡不着,板凳在地板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皱眉从后门出去。 后排两三个男生一同跟了出去。 他们这群人经常逃课,七班的人见怪不怪。 第四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老师。教室后排好多位置都空着,她心里不满,却毫无办法。 能把这群人怎么样?一群家里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打不得骂不听,每周一次的通报批评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英语老师忍着气,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开始上课。 三中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从高三开始才有晚自习。 英语课上完,宁蓁才等到童佳。 童佳在教室外冲她招手:“蓁蓁。” 童佳神神秘秘的:“不好意思,刚才没下来找你,我们班发生了个大八卦。” 七班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童佳靠过去,小声道:“早上我给你说的董雪薇你还记得吗?” 宁蓁点头,就是手机里有陆执照片那个。 “啊就是她。”童佳说,“早上一班的余姗姗来让她把照片删了。” “……” 宁蓁不认识董雪薇,但知道余姗姗。 算算时间,余姗姗应该才和陆执分手不久,她是陆执和自己在一起之前,唯一一个“有名分”的女朋友。 “董雪薇不肯,她说余姗姗早就和陆执没什么关系了,未免管得太宽。余姗姗冷笑了一声,当即就要动手。” “董雪微也气,她说她知道余姗姗是怎么和陆执在一起的。但是内幕还没来得及说,余姗姗就直接以拳封口了。” “然后她们两个,就在我们班教室打了起来。你不知道那场面多刺激!两个平时女神一样清高的人,打起架来像疯子一样,后来我们班主任都来了,她们两个才停手。” 宁蓁安安静静听着,等童佳亢奋地说完,她温和地道:“我们吃饭去吧。” 童佳扁扁嘴,戳她额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啊?” 宁蓁笑,眼睛弯弯,眸中干净又明亮。童佳拿她没办法,只好一起去吃饭。 宁蓁才来,还没有办学生卡。吃不了食堂,只能出去吃。三中外面有条小吃街,物美价廉,正是吃饭的时候,空气中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 阳光炙热,宁蓁呼吸都是热气。 她和童佳一人点了一份馄饨,对坐着等待。小店里没安空调,童佳热出一身汗。 “蓁蓁,要吃饭了,你把口罩摘了呀。” 宁蓁更热,然而这里来来回回都是人,她怕撞见七班的同学。 吃饭不可能不摘口罩,她环嗣了一圈,店里人少,没有任何一张熟面孔。 犹豫了片刻,宁蓁手绕到耳后,摘下了口罩。 凉快了不少。 童佳笑嘻嘻的,“蓁蓁,我觉得你比余姗姗还漂亮,你戴什么口罩呀?大夏天的,我看着都替你难受。” 宁蓁脸颊绯红,小声道:“我感冒了,传染给同学不好。” 老板手脚麻利地端了两碗馄饨过来:“小同学,慢慢吃。” 两个女孩子都道了谢。宁蓁吃了一口,满齿生香。味道熟悉又陌生,她大学去了北方,那里好多食物口味和南方都不一样。 童佳筷子猛然一顿,推了推蓁蓁:“快看……你们班的陆执!” 宁蓁被呛到,心里一凉,她边咳嗽边迅速地把放在一旁的口罩戴上。 陆执一群人从对面二楼的网吧下来,陈东树眯起眼睛往斜对面看了看,咧嘴一笑。 “执哥,巧了,你的团结友爱在那里。” 陆执懒洋洋地抬眼,顺着陈东树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那个怯生生的新同学,趴在桌子边,咳得撕心裂肺。 第3章听点话哟 第3章听点话哟 正午的空气闷热,陆执的黑发微微湿润。他看了宁蓁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陈东树啧舌:“新同学病殃殃的,执哥还欺负人家,可怜得一逼啊。” 陆执还没吭声,林子川就打了陈东树脑袋一下:“傻逼。” 没长眼睛啊,人家那明显是呛的。 一群不良少年去对面餐厅点菜,餐厅的空调开着,凉爽扑面而来。 都知道陆执挑嘴,菜单递给他:“执哥,想吃什么?” 陆执随手把菜单给了一旁的林子川:“我出去一下。” 出了餐厅,又是一阵热浪。 陆执单手插裤兜里,碎发散落在额前,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莫名吸引人,路过的学生纷纷偷偷看他。 他目不斜视,去了隔壁的小超市。 馄饨店里,童佳拍着宁蓁的背:“蓁蓁,你没事吧?” 宁蓁摇摇头,她刚咳嗽过,嗓子发痒,眼里蒙了一层水光。 眼角微微发红,背上也沁出了一层汗。 突然桌子上多出了一瓶冰水,宁蓁下意识抬头,对上了陆执漆黑的眼睛。 陆执带着几分慵懒,见她呆愣的样子,眼里还带着泪。 他扬了扬嘴角。 宁蓁脑袋一空,下意识低了头。 “新同学,给你的。”他慢悠悠地道,“帮忙搬书的酬劳。” 宁蓁不敢拒绝,她了解他的性格,非要给一样东西的时候,就算不要,他也会想办法塞过来。 她伸手,将冰水拢在手中,冰凉传到掌心。 “谢谢。”宁蓁道谢,声如蚊蚋。 陆执看了她红透的耳尖一眼,转身走了。 推开餐厅的门,一群人挤眉弄眼地看着陆执。 神色微妙。 不需要人推,陈东树自觉冲锋:“执哥,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啊?” 陆执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薄唇微掀:“看上你妈个蛋。” 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有人闷笑出声,像是一个信号,所有人都噗嗤笑了。 肖峰笑得肩膀乱抖:“执哥是三中出名的高冷帝啊,听没听说过一个比喻?” 有人心领神会,接话道:“执哥是朵最招摇的花,原地不动,也有蝴蝶往上扑。” 哪怕是前女友余姗姗,也是自降身段倒追了陆执半个月,才和陆执在一起的。 可惜那女人自己作。 “高冷如执哥,我才不信他会看上一个才来半天的妹子。”肖峰说。 陈东树差点跳起来,掐住肖峰的脖子前后晃:“操,刚才就你他妈说得最起劲!”说陆执肯定看上人家小妹妹了,结果转眼变卦,害得自己挨骂。 刚才陆执走出餐厅,拿了瓶冰水往馄饨店走。陈东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确定道:“执哥良心不安,去给人家道歉了?” “执哥有良心这种东西吗?” “没有哈哈哈哈!” 肖峰挑眉:“执哥肯定看上人家了,你们什么时候见他主动过?” 林子川皱眉:“送水而已。” 一群人闲得蛋疼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陆执推门进来才噤声。 陆执不理会他们,指尖夹了根烟,青白色的烟雾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 下午上课前,宁蓁去后勤部领了两套校服和一本学生手册。 校服一套蓝色一套白色,裤子都是黑色。她插班过来,只剩下码数过大的校服,她翻开领口看,170的码,她高二这年身高才163。怪不得宋宝芸让她拿回去改改。 宁蓁去厕所换了衣服,裤子太长,她卷了两圈,露出白皙的脚踝。 镜子里的女孩,戴着天蓝色的口罩,齐刘海柔顺地披散在额前,马尾扎在脑后,一双杏眼充满朝气。 宽大的校服让她更显娇小瘦弱。 宁蓁笑了,终于有种回到高二的真实感。 她中午没有回家,去教室自习。 这会儿教室里没有人,同学们要么回了寝室,要么已经回家了。 宁蓁拿起一旁的学生手册翻了翻,目光恰好落在第八页第四行上,“不得早恋”四个大字格外扎眼。 她看着有几分愣神,从小到大宁蓁都乖巧听话。前世在遇见陆执之前,她连迟到都没有过一次。 年少所有的违规叛逆,全是来自那一个人。 现在是高二下期,已经分了文理,宁蓁选的理。 三中出了名的重理轻文,一到十班都是理科班,十一班到十三班是文科班。一共才十三个班,理科班就占了十三分之十。 宁蓁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有些发愁。 唉,老戴着也不是个办法,她得尽早找到其他方法。等熬过这学期,升学高三会有一次统考,按成绩分班,她努力考好些,就不和陆执一个班了。 窗外两三声蝉鸣,她在草稿纸上默记化学方程式。 黑色边线的浅v领,轻柔地贴在她白皙的锁骨上。黑色水性笔在纸上慢慢演算,记忆停滞在三年后,她重拾一切有些吃力。 她向来不是天赋型的学生,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多记了几遍,她总算顺手了很多。 翻开化学习题册,试着去做元素推理题。 zn……cu,64?她拧眉,有些不太确定,伸手去翻化学书,猛然看到身边站了个人。 “呀……”宁蓁被吓了一跳。 陆执挑眉,翻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去的学生手册,突然露了一个笑:“新同学,好爱学习呀~” 他拖长语调,显然是在轻嘲她之前那个不小心喊出来的娇呼。 宁蓁听出来了,她经不住逗,脸一下就红了。 还好口罩遮着,他看不见。 “化学成绩很好?”陆执将学生手册放回宁蓁桌子上,身体斜斜靠在讲台旁,歪着头看她,端着一副恶霸的样子。 “不、不好。” 他意味不明地哼一声,屈指扣着讲桌。 咯噔咯噔响声中,宁蓁不安地坐在位置上,像个等着受罚的小学生。 “待会上化学课,秃头李一问问题,你就举手回答,听到没?” 宁蓁咬唇,猛然抬头。 他眼里含了三分笑意,慢慢重复了一遍:“听到没?” “为什么我要回答问题?”她鼓起勇气问,又不是小学生,举手回答会很尴尬。还是每个问题都回答……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恶:“因为你不回答,他就要抽我。同学间互相帮助嘛对不对?” 宁蓁小声反驳:“万、万一我不会怎么办?” 陆执差点笑出声,怎么会有这么蠢萌的新同学? “嗯……那就自求多福。” 他走回倒数第二排,漫不经心地威胁道:“新同学,我脾气不好,听点话哟。” 宁蓁深吸一口气,不回头,闷声继续做推理题。 教室里只有纸笔摩擦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风扇嘎吱嘎吱的响声。 陆执昨夜没睡,中午没去和他们打球,打算在教室里补一会儿觉,没想到恰好撞上‘爱学习的新同学’。 明明已经很安静,可是他却睡不着。 陆执半眯着眼,目光落在第一排的女生身上。她坐得很直,是很乖的小学生那种坐姿,细细的胳膊露出来,校服不合身极了,平白添了几分羸弱。 还是小白裙子看着顺眼。 下午两点半上课,三中的作息不如一中那么紧,也没什么强制性要求。到了一点四十五,教室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 宁蓁有些口渴,她想起自己沙哑的嗓子,好不容易才弄成这样,她怕还没维持几天,又变了回去。 喉咙干干的,她决定忍忍,反正只有一下午,晚上回去再喝水。 两点十多分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 夏小诗揉着眼睛和宁蓁打招呼,宁蓁连忙冲她点点头,眼睛微微弯着,浅淡的笑意凝聚在眼底。 上课铃声响起,四五个少年风一般地从前门冲进教室。 一股汗味,每个人的背上都湿了一大片。这就是大夏天跑出去打篮球的代价。 最后两排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化学老师走进教室。 他是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身材矮小,微微发福,因为头发稀疏,被七班的同学戏称‘秃头李’。 李老师腆着肚子,声音响亮:“下次都早点进教室,都快高三的人了,再不自觉点老师也帮不了你们!” 后排有女生小声道:“那几个人,就算是不学习,家里的钱都够他们挥霍一辈子了。” “别说了,秃头李看过来了。” “好,现在翻开书,看到上次讲到的地方……在……” “68页第二题。”有学生接话。 “嗯,看到第二题。” 宁蓁翻开崭新的书,68页第二题,是一道包含四个小题的大题,有关新材料纳米颗粒的。 她快速地把冗长的题目扫了一遍,忆起陆执交代的任务,掌心沁出了汗。 李老师把大题重复念了一遍,抑扬顿挫的声调停顿了几秒,随后又起。 “哪位同学起来说一下,第二小问选哪一个选项?”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缓缓往最后几排飘过去。 宁蓁吓了一跳,一咬牙举起了右手。 全班都看着她。 倒数第二排,陆执笑了,低声骂了句脏话:“操。” 妈的,可爱惨了。 第4章可爱多 第4章可爱多 李老师意外地看着宁蓁,这个年纪的学生,都不爱举手回答问题的。 哪怕平日里班上考前几名的同学,一听到起来问答问题,也会避开他的目光。 难得见到这么主动的同学,李老师笑呵呵道:“举手的同学,你来。” “你是新来的同学吗?老师之前没有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宁蓁红了脸,轻轻道:“我叫宁蓁。” “什么珍?” “宁蓁。”她讷讷道。 班上哄笑。 宁蓁觉得羞,有几分手足无措。好在李老师喊了一声安静。 “宁蓁同学,那你说说,这道题选什么?” 她快速垂头看了一眼,‘硫酸在上述反应中表现出的性质是?’。 “选c,酸性。” 李老师连连点头,又让宁蓁讲讲原理。她顺了一下思维,讲得慢而清晰,认真在听的都听懂了。 李老师满意极了,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坐下去。 宁蓁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道题不是很难,她以前的基础扎实,简单基本的一些东西都还记得。 陈东树最喜欢看热闹,忍不住狂笑:“哈哈哈这妹子……小学跳级过来的啊?还要举手回答问题,笑死老子了。” 林子川闷笑,在从小到大都没举手回答问题的人眼中,这种积极的好学生,简直就是一朵奇葩。 他侧头去看陆执。 陆执单手支着头,眼里也是笑意。 李老师补充了延伸的题型,又讲了容易选错的那个选项,提醒下次注意误区。 语调突然拉长,“嗯,那有没有同学来讲讲第三小题,标准状况下产生的气体体积,这是重点题型,不会的记得要做笔记。” 一片寂静中,那只小手又举了起来。 诡异的沉默。 李老师咳了一声:“班上只有宁蓁同学会这道题吗?别的同学能不能积极点?” 别的同学憋笑都要憋死了。 “好吧,宁蓁同学,你再起来说一下。” 宁蓁有些尴尬,哪怕是讨厌她的谢雨,也笑得不可自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智障了。 重点题型往往也是难题,她讲得显然没有上一道顺利,有些地方会微微迟疑。 但好歹,讲正确了,虽然过程不是很完善。 坐下来的时候,她额上都沁出了汗。 心里默默祈祷老师别再抽人了。 后排夏小诗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的前排竟然是一个“格外积极的学霸”? 接下来二十分钟,李老师都没有再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宁蓁脑海里的弦总算松了一分。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表,15:03,还有七分钟就要下课了。 “我抽个同学来讲下这里为什么不能用氧化还原方程。” 宁蓁下意识举了手。 李老师呆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宁蓁同学,你说。” 宁蓁心跳飞快,在全班的注视下,耳尖红到快滴血。 “我、我不会。” 陆执的威胁仿佛就在耳边,她反射性举了手,站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这个知识点,压根儿不会。 “操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到肚子都痛了。” 哪里来的新同学?简直是稀有动物。 后排的陆执弯了弯嘴角,眸中晶亮。 李老师难得见一个乖学生,知道宁蓁窘迫,也不为难她,让她坐下去。嘴里道:“热爱学习是好事,但是以后尽量知道答案再举手……” 宁蓁默默低下了头,口罩下的脸红透了。 唉,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尴尬。 算了,只要陆执不烦她,也没什么的。 终于熬到了下课。 后排的夏小诗找她说话:“宁蓁,你别难过,你能回答上两个问题很了不起啦,我题都看不懂呢。” “嗯,我不难过。” 夏小诗忍了忍,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很喜欢化学课吗?”之前的数学语文课都没见她举手啊。 “……” 陆执的性子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她举了手,他也就没来找她麻烦。 放学之前,英语老师提醒道:“下周四就要月考了,同学们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下周四……那就还有八天时间。 宁蓁记得,七班的规矩是按成绩挑座位,从第一名开始选。 陆执那群人一般都坐最后两排,靠着后门,他们逃课方便。 她应该不会和他们坐一块儿的。 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出了教室。 宁蓁借了夏小诗的物理笔记,誊抄到自己的书上。语文英语重拾容易,理科性质的东西要努力才能慢慢好起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一看表,快六点了。 宁蓁把夏小诗的物理书放回她的位置,自己的物理书放进书包。 关了风扇和门窗,她把灯也关了。室内一下子暗下来,外面的天空偏橘色,看起来暖洋洋的。 宁蓁锁好门,确保没有问题以后,从二楼下去。 童佳和她不顺路,她还要抄笔记,因此两个人没有一起走。 六月的风带着热气,黄昏时分仍然闷闷的。 宁蓁拐过楼道,突然顿住了脚步,捂住自己的嘴巴,轻轻退回楼道转角处。 一楼昏暗的楼梯口,站着一男一女。 女生在哭。 宁蓁蹲下身子,小心地将自己藏好。她也不想撞见这一幕,毕竟那个男生,是陆执。 陆执靠在墙上,表情冷淡,手中夹了根烟,时不时弹下烟灰。 余姗姗嘤嘤哭得伤心。 “阿执,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不能没有你。你别这样……” 他吸了口烟,仿佛被抱住的人不是自己。陆执眼神冷漠,等她哭诉完,薄唇轻吐出一个字:“滚。” 余姗姗僵住身子,她鼓起勇气来道歉,却换来了一个滚字。自尊和羞耻心让她羞恼,她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我会一直等你的,阿执,我会等到你原谅我。”毕竟是她犯了错。 陆执轻嗤了一声,像在听笑话。 余姗姗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 宁蓁垂下眼睛,揉了揉小腿。 她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他们就在那里……她,她回家必须要从那里过去呀。 陆执没动,她也不敢动。腿越来越麻,她只好换着腿支撑身体。宁蓁苦恼地想,他什么时候才走呀? 陆执捻灭烟头,直起身子,蹙了蹙眉,向上看了一眼。 黑色的布料露出小小一角。 —— 宁蓁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抬头。 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他挑眉:“看得过瘾吗?” 宁蓁被抓包,猛然站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声不吭绕过他往下跑。 心跳得飞快,她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出老远,陆执没有追上来。 她拍拍胸口,好可怕呀。 陆执刚刚那副她知道得太多要杀人灭口的语气,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发凉。 宁蓁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般跑。浅蓝色书包一摆一摆,空气中仿佛还留着她头发的香气。 轻轻浅浅,像含笑。 陆执轻笑一声,心里却有点恼。 她看到了。早不来晚不来啊。 陆执走到垃圾桶前,将手中的东西丢进去。先前他右手夹着烟,左手拿了半天这玩意儿。 那是一个,已经化掉的可爱多。 —— 宁蓁推开门,“爸爸,徐阿姨,我回来了。” 进门前,她已经把口罩摘下来了。 宁海远在画设计图,没有应她。徐倩在厨房里忙活,提高声音道:“蓁蓁先换鞋子,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的。”宁蓁换上拖鞋。 她看了眼客厅,没有看到唐琢,但他的书包在沙发上。 宁蓁洗了手,去厨房。 徐倩见她进来,知道她想帮忙,摆摆手:“快出去快出去,这里用不着你。”厨房油烟味大,前几天宁蓁咳那么厉害。 徐倩嗓门大,说话的语气也略显冷硬。前世一开始宁蓁心里对这个继母有隔阂,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是个好人。 宁蓁不会和人争,她听话地出了厨房,拿帕子把餐桌擦得干干净净,又把一家人的碗筷摆好。 徐倩招呼吃饭,唐琢从房间里出来。 他今年十四,在念初三。 唐琢是宁蓁的继弟,当初宁海远和徐倩结婚,各自都带了一个孩子,两人都是再婚,一样的情况,谁也不嫌弃谁。 宁海远看了眼宁蓁身上的校服,皱眉。 “蓁蓁,去了新学校要好好学习,马上就要高三了,决定你未来的一年。听说三中没有一中管的严,你不要跟着学坏了,好习惯要继续保持。” 宁蓁放下筷子:“知道了,爸爸。” 徐倩哼一声:“吃饭说这个做什么,三中哪里不好了?每年考上一本的人数不比一中少。再说了,蓁蓁这么听话,读书认真又不会早恋,你别一天训孩子。” 宁蓁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不早恋啊…… 第5章神魂颠倒 第5章神魂颠倒 宁蓁洗完澡吹干头发,坐在书桌前记英语单词。 快月考了,她打算晚上背单词,早上背语文课文。每次月考一定有填写古诗词的题,这种题大多数同学都不会丢分,她不想露了马脚。 她端起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认认真真背了一个半小时。 睡觉前,宁蓁把自己的小猪存钱罐拿出来。 纸币零零散散,还夹着十来个一元的硬币。她数了下,大概有七百八十。宁蓁托腮,皱眉回想,她记得这一年……外婆给了她一小笔钱的。 放在哪里了呢?她拉开柜子,把折叠好的衣物拿开。 一个小小的黄鸭子小布袋躺在角落。 她打开,里面有一千元。 这笔钱,应该够了吧? 重活一世,她不想留下遗憾。 决定好了,心里的大石仿佛放下了,她一下轻松了不少。 宁蓁躺在床上,关了灯一片黑暗,窗帘透过来点点微光。 重生第七天,她终于能和自己说声晚安。 好多事情真的变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 她是被吓醒的。 梦里是在大学暮色下的操场,十一月的夜晚,空气湿寒。陆执远赴千里,怒气冲冲地赶过来,掌心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快把她腰都勒断了。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他像要把她吃了。 暮色渐深,操场上有慢跑的学生。 他们隐在树荫后,光影昏暗。像偷偷做坏事一般。 陆执喘着气,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宁蓁,你这个骗子。” 宁蓁咬唇,也不吭声。 陆执被她这幅心虚呆住的样子气笑了,掐住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声音低哑,和着冷意,扬在夜色里。 隐隐还有三分恶意。 “你这幅样子迷得老子神魂颠倒,光听个声音都想操。” 她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反应过来脸羞得通红。他的呼吸与她交缠,唇角轻勾,眸中亮得惊人。 她从他身体变化体会到了…… 他说的是真的。 —— 宁蓁醒过来,额上被汗湿了一片,心跳像在敲鼓,让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哪怕是在梦里,他还是吓得她有点儿腿软。 哆哆嗦嗦开了灯,柔和的灯光下,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了好几个青果。 宁蓁舒了口气,终于有几分安心。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六点十五分了。 唉,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灯光下,她肤色莹白,眼里残存着些许惊惧。宁蓁抱紧被子,觉得自己太没用。 明明都是再来一回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害怕呀,一切都在改变了,只要不理他,没道理还会和上辈子一样的。 而且,她脸遮起来了,声音也沙哑了。 一切都做得很好,别害怕。 她睡不着,干脆回忆语文书上要背诵的内容,默默在心里过一遍。卡住的地方她特意多默念了几遍,待会儿去教室翻出来看看。 天色再亮一点的时候,宁蓁轻手轻脚地下楼,把一家人的早饭买了。 徐倩和宁海远都要上班,她和唐琢要上学,早饭一般都是在外面买的。 徐倩出房门,看见宁蓁坐在餐桌前,吓了一跳。 “蓁蓁,你起这么早呀?” 宁蓁点点头,指了下桌子上的包子和豆浆。 语气轻轻软软的:“徐阿姨,我先去学校了,下周要考试了,我早点去背书。” 徐倩失笑:“那也不用这么早呀……你的校服是不是大了,阿姨拿去给你改改吧?” 宁蓁忙摇头:“没事的,宽松些穿起来舒服。那我先走了。” 徐倩到底是她继母,身份敏感,也就没多坚持。 三中离家近,徐倩没买车,早上也是自己走路过去的。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这也是宁蓁转学过来的理由之一。 早上空气凉爽,宁蓁坐在小区的椅子上,摸出书包里的几个青果,小口小口地啃。 酸酸甜甜的青果,其实蛮好吃的。但宁蓁有个毛病,她一吃青果喉咙就痒,痒得受不了,就会剧烈地咳嗽。 她捂住唇,因为咳嗽眼里泛出了泪花。 咳了好一会儿,嗓子又干又疼。 宁蓁收好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深吸一口气,戴上了口罩。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呀,想起昨天放学后看到的那一幕,她都有点儿期盼陆执和余姗姗和好了。他有女朋友的话,就会放过她了吧? —— 宁蓁到达教室的时候,刚刚才七点钟。 教室里只有一个男生,她看了一眼,是七班的班长。名字叫魏毅杰,读书很刻苦那种,戴了一副厚重的眼睛,长相斯文。 魏毅杰坐第一组第三排,在刷刷做题,听到有人进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埋下头做题了。 六月的早晨,天空深蓝,空气凉爽。 宁蓁翻开语文课本,把早上自己卡住的地方细细看了好几遍。确认已经记牢了,她翻开文言文背了起来,到底当年很刻苦,这些东西大致都有印象。 她怕吵着魏毅杰,自己嗓子也疼,就默默在心中背。 魏毅杰喜欢碎碎念。 宁蓁回过头,魏毅杰在她斜后方,手里拿着化学书,正在努力背方程。 她印象中有这个班长,他刻苦三年,最后因为高考前心理压力太大,最后失利了。 总有这样的事,很多时候付出和收获并不成正比。部分心态好的同学,随便考考反而超常发挥了。她有点惋惜,但却也改变不了结局。 又过了一会儿,教室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教室一下热闹起来,同学们开始叽叽喳喳说话。 三中确实要比一中懒散很多,到了七点五十,人陆陆续续才来齐。 “蓁蓁,早呀。你感冒还没好吗?”夏小诗给她打招呼。宁蓁冲她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 “你眼睛好漂亮好大呀。”夏小诗突然凑上来,一脸好奇,“蓁蓁,你摘下口罩给我看看呗,好好奇你长什么样子?” 她嗓门不低,一时间好几双眼睛悄悄看了过来。 他们也很好奇呢。 宁蓁捂住口罩,耳尖通红:“小诗,你别闹呀~”她认真补充道:“我长得不好看的。” 所以你们别好奇了。 夏小诗嘻嘻笑:“你怎么这么萌?给我看看呗。” 唉……她说什么都好像没用。 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音进来,喧闹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了几个度。语文老师抱着书才进来,上课铃声就响了。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大家自由朗读,把重点课文拿出来背一背。” 读书声渐起。 被这么一打岔,夏小诗总算放过了宁蓁。 同桌谢雨涂着睫毛膏和眼线,悄悄看了宁蓁一眼。 暗暗翻了个白眼。 ……什么嘛,她涂了睫毛膏睫毛都没宁蓁长。哼,打死不摘口罩,肯定见不得人,说不定就一双眼睛有看头了。 谢雨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后面两排空了四五个位置。 陆执现在还没来。 谢雨都看到了,语文老师自然也看到了。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走到魏毅杰面前:“待会儿下课,你让那几个迟到的男生,来我办公室一趟。” 魏毅杰:“哦。” 语文老师是个比较严肃严厉的人,她从事教育工作快八年了,最见不得学生调皮捣蛋。 先前陆执坐第一桌也是她的安排,语文老师想得很简单,那一群不良少年里,陈东树林子川他们家里都很有钱,老爸的产业够他们挥霍好几辈子了。 可这个陆执,高一下学期才转过来。家境不太清楚,但没听说过他家里多有钱,身上也很少穿名牌。 肯定和那群富二代不一样的。 语文老师就想管管他,倒不是歧视他的家境。她自己就是从农村出来的,知道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她不希望陆执毁了,说不定他们一家人的希望都在陆执身上呢。 林子川他们以后继承家业,陆执有什么呢?再不好好学习,以后找份工作都难。 语文老师皱眉,叹息了一声。这群孩子怎么就不懂她的用心良苦呢。 然而直到语文老师上完两节课,那几个空着的位子,依然是空着的。 陆执他们,不是迟到,而是直接翘课了。 更夸张的是,直到下午上完第三节课,他们依然没来。一整天,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 班上悄悄炸开了锅,纷纷猜测他们做什么去了。 “我觉得肯定不是打游戏,打游戏打不到这么high吧?” “我也觉得,会不会是打架去了呀?上学期我撞见过一次陆执他们打架,和外校的打,看着挺恐怖的。但是真的好帅啊……” “哈哈,你犯什么花痴啊,你也想追陆执啊?” “才不是,你小声点儿,他那么傲,我才不喜欢那种呢……”女生反驳道。 话题彻底跑偏。 “蓁蓁。”夏小诗戳戳她,“你觉得他们做什么去了呀?” 宁蓁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呀。” 她真不感兴趣这个。 第6章烦不烦呀 第6章烦不烦呀 才放学,童佳就来七班外面等宁蓁。 宁蓁收好书包,怕她多等,也没再抄笔记。 童佳圆圆的脸红扑扑的,“蓁蓁,你猜我中午看到了什么?” 宁蓁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我来学校的那条路上,年级大佬们在打架啊,啊啊啊我运气太好了!” “……” 年级大佬们……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陆执好帅啊,我要嫁给他!”童佳捂住脸,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四周,确认没有人,接着兴奋道,“以前只觉得他脸帅,没想到打架都那么厉害,跟看香港片似的。他按着一个男生的头,往地上砸,脸上面无表情,下手超级狠。当时一群人,特别混乱,但一眼就能看到他啊,简直在闪光。” 宁蓁不太能理解。 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怕吗?” “怕啊!”童佳肃着脸“怕陆执不喜欢我这样儿的,我连我们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蓁蓁你跟个软包子似的,好想捏你。”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自带光环,她谨慎地躲开,却总能听到他的名字。 童佳挽住宁蓁的手臂,叹了口气:“唉,可惜,那么帅的男生不是为了我打架,要是为了我,我给他生支足球队都行。” 足球队…… 童佳真可怕。 童佳扁扁嘴,吐槽道:“陆执没别的缺点,就是眼光不好,我当时看到何明就懂了,估计就是那点破事。” “我真的很讨厌余姗姗,又当又立的,脚踏两只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美人儿呢。也不知道这世道男人的眼睛怎么长的,一个个都为了她要死要活。” “我们都知道,她自己去招惹何明,就是觉得何明比陆执有钱呗。现在又一副后悔的样子。” 宁蓁笑了:“佳佳,你别骂人。” 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呢,哪来什么又当又立。 作为心理年龄十九岁的“大姐姐”,宁蓁的心态还是蛮平和的。 童佳知道这个发小脾气好,虽然和她说八卦没那么尽兴,但是安全呀,蓁蓁又不会把她俩的谈话内容说出去,她吐槽什么都放心! 童佳摸摸下巴:“我要是男生,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又漂亮脾气又好,软萌萌的,她一个女生都想捏捏她。 两个女生在校门口就分开了,宁蓁家原本和童佳家是邻居,宁海远重婚以后,和徐倩一起在三中外买了新房子,两家来往就少很多了。 宁蓁往家走的步子顿了顿,从书包里摸出一张被保存地很好的传单。 ‘飞荧舞蹈班’几个红色的大字印在黄底传单上,格外醒目。 她心里揣了一个秘密,让她想起来有淡淡的幸福感,嘴角会染上笑意。 正是放学的时候,三中外面有很多笑闹的学生。宁蓁捏紧了手中的纸,往反方向走去。 “正兴路三段1108号……1108……” 她对照这手中的地址,慢慢找过去。 —— 临街的酒吧里,林子川在打电话。 额头上缠了一层纱布,语气却格外温和。 “不是,嗯……没事,阿执也没事,放心吧。别担心……额,周五一定会来的……好的,到时候见。” 林子川挂了电话,四五个男生齐刷刷地看向他。 陈东树咧了咧嘴:“哟川哥,带着伤还不忘泡妹子呢。” “泡你妈个逼。” “懂不懂事啊陈东树,人家川子是真爱,怎么能瞎几把用词呐。” “就是,你看川子那眼神,都要滴出水来了,呕……” 一群人打打闹闹,林子川也不理他们,但是气氛却松快下来了。 林子川看向吧台前,那里灯光略暗。 陆执垂着头,长腿架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顺着林子川的目光看过去,纷纷噤声。 陆执懒洋洋地抬眼,露出额头上的伤。 眼神带着三分冷淡,扫他们一眼:“看什么看?” 陈东树吞了下口水:“执哥,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 “有个屁事。”他下意识去摸裤子口袋里的烟,没摸到。应该是之前打架的时候掉了。 肖峰把自己手上的烟递过去,嘴上不正经:“来来来,给大佬递烟。” 陆执笑骂道:“滚。”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还以为陆执心情很糟糕呢,之前打人那个发狠样,看得他们都头皮发麻。 惹谁都不要惹执哥。 陆执头上受了点伤,但是那个何明,可是直接在医院躺着了。 “散了,都回去吧,还想在老子家过夜吗?”陆执把玩着手机,看了这群人一眼。 肖峰贱贱地笑:“执哥拔吊无情啊操,用完我们就想甩。” 说是这样说,陆陆续续都出了酒吧。 林子川走过去,叹口气:“抱歉,阿执。” 陆执嗤一声:“装什么犊子呢,屁大个事,你这幅样子是给老子哭丧啊。” 林子川便没再说话了。 都以为今天陆执是为了余姗姗打架,只有他知道不是。要不是他和何明结了怨,被打伤了头,陆执也不会那么愤怒,把何明打进了医院。 新仇旧恨一起算。 林子川心里也没底,陆执到底是不是为了余姗姗。 毕竟余姗姗的劈腿对象,就是何明。 谁被戴了绿帽子,都会不舒服的吧。 虽然他面前这个,好像也没多在意女人。 小时候就认识的一个人,长大却让他看不清楚了。 林子川真心道:“阿执你放心,b市那边要是知道了,我会担着的。” 这个陆执倒不拒绝:“成。” 林子川咬牙:“兄弟最后再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陆执抬眼,静静地等他说话。 “明天季菲的生日,你可以不可以去一下?” 都用到求字了啊。 陆执似笑非笑:“行啊。” 两人走出酒吧。 林子川自己开了车来,一辆性能很好的奥迪。 陆执看了一眼,笑了下,妈的自己还真是过得落魄啊。一年前还在山道上飙车,作天作地都没人管。如今一年都没碰这玩意儿了,越活越回去。 可是现在再看这些东西,心里还真没什么波澜了。 “载你回去?”林子川探出头。 见好友目光直直地盯着某一处,没听到自己的话。 他看过去,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站在对面,抬头在看路标。 一身校服,有几分怪异的口罩。校裤扎起一点点,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 林子川愣了下。 “不用,你先走。”陆执的声音传过来。 他心里有几分难言的感觉,一踩油门,开车走了。 —— 宁蓁苦恼地看了眼手中的传单。 唉,好像就在这附近了呀。早知道她把手机带出来,这个时候也能打电话问问。 舞蹈室一般建在二楼或者以上楼层,她抬头细细看。 “飞荧……飞荧……”在哪里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宁蓁回头,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她慌张地想抽回手,可是那人握得死紧。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陆执。 宁蓁手腕纤细,在他掌中软绵绵的。她却急了:“哎呀,你放手呀!” 调子娇软软的,陆执差点笑出声。 快六点的街道,路上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纷纷八卦地看过来。 他拽住她,学着她的话:“不想放呀。” 他这么不要脸,她眼里更惊恐。 “哟,新同学,知道什么叫友好吗?每次见了老子怎么都这幅样子?啧,挣这么厉害,我手腕要断了。” 宁蓁脸通红,连带着眼角都红了。 这人怎么这么恶劣啊。 “明明是你拉住我,你放开行不行,烦不烦呀!”她已经有点火了,自以为气势汹汹。但她不知道她说话尾音天生上扬,软糯得毫无攻击力。 “脾气很大嘛。”陆执扬眉。 风微凉,吹动她的刘海,两人面对面,他细细打量她的眼。 很干净。 他突然就松了手。 宁蓁赶紧后退,离他远远的。 她又想跑,身后的书包被人拉住。 她气恼地回头,陆执皱眉,一脸难受:“你帮我看看,额头上的伤是不是裂开了?” 宁蓁抬起眼睛,他额头好大一块红,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过眉骨,眼角,还在向下。 看起来挺可怕的。 她垂下眼睛,不吭声了。反正、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他又扯了扯她的书包,啧啧道:“新同学,这么狠的心?”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指,跟逗猫一样,去摸人家头发:“想看老子死在这儿呢?” 女孩子的头发柔软,滑滑的。 她猛然躲开,眼里带了泪。 她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带着几分无措的模样。 他低下头:“唉,你哭什么?” 第7章揍你哦 第7章揍你哦 黄昏的街道,风吹动树梢,树叶轻轻摇摆。 宁蓁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小声道:“我也不想的,谁让你耍流氓。” 活了两世,她仍然干净如稚子。 不知道真正的耍流氓,可不单单是这样。 “脾气很大嘛,这么凶。信不信揍你哦?”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 扯住她书包带子走,这次倒是不碰她了。 跟遛猫似的,步子悠闲。 宁蓁把眼泪擦了,被他扯着走,她知道这个人不讲道理的。 两人在小药店停下,陆执手指点了点柜台:“买药。” 老板是个五十岁的中年大叔,被他额头上的伤吓了一跳:“哦哟,脑壳上咋个了呐?嫩个严重。” 他说的家乡方言。 陆执有些不耐烦:“拿药就行了。” “来,额给你包一哈,伤成这个样子啷个得行嘛。” 老板从柜台拿出酒精和绷带,让陆执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陆执不动,脸色不好看。他只是买个药,不是来听叨叨逼的。 “那个女娃娃,站那里做啥子?喊你男朋友坐下来撒。” “他不是我男朋友。”宁蓁忙摆手。 陆执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慢吞吞坐过去,手上还扯着她书包带子。 酒精消毒,看着都疼。 宁蓁别过眼。 陆执倒是毫不在意,他浪惯了。 两人走出药店时,陆执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他嫌绷带难看,只让贴了一个ok绷。 看着有种拽拽的帅感,他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 宁蓁用三年后的心态来看,觉得他有点中二非主流。 她就有点儿想笑。 但是不敢,只能憋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暖光的阳光下,影子都显得有几分温柔。 “想学跳舞?” 他突然回过头,挑眉看她。 宁蓁脸煞白。 传单已经被她悄悄塞裤带里了,她以为他没看见的。 “要高三了呀小同学,学习为重懂不懂?” 要是陈东树在这里,肯定要笑喷。这是执哥能说的话吗?他自己浪出天际,连函数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懂,竟然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别人。 宁蓁顿住脚步:“这是我的事。”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 冷冷地勾了勾唇,不再说话了。 也是,他们本来就不熟。 树上蝉鸣叫个不停,空气闷热。 他心烦地骂了句操。 凶巴巴地回头,眸光冷凉:“跟着我做什么?” 宁蓁傻眼。 他不许她跑,她也跑不过他,被威胁跟在他身后。 他脾气还是好坏啊,不讲道理。 算了,反正…… 反正又不能打他一顿,她不理他就好了。 她脾气好,不和他计较。 宁蓁转身往反方向走。 路上汽车来来往往,扬起漫天灰尘。 她嗓子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陆执就在她身后看着,烦躁地不得了。 算了,和个小蠢货计较什么呢。 他才迈出步子。 宁蓁拦了个计程车,纤瘦的身子钻进车里。 车子发动,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陆执冷着脸转身,一脚踹在树上。 —— 星期五上课,那群旷课的年级大佬终于来上课了。 七班的同学纷纷行注目礼。 每个人都带了伤的样子,一看就有故事。 陆执刻意从教室前门进来。 宁蓁在给夏小诗讲题,她讲的英语。发音标准,声线柔和。 陆执听不懂,步子顿了顿。 宁蓁讲得认真,压根儿没注意到他。 “嗯……你看呀,这个应该是过去完成时,前面有提示的……在这里。” 她在纸上画出一条线,手指按在纸上,白皙的肤色,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真娇啊……啧。 陈东树坐在后排打游戏,他和林子川双排,他俩操作都菜,对方太猛,输了三把了,嘴上狂骂。 就想喊上陆执,干死对方那两个龟儿子。 一抬头,发现陆执杵第一排过道上。 在看……两个女生讲题。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跟个蛇精病似的,是个人都听见了。 七班的人纷纷回头。 林子川摘下耳机,一巴掌打他背上:“妈的,傻逼啊。” 陆执早过来了,冷冷看他一眼。 陈东树讪讪闭嘴,操啊,有杀气。 这个时候他突然开窍,识相得很。 “执哥打游戏来不来?” 陆执也没事,干脆坐下来,三个人一起打。 他手指修长,操作快,脑子也灵活。 但是陈东树属性二愣子,神也带不动那种…… 三个人又输了一把。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不服输。 又开一局。 陆执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换了身装备追着其中一个人砍,把人家砍死了又等着复活。 三个人民币玩家耍无赖还挺可怕的。 没一会儿就把对方砍得骂娘。 对方开了语音。 “我操,老子刨你家祖坟了吗?龟孙子今天还来劲了是吧?” 上课铃响了。 人民币玩家三人组不吭声,默默又搞了对方几回。 那边气得下线了。 陆执摘下耳机,索然无味,没意思。 讲台上,物理老师在讲电磁感应。在他们这群学渣眼里,就是嘴巴在得啵得,讲鸟语。 前几排的学生,个个抖擞着精神,嗷嗷待哺。 陆执扫了一眼,滑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 回头问陈东树:“我看起来很凶?” 陈东树摸不着头脑,执哥抽风嘛这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伸出大拇指:“不凶不凶,执哥帅呆!” 陆执扬眉:“帅你妈逼,说正经的。” 陈东树为难道:“唉,好吧,是有点凶。” 一本书砸他脑袋上。 操……他就知道说不得实话。 物理老师看了他们俩好几眼了,忍无可忍拍讲桌:“陆执,陈东树,你们俩上课在说什么呢?有没有点纪律了?站起来,你们来回答这道题,答对了就坐下去。” 林子川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陆执和陈东树站起来,陈东树笑嘻嘻地:“张老师,我不会。” 他们俩连题都不知道是什么。 班上的人都回头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靠窗倒数第二排的陆执。 阳光细碎,落在他身上,像是渡了一层光。 都回头了,宁蓁不回头的话会显得怪异,她犹豫几秒,也转过头去。 恰好对上陆执的眼神。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笑容有点野:“我也不会。” “那就站着听!”物理老师说。说完也不管他们了,回头写板书。粉笔刷刷地写,宁蓁垂下眼,认真跟着做笔记。 嘎吱一声响,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然后后门被打开,陆执和陈东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物理老师脸都要青了。 风扇吹动她额前的刘海,宁蓁没有回头看,拿笔演算书上的例题。 三中的教学制度出了名的宽松,高一高二都有周末,高三才只放周日。 所以到了周五,每个人的心情都格外轻松愉悦。 最后一节课是宋宝芸的。 她严肃地道:“下周四就要进行月考,都是快高三的人了,时间过得很快的,不抓紧转眼就高考了。这次放假回去,利用周末好好复习,争取考一个好成绩。” 这番话几乎各科老师都说过一遍,学生们都快会背了。 其实宋宝芸也不想这么罗嗦,但是这个高二七班,真的不服管,这群人分分钟想上天。 班上第一名在年级上排名第八,这对任何一个老师来说都是丢脸的事情。 而且说来也怪她倒霉,年级上最混的那几个富二代,都集中在了七班。 这几个都是拉低平均分的杠把子…… 以至于七班的排名总是特别靠后。 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像被放出笼的鸟儿,带着笑意结伴往外走。 童佳蹦蹦跳跳地下来:“蓁蓁,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啦,我们班季菲过生日,好多人都要去给她庆祝呢,你自己注意安全哈。” 宁蓁点点头:“那你早点回家,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安啦安啦我心里有数。” 童佳性格活泼,人缘很吃得开,和班上大多数人关系都不错。 宁蓁收拾好课本和笔记,背着书包自己回家了。 —— 季菲的生日聚会挑在了一个出名酒楼的雅间。 她今天仔细打扮过,头发烫成一次性卷发,脸上化了妆,清秀的脸蛋配上淡妆挺纯情的。 季菲穿着白裙子,心不在焉地往外打量。 同行的女生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说了要来肯定会来的,别担心。” 季菲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陈东树推开门,见大多是二班的女生,只有少数几个男生,就吹了个口哨:“妹妹们晚上好啊?” 季菲眼睛亮了亮,看向他身后,陆执翘着嘴角,打量了一圈,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人群安静下来,好多目光落在陆执身上。 气质高傲又张扬,这种又痞又帅的男生,莫名很打眼。 林子川把礼物递给季菲:“生日快乐。” 季菲接过来,笑着道了声谢。 眼角余风瞥向陆执,他已经坐下来了,手上夹了根烟,身边人和他说话,他时不时懒洋洋地应一声。 她心跳快起来。 陆执现在……是单身呢。 第8章掉马甲啦 第8章掉马甲啦 一行人吃完饭,去隔壁的ktv唱歌。 因为季菲生日,所有人嚷嚷着让她起个头。季菲看了陆执一眼,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季菲站起来去选歌,犹豫了下,她挑了首《小幸运》。 接过话筒,她开始唱—— “……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 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人理所当然的忘记 是谁在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 陈东树哟了一声:“啧啧,怎么觉着这歌有深意啊?”他挤眉弄眼去看陆执,陆执表情都没变一个,灯光斑驳变化,跳动的光影四处流转,他轮廓英挺,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 陈东树自讨了没趣,忍不住和陆执点评道:“季菲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又软又嗲,听得人骨头发酥,不信你看川子,是不是听成了个二傻子。” 他噗噗哧哧笑,旁边的林子川转头看他:“操你妈的陈东树,不嘴贱你要死啊!” 陆执跟着笑了一声。 事实上,陆执没觉得季菲的声音多好听。 又软又嗲……他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人,乖得像个小学生。可惜她始终感冒,嗓子哑哑的,要是她感冒好了,声音…… 他喉结动了动,端起桌上的啤酒喝了几口。 这时候季菲已经唱完歌了,大家都捧场地鼓掌。季菲红着脸,目光偷偷扫过陆执,他手上拿了罐啤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有人陆陆续续唱了几首歌。 陈东树也去唱了,他唱歌干嚎,嗓门大得估计几个包厢都听得见。 偏偏他表情还挺沉醉的,闭着眼一脸深情。唱到兴起,挥起手臂,朝着众人:“朋友们,跟我一起唱!” 林子川笑得肩膀颤抖:“哈哈哈哈傻逼。” 童佳吃了颗桌上的提子,笑得腮帮子都痛了,拉着身边的女生说话:“哈哈哈这个陈东树怎么那么逗比呀。” 陈东树唱完了:“你们的掌声呢!你们的热情呢!” 他伸出一只手,环跑一圈逐个击掌。气氛被他带high,二班大多人哈哈笑着都配合他。 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从来没听过陆执唱歌呢,赏脸唱一曲吧。” 季菲看过去,目光有几分期待。 陆执翘着腿靠在沙发上,闻言抬了抬眼皮子:“不唱。” 气氛冷了下来,季菲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陆执这么直白地拒绝唱歌,扫的是她的面子。 林子川打圆场:“唱得也差不多了,来来来玩游戏啊。”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直接转啤酒瓶子,瓶口指向谁谁就喝一杯酒,再挑一种受惩罚行不行?” “这么狠……” 在场大多数是女生,季菲轻声道:“别过界就行。” 她这样说,好多女生都松了口气。有人脸上也带着兴奋。 陈东树笑容淫荡:“别怕呀妹妹,顶多让你亲个嘴。” 笑骂声一片。 游戏开始,最倒霉的却是童佳,瓶口三次对向了她。她瞠目结舌:“我这么霉呀?” 她分别选了一大冒险和两次真心话。 “这样,也不为难你,在场男生你随便选一个抱一下怎么样?” 他们这群人玩得浪,抱一下确实算是放过她了。 童佳的目光扫过在场男生,得,要么有女朋友,要么就是她惹不起的大佬。 陈东树抛了个媚眼:“来,哥哥拯救你。” 童佳大大方方抱了他一下,倒是没人起哄。两次真心话也混过去了。 为难的是三杯酒,童佳酒量不好,喝啤酒她都晕。童佳不想败兴,苦着脸喝了三杯,心里哀叹一声要完。 趁着众人继续玩,她悄悄发了条短信给宁蓁:“蓁蓁,要是我十点没给你打电话,你就来swktv救救我啊,我们在a305室,我爸妈出差去了。拜托拜托~么么哒。” 游戏还在继续。 这次轮到林子川。陈东树高兴惨了,“川子,快选快选。” 林子川的目光掠过季菲,“大冒险。”他不能选真心话。 “川子666了,要不你去外面裸奔一圈回来怎么样?” 林子川的目光变成冰刀子,恨不得射死陈东树这个贱胚子。 “别过界了啊。”季菲笑吟吟道。 “行,寿星都发话了,就放你一马,川子给秃头李打个电话说你暗恋他吧。” 这回没人反对,又刺激又坑人。 林子川低骂一声,拿起手机拨通化学老师的电话:“……嗯,我是林子川。李老师,我喜欢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牛逼牛逼,星期一准备迎接秃头李的暴击吧。” “子川同学~老师也喜欢你啊,来啵一个~” “川啊,我把你当学生,你却想睡我?来吧,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 男生们打打闹闹,又过去了一轮。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执运气好,始终没轮到他。 他烟瘾大,嘴上叼了根烟,表情淡漠。 瓶口缓缓指向了他。 人群安静了一瞬,眼里偷偷染上兴奋,看向陆执。虽然没和他玩过,但都知道陆执玩得起,因为……他前女友余姗姗就是这么和他在一起的。 当时陆执选了大冒险,余姗姗媚眼如丝:“那和我在一起呀,敢不敢?”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为余姗姗的大胆。 陆执黑漆漆的眼,没什么情绪,唇勾起来,毫不在意:“行啊。” 如今旧事重演,季菲双颊绯红,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陆执摁灭烟,嗓音有点儿哑:“真心话。” 他第一次选真心话。 季菲失望透了,强打起精神:“你有喜欢的人吗?” 都凝神去听,陆执唇边竟带了一丝笑意,橘黄色的闪光下,恍若温柔。 “有。”他说。 人群炸了。陈东树跳到他身边:“执哥,执哥,看着我,你喜欢哪个小姐姐?” 陆执挥开他:“滚远些。”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奇心要泛滥出来了啊!陆执说完有就不吭声了,将‘你们只有问老子一个问题的机会’写在了脸上。 酒瓶又在转了,陈东树满脸不爽:“执哥,还是不是兄弟了,你藏宝呢,说个名字要命了啊?” “昂。” “……”操! 童佳不舒服,脸通红,她揉了揉太阳穴,晕乎乎地给他们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啊。” 九点四十八分。 童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陆执不经意扫了一眼,起身拿起了那个粉色的手机。众人还在嗨,季菲注意到他的动作,皱了皱眉。 他将手机收到裤袋里头。 “我出去透气。” 林子川问:“和你一起不?” “不用。”他答一声,出了门。夏夜的空气燥热,晚风徐徐,泛着几分温柔。 陆执拿出那个粉色的手机,拨通号码。 嘟嘟几声—— 他屏住呼吸静静等。 —— 宁蓁在吹头发,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她关了吹风,屏幕一闪一闪,“童佳”来电。 她接通电话:“喂。” 陆执勾了勾唇,眼里泛着笑意。 “佳佳?你怎么样了,我现在来接你吗?” 他舌头顶了顶牙齿,身体一阵酥。突然想起陈东树之前说的一个词——又软又嗲。 他不说话,那边觉察不对,宁蓁皱眉:“喂,你是童佳吗?” “不是。”他笑出来,“你说我是谁,嗯?” “……” 宁蓁握紧手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的嗓子是正常的,掉马甲了啊啊啊啊!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电话和真人说话声音肯定不同的,说不定他他他……没听清。 宁蓁压低声音:“童佳呢,她怎么样了。” “啧,真不知道我是谁还是装傻呢?”他不满地道。 那边不说话,呼吸声轻轻的。 “宁蓁。”他出声,眼里似有万千星辰,“你记清楚了,我叫陆执。” 第9章帅不帅 第9章帅不帅 星期一升旗仪式。 校长做完国旗下讲话,教导主任开始例行念违反校规的学生名单。 七班几个大佬的名字都在上面。 “高二七班陆执、林子川、陈东树、肖峰……和高三五班的何明等人打架,处通报批评、记过处分……” 底下毫不意外,这几个人的名字隔不了几周就会出现一次。 “高二一班余姗姗,高二二班董雪微,在教室里发生口角打架,处通报批评处分……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遵守校规校纪。” 话还没说完,学生们窃窃私语。 “余姗姗和董雪微,天啊他们两个打架了?” “对对,就是那个董雪微,上周还做了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呢。” “听说是为了陆执。” “啊我知道……那个年级老大,长得超帅的。” 夏小诗站在宁蓁后面,她扯了扯宁蓁校服:“蓁蓁,好刺激有木有?” 宁蓁小声回她:“小诗,校长在看这边呢。” 夏小诗立马站端正了,果然校长随后道:“安静!再叽叽喳喳的班级扣操行分。” 像石子激起涟漪,又马上平静下来。 陆执他们站在后排,高高的男孩子,没有穿校服,双手插兜里,仿佛被点名批评的不是他。 陈东树噗嗤一笑:“执哥蓝颜祸水啊。” 陆执扫他一眼,眼里带了笑,眸光深深。陈东树识相地闭了嘴。 有时候他觉得陆执还真挺无情无义的。唉怎么说呢,说难听点就是自私,天生凉薄。不管追他的女孩子怎么付出,他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哪怕是被人家抱着亲,也没见他动过情。 他不付出感情的,对待所有人都很随意。不要说他以前那些女友的感受了,就是他们这帮兄弟看着,也觉得他的前女友们在他面前跟猴子似的。 一头热。 啧,真想看看执哥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必定精彩。陈东树越想越美,笑出了声。 陈东树无聊,视线就到处乱看。周围全是熟面孔,没特别漂亮的妹子。 宁蓁站在人群中间,她校服宽大,脊背却挺得很直。瘦弱的女孩子,皮肤白皙,露在外面的胳膊莹白。 陈东树拍了拍后面的林子川肩膀:“川子,你说那个新同学长什么样子?” 来了好几天,没人见过她的脸,他突然特别好奇。 林子川抱着胳膊:“关你屁事啊,那种妹子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别把人家惹哭了。” 陆执突然回过头,问林子川:“为什么?” 他皱着眉,似乎真的很不解。 林子川有点懵:“啊?什么为什么?阿执你说话说清楚啊?” “为什么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人家好学生啊,一看就是那种玩不起的。”他说完笑了两声,他们这群人,打架抽烟喝酒,什么没干过? 陆执脸色不太好看。 林子川和陈东树对了个眼色:执哥怎么了呢这是,哪句话惹到他了?最近有点儿莫名其妙啊。 —— 周一有最后一场篮球联赛,二班对七班。 童佳拉着宁蓁去看,宁蓁不太想去。她重拾高中知识挺费力的,这周四就要月考了。 三中果然和一中不一样,这种时候,一中一般都在埋头苦苦复习,三中却一片轻松的氛围,整个七班,只有魏毅杰和几个女生下课还在看书。 “蓁蓁,你就陪我去吧,求求你求你了~” “好吧。”宁蓁被她逗笑,把笔盖盖上,大不了晚上多复习一会儿。 童佳早早用一堆零食占了位子,她拉着宁蓁才坐下,场中尖叫声顿起。有人进球了。 前排后排的女生拿着手里的塑料巴巴掌站起来:“啊啊啊啊啊啊陆执加油!” 宁蓁被她们吼得耳膜发疼,愣愣看过去。 她有点儿近视,一百度左右,远了看人有点儿花。 陆执穿着黑色球衣,胸前加粗地写了个‘1’,身后两个小字写着“陆执”。她看不清楚,但知道那是他。 哪怕全场为他疯狂,他还是没怎么抬头看观众席。反而有点儿心不在焉,他额头上的ok绷已经没了,留了浅浅一条口子,像漫画男主角一样,有种颓废邪恶的帅气。 汗水顺着他的眉骨、脸颊流下来。他眼睛漆黑,显得很冷静。 对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中场休息,两队人各自去商量战术。 “蓁蓁,吃薯片吗?” 宁蓁摇摇头。 “那给你这个。”童佳翻了翻塑料袋,从里面拿了一盒旺仔牛奶。 宁蓁伸手接了,她知道童佳不爱喝牛奶,童佳喜欢汽水。 宁蓁才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夏小诗抱着肚子跑上台阶,看见宁蓁眼睛一亮:“蓁蓁!” “啊?”宁蓁看过去。 夏小诗挤进来:“你去下面帮我计分好不好?我早上吃坏了肚子,现在痛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他们暂停一会儿,拜托你了,就看着裁判的手势翻下计分牌,很简单的。” 她双手合十,脸色有点白。 宁蓁有些紧张,她没做过这个,但夏小诗看起来情况的确不好,宁蓁同意了。 她去记分牌旁边站着,那里还有二班的一个女生,圆脸,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你好啊,你是替小诗来计分的吗?” 宁蓁轻轻笑了笑,想起自己带着口罩别人看不见,又点了点头。 那个女生说:“很简单的,待会儿你看裁判的手势翻牌子就行了,你记我们班的。” 两个班级交换着记,这样也比较公平。宁蓁看了眼记分牌,自己这边是23,那个女生那边是38。差距挺明显的,看来陆执他们真的很厉害。 场上又响起了掌声。 宁蓁抬眼看过去。这下离得近了,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七班的人穿着黑色球衣,二班的蓝色。 他们班上除了陆执,林子川和陈东树他们都在。 该二班投罚球。 陆执站在球场左侧,视线略过计分席,顿了一秒,很快移开了目光。 第一个球进了,二班疯狂欢呼。宁蓁按裁判的手势,将‘3’翻成‘4’。 第二个球没进。 这下轮到七班欢呼了。 两队疯狂抢球。 球传到陆执手上,这一年他高二,身高一八五。 运球一气呵成,哪怕看不懂篮球的,也会情不自禁想要尖叫欢呼。 他做了个假动作,避开拦住他的人,也不传球给任何人,在三分线外,把手中的篮球扔了出去。 全城静了一秒,巨大的欢呼声炸裂开。二班的女生跳起来,这时候她们都忘了是来为谁加油的了。 宁蓁听见旁边的女生啧了一声,将牌子翻成41。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原本不紧不慢打球的年级老大跟打了鸡血一样,球一个接一个地进,帅出天际。 有人尖叫得嗓子都要哑了。 宁蓁看过去,他球衣湿了一片。 对面二班的人被他虐得想把球扔他脸上算了,又不敢。 憋屈地打完了这一场。 按理说撑到决赛的两个班实力差不多,但是现在莫名其妙被人家虐杀了。二班球员内心觉得日了狗…… 陈东树都懵了。 执哥疯了呀这是,怎么觉得他今天走位格外风骚?打球呢还是玩儿命呐。 七班以压倒性的分数胜利了。 七班的男生也挺高兴的,对着观众席出了个口哨,又引起女生一阵尖叫。 第一排的女生挥了挥手:“学长,给你们买了水~” 陈东树走过去,接过她们手中水,挑了挑眉:“谢谢呀学妹。” “川子接着。”陈东树扔了一瓶过去,“诶执哥呢?” 林子川动了动嘴角,目光有点复杂。 陆执走向计分席。 宁蓁在帮忙收拾桌子上的杂物,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头,陆执笑吟吟地笑着她。他额前黑发湿了,整个人看起来却阳光朝气。 他这样看着她怪怪的,篮球场上还有这么多人呢,宁蓁忍不住问:“有什么事吗?” “小同学,都不给口水喝呀?”他问完才觉得这话还可以有深意。 但还好宁蓁不懂,她拧着眉,很认真地看了眼自己周围。 旁边有箱矿泉水。她从里面拿了一瓶出来递给陆执,陆执不接,“手疼。” 这就是作妖了。刚刚在场上怎么没见他疼?宁蓁把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用眼神告诉他——你爱喝不喝。 陆执弯了弯眼睛:“哟,脾气这么大?” 宁蓁冤枉得很。她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说她脾气大。 他倾身去她面前拿水。 在低头时,嗓音微哑,带着三分笑意,问她。 “宁蓁,我帅不帅?”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听见了。 “你能不能别问这种问题?”这人还要脸不要了? “快点回答。”他威胁道,“不然我在这里亲你一口信不信?” 第10章小可爱 第10章小可爱 喧闹的篮球场,观众席的人群带着探究的目光纷纷看过来。陆执唇边含着笑,眼里戏谑。 “回答啊。” 宁蓁涨红了脸,不远处二班计分的女生快走过来了,她下意识有点儿心慌。 “帅。” 陆执忍不住笑,胸腔微微颤动。唉,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童佳从观众席上跑下来,将牛奶塞到宁蓁手中,身子一转,挡住了陆执的目光。 “蓁蓁,该回去了。” 宁蓁松了口气,点点头:“你等等我,我把东西收完。” 陆执眼神沉了沉,找林子川他们去了。 童佳拍拍胸口,吓死她了啊啊啊啊!为了蓁蓁她可是以身做肉盾啊。 强忍着惧怕感镇定下来。 宁蓁把东西收完了,和童佳一起回教学楼。 童佳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问道:“蓁蓁,你喜欢陆执不?” 宁蓁被她吓了一跳,忙摇头:“佳佳,我们还是高中生呢,你别想太多了,他只是我的同学。” 童佳绞了绞手指:“可是我觉得吧,他好像有点儿喜欢你。” “……” “是真的,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上学的时候,我们去馄饨店吃饭吗?当时陆执过来,给你买了一瓶冰水。当时我就觉得怪怪的,还有上周五晚上,我们在ktv那天,陆执他拿了我手机,我看了通话记录,他给你打了电话,后来让其他人一起把我送回去了。虽然和他不熟,但我觉得他……” 他不像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好人啊。 而且童佳觉得,陆执在宁蓁面前,和在所有人面前都不一样。 她苦恼地扒了扒头发:“唉好吧,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他那种浪惯了人,不适合你呀,我怕你被欺负。” 之前童佳开玩笑说要嫁给陆执,但事情真的严肃起来的时候,她莫名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谢谢你,佳佳。”她知道童佳是为她好,在这件事上,童佳确实蛮有先见之明的。宁蓁叹口气,觉得事情开始不受掌控地发展了。 “嗨呀,咱俩谁跟谁呀。”童佳亲昵地抱住宁蓁胳膊。 —— 周三下午放学前十分钟,魏毅杰征得老师同意之后,站起来宣布道:“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放学后要进行一次大扫除,现在我宣布一下大扫除同学的名单。” 好巧不巧,恰好是第四组后两排和第三组前两排。刚好八个人。 夏小诗苦着脸,在后排小声吐槽:“怎么是和陆执林子川他们一起啊?他们从来不做值日的,一放学就跑了,天呐想想待会儿要做两倍的清洁就觉得人生灰暗。” 夏小诗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前排的谢雨,谢雨举着小镜子在补妆,恍若未闻。 夏小诗更气了,这位也是个习惯偷懒的,能拿着扫把在一平方米待到人家把事做完。 所以,他们真正的劳动力就剩三个人了! 夏小诗吐出一口气,捧住脸颊发呆。 下课铃声一响,魏毅杰起身,拿了一堆纸条过来。 “宁蓁同学,待会儿你们打扫完以后,把考号按顺序贴一下。” “好的,是按s形的顺序吗?” “对,胶水在讲台上。” 夏小诗探个头过来,眼神不善地看着魏毅杰:“你怎么不去拿给陆执他们呢班长?” 就欺负人家新同学乖巧。 魏毅杰涨红了脸,抿紧唇回座位收东西去了。 “执哥,打游戏去不去,和六班的人一起开黑。”陈东树边说边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领口被人拉住,他回眸,对上陆执似笑非笑的眼。 “陈东树。”他语调慢悠悠的,“没听见该我们做大扫除了吗?” “蛤?” 林子川已经默默去阳台上拿拖把了,肖峰笑得贼贼的,也跟着走了。陈东树一脸懵逼,被塞了一把扫把,陆执抬了抬眼皮子:“愣着做什么,把地扫了。” “……”操!妈的什么情况。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谢雨一扫之前的倦怠,也拿了把扫把在扫地,认真得恨不得把地板扫穿。 夏小诗不明所以,忍着笑去洗帕子擦阳台。 宁蓁从第四组开始扫,陆执拿了个拖把跟在她后面拖。像个尾巴似的,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她校服宽大,裤腿微微卷起,露在外面的脚踝又白又纤细。弯下腰的时候,宽大的校服垂下去,细瘦的腰线被勾勒出来,陆执拖得心不在焉,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控住她的细腰。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她倒在他身上的感觉。 风扇在他们头顶转,他隐隐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茉莉一样,还有种淡淡的牛奶香…… 宁蓁回过头被他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 “你别跟着我呀。”她指了指陈东树那边,他扫得很随意,一把扫把被他用成神器似的,刷刷就扫完了一行,“去拖那边吧,那里扫完了。” “命令老子呀?”他挑眉,唇边带了笑意。 “不是,我扫得慢。” “我拖得也慢,陈东树扫得太快,我跟不上。” 陈东树对自己名字倒挺敏感的,回头喊了声执哥:“你叫我呀?” “叫你妈逼,扫干净点。”肖峰拿着帕子在手上转了转。没看见人家正调情呢? 陈东树不服,他陈少好不容易扫个地还被呼来喝去:“你妈哦。”举起扫把追着肖峰打。 肖峰被他打中屁股,脸色也变了。 “陈东树你他妈个智障。”他冲到最后一排,拿起一把扫把和他对打。 一时间两个人拿起扫把打得教室漫天灰尘。 陆执也不阻止,站一旁看热闹。把呆呆的宁蓁拉自己身后:“站远点。”别让这群智障碰着你。 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陆执皱眉。 宁蓁嗓子发痒,她本来带着口罩,可是吃多了青果嗓子也脆弱,漫天灰尘一扬起,她难受得不行。 陆执一脚踹在椅子上,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动,椅子被他踹出去老远,撞到墙上。 恰好停在肖峰旁边。 两个男生都愣住了,不约而同看向陆执。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眼神冷冽:“给老子停手!” 林子川看了眼他身后咳嗽的宁蓁,没有说话。他说不清是喜是悲,反正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陆执这么体贴地维护过谁。林子川垂下眼,想到了喜欢陆执的季菲。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肖峰秒懂,重新捡起帕子出去了。 陈东树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拿起扫把往讲台那边走了。 “宁蓁。”陆执出声,垂眸看着她。“扫把给我。” 宁蓁又咳了两声,将扫把藏在身后,脸有些红。她又不傻,知道陆执在做什么。她眼睛薄薄一层水光,在漫天灰尘里,显得透亮。 “不用了,快扫完了。” “拿过来,你去阳台那里站着,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脾气还是臭臭的,说不了几句就喜欢威胁人。 宁蓁把扫把递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哼笑,盯着她的脸:“大恩不言谢,要不你亲我一口?” “陆执!”她认真道,“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然后陆执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还只是个学生呢。” 他差点笑出声。怎么这么傻萌哟。 好好学习,认真写作业,上课不开小差,天天穿校服,还严肃地教育年级大佬。 他眉眼含笑,学着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开口:“宁蓁。” “嗯。” “小可爱。” “……”她又开始咳,耳尖都泛着红。 陆执投降:“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快出去。” 宁蓁拉开后门,走到阳台旁。 天空一片晚霞,红色浅浅淡淡弥散开,梧桐树尚且翠绿,伸展开枝丫,投下一簇绿荫。风轻拂,树叶轻轻摆动。 很温柔的夏天。 宁蓁从透明的玻璃窗户看进去。 陆执皱着眉头扫地,他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明白的嫌弃,扫得比陈东树还要随意。 刷刷就扫完了两组。 宁蓁低咳了两声,拿了帕子,仔仔细细擦窗户。 陈东树窜过来,挤眉弄眼地看着陆执:“执哥,你的宝贝就是新同学呀?”他还记得之前调侃说陆执藏宝的事。 陆执勾了勾唇,不承认也不否认。 陈东树咋舌:“天呐我的执哥,你看见人家长什么样儿了吗?” 陆执冷冷看他一眼,眉眼间三分不悦。 “哦哈哈哈哈哈没见过呀……”陈东树笑得很欠揍,“要不我去把她口罩扯了吧?” “陈东树。”陆执抬眼。 “啊?” “离老子的宝贝远一点。” “……” 第11章作弊 第11章作弊 周四月考,宁蓁很早就来了教室。 哪怕知道要考试,教室里的人还是不多,她努力复习了好几天,心里终于有了底。 夏小诗今天也来得很早,凑过来问:“蓁蓁,你考号多少啊?” 宁蓁告诉她尾数:“153。” “哦哦,我287,不在一个考场。你应该在……嗯,对面那栋教学楼的三楼考试。” 第一门是语文,大家都不紧张,早上来的时候把课本背一背就行了。 夏小诗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找宁蓁说话:“蓁蓁我给你说,我预测题特别准。” 她兴致勃勃地翻开语文课本第六章。 “比如你看这个,《寡人之于国也》,肯定考这句‘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生僻字这么多,要不就是‘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肯定是这样,我都看穿了出题老师的套路!” 宁蓁托着下巴,指着她看:“可是也有可能考‘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颁字容易写错。” “对哦,有道理。你快别和我说话了,我全部再背一遍。” “……” 八点钟人几乎都到齐了,八点半就要去自己考场坐着。 陆执和林子川他们昨晚和六班的人开黑打游戏到凌晨四点,一来就都趴桌子上睡觉。反正也考不到几分,对他们来说平时和考试没什么差别。 语文老师清了清嗓子:“大家认真读题,默写题一定不能失分,好多人高考就是因为这一两分和好大学失之交臂。作文注意主题,这次不是我出题,但他们出题老师说是半命题式作文。议论文把论点点清楚了。” “陈东树。” “啊?唐老师。”陈东树迷迷糊糊站起来。 “作文不许再写黄段子了。” 班上一阵哄笑。 “还有陆执和林子川你们,作文写够字数行不行?要求是八百字以上,每次你们才写两百字!就你们拉低平均分最严重。” 唐苑叮嘱完了,看了下手表,让学生去对应的考场。 宁蓁清点了一遍自己的东西,准考证……黑色水性笔…… 夏小诗说对了,她在对面教学楼三楼最里面的教室。 三中考试电脑混排,宁蓁进去时只看到三个熟面孔:魏毅杰、谢雨和余姗姗。 黑板上写了考号,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在第二大组第五桌。 谢雨也看见了宁蓁,撇了撇嘴。她现在最讨厌的女生就是宁蓁! 余姗姗坐在座位上看语文书。 她长发微卷,把校服改小,刚好包住她玲珑的身材,看书时很安静,脖颈修长,唇瓣红润。考场里好多男生都偷偷在看她。 余姗姗坐在宁蓁前排,清清冷冷的模样,气质出挑。 宁蓁很难把她和那天黄昏抱着陆执求原谅的女生联系在一起。 也很难想象,她会和董雪微打架。 宁蓁收回目光,专心复习生僻字。 九点整开始开始考试。 广播里铃声一响,教室里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宁蓁做完的时候才十点四十五。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考卷,等待考试结束。 等了两分钟,余姗姗起身往讲台上走。 “老师,我做完了。” 监考老师皱眉,却没说什么,收了她的卷子。余姗姗拿好自己的东西就走了,没看其他人的反应。 又人带头,接下来又出现了好几个陆陆续续交卷的学生。 语文考完所有人脸上都挺轻松,下午考完数学却消沉了一大片。 “啊啊啊数学好难。”夏小诗捂住脸,“我后面三道大题都只会做第一题,完了,我妈得打死我。” 陈东树在后排戳了戳林子川:“川啊,你说这次第一的宝座是我的还是你的?” 倒数第一,他俩的共同的归属。 “你这么想要,爸爸让给你好了。”林子川拍拍他的肩膀。 “日哦,你才想要,爷爷让给你!” “执哥,你选择题能对几道?” 陆执指尖夹了根烟,“不知道,全选的c。” 所以,答案里有几个c他就能对几道,总之不可能霉到一道题都不中。 “卧槽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我全选d。”陈东树摸摸下巴,“没事,明天英语这样干好了。” 陈东树转了转眼睛。 “肖峰你全选a,林子川选b,执哥选c,我选d怎么样?” “不干,你他妈为什么不选a?”肖峰反对,“你选f老子就选a!” “……” —— 第二天的下午考最后一门考试前,宁蓁出了点意外。 谢雨把黑色的墨水甩她身上了。 墨迹在她白色的校服上晕开,很快染了一大片。 宁蓁站起来,回头看她,谢雨手上拿了支钢笔:“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脸上没有一点抱歉的意味,抬起下巴看她,仿佛在说——怎么着,故意的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宁蓁也不是没脾气:“谢雨,你就是故意的。” 宁蓁眸中平静:“人不能做多了坏事,你觉得呢?我们座位离得这么远,就算你要用钢笔,墨水不可能甩得这么准,大家都有眼睛会看。” 看热闹的学生好多跟着点了点头。 谢雨面子挂不住,脸上薄红,她没想到宁蓁会指出来。这个同桌一向跟软包子一样,她以为她受了气会默默忍了。 余姗姗也跟着回了头,看了她们俩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很快就转过去了。 宁蓁不等她回答,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八分钟开考,她打算去厕所清理一下墨迹。墨水不好洗,久了更难洗掉,校服还要穿一年多,这个样子不太好。 她拧开水龙头,把衣服后摆的一串墨迹大致洗了下,墨水晕散开,看起来很大一片。 衣服凉凉地贴在身上,很不好受,好在是夏天,倒不会着凉。 宁蓁赶在开考前回了教室。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一门了,理综考试,考完回去换件衣服。 铃声响起,她低下头填考号。 宁蓁先做的物理,150分钟的理综,一般按四五六分配,她物理做得最快,刚好可以多空出些时间给化学和生物。 监考老师穿着高跟鞋,顺着考号检查准考证。 她在宁蓁身边停下,拿起准考证,皱了皱眉,翻过来一看…… “同学。”监考老师扣了扣她的桌子。 宁蓁抬起眼睛。 “起身,你夹带作弊,本门科目成绩作废,现在去讲台上把字签了,这门你不用考了。”没有哪个老师会喜欢作弊的学生,监考老师语气生硬,目光冷冷的。 宁蓁心一沉,看向老师手中的准考证。 准考证背面的透明夹层里,一张纸条写满了物理公式,如果没有翻过来,根本看不见。 “老师,这不是我的,我没有作弊。”宁蓁咬唇。 发生这么大的事,明里暗里的目光都纷纷看过来。 监考老师更讨厌狡辩的学生,“证据都在这里,你是不是想说还没来得及看就不算作弊啊?现在出去,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 宁蓁签了字,走出教室外面。正午的太阳刺得她眼睛发酸,整个三中都在考试,校园里一阵静谧。 梧桐树枝繁叶茂,炎热的午后,蝉鸣声似乎都消失了。 她蹲下抱住膝盖,眼睛酸得发疼。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宁蓁揉揉眼睛,不要哭,做了错事的人才该哭。 重活一辈子,哪怕别的没长进,可总是得学会坚强些。 宁蓁起身下楼。 —— 肖峰把选择题全部选了c,大题胡乱写了两个他看起来ok的公式。 才过午后,外面太阳高悬。头顶的风扇老旧,晃晃悠悠地转,肖峰趴在桌子上,也懒得提前交卷出去了。外面这么热,出去也是找罪受。 他看了眼侧前方的陆执。 啧啧,执哥认真起来侧面都帅翻天啊。 肖峰第一次见陆执考得这么认真,要不是监考老师在一旁虎视眈眈,肖峰都想凑过去说一句:何必呢执哥,您老人家盯这么久了也没见您落笔啊,试卷都要被你盯得瑟瑟发抖了。 不会就不会嘛,逞强做什么? 他视线往外偏了偏。 卧槽卧槽……那是…… 肖峰以为自己眼花呢,又看了几眼,摸出藏在裤袋里的手机瞄了一眼,不是吧,这才开考十来分钟,提前交卷没这么夸张吧! “pusi~pusi~”肖峰冲着陆执的方向打暗号,离得太远陆执没听见。 “咳咳!咳咳咳!” 陆执终于皱眉回头,冷飕飕看他——想死?没看到老子在做题吗? 肖峰眼睛往外瞟,示意陆执看过去。 陆执顺着看过去,眸色沉了沉。 起身往外走。 监考老师睁大眼:“同学,你做什么?” “交卷!” 第12章你现在就还 第12章你现在就还 空气闷闷的,宁蓁双手在额前搭了个桥,遮住太阳往校门外走。 教室被占用做考试了,她只能选择回家。 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阳光被隔绝在外。宁蓁抬头,一把黑色的太阳伞遮在头顶,陆执举着伞,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在伞下,他自己在阳光下,歪着头冲她笑。 “宁蓁,我很帅吗?你看得眼都不眨了?” “陆执。”她轻声喊,陆执心里软软的,“嗯?” “你怎么没有考试?” “考完了啊,卷子都交了。so easy。”他吐出一句蹩脚的英语,宁蓁弯了弯眉眼。 伞下,她在轻轻笑,杏眼微微弯着,大眼睛亮晶晶的。哪怕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他就是觉得真他妈漂亮啊。 那种分分钟都让他想犯罪的漂亮。 “陆执,你过来。”宁蓁想了想,把伞偏了偏,黑伞遮住了他们两个人。 陆执乖乖跟着她往前走,同处一把伞下,他心笙摇曳,空气中尽数是她身上浅浅的茉莉香。他不着痕迹地嗅了嗅,兴奋得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宁蓁带着他走到树荫下,看着陆执收了伞。 “你回去考试吧。”她知道不可能出来得这么快的,哪怕是提前交卷,猜也得猜一会儿。陆执的考场在一楼,她从三楼下来时他肯定看见了。 陆执单手插进牛仔裤里,笑容有几分不羁。 “傻不傻,卷子已经交了啊。”所以不可能回去的。 宁蓁知道没什么办法,只好小声道:“那我回家了。” “宁蓁,你回家了我怎么办?” 宁蓁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她微微睁大眼睛:“你也回家啊。”不然在这里傻站着吗? “你这幅样子回家?”陆执挑了挑眉。“衣服上一大片墨水,神情恍惚,回头率百分百啊小可爱。” 他重新撑开伞,遮在她头上。 “走,去换身衣服。” 宁蓁其实挺担忧,宁海远常常会在家画设计图,不一定会去公司上班,她怕回去爸爸刚好在,看见她这幅样子肯定要责问一番。 墨水,作弊,分数作废,她心情糟糕透顶,哪件事都不想多提。 即便要提,也不希望是现在。 陆执让她跟着走,她犹豫了一会儿,迈开了步子。 陆执带她去了一家冷饮店,冷饮店安装了空调,和外面的炎热对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店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带着笑意看了眼他们:“要喝点什么吗?” 陆执问她:“你要什么?” 宁蓁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出去吧。”她不经意瞥到了价格单,才想起这家天价冷饮店。上辈子陆执也带她来过一次,只是时间太久远,她懵懂地进来了才想起。 一杯奶茶八十多……她总有种进了黑店的感觉,三年后物价上涨,也没见这么可怕的。 “一杯牛奶。”陆执敲了敲柜台,“要茉莉味的。” “好的,请稍等。”这家冷饮店独特的地方就是什么都能调出来,陆执喝不惯奶茶,在他看来,奶就是奶,茶就是茶。 他付了账,看出了宁蓁的局促不安,她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带着哀求的意味。 就差把‘出去吧出去吧,我们出去吧’写在脸上。 啧……操啊……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去那里坐着,等我回来。”也不敢看人家小姑娘的反应,推开门快步出了冷饮店。 宁蓁手里握着杯牛奶,坐在小沙发上等陆执。黑伞靠在旁边,外面的阳光绚烂。 怎么突然就成这样子了呢……她有点儿泄气,很多事情确实是变了,但是哪怕嗓音改了,脸遮住了,他对自己的兴趣依然没有消减半分,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苦恼地捧住脸颊。 怎么会这样呢? 上辈子陆执说,“怎么办?偏偏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啊。”只用一眼,你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说,我就会沦陷。 重来千千万万次,都不会改变。 陆执拎着袋子回来。 他跑着回来的,汗水从他额前流下,他气息不稳。出去这一趟,他只用了八分钟。 她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他,眼神呆萌。 陆执低低笑了一声,没走啊。他还以为得往她回家那条路上追。 “换衣服吧,楼上有房间。” 宁蓁接过他手中的袋子,难以置信他刚刚是跑去帮她买衣服了。 “愣着做什么?要我帮你换?”陆执眼里带着笑意,还没倾身靠近她。宁蓁红着脸,抱着袋子就往楼上跑。显然当了真。 宁蓁关上雅间的门,打开手中的袋子。 一条粉色的裙子在里面,一看就是被胡乱塞进去的。 她记得商场离这里有段距离呢……陆执的速度…… 宁蓁拿出那条裙子,表情有几分呆滞。 这裙子…… 用三年后的词语来说,陆执就是典型的直男审美啊。粉嫩嫩的裙子,腰间还有个小鸭子荷包。 宁蓁咬牙,算了,总比身上这件带着墨水的好。 她换好裙子,头发已经被弄乱了,宁蓁又重新束了一遍。 带着几分忐忑拉开门。 陆执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靠在门侧,手中拿了根烟,眸子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响动,他下意识灭了手中的烟。 偏头看过去。 宁蓁觉得,陆执的表情有点儿微妙。似笑非笑。 她局促极了,“怎么了,很奇怪吗?”这样真的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太冷,细白的小腿一阵寒意。 陆执别过头,喉结动了动。 “不奇怪,好了,走了。” 下楼的时候,店员在调一杯咖啡,抬起眼睛看了眼他们,目光落在宁蓁身上,泛出笑意:“小妹妹真可爱。” 宁蓁有点儿羞,小声说谢谢。 “欢迎下次再来喔~”店员声音甜美道。 宁蓁心想,这还是算了吧。这件衣服加上牛奶,已经让十六岁的她成功负债。 推开门,热浪重新袭来,陆执手中的伞稳稳地撑在她头顶。 宁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陆执。” “昂。”他看过来。 “你的伞……哪里来的?” “考场外面,不知道是谁的。”他晒得太阳,她晒不得啊。反正那群书呆子还要考很久,大不了用完了让陈东树还回去。 很难奢望土霸王会有礼貌廉耻这种东西。 “那你记得还回去啊。”宁蓁叹口气。 “行行行,知道了。” “谢谢你陆执,那我回家了,衣服和牛奶的钱,我明天会还给你的。” 陆执眯了眯眼睛。 行啊小可爱,这样就想走了啊?他扯起唇角笑:“不行,你现在就还。” “……”宁蓁书包里,一共也只够一杯牛奶钱。她咬唇看他,商量道:“宽限一天行不行?” “不行哦。” “那,那你等我回家去拿钱。” “不。”他唇边泛着笑,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我说,现在,立刻,马上还!” 宁蓁要被这个混账气哭了。 强买强卖还得立刻还债。她咬牙,抬头看他:“我现在没钱。”打死她也变不出来。 “谁要你的钱。”他瞳孔漆黑,深邃得如暗夜,浅浅铺着温柔。 宁蓁往后退了一步。 陆执到了喉咙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陪我去玩一会儿行不行,就当你还债了。”他说完觉得这话语气太浪,轻轻咳了声,“打两局游戏就行。” 宁蓁没办法:“好吧。” 到了网吧门口,陆执突然自己反了悔。 操啊……带她去什么网吧…… 这鬼地方乌烟瘴气,他看了眼她身上粉色的裙子,白色的小圆领,露出一半精致的锁骨,纤腰收拢,蓬蓬的裙摆…… 好乖好乖。 “去旁边。” 旁边是家儿童玩具城。三中建在最繁华的地方,周围各种奇葩的店都有。 网吧他待多了,第一次来……儿童玩具城。 宁蓁倒是挺高兴的样子,她好奇地往里面看。 打地鼠的机器,蹦床,娃娃机…… 小时候妈妈带她来过,后来妈妈去世,她再也没有来过。 陆执看了眼旁边的打地鼠机器,心态崩了。什么鬼啊这都是。 但人是他带来的,他掩盖住脸上的嫌弃:“要不要试一把?” 宁蓁点点头。 陆执换了十个币。扔了一个进去,机器五彩斑斓的灯光闪动,宁蓁拿着小锤子,心里有点紧张,盯着机器上的十个地鼠洞。 “我觉得我打不中。”她小声嘟囔道。 陆执弯唇,认认真真地看她。 一开始地鼠钻出来的速度很慢,后来越来越快,宁蓁眼花缭乱,越来越紧张。 怎么会这么快呀……啊……没打中。可是它缩回去了…… 灯光再次跳动,机器里响起一个童音:“哎呀小朋友,你太慢啦,还需要努力哟~” 宁蓁一脸尴尬地看向陆执。 他突然俯身,低低笑着,气息喷在她耳边:“小朋友,我恨不得把心掏给你~” 宁蓁耳尖红透:“陆执,你……” 陆执接过她手上的小锤子:“我试一次,要是全部打中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不能随便答应,虽然宁蓁觉得他不可能全部打中。 “什么条件?” “你把口罩摘下来,怎么样?敢说不,我现在就帮你摘。” “……” “好了好了站远点,我要开始了。”他往里面扔进去一个游戏币。 斑斓的灯光又闪烁起。 宁蓁盯着屏幕……觉得自己要完…… 第13章真甜 第13章真甜 两人走出儿童玩具城,宁蓁的肩膀微微抖动,太太太好笑了……她忍不住。 陆执冷着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刚才陆执打地鼠,不小心错过了一只。原本一只没什么,因为三只以内就有奖品,可是他夸下了海口全部打中。就那一只,让他脸色彻底沉下来,后面再冒出来的地鼠,被大佬无情地对待,差点打爆了脑袋。最后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解救了那一群地鼠。 “陆执。”宁蓁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别难过,你已经很厉害啦。” 陆执侧过头看她,她很真诚,但眼里还是带着笑意。 看来他差点打烂一台机器,确实很搞笑。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眸中浅淡,似青山前蒙了薄雾,目光落在她身上。 宁蓁连忙把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摊开给他看:“你的战利品。” 一个哆啦a梦的钥匙扣躺在她的掌心。 刚刚陆执被工作人员“教育”的时候,宁蓁把机器吐出来的奖品拿着了。 “你手伸出来。” 陆执垂着眼睛,看她一眼,伸出了左手。 宁蓁把钥匙扣放进他的掌心。 风轻轻吹动她的刘海,旁边是一棵二乔玉兰,花没有开,绿叶却很生动。 “宁蓁,心情好了吗?” 宁蓁诧异地抬头看他,陆执这么一说,她才发现那些糟心事她竟然都差不多忘了。 从他出现开始,再也没想过了。 她点点头:“我没事的。” 他露出一个笑意:“嗯,那我送你回家。”他什么都不用问,今天回去会有人告诉他考场发生了什么。 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应该让她自己再说一遍。 宁蓁目光闪躲:“我自己可以回去,陆执,你快回家吧。” 她她她怕啊…… 上辈子陆执天天送她回家的体验还记忆犹新,她每次和做贼一样,生怕被邻居发现。他觉得她胆子点点大,还非要来逗她。 陆执单手插在裤兜里,手碰到了打火机。他抬起眼睛,把伞递给她:“拿着。” 他这是第一次被人嫌弃得这么彻底吧,他勾了勾唇,好吧笑不出来。 宁蓁接过伞,给他道谢,才转身。 黑伞之下陆执突然钻进来,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压迫感满满。 气息相近,他对上她的眼睛:“宁蓁,那天晚上ktv外面我给你打电话。”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 他眼里笑意渐浓:“你声音很好听。” 宁蓁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他,红着脸往回家的方向跑,伞也不要了。 完蛋了完蛋了…… 她连继续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害怕在他眼里看见熟悉的东西。 她跑出老远,急促地喘气。沮丧挫败感铺天盖地,吃了好久的青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陆执看着她跑远,她身上是他买的裙子,脚上白色的帆布鞋,马尾一摆一摆,慌乱得很的模样。 陆执捡起地上的伞,伞柄在手中旋了旋。 掌心的东西轻轻硌着他,他捏紧钥匙扣,低低笑一声。 啧,真甜。 —— 三中教学楼的树荫底下,陆执靠在树旁,指间夹了根烟,没有点。 树影斑驳错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投下几抹阴影。 他的手指修长,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火苗一灭一起,他烟瘾大,但始终没有点。 陈东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卧槽,执哥,累死我了。” 他呼出两口气:“大事呀,刚刚和新同学一个考场的妹子给我说,新同学先被谢雨甩了一身墨水,后来开考没几分钟,又被监考老师查出夹带作弊……卧槽嗷嗷嗷执哥,你打我做什么!” 陆执看着陈东树:“她不可能作弊。” 陈东树点头应和:“是是是你的小宝贝不可能作弊,但这不是我说的啊,是那个监考老师,在她准考证后面发现了纸条。” 陈东树嘻嘻笑道:“嗯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谁写纸条夹在准考证后面啊,我小学都知道抄手掌心里面。唉执哥,你说是谁放进去的?” 暖风吹动少年白色的衣摆,他眉目冷然,扬了扬唇角:“很简单啊。” 陆执声音轻描淡写:“周一把谢雨叫出来‘谈谈心’就知道了。” “……”确实非常简单粗暴。“执哥你掂量着点啊,谢雨好歹是个妹子。” 陆执顺手把眼和打火机一起扔进垃圾桶。 “我很温柔的。” 鬼信! 见陆执往教学楼走,陈东树连忙追上去:“诶诶诶执哥,你做什么?”都考完了,难不成现在去把人打一顿啊! 陆执懒洋洋地朝后挥了挥手。示意陈东树该干嘛干嘛去。 他上楼拐了个弯,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 宁海远在打电话讨论设计图,宁蓁推门进来,他刚好挂断电话。 “蓁蓁,你们考试考完了?” 徐倩是三中老师,宁海远知道他们情况。宁海远很关心她的成绩,宁蓁轻轻点了点头。 问完了这句话父女二人似乎没别的话说,沉默有一瞬间蔓延。 宁蓁垂下眼睛:“爸爸,那我回房间去了。” 宁海远嗯了一声,在宁蓁推门之前又叫住了她:“你现在高二了,假期在家也努把力,好好看书,以前在一中的成绩要保持知道没有?你徐阿姨让你抽时间和唐琢分享下学习心得,他英语和物理不好,你看看什么时候和他讲一讲。” 宁蓁推门的手顿了顿,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房门合上,宁蓁扑在床上。 刚才她有一瞬间很想问出来,能不能让我重新去跳舞?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好像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她的情绪,她的喜好,都变得无关紧要。 爸爸甚至连她换了身衣服都没发现。 妈妈死后,所有绚烂的色彩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但她知道,跳舞这件事,是一家人的触不得的伤疤,唯一希望她继续下去的,可能只有妈妈。 只有妈妈能懂,能懂她有多喜欢。 晚上徐倩回来,一家人吃了饭,徐倩突然笑道:“蓁蓁,阿姨给你买了条裙子,我们去你的房间试试?”她笑盈盈地看着宁蓁,宁蓁已经换了件白色t恤,她预感到徐倩有话和自己说,点点头:“好的。” 徐倩将淡蓝色的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打量道:“嗯嗯,长度很合适,刚好在膝盖上一点点,不容易露又漂亮。” 裙子很好看,裙边和腰上还缀了同色的蕾丝花边。徐倩按她的码数挑的,看得出来很用心。 “蓁蓁。”徐倩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是在三中过得不快乐呀?” 宁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徐倩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和你爸爸忽视了你的意见,由于我们工作和房子的原因,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阿姨,你别担心。” 徐倩觉得这孩子真乖,自己受了委屈什么都不说,还反过来安慰她,都乖得让人心疼了。 “阿姨听说你在学校戴了口罩,能说说看是什么原因吗?我们蓁蓁这么漂亮,戴口罩多可惜啊。”她笑着说,这个时候徐倩不像个老师,倒像是和她谈心的好友。 “……感冒了。” 徐倩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也不深究,叮嘱道:“那咳嗽好了就摘下来啊,大热天的,捂坏了怎么办?” “嗯,阿姨今天在学校听说,你被冤枉作弊了对不对?” 宁蓁看向徐倩,她用词是‘被冤枉’,徐倩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徐阿姨,我没有作弊,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纸条就在准考证背后了。”宁蓁知道有人在这一小段时间内将纸条塞了进来,但现在的三中,出名的是教学质量,还没有进行大整修。教室里尚且是老旧的风扇,还没有全监控设备和电子黑板。 她口说无凭。 徐倩肃了脸:“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不知道是谁,小小年纪心那么坏。阿姨相信你,你在三中考试都从来没有下过年级前五名,你很优秀。” 是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乖巧和优秀。 哪怕她不是宁蓁的亲生母亲,都忍不住喜爱她。 “阿姨会帮你查一查。”徐倩顿了顿,“但是,这件事不一定有结果,蓁蓁,人的嘴是管不住的,听到任何不好的话你别难过,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接下来的成绩会证明一切。” “谢谢你,徐阿姨,我不怕的。”是真的不会怕,所有的难过和委屈只有一瞬,她得学着不软弱,内心慢慢强大起来,自己保护好自己。 “那好,你好好休息,明天周末,放松一下吧,阿姨先走了。”徐倩笑意很暖,帮她带上了门。 宁蓁拿起床上的漂亮裙子,眼眶有点热。 她第一次觉得,继母不是一个糟糕的词语。徐倩和妈妈不一样,可好多地方,她们又是一样的。 宁蓁叠好裙子,翻出自己以前的笔记本。 犹豫了一会儿,敲了敲唐琢的房门。 男孩子拉开门,头发乱糟糟的,耳机挂在脖子上。沉默地看着她。 “唐琢,这个给你。” 湖绿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娟秀地写了两个小字——“物理”。 第14章有点喜欢你 第14章有点喜欢你 周末周日批改了两天卷子,周一成绩就公布出来了。 宋宝芸让魏毅杰把成绩单子贴在教室前面的墙上,班长一拿着成绩单进来,好几个同学围上去:“啊啊啊啊班长,成绩这么快就出来了啊?给我看一眼行不行?” 魏毅杰涂好胶水:“等一等啊,我贴好了你们看更方便。” 没一会儿,教室前排响起了各种感叹的声音,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雨看了一眼宁蓁,也起身看成绩去了。 宁蓁调整了两天心态,这个时候也已经不在意了,她没有去看成绩,理科综合被记作零分,怎么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八卦传播的速度往往很快,周一来的时候,几乎都知道宁蓁‘夹带作弊被查出来’的事情,暗里投来的目光都有点儿微妙。 夏小诗没去看成绩,在座位上生闷气,小声喊了声蓁蓁。 宁蓁回过头。 “你别难过,我知道你没有。”蓁蓁多厉害啊,平时她不会的题蓁蓁都会,还讲得特别好,这样的人没有必要作弊,而且蓁蓁不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人。 “我没事的,小诗,你去看成绩吧。” “不去,哼,没意思。” a市夏季多雨,昨晚一场雨空气清新了不少,高大的乔木被雨水涤净。 操场上还没有干,升旗仪式取消,改为在教室里听广播。 宋宝芸走进教室,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待会儿会有教务处的老师来巡逻,同学们都不要讲话了,被逮到讲话要扣我们班的操行分。” 教室慢慢安静下来。 宋宝芸皱起眉头看向最后两排,走到魏毅杰面前:“陆执他们呢?” 魏毅杰推了推眼镜,回答道:“还没来。” 宋宝芸看了眼手表,都八点十三分了。 教室后门被蓦然被推开。 宋宝芸听见声响看过去,陆执他们慢悠悠地往教室里面走。火气一下窜上了心头。 “陆执,林子川!都上课多久了,你们这幅鬼样子还像不像个学生?迟到连个报告都不打!” 陆执抬眸,看了宋宝芸一眼,目光缓缓移到教室前排。 宁蓁也在静静看他。 陆执拉开后门,对陈东树他们道:“出去喊报告。” 于是七班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大佬们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接二连三喊报告。 陈东树走在最后,行了个不标准的军礼,指尖抵在太阳穴,嗓门冲天般洪亮:“报告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 教务处巡逻的人从对面上楼了,宋宝芸真想打死这个熊孩子。 “进来,赶紧进来。” 陈东树笑嘻嘻地,还有精力瞄一眼旁边的成绩表,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了一秒,变得很诡异。 “陈东树!回你位置上去。” “哦哦哦。” 陈东树坐回最后一桌,陆执就坐在他前面,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靠在椅子上,手里一支笔在旋。 陈东树用胳膊肘撞了撞同桌肖峰:“我给你说,我刚刚看到……” “嘘。”肖峰让他噤声,这时候教务处的老师成群结队地从外面过。被他们看到又得被念叨一大堆,怕倒是不怕,就是烦。 唐僧念经一样。 广播里甜美的女声响起,讲完场面话以后,分别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发言。 陈东树若有所思,没再找肖峰说话了。 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把上周违反纪律的同学处分念了一遍。接着道:“上周全校进行了一次统考,大多数同学都十分努力,但是仍然有少部分同学在考试中不诚实,存在作弊行为,现在我念一下这部分同学的名单。” 他念到理综考试作弊学生名单的时候,全班的目光都悄悄落在了宁蓁身上。 一时间教室里呼吸可闻。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以上同学给予警告处分,该科成绩清零,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不要犯和他们一样的错误,现在的成绩只能蒙骗父母和老师一时,高考就会打回原型。不仅要学会求知,更要学会做人……” “……另外,点名批评高二七班的陆执同学,在六门考试中都做了弊,带手机进考场,处记大过处分……” 这下都不看宁蓁了,焦点转移,纷纷偷偷瞥向陆执。 陆执转笔的手没停,他手指修长,白衬衫下锁骨微露,脸上的表情寡淡,透着一股子禁欲的味道。 各种小声的揣测纷纷回荡在教室。 宁蓁坐在座位上,身子有一瞬间僵硬。 陆执作弊?陆执有必要作弊吗?他懒得作弊的,能胡乱写写就不错了。 她回过头,陆执似有所感,抬起眼睛,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 他的手顿住,静静地看着她,黑眸透亮。宁蓁赶紧回头,也不敢再回头看他了。 林子川表情也很奇怪:“阿执,你作弊被抓了?” 陆执抿了抿唇,两天不抽烟他不太习惯,总觉得有点难受。用陈东树的话说是嘴巴寂寞。 他摸了个口香糖嚼。抽空漫不经心地回应林子川一声:“嗯。” 陈东树欲言又止,见执哥这模样,识相地闭上了嘴。 刚刚他看到成绩单上…… 最后一名,陆执……零分。可以说是非常牛逼了,搞了个大新闻。把他和林子川的倒数第一都顺走了。 宋宝芸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她的脸色从陆执他们进来就一直不太好看。 现在零分出在他们班上,很长一段时间七班都会在全校“出名”。 宋宝芸走回讲台上:“现在同学们把书收一下,第二节下课的大课间时间,我们班要进行座位调换。老规矩,按成绩选座,第一名先选。别的同学站过道或者外面的走廊上等一下。” 她已经不想做这次考试的总结了!直接宣布换座位。 班上第一名高桉和第二名魏毅杰在年级上的排名也非常靠后。这一届的七班,是她教过最不省心的班级。宋宝芸真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焦躁的情绪。 倒是宁蓁…… 那孩子……宋宝芸今早看了下她的成绩单,宁蓁只有语数外三门学科的成绩,每一科的满分都是一百五,总共四百五的满分,宁蓁考了四百零七。 语文126分,数学143,英语138分。 这次的题偏难,宋宝芸觉得宁蓁不太可能作弊,毕竟她转学来之前,自己看过她在一中的成绩单。 非常好的成绩,班上第一名。 这次如果没有作弊的事,原本她应该是第一名的。 早上徐倩已经和她说过一次宁蓁的情况了,她觉得这孩子可能的确受了委屈。 “宁蓁和陆执来我办公室一趟,其他同学先自习,待会儿英语老师来给大家上课。” 宁蓁起身,往教室外面走。 陆执腿长,几步追上她,与她并肩走在一起。 她偏头去看他。 前面的宋宝芸已经进了办公室,不远处教室里传来读书声,蝉鸣起起伏伏,这会儿上课时间,外面几乎没什么人。 陆执双手插兜里,在嚼口香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陆执。”宁蓁小声喊。 “嗯。”他停下脚步,看向她。 “你是不是……是不是故意的呀?”这话她憋心里很久了。 陆执挑眉,眉眼皆是笑意,尾音微微上挑:“我故意什么了,嗯?” 宁蓁咬唇,在他戏谑的目光中把话憋了回去。你是不是故意去自认作弊?这样很长一段时间,校园趣事就会从“新同学一来就作弊”,变成“年级老大考零分”。 “怎么不说了?” 宁蓁躲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宋老师还在等我们呢。” 陆执噗嗤一笑:“唉,小可爱,你在害怕什么?” “没害怕什么。” “耳尖都红了哦。” “陆执!”宁蓁羞恼道,“你说话正经一点好不好。” “好。”他突然收敛起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说个正经的。” 风轻轻拂过,绿叶摆动。 宁蓁抬头看他,他皱着眉,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最后严肃认真地道:“宁蓁,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 呼吸停顿了一刻。 宁蓁呆住,脸慢慢变红,手足无措,她避开陆执侵略性凝重的目光。 “你别开这种玩笑啊。” “我说真的,这里。”他点点心口,“一见到你就跳很快,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不要,陆执,你……你……”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执弯了弯唇:“嗯,你怕什么呀?” “没,没怕。” “没怕你腿抖什么?” “……”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他轻笑一声:“宁蓁,小可爱。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不不不不不行! 宁蓁深吸一口气:“陆执,你才多大,别成天想这些事。你好好学习。” “我好好学习你就做我女朋友?” 不是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宁蓁收住话音。抬头看陆执。 他唇边笑意不减,用口型告诉她:班主任来了。 第15章这么漂亮 第15章这么漂亮 宋宝芸皱着眉头出来,看向宁蓁和陆执:“你们两个站那里做什么?” 宁蓁心虚,她不太会撒谎,就偷偷看向陆执。 少年懒洋洋地看向宋宝芸,语气淡淡的:“宋老师,刚刚我和她说我肚子疼。所以,去趟厕所哦。” 宋宝芸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去吧,待会儿必须给我回来。宁蓁先跟我过来。” 宁蓁往办公室走,脸还是红的。 陆执撒谎轻车就熟,她不自在极了,总觉得宋宝芸的目光透露着些许探究和怀疑。 办公室里只有宋宝芸一个老师。 宋宝芸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宁蓁站在她身边。 “宁蓁,早上徐倩给我说了下大致情况,宋老师也觉得你是个老实孩子,不可能作弊。” 前世宋宝芸就对她多有照拂,宁蓁知道宋宝芸这话是真心的。 “谢谢宋老师。” “我看了下你有成绩的三门学科,都考得挺不错,听徐倩说你理综也挺好的。虽然我不知道周五那天是怎么回事,但是希望你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心态调整好,争取下次考好点。” “我知道了,宋老师。” “嗯。”宋宝芸点点头,看向宁蓁,“你来了快半个月了,口罩摘了吧,别的同学看到了影响也不好。感冒应该好了吧?” 教师办公室静默了一瞬。 其实宋宝芸更担心的是,宁蓁脸上受了什么伤。 她转学来之前,徐倩和宋宝芸说过,宁蓁为了救一个马路上哭的孩子,被车刮伤了。不算很严重,在医院躺了三天就出院了。 但她一直带着口罩,宋宝芸猜测,难不成宁蓁的脸受伤了? 班主任的联想通常都很丰富。宋宝芸甚至在想,要是宁蓁的脸真的伤着了,也不能一直带着口罩啊,自卑久了容易有心理疾病。唉,这孩子也不容易。 宁蓁垂下眼睛。 伸手绕到耳后,摘下了口罩。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下是真的彻底回到解放前了。 不管有没有口罩和青果,陆执都是那个陆执。只要她是宁蓁,命运就像两条交互的线,把他们紧紧缠在一起。 宋宝芸打量了宁蓁一眼,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干净。 是那种很纯净的美丽。脸上毫无瑕疵。 宋宝芸脸上露出笑意:“嗯,这样好多了,回去记得和同学们好好相处,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老师会帮……”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转而朝向门口:“陆执,你站那里做什么?” 夏日的暖风拂过少年的衣摆,梧桐树沙沙作响。 宁蓁的心砰砰跳,僵住身子,不敢侧过去看过去。 他修长的手指握紧钥匙扣,额前黑色碎发微微动了动,他把目光从她的侧颜上移开。 语气如风一般轻:“不想打扰。” 宋宝芸:“……”七班霸王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上一趟厕所回来,性情都大变了。 “进来,别杵在门口。” 他慢慢地走过来,每一步却像是踏在她心上,宁蓁的掌心已经汗湿。 “宋老师。”他站在她旁边,身形颀长的少年,她只有他肩膀高,宁蓁听见他平静地开口:“我错了。” 宋宝芸愣了一会儿:“你哪里错了?” “你说哪里错了就哪里错了。” “……” “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宋宝芸要被这个小混蛋气死了,还她说哪里错了就哪里错了! “陆执,你态度端正一点!都说了多少次,犯错误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连自己的错误都认识不清楚,永远不改正!你看看人家宁蓁的态度,好好和人家学学!” 宁蓁,宁蓁她腿都要软了。 陆执的气息离她这么近,他的胳膊几乎和她挨在一起。 少年身上的烟味淡了,留下清浅的薄荷香。 宁蓁脑袋晕乎乎的,只能看到班主任的嘴一张一合,数落陆执。 陆执弯了弯唇:“嗯,老师说得对,她态度很好,是挺乖的。” 宋宝芸说不清哪里怪异,但是好像又没毛病。 他语调慢悠悠的,似乎还夹杂着浅淡的笑意:“我会好好向宁蓁同学学习的。” 宋宝芸叹口气:“行了,你们回去学习吧,这样的事不许再发生第二次。陆执,宁蓁,你们一人写一份检讨,这周之内交给我,这是教务处的程序,陆执你不许威胁别人帮你写。” 两人走出办公室,宁蓁还没来得及往教室跑。 手腕猛然被人摁住,陆执微微扬眉,把人堵在墙角处。 他低头去看她,娇小的女孩子像在他怀里一样。 他的目光由克制变成放肆,仔仔细细打量她。 宁蓁魂都要吓飞了,还好这会儿是上课,周围没什么人,她伸手去掰陆执的手:“陆执,你做什么,放开……”要是再被宋宝芸看到一回,谁的肚子痛都不抵用了。双重恐惧太可怕了! 胆子小成这样…… 陆执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楼道明灭的光影照在他身上,他的眼睛比星辰还亮。 “小可爱。”陆执笑道,“这么漂亮,你遮什么?” 宁蓁头皮发麻,拍掉他的手:“我不漂亮,没有遮。”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抖,“陆执,我们该回去上课了!” 陆执慢慢松开她的手腕,唇角上挑:“好啊。” 宁蓁总算松了口气,两人一前一后往教室走。 陆执在她身后,突然开口:“宁蓁,你是不是害怕我?” 宁蓁捏紧手中的口罩,不回答他,快步走进了教室。 “报告。”宁蓁轻轻道。 许多同学的看过来,然后眼睛慢慢瞪圆!卧槽卧槽卧槽……宁蓁?那是新同学宁蓁! 英语老师在上课,停下板书,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进来。” 谢雨眼睛微睁,落在宁蓁身上,很快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了。 后排的夏小诗身子微微前倾,用气音小声说话,难掩兴奋:“哇塞,蓁蓁,so so so beautiful!” 宁蓁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之前陆执的问那一句“宁蓁,你是不是害怕我?”。 教室里都在用眼神传达一个信息:新同学是大美女啊啊啊啊啊! 七班同学眼睛放射八卦之光,比之前听到作弊还要激动。 陆执才坐下来,陈东树就戳他后背。 陆执转过头,神情有几分烦躁。 “执哥,你和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见过人家长什么样儿了呀?” “见你妈个鬼。”他靠在椅背上,骂人都很优雅的模样。 “吊啊执哥,还有这种操作?没见过你也能捡着宝。”陈东树咋舌,他还幻想过宁蓁口罩之下长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然后瞅瞅执哥的反应呢。 陆执伸手在抽屉摸烟,空荡荡什么都没摸着。 操…… 他之前全扔了。 英语老师在得吧得讲,陆执别过头看向窗外。 —— 第二节下课是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下课时间,魏毅杰招呼道:“同学们先别走,我们把位子换了,书可以待会儿再收,先站过道上,抓紧时间啊。我念一下名单……” 众人陆陆续续从座位上起身。 林子川他们都没动。 通常来说,大佬的宝座不可撼动,即便他们起身让出来,别人也不敢坐。何况嗷嗷待哺的好学生们,都喜欢往前面挤。 陈东树刚掏出手机,打算和兄弟们来个四排。 余光中陆执起身,对林子川说:“给盒烟。” 陈东树对肖峰挤眼——我就说,执哥坚持不了几天。 陆执拿着一盒烟,迈开步子往前走。 宁蓁东西很整齐,没什么可收拾的,魏毅杰宣布要换座位以后,她就默默起身站到了过道上。 她的身后就是成绩单,宁蓁看了一眼。 班上总共56个人,第一名是高桉,一个很安静的男孩子,第二名魏毅杰。总分分别是632和607。 七班成绩不太好是一部分原因,这次题偏难也是一部分原因。 她目光往下滑,谢雨是第九名,夏小诗是第十五名。 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轮到夏小诗挑座位,前几排被称学霸区,他们前二十一般都坐第二三四排。在她看来,也有特别作的,如谢雨,喜欢坐第一桌。 夏小诗站到宁蓁身边,脸有点儿红:“蓁蓁,你真的好漂亮呀。” 她捧着脸,眼睛一眨一眨的,真心夸赞她,甚至有点儿羞涩。 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说,宁蓁挺不好意思的。 她有点羞,还没来得及开口,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两个女孩子顾不上说话,都抬头望过去。 陆执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扔了一盒烟在第一组第三排的位子。 魏毅杰就站在他身边,懵了一瞬,念名字的声音都卡了。陆执回过头,扫他一眼:“班长,继续啊。” “哦哦哦,下一个,万琳……” 夏小诗看傻了眼,“蓁蓁,陆执这是做什么呢?” 宁蓁看了旁边的成绩单一眼,抿了抿唇,她想,她应该知道陆执要做什么了。 第16章奶糖 第16章奶糖 肖峰挑了挑眉,笑得很淫荡:“哟,执哥的走位越来越风骚了,都快看不懂他这什么操作了。” 陈东树维持着懵逼脸:“什么情况,执哥不要我们了?” 肖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别gay里gay气的,你他妈又不是他女人。” 林子川回过头,有句话他憋在心里大半上午了,还是觉得当讲。 “你们觉得不觉得,其实宁蓁和季菲是一种类型的?”都是那种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可是陆执对季菲冷淡得过分。 肖峰笑着耸了耸肩。 陈东树比较直白,翻了个白眼:“哪能啊,要是你这话让执哥听到他非打死你不可。季菲哪能比得上执哥的小宝贝啊。” 一个是真纯,一个是装纯。 就川子这种沉迷于“爱情”的人看不透彻。 陈东树挨了林子川一记,林子川眼神冷冷的:“季菲挺好的,别再这样说话。” 陈东树见他较真,顿觉没意思。 转而问肖峰:“要不我们去第四桌坐着。”他们就是超越规则的存在,按成绩选座,呵呵,不存在的。 肖峰拒绝:“不去,小心被打死。” 陆执真生气了很吓人的,陈东树回忆一番,打了个寒颤,低下头玩手机了。 选座位还在继续。 那盒烟直愣愣地摆在那里,陆执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那两个座位。 大佬看中的地方抢不得,大佬的同桌也不敢做。 陆执面无表情,靠旁边嚼口香糖。 夏小诗呆了一瞬,突然开了窍,看了眼旁边的成绩单。 果然,宁蓁排在倒数第二。 三中的规矩是,为了公平起见,作弊学科该科分数清零,且有作弊行为不得参与排名。 哪怕宁蓁的分数可以排在班级中游,有了作弊一事在先,宁蓁只有分数,没有排名。 所以……到了宁蓁选座位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桌。 她当定了陆执的同桌。 “夏小诗。”魏毅杰念。 “好的好的。”夏小诗忙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宁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小诗心一横,那么漂亮可爱的蓁蓁,她必须保护好! 一咬牙,夏小诗选了第一大组第四排,她死死盯着前排的那盒烟,不敢抬眼看不远处的陆执。 陆执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很快就别过了头。 最后两三分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坐好了。 魏毅杰瞥了一眼宁蓁,脸有点儿红,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宁蓁。” 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适应新环境新同桌。 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位子,同一桌。 只分左右的问题。 宁蓁抱着自己的书走过去,坐在了第三排最里面。 她有点丧气,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陆执使坏。 魏毅杰念出最后一个名字:“陆执。” 陆执轻轻勾了勾唇,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他伸手把桌子上的烟塞课桌里面,没有看宁蓁。 “好了,还剩一分多钟,没搬完书的同学快点搬!” 又是一阵课桌板凳响动的声音。 宁蓁把书包放进课桌里,笔盒放在课桌上。想了想,她把原本放在左上角的书移到了右上角。 刚好是她和陆执课桌的分界线,她没有越过去一丁点。 压迫感总算少了好多。 陆执没有看自己,宁蓁又悄悄叠了好几本书上去,嗯,累高点。 旁边的陆执努力克制,才能让唇角不要上扬。 真可爱。 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讲新课《陈情表》。 她在黑板上书写下漂亮的楷书:“这节课我们讲《陈情表》,之前我让你们去预习,这是一篇重点背诵课文。” 语文老师走下讲台:“现在给大家十分钟时间再看一看,小声读一下,疏通翻译一遍。待会儿我抽同学起来朗读,再把朗读的句子翻译一下。” 宁蓁翻开课本,她周末看过一遍,书上的生僻字都加上了注音,上辈子学过的东西,对她来说挺简单的。 当年的高考作文题目她都记得。 只是不知道蝴蝶效应会不会引发题的变动。 她看得很认真,声音轻轻细细的:“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她声音已经恢复了,陆执静静听她念。 他词穷,是某种意义上的文盲,加上这是篇文言文,陆执根本听不懂她念的什么。他就觉得好听,比唱歌都好听。 陆执等她读完一遍,伸手把她那一大堆书移到自己的最右上角。 宁蓁抬起眼睛看他,皱眉道:“陆执,你做什么?” “宁蓁。”他看向她,“这个位置,是你自己选择坐过来的哦。” “……”就剩两个座位,她又不能去坐讲台。 “所以,你的同桌没有书,你是不是该友善点?” “你有书。” “嗯,但是我没有搬过来。” “你为什么不搬过来?” 他笑了:“我忘了。拜托你行不行,分享半边书这么困难?雷锋精神懂不懂?” 她小脸白皙,乌溜溜的眼睛透着气恼,齐刘海怎么看都觉得乖。 宁蓁憋着气,分了半边书给他。 两人靠近了一点。 盛夏的六月,风扇在他们头上嘎吱作响,她发丝轻轻地飘。宁蓁拿着水性笔,时不时在书上做批注。 她的字写得不算顶好看,但胜在写得认真和秀气。 陆执突然想起上周升旗仪式时,林子川笑着说,人家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在一个世界,所以她不喜欢他?觉得他坏?害怕他? “宁蓁,这篇课文大致写了些什么?” 宁蓁惊讶地看他,他皱眉看着课本,黑眸深深,还挺认真严肃的。 “嗯,这个文是李密为了辞官写的,大致是讲他幼年孤苦,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以后,他孤单地长大。后来蜀汉被灭,李密成了俘虏,他有做官的机会,但是一来他的祖母年纪大了,需要人奉养。二来他惦念着故国,不愿在新的国家做官,你明白了吗?” “幼年孤苦?”陆执冷冷笑一声。 宁蓁握笔的手顿住。 陆执他……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虽然对陆执的家庭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零星半点的东西,但是她知道他小时候过得不好。 或者说,他心里一直很难过。 她突然有些后悔给他讲这个,要是她不说,他可能连课本上有这篇文都不知道。 宁蓁悄悄看一眼他,陆执垂着眼睛,唇边没有一点儿笑意。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宁蓁把书包摸出来,拉开拉链。 “陆执。”她小声喊他。 陆执偏过头,“嗯?”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给你吃糖。”她摊开掌心,里面有两颗奶糖。 教室中书声琅琅,她眼里有几分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白嫩嫩的小手,在课桌下,给他递糖。 他从她手中拿了一颗,还没吃,被甜到心都化了。 “宁蓁,你怎么这么……”这么招人疼啊…… “什么?”宁蓁没听清。 他低笑一声:“我说,语文老师看过来了。” “……!”宁蓁慌张看向书,不敢抬头去看语文老师的眼神。完了,老师看见什么了? 陆执笑得肩膀微微颤抖。 “好了,十分钟时间到了,现在我抽同学起来朗读和翻译。” 风吹着书本响动。陆执突然小声喊,“小可爱。” “啊?” 一颗奶糖被塞她嘴里,奶香蔓延开,甜味随之而来。陆执含笑看她:“乖,你才适合吃这个。” 可是!她用舌尖压着糖。 啊啊啊啊啊陆执这个坏蛋,这是上课啊! 夏小诗瞪圆了眼睛,卧槽她她她看见了什么……陆执喂蓁蓁吃糖…… —— 三中放学以后,林子川走向第一排,谢雨在收拾书包。 他从讲台上抽了根粉笔玩。 点了点谢雨的课桌。 谢雨抬起头看他,桌子上星星点点是粉笔印记。 “谢雨同学。”林子川笑得温和,“可能要麻烦你和我们出去喝杯茶了。” 谢雨脸色刷得一下惨白。 她努力镇定下来:“你们要做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们。” 林子川掐断粉笔:“和阿执解释吧。”他轻声补充道,“暴力合作还是你自行配合,自己掂量着点。我们在校门口见哦。” 第17章认真的 第17章认真的 谢雨捏紧书包带子,慢慢往校门口走。 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说之前她对陆执还有好感,那现在这点好感全部化作了畏惧。 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对痞痞帅帅的男生又想亲近又有惧怕感。 她磨蹭了很久过去,祈祷他们等得不耐烦已经走了。 校门口没什么人,谢雨才松了口气,旁边的奥迪车车窗降下,露出林子川微笑的脸:“呵,上车吧。” —— 林子川锁好车门,示意谢雨进去。这是一家酒吧,里面的劲爆的音乐刺耳,从外面都听得到,谢雨脸色惨白:“我又没做什么,我不想进去,让我回去好不好?” 林子川甩着车钥匙玩,有点不耐烦:“和老子瞎逼逼什么,让你进去就进去。” 谢雨不敢再说了,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吧。 弯弯绕绕去了一个包间。 门没锁,林子川拉开门,啧了一声:“不仗义啊,我去干苦力活,你们玩得起劲。” 他去对面的沙发坐下,谢雨刚好看见里面的场景。 陆执、陈东树和肖峰在打扑克。 她站在门口,不敢过去,没一个人抬眼看她。 陈东树催肖峰:“你快点行不行,每次就你最慢,不行就换川子上。” 肖峰一对k摔他面前,“你他妈才不行。” 陆执始终没有说话,陈东树和肖峰都在抽烟,他没有。 修长的手指拿着扑克牌,烟雾缭绕中,他眸子显得有几分淡漠,一对2甩在了茶几上。 额前碎发搭在眉骨,许是包间有点闷,他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手中一把牌全扔了出去。 “卧槽,又输了。我今天牌运这么霉呀?”陈东树嚷道。这时候他才抬眼看着门边脸色已经白得不像话的谢雨:“哟,谢雨同学,站军姿呢?” 谢雨手心出了冷汗。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和这群人的差距有多大,是多不一样。 她虽然有些坏心思,但出格的事情根本不敢做。而他们,离了学校那个地方,仿佛能露出森森獠牙。 陆执长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终于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睛。 “谢雨?” 谢雨手紧了紧:“嗯。” “宁蓁被冤枉作弊的事,你干的?”他弯了弯唇,唇边笑意微冷。 谢雨拼命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一点都不惊讶她是被冤枉的啊,看来找你还真找对了人。” 谢雨脸色变了变。 陈东树在旁边看好戏:“嘿,这样都可以,妹子你是有多怕,一句话就招供了。” 肖峰雪上加霜:“嗯,你别怕呀,我们也不坏的,会记得帮你叫救护车。何明你还记得不,就前段时间还在医院躺着的那个,还是我们叫的救护车。” 谢雨看向陆执,他十指交叠,目光冷嘲。 仿佛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在意任何事任何人。 谢雨说:“是余姗姗做的,我看见了。” 包间里静了一瞬。 谢雨什么都不打算隐瞒,她只想他们能让她回家,陆执她再也不敢想了。都不知道被他喜欢上是幸福还是不幸。 “那天确实是我把墨水甩在了宁蓁身上,我不喜欢她,但是后来挺后悔的。宁蓁去厕所清洗墨水,当时我坐在她侧后方,余姗姗坐在她前面。我看见余姗姗拿走了她的准考证,后来又放了回去。开始我没多想,直到后来监考老师在她准考证里面发现了纸条。” 陆执挑了挑眉:“是她啊。” 谢雨不提,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你说,做了坏事是不是该付出代价,嗯?” 谢雨不知道他指的谁,她只能接话道:“我会去和宁蓁道歉的。” 陆执语气淡淡的:“不用,别去恶心她。” 他这算是明明白白的羞辱了。 在场的几个男生心里门儿清,谢雨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到余姗姗诬陷宁蓁作弊,却一直没有吭声,显然心里也是盼着宁蓁倒霉。 “给你个机会,让你当回勇士。”陆执笑了笑,“去帮宁蓁洗刷冤屈。” 谢雨沉默,帮宁蓁洗刷冤屈,就意味着要对上余姗姗。 余姗姗和董雪微打架的事,至今让她忌惮。 那不是个好惹的人,缠上了会很麻烦。 “不愿意?”陆执的语调降了几个度,谁都看出他有点不耐烦了。 谢雨赶紧摇摇头:“好,我会把看到的事说出来的,我可以走了吗?” —— 陈东树灭了手上的烟,谢雨已经回去了。竟然是余姗姗,还真让人意外啊。 可不管是谁,这都是执哥的锅。 可怜执哥的小宝贝,承受各方炮火。 啧啧,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他呢,执哥就是个大麻烦呀。 陆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脸色不太好看。 “陈东树,你说……”他顿了顿,“如果我变好一点,她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陈东树沉默了片刻:“执哥,你认真的啊?” 陈东树和陆执也是一年多的朋友了,他第一次见陆执对一个人这样上心。陈东树本来以为宁蓁对陆执来说,只是一时新鲜。陆执像历经沧桑的旅人,对什么都看得淡漠,有时候又像年龄过小的孩童,没心肝的。 包间里烟雾散去,烟瘾有时候像刻进血液里的东西,挺难熬的。但是她嗓子脆弱,对比起来这点子瘾连屁都算不上了。 陆执没回答。他自己清楚,他再认真不过。 —— 宁蓁在烦恼写检讨的事情。 好学生遇到检讨真的挺为难的,她也没作弊,如果非要在检讨里面认错,说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作弊,她觉得好别扭。 写检讨又不像写作文,首先得把自己犯的错讲清楚了,再保证不再犯这个错误。 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她有点茫然…… 周二放学的时候,她决定……请教一下陆执。 “陆执,你检讨写好了吗?” 陆执手中的笔在旋,闻言他偏头看向她:“忘了。” 他根本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写什么鬼检讨。 “可是,宋老师说,这周要交给她。” 陆执低眉一笑:“唉,宁蓁,你是不是不会写啊?” 宁蓁点点头,脸有点儿红:“这是第一次写。”她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别说挨处分了,老师都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宁蓁,我写检讨很厉害的。”他笑吟吟道,“从三年级开始写,写到现在也算个高水平学者了。” “……” “这样你看行不行,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帮你搞定检讨。” 宁蓁摇头:“不行,宋老师说要自己写。” 她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关键是,她不想让陆执送她回家。 陆执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你倒提醒了我还要写检讨这回事。上个提议你不同意的话,我还有个提议,我去你家拜访一下,你帮我搞定检讨。嗯?选一还是选二?” 宁蓁欲哭无泪,早知道她就不问陆执了。 “有没有三呀?” 他都想掐一掐她脸蛋儿,忍住笑:“有啊。” “三就是,你亲我一口,自己写检讨。” “选一。”宁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趁着宁蓁收拾东西这段时间,陆执从课桌里摸了一张笔记本纸出来。 用黑色水性笔写了句话,夹在她那堆书间。 夕阳暖红了半边天,少年眉眼温柔,眼里笑意浅淡。 第18章亲近 第18章亲近 黄昏的阳光并不热烈,瑰红色的光芒十分柔和。 沿街两旁的枝丫错落,嫩绿的色彩生气勃勃。 宁蓁背着书包,离陆执一米多远。 街上行人很少,宁蓁家买的这套房子属于新开发区,沿街的绿化不错,这边的房子大多数装修人还没住进来。 陆执本来是想和她多说说话,谁知道宁蓁那么正经,一路都没搭理他。 “宁蓁。”他忍不住了,“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热。” “没事,我不怕热。”陆执走到她身边。 “陆执,你干嘛非要跟着我呀?”宁蓁忍了又忍,终于有点儿气了。 “跟我装傻呢这是,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你呀。” “但是我又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陆执笑容淡了点:“真不喜欢我啊?” “不喜欢。” “你再说一遍!” “不喜欢!” “你之前还说我帅来着。” “那是被你威胁的!” 陆执长腿一跨,转到她身前,双手放在她肩上。她一米六二的个子,比他矮出好多。他掌下的肩膀娇娇弱弱,他都不敢使力。 宁蓁挥开他:“陆执,你要说话就好好说。” “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 “你嫌弃我什么?成绩不好,太凶了,还是抽烟?给个话呀,我都改了行不行,你别这么欺负我啊。” 宁蓁不背这个锅:“明明是你欺负我。” 陆执笑了:“嗯呢,是我欺负你。”想狠狠欺负你。他用商量的口气说:“宁蓁,你就喜欢我一点点行不行?” “不行不行,陆执,你别成天想谈恋爱的事情。你还是高中生,这些等到你大学的时候再考虑。” “我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啊怎么办。” 宁蓁涨红了脸,他黑眸晶亮,脸上带着痞痞的笑意。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他说话太不要脸了,她根本说不过他,宁蓁又不会骂人,只能吃闷亏。 他低声闷笑,逗她:“不想和我说话,想直接发展下一步?” 他说得比较含蓄,但宁蓁又不傻,自然听懂了这不是什么好话。 “陆执!”宁蓁伸手拧了他一下,“你流氓。” “嘶,下手轻一点啊小可爱,谋杀亲夫呐你这是。”他笑意不改,也不躲,就嘴上贫。“这么凶呀?” 宁蓁绕过他往前走,不想搭理他了,越搭理越吃亏。 他轻笑了一下,配合着她的速度走。 宁蓁从学校回家的路本来就不远,她怕被人看见她和陆执走一起,到时候说不清楚。宁蓁停下脚步:“陆执,你快回去吧,我要到家了。” 陆执知道她胆子小,也没打算为难她。 他就想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宁蓁,我是真心的,你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讨好过一个人。 喜欢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像悬在心上的一根羽毛,一见到她就会挠。 宁蓁不吭声,抬起眼睛看他。他皱着眉,像是真的没办法了。 有时候说宁蓁性子软吧,但她又是真的执着,一旦认准的东西,很难被撼动。 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陆执退让道:“我怕了你了。” 什么都想给你,什么都想依你。 “你回家吧,我看着你走总行了吧。” 宁蓁松了口气,她就怕陆执耍无赖。她和他说了再见,往自家小区方向走。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着轻轻的风声。 宁蓁回过头,陆执追上来,他黑眸幽深,气息有点儿粗重。那眼神像一口沉寂了太久的古井,漆黑深邃。 “宁蓁,让我抱一抱行不行?我忍很久了。”真的没办法了,忍不住了。 肖想了很久那种滋味,烟瘾与此一比,完全不值一提。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 陆执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他下巴抵在她肩上,双手圈住她,微微弯腰,鼻尖尽是她颈间的香气。勾得他心都酥了。 宁蓁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又羞又恼,刚想开口让他放手。 颈间突然传来一点点湿濡,轻如点水。 像脑海里炸开了烟花,说不清是震撼还是惊吓。红晕从她脸上蔓延,迅速烧至耳尖。 她生平第一次无师自通,骂他:“陆执,你这个变态!” —— 宁蓁洗完了澡,写完作业后又在书桌前做了一会儿化学题。 过了那么久了,颈间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宁蓁合上书本,干脆扑在床上。拿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茧。 她这学期都不想和陆执说话了! 他怎么那么色!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一点儿都没变。 宁蓁家境不错,房间里空调开着,她裹住被子也不觉得热。 枕头下的手机在震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震动第二轮才听见。 宁蓁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起来了。 宁蓁抱住床上的小熊娃娃,皱了皱眉,还是给挂了。 总算没再响。 手机屏幕黑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震了一下,手机的光亮起来,宁蓁看过去,这回是发的短信。 【宁蓁?我不是故意的。】 不祥预感坐实……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宁蓁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之前陆执用童佳的手机给她打过电话,他应该是把号码记下来了。 她没打算回,把屏幕灭了,塞回枕头下面。 然而这不抵用,哪怕又厚又软的枕头隔着,手机还是响得很有节奏。 翁——翁——翁—— 响得人心烦意乱。 宁蓁没有关机的习惯,因为这个手机本来就是买来和外公外婆联络的,他们年纪大了,妈妈去世以后,他们最亲近的人只有宁蓁,宁蓁怕他们有什么急事又联系不到自己。 她把手机又摸出来。 一看,手机屏幕显示七条未读短信。 【宁蓁?】 【小可爱】 【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忍住】 【别生气行不行】 【你这样老子很慌啊】确实很慌了,都打了“老子”发过来。 【其实我还没感受仔细真的】宁蓁要被这个混账气哭了!还想怎么感受仔细? 手机又震了震。 【就有点奶香】 【还有点甜】 宁蓁实在忍不住了,脸上热辣辣的烫,开着空调都不能吹散她的气恼和羞涩,直接把他拉黑了。这下总算清净了,她把自己裹紧,不再去想这件事。 睡觉好了。 陆执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正正经经打下了最后三个字【对不起】。 那边始终没有回。 —— 宁蓁周三来上课的时候,教室里依然人很少。 她捂住唇,低低咳了两声。昨晚气糊涂了,忘了关空调,夏季多雨,刚好降了温。她今早一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感冒了。 她走得早,自己冲了一包感冒药喝,怕徐倩和宁海远担心,下楼帮他们买了早饭就来了学校。 夏季天亮得早,教室里安安静静,头顶的风扇依旧转得很缓慢。 宁蓁不太舒服,感觉全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在桌子上趴了一小会儿,惦记着检讨还没有完成,勉强支起身子,想趁着这点空隙时间写一点。 她拿出笔记本,写了个开头。魏毅杰拿着数学卷子走过来:“宁蓁同学,你有空吗,能不能给我讲一道大题。” 摘下口罩的宁蓁太漂亮,魏毅杰耳根有点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毫无异样。 宁蓁愣了一下,魏毅杰赶紧解释道:“我看你数学成绩很好,是我们班的最高分。” 她头脑昏昏涨涨的,说话有点儿鼻音:“嗯,是哪道题呢?我不一定会。” 魏毅杰把卷子放在她课桌上,点了点他用铅笔演算打草稿的地方:“十三题的第三小问。” 宁蓁凝神看了下,这道题有点超纲。 但她之前做过类似的题,恰好会,她嗓子有点痛,就想偷个懒,从自己书里翻那本额外的课外资料。 黑色的封面,上面标红的大字“高考状元”,她一翻开,一张笔记本纸出现在眼前。 魏毅杰“啊”了一声,“这……” 宁蓁很快将那张纸塞进课桌里面,魏毅杰诧异地看着她,他压根儿没看清那上面写了什么…… 宁蓁镇定地往后面翻,翻到类似的题型,用红笔把那道题圈出来:“班长,卷子上的这道题和这本参考书差不多,你要不要看一看?” 魏毅杰点点头:“好的,那我借一下,待会儿还给你。” 宁蓁把书给他,看魏毅杰走远,这才摸出课桌下面那张纸。 龙飞凤舞的字,凌乱到有些难辨认。两个大字“检讨”在最上面。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都是陆执的错,宁蓁永远没有错。 十三个字,只有“宁蓁”两个字最端正。她甚至能想象,他写这句话时一定带着笑意。 她叹口气,把纸张夹进另一本书里。 果然不能指望他,还是得自己写。宁蓁揉了揉太阳穴,绞尽脑汁写检讨。 她把考场里发生的事含含糊糊写了一遍,很艰难地凑了两百个字。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宁蓁一看手表,果然都七点五十了。 她把没写完的检讨收好,拿出早自习要上的英语课本。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她呼吸灼热,脸色潮红,宁蓁用手碰了碰额头,温热的。发烧的人全身体温都会升高,自己很难感觉得出来。 魏毅杰拿着那本书走过来,显得很兴奋的模样。 “宁蓁同学,我觉得这本书很好唉,这次考试好几种类似的题都考到了。”他看懂了那道题以后顺手翻了翻,发现这本资料真的大有裨益。 宁蓁点点头:“我也觉得挺好的。” 魏毅杰是真的很热爱学习钻研的好学生,他翻到58页,推了推下滑的眼睛:“这道题,我看你写了另一种解法在旁边,我看不懂倒数第三步是怎么来的,你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夏小诗坐在座位上啃苹果,恰好看到前排两个学霸讨论问题,她收起桌子上的漫画,想提醒他们要上课了。 而且……班长怎么那么呆啊……站在了陆执的位子上。 她才说了两个字:“快要……” 身边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走得很快,夏小诗的发丝都被这阵风带着动了动。 剩下的话被她吞了回去,变成默默祈祷。 陈东树对陆执发怒的情绪格外敏感,一看就知道要遭。 他不敢自己上,这个时候还是陆执的发小上比较稳,陈东树撞了撞身边的林子川:“川子,快拉住人啊,执哥生气了。” 刚刚他们从后门进来,就看见班长在和宁蓁“有说有笑”。 陆执原本还带着微微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一声不吭就往前排走。 他那表情,是个人都看得出要完。 林子川赶紧追过去,陆执已经走到位子上了。 他一句话没说,一脚踹在桌腿上,桌子震了一下,撞到魏毅杰的大腿上,疼痛比震惊来的快,魏毅杰当场白了脸,想要往后躲。 他身后就是宁蓁。 陆执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拖了出来。 林子川抱住陆执的胳膊:“阿执,你冷静点。”他也有点发憷,每次看到这样的陆执,他头皮都一阵发紧。 “你别闹事,不然b市那边……” 陆执充耳未闻,脸上没什么情绪,一双眼睛却泛着淡淡的暴戾之色。 宁蓁猛然站起身:“陆执。”她白着脸,声音轻软:“该上课了。” 这么大的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陆执缓缓地,松开魏毅杰的衣领。 声音有点冷:“滚回去。” 魏毅杰被吓懵了,不需要陆执说,用最快的速度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子川松了口气,还好阿执没发疯,在班上打人。他松开陆执的胳膊,往自己座位上走。 英语老师走进教室。 惊讶班上出奇地安静。她皱了皱眉:“早自习时间,大家抓紧时间朗读背诵啊。” 这句话以后,杂乱的背诵单词声音响起。 英语老师叹口气,唉这个七班,都快高三了还不让人省心。 陆执已经坐在了自己位置上。 夏小诗觉得好恐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班上借着读书声开始悄悄讨论,一开始还不太确定,这下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了。换位子、差点打人……卧槽啊啊啊啊,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陆执真看上宁蓁了! 宁蓁头脑昏涨,刚才那一下猛然站起来,让她更晕。她皱着眉,想要缓解一会儿。陆执刚刚突然发脾气,她反射性地站起来安抚。 但是这下子生病的难受劲上来,她什么都不想说。 嗓子堵得难受。 陆执侧过头去看她,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理智全无。她那么排斥自己,却对其他人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 少年浓烈的情感似风,呼吸都能触及温柔,却也如火,能把自己烧成灰烬。 宁蓁额头上突然一片冰冰凉凉。 她只觉得舒服,似乎清醒了一分。 陆执掌心下的肌肤滚烫,所有情绪一瞬间都消散干净。 “宁蓁,你发烧了。”他拧着眉,冰凉的手指触了触她的脸颊,“走,去看病。” 宁蓁小声道:“不用了。还在上课呢。”她习惯让感冒拖着自己好。 她这会儿不想说话,自己的小手热乎乎的,呼吸都是一股热气。但是身上又觉得发冷,今天降了温,她虽然加了件外套,但寒冷是从内里透出来的,感冒的人本身抵抗力就不够。 她觉得陆执冰冰凉凉的手指真舒服,可是理智还在,她将他的手移开。 陆执碰了碰她胳膊:“宁蓁,乖一点,去看病。” “你别动我。”宁蓁干脆趴桌子上,脸颊埋在臂弯里,“我歇一会儿就好。” 这件事陆执由不得她,他起身,离开了座位。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轻轻摸了摸宁蓁的头:“宁蓁,我帮你请假了,去看病。” 宁蓁晕晕乎乎的,听见请假两个字,强打起精神看他:“我都说过不用啦~” 她话音很软,有点生病的人的小脾气。尾音上挑却更像撒娇。 只是整个人病恹恹的。像朵枯萎的小花。 他都不知道是该哄还是该威胁了。 第一回走正规程序帮人请假,他知道她是好学生,在意这个,但是她却闹脾气不去。 平常那么乖那么听话的人,难得这么犟。 他心软得不行。 “看完病给你买糖吃行不行?” 宁蓁难受死了,一动不动:“不要。陆执,你别和我说话了。”她真的就想趴一会,趴一会就好了。 “宁蓁。你是自己去还是我现在抱着你去?”他声音低下来,“你知道的,我没有在开玩笑。” 第19章大魔王 第19章大魔王 三中自己开了校医务室,但是众所周知学校的医务室水平都不怎么样。 陆执拿了林子川的车钥匙,早上的风微冷,教室里还有众人的温度,一出来宁蓁更觉得冷。 陆执脱了外套把她裹住,自己只剩里面白色的t恤。 他的外套太宽太大,垂到宁蓁腿上了,显得她更娇弱。 宁蓁不肯要:“陆执你穿着吧,我不冷。” “乖一点,别和我闹了。” 她跟在他身后走,早晨的风把她的发丝吹得胡乱飞舞,宁蓁总算没那么昏。 反应了过来:“你要开车去?” “嗯,上车啊。” 宁蓁犹豫:“陆执,你还没有十八岁呢。”所以你不可能有驾照。 他弯着眼睛:“不相信我?我十二岁就开车了好不好,给点信任啊小姐姐,快点快点,你在车上,我保证开得和玩具车一样稳行不行?” 宁蓁没动,小脸红扑扑的,呼吸还是热气。她嗓子疼就不想说话,用行动表示了自己不上去的决心。 陆执干脆一把抱起她:“别在外面吹风了,信我一次吧。” 他的手臂在她腿弯,突然腾空宁蓁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呀!” 陆执拉开车门,把她放进去,倾身给她系好安全带。 自己去了主驾驶座,发动车子的动作很熟练。 宁蓁潮红的脸都要被他给吓白了。 她之前坐过他的车,只坐过山地摩托车。他的跑车后来她怎么都不肯上了。 那是上辈子的事,他带着头盔,额前碎发微露,眼里像流转着碎银。骑一辆改装了的蓝色山地摩托车,非要载她去游乐场。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急速擦过,他把摩托车骑得跟火箭一样。 她怕死了,差点哭出来:“呀啊啊啊啊啊——陆执——你停下来!我怕我怕呀——” 少年的笑声肆意:“那你再抱紧点啊。” 她软软的双臂死死抱住他的腰,嗓子都快哑了:“陆执,你停,我怕我怕——”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周围的景色的飞速倒退,他终于稳稳停车。 宁蓁下车腿都在抖,扶住旁边的标牌。眼睛里含了泪,抱住膝盖蹲在路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执蹲下身皱眉看她:“真这么怕呀?” “陆执,你,你别和我说话了。”我现在讨厌死你了。 他有点儿无措。 第一次带女孩子坐车呐,结果把人吓成这样,他有点儿心慌:“别哭呀,我错了。” “我的错,你打我行不行。” “别吓我好不好,再也不这样了。” “宁蓁,你别哭别哭,我心疼。” 她全身软得没力气。骂他都没精力,自己缓了好久,总算把泪憋了回去。 他还在乱七八糟解释:“我就是想你抱抱我,你刚刚多主动啊,我就舍不得停。” “……” 还有一句话他不敢讲,你叫起来也好听,他魂都要飘起来了。还配合着他的名字一同喊,血气方刚的少年,没反应才不正常。 —— 宁蓁记起那不好的回忆,一点都不相信他。 “陆执,你停车,我不去了。” 陆执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信用额度已透支。他皱眉,也不吭声,但是像他承诺的那样,把车开得很稳,速度也不快。 宁蓁深吸一口气,总算平静了下来。 她都无奈了,不管是哪一辈子,所有对她来说太刺激,太不合规矩的事,都是和陆执一起做的。 她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沿着这个世界的轨迹老老实实走。 陆执却像最独特的那一抹光,逆行而来,看着懒散,可骨子里永远肆意又张扬。 车里的温度一高,她头脑就开始昏。 恍恍惚惚之间,医院到了。 还真是平稳得不可思议。 陆执拉开车门,冲她笑,露出一口白牙:“没骗你是不是?小姐姐,以后给点信任给点爱。” “你把驾照拿了再说。”陆执你这个反规则。 “……” —— 护士拿着体温计进来。 “小妹妹,这个放腋下,八分钟以后拿出来交给医生就行了。你自己记一下时间哦。” 宁蓁点点头。 这会儿八点多一点点,医院才上班候诊室的人不多。 宁蓁坐在蓝色的公用板凳上,脱掉陆执的外套,递给他。陆执坐在旁边,一点都不觉得冷,陪着她折腾了一大通,他这会儿额上还微微出汗,整个人靠在座椅上,长腿伸出去,过道都不够他腿长。 目光安安静静落她身上。 宁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里面就只剩一件校服了。 白皙的胳膊,细瘦得他一只手都能握住,啧。 “陆执,我要放体温计,你转过去。”他在旁边盯着,她会不好意思。 他笑道:“没良心啊宁蓁,陪着你大半天,看一下都不给。”慢吞吞转过去。 “你不许转过来。” “嗯。” 他转过去了宁蓁才想起她校服宽大,体温计可以直接从校服袖口塞。 她烧糊涂了,陆执一时也没想起来。 宁蓁放好温度计,看了下手表计时。 陆执的后脑勺对着她,他催道:“行了没有啊?你动作这么慢的呀。” 宁蓁才不理他,霸道惯了的人,她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会转过来。 医院外面的树苍翠嫩绿,从这里望出去,还有两只鸟儿在枝头上跳动。 小鸟“唧唧啾啾”地叫,不时用喙啄一下自己的羽毛。 今天是阴天,南方的天气一会儿一个样,清风从半边窗户的缝隙透过来,分外惬意。 她额前刘海微微动了动,大眼睛有些许困意。陆执背对着她,一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转过来。 “宁蓁,你到底好没好?” “嗯?给个话呀。” “我数到10,就转过来了啊。”他数得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数了3。 猛然转过头。 宁蓁乖乖坐在座位上,眼睛看向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眼里隐有笑意。 陆执轻轻捏她脸蛋儿:“小坏蛋。”她皱了皱小脸,夹着体温计很难躲开他。他自己倒是笑了。 “宁蓁,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嗯?由着你折腾。” 换成别人,早被他整死好几回了。 “我觉得我脾气天下第一好,人也天下第一帅,你有点眼光行不行?” 宁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陆执,你好自恋哦。” 他第一见她笑得这么开怀,唇角上扬,眼睛弯成月牙儿,晶晶亮亮的,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心简直软得稀巴烂。 “你别这样笑,宁蓁。” 他凑近她。宁蓁的笑意微敛,眼睛还是湿润晶亮的,好看得紧。 他似喟叹一般:“我受不住。” “什么受不住?” “没什么没什么。时间够了没,你自己有计时吗?” 宁蓁点点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表:“还有一分钟。” 宁蓁把温度计拿给医生,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士,语气挺温和的:“小姑娘,都39.4度了,挺严重的,还好来医院了,这可拖不得。” 宁蓁坐在板凳上,有点局促不安,点了点头。 “你们还是学生吧?那我让护士给你挂个水你看行不行?要不了多久,下午你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宁蓁绞着手指头:“嗯,谢谢医生。” “住院部有空的病房,你去那里睡一觉吧,三瓶水挂完要四个小时,发烧了熬着难受。我再给你开点药,一天吃三次,要是明天体温还是不正常,记得再来看看。”医生刷刷写好单子,让他们拿着去找护士。 病房是双人病房,旁边是个小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转,她妈妈在旁边给她削苹果。 看见宁蓁和陆执进来,她就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宁蓁冲她笑了笑,小女孩回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小声给她妈妈说:“妈妈,姐姐刚刚对我笑了。” 她觉得姐姐长得好看,身后那个哥哥也好看。但那个哥哥不看她,有点凶的样子。 护士给宁蓁扎针,宁蓁把袖子卷起来。白嫩嫩的胳膊,青色的血管浅地快看不见。 护士吩咐道:“捏紧拳头,再松开,你血管太细了不好找。” 宁蓁照做了好几次。 护士见没什么成效,拉过她的手,往她手背上拍:“你们这些学生,一看就是在家什么都不用做的。” 她拍得宁蓁生疼。宁蓁忍住没有吭声。 陆执眼神很冷:“你做什么!会不会扎针,不会就换个人来。” 护士停下了动作,刚刚这个男孩子看着笑盈盈的,冷了脸却莫名有点儿吓人。 她扁了扁嘴,这时候宁蓁的血管也露出来了,她利落地扎了上去。 好在第一回就准了。 宁蓁松了口气,唇色苍白。 护士笑道:“凶什么凶,不懂就别瞎说,找血管呢知道不?你是她的哥哥?真凶呀啧啧。” 陆执唇角抽了抽,脸色沉下来,刚想说话,宁蓁喊了声陆执。 又给护士道了谢。 护士挂好点滴就出去了。 “陆执,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了,待会儿可以自己回去。” “不去,你快睡,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要是陈东树在,肯定要笑翻了,哟哟哟,清贵的执哥怎么这么黏人哟。 宁蓁很认真地道:“要四个小时呢。”四个小时,坐着会难受的。 他摸出手机:“没事的啊,你睡,我就在旁边玩行不行,反正回去也听不懂,打游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好了好了,快睡吧。” 宁蓁确实困,体温高得她烧得有点糊涂,眼皮子上下打架,她眨了眨眼,陆执低头看着手机,游戏的光芒明明灭灭,照在他冷峻的脸上。 宁蓁没再和他争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入睡很快,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由于感冒有点粗重。 陆执看她一眼,关掉游戏界面。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很翘,卷卷的像娃娃一样,额前的头发有点散乱,露出些许白净的额头,鼻翼微动,小嘴微微张着,应该是呼吸道有点堵,这样会好受点。 很漂亮的一张脸,他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感觉,只有半张侧脸,却让他呼吸都放慢了,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敢打扰。 像是场荒诞的美梦一样。 可是他却并不是单单迷恋这张脸。 只因为她是宁蓁。 她的一切他就都喜欢得不得了。 操……完全不受控制一样。 想亲,想抱,想……他低低笑了笑。嗯,宁蓁说得对,他可能是有点儿变态。 掌心的手机震了震,陆执低了眉眼,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那边锲而不舍地打,陆执想到什么,挑了挑眉,看了眼宁蓁,她睡得安稳。 旁边病床的小女孩在啃苹果,她妈妈在旁边看杂志。 陆执去走廊上,合上门。 接通电话,那边响起陈东树咋咋呼呼的声音:“喂,执哥。你的小宝贝没事吧?” “嗯。” “哦哦那就好,你们错过了一出好戏啊我给你说,那谢雨看着胆子忒小,一搞就搞了个大新闻。她直接把余姗姗做的事放在贴吧上了,说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还带了张余姗姗放回准考证的照片你说牛逼不?” 他在那边哔哩哔哩说个不行,陆执靠在墙上,眸光冷淡,听他继续说。 “也不知道说谢雨运气好还是有备而来呢,哈哈哈她个排名前几的好学生,考试竟然带了手机,啧啧有趣。现在三中简直炸了。谢雨还真是机智啊,她也不留自己的名字,没和余姗姗正面刚上,就上证据,矛头全对准余姗姗,现在班上都在讨论这事儿。估计过不了几天教务处就得查了,余姗姗挨处分妥妥的啊。关键做了这种事,名声也臭了。” “陈东树。” “啊?执哥。” “你让谢雨去站出来去指证余姗姗。” “为什么呀?” 陆执眸光深暗:“防止余姗姗反咬照片是宁蓁放出来的。” 陈东树惊出一身冷汗,仔细一想确实是。如果余姗姗说宁蓁考试带手机,还用照片反诬陷她,这也说得通。 “行行行,保证办妥啊。” 陆执挂断电话,走进病房。宁蓁睡相很老实,还是他出去之前那个姿势。 旁边的小女孩在玩手机上的益智小游戏,她妈妈去上厕所去了。 陆执坐回宁蓁身边。 外面乌沉沉的天,病房里光线暗淡。 她身上盖着薄被,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空气都变得柔和安宁下来。 他俯身凑过去,轻轻在她额上落了一个吻。 靠得越近,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就清晰。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心跳开始狂野。 陆执强迫自己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那种感觉仿佛是深入骨髓的饥饿感,饿了一个冬天的猛兽,再不做点什么得活活饿死自己。 光线氤氲,层层交叠。 他是有点贪婪。 俯下身子,双臂撑在她两侧,在她唇上,落下了很浅很浅的一个吻,一碰即离。短短一秒时间,食髓知味,心都要快跳出来。 陆执猛然站起身,退后两步。往裤兜里摸烟,摸了半天都没想起他还有个屁的烟。 手机冰冷的金属感传过来,他闭上眼。 不用任何人告诉他,他都知道自己完了。 —— 宁蓁这一觉睡得很久,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在医院里,一看表,都十二点多了。 睡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挂瓶里的水只剩一点点了。 陆执垂眸坐在墙角,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却是暗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低低咳了咳:“陆执?” 陆执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睛:“嗯?你醒了啊。” 宁蓁嗓子有点哑,指了指挂瓶:“这个快完了,你可以帮我叫一下护士吗?” 陆执起身,帮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你喝点水先。” 宁蓁总算感觉干干的嗓子好受了点,小声给他道谢。 护士过来取了针,叮嘱道:“多喝点热水,晚上回去再捂着睡一觉,出了汗很快就好了。” 她睡一觉感觉好多了,上午的课是上不成了,只能先回家吃饭,下午再去上课。 陆执走前面,刚刚拉开门。 旁边病床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 宁蓁诧异地回过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一下。”她小手摆了摆。 宁蓁觉得她很可爱,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轻轻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姐姐,你低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宁蓁低下头。 陆执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哟。” “……” 小女孩怯怯地看他一眼。突然拿被子捂住了自己脑袋。 宁蓁什么都还没听到呢。 等他们走出病房,小女孩露出圆圆的眼睛,大魔王真的好凶好坏! 第20章我在变好 第20章我在变好 宁蓁下午去上课的时候,高烧已经退下来了,只是身上有点儿乏力。 她一来,班上人的目光都刷地落在她身上。 夏小诗在啃薯片,薯片被她咬得喀哧响,边递给宁蓁,边道:“蓁蓁,上午你朋友童佳哭啦!” 宁蓁有点晕乎,下意识啊了一声。 夏小诗解释:“她把你以前在三中的成绩拿出来了,好多人就说那也不是真的,她和那些人骂着骂着就哭了。” 夏小诗跟说书的似的:“然后陈东树就把谢雨拎了过去,还让所有人打开贴吧看。哇你猜怎么着?” 她猜不着,只知道夏小诗表情太夸张,班上的人都在看这边。 “好家伙是余姗姗干的啊!她把纸条放你准考证里的,谢雨都出来指证她了。你说余姗姗这人有多坏!太恶毒了真的是。没想到谢雨看上去挺烦的,这次这么有正义感啊。” “余姗姗做的……童佳哭了?”宁蓁看了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上课。“小诗,我去一趟二班。” 二班阳台外面,陈东树在和童佳聊天,他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哈!那个坏女人,恶有恶报,蓁蓁受过的苦该她了!” 陈东树点头,一脸写着你说得对。 “哼,躲在一班不见人,我看她这次怎么办。” “童佳?” 童佳回过头,拍掉陈东树搭她肩膀上的手。 “蓁蓁!”童佳飞扑过去,捧着她的脸看,“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宁蓁笑了:“我没事,你别担心。你呢,怎么哭了呀?” 童佳嘟嘴:“谁哭了呀,我就只是有点儿激动!他们那样冤枉你,烦不烦,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满嘴喷粪的人,哼,现在都清楚真相了吧!” “谢谢你啊佳佳。”宁蓁真心道。 陈东树在一旁听着呢,笑着凑过来:“宁蓁同学,你怎么不谢谢我啊?我也帮了大忙是吧?” 宁蓁点点头,“谢谢你,陈东树。” 陈东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唉,我就开个玩笑,要谢……” 他话音卡了一瞬,想起该感谢的那个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又想起执哥还是罪魁祸首来着,讪讪地咳了两声。 宁蓁确保童佳没事,就下楼回教室上课,陈东树和她一起下去。 转角之前,宁蓁顿住了脚步。 余姗姗站在七班外面,陆执背对着他们,站在余姗姗面前。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双手插兜里,眼睛看着外面苍绿的梧桐树。余姗姗脸上噙着一抹冷笑:“陆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赶尽杀绝?” 陆执有几分困倦地揉揉太阳穴,挑眼看她,不太耐烦。 “你就说这些?没兴趣听,我回去了。” 余姗姗的声音尖锐起来:“两个月的时间!你对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她这一嗓子,不仅七班的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宁蓁也微微抬眸。 陈东树叹了口气,执哥哟执哥,风流债难还。他心里还有点小幸灾乐祸,狗血啊这场景,一个是喜欢执哥的女生,执哥身后却又站了个他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小姑娘,另加一群只敢远观的围观群众。 陈东树咧嘴暗笑,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戏码终于上演。 他就不想提醒执哥,喂,你的小宝贝看着呢。 他也要围观。 陆执弯了弯唇,三分讥讽:“感情?什么玩意儿?” 都清楚得很,那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游戏赌注。 余姗姗受不了他这幅冷淡的样子,脸色几变,最后轻声笑道:“哦,你一时新鲜嘛,不管是谁,你新鲜劲过了,也就没意思了,陆执,你这种人,谁喜欢你谁倒霉!” 陆执理都懒得理她,就听见女生聒噪的声音逼逼逼。他冷漠地抬起眼:“说够了没,说够了就滚回去。” 余姗姗挑了挑嘴角,上楼走了。看了一眼宁蓁和陈东树,目光又冷冷移开。 陆执转身,就看见站那儿的两个人。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看向宁蓁。 她肤色白,因为才发烧的原因,唇色娇红。宁蓁没有看他,默默进了教室。 陆执的脸色不太好看。 陈东树心里在笑,面上无辜。他坐后面,也不从前门进,路过陆执时,忍住笑,假装沉痛道:“执哥,哄哄你的小宝贝就没事了。” 陆执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 他回教室的时候,宁蓁刚刚摸出草稿纸打算演算题目。 陆执修长的手指摁在洁白的纸张上。宁蓁扯了扯,没扯动,抬起眼睛看他。 他黑亮深邃的眼,透着几分忐忑:“你都听见什么了?” 宁蓁叹口气:“什么都没听见。” 陆执信了才有鬼,他皱眉:“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嗯。” “和谁都没什么,就想和你有什么。” 后排偷听的夏小诗咽了咽口水。内心咆哮,啊啊啊啊啊陆执真的喜欢蓁蓁啊……然而她也只敢看着。 “陆执。” “嗯?” 宁蓁平静道:“你手指松一松,我要算题呢。” 陆执有几分烦躁:“你信我行不行?”他现在都想把陈东树碎尸了,他没听余姗姗逼逼了些什么啊操,解释都不知道从哪里解释。 宁蓁干脆不理他,就着另外半边草稿纸演算题目。 她这个样子,不像吃醋,也不像生气,算得还有点儿认真。陆执垂眸看了一眼,她坐标轴都画得很秀气漂亮。 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唉。 “宁蓁,我没抽烟了。这段时间,没去打架,也没惹是生非是不是?” 她仍不看他,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耷拉着,偶尔颤一颤。 他霸道劲儿上来了,伸手抬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他又触电般松了手。 “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在变好。” 变得像你那样美好,就配得上你了。 少年额前的发丝微动,离那么近,她似乎都能看见他眼里的碎光。 像星辰一样漂亮。 她指尖微微颤动,抿了抿唇。 —— 晚上宁蓁接到了久违的电话。 “蓁蓁啊,想外婆了没有,最近过得怎么样呀?”老人家笑眯眯地,语调柔和。 她一瞬间眼眶有点酸涩:“想,好想你和外公呀。” 重生以后她给两位老人家打过电话,但是语音告诉她欠费了,外公外婆都不爱用手机,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常常忘了要充话费这件事。 宁蓁给他们充上钱,再打也没人接。二老都闲不住,常常不带手机就出门。 外婆心情很好的样子,在院子里看外公杀鸡。 那边不时传来几声鸡鸣。 宁蓁笑了笑:“外婆,我很快就要放暑假了,放假来看你们好不好?” “今年可不行。”外婆带着几分神秘道,“你有更好的事可以做。” “什么事呀?” “那个什么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就是你初中参加过拿一等奖的,今年不是又在举办了吗?你给外婆争口气,再拿个一等奖回来。” 宁蓁沉默了片刻,夏夜的风从窗户吹进来,空气带着浅浅的花香。 她小声道:“外婆,对不起,我没跳舞了,好久没有跳过舞了。” 高一她就没再跳过。这是她十六岁柔韧的身体,但是灵魂已经四年没有跳过舞了。 她已经不是初三那年舞台上千人喝彩的宁蓁,是如今背着书包、老老实实读书上下学、和所有人都没有差别的高中女生。 那边一瞬间也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换了外公听电话。老人家脾气粗,“蓁蓁啊,是不是宁海远不许你跳舞了,你怎么不给外公外婆说?他宁海远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有这么拘着女儿天分的吗?” 宁蓁垂下眼睛,蜷起手指:“外公,不怪爸爸。” “当年那件事我们也很难受,宁海远要恨就恨我们两个老头子老太婆……” 外婆抢过了电话:“行了,别再说了。” “蓁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外婆知道你喜欢,如今你们那个家,我们也很少来,徐倩是个火辣性子,但是人应该不坏,你有过得不好的地方一定要给我们说。你快高三了是不是?好好念书也行,外婆都支持你。比赛报名截止时间在七月十号,外婆尊重你的决定。” —— 宁蓁拿出锁在抽屉里的相册。 手指拂过浅粉色的花纹,她翻开相册。 照片第一页是妈妈,穿着芭蕾舞的衣服,手捧鲜花,下巴微抬,漂亮极了。 她接着往下翻,很多童年的照片,都是她跳舞时,妈妈给她拍的。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翻到最后一张,是一张集体照。 她手捧金杯,笑容灿烂,微微夹杂着些许腼腆。 初三的宁蓁,像朵半开的花儿,青涩又美丽。 照片里面,顶上挂着红色的条幅,“第六届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 宁蓁有些出神。 那也是她啊。阔别许久的自己。 连陆执都不曾见过的宁蓁。 第21章勇气 第21章勇气 七月的天气,空气透着一股燥热。 快要期末考试,七班的氛围总算紧张了一些,紧张之余,还有对暑假的企盼。 夏小诗也不看小说漫画了,偶尔下课还会看看书。 她撑着下巴,看向前侧方的宁蓁。 宁蓁扎着马尾,脖颈弧线优美,垂着眼睛在算题,闹哄哄的教室仿佛与她格格不入。 “蓁蓁。” “嗯?”宁蓁回过头,“怎么了?” “马上就要放假了,你暑假去哪里玩呀?”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宁蓁很久,今天七号了,她还有三天时间做决定。 她还没回答,陆执从教室后面走过来,他黑发被打湿,脸上的水珠顺着滑下来,眸子漆黑。 才打球回来,他们这群人直接用凉水胡乱冲了冲,陆执却一点儿都不显狼狈。女生们都在偷偷看他,说实话,他这幅样子,很性感。 脸上表情冷冷淡淡,径自往座位上走。 宁蓁噤了声。 夏小诗还在继续:“我本来想去h市玩的,都想了很久了,听说那里夏天冲浪很爽。唉,可是我妈不让我去,说是马上高三了,让我收了心,别玩得那么野。啊啊啊那么长的暑假,真待在家里过的话,我真的会发霉的。你呢蓁蓁,你爸妈让你出去玩不?” 陆执在旁边坐下来,恰好听见这句话,也看向宁蓁,眉眼间饶有兴味。 宁蓁只好含含糊糊回答:“不知道呢,还有那么久,我想先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嗯嗯!你是得好好考,我看好你,这次考完,我们班第一就要换人啦哈哈哈。”夏小诗偷偷瞥一眼陆执,声音故意高了一个调,“余姗姗这种坏蛋休学回家了,这次你一定顺顺利利的。” 余姗姗的事闹得轰动,她自己没等教务处处分,自己休学回家了。多半在三中待不下去了,会选择转学。 宁蓁不想再提这件事,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做题。 陆执没什么反应,指节扣在桌面上,眼睛还是看着她。 “宁蓁。” 宁蓁侧过头,他眼里隐有笑意:“放假了的话,会想我不?” 他说话不正经,好在教室里闹哄哄,没人听见。宁蓁有些羞恼,小声回道:“不会!” “这么绝情啊。”他弯了弯唇,也不生气,凑近她一分,低笑:“可是我会想你,这很不公平。” 宁蓁咬唇,看了下四周,还好没人注意到这里。她干脆不理他,低下头重新去做题。 陆执挑眉:“不能这么不公平对不对?要不我们做个交易。期末我考多少分,你每天想我多少分钟?” 她握笔的手险些不稳。 这算什么交易! “嗯?” “陆执!”她放下手中的笔,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他笑得肩膀微颤:“嗯,好,不逗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宁蓁深吸一口气。继续算题。 旁边的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浅浅的热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笑意渐渐隐去,要高三了啊。 最后一次分班调班的时机,就是这次期末。 高三开学,会根据期末的成绩来调换班级。 她出现得太晚,他匆忙得甚至来不及努力。陆执沉下眉眼,心事如隐在雾后的山峦,重重叠叠看不真切。 林子川也在想暑假这件事,上课的时候,他看了好几眼陆执。 想起自家老头的交代,他就觉得一阵苦恼。 陈东树拍了拍林子川的肩膀:“川子,你和执哥暑假去哪呀?回b市?” “我会回,不知道阿执会不会。” 陈东树脸上的轻松也散了,染上几分尴尬:“执哥还置气呐?” 这事儿说严重也严重,说简答也简单。 陆执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回b市。但他肯定也忘不了当初离开b市的耻辱。 谁都不敢在陆执面前提这件事。 陈东树还记得刚认识陆执的时候,是高一下期。陆执刚转学过来,穿黑色的衬衫,眉眼清冷,那张脸长得好看,却也无声透着一股子骄傲。 彼时陈东树以为这是个努力上进的小白脸,上赶着去欺负新人。 结果被虐得惨到不忍回忆。 林子川后来才笑眯眯地告诉他:“啊,忘了和你说,我认识阿执啊,在b市都没几个人敢惹他来着,说晚了真是抱歉。”顿了顿,又补充,“别说出去哦。”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陈东树摸摸下巴,他对陆执家真心挺好奇的,但林子川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屁都没问半个出来。 总之家境肯定不普通,能和林子川走得近的,又这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陆家一定不简单。 各怀心事。 黄昏时分,一群男生去台球馆。陆执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台球杆拿在手中,也没去和他们一起打,微微有些出神。 林子川走过去,踌躇了许久,终于决定问出来:“阿执,这次你还是不回去吗?” 陆执抬眼,眼里三分讥诮:“回去做什么?” “我觉得,这么久过去了,再大的事也该过去了,阿执,陆伯父到底是你爸,你不可能……” “行了。”陆执揉揉太阳穴,眉眼三分倦怠。“这事别来烦我了。” 不远处,传来几声欢呼和口哨,看来有人进球进得很漂亮。 陆执突然开口:“川子,要高三了。” 林子川懵了一瞬:“啊?” “分班的事,你怎么看?” 林子川刚想说,别担心,我们几个的水平,肯定一个班。但是看陆执这幅还挺严肃的样子,话音又咽了回去,卧槽……他问的应该是宁蓁。 “要不?你做个弊?”考好点不就分到一个班了吗? 陆执勾唇:“你以为我没想过?”随机分配的考场,哪怕找着了人帮忙,也不一定能考出宁蓁那水平。 林子川皱眉:“那要不,想个法子让她考差点。” 陆执沉默了一瞬:“不行。”她在意的东西,会伤心。 终究是烦,陆执起身,磨了磨球杆,一杆过去,黑球稳稳落入袋中。 —— 原本高二的暑假应该补课了,但三中的确实太过自由人文,只要求多上一周的时间,然后暑假该怎么放怎么放。直到高三的寒假,才会约束住学生们好好学习。 宁蓁翻开下一页日历,七月九号。 她的指尖顿住。 外婆说,截止日期是七月十号。 她先前想重新学跳舞的事情,在遇到陆执后就被搁置。但似乎,心里的勇气还没有消失。 宁蓁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点开那个报名的界面。 比赛日期是七月三十号,地点s市。 二十天的时间,能让四年不曾跳舞的人够格站上舞台吗? 第22章情书 第22章情书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闷热的感觉消散了些许。 三中最后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考完了试,哪怕不立刻放假,也差不多进入假期了。 宁蓁从考场回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处处欢声笑语,都在讨论暑假的计划。 夏小诗又摸出了自己的杂志看,边看边笑,很是投入。 宁蓁的视线微微前移,就看见了陆执。 他人高腿长,懒洋洋地坐着时,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那双眼睛很漂亮,但看着也薄情。 他指尖夹了个粉色的东西,薄唇微勾,看着有点冷。 宁蓁走近了,轻轻扫一眼,粉红色的信封,应该是情书。 她淡淡移开目光。 “陆执,你让一让,我要进去。” 他慢吞吞地移开腿,给她腾空间。 但也只移开了一丁点空间,她想坐进去的话,必须得挨着他过去。宁蓁抬起眼睛看他,他恰好也看过来,嘴角的笑意森森,总之不是什么好心情。 宁蓁心里默默叹口气,尽量不碰到他往里面走。 腿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膝盖。 陆执一动不动,目光略垂,恰好落在她腰附近,这样看,像是她整个人在他怀里一样。她身上的热度和气息传过来,很暖很香。 他手指微动,将那封信捏紧了一分。 宁蓁到底是学过跳舞的,哪怕他有意刁难,她还是挤进去了。 她才松了口气坐下来,那封粉红色的情书被陆执放到她的面前。 干净的纸张,右下角写了两个很清秀漂亮的字——宁蓁。 所以……这是给她的情书? 她抬起眼睛,带着几分茫然看过去,陆执弯了弯唇:“怎么,不打开看看吗?” 那字迹很陌生,总之不是陆执那过于潇洒不羁的字。 宁蓁总算明白过来,有人给她写情书,不知道怎么到了陆执手上。她想想就有些头疼,拿起那封信,拆开了看。 身边的人动作更快,倾身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信。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他揉成一团,面无表情地塞进了他自己的课桌。 “……” “陆执,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不仅幼稚,还精分。 他挑眉,侧过头看她:“宁蓁,你说谁幼稚?” 他这几天情绪不好,她本来就聪明敏感,早就感觉出来了,此刻看他这幅威胁人的霸道样又有点想笑。 她抿了唇不答。 “幼稚的人在这里亲你一口信不信?” 宁蓁受不住调戏,她脸微红:“你怎么动不动就威胁人!”还来回都是这几句。 “嫌我脾气差?”他突然凑近,漆黑的眸子对上她的眼,宁蓁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他离得太近,宁蓁不自在,往墙边靠了靠,但是背抵着墙,才发现没什么退路。 她有点慌,真怕这小混蛋在这里亲她。宁蓁睫毛颤动,抬起眼睛看他:“你别乱来。” 他看见她这怯怯的模样反而笑了,他倒是想乱来,但她受不住。 所有的放肆,都得为她变成克制。 偏偏她没心肝的,就不喜欢他。 他轻笑一声:“想看情书,嗯?” “不想看。你离远点,在教室呢。” “我给你写好不好,你想看什么样的,给你写什么样的。” “我不要。” 他忍住捏她脸颊的冲动:“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给人写情书,不许拒绝。” 他靠这么近,周围空气似乎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的清香。陆执真的没有抽过烟了,比前世戒烟还要戒得早。 她有几分怔忪,回过神才发现好多八卦的目光往这边看。 宁蓁小声道:“那,那你想写就写吧。” 总之别再靠过来了,大家都在看呢。 于是最后一节自习课,宁蓁在写物理题,旁边的人就在写情书。 他唇角含笑:“宁蓁,封面喜欢什么颜色的?” 宋宝芸守自习,就坐在讲台上写教师职业规划,偶尔视线往下面扫。 宁蓁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低着头,唇微动,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随便你。” 他偏不安分:“宁蓁,我词穷,介不介意在上面写一万遍喜欢你?” “陆执,你别闹了。” “要是我真的写了一万遍,你就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 她心一跳,偏过头去看他。 少年的眸子透彻干净,眼里揶揄的笑意不散,但是认真之色写满了双眼。似乎没想到她会看过来,他微微垂了眸,再抬眼时如蒙了一层浅雾,让人看不真切。 偏偏显得有几分冷淡寡情的眼睛,藏不住浅浅的紧张。 要是,真的写了一万遍喜欢你,你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空气仿佛安静下来,她移开眼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该是这样的。 她其实更想说,陆执,你别喜欢我了。 你别那么执着。 —— 老师们集中起来改卷子速度还是很快的,两天后就出了成绩。 宁蓁果然是七班的第一名,年级排名第四。 她拿到成绩单松了口气,与之前的成绩相差不远,宁海远和徐倩才不会怀疑。 陆执的成绩单放在桌上,他手指在桌面轻扣,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冷。 四十三名,其实是他难得的好成绩了。 但人一旦懈怠多年,再努力起来总会有点吃力。 他们的距离似乎还有很远。 远到他怕来不及抓紧。 宁蓁在收拾书包,已经正式进入假期了,四十多天的暑假,让整个三中都洋溢着欢喜,却也不少感到忧伤的。 高二学生们的最后一次假期,也意味着很有可能分离。 魏毅杰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很快就要放假了,希望大家有个愉快的假期。另外开学的时候会有一次年级分班,很可能大家以后就不再是同班同学了。所以我和老师们商量了一下,七班举行最后一次聚餐,就在这周周末,地点是繁花街的那个酒楼,希望大家尽量都来。待会我会发一张意愿表格,愿意去的同学就在纸上签一下自己的名字,我放学后去订位置。” 底下一片嘘声,有个男生笑着问:“班长,宋老师他们去不去啊?” 魏毅杰点点头:“去,宋老师说好几个老师都会去的。” 男生失望地咂咂嘴,他还以为老师不去,可以尽情狂欢,像毕业一样的感觉。老师要去有什么意思?多半连啤酒都不能喝,只能喝饮料,说话还得小心翼翼。 顿时好多人都有些意兴阑珊。 意愿表从第一组开始往下传。 传到陆执这一桌的时候,他扫了一眼,放到了宁蓁面前。 夏小诗拍拍宁蓁肩膀:“蓁蓁你去不去啊?唉宋老师他们也会去。肯定玩不尽兴的,到时候就算不和老师们一桌也不敢玩什么游戏。我都不太想去了,但是又怕不去老师会不高兴。” 宁蓁偷偷看一眼陆执,陆执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在打游戏,眉眼冷峻,侧颜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松了口气,嗯还好,陆执应该不会去。 那今天就算是他们最后一次离这么近了。高三开学一分班,她和陆执之间应该就没什么联系了。 宁蓁拧开笔盖,点点头:“去的呀。” 如果可以,她想亲自对宋老师说声谢谢,宋宝芸给予的包容和信任让她很感动。上辈子没有机会,这辈子更该补上。 黑色的字迹,清秀地写上宁蓁两个字。 意愿表传到夏小诗手中,她咬着笔头犹豫了下:“那我也去吧。” 不去的话老师还以为她有意见呢,何况她放假也不能出去浪,聚餐总比在家好玩。 意愿表挨着往下传,陆执关掉游戏界面,点开手机。 【陈东树】 陈东树秒回:【咋啦执哥?】 【表传到你手上的时候,把我名字加上】 “……” 教室后排。 肖峰凑过来看:“怎么了?” “不太懂执哥,他要去班级聚餐。”他们这群学渣,去那种聚餐多尬啊,要真想出去浪,肯定得自己约一大波人出去比较爽啊,老老实实在那里吃顿饭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要真想去干嘛不自己写名字。 肖峰笑得贼贼的:“我保证宁蓁要去,信不信?” “信啊。”陈东树回了陆执消息,也跟着笑:“那我们也去啊,肯定很有意思。” 他超级想看看,一众老师都在,陆执能对宁蓁做些什么。 不会真就老老实实吃个饭吧? 总觉得执哥要搞大事。 一群闲得发霉的富二代,怀着观光一般的心情,全在后面签了个名。 —— 宁蓁深吸一口气,脚尖绷紧,开始压腿。 她开了手机,很和缓的一段轻音乐,让人打从内心宁静。 灵魂似乎都在慢慢平和下来,那些前世的记忆,仿佛变得很久远。所有感情像丢入了一个轮回,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好在这是她十六岁的身体,年轻而柔软,身体的本能都能帮助她把控一些基本动作。 她这几天都在练基本功,压腿,压肩,跳跃…… 房间里没有大镜子,也没有别的器材,把杆训练都没有那么充足的条件。 一切也只能自己感知。 房门被敲响,宁蓁愣了愣,赶紧把手机关了。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有些急促。宁蓁抽出纸巾擦了擦,平复好呼吸,才拉开了房间门。 徐倩站在房间外冲她微笑。 “我可以进来吗?” 宁蓁点点头。 “蓁蓁,虽然阿姨知道,这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是不说我心里憋着又难受。阿姨就想问问你,这次放假你想回你外公外婆那边吗?” 宁蓁抬眸,徐倩的眼里很真诚,她解释道:“唐琢假期会回他外公那边,我知道你很久没回去了,马上就高三了,进入高三空闲的时间更少,你要是真想陪陪老人家,就和你爸爸说。你爸这个人,看着很严肃,但是心里非常关心你,你这孩子太乖太懂事了,我们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要是想回去,就和你爸爸说一下吧。” 宁蓁点点头:“谢谢你,徐阿姨。我知道了。” 徐倩笑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你说你们班要聚餐对不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呀,上次送给你的裙子喜欢吗,我觉得你穿那个肯定漂亮。” 徐倩怀唐琢的时候,就想要一个女儿,女儿多好啊,可以让她活成小公主一样,又暖心又漂亮。 她真心喜欢宁蓁,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忍不住当做女儿来疼。 很多年没人和她讨论过这样的事了。 妈妈以前在的时候总说,我家蓁蓁真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宁蓁心中温暖,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嗯,裙子很好看,我很喜欢的。” 她笑起来干干净净很好看,还带着孩子一般的羞涩可爱,徐倩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都愣住了。 宁蓁轻轻一笑:“我穿那条裙子去。” 徐倩也笑了。 —— 聚餐定在周末,宁蓁习惯早到。 按照服务员的指示,她上了三楼的包间。 六七个学生在里面打扑克,学生们没有再穿校服,都透着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 她推门进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有人拍着胸口,舒了口气:“还好不是老师,宁蓁,你要不要一起玩?” 宁蓁对着他们友好地笑笑,她摇头:“我不太会,你们玩吧。” 那边在洗牌:“好的好的,那你有空帮我们看一下老师啊,来了给我们说一下,好把牌收了。” 魏毅杰坐旁边,在看一本书。 宁蓁进来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脸微红,又慢慢变得苍白,心里暗叹一口气,继续看书了。 宁蓁应了他们,去窗边坐下。 恰逢盛夏,外面的行人很少,这个角落可以看到街上的车流,也能看到走进酒楼的人。 包间里空调开着,十分凉爽,隔绝了外面的燥热。 她支着下巴,心里有些惬意。 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有人在聊天,有人围观打牌。 宁蓁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估计老师们也快来了。 一垂眸的功夫,再抬眸,楼下就出现了几个笑闹着进门的男生。 陆执走在最前面,阳光灼眼,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懒散,领口微微敞开,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进了酒楼,陈东树他们还在后面打打闹闹。 她突然起身。 动静吓着了包间打牌的人,他们赶紧收牌:“卧槽,老师来了吗?” 宁蓁有些尴尬:“不,不是。不好意思。” 她脸微红,她就是有点儿惊讶,陆执明明没写名字,她以为他不会来的。 犹如平静的湖里被投入一枚石子,她很难不忐忑。 陆执推开门,包间里静默了一瞬。 目光偷偷落大佬身上,都有几分懵……啊什么情况,陆执竟然,竟然会来和班上的人一起聚餐? 魏毅杰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睛。 他收了意愿表,自然知道班上这几个比较混的人都会来。 打牌的人打不下去了。 嗯……总觉得在真大佬面前做什么帅气的事,都像是在装犊子。 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收牌算了。 陆执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宁蓁身上。 她穿着淡蓝色裙子,白皙的小腿并拢,脸看着窗外,耳尖微红。 他弯了弯唇,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七班的人内心在爆炸呐喊,面上木着脸玩手机不敢看过去。 陈东树推门进来:“哈喽同学们,中午好啊!” 七班的同学们看着大佬们全来了,心里都有点崩溃。 什么鬼啊这是…… 比老师来齐了都吓人好不好! 陈东树眼一扫,哟窗边那小美人真他妈漂亮,穿裙子腰细腿长,只露了个侧脸都是女神样。 下一秒反应过来是宁蓁…… 不得不说,执哥的眼光真好。 可惜人家小美人就是不看执哥。 也是很虐了。 “宁蓁,才两天就不认识我了?打个招呼啊。”陆执挑眉,看她转过来,果然小脸微红。 “陆执,你不是不会来吗?” “谁告诉你我不来了?”他笑容有几分恶劣,“嗯?盼着我不来啊?” “……没有。” 他知道这小怂货口是心非,嘴角上扬。 “你还有东西欠我呢,我必须得来啊。” 宁蓁皱眉,想不起欠他什么,之前还他钱他不要,说要么给人,要么别给。 她只能选择不给。 他凑近她,声音低下来:“宁蓁,六万个字我写好了。记起欠我什么了吗?” 六万个字……六万…… ——要是,真的写了一万遍喜欢你,你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宁蓁,我喜欢你。 倘若写一万遍,刚好六万个字。 陆执他…… 她对上他漆黑深邃的双眼,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的心跳不受抑制地有点儿快,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他眼里透着笑意:“手都要写残了,心疼一下我,好不好?” 第23章他倒是餍足 第23章他倒是餍足 包间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充斥在她耳畔。 宁蓁掌心被汗湿,不敢看他幽深戏谑的眸子。陆执这混蛋,知道她怕这种场景,还故意这样。 陈东树咳一声:“都愣着做什么,桌子上不是有牌吗,来打牌啊。” 他这一嗓子总算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他和林子川肖峰围着大桌子坐下,一手揽过旁边一个男同学的肩膀:“张……张什么来着。” 男同学瑟瑟发抖:“张军晗。” “嗯嗯,张军晗,你也来。那边的一起来玩啊,瞧不起我们啊?” 男生们默默坐过来,开玩笑,谁敢瞧不起你们啊…… 陈东树闹这么一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牌桌上了,宁蓁总算松口气,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却,总觉得有些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她和陆执。 陆执笑得胸腔微微颤抖:“这么容易羞?” “你别开玩笑了。”她鼓起勇气瞪他一眼,他瞧着又忍不住笑,心都被她萌得一颤一颤的。 “那你认账不?” “不认,我没答应过。”她确实没答应。 “想耍赖呀宁蓁,半点儿都不心疼我,情书写了多少页你知道不?” 她不想知道,她差点跳起来! 桌子下,陆执的手握住她的,宽厚干燥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手指摩挲着她的手玩。 又软又嫩,他挑起唇角。 宁蓁头脑炸开,另一只手狠狠掐他一把。陆执倒吸一口凉气,就是不松开,一副死也要耍流氓的样子。 她要被气死了。 哆嗦着唇:“你,你松开。” “你认账我就松。”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那么执着,非得听她说一句喜欢。 打骂都不管用,她眼角都红了。 陆执抬眸,恰好看见她这样,松了手,有些无措的样子:“你别哭啊。” 怎么这么娇的?打人的是她,她自己反而被急哭了。 “是我轻浮孟浪行不行,唉你别哭,要是气就再打一下,我不碰你了行不?” 她也没想哭,她就是急。生理性红了眼睛,还有些恍惚,他哄人总是这样,但是这小混账说话不算数的。 该碰还是碰。 她平复下来也就没事了,深吸一口气,门被推开,里面的打牌的人僵硬了一瞬。 “宋老师,李老师,唐老师……” 六个主科老师,来了五个,今天果然热闹又精彩。 张军晗捏着手上的牌,眼泪都想掉下来。 陈东树笑嘻嘻地,一点都不慌张:“宋老师你们来不来?那边还有一副牌。” 宋宝芸揉了揉额角:“不来,把牌收了,乌烟瘴气像什么样子?” “哦,行。” 其他人见没事,也纷纷松了口气,其实打牌也没什么,都是半个大人了,只是在一群老师面前打牌,实在尴尬。 宋宝芸拉开椅子坐下来:“你们物理老师今天不来,他家里有点事,让你们好好玩,以后学习上有问题还可以找他帮忙。” 牌收好,大家都自觉围着桌子坐下。魏毅杰订的大包间,里面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大概可以坐十来人,非常宽敞。 林子川他们不想和老师坐一块儿,往窗边的桌子走。 宁蓁起身,想坐老师那边去。 一封信放她腿上,她动作顿住。 淡蓝色的封面,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很厚的信,她知道这是陆执的情书。 这次他没碰到她。 她看过去,陆执拿出手机在玩,清清冷冷的侧颜,没再看过来。 她指尖攥紧了信封,也不敢起身去老师那边了,她没有背包出来,裙子只有一个很小的口袋,放不下这么大个信封。她一过去这情书就暴露了。 哪怕是现在,她藏都没地方藏。 宽大的桌布垂下来,刚好遮住她的膝盖,宁蓁看一眼陆执,他跟没事人一样的,悠哉悠哉打游戏。 她一咬牙,用桌布遮住那封情书,像是在遮一颗定时炸弹。 陆执唇微弯。 陈东树他们依次挨着陆执坐下,放暑假一部分同学没来聚餐,还有空余的位置,他们这座比老师那一桌还诡异,剩下两桌都坐满了,这桌只坐了五个人。 诡异到宋宝芸都皱了皱眉。 夏小诗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啊,呼,我家里有点事来晚了。” 她给老师打了个招呼以后,环视一圈,莫名觉得蓁蓁有点可怜。想了想,硬着头皮去宁蓁身边坐下。 唉,反正都做了他俩那么久的后桌了,夏小诗心理素质已经强大。她以后说不定不和蓁蓁一个班了,最后再救她一回。 两个女生,四个班上最混的男生。 好一点点了,但也没好多少,宋宝芸看了两个柔弱的女生一眼,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 陆执懒洋洋地起身,往人最多的那一桌走。 他拿着手机,没插耳机,游戏的声音传出来。 还挺铿锵的。 陈东树满脸哔了汪的表情,卧槽执哥要做什么? 陆执走到那一桌,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坐过去。” 他的视线扫了几个班上的男生女生一眼,平平静静的,甚至带着三分倦怠的慵懒。 那几个人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坐到了陈东树他们这桌。 人数分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宋宝芸想说的话又咽回了喉咙里,改成和其他任课老师讲话了。 陆执又坐回去。 陈东树竖起大拇指,和林子川嘿嘿笑:“卧槽哈哈哈,执哥好骚的操作。” 林子川点了点头,有几分心不在焉。 陆执还是不同意回b市,只是这回他不确定陆执是心里仍有隔阂,还是单纯为了宁蓁。 夏小诗松了口气,拉着宁蓁说话:“嘿嘿蓁蓁,我悄悄告诉你,我其实是起晚了,昨晚追剧到大半夜,快到中午才想起还有聚餐这么一回事,魂都给我吓飞了,还好不算太晚。” 宁蓁看了眼夏小诗的脸色,双眼很肿,看来确实熬夜熬到了很晚。 到点了,菜被陆陆续续端上来,他们点的中餐,很普通的席面。 宁蓁不敢动作太大,裙子上的一封信她怕遮不住。她隐隐后悔,刚才应该把这个坐住。 夏小诗在剥虾,含含糊糊和她讲话:“蓁蓁,你今天好漂亮哦,正式放假啦,你决定好要去哪里玩了吗?我之前遇到童佳,她说你可能回你外公外婆那里。” 陆执手中的筷子点了点碗底,含笑看向她。 夏小诗做事,总是这么出乎意料,宁蓁笑都笑不出来,完蛋,外公外婆那里都不能去了。 她无奈道:“应该会在家,我爸爸让我假期好好复习,马上要高三了。” 到底有点儿心虚,她不敢看陆执的表情。 其实一开始的打算,是先去看外公外婆,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去s市参加比赛。 外公那里僻静,两个老人家住在乡下,日子过得悠闲,也支持她跳舞。 何况从那边出发去s市,不会引起宁海远的怀疑。 但是夏小诗无意间扔出了她的底牌,她欲哭无泪。 她至今还记得前世,她自以为回了乡下,就能暂时远离陆执,还没乐两天,就在陪外婆散步的时候,遇到了陆执。 他开车来的。 乡下道路崎岖,车身溅了很多泥。 他身上还有几分有钱子弟的矜贵,眉眼间均是嫌弃。 还没来得及问路,恰好抓住了正主儿。 他蓦然笑了,朝着他们走过来。 陆执似笑非笑地看着宁蓁,宁蓁被他的眼神看得腿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他慢悠悠地移开目光,问外婆:“婆婆,请问哪里有住宿的地方?” 外婆笑着一指:“镇上才有旅馆呢,小伙子,你开车去,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 陆执道了谢,也没再回头看她,开车往镇上去了。 宁蓁知道这事肯定没完。 第二天她被他抱在怀里逗的时候,恰好被外公撞见。 老人家老当益壮,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风,追了陆执一里路。 他攥着她的手腕跑,眉眼肆意,与她如丧考妣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不肯配合,他低笑道:“乖一点哦,不然只有抱着你跑。” 抱着她跑,她外公只会更气。 他指尖下她的脉搏在跳动,他的心跳也控制不住加快。她眸子清亮,微微喘着气,双颊绯红,发丝飞舞起来。 他突然开口:“宁蓁,我觉得,你藏了什么。”藏了很耀眼很迷人的东西,足以迷得他神魂颠倒。虽然这样的她,已经让他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宁蓁还没领悟过来,就被他扯进了旁边的玉米地。 高高的茎秆把他们遮住,她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蝉鸣起起伏伏,远处朦胧能听到摩托车发动机的杂音。 “宁蓁。”身边的少年轻声喊。 她憋着气,侧过头。 暖风吹着玉米叶子沙沙响,他吻住她的唇。 心跳一瞬间失控。 那样的感觉,似看潮汐涨落,星辰流转。他扣住她的头,喘得厉害。 她的手抵住他的肩膀,使劲推他。 外公的叫骂声传来,近在咫尺,她紧张得足尖都要绷紧。他低笑一声,得逞一般:“别出声哦。”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也别动。” “……” 那是她记忆里,与陆执的第一个吻。 强横、霸道、温柔、失控。百般辗转,她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刺激而羞耻的事。 总之……算不得什么好回忆。 他倒是餍足。 宁蓁回过神,惊觉自己想得太远,但这回她当真苦恼。不能让那事再重演一遍,外公恨不得打死这混账小子,她也羞得想把自己埋了算了。 不能去外公外婆那里,她练舞都得偷偷摸摸,还得想个理由骗过宁海远去s市,想想都头疼。 夏小诗没意识到不小心把她小女神给卖了,乐滋滋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饭免不了得唠嗑一会儿,宋宝芸让各科老师都给学生们讲几句话。 化学老师“秃头李”最先开口:“老师也没什么和你们说的,希望大家像宁蓁同学那样,永远保持对学习的积极性……” 他至今还觉得这举手的好学生很难得。 底下一阵笑,宁蓁红了脸。 “但是千万别像林子川同学那样,对老师恶作剧。” 这回大多数人不明所以,唯有陈东树和肖峰笑得惊天动地:“哈哈哈川子……” 林子川黑了脸,卧槽见了鬼。这老师怎么什么都记,这仇八百年前的事了好不好! 语文老师讲了几句场面话,看着陆执默默叹了口气。 唉她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没把这孩子带上正轨,整天和群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混,他的将来怎么办哟…… 讲了一圈,宋宝芸最后开口:“将来不管你们去了哪里,做什么工作,老师只希望你们不忘初心,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也希望大家一辈子开心美满,像这一刻这样健康快乐,人呢,一辈子很长,不管做什么,都不要让自己在将来回想起此刻感到悔恨……” 她的话说得煽情,好几个女生都红了眼睛。陈东树他们都没再嬉皮笑脸了,和这些老师两年的感情,怎么都有那么一丁点儿舍不得。 宁蓁怔然,活了两辈子,虽然她年纪依然不大,但是没有人能比她更理解这样的感觉了。 人的一辈子很长,总得做些让自己想起来不会遗憾的事。 夏小诗听哭了,抱着宁蓁的胳膊:“我天,吃个饭这么煽情,受不了嘤嘤嘤嘤,真的有种毕业了的感觉啊。” 然而这究竟不是毕业。 老师们说完,学生们依次也对老师表达了感激。 记起对宋宝芸感谢的事情,宁蓁觉得自己腿上这封情书实在是想要烧起来了一样,她不能站起来,只好看向陆执。 陆执挑眉,有几分懂她的心思。 他唇微动,无声告诉她:“待、会、别、走。” 桌布下,他动作无意又迅速地拿走了那封情书。 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陆执拿着这封又回到自己手中的信,轻轻啧了一声。连人带情书,都被人家嫌弃得彻底。 他看着她站起来,淡蓝色的裙子很漂亮,贴合着她纤细的腰线,勾出少女窈窕的身姿。 裙子下的小腿又白又匀称。 漂亮得勾人,他却只觉得她乖。 乖得不行。 宁蓁对各科老师一一表示了感谢,最后轮到宋宝芸。 蝴蝶扇一扇翅膀,都可能引起一场龙卷风。今生的宁蓁,到底成熟了许多,宋宝芸对她的照拂不如前世,但她心里的感激不减。 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 宋宝芸笑着抱了抱她:“宁蓁,好好努力啊。” “嗯。”重来一辈子,她要去弥补缺憾,成为不一样的自己。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饭,陈东树只觉得无聊地要死。 听好学生们和老师寒暄,他们这群学渣坐这里玩手机玩得颈椎都疼了。 偏偏执哥淡定得不得了,也没想搞什么大事的样子。 超脱得不像话,陈东树都恨不得冲着他吼一嗓子:“执哥!你的小宝贝都要走了有木有,你咋还这么淡定!分班以后悔死你啊喂,告白啊,上啊,抱住啊,亲啊!” 但是心里再澎湃,这段话他还是不敢说出来…… 和老师们吃饭,下午就注定没什么娱乐活动。 陈东树他们玩得兴致恹恹,但是对七班的其他人来说却是一种解放,终于不用在大佬的淫威下故作淡定。他们也难受啊! 老师们先走,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 宁蓁跟在宋宝芸身后,悄无声息出了包间。 外面的热浪袭来,纵然凉爽消失不见,但心里的轻快没法形容。她夹在好学生们里面,听大家絮絮叨叨许久,陆执向来不算什么耐心极好的人,看了他们几眼,就皱着眉打游戏去了。 想来也是觉得她没胆跑。 但是宋宝芸的一番话为她壮了胆,她对着陆执也说不出口那几个字。 所以,跑就跑了……吧…… 这样最好了。 和陆执的那些过往,再来一回,他们谁都受不住。 阳光照下来,一半挥散着光芒,另一半在树影下变成阴凉。 她沿着另一条路慢慢走回家。 斑驳的阳光偶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难得有这样的时光,阳光暖而温柔,算不上炙热。静谧的午后,街道两旁的绿荫浓密,她心事稍有缓解,总算与宋老师道了谢。 好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她脚步轻快起来。 转角的小巷,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她撞进一个怀抱,那人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宁蓁挣开他就想往外跑!什么情况!他明明没发现她走了,她还特意换了条路。 陆执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中。 他衬衫领口微敞,额上布上一层薄汗,气息微微凌乱。 跑错了一条路,他才意识到这小坏蛋是真的无情透顶! 胆子也没他想象那么小。 他低低哼笑道:“宁蓁,再跑一个试试看啊,我也是有脾气的人。” 第24章骗自己 第24章骗自己 她当然知道他是有脾气的人。 霸道的坏脾气。 她挣脱不开,耳畔是他的心跳声,快速而有力,他出了一身汗,气息不稳。 “你松一松。”宁蓁伸手推他。 他垂眸看怀里的人,到底怕她生气,松开了手臂:“不许再跑听见没?” 宁蓁闷闷地嗯一声。 跑也跑不过呀,她不想找罪受。 树影遮盖下来,小巷一时安静。 陆执平复呼吸,轻声道:“宁蓁,我的情书。” 他伸出手,蓝色的信封递过去。 一团很小的水迹在上面,应该是被他的掌心汗湿。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陆执向来执着。 他黑色的额发湿透,眼睛却晶亮。 他伸出手,安静地等待她动作。 宁蓁指尖微微蜷曲,接了过来。他蓦然笑了,眼里的笑意浓郁,宁蓁有几分无措,她低下头:“那我走了。” “你先看看行不行?”他歪头笑,“宁蓁同学,我怕你一走就扔垃圾桶了。” 她红了脸,她有那么坏吗? “看看,嗯?” 宁蓁咬唇,拆开了那封信。 白色的纸张,黑色的文字意外地写得认真整齐。 很厚很厚的情书,全是那六个字。 宁蓁看清纸上的字,怔了怔。 他低低笑道:“知道你会赖账,我也就骗骗自己。” 写一遍愉悦一遍。 心在动,身体就永远不会累。 他写的六个字是——宁蓁是陆执的。 写了一万遍,他险些以为是真的。 他见她呆呆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痒,喉结微动:“答不答应啊?” 宁蓁退后一步,手指捏紧纸张。心跳如擂鼓。 紧张成这样,他遗憾地收回手。 她才启唇,就被他略微烦躁地打断:“别说拒绝的话,听来听去都是那一套。” 他弯腰,对上她漂亮的眼睛,语气有点儿痞:“喂,我哪点不好?说说呗。我改啊。” 宁蓁失语,其实让她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年的陆执很好,真的很好。 他见她不答,唇角微扬:“说不出来,嗯?宁蓁,说实话,你其实对我不是没感觉吧。” 一瞬间的静默,她捏紧手中的信纸,轻轻摇了摇头。 他眸中的色彩黯淡下来,很快啧了一声:“给我抱一下行不行?”他盯着她的眼睛,“就抱一下。” 宁蓁还记得上次他抱她时做的坏事,“不要,你说话不算数的。” “这次真的算数。”他无奈地笑,“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你又不肯想我,给我抱一下,就不来烦你好不好?” 他张开双臂,眉眼清俊:“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风吹动她淡蓝色的裙摆,他作势走过来。 宁蓁上前两步,轻轻地抱了抱他,一触即离,轻柔得让他仿佛以为是错觉。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那味道一瞬即远离。陆执手指握成拳,没再为难她:“宁蓁,你走吧。” 好歹她主动过了。 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最后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陆执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低低骂了句脏话。 他就不该心软,才放她走就后悔了。 陆执靠在墙上,手指触到裤兜里的手机,他摸出来。 点开照片。 全是同一个人。 她挺直的背影,认真写题的模样,娇憨的侧颜。 他手指上下滑动,唇边带上一抹笑。 没结束呢。 他们之间,才刚刚开始。她已经迈出了那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他来走下去。 —— 假期过得既缓慢又快。 那封情书被她压下相册下面,上了锁,成了宁蓁难解的两桩心事。 一件她开始追逐,另一件却应当舍弃。 幸好现在还早,两件事都还来得及。 唐琢出发去他外祖父家那天是七月十八号,宁海远和徐倩都在上班,唐琢起晚了,自己坐大巴去q市。 天气阴沉沉的,唐琢没和宁蓁打招呼,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行李箱的轮子在客厅发出巨大的声响,宁蓁在房间里练舞的动作停了停。 她有几分犹豫,作为继姐,她不知道该不该送一送他。 虽然唐琢对她不咸不淡,但徐倩对她真的很好。 这一犹豫,唐琢就走出了家门。 宁蓁关了舞蹈视频,站在窗边往楼下看,小少年穿着深蓝色的t恤,拉着行李箱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不管前世今生,唐琢应该都不喜欢这个家。 他和宁蓁一样的处境,却又不及宁蓁,好歹徐倩想和宁蓁亲近,宁海远对着唐琢却只有尴尬。 他的背影才消失,天空飘起了雨丝。 灰蒙蒙的天色,看起来很压抑。很小的雨,有渐渐下大的趋势。 宁蓁推开窗户,伸手感受了下冰凉的雨丝。 她等了两分钟,唐琢始终没有回来。 宁蓁合上窗户,拿了两把伞穿鞋出门。 她跑着去的,雨丝飘在脸上,不一会儿雨果然越下越大了。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加快步子,很快就看到了唐琢的背影。 他还是那个速度,没有因为下雨加快步子。 “唐琢——”她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过头。 宁蓁追上去,她跑了好一会儿,喘着粗气,也来不及打开另一把伞,用自己这把遮住他,一面把另一把伞递过去:“你拿着这个。” 唐琢身上半湿,头发上也沾了雨珠,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出声道:“不需要。” “你拿着吧,到了q市你还要走一段路,到时候雨还在下容易感冒。”她干巴巴地劝,一直知道这孩子不太喜欢她,她也从来没有凑上去自找没趣。 唐琢接了伞,宁蓁才松了口气。 “你到了以后,记得给徐阿姨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 唐琢抬起眼睛,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我妈,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操心。” 气氛冷下来。 宁蓁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强行组合的家庭本来就面临很多问题,重生回来,她虽然愿意接受这个家,但是唐琢不愿意,她也就不会已姐姐的身份自居。 唐琢撑开伞,退出她的伞下。 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走了好几步,他皱着眉回过头:“你自己在房间动静小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宁蓁反应过来先是尴尬,后来耳尖都红了。 唐琢的房间在她隔壁,她练舞不可能没声音,原本以为已经足够谨慎,唐琢也一直没什么反应,没想到他知道。 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知晓秘密,除了无尽的尴尬,她还有愧疚。 宁蓁讷讷道歉:“对不起。” 她不知道打扰到他了。 唐琢没什么情绪,也不回答,转身拉着行李箱走。 宁蓁没办法,咬牙道:“唐琢,你能不能别说出去?” 雨帘中,唐琢没应声,也没再回头。 —— 唐琢不在家,她练舞就方便了许多,徐倩和宁海远都和以前无异,宁蓁松了口气,唐琢应该不会说出去。 日历一页一页地翻,她心中的紧张感反而淡了。 宁蓁没太在意名次和奖项这种事,她欣慰的是能重新站上舞台,与以前的自己握手言和,不再逃避。 个人舞蹈,跳jazz会比较好看,她时间仓促,也不如以前熟练,因为选择跳moden jazz。 moden jazz是爵士舞的一种,由芭蕾舞演变而来,是优雅和自由的融合。 重生以来,这是她最安宁的一段时间。 陆执没有食言,假期过了这么久,他真的没来打扰她。 只有某一天清晨,她打开手机,看到一条他的短信。 【想你快想疯了】 接收时间是04:35。 是疯了,想到半夜辗转难眠。 但除此之外,他彻底安分下来,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宁蓁关上手机,没有回他。 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于陆执,才不过刚刚相遇,她还不是他生命中戒不掉的东西。 翻日历的时候,她看着标红的7月30日,突然想到7月29日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是陆执18岁的生日。 他上学上得晚一年,比班上大多数人都要大一岁。 宁蓁忍不住笑了笑,嗯,重生回来的自己,心理年龄19了,比他大。 哼,一个才成年的少年,哪怕是整天痞痞的霸道样,她也没理由犯怂的。 宁蓁一直不知道自己一旦跳舞,胆子和自信都会回来。简直不像她,却又是更美好的她。 外公和外婆知道她会参加比赛以后,都特别高兴。 她这次没有回去陪两位老人,他们也非常理解。 外婆给她出主意:“你提前两天去s市,坐飞机过去,早点去调整状态,你爸爸那边,就和他说来了我们这里。”顿了顿又说,“蓁蓁,你注意安全,别像你妈妈那样……” 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宁蓁妈妈当年和一群志愿者一起去支教,她听说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舞蹈,不顾宁海远的反对去了深山。 当时外公和外婆都赞成她去。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知道自己女儿和外孙女是天生的舞者,灵魂里热爱跳舞。 没成想后来暴雨滑坡,她被送回了的时候,只剩下冰冷的尸体。 宁蓁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笑着让她好好跳舞,不许偷懒,她回来要检查。 但跳舞最后却成了宁家最忌讳的事情。 宁蓁再也没有提过,早已忘却了自己曾经也和妈妈一样热爱舞蹈。 她曾也是最耀眼开朗的小姑娘。 谁也不会懂那种感觉,像是生命被剥离了一部分,世界的一半还在喧嚣,另一半却安静下来。 她最后决定28号飞往s市。 自己的那笔钱用来买了新的参赛服装,以前跳舞的衣服她很早就丢掉了。 28号的晚上,她收到了陆执的电话。 少年的嗓音微哑,却透着笑意:“宁蓁,想我不?” “陆执。” “嗯,没忘了我就好。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怕你连我是谁都忘了。”那边似乎夹着呼呼的风声,低低的喇叭声响起,她怔了片刻:“你在开车?” 那边低笑一声,不答她。 良久,他开口:“宁蓁,29号,陪我一天行不行?” 第25章我等你 第25章我等你 她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 但29号,她已经在s市了。30号就要比赛,陆执不该再与她的人生有交汇,所以肯定不行,她不能去陪他。 她沉默着不说话,陆执摸不准她的想法,皱了皱眉。 他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一天都不行?宁蓁,你别这么小气啊。”他的手指抵在眉骨上,带着几分耍赖道:“29号我来接你,敢拒绝我就来你家找你。” “陆执!”宁蓁咬唇,“你别来。” 来了她也不在家,万一撞上宁海远或者徐倩,那情况就很麻烦了。 宁蓁也不能和他说比赛的事,她心惴惴不安,真怕陆执来找她。 “那你就乖一点啊宁蓁,我又不对你做什么,我就是想你想得不行。” 他说话向来没羞没臊,宁蓁耳根慢慢变红。 她还是得把这件事和她说清楚:“你别来接我,我不会见你的。” 那边笑出了声:“和我演电视剧呢这是,女主角不都心很软吗,那我在你家小区外等你,等你愿意来见我行不行?” 她还想拒绝,陆执突然出声问她:“宁蓁,你是不是嫌我穷啊?” 宁蓁呆了一瞬:“你怎么会这样问?” 陆执顿了顿:“没事。” 他总不可能说假期刚开始时,何明来找过他一次。 才从医院爬起来的少年,血气方刚不甘心,带了一群人来他住的地方。 陆执倒是淡定,眼皮子都没抬,翘着腿写写画画。 何明笑得张狂,让人把门撬了,沙发上的陆执还是没抬眼睛。写得挺专注的。 何明一抬手,那群不良少年把陆执围住。 陆执停下笔,扭了扭手腕,眼神有点儿冷。 何明蓦然记起那天被这疯子单方面殴打的恐惧。但一看身边七八个少年,又觉得底气足了。 陆执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吧? 所以何明也不急。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看了眼陆执手上的东西,笑出了声:“噢哟,写物理题?你不是很吊吗,写这玩意儿做什么?”他拍了拍陆执的脑袋,语气轻蔑:“自知没本事呐,知道余姗姗为什么来勾搭老子不?嫌你穷啊,这么穷你哪来的资本拽?” 陆执始终没动,眼神渐冷。 “绿帽子戴得爽不爽啊陆执哈哈哈,别说余姗姗,以后你喜欢一个女人,那女人怕都得……” 他话音卡住,陆执狠狠一扭他的手腕,踹在他膝窝上。何明还没痛呼出来,陆执从茶几摸了把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他速度极快,几个少年都没反应过来。 陆执弯唇,目光森冷:“你说完啊?” 他语速极慢,刀口凑得离何明更近:“她会怎样?” 何明骂了声操:“你他妈疯了吗陆执,你敢杀了老子你也得完蛋!” 陆执笑了:“哦。”他手一压,何明脖子上一条血线。 周围的少年都慌了,何明更是惊恐地瞪大眼,声音都有点儿抖:“你,你你……” 陆执语气很淡:“来个人,打电话给林子川。” 林子川刚要登机,接到电话马上就往陆执家赶。路上犹豫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陆家。 电话转到陆明江手上。 陆明江冷静地听他说完,声音宽和:“谢谢你,小川。a市那边有我的人,我待会儿让他们去接阿执。”男人的声音犹豫了下,“如果可以,你帮我劝劝阿执,让他回来吧,秋灵也已经原谅他了。” 林子川有几分尴尬,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陆执。 哪怕没有秋灵的事,陆执也舍不得宁蓁。 陆执家的几个人很快被带走了。 他自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算那道物理题,林子川看着都有几分无语。 “阿执,你……”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好学习的陆执太诡异了啊卧槽。 特别是门口还杵着好几个陆家那边的人。 陆执把那道题算出来,看向林子川:“你还没走?” “……” 林子川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啊?” 他本来以为陆执要拒绝,谁知陆执转了转手上的笔,突然一挑眉:“林子川,余姗姗是不是觉得我穷才去勾搭何明的?” 林子川笑了一声:“你才知道啊卧槽。” 陆执高一来的时候,才和陆家闹崩,没穿名牌,在学校外面随便租了个房子。 没房没车,整天泡网吧打游戏。 除了那张帅脸,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差不多。 也是陆执颜值逆天撩人,余姗姗才赶着往上扑,又受不了他“穷而冷漠”,转而勾搭何明。 陈东树肖峰他们也知道这事,都把余姗姗当笑话看。 这女的眼睛有毛病啊。 看得见陆执帅,看不见其实他也是行走的人民币。 虽然和陆明江闹崩,但是陆家老爷子也是有钱人,反正目前陆家就这么根独苗,将来什么都是陆执的。 要是余姗姗知道,怕是得呕死。 但是林子川没想到,陆执竟然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可能是没有“穷人”的自觉。 陆执沉吟片刻,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好半天,他轻飘飘地开口:“走,回趟b市。” “……!”卧槽发生了什么? —— 直到陆执和她挂了电话,宁蓁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没和他说清楚。 但这事也说不清楚,她不可能和他说自己要去比赛的事,也扭转不了他的决定。 宁蓁收拾自己行李的时候,默默叹了口气。 他等一会儿等不到人的话,就会离开了吧。 看了下手表,现在刚好晚上七点钟。 九点的航班,她很快把东西收好了,想了想,打开抽屉,把妈妈的照片放在行李箱中。 宁海远今天在和客户商量设计图纸的事,很晚才会回来。徐倩做好了饭,招呼宁蓁先吃饭:“九点的飞机对不对?蓁蓁,你先吃点,现在才七点,顶多半个小时,你去机场也只要半个小时,来得及的,不然在飞机上会饿。” 宁蓁不忍拒绝徐倩的好意,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了饭才出门。 徐倩把她送上出租车,想了想:“要不我陪你过去?机场离家也不远。” 宁蓁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徐阿姨,你先回去吧,我到了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徐倩真的跟去了那就不得了,她是去s市,外婆家在h市,一下就暴露了。 徐倩没有坚持,她身份尴尬,以为宁蓁不太愿意提她外祖父母那边的事。只好叮嘱她注意安全,徐倩心里不放心,晚上的航班到了本来就晚,宁蓁外公他们住在乡下,不能立刻过去,只能第二天再坐大巴车去。 她没养过闺女,总觉得宁蓁出门比唐琢出门更让人担忧。 —— 去s市的飞机要两个小时。 晚上九点登机以后,宁蓁给徐倩和宁海远发了报平安的短信,飞机上她关了机。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 墨色的夜空,仔细一看更像是深蓝,偶有云层,往下还隐隐能看到山峦。 两天以后的现在,就是她站上舞台的时候。 她会在s市待五天,如果能晋级决赛的话。 初赛,半决赛,决赛,各自相隔了一天,她报名报的晚,应该是在最后一组,以她往些年的经验,最后一组是在晚上比赛。 抵达s市的时候,刚好晚上十一点多。 s市是个大都市,这个时间点霓虹璀璨,明亮的灯光映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宁蓁轻轻笑了。 久违了啊,s市。 夏夜的风不凉,吹散了飞机上闷闷的感觉。 宁蓁拖着行李箱,给宁海远打了电话报平安。 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官方为参赛的人安排了酒店,都是学生,这样统一集中起来比较安全放心。 宁蓁打车过去,把一切安排好以后,躺在床上只觉得好累。 看来外婆是明智的,让她提前一天过来,恰好可以养养状态。 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有点儿怔愣。 00:13。 7月29日。 陆执的成年礼,他的生日到了。 重生对于她来说,有时候像一场不太真切的梦,像是睡久了,不小心梦到了前世今生。醒过来以后却知道那场梦真真切切存在过,那几年的时光,曾经的感情,全都没有半分假。 这个日子太特殊,她洗完澡又趴回床上,忍不住想前世的今天发生了什么。 等到想起来的那一刻,宁蓁拿薄被捂住了脸。 “……!” 说来也是应景,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和前世一模一样,7月29日这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前世两人藏身玉米地之后,陆执还是被外公捉住,狠狠揍了一顿。 少年不老实,外公用拐杖揍他,他跳着躲闪:“外公,你轻点啊,嘶!打坏了怎么办,打坏了蓁蓁要心疼……” 宁蓁在旁边急哭了,又害臊又想捂住陆执的嘴。 他嘴贱,差点把外公气昏。 打完了,宁蓁被外公带回家,教育她永远也别再和陆执这种人来往。 她小鸡啄米般点火,外公气喘吁吁,喘得跟拉风箱一样,她看着就担忧。 陆执挨了打,一擦唇角,挑眉看她,笑得不可自抑。她都恨不得再打几下这个小混蛋! 陆执回镇上的小旅馆养伤。 到了29号凌晨,出现在外公家小院子外面。 雨下得淅淅沥沥,外公家是两层小楼房。 陆执站在雨幕中,冲着二楼吹了声口哨。她惊得不得了,打开窗户,果然看见了他。 夜色模糊,她看得不真切。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知道是他。 他双手插兜里,站在院子的榆树下,树叶稀疏,遮不住雨,陆执黑发被打湿,身上的衬衫也湿了一大片。一见她开窗,他扬起唇角。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雨幕里对望,房间里很微弱暖黄的灯光。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不吭声,就站那里淋着,眼睛漆黑,隐带笑意。 他知道她心软。 她有颗世上最干净的心。 宁蓁小声冲着下面说:“陆执——你快走呀——”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总之没动,她要被气死了,最后小心翼翼轻手轻脚下去给他开门。 这回陆执倒是灵活,抵着门:“让我进去。” 她憋红了脸,站门口,雨还在下,农村的房间不隔音,她隐隐听见外公的咳嗽声,惊得脸都白了。 陆执挑了挑嘴角。 她最后还是妥协。 小楼房就那么两个房间,她翻出柜子里老旧的被单给他,许是久了不用,有些味道。 陆执就有点嫌弃。 灯光很暗,他看了眼她苍白的小脸,没再吭声了。 宁蓁好不容易在家里凑齐了让他擦干的东西,递伞给他,小声道:“你快走吧。” 这么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陆执擦干黑发,黑眸深得像夜色:“别赶我走啊宁蓁,我今天生日,你忍心不?” 她怔了怔,好半天,陆执听见她轻声道:“生日快乐。” 他心软得不行,差点笑出声。 宁蓁又说:“你不能待在这里,你快回去。” “外面很晚了,在下雨,看不见回去的路。我就睡门口好不?保证不碰你,明天一早我就走。” 于是凑了几根椅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搭了个简易的床。 陆执被硌得浑身不舒服,他轻嗤一声。他可能真的有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竟然觉得还挺愉悦的。 “宁蓁,睡没有?” 她没有,但她不想回答他的话。 “你说要几年,我才能睡在你身边?” 这话让她忍无可忍:“你别乱说话了。” “嗯?让我猜猜看,你脸红了对不对?我说的真话啊,我真想知道要几年,太他妈难熬了。” 她后悔得不行,恨不得把他推出去淋雨算了。 他低低的笑声盖过雨声,扰得她心烦意乱。 —— 彼时都不知道未来,但此刻的宁蓁却知道那个答案。她抱着被子叹了口气,是永远都不可能呀。 奔波了一晚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外面仍是没有放晴,宁蓁将窗户打开一小条缝隙透气,下楼买了早饭又回了房间。 这场雨越下越大,她心里有些不安。 勉强将明天要跳的舞蹈练习了两遍,她点开手机上网,查了下a市的天气。 果然也是下雨。 手机响了两声,她点开看。 【宁蓁,我到了,你下来吧,我等你】 这个时候才早上八点。 他不知道她不在家里,已经来了s市。宁蓁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会儿,删了写,写了删,最后还是只剩下几个字。 【你别等了,回去吧。】 她才发出去,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一看号码陌生,才知道不是陆执。 电话那头是个甜美的女音。 “您好,是宁蓁同学吗?比赛明天就要开始,今天请您来舞台这边,把初赛要表演的类别和曲目录入,请问您方便吗?” “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宁蓁出门去比赛场地,由于是全国性质的比赛,每一届舞蹈大赛都特别热闹。 外面的雨下得小了些,但到底影响出行,宁蓁到达时,听见好多人埋怨这场雨。 她看了下现场,大多参赛的面孔都很稚嫩。 初一到高三的学生都可以参加,因此一般都是由家长或者老师陪行。在门口就可以看见大红色的横幅,旁边宣传的海报也做得特别漂亮,由于是初赛,人特别多,大厅里面人头攒动,队伍排得老长。 宁蓁不急着去录入,细细看巨大的海报,海报最上面是比赛奖励。 前三名都有现金奖励,十分丰厚,依次是五万元、三万元、一万元。 分初中组和高中组,分别评选前三名。 她的视线往后看,最后定格在了一组照片上。 ——历任冠军。 “第六届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初中组冠军宁蓁。” 十四岁的小姑娘,头戴小王冠,手捧金杯,笑容纯真。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旁边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走过来,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年纪和宁蓁差不多大,身高挺显眼的。 他看了一眼海报上的照片,目光定格在第六届那处,弯了弯唇角。 奥,抢了他冠军的小姑娘。 耿耿于怀很多年。希望她今年还来,不能继续虐死他的话,就该被他虐死了。 啧啧,一朵盛放的小娇花,不知道过了两年,长成了什么样。 人挤人的现场,宁蓁排了好半天的队,才轮到她录入信息。 分组果然是最后一组。 工作人员给她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宁蓁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初赛人数太多,每个人只有三分钟的表演时间,上场前把号码牌给工作人员就行了,不必做自我介绍。十分钟以后大屏幕上会刷新入选名单,如果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就意味着可以回家了。”他耸了耸肩,“要是想当观众也还可以再留两天。” 等把一系列事情做完,宁蓁出去大厅的时候,已经中午一点了。 她揉揉微疼的太阳穴,突然心里一惊,点开手机。 十来个未接电话,似乎透着森森冷意。 颤巍巍地往下翻。 最后是一条短信。 ——【我等你】 第26章初赛 第26章初赛 宁蓁赶紧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陆执的声音有点儿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蓁,终于舍得理我了?” 不安和愧疚涌上来,宁蓁轻轻开口:“陆执,对不起。” 他笑了:“嗯,没关系,还记得检讨书不?” 检讨书? 宁蓁一愣,想起他戏谑般写的检讨——都是陆执的错,宁蓁永远没有错。 她心里酸酸软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他:“你等了一上午啊?” 那边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不是一上午,陆执坐在驾驶座上,看雨幕汇成帘,又被雨刷器刮下去。 他等了一夜加一上午。 他昨天凌晨从b市开车跑的,陆老爷子不拦他,陆明江毫无所觉。 他开了整整一天的车,又在她家小区外面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舍得叫她。 两天没合眼,他揉揉太阳穴,笑得无奈:“心疼我就来见见我啊。” 他算不得什么守规矩的人,世上大多数规矩法则在他眼中形同虚设,上楼去找她的念头起了好几次,但终究想到她胆儿小,经不住他折腾,只能坐车里等。 “陆执,你别等了,我不在a市。”她捏紧手机,愧疚感如潮水般涌过来。 陆执勾唇:“想骗我?” “我真的不在。” 陆执蓦然沉默下来。 他觉得自己真他妈像个笑话。 活了十八年,第一回巴心巴肝对一个姑娘,人家连半点怜惜都舍不得给他。他怕她也和余姗姗一样,嫌他穷,特地回了趟b市,与陆家老爷子达成共识,拿回了自己母亲留下的那部分资产。 没成想开着跑车回来,连人家小姑娘的面都见不到。 他脾气算不得好,心中郁气堵得慌。 说话的语调就有点儿冷:“你在哪里?” 宁蓁绞紧手指头:“你别来找我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陆执低笑一声,宁蓁按开电梯,听他那笑声就知道他生气了。终究是她不对,早知道他固执,就不该让他等那么久。 她怕进电梯没信号,犹豫着站外面,旁边一个阿姨大声道:“进去不小姑娘?不进去就别站这里。” 宁蓁赶紧道歉,退到一边。 陆执突然出声:“宁蓁,一个穿蓝色上衣,黑色长裤,戴着眼镜的人,很像我们学校的徐老师。” 宁蓁一噎。那不就是徐倩的惯常穿着! “她打着伞回小区,你说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她心里一紧:“陆执,你别乱来。” 他修长的手指扣在方向盘上,这个时候倒是不急了。“那乖一点,给我说说你在哪里?” 宁蓁心里发寒,她来s市的消息只有外公和外婆知道,上辈子到她死,陆执恐怕都不知道她会跳舞的。 她总觉得,一旦说了,她和陆执之间更加牵扯不清。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 陆执勾唇,按了下喇叭。宁蓁忍不住道:“你做了什么?” “那位徐女士看过来了。” “……” 宁蓁哭笑不得,这是在威胁她吗?她磕磕巴巴道:“在、在s市。” 她不能再骗他,是她不对,让他等了那么久。 宁蓁想了想,劝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陆执,你……你假期快乐。” 那声生日快乐在唇齿萦绕了一瞬,被她及时更换掉。差点露了馅。 陆执皱眉,想不通她去s市做什么。 外面徐倩拎着菜,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离得远看不清车子里面坐的人,徐倩没多想,迈着步子进了小区。 陆执再看手机时,通话已经挂断了。 啧,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点开手机,试着搜索s市,弹出的头条让他挑了挑眉。 舞蹈大赛? 陆执将手机一扔,想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可能。宁蓁该不会去参加比赛了吧? 那么乖的女孩子,一个人去参加跳舞比赛? 他想起之前看到她手中的“飞荧舞蹈室”的传单,又觉得这个猜测非常有可能。 跳舞的宁蓁?他眸子暗了暗。 他原以为了解她够多,胆子小,乖,脾气好,软萌可欺又善良。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收敛性子好好学习,本来以为他们总会越靠越近,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出,他看到的,可能只是她性格中很小的一部分。 听到了她的声音,见到了她的脸,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瞒他。 哪里是胆子小?骗他骗得很顺手啊。 陆执冷着脸,查了下去s市的机票,晚上九点的航班,到s市刚好十一点。 这小怂货敢骗人,想来也承受得住骗他的后果。 —— 宁蓁下午在房间练舞,陆执一直没再打电话过来,她松了口气。 徐阿姨和爸爸那边也没动静,看来陆执并没有乱来。 雨下得小了,夏季的天气多变,快到黄昏时候,太阳一出,地面反而干了。 宁蓁房间的地理位置好,拉开窗帘,远远能看到比赛大厅的外面人来人往,有人脸上写着兴奋,有人堆满失落。 初赛的效率高,晋级与否十多分钟就能知道结果,很多被淘汰的人也没心思看其他人比赛,神情恹恹地回家。 许是心态平和,她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宁蓁第一次体会到了重生的好处,这个稚嫩的身体,曾跳了八年舞蹈,每一个基本动作一开始重拾比较陌生,但多来几次仿佛灵魂得到了呼应,每一次旋转,抬手,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动作。 努力了二十多天,她竟然真的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身体很轻,很柔软。 她舞蹈基础是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学的,后来是妈妈段盈亲自教她。 段盈说:“你跳舞,是因为你喜欢它,你没必要成为最专业的舞者。舞蹈是这世上最不应该被约束的东西,我只希望你感到肆意而自由。” 肆意、自由。 两个离她很远的词。 段盈去世以后,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要乖,你要好好学习。 很久很久都想不起那种感觉,自信,肆意,张扬。 但这些仿佛是压抑在骨子里的东西,只需要一个契机,依旧能盛放。 宁蓁没有吃晚饭,她饱腹跳舞会不舒服。 上午领号码牌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了,她的号码牌怕是要晚上十点多才能上场。 天色暗下来,比赛大厅的灯光却亮如白昼,尽管已经很晚,台下观赏席位依旧坐的满满当当。灯光忽明忽暗,这种大型比赛,初赛都十分郑重。 宁蓁九点半来的比赛场地。 这会儿再一看手机,22:38,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得要一会儿才能轮到她。 她坐在后方,心里很宁静,就安安静静地看其他人表演。 时间掌控果然很严格,每个人三分钟。 台上跳舞的人只能听自己提供的音乐来掌控时间,有些时间到了,但表演还没结束的选手,在台上就吓得脸惨白。 参赛的人有男有女,宁蓁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参赛的人底子都很不错。 许是因为初赛,很多人跳得都很保留。 台下偶尔几声掌声。稀稀拉拉,其实哪怕不会跳舞的人,都能根据视觉感受来判断哪些跳得好。 掌声大的时候,表演肯定就还不错的。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一个男生吸引了宁蓁的目光。 或者说,是全场的目光。 他穿黑色的衬衣,上面印着两个白色的英文字母“jz”,下身一条浅蓝的牛仔裤。 很寻常的装扮,甚至太过随意了,都看得出他有几分漫不经心,更像是过于自信。 骨子里的倨傲感,让他看起来很耀眼。 何况,他跳街舞。 劲爆的音乐一响,全场愣了一瞬,随后就是持续不断的尖叫声和掌声。 “……”宁蓁才知道,这原来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大厅。 参赛者大多是女孩子,街舞本来就容易看得人热血沸腾,跳舞的人还很帅,女孩子们纷纷尖叫,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他每一个动作简单却狂野,无声透着激烈。 跳的明明是最简单的hiphop,看起来却比难度最高的breaking还要帅气。 宁蓁眨眨眼,好厉害啊。 看得她也有点儿激动。 三分钟像是浓缩成了一瞬间,音乐静下来的时候,人群一阵激烈的掌声。宁蓁也忍不住为他鼓掌。 台上的少年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台下的疯狂,他站直身体,不情不愿地朝着评委席鞠了个躬,下了舞台。 宁蓁笑出来。 这种性格,怕是评委都要被气死。好在实力派没带怕的。 接下来就平静多了,没再引起刚才那样的轰动,大家都会跳舞,若不是打从心里叹服,是不会失控到为别人疯狂喝彩的。 她再一看时间,十一点半了。 半夜了,时间过得真快。 主持人念号码牌,宁蓁起身,终于到她准备了。 许是被之前的情绪感染,她竟然有种淡淡的紧张感。 重活一辈子,这是她第一次站上舞台。 灯光打在她身上的时候,灵魂仿佛也一瞬间跟着亮起来,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宁蓁穿咖啡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裙,白皙的腿修长笔直。 她梳的丸子头,配上黑色的中跟小皮鞋。 这身装扮,也是随意得过分了。 甚至猜不透她要跳个什么。 台下的姜柘抬了抬眼。 衣服上“jz”两个字母在没有灯光的地方同样显眼,他眯起眼睛,表情微妙。 台上的姑娘,第六届的冠军,宁蓁。 音乐响起的时候,整个大厅安静了一瞬。 这么随意的装扮,竟然跳拉丁舞! 高跟鞋都不穿就跳拉丁舞! 音乐最开始很和缓,她的动作也轻而柔和,要不是标准的舞步和手势,还以为这宁静淡雅的姑娘要跳民族舞。 这是要跳缠绵妩媚的rumba?谁知道在十来秒的时候音乐一转。 热烈的音乐声响彻整个大厅,她一改先前的羞涩柔媚,舞步一瞬间欢快激昂起来。是samba!最激情热烈的舞蹈! 沉寂的大厅骤然响起一阵欢呼,不知道谁带头尖叫了一声,台下的尖叫不绝于耳。 她的步子更快,脸上带了笑意,却不再是浅浅的羞涩,变得张扬而热情。 摇曳的舞步,飞旋的裙摆,没有高跟鞋,她依然把samba跳得超级漂亮。 姜柘轻轻“嘁”了一声,唇角勾起来,还是看冠军跳舞带感。 他傲,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手下败将,全是垃圾。 宁蓁最后一个动作停止的时候,音乐打了个旋,也一瞬间停下来,不多不少,刚好三分钟。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张扬,对着评委席鞠了个躬。 在直起身抬眸的一瞬,宁蓁脸上的笑意僵住。 大厅最前面,黑发少年眸若寒夜,含着复杂的情感,以及来不及消散的惊艳。四目相对,他唇角勾勒出一个森森的笑意。 “……!” 第27章过瘾不 第27章过瘾不 陆执的黑眸一眨不眨落在她身上,宁蓁强自镇定地行完礼,从舞台上下去。 黑色的幕布后面,工作人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对着她笑了笑:“你跳得真好看,肯定能晋级的,要去后面等结果吗?” 宁蓁这会儿心扑通跳,额上出了一层浅汗,这个夜晚对她来说是种完全不一样的开始。 灯光、舞台、肆意张扬的舞步,足尖似乎都积蓄了力量,每时每刻想轻点着地面,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身体里面沉睡多年的宁蓁似乎一瞬被惊醒,看见陆执她虽然有惊吓,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肆意感却让她蓦然胆肥起来。 “请问除了大厅那边,还有哪里能出去?”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惊疑地打量宁蓁。 宁蓁知道没法避开了,难得她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明媚开朗,陆执嘛……不过一个18岁的男孩子,她怕什么? 道了谢,宁蓁从右方往大厅外面走。 许多人都在偷偷看她,认出她是刚刚跳舞的那个女孩子,眼里含了少许艳羡。 跳舞是件需要天赋的事,有人苦练多年也只能学个神似,跳得出形,却跳不出魂。 台上的音乐又起,她迈出大厅以后,闷热感消散,夏夜的凉意袭来。 宁蓁抱起双臂,才出了薄汗,一吹风就会有点儿冷。 大厅里面的灯光太亮,以至于外面漆黑的夜色被渲染成深蓝,她深吸一口气,看见了门口的陆执。 他背着光,头微微低着,听到动静的那一刻,抬眸看她。 她站在最绚烂的光里,他身处于外面的暗夜之中。 宁蓁看不清他的脸色,她眨眨眼,想来脸色不好看就对了。 身体里残余的勇气似乎无穷尽,她笑出声:“陆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只觉得快乐无比,重生重生,果真是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扼住命运的喉咙。 陆执冷硬的脸愣了一瞬。 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像最绚烂的夏花,开得招招摇摇。 在他心上颤呀颤,他舍不得摘,又不敢触碰。 蔓延的恋慕如攀缠的枝丫,爬上了他整个心房。 她从光中走到他面前,轻轻咦了一声。 宁蓁诚实道:“陆执,你脸好红。” “……” 他脸冷下去,低头看她。她仍在笑,眼睛晶亮亮的,一看就开心得不得了。 没有羞涩,没有怯弱,美得不可方物。 他呼吸紧了紧,控制不住发疯的心跳。 陆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大厅。宁蓁不挣扎,任他牵着走。 哪怕她现在全身都是活力,也跑不过这小混蛋。 哼,反正这一刻没带怕的。 两人沿着街道走,霓虹绚烂,五彩的光闪烁,快到十二点,喧哗声小了,路上只有来往的车辆,不时发出鸣笛声。 他掌中的小手冰凉。 陆执停下步子,仍是冷静不下来。 他回过头,身后的姑娘老老实实地看他,大眼睛明媚活泼,他收紧掌心,仿佛又看见了台上勾魂夺魄的小妖精。 他觉得像是才认识她。 烦躁得他想叼根烟来抽着冷静一下。 “宁蓁,你想玩儿死我是不是?” 宁蓁觉得她冤枉死了,他这幅模样,分明是想玩儿死她。她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没有呀,我都说了,让你别来了。” 他被她这无惧无畏的态度气笑了,捏住她下巴:“宁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清醒得很,心中豪情万丈,才不怂。 他低低笑一声,眸中似有万千星辰,低下头,唇印在她的唇上。 夜色一瞬间安静下来,路灯也变得黯淡。 她睁大眼睛,万丈豪情瞬间化作慌乱,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去推他。他反应更快,握住她的手,揽紧她的腰。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如频频擂鼓。 他动作蛮横,她背后就是路灯,背上冰凉一片,身前贴上来的身躯却火热。 呼吸交缠,她挣脱不开,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腰上的手扣得更紧。 宁蓁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 他闷哼一声,总算退开。埋首在她颈窝,笑出了声:“过瘾不?再让我亲一下,随便你踩?” 她脸蛋绯红,之前那股子勇气化作战栗,现在只觉得腿软。 陆陆陆执…… 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少年的语调很低,“不是很厉害吗?你颤什么颤?” “陆执,你先放开我。” “宁蓁,你不是怕我,你在怕什么?嗯?” 她一惊,渐渐冷静下来,脸还是红通通的,呼吸也很难平复。 “先、先放开。” 路灯就在他们头顶,那白晃晃的光照下来,她脖子莹白,怀里的身躯娇软。 他眸色沉沉,会跳舞的身躯,能不软吗? 他松开她:“别跳了,回去行不行?” 宁蓁咬唇,摇了摇头。 他勾唇,没有多少暖意:“你这么喜欢?” 是很喜欢呀,她抬起眼睛看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会儿她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顷刻消失的自信明媚,一会儿是陆执那个霸道的吻。 她迷迷糊糊的,回过了神,更多的是羞恼。 这一世她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陆执这是不讲道理,是耍流氓! 她涨红了脸,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种感觉。 “宁蓁,你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老子对吧?”他语调冷冷,宁蓁也气红了眼,明明是他不讲理。 两人的气氛僵持下来。 叮叮咚咚的声音想起,宁蓁愣了一瞬,看向对街大厦的楼顶,很小一个电子钟。 指针指向十二点。 陆执生日的最后一刻。 他奔波了许久,眼里带着淡淡的疲色。 就那样专注地看着她,漆黑的眼中也只有她。他从来学不会放弃,只会抵死抗争,也会一辈子追逐。 她无端觉得心里酸涩,似乎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难过。似困兽在挣扎,想发狠,又忌惮着怕伤害她。 最后一声钟声余音结束前,她心中一慌:“陆执,生日快乐。” 他脸上的冰冷被打破,翘起唇角,饶有兴味:“宁蓁,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宁蓁呆住,她做了蠢事啊啊啊啊!这一世的陆执,压根儿还没来得及说,她自己晕晕乎乎地说出去了。 “嗯?” 第28章小妖精一样 第28章小妖精一样 宁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前班上发了一张表格,统计个人联系信息,我不小心看到的。” 她难得撒谎,耳根都红了,好在没有磕磕巴巴,一口气说完了。 先前班上是发过统计信息的表格,但是却是没有出生年月的,宁蓁只是赌陆执对这些事不上心,没什么印象了。 陆执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蓦然一笑:“哦,你也不是不关心我嘛,还刻意记了我生日。” 她语塞,但好歹松了口气。 重生什么的,说出来太吓人了。 她从来不刻意去想上辈子发生的一些事,她的生命终止在19岁,但是陆执呢,他还得活下去。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陆执最后怎么样了。 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才不枉她付出一条命让他活下去。 宁蓁叹口气,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 上天给她一次机会,不是让她自怨自艾的,能重新有个开始,就能通过努力有不一样的结局。 她上辈子懵懂,至今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的那一步,但是只要陆执与她没有牵扯,两个人就都能换种方式好好活。 宁蓁往酒店的方向走,身后的男人闷笑,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一个误会,却让他很快乐。 “宁蓁,喜欢我你就直说啊,矫情什么?” 他低低的笑声传过来,她脸上的热度更甚。 “喂,我成年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陆执,你别乱说话!”她回头,夜风吹乱了刘海,隔了好几步,他都能感受到她的羞。 他挑眉,羞答答的小姑娘又回来了,台上的宁蓁太耀眼,他恍然会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好几个光年。 陆执几步走到她身前,宁蓁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宁蓁,我说真的。如果我变得很好很好了,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不用像我喜欢你那么多,一点点就够了。” 他语调很轻,扬在夜风中,浅浅透着几分温柔。 一点都不像是小混蛋会说的话。 他高傲,坏脾气,可是他说,他会变得很好很好。 她目光呆呆地看着他,陆执一秒破功,捂住她眼睛:“看什么看,答应不啊?” 她噗嗤一笑,没见过打脸这么快的人。 她把陆执的手拿开:“你不用为了我变得很好。”她认真道,“你要为了自己。” 她知道陆执很聪明,他想做什么都做得好的。他可以成为很出色的人。 陆执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萌到,“好好好,为我自己行不行?” 话题扯得乱糟糟,他不敢强迫她答应任何事,但是没一会儿又想起她跳舞的事情。 万众瞩目,小妖精一样。 操蛋的是,他还觉得勾人。 他就站那里,心都要跳出来了。以前和b市的一群富二代在山道上赛车,心都没跳得那样快。 他完了,喜欢人家羞答答的样子就算了,还喜欢妖精一样的她。 简直被迷得找不着北。 陆执有几分烦躁:“不比赛了行不行?” 宁蓁摇摇头,坚持道:“我下了很大的决心,会坚持跳舞的。我要回大厅去看结果,陆执,你回a市吧。” 他皱眉,沉吟不语。 —— 宁蓁再回到大厅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 红色字幕在一闪一闪,她顺着往下看,在中间靠后的位子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舒了口气,弯了弯唇。 可以准备半决赛了。 右下角的数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56人。 看来初赛的淘汰制度挺可怕的,六百多人比赛,第一场就刷下来五百多人,只剩下五十六个。 如果还按照上一届那样,那么第二场比赛以后,就只会剩下十个人了。 越往后走,越不容易。 宁蓁记不清上一次来参加这个比赛的细节了,但是就今晚的表现来看,要是她的对手们,都是跳街舞的那个男生的水平,那压力也太大了。 这样的话,她都担心自己撑不到决赛。 一旦这场比赛结束,她很难再有光明正大跳舞的机会。 回到学校,她就得好好努力学习,为高考做准备。 宁蓁回到酒店房间好好洗了个澡,趴在床上点开舞蹈视频看。 通常来说,这种单人舞蹈比赛,劲爆热情的类别,总是比民族舞这种柔美的类别更吸引人的眼球,也更能调动评委的情绪。 所以第一场,她才选择了拉丁。 宁蓁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段盈教她跳舞的时候,从来不约束她,让她能发挥最大的创造力。 因此时间虽然短,但是她习惯了对舞蹈的随性,只要她会的,都不惧表演出来。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昨天对她来说,转变实在太大。 重新站上了舞台,变得和从前的宁蓁一样耀眼,却也被陆执发现了秘密。 他现在应该回去了吧。 陆执认识的宁蓁,向来都是怯弱胆小的。宁蓁突然觉得,他看见了也好,更完整的自己,他应该不喜欢了。 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矛盾,两种极端,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但是,她捂住脸颊,忍不住笑出来。 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真的好快乐呀。 —— 第二天天气晴朗,宁蓁早早起来练舞。 今天休息一天时间,明天才会正式开始半决赛。雨一停,阳光就出来了,初赛结束,场地就没那么热闹了。 比起之前水泄不通的场面,比赛大厅前瞬间清冷了不少。 巨大的海报在雨水洗涤后,没有受损,尽管有点儿潮。 陆执双手插兜里,看着中央那张照片,弯了弯唇角。 十四的小姑娘,青葱得不得了。 嫩生生的样子,偏偏又与现在的宁蓁又几分神似。她笑得很灿烂,手捧着小金杯,露出了几颗小牙齿。 那是他错过的,她的青春。 冠军啊,真是厉害。 陆执回忆了下自己的从前,发现只有打架、赛车、花钱、闯祸,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他低低骂了句操。 这他妈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把海报看完,倒是看到一个有趣的信息,主办方竟然是晋家,他爷爷的老友。 陆执挑眉,不知道他现在弄个评委来做来不来不得及? 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笑了笑,要是他真坐那里,她恐怕吓得步子都迈不开了。 —— 晚上要进行抽签,第二天按顺序比赛。 宁蓁到得早,等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来齐。她坐在椅子上,姿态很端正,安安静静地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注意事项。 姜柘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很乖的那副模样。 他皱了皱眉。 太不一样了。那种气质……太乖。和台上神采飞扬的冠军可差远了,他心里隐隐不舒服。 他坐在她后面,宁蓁始终没有回头看。 工作人员拿了号码箱过来,由于比赛顺序也是种运气,通常抽到开头的的人,分数不会太高,因为评委心中没底,没有对比,因此分数都打得比较保守。 箱子一个个往后传,宁蓁拿出号码牌。 34,很好的一个数字。 她旁边还坐了一个女孩子,才拿到号码牌就叫了一声。 “这么倒霉?6号?” 靠前的话,准备时间也比较少。 那个女孩子脸上化了淡妆,眼睛狭长,皮肤有几分苍白,她看了眼宁蓁手中的号码牌,笑了下:“同学,换个号码可以吗?” 后排的姜柘抬了抬眼睛,看向宁蓁。 宁蓁抿唇,摇了摇头。 “呵,小气。”那个女孩子扭过头,倒也没多纠缠,只是脸色仍不好看。 宁蓁没发脾气,这种事没有必要计较。虽然她不介意自己多少号,但是也不希望平白被人欺负。 姜柘揉了揉眉心。 这和他预计的反应不一样,冠军怎么没个冠军的样子,这幅怂样?怪不得让人想欺负。 第29章这样也行? 第29章这样也行? 工作人员一个个统计号码牌,姜柘的号码是45,也算是比较好的号码了。 他却不觉得高兴,从小到大优越感太强烈,唯一一次败得惨就是在第六届比赛上,他以为自己稳拿冠军,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夺了冠,平均分只比他高0.1。 这件事像根刺梗在他心里。 他记住了她的样子,记住了她的名字,两年多以后再见,她却完全没有认出他。 他冷冷地笑。 人总是这样,落后一步的人不甘心,对前面的人耿耿于怀,人家却连他是谁都没印象。 喉咙里的那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堵得慌。 而且宁蓁这幅软糯的样子,和他想象的差距太大了,完全和台上的人不是一个样。 姜柘心里更烦,看了她一眼,灯光打下来,她卷翘的睫毛垂下阴影,肌肤白皙得几近透明。他脸色不太好,自己回了酒店。 第二天半决赛,所有人早早地来了舞蹈大厅。 宁蓁背着双肩包,里面是她表演要穿的衣服,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撑到决赛,因此决定在第二轮就直接表演moden jazz,半决赛比初赛正式得多,几乎每个人都会选择将跳舞的衣服换上。 她看了一圈,好几个女孩子都已经穿上了各色的表演衣服,其中就有昨天要求和她换号码牌的女孩子。 看来换上服装的几乎都是号码牌靠前的选手。 她视线一转,看见了站在角落的那个跳街舞的男孩子。 他的穿着依旧很随意,黑色衬衫,迷彩裤,抱着手臂站在角落,工作人员讲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不耐厌烦。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打量,他看过来,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姜柘目光不善,就差把讨厌写脸上了。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宁蓁不好意思再看。 又莫名其妙被人讨厌了……她叹口气,心里有点儿无奈。 半决赛时间相对自由,但个人表演时间不得超过十分钟,评委当场打分,所有人表演结束的一个小时后才会公布成绩。 他们这些晋级的选手,可以选择在观众席看,也可以选择留在等候室自行练习。 等候室十分宽敞,比赛早上九点开始。九点整的时候,后台这边隐隐能听到音乐。 宁蓁号码牌估计得中午才能表演了。她吃过早饭,为了轻盈,依然选择不吃午饭。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她觉得饿,从双肩包里面拿了块巧克力小口啃。 她吃东西很秀气,像小仓鼠一样。 宁蓁似有所感,抬起头,就看见那个跳街舞的男孩子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她有点尴尬。 这是……他也想吃的意思? 为了表示友好,她又从书包里摸了块巧克力,走近他:“你饿不饿,要吃吗?” 姜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搭理她,走到整个等候室的沙发旁,直接埋头睡觉。 等候室的人暗暗看过来,不少人在笑。 宁蓁收回手,把巧克力放回包里,找了个位子坐下。被人当众甩脸色,尴尬更甚,她脸有点红。宁蓁平静一会儿就不在意了,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陆陆续续有从前台回来的选手,脸色有喜有忧。 大部分比赛完的人都没有选择离开,惴惴地坐在等候室等待消息。 虽说可以在等候室内练习,但是所有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跳舞,通常都是看着舞蹈视频静静等待。 宁蓁默默听着音乐找节拍,突然等候室内一阵骚乱,耳机里面的音乐声被盖住,宁蓁抬起眼睛,被不远处的场景吓了一跳。 一个蓝色衣服的女孩子,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宁蓁赶紧摘下耳机。 议论声更清晰。 她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都看我做什么,我又没碰她,她自己倒下去的!” 是之前要求和宁蓁换号码的女孩子,叫赵梦颍。 八卦总是传得快,人群闹哄哄,宁蓁几乎立刻猜到大体发生了什么。 赵梦颍将外卖带进等候室,饭食味道太大,引起了蓝色衣服女孩子的不满,她们争了几句,蓝色衣服的女孩子突然晕倒了。 周围的男生女生都看着那边,有几个人想过去,又有几分犹豫。 比赛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要是被误会或者耽搁比赛就不好了。 姜柘被吵醒了。 他皱眉看向人群,恰好看见宁蓁小跑着过去。 她有点儿慌,不太敢动地上的女孩子,手里拿着电话在打120。宁蓁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办,地上的女孩子一动不动,她急道:“大家去找工作人员来看看呀。” 如梦初醒般,总算有几个人动了,急匆匆去找工作人员。 有人带头救人,陆陆续续好几个人围了上去。 赵梦颍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但这时候也没人去管她。 全是一群年轻的少年少女,遇到这种事都有点儿懵。 工作人员收到消息马上赶了过来,专业救助人员马上给蓝衣女孩子检查身体。 不一会儿人被抬走了。 但等候室再难安静下来了,都在讨论刚才的事。 大多是指责赵梦颍的,虽然她确实没对人家做什么,但是一出事她躲得最快,总归让人觉得心眼儿不好。 宁蓁皱眉,坐了回去,希望那个女孩子没事。 她情绪到底受了影响,精神紧绷起来。 才回过神,身边的味道让她一怔,她拿起自己的书包,上面一大片红色的油迹。 宁蓁赶紧拉开书包,将里面的舞蹈服装拿出来。 米白色的裤子上,被染了一大片。 刺眼的灯光下,想忽视都难。 赵梦颍走过来,弯下腰:“是我又怎么样?假惺惺,你把我衬托得这么恶毒,是不是很得意?” 宁蓁第二次遇到这种事,心头的愤怒几乎压都压制不住。 人怎么可以这样坏! 宁蓁抬手,把沾了油的书包扔赵梦颍身上:“疯子!”她很少骂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人砸人还是第一回,她这么看重这次比赛,有人却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人不倦。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赵梦颍淡粉色的衣服也被染上了油渍。 她脸色一变,抬起手臂。 手腕被人捉住。 姜柘冷冷一笑:“同学,你太过了,等候室有监控的。” 他说完松了手,赵梦颍往后看了看,监控果然在她身后,红色的小灯忽闪,她轻轻呵了一声,没再纠缠。 有监控又怎样? 她“不小心”弄脏了某位同学的包而已,大不了赔给她一个包,自己的比赛已经结束,宁蓁却没了比赛的衣服。 出局吧。 赵梦颍笑了笑,没再看她们,出了等候室。 宁蓁死死咬着唇,拳头握紧。命运像是和她开玩笑似的,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 姜柘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身边的裤子传来很浓的油腻味,这样子肯定不能穿的。 话筒的声音传过来,“下面是31号同学表演,请32号参赛同学做准备。” 宁蓁是34号。 她突然起身,往外间跑,不可以这么轻易地认输,不能这么轻易地结束。 姜柘食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宁蓁回来,手里拿了把剪刀。 由于她选择跳moden jazz,参赛的服装上身是紧身露脐装,裤子很宽松,类似哈伦裤。 她垂下眼睛,沿着油迹剪,中长裤变成了短裤。 一路捡到大腿根部,她的剪刀顿了顿,一咬牙把下面的裤腿剪齐。 比超短裤还短一点点了。 但终于能穿。 这种裤子……她捏紧手中的布料,说不慌是假的。 万一……露了…… 话筒里传来让33号准备的声音。 宁蓁咬牙,拿着舞蹈服装去更衣室。 “等一下。”姜柘出声,皱眉道:“你跳jazz?” 宁蓁回头看见他,点了点头,她这会儿心烦意乱。姜柘突然出声道:“把剪刀给我用一下,你等我一分钟。” 亮堂的大厅两边,是白色双层纱帘,外面是布帘,里面一层薄薄的细纱,偶尔点缀着亮片。 姜柘拿着剪刀,直接剪下了一大片。 等候室的其他人:“……” 宁蓁也有点儿愣。 他走回来,把纱帘递到她手上:“好自为之。” 见她有几分呆,他不耐地补充道:“裙子也有裙子的跳法,这点变通都不会,不如别跳了。” 她时间不多了。 宁蓁忙进了更衣室,她把服装匆匆换上,看了眼那块宽大的白色纱帘,拿起来围在了裤子外面。 她走出更衣室,好多人的目光都有些讶异。姜柘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出乎意料的漂亮。 黑色紧身露脐装,露出柔软纤细的腰身,临时制作的“裙子”外面的亮片星星点点五彩的光芒。 这样也行? 不管行不行,她推开那扇门,刚好传来主持人甜美的声音。 “下面有请34号同学表演……” 第30章小霸王 第30章小霸王 灯光暗下来,少女走上舞台。 前排暗沉的角落里,陆执抬起眼睛。天光很微弱,他清冷的脸上有几分倦怠,在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凝滞住。 她是他肖想千百回的人。 黑色的露脐装下,腰肢纤纤,只手可握,白得孱弱。 灯光照在她身上的一瞬,下摆的亮片折射出五彩的暗芒,闪闪烁烁。 他听见她清甜的声音:“我叫宁蓁。” 陆执弯起唇。 音乐响起。 是劲爆欢乐的jazz,她身上的气质,几乎在一瞬间发生了转变。 欢快热烈的舞步,纤细的腿若隐若现。 他仿佛又看见了前晚的宁蓁。 自信得耀眼,一旦站上舞台,她就会从小公主变为女王。 身娇体软,千娇百媚。 音乐高昂的一瞬间,她的动作蓦然性感起来,裙摆飞旋,笔直修长的腿露出来,白嫩嫩的大腿露了大半。 漂亮地过分,勾人地过分。 陆执听见身后好几声口哨声,渐渐冷下了眉眼。 她的裙子……或许那不是裙子。 他目光更冷,十指交叠,等她跳完。 旁的人看不出,但舞台上的宁蓁动作拘束,不敢幅度太大,她几乎是忍耐着,跳完了这场舞。 音乐结束的时候,台下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 她松了口气,好歹跳完了。 宁蓁向评委席鞠躬,从另一边走下舞台。 陆执起身,往后台走。 他步子顿了顿,上楼去办公室。 这场比赛的临时负责人,叫吴晟,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跷着腿,饶有兴致地看前台监控。 陆执走进来的时候,吴晟啧啧称奇:“我眼睛没花吧,陆少爷?” 晋家老爷子的生日宴会上,他见过一次陆执。 十来岁的少年,周身气质冷冷淡淡,宴会上的人谈笑风生,少年指尖夹了根烟,看着人的目光隐隐讽刺。 好的吧,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拽一点也没什么。 关键是这陆小爷混得不像话。 在人家的地盘,还把晋家的小孙女给气哭了。 他长得好,少女思春,去和他讲话,陆执张口便是冷嘲:“缺男人缺疯了?” 吴晟当时就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 后来一两年,听说这日天日地的小霸王被弄去了a市,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他。 吴晟委实诧异。 然后就听见陆少爷开口:“监控调出来我看看。” 难得这位这么不客气…… 得,他惹不起人家,看就看吧。 陆执把等候室的监控看了一遍,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喂,这种人,进不了决赛的吧?” 吴晟愣了一下,看了眼监控上的赵梦颍,摸不准陆执的意思:“评委打分……” “嗯,那就好好打分。”陆执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公正一点啊。” “……”吴晟都明晃晃听出了他这话里的威胁。 陆执接着往下看,看完姜柘剪纱帘那一段,他冷冷一笑:“破坏公物的人,你们也能忍,真是大度啊,要不我把这里砸了,你站旁边给我鼓掌?” 吴晟目光微妙,不知道这小霸王发哪门子疯。 他轻咳一声:“这个,我们会让这位同学赔偿的。” “不用,我来赔。” “什么?” 陆执慢悠悠道:“我说,我来赔。” 吴晟觉得,这小霸王之前该不会是脑子有病才被赶出家门的吧…… 想归想,但对上陆执漆黑幽冷的双眼,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 晚上八点公布半决赛结果。 宁蓁早已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所有比赛选手都离开了等候室,集中在舞台下面等结果,她一眼就看见了赵梦颍。 赵梦颍神采飞扬,心情很好的样子。在和另一个女生说话,她们声音不小,她隐隐能听见“分数,晋级”的字眼。 宁蓁厌恶这样的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平心而论,宁蓁觉得自己半决赛发挥得不算好。 临时改动了很多舞蹈动作,虽然衔接还算流畅,但是紧张感也倍增。 她环视了一圈,在最右边看到了姜柘。 她该谢谢他的。想了想,宁蓁打算公布完结果以后去给他道个谢,顺带自己去把纱帘的钱给赔了。 她应该还赔得起吧? 宁蓁苦恼地叹口气,心肝儿乱颤。 由于晋级只有十个人的名额,在场大多数人都非常紧张。 赵梦颍相对来说比较轻松惬意。 宁蓁自己也拿不准能不能晋级,但她来之前就没有想过非得拿个奖,该争取的她都争取了,对得起自己就行。 是今天主持的女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场面话说完,她开始念名单:“本次晋级决赛的,有以下十位选手,杜娴,万繁知……宁蓁……姜柘。” 按照比赛顺序来公布名单,宁蓁一愣,淡淡的欣喜涌上心头,她可以参加决赛了。 她已经知道帮过自己的男孩子叫姜柘,他也晋级了。 赵梦颍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她白着脸,声音有些失控:“不可能,你是不是名单念错了?” 她这样无礼,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皱眉道:“小同学,评委打分相对公正,何况是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以后的平均分,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待会儿可以去后台投诉。” “可是我姑姑明明说,我的总分排在了第八名,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要求看评分!” 赵梦颍闹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喔~关系户,原来还有提前看评分这种操作。 比赛的公正性就受到了质疑,工作人员也不客气了:“小同学,不知道你姑姑是谁?” 赵梦颍也回过神了,她自然不会再说,只一再坚持:“我要看评分。” 办公室内,陆执嘴角噙了一抹笑,他看着屏幕:“给她看啊,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 吴晟嘴角一抽,他觉得好沧桑,不太懂这些小年轻的套路。 赵梦颍的姑姑,是主管之一,和其中两个评委关系比较好,所以赵梦颍的分数有一定水分。原本能不能晋级,还真的不好说。 陆执也狠,他说,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清零…… 不知道赵梦颖看到自己的零分会不会晕过去。 总之是与决赛无缘了。 吴晟啧一声,看向陆执,他懒洋洋地靠沙发上,目光看着大屏幕,还挺专注的。 吴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屏幕上一群青葱的少年少女,也不知道他在看谁。 现在吴晟需要忧心的是,评委因为赵梦颖撤掉了两个,他去哪里找两个专业的评委来补上? 还好这小霸王没有提出要当评委,莫名其妙地掺和舞蹈比赛,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谁。 —— 赵梦颖和工作人员走以后,现场发生了不小的骚动,有人抗议说评分不公平。 大家从来没有怀疑过比赛的公正性,毕竟这是全国性比赛,可是赵梦颖在成绩公开以前就得知了分数,不好的猜测像滚雪球一样,人心惶惶。 有人甚至觉得这晋级的十个人的分数也有掺假。 吴晟看着监控,叹了口气,这下他心里也堵了,今年的负责人是他,出了意外还是得他来担责任。 这下连他都觉得赵梦颍这个清零清得好。 这是个晋级的选手,分数可没有半分掺假,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 但是抵不过人心的恶意猜测联想。 吴晟眼珠子一转,看向悠闲的陆执。 这里面既然有他在意的人,那他肯定也愿意管管闲事。吴晟这么年轻能走到这一步,还是非常虚心的,他问陆执:“陆小少爷,你有解决的办法不?” 少年偏过头,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吴晟耸肩:“没办法,不能让人家说我们不公正啊,否则只能重新比赛一回了。” 陆执冷下眉眼。 “舞台那边是不是有广播?” 吴晟点点头。 “广播打开,话筒给我。” 吴晟皱眉,看他这幅样子又有点担心:“你别乱来啊。”吴晟真怕这小霸王一开口就是“不服的都去死”。 但吴晟在b市时也听过陆执主意多,决定信他一回。 话筒递过来。 陆执皱了皱眉,凑近话筒,嗓音放低。 闹哄哄的大厅,突然传来低哑好听的声音,人群安静了一瞬。 宁蓁睫毛颤了颤,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她抬起头。 那声音很平静,甚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不相信分数的,十个人里面,随便挑一个pk,评委当众打分。要是pk赢了,让你晋级,附加一笔奖金。输了嘛……” 他顿了顿,低低一笑。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句话吊着,输了会怎样? “输了就自己滚回老家,赔偿一笔耽误评委时间的‘闹事费’。有人想试试的,就举个手。” 吴晟被那句“滚回老家”惊出一声汗……卧槽陆少爷可什么都敢说,他们主办方还要不要形象了? 神奇的是,此话一出,没一个人举手,全都安静了下来。 虽说闹归闹,可谁都清楚,这十个人确实跳得很好,万一比不赢…… 广播里的男人声音夹着笑意:“嗯?没人,没人就都乖一点,别乱说话了哦。” 宁蓁心肝儿又开始颤,这语气……熟悉到不行,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31章陆少 第31章陆少 陆少爷这波操作稳,此话一出大厅内安静如鸡,吴晟看得咋舌,怪不得他在b市名声那么混,晋家老爷子还说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脑子灵活又有魄力,只可惜太叛逆,和陆家的关系太差了。 大厅内安静下来,没人闹事,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梦颍被带走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给大家温声细语地解释:“此次比赛绝对公正,为了让大家安心,一会儿电子屏会显示每个评委的评分结果,同学们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软硬兼施,再没人会开口。 晋级的人留下,剩余的选手只能回家了。 大厅最后只剩下十个人,能留到最后,每个人的实力都不俗,最后一轮讲规则的时候,选手们都在暗暗打量对方。 宁蓁有心事,因此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指头扣紧,满脑子都是方才那熟悉的语气,微哑而懒洋洋的嗓音。 看到了她跳舞,陆执依然选择留下了? 她想得出神,姜柘侧过头,看见她这呆萌萌的模样,又忍不住面露嫌弃。 大家纷纷起身离开,宁蓁这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她走到一旁的工作人员身边。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中午晕倒的那个女孩子,身体没事了吗?” 工作人员摇摇头:“不太清楚。” “嗯。”宁蓁顿了顿,声音小下来,“对不起,就是那个……中午的时候,你们的纱帘,被我弄坏了,我需要去哪里赔偿呢?” 这话一出工作人员的目光怪异,宁蓁有几分窘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姜柘坐得很近,闻言看过来,面上的表情微妙。 他靠在靠椅上,没有吭声。 “小同学,你去后勤那里问问,应该有价目表,照价赔偿就行了。” 宁蓁道了谢,出了舞蹈大厅,后勤办公室在斜后方,她敲门进去的时候,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女人在整理文件。 宁蓁说明来意,女人笑得温柔:“是你呀,不用赔,都有意外嘛,我们看了监控,情有可原,下次注意点就行了。你回去吧,好好准备下一场比赛,加油哦。” 这样的善意让她的歉疚感更大,竟然不用赔偿么? 宁蓁又小声说了抱歉。 那位女士看她这么可爱坦诚,笑了出来:“别想太多,主办方是大财团,不会介意一块纱帘的,你们比赛愉快最重要。” 宁蓁出了门,那位女士打电话去负责人办公室:“嗯嗯,来了个小姑娘……是哈哈哈,挺可爱的……放心,没让她赔,不是有人砸了钱嘛……” 她莞尔一笑,真有意思。 宁蓁走出不远,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天色暗下来,天空墨蓝,姜柘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偶尔看一眼手机。 宁蓁走过来时,他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她身上。 宁蓁长了教训,这人脾气太怪了,上午巧克力的事她还记忆犹新,这会儿她也不敢去主动打招呼,打算从他旁边过去,当做没看到好了。 她才走了两步,姜柘开口:“34号。” 她眨眨眼,34号? “对就是你。” 宁蓁莫名有点儿想笑,她才想起该给姜柘道个谢,“姜柘同学,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那人原本冷邦邦的脸出现了一丝古怪:“你知道我名字?” 她点点头:“嗯,今天你表演的时候,我听到了。” 半决赛是有自我介绍环节的,姜柘帮过她,她特意留了心,想着该和人家说声谢谢。 她这一解释,姜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需要。”他语气不变,“纱帘是我剪的,你上赶着认什么认?” 这样指责的、不可一世的语气,换了个人铁定得气死。 宁蓁性子温吞,她想着两人本来就是陌生人,因此一点儿都不生气,算啦他开心就行:“不好意思。” 退一步原本该海阔天空,姜柘却更加烦躁。 他有种想把她拎起来吼的冲动:34号,你硬气一点,骂人会不会?打人会不会? 但是这样只会显得他像个神经病。 心里的郁气无从发泄,姜柘转身就走。 宁蓁哑然,不知道是她脑子转不过来,还是这人脾气怪。 她始终觉得,他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街道灯光通明,偶尔有几声汽车的鸣笛声。s市的夜晚,夜风透凉,陆执靠在窗边,神色冷淡,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 吴晟打完电话,就看见陆执站窗边,气质冷得过分。 他凑过去一看,广场上什么都没有,路灯透亮,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的情绪怎么来得这么古怪。 出于礼貌,吴晟问:“陆少爷,一起去吃个饭不?”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动,站在吴晟身边,个头比他还高几公分。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用。” 好吧,不用就不用。 陆少你别用冷幽幽的口气说话啊,不用说得和“滚远”一个口气。 “那你自便啊,要我在s市帮你安排住的地方吗?” 少年久久没答他,再开口时,差点让吴晟一口老血喷出来。 陆执说:“你觉得,我做评委怎么样?” 真的不怎么样。 陆少这幅要弄死谁的表情,一看就是个偏心眼的,评委都不公正了,那他们这比赛也就白搭了。 吴晟刚要措辞委婉地拒绝,陆执突然烦躁地开口:“算了。” 吴晟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陆少,要不要帮你联系下陆家的人?”让他们带你去医院看看…… 陆执奇迹般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他弯了弯唇,一字一句:“滚你妈蛋。” —— 宁蓁接下来等了一整天,也没能等到陆执的消息。 他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她都快隐隐觉得那天是自己的错觉,广播里的人,难道不是陆执? 但如果是呢?她几时见过陆执这么能忍?就像暴风雪之前总有短暂的平静,她摸不准陆执要做什么了。 其实明天就是她留在s市的最后一天了。 晚上的航班,她会回到a市去。 这五天的经历,像一场梦一样,她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又隐隐明白了,怎样的她都是她。 安静的,平和柔软的她,经历了太多风浪,才会褪去童年的活泼纯真,很多东西都该放下了。 不管明天最终比赛结果会如何,她都会积极面对今后的人生了。 要努力奋进,也要快乐啊。 这次再回到a市的话,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了。 时间悄然流逝,决赛的那天,横幅被高高拉起。 与之前不同的是,决赛的会场会对所有人开放,舞台下挤满了人,来看这最后一场总决赛。 冠军会在今天上午诞生,这是让很多人期待的事情。 会场特别热闹。 宁蓁穿了自己初赛表演穿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她换上了高跟鞋。 米棕色缎面高跟鞋,七公分高度。 她跳舞其实很少穿高跟鞋,这双鞋是她昨天临时买的。 没办法,谁都想不到,其实她只准备了两支舞。 一支samba,另一场就是moden jazz。 她时间不够,只来记得练习这两个,没想到真的撑到决赛了,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一众严阵以待的选手中,她的心态竟然是,随便跳吧。 唯一让她不太舒服的,就是这双高跟鞋。 站久了腿会很酸,脚也疼。 她向来不习惯这种鞋子。 但是跳拉丁舞,穿高跟鞋是有道理的,跳舞的人很有感觉,看的人也会觉得十分有视觉冲击力。 这次是电脑随机混排名单。 姜柘在她前面表演。 等候室里的大屏幕这回开了,里面参赛等候的选手也能看见别人的表现。 宁蓁安安静静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大眼睛干净澄澈。 她认真地看着屏幕。 那是姜柘。 很厉害的人,这回他终于不再收敛实力。他选择了跳breaking,街舞中难度最高的霹雳舞。 几乎随着音乐一起的是,全场的尖叫声。 他身体的旋转非常灵活,在喝彩声中,他单臂倒立。 气氛一时间推向了高潮。 这本来就是很自由的舞蹈,可以随意搭配动作。 等候室一时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他表演。 他的舞蹈动作几近狂野,肆意无遮拦,从他跳舞,就能看出骨子里的那股傲慢。 音乐停止的瞬间,全场爆发欢呼。 等候室里的选手心也高高悬起。 他跳得太好了,所有人似乎都隐隐知道,那是冠军的水平。 这块大屏幕,让他们安心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宁蓁起身,走向舞台。 姜柘与她擦肩而过,主持人在念冗长的台词,他才跳完舞,呼吸急促,微微有点儿喘。 她面色平静地走过他,姜柘忍不住回了头。 少女身材纤纤,气质安静。 他等了两年多,其实也不过就为这一刻。 与当年那个耀眼无比的小姑娘再比一场,每个人都有执念,他自己都知道,这股执念来得太奇怪了。 灯光暗下去。 再亮起来的瞬间,姜柘抬眼看过去。 宁蓁,你还能护卫住你冠军的位置吗? 第32章34号 第32章34号 耀眼的白光打在她身上,摄像头对准她的一瞬,轻柔空灵的音乐声响起。 最后一场决赛,每个选手需要说一段话,说什么都行,只要关于舞蹈。 宁蓁轻声开口,声音柔软:“我叫宁蓁,八岁开始学习跳舞,至今快九年。我并非专业的舞者,但跳舞却是我第一件喜欢去做的事,九年的时间里,我被迫放弃过它,也放弃了从前的自己,一直到今天,我重新鼓起勇气,和它再遇,也终于对从前的自己释怀。” 远处的角落里,陆执静静听着,黑发遮住眉骨,他的眼睛深邃似汪洋。 从前的宁蓁,他从没见过的她。 好在现在也不晚。 台下无数双眼睛专注而安静地看着她,宁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柔的音乐结束。 欢快的音乐响起,她掌着节拍,脸上绽出快乐的笑意。 那是一种打从灵魂里散出的轻松愉悦,不带半分功利,仿佛她只是随随便便跳支舞。 恰恰的音乐本就欢快活泼,她的走步十分肆意漂亮,心境打开以后,所有放不开的东西都会放开,所有难以释怀的东西都会释怀。 ——蓁蓁,你是天生的舞者。 ——舞蹈是你的灵魂,你永远不必为表演而表演。 ——你看,你跳舞,妈妈能看出你的喜怒哀乐。 ——蓁蓁,你要快乐勇敢,永远别逃避。 这种欢乐的氛围感染了每个人,在她定点转的时候,掌声突然响起来,经久不绝。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她眼睛亮晶晶的,扬着唇角给所有人鞠了个躬,台上的女孩子俏皮可爱,连评委都忍不住露了微笑。 她走下舞台,回等候室。 等候室所有人都在看着大屏幕,一时还没回过神。 听见脚步声,都讷讷看向她。 她眨眨眼,笑了笑。 和先前安静的小姑娘大不一样,说不清哪里不同,好像还是她,可是更漂亮。 她跳得很好。 姜柘神色复杂,目光从大屏幕上移到她身上,皱着眉移开目光。 宁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更衣室换好衣服。 一切都结束了,她该回家了。 她的比赛顺序靠后,现在只剩一个人没有表演。半个小时以后,就是颁奖典礼。 她打电话给外婆,电话一下子就通了,老人家很激动:“蓁蓁,比赛完了吗?结果怎么样?” 宁蓁笑声清脆:“嗯呢,比赛完了,可是还没有出结果。外婆,要是没拿到奖,你莫怪啊。” 老太太神采飞扬,对她很有自信:“我的小外孙女儿不行那谁行?外公外婆相信你,要是真没拿到奖,那也是他们评委眼光有问题。蓁蓁呀,你晚上回a市吗?” “是的,我今晚就回去,到的时候再给爸爸和徐阿姨说。” 又等了一会儿,颁奖典礼终于开始。 所有参赛选手站上舞台。 宁蓁提前换下衣服,在一众人中,倒显得不像是来比赛的了。 主持人声音欢快“……先从季军开始公布,本次比赛的第三名是廖玉洁,得分91.5” 叫廖玉洁的小姑娘捂住唇,神色惊喜,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铜色小奖杯递到她手中,她才回过神,给观众席鞠躬。 “本届的亚军是……”主持人顿了顿,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宁蓁,得分93.4。” 小银杯递给宁蓁的时候,她轻轻一笑,抱了抱颁奖的嘉宾。 第二名呀,也很不错,其实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下面我宣布,第七届全国中学生舞蹈比赛的冠军是,姜柘!得分93.8!” 欢呼声和掌声同时响起。 姜柘僵硬着身子,拿过了金杯。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是冠军?那她呢…… 陆执勾唇笑了笑,在台下,懒懒散散地跟着鼓了个掌。 他带着几分坏心思,觉得这结果再好不过。 所有人的眼睛都会在冠军身上,唯他只会永远看着她。 —— 五天时间确实像是一场梦,宁蓁恍然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甩掉了畏怯,不再逃避。 不管是跳舞,还是陆执。 她开始试着去想,上辈子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模糊的记忆,让她隐隐有几分头疼。 窗外昏沉沉的天色,她猛然被惊醒。 心跳飞快,却也十分有力。她伸出手,捂住自己心脏的位子。这里,曾经很疼。匕首穿过去,她蓝色的裙子被血迹晕染了一大片。 疼得她没了半分思考的力气,她看见的最后场景,是陆执回头以后,崩溃绝望的目光。 没有谁想去回忆这种场景。她呼吸急促,掌心沁出冷汗,身子有些发抖。 她护住了陆执,却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活下去。 想这样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重生以来,一直都怕回忆她上辈子最后的几个月。 她怕那种死亡的感觉,怕陆执没有活下去,怕他会疯。她粉饰太平,想着陆执肯定没事,她最后听到了警笛声。 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上辈子被那小混蛋纠纠缠缠,最后关头却真的给了他一颗心。 跳动的、鲜活的真心。 宁蓁头很疼,疼得她不得不放弃深想。 房门被敲响,她低头一看手表,下午四点多了。比赛结束以后,她回酒店房间睡了两个小时。 这几天太累,彻底放松以后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房门口,站着一个出乎意料的少年。 姜柘沉默地看着她。 宁蓁不得不出声问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目光隐忍,在她出声以后,几乎立刻接话:“你为什么不尽全力比赛?” 这可真是冤枉了…… 她非常尽力了,况且她怎么比赛,好像只是她自己的事。宁蓁摇摇头:“我尽力了。”她想了想,不忘夸夸他,“你是真的很厉害。” 所以她输得天经地义,比赛结果很公平的。 她靠的是好几年的舞蹈之魂得到亚军,姜柘不一样,他有天赋,还勤奋,冠军当之无愧。 “34号。”姜柘皱眉,“你不可能比我低0.4。” 这话太奇怪了,而且他老叫她34号,宁蓁一听这个称呼就想笑。 “为什么不可能?” 少年动了动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姜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赢了,按理应该没了执念,彻底释怀,可是那股执念非但没有消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仿佛她赢了也不对,输了也不对。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她,觉得她真的太烦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这么碍眼这么烦。 宁蓁觉察出他不好的情绪,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抬手关门。 被关在门后的姜柘:“……” 这真是他遇到过最讨厌的人无疑了。 他僵硬着身子站了片刻,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像个神经病,他刚转身,看见一个白衬衫的少年。 陆执笑意微冷,目光深暗。 姜柘皱眉,错开他从电梯下去。他思绪太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陆执双手插兜里,脸上的笑意不见,背靠在她房门口,微微垂了头。 宁蓁收拾好东西,怕姜柘还没走,她穿了高跟鞋腿酸,也不太想动,于是想等一等再出发去机场。 晚上的飞机她不急,房间里有她先前买的小饼干,她之前不太清醒,带着几分回忆的惊惧感。察觉到姜柘不善的情绪,果断关了门,这到底是不礼貌的事,她怕再见到姜柘会很尴尬。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六点。 房门外安安静静,始终没什么声音。 宁蓁松了口气,这次一别,应该就又会暂时告别跳舞这件事了。 很多遗憾都在圆满,比如感谢宋宝芸,比如接受徐倩和重新跳舞。 唯有一个陆执,让她束手无策。 现在她都不确定,先前广播里的声音,到底是不是他。 九点的飞机,她必须得出发去机场了。 宁蓁把表演的服装和舞鞋收好,她的包被油弄脏,暂时不能背了,她只用手提袋代替。 这些东西让她有点儿头疼,她没有告诉爸爸和徐阿姨自己今晚会回去,她怕他们来接她发现回来的航班不对露了馅,但是这些东西要是被看到,那也是个大麻烦。 只能到达a市的时候想个主意,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帮她临时保管。 宁蓁拉开房门,步子猛然顿住,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宁蓁,高兴傻了吗?”他带着几分恶劣,“走啊,陆执哥哥带你回家。” 第33章手给你牵 第33章手给你牵 夜风拂动她的发,宁蓁抱着一大堆东西,有几分茫然。 往哪里放? 这个时候夜色已深,她家附近是新开发区,附近的店面很少,通常十点就会关门,她又不可能放在机场。 其实这些东西丢了最保险,但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 何况奖杯还在里面。 陆执嗤笑一声,看透了她的心思。 “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帮你收着?” 宁蓁恼怒地瞪他一眼,不可能的提议,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提。 “宁蓁。”他挑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时间点回去,时间对不上。” 她一呆。 是的,时间对不上。 如果从外婆家回来,那就是从s市,正常回来的时间是中午或者下午一点儿。不可能是晚上十一点多。 少年附下身,眼里笑意浓厚:“那跟我走吧,回我家。” “不要。” “啧啧,拒绝得这么快,真是绝情。” 他走了几步,见她没有服软的意思。 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无端看着有几分可怜。操。 陆执也不逗她了:“你等我一会儿,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她周围只有一盏路灯的光芒。 她看着陆执的背影消失不见,周围是黑漆漆的夜,草丛里偶尔有几声小虫的鸣叫。宁蓁不安地往路灯旁靠了靠,陆执要做什么?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 一道刺眼的车灯光芒亮起,喇叭鸣了一声,陆执从车窗探出了头:“上车。” 她遮了遮强光,看着这辆再熟悉不过的跑车,心跳漏了一拍。 身子有几分发凉。 很多东西她避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唯有一点,在自动修正,和前世一模一样。 和陆执有关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一瞬间她脸色有点白。 陆执看她脸色不好,误会了她的意思,他吹了个口哨,余音扬在夜色里,他笑着哄她:“别怕啊,我有驾照了真的。也不带你去我家行不行?带你去看个好玩儿的。” 他真没骗她,他身份证上的生日月份不对,确实不是“无证驾驶”。 一瞬间她思绪纷乱,真正变得无措起来。 不会变吗?他的一切都不会变的话,那他两年以后要怎么办? 她可以躲开,陆执怎么办。 少年一身痞气,目光却很温柔,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她心跳漏了一拍,决定试一试不一样的路。 她上了车。 身边的少年笑得肩膀乱颤:“小同学,你那是什么表情?要去炸碉堡?” 她才不理他的玩笑话,抿紧了唇,如临大敌一般,不忘嘱托他:“你开慢点,不许看着我了。” 陆执觉得她哪里都可爱,一叠声应好。 开了快半个小时,她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少年作沉思状:“你不肯和我走,我只好带你私奔,开到哪儿算哪儿吧。” “陆执。”她悔死了,“我要下车。” 他肃着脸,眉眼清冷:“上了就别想下去了,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宁蓁一惊,睁大眼睛,偏过头看他。 少年忍不住弯了弯唇。 “宁蓁,你怎么这么可爱?”陆执笑得不可自抑,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他说什么玩笑话她都信。糟糕就糟糕在,他说真心话她偏偏不信。 天知道她下定决心去深究前世要多大的勇气,他还这么不正经,她真的恼了,大眼睛盈了火气,别过头看窗外,就是不理他了。 他微微侧头看她一眼,眼里笑意深深。 他觉得,她更有生气了。 以前她再怒,都会忍着,什么委屈都自己默默吞咽。相反,也有种融不进一切的淡漠感,看起来不真实。以前是朵小娇花,遇到风雨就想躲。如果像向日葵,会仰着小脑袋追逐太阳了。 他不急着哄她,开了二十来分钟,他把车停好。 陆执弯了弯眉眼:“乖乖的,别乱跑,你看这荒郊野岭,天这么黑,你这么娇,跑了遇到坏人就不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他竟然还不忘威胁人! 宁蓁悔得不得了,外面一片暗色,唯有陆执的车里亮了一盏灯。 她抱紧怀里的袋子,从车窗往外看,什么也看不见。 陆执要做什么?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她侧耳听,什么都听不见。 无尽的暗夜中,突然亮起一盏灯,宁蓁惊讶地去看,那是不远处的一栋小房子,然后是一个大爷断断续续叫骂的声音—— “你这小子……半夜三更……脑子是不是有病!” 她更加不安了,陆执在做什么? 早知道她就先去家附近找个宾馆住下,不跟着他胡来了。 陆执走过来时,手中拿了一个手电筒,敲了敲车窗冲她笑:“出来吧。” 他见她那么乖,坐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勾唇:“别怕啊,带你看好玩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也忘了记仇,放下手中的袋子,出了车子。 她有点儿好奇。 宁蓁跟在他身后,他并没有去亮着灯的房子,带着她往另一个地方走。 夜风微凉,少年的声音夹着笑意:“宁蓁,怕不怕啊?手给你牵。” 她无视了少年递过来的手,无声告诉他不怕。 他啧了一声,不说话了,放慢步子,有种清风明月般的悠闲。 然后她听到了水声。 似潮汐拍打海岸,激烈与温柔交织。 宁蓁愣住。 脚下暖黄色的小灯打开,她看清了不远处的场景,无边的江水,在夜风中来回冲击着堤坝,天地安静,唯有白浪翻滚。 他问:“有没有坐过缆车?” 她没有,宁海远性格严肃,她从小就比所有孩子懂事听话,很多新奇的东西都没尝试过。 她所有经历过最出格的事,前生是他,今生还是他。 但是漆黑的夜,坐缆车能看到什么呢?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宁蓁跟着他上了缆车,但是没一会儿,她就悔得想打死陆执再打死自己算了。 黑凄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缆车,她以为自己坐的是云霄飞车! 这世上……没有这么快的缆车吧。 宁蓁抖着声音:“陆执,这个可以停吗?可以回去吗?” 少年挑眉笑:“不能啊,宁蓁。” 她不恐高,可是她怕快。 如前世陆执的山地摩托车,可以把她吓到腿软。宁蓁觉得浑身没了力气,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陆……陆执,这个还要多久?” 身边的少年闷笑一声:“你这么怕啊?但是才开始呢。”他靠近她,“怕的话你就抱着我好不好?抱着我你就不怕了。” 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别、别说话了,我,我要冷静一下。” 少年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偏过头看她。 漆黑如墨的夜,他只能看见她一双水汪汪的眼,含着惊惧,快要溢出泪来。 啧,小可怜,真胆小,真娇。 他都没敢告诉她,这不算真正的缆车。 一瞬间的加速,脚下仿佛落了空,黑夜像吞噬一切的野兽,仿佛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陆执弯起的唇僵硬了一瞬,怀里撞进了一个温软的身体。 逼仄的空间里,她别无所依,只能抱住他。 娇软的、女孩子的身体,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伸出双手环住她,笑得痞气:“我只给我媳妇抱,唉,宁蓁,再不松手这辈子你都得跟着我了。” 她抖得快哭出声,这是什么鬼地方! 陆执这个小混蛋,疯子,神经病!她这辈子听到过的骂人的话都用来招呼他了,唇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缆车速度不减。 他的声音笑意浓浓:“宁蓁,永远记住这一刻。”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离不开我的时刻。 少年眼睛晶亮,似含了山川之上无数的流光。 但他带宁蓁来这里,是为了讨好她,不是为了吓她。 缆车停住的一瞬,他轻轻哄她:“别怕,睁开眼睛看一下。嗯?” 宁蓁感受到缆车悬在了空中,她睫毛沾了泪,到底没有哭出来,陆执笑得胸腔微颤,“宁蓁,这么喜欢我啊,抱着不撒手了?” 她这才颤巍巍地松了手,从他怀里抬起头。 少年弯唇:“你看看江面。” 她鼓起勇气,偏头往下看,黑瞳一瞬间撞上万千星光,这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震撼场景。 无数盏灯光在江面点亮,逐次蔓延,江水倒影着灯光,波光粼粼,成了流转的碎银。 滂沱的江,无数盏灯亮起,印亮她的眼睛。 最后灯光一盏盏熄灭,剩余的灯,成了一个“宁”字。 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我真的很喜欢你啊,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心会酸,会痛,可是你笑一笑它就软得稀巴烂。你让我怎么办呢,我这辈子,好像都没可能喜欢别人了。” 她的心跳飞快,安静下来的夜,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般,发疯一般跳。 他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 他慢慢弯起唇:“我听见了,宁蓁,你动心了。” 第34章命拿去吧 第34章命拿去吧 时间静默地流逝,转眼到了八月末。 有时候宁蓁恍然觉得,那一晚的记忆像是一场梦。 她和陆执,在浩瀚的大江之上,看无数盏灯被点亮,而少年的眼睛,比满江灯光还漂亮。 他说得没错,她动心了。 重活一辈子,她又一次为他动心了。 他不必听她说任何话,只笑盈盈地看着她,仿佛就看穿了所有少女的心事。 然而心动以后,就是迟迟到来的慌乱。 少年眯了眯眼,看着苍穹,声音含着笑意:“你等着看,为了你,我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她完全感动不出来。 因为她记起来了,这句话,上辈子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他同样对她说过一次。 这辈子她慌张躲他,结果还让一切提前了。 简直了,要命。 她要怎么带着陆执,避开最后既定的命运? 宁蓁脑海一片空白。 她回来以后,开始绞尽脑汁想上辈子发生的事,她知道很多小说里面,都提到了重生这件事。但她又觉得自己和那种不太一样,回来得越久,她就对上辈子的印象越模糊,越想脑袋越疼。 针扎一般的疼。 连最开始对陆执的情感,都是淡淡的,上辈子那种刻骨铭心,似乎并没有带到这辈子来。 可是陆执却又让她经历了一遍,让她喜欢上他的过程。 要命的男人…… 宁蓁开始写日记。 从s市回来,她确实变得勇敢了。不能逃避的事,她想试着去改变。 上辈子稀里糊涂就死了,她琢磨着应该去查一查为什么。 她一直记得一个女人的话——你看,你不认识他多好。他不会痛苦,你也不会痛苦。 然而她连那个女人是谁都不知道。 宁蓁皱眉,在日记本里写自己还能记起的事: 1,陆家,b市名流陆家。陆执与他父亲有很大的矛盾,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2,陆执很努力,想与她考上同一所大学,但她上辈子那个时候害怕少年过于炙热的感情,惶恐了好几天,悄悄改了志愿。 3,陆执追到了大学来…… 追了来?她愣了愣,发现后面的事很模糊了,她只隐隐能记起,她后来很喜欢他的。她赶紧提笔接着记录—— 4,陆执会在大二之前,回到陆家。 5,有个长相很妖娆的女人,她找过自己很多次,出事之前,宁蓁也见过她。那句话好像就是她说的。 最后一件事,她印象最深刻。 201x年,夏季,她死在陆执怀中。为了帮他挡一把匕首。 大的走向,她都记得,但其余所有细节,都是她要正在经历的时候,才能想起。 比如刚转学的时候,她知道前世的陆执抬起了头,她会被安排到后排坐;比如他开车带她去看病,她记起他的跑车和山地摩托车;还有后来他生日的时候,她记起上辈子他追到了外公家里来。 只不过这些,这辈子全都不一样了。 越想越心惊,宁蓁捏紧日记本,第一次觉得重生是件让人很悚然的事…… 但好就好在,这些东西,只要及时记起来,就可以全部避免。她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生活不是小说,重生这种事,也好像和那些小说里的情节完全不一样。 她带着记忆,却没有带回来感情,一开始是恐惧这些事,但现在她让自己去面对,就意味着,这些东西,她还得一一经历一遍。 陆执,陆执。她将脑袋埋在臂弯,恨不得咬他一口。 上辈子她怯弱,这辈子勇敢了不少,但还没有到与命运大战一场的地步。 宁蓁咬牙想,不管了,总得试试啊。 靠近陆执,她不不不……不一定会死的吧? 陆执也能活下来的。 八月末,唐琢也回来了,少年晒黑了不少。徐倩看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心里高兴,“走,妈妈带你们去买东西。” 说完,全家都静了一刻。 徐倩尴尬得不得了,“咳咳,蓁蓁,阿姨带你去买点生活必需品吧?” 徐倩这样小心翼翼,唐琢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宁蓁一眼。 宁蓁浅浅微笑:“好的。” 唐琢总算移开了眼。 开学对他们来说,都是大事。宁蓁要上高三,唐琢也要升高一。 宁海远不管这些事,只叮嘱宁蓁要更加努力,她上次期末,没有考到年级前三,让宁海远很介意。 如今加了一个唐琢在三中念书,一家人心情都有点儿微妙。 唐琢没有宁蓁成绩好,因为他偏科,但总体成绩还不错的。 徐倩喜欢这种当妈为孩子操劳的感觉,看着没有血缘关系,走得远远的“姐弟二人”,就觉得一阵头疼。 但她不好说宁蓁,只能拉过来唐琢:“儿子,你别摆着这幅臭脸啊,蓁蓁是你姐姐,你们以后要相互扶持的。” 唐琢眼睛黑漆漆的,抿了抿唇。 徐倩继续灌输她的感受:“蓁蓁又温柔又懂事,成绩还好,你好好向她学习啊。” 徐倩隐隐听见,唐琢冷笑了一声。 唐琢心想,你们又温柔又懂事的蓁蓁,在房间悄悄跳舞呢。 他们都没有拒绝一位母亲的好意,依着她置办了很多开学要用的新东西。 宁蓁看着徐倩忙忙碌碌,有几分艳羡地想,要是她真的是妈妈就好了。 遗憾的是,那么好的徐倩,是唐琢的妈妈。 —— 九月初,整个三中彻底热闹起来。 宁蓁去了新班级,高三一班。她是班上的第四名,班上还有很多熟面孔,魏毅杰、童佳、董雪微,全部都和她一个班。 童佳简直要高兴疯了,一早上都拉着她叽叽喳喳:“蓁蓁哈哈哈,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和你一个班了哈哈哈,好开心我的天,以后做不来的题就可以抄你的了……” “……” 童佳是,一班的最后一名。 所谓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开学重新分班以后,座位暂时都是自己选的,第一次月考以后才会换座位。 高三不一样的是,要开始上晚自习了。 当天晚上,班主任让所有同学做自我介绍。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儒雅男士,姓赵。但赵老师一开口,就让人知道他不如他外表温柔,声音非常严厉:“你们能考到这个班,证明都是有能力的同学。一班向来是三中的尖子生班,一本率从来都是百分百,我不希望你们这一届,打破了这个优良的传统。” 几十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都不敢说话。 赵轩满意地又开口:“我希望一年后,所有同学都能收到自己理想大学的通知书,尽最大的全力,去冲刺q大,b大,我对你们抱有这么大的期望,相信你们也不会让我失望。” 童佳:“卧槽,这个班主任好可怕。” 宁蓁小幅度点头。 她最深有体会,前世也是这个老师,她非常害怕,还有个胆大得不得了的陆执,非要和她谈恋爱。 那种恐惧感,非常人能想象。 总之不是胆子小的好学生能轻易受得住的。 接下来赵老师让所有同学都自我介绍,又选了班长。 因为听说魏毅杰班长当得很好,所以班长依然是他。 自我介绍时,宁蓁难得没有羞涩感了,她目光晶亮亮,落落大方,带着笑介绍了自己。 下面有几个男生嘻嘻笑:“好漂亮啊,真女神,好像以前是七班的吧,现在恐怕是我们一班的班花了。” 董雪微听见了,脸色难看一分。她长得也很不错,以前在高二二班,也是出名的美人。 谁也不乐意被人压一头。 宁蓁的平静日子维持到了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班上突然一阵轰动,童佳咔哧咔哧肯薯片的动作也停下了,看着窗外目光呆滞。 班上的女生隐隐骚动,面露兴奋。 宁蓁在写英语作业,抬起头,和她们一起往窗外看。 目光微滞。 少年一身白衬衣,秋夜里,没有穿外套,懒洋洋地,从一班外路过。外面暖黄的光,印在他俊秀的脸上,带着三分诱人的窒息感。 他双手插兜里,气质慵懒,眉宇冷傲,引得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看他。 那是她大半个月没见到的陆执。 宁蓁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化了一条线。 陆执没有别过头往一班看,他身后的陈东树嘻嘻笑着往一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宁蓁和童佳,给她们摆手打招呼。 童佳手里的薯片,吧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她问宁蓁:“大佬们这是做什么呢?” 如果她没记错,七班的教室在楼下,下课他们来楼上晃什么晃呢? 怪让人激动的。 宁蓁垂下眼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阅读理解上:“可能是来上厕所吧。” “二楼没有厕所了吗?” “……” “啧啧,大佬的品味真特殊,大老远跑上来上厕所。” 最激动是不是她们,是董雪微。 她兴奋得双颊羞红,忍了好几次,才忍住不要跑出去。 她和余姗姗不一样,不是那种大胆放浪的女生。陆执既然能甩了余姗姗,证明说不定他喜欢矜持型的。 陆执在这个班能认识谁呢?还不是只有她,她早就听说过了,余姗姗和陆执分手半年了,他们谈恋爱时,陆执看余姗姗一眼都嫌烦,手都不曾主动牵。 少女怀春,忍不住想,陆执从一班路过,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宁蓁就体会到了他这一出现的可怕,童佳本来就八卦,在班上晃了一大圈回来,变成了星星眼,握住宁蓁的手:“蓁蓁,我他妈想给陆执生一个游泳队!” 游泳队……宁蓁抬起眼睛眨了眨,迟钝地想,那是多少人? “卧槽,以前都以为七班那几个富二代陆执最穷啊!但是这学期,他开跑车来上学,迈巴赫你知道不?卧槽豪车啊,这人有毒,原谅我肤浅,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嫁入豪门,啊啊啊要疯了,让我为他死我都愿意啊,命给他,命拿去吧!” 宁蓁默默想,你要是为了钱嫁入豪门,你爸要打死你的。 她又悲哀地想,不怪童佳满嘴跑火车。她自己上辈子已经为陆执死过一次了,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走在了第二次的路上。 第35章很香 第35章很香 陆执挺沉得住气,他慢悠悠去三楼晃了一圈,又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回了教室。 七班还是那个七班,乌烟瘴气,富二代成群。 没了宁蓁,陆执坐回了倒数第二排。 同桌还是标配林子川。 后排是陈东树和肖峰。 陈东树一回来就扑哧扑哧笑,“执哥走那一圈,上面的妹子眼睛都要发光了,跟狼看到肉似的。多不公平啊,咱又不是没跑车,怎么没人为老子尖叫欢呼呢?” 肖峰:“你有那个钱,可以整容试试。” 两人又是一阵骚乱。 砰砰响动撞到了陆执的椅子,他皱眉回头:“安静点儿。” 陈东树这才看到,陆执桌子上摆了一本数学书。 他站起身,凑过去看:“卧槽,函数,执哥你看得懂?” 陆执眼神一沉,沉默着看他一眼。 陈东树就懂了,他忍住不笑,肩膀却在抽动:“你懂你懂……” 陆执当然看不懂。 学霸没那么好当,他什么底子都没有,他懂个屁,看得懂才怪了。 那些恶心的数字,符号,让他脸色一直不太好。 林子川在旁边看得分明,心里有几分无奈。还是因为季菲,大家都一个暑假没见,他本来以为季菲对陆执的心思淡了,没想到却更深了。 陆执这学期,再不是之前那个“没钱的混混学生”,他那辆车,就明摆了陆家的显贵。 但林子川相信,季菲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爱钱,才显得更难办。 他和陆执小时候就认识,陆家唯一的少爷,小小年纪脸上的表情就冷冷的。 那时候b市一群显贵的孩子一起玩,陆执才认识他们,木着脸站旁边看着,男孩子们里,有个人说:“他没有妈妈。” “他妈妈呢?” “病死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我爸爸说,他没有妈教,是个坏小孩。” 小林子川皱了皱眉:“你们别说这种话。” “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吗?” 小林子川愣愣抬头,发现不远处一直冷冰冰的小男孩突然笑了。 苍白的皮肤,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 他走了过来。 一把抓住那个说他没妈教的小男孩头发:“你说什么?” 他下手狠,明明只是七八岁大的孩童,差点把人家头发都拔了。 小男孩嗷嗷直叫,被他扯得眼泪直流。 陆小少爷弯着唇,像逗一只蚂蚁一样冷静。 对于男孩子们来说,陆执才是外人。 三个小男孩一拥而上,去解救同伴,小林子川看着那双乌沉沉的眼睛,莫名不敢动了。 陆小少爷没有管他们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拳脚,带着笑,死死就折腾手上的“罪魁祸首”。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那个小孩直接疼晕了。 全都吓坏了,陆小少爷蹲下去,带着一身鞋印子,慢条斯理地在昏过去的人身上擦手。 “……” 小林子川突然觉得,那个孩子也没说错的。 陆小少爷确实是个坏小孩。 太恐怖了…… 且难得的是,陆执一直保持着这股诡异的画风,长到了成年。 林子川和他熟,但是也知道,陆执的心冷,也心狠。 季菲不肯放弃的话,是没有好结果的。 秋天的夜晚,外面没了蝉鸣,却偶有几声不明小虫在细声鸣叫。 林子川看见陆执,很认真地在做数学习题。 侧颜清冷,怪专注的。 晚自习的老师不讲课,坐上面守纪律,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认真的陆执同学。 少年捏紧手中的笔,忍无可忍终于破功:“操。”什么尼玛鬼玩意儿! “……” 陈东树拍拍陆执肩膀:“执哥你已经很6了,我帮你记了时,你挣扎了23分钟唉666!” 陆执拍掉他的手:“滚远点。” “算了吧执哥,看不懂的,多烦啊这些,来开黑吧。”肖峰也劝。 陆执没吭声,皱着眉,把数学书塞进课桌,摸了本英语出来。 他妈的他就不信背单词都不行了! 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他26个字母倒是认识,但他不认识音标。蝌蚪一样的符号,他只能瞎几把乱读。 高三了,住校生有三节晚自习,走读生只有两节。 两节课一过,林子川招呼陆执回家了。 陆执站起身,顺带把课桌上的英语书拿在了手里。 陈东树叹为观止:“牛逼了,这毅力。” 陆执走到楼梯口,站住不动了:“你们走。” “执哥你不走?” 于是一群好事者听见,陆执用很冷静的声音说:“我要问学术问题。” “噗哈哈哈哈卧槽!”全部爆笑,林子川也跟着笑得不行。 肖峰说:“执哥,你认真的啊?” 陆执冷幽幽的眼睛扫了一眼他们,突然弯了弯唇:“你们还以为老子在开玩笑?” 别这样笑啊,大家还是朋友…… 好了知道你认真了。 陈东树心领神会,陆执堵这里,多半是在等宁蓁。 学霸小姐姐啊啧啧,同情一把软萌可口的学霸小姐姐。 —— 宁蓁收好书包,和童佳一起下楼,童佳与她闲聊:“你弟弟也读三中了呀?” 她说的是唐琢,宁蓁点了点头。 “你那个弟弟,看着就不好相处,他暗地里欺负你不?他欺负你我揍他。” 宁蓁眼睛弯弯:“嗯嗯,欺负了,你去揍吧。” 童佳脸上的表情僵硬:“嗯?真欺负了啊,我我我揍他的话……徐老师会不会让我请家长啊?” 宁蓁终于笑出声,少女娇娇俏俏的模样,眼里亮晶晶的光彩。 “好呀,宁蓁蓁,你竟然都会骗人了,我打你信不信?” 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在最底楼,都停下了步子。 少年颀长的身子靠在墙上,冲宁蓁弯了弯眼睛。 “同学,请教个问题呗?” 童佳虽然花痴他,但是只敢打打嘴炮,陆执的气场太强,一靠近阴阴冷冷的,余姗姗那种都不敢造次,何况她。 童佳挽着宁蓁的胳膊,心想好可怕啊尼玛……陆执要问问题? 她听见宁蓁轻轻柔柔的声音:“陆执,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陆执勾唇,慢悠悠道:“你的衣服,很香。” 童佳心想,衣服很香?什么鬼?她怎么都听不懂人家说话的,她眨眨眼看向宁蓁。 宁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脸通红,羞愤得想捂住他的嘴。 她差点忘了,自己比赛的所有东西,还在陆执那里。 他他他竟然摸她衣服! 宁蓁憋红了脸,少年痞痞地歪头:“同学,教不教的啊?” 童佳:“天太晚,我们……” 宁蓁:“教!” “……” 宁蓁尽量让自己面部表情平静,看着童佳:“佳佳,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哦。” 童佳:“哦……哦哦。” 她不是夏小诗,不知道陆执和宁蓁的关系。先前怀疑过陆执喜欢宁蓁,但是心大,转眼就把这件玩笑事抛在脑后了。 但是现在突然一回想,一个可怕的想法跳出来。 陆执他……不会真的喜欢蓁蓁吧。 童佳睁大眼睛,心一横:“蓁蓁,你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陆执这种,混惯了的,万一要对蓁蓁做什么,她没等到电话就马上报警。 宁蓁:“……嗯嗯。” 陆执轻嗤一声,看穿了她们的小九九。 对面的教学楼一楼102室,门锁是坏的。 陆执踹开门,开灯。 灯管逐次亮起来,她一张小脸莹白,微微眯了眯眼。 陆执看得一乐,她看起来很镇定嘛…… “陆执,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她真的觉得,不能想,不能想陆执对她衣服做了什么…… 表演的服装中,有一件黑色露脐抹胸。 想想就羞耻! 他忍住笑:“我这么好说话吗?你要放就放,要拿走就拿走?” “可是,是你自己说暂时放你那里的。” 他完全不要脸的:“是我啊,我反悔了,不想还了,反正你欠我一套衣服的对吧,就拿那个抵了。” 她完全震惊了,还可以这样吗? 之前被诬陷作弊的时候,陆执给她买了一件衣服,可是他不要她还的钱。 宁蓁咬牙:“我还钱行不行?” 他笑:“不行哦,天真啊小同学。”他想了想,挑了挑眉,斟酌用词,“你难道没看到,我很有钱吗?”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不想和他胡扯,反正她说不赢这些歪理。干脆不说话了。 陆执逗她逗完了,才想起正事。 他摊开英语书:“帮个忙呗小可爱,我全都不会的啊。” 他坦然得过分了,但表情挺认真的。 宁蓁倒不会拒绝这种合理的帮助。 虽然事情在朝着前世一步步发展,她皱眉,记得陆执最后在高考是考得很好的。出乎意料的好。 他想学习终归是好事。 宁蓁在前排坐下来,他没个正型,坐她身后的桌子上,含笑看着她,比她高出很大一截。 “你什么不会?26个字母会不会?” 他不满了:“这种弱智的东西怎么可能不会,喂,宁蓁,你这么瞧不起我的啊?” 明明是他自己说什么都不会。 她想快点回家,也就不和他计较。 “你会音标吗?” 少年表情一滞,吐出两个字:“不会。” 她说:“哦,那我先教你音标吧。”她天生柔善,挺适合当老师的,翻到最后页的音标。 很自然流利地教他:“你跟我读哦,a——” 陆执:“……” 第36章搬家 第36章搬家 陆执最后到底还是没让她教。 太他妈羞耻了。 让他跟着她念,简直是把他男人的自尊拿在地上踩。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他决定自己想想其他法子。 法子还没决定好,林子川先来找他了。 陆执先前租的房子在最热闹的正兴路,外面酒吧、台球馆比比皆是。 他琢磨着,得换个清雅点的地方好好学习。 林子川来的时候,他刚好忙着搬家。 说起来也不忙。 他就只决定带一袋东西走,东西放在沙发上,陆执翘着腿打电话。 林子川凑过去一看,尼玛……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袋子女孩子的衣服和裙子。 阿执搬家就带这个? 是不是憋久了,阿执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了? 他才伸出手,打完电话的陆执眉眼一沉:“别碰。”林子川收回手,玩笑道:“你女装癖嘛?” 陆执笑骂道:“女装癖个鬼。” 林子川便猜到了,多半是宁蓁的东西。 也是见了鬼,阿执搬家就带这么个玩意儿。 陆执决定搬到双岑小区去。 双岑小区是新开发地段,才一出盘就被抢空。虽然没多少人住,也清清冷冷不热闹,但重要的是。 宁蓁住那里。 陆少想得美滋滋,晚上放了学,他还可以当个护花使者什么的。 因此他打听了好几天,以三倍价格,在那边买了个房子。 恰好三楼,宁蓁家对面。 这些事林子川管不着,但是作为朋友,有件事他必须通知陆执。 “我爸说,秋灵可能会来找你。” 陆执的笑容一顿,勾出三分讥讽:“这女人也不怕我弄死她?” 林子川苦笑:“听说你走了她经常哭,说对不起你爸,让你们父子俩关系变得那么僵,她说她不怪你……” 他的话还没说话,陆执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彻底冷了下去。 陆执一字一顿:“去他妈的不怪老子。” 他脸上不带一丝笑模样,眉宇森冷。林子川看得心里一寒,忙安抚道:“阿执你别气,那女人就是能装,我们都知道那件事不怪你……” 想了想,林子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是外人,那是陆家的家事,个中情况只有当事人陆执清楚。 但陆执心气傲,自己一个字没说,跑来了a市,一呆就是一年多。 林家的产业在a市,但陆家不一样,祖宅之类,什么都在b市。陆执这一举动,让许多人暗地里蠢蠢欲动。 林子川无法,最后总结道:“总之你多留个心,我怕秋灵闹出什么幺蛾子你措手不及。” 陆执扬了扬唇,眼底一片森寒:“她不是说我是个杀人犯嘛,我不介意把这个罪名坐实。” 林子川哑然,身上一片寒意。 他灵光一闪:“你冷静一点,想想宁蓁。” 陆执沉默片刻:“知道了。”他还不至于那么想不开,没必要为了秋灵一条贱命,把自己搭上去。 —— 陆执搬家那天是周日下午。 他这次倒是低调,没开他的迈巴赫。 低调到宁蓁都没发现,对面来了个新邻居。 房子几天前陆执就让人收拾好,他自己抱着宁蓁的那一堆东西,淡淡然地直接住了进去。 晚上的时候,宁家一家人吃饭。 徐倩说:“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叫什么陆执的,人特别混,每周通报批评都有他。以前小唐老和我说,这孩子和一群富二代混,以后怕是要毁了,没想到这学期一来,他又把风气搞得乌烟瘴气,听说他家在b市,特别有钱。这些有钱人家啊,尽教出这种坏小子。” 小唐指的是七班的语文老师,特别爱管陆执的那个。 宁蓁捏紧筷子,小口扒饭。 又听到了宁海远的声音:“这种学生多的是,你们老师管也管不过来。” 徐倩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下午我碰见刘奶奶,她说楼上搬来了一个小伙子,我往他们三楼那里一看,你猜怎么着?” 宁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倩接着道:“我看见了陆执,他搬到了对面。” “咳咳咳……” “蓁蓁,你怎么呛着了?没事吧。”徐倩赶紧给她倒水。 宁蓁呛出了泪水,摆摆手:“我没事。” 唐琢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这下宁蓁饭也吃不下去了,草草扒了几口,借口回房间看书。 都知道她高三,时间比较紧,宁海远点头:“是要这样,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她匆匆进了房间,关好门,心砰砰跳,打开房间的窗户。 对面楼住户还不多,只亮了几盏灯,三楼一片黑暗安静,仿佛徐倩说陆执搬了过来只是一句玩笑话。 秋风微凉,她呆呆站了片刻,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片黑暗。 久久没有动静。 宁蓁忍不住想,徐阿姨莫不是看错了吧。 她不可能老在这里站着,想了想,她把窗户关小了一点,留了一条缝,窗帘拉开,去书桌前做化学题。 —— 陆执一觉醒来,看手机都晚上九点钟了。 他懒洋洋地起床,觉得今天格外事儿逼。 他爷爷也给他打了个电话,陆老爷子的气度远飞陆明江可比,沉声道:“你成年了,做什么爷爷都不干预你。但也请你为陆家想一想,为我这个老头子想一想,陆家就你这么一个种,别的我不要求你,大学我希望你回到b市,爷爷活不了多少年,想趁着还能喘口气的时候,把陆家交到你手上。” 这段话甚至带着礼貌。 陆执不知道该怎么回,心烦意乱,干脆去睡觉,谁知道一觉睡到天擦黑。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他伸手按亮了灯。 看到客厅里下午送过来盛放的玫瑰,他扬了扬眉。 九月末的时节,玫瑰该全败了。 但是温室里的花朵嘛,不开也得开。 陆执挽起袖子,把十几盆玫瑰往窗台搬。 对面暖洋洋的光正亮着,他搬完花,靠在窗边笑吟吟地看。 好嘛,屁都看不见。 唯有他面前一堆红艳艳的玫瑰花,开得风骚又娇艳。 陆执吹了个口哨。 余音扬在夜色里,惊得对面写作业的姑娘一瞬间站起了身。 陆执等了片刻,对面果然探出了一个姑娘的身子。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惊惧,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他冲着她扬了扬眉,面前一大堆玫瑰花随风摇曳。 灯光微弱,也不知道她看得见不。 宁蓁:“……”她要吓死了好么。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陆执唇边带着笑意,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宁蓁倒吸一口气凉气,折身拿起床上的手机,与他面对面打电话。 她真的慌得不行,一开口就压低声音轻轻道:“陆执,你小声一点。” 那边低低地笑:“小可爱,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谁要和他偷情! 她静下心,听了片刻隔壁的动静,也不知道唐琢睡没有,想起之前在房间练舞的事被继弟知道,如今又多了一个危险因素,她就一阵腿软。 陆执说:“你看看我送你的花,漂亮不?” 宁蓁:“……”黑漆漆的,她隐隐看得出那是玫瑰花,但是连颜色都看不见的。 然而她得哄他:“真漂亮。” 陆执惊讶她的配合,又听见宁蓁接着道:“你不要站那里了行不行呀?” 她能看见,唐琢一开窗也能看见,她要慌死了。 陆执猜到她的心思,被她这心虚的怂样萌得不行,笑得不可自抑:“唉,凭什么听你的啊?要不这样,你说声‘陆执是你男朋友’来听,我就关了窗户。” 她好想打死这个小混账。 第37章如果我死了 第37章如果我死了 然而她打不到,也没那个胆。 更不想妥协,她看了他一眼,干脆不理他,回去继续做化学题,留他一个人愣在那里。 陆执轻轻嗤了一声,这是算准了他不会真闹? 夜风清清凉凉,隐隐还夹杂着玫瑰花香。他低眉轻笑,可能连宁蓁自己都没发现,她潜意识里非常信任他。 不管是不是吧,他总得这么想,一想就非常爽。 那边的窗帘没有拉上,他看不见她,只能看见白色的灯光。 宁蓁写了一会儿作业,那边果然安安分分,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弯了弯唇。 高三不会再讲新课,都是以复习为主。 宁蓁不记得高考题目,也没想过依靠前世的记忆来高考。她一直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那种虚浮对她来说不踏实,唯有重新认认真真学了一遍,她的心里才有底。 好在这对她来说不算难。 宁蓁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唐琢那边有任何声音,她舒了口气。 唐琢很安静,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年纪的男孩子。 如果不是之前他提醒她跳舞小声点,她都快忘了隔壁还住着继弟。 她背了一会儿单词,回头去看对面,光依然亮着,但是没有见着陆执。 宁蓁舒了口气,回房门洗漱。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宁蓁习惯早睡,哪怕前世在大学,室友都睡得晚,她也保持了在“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十一点钟之前睡觉的”好习惯。 宁蓁把窗户关好,拉上窗帘,才爬上床准备睡觉,手机就嗡嗡响个不停。 她点开看—— 【小同学,你们学霸不是要刻苦努力的吗?你还没到十一点就睡?】 原来他还在观察着这边。 她想了想,回他—— 【睡得早,活得久。】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在说,我这样儿的,死得早吗?】陆执挑了挑眉,给她发过去。他以前和陈东树他们浪天浪地,台球馆,网吧,经常通宵的。 没成想,那边立刻发来了几个字—— 【陆执,你不会死的,你会比谁都活得长久快乐】 陆执笑弯了眉眼,莫名觉得这句话还挺严肃的。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动—— 【小可爱,你放心,你还在这世上,我就舍不得死的。一定惜命,你那么难追,我得追你一辈子的啊。】 宁蓁知道这是他的玩笑话,但是看到这一句,她眼眶莫名一酸。 突然想到一种从来都不敢想的可能。 上辈子,她死了以后,陆执怎么样了? 她控制不住般,给陆执回复了一句话—— 【陆执,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但是终究理智战胜了冲动,她赶紧把屏幕上的字删除。 随后宁蓁看着屏幕发愣,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了。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上辈子那个陆执呢,他怎么办呀。陆执说,“你还在这世上,我就舍不得死的”,那她不在了的话…… 但无论怎么想,她都不可能知道上辈子最后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乱糟糟的,最后没忍住,给陆执发了一条短信,改了后面的话。 【陆执,哪怕我死了,你也要活得好好的。】 她不敢看他回信,将手机塞回枕头下面,熄了灯,让自己别再想了,好好睡觉。 陆执收到短信,渐渐没了笑意。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压抑,他心里也跟着一紧,目光落在那条短信“死了”两个字上,冷冷沉沉的。 他想也没想,打出一段话: “如果你是病死,那我为你殉情。如果是有人伤害你,那我为你报仇,再自杀来找你。如果你是自杀,那你先杀了我。只有一种情况,我能平静接受。” 他的手指顿了顿。 继续道:“你陪我到白头,我死在你怀中,你随后来。” 他的手指落在“发送”键上,却猛然顿住。 再一看这段话…… 日哦,他怎么像个变态? 她不过一句玩笑话,他要是发出了这一段,恐怕又得吓着她。 什么死不死的,他活着一天,就宠着她一天,这么深沉又严肃的东西,实在不适合拿来吓她。 他违心地发:【好啊,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 这样他看起来才像个正常人。 陆少满意地看了一眼。 等了老半天,那边也没动静,一看果然灯光都灭了。 陆执叹口气,按住太阳穴。把桌子上的英语书拖过来:“操——” 以前好好努力的人都睡了,以前浪天浪地的还得熬夜。 天道好轮回,老天绕过谁…… 陆执僵硬着唇角,跟着英语软件读:“i——” 太他妈傻逼了,他松了松衬衫领口,简直想爆粗口。 一看窗台上那群迎风招展的玫瑰花,他又冷静下来。 这点毅力必须得有。 他房间的灯光,亮到了凌晨四点半。 ——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转眼到了十月初。 三中第一次月考。 高三的考试安排不同于之前,以前是电脑混排,如今却是按成绩考试。 抬眼一望,全是一个水平战线的,谁也指望不了谁。 听说不久前,学校得了一笔私人捐款。 于是……那笔钱的一部分,拿来买了信号屏蔽器。 陈东树、肖峰、林子川:“……” 行吧,玩个手机都没法好好沟通了。 陈东树一打听完,就跑来找陆执:“执哥,我谢谢你爸爸。” 陆执似笑非笑:“嗯,你再说一遍?” 陈东树秒怂,改口道:“不是骂你,我刚刚让人去问了下,捐款的人姓陆,估计就是你们陆家的人,我就是给你报个信嘿嘿。” 陆执笑意微冷,没有吭声。 也不知道是陆家的哪一位忍不住了? 他现在不想深究,他得好好考试。 好歹认认真真学了一个月。他嫌家教这玩意儿烦,找个好几个网教,他这边把摄像头一遮,人家那边就成了尬讲。 但有钱就是爷,人家拿了钱也没意见,就当教空气就行。 这算是陆执第一次实践。 有没有成果,就看这次了。 他们四个一个水平线,很荣幸一个考场。 进场前,陆执沉吟道:“你们好好珍惜最后一次和我一个考场,以后考试就见不着我了。” “……”操,骚话连篇,很有自信的样子。 肖峰小声道:“坐等执哥被打脸。” “+1。” “+10086。” 陈东树三两下全部蒙完,无聊到只能看陆执做题。 少年眉头紧锁,安静写题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他啧啧两声,写小纸条传给林子川和肖峰。 (我们来打赌,赌执哥的名次,谁猜的近谁赢,离得最远的算输。输的人去给一个人表白,表白对象赢的人指定。) 可以说是非常恶趣味无聊了。 然而没一会儿三张纸条凑齐。 (50) (45) (38) 最后一个才是亲兄弟啊,陈东树收到林子川的纸条,心想,川子,准备好暴击了吗?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陆执周身气压一直阴沉沉的。 大家面上陪着他一起阴沉,心里面笑开了花。 陆少先前一句话,拉仇恨真是太稳了。 还没等到成绩公布,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最开始发现的人是肖峰,他刷微博网页,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匪夷所思啊简直,他拍拍陈东树的肩膀:“你看看,这个小姐姐,像不像……” 陈东树凑过来,舌头都要打结了:“宁宁宁……” 宁蓁。 那是个宣传视频,晋氏企业对舞蹈大赛公益性的宣传。 他们这群富二代,玩归玩,但也都不是傻子,该长心的地方都得长长心,很早就关注了晋氏的微博,没想到无聊一点,看到这么个东西。 往年晋氏主办舞蹈大赛风平浪静,今年应该是为了公司其他产业的宣传,延伸出了另一个东西:公益舞蹈。 免费教一些家境困难的孩子跳舞。 说出来好听,对企业的名声也好。 不巧就不巧在,那个宣传视频,是用前三名决赛的录像来宣传的。 陈东树看得瞠目结舌,脑子晕乎乎的:“卧槽,这个娇艳动人的小姐姐……”真是执哥乖得不得了的小宝贝? 陆执从教室后门进来,恰好看见他们三个围在一起,满脸呆滞。 他才看了一眼,眉宇一沉。 陈东树见势不好,干笑道:“哈哈哈……这个小姐姐,哈哈哈可能只是撞脸……” 陆执勾了勾唇:“撞个屁。” 然而眼底还是乌压压的,他问:“这玩意儿发布多久了?” 陈东树把手机给他看。 中午13:14分发的一条微博,到了现在下午四点多,转发量已经到了两万。 陆执心里一沉。 这么大的阅读量,哪怕再联系晋氏删微博也来不及了。 他看着虽然混,但心思转的快。 这条微博的后果太严重了,不说必定会在学校掀起的风波,单说宁蓁最在意的—— 她不想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偷偷去参加了比赛。 但如今,怕是瞒不住了。 第38章窘迫 第38章窘迫 陆执没有猜错,虽然三中带手机来上课的“违规”高中生不多,但是消息总会自己长了腿,一一传开。 当天下午宁蓁回家时,宁海远彻底生气。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爸爸充斥着怒火的脸:“你还知道回来?” 宁蓁愣了愣,心控制不住地下沉。 “你果然是长大了,半点都不听话了,你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宁蓁,你是不是也想步她的后尘?”他嗓门一开,把茶几拍得冲天响,“你当年是怎么说的?好好学习,以后要更听话懂事,一转眼就自己又跑去跳舞,我宁海远没有你这么孽的女儿!” 她听着听着,眼里含了泪。 那是种控制不住的伤心,压抑了两辈子,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宁蓁挺直脊背,哑着嗓音哽咽道:“是,你没有我这种女儿,我小的时候,你忙规划图,我可能两三天都见不到你一面。你经常和妈妈吵架,她在房间哭,你就摔门而出。你瞧不起她的梦想,也瞧不起我的喜好。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什么东西我喜欢,什么东西我讨厌,你通通都不知道!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想要你这种爸爸!” 她说完这段话,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泪珠子不停往下掉,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红着眼眶,那种悲怒的伤心感几乎压制不住,宁蓁下一刻拉开门,夺门而出。 门口,唐琢低着头,一直没有进去。 宁蓁从他身边跑下来,他好半天才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黑瞳深深,起了浅浅一丝波澜。 唐琢一直以为,宁蓁和他不一样的。 他以前的父亲,动辄会打骂他,徐倩属于外向泼辣型,可是更关心学生,对他这个儿子,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放养态度。 他以为,比起自己,宁蓁那种软糯柔善的性子,像被娇宠大的公主。 她只是由于不幸,失去了爱她的母亲。 可他的悲哀,却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今天她却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唐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有几分出神。 —— 黄昏的时候,a市下起了小雨。 秋雨微凉,她坐在双岑路公园的凉亭,脸埋在臂弯小声抽泣。 陆执站在雨里,看着她哭。 他的黑发很快被打湿,他自己不在意,只是看着她耸动的肩膀,心烦意乱。 其实他跟了她一路,只是她自己太伤心,没有发现。 她一路哭呀哭,也不要什么形象了,好在下雨天外面人少,没几个人看见她这可怜样。 他跟在她身后,比她还要无措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还是哭得这么惨的。平常她红个眼角,他都赶紧退让赶紧哄,这下人家哭得根本收不住,他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办。 他开始乱七八糟地想,不如回去把宁海远打一顿…… 那好像是行不通的。 陆执皱眉,心里烦得不行。 他黑眸沉了沉,往不远处的小商店跑。 陆执回来得很快,他人高腿长,喘着粗气,径直跑进凉亭。 “喂,宁蓁。” 她原本趴着,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想抬头。 “求求你抬个头行不行啊?” 她眼睛哭红了,像只垂着耳朵沮丧的兔子。 闻言她抬起眼睛看他。 陆执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她面前,乱七八糟好大一堆…… 各种牌子的水果糖奶糖、小饼干、甚至还有两个小黄鸡公仔、一个金发芭比娃娃。他身上湿了一大片,这些小玩意儿却没沾到水。 他摸摸她软软的头发:“别哭啊。” 她看着那堆烂七八糟的东西,更想哭了。 陆执伸手给她擦眼泪,他指腹略粗糙,“我不会哄人的啊,你哭得我心慌,要不你说说怎么才开心?” 他冰凉的指尖,触着她温热的脸蛋。 宁蓁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的小心翼翼。 她哑着嗓子道:“你怎么湿透了?” 陆执一乐:“我热,淋了会儿雨行不行?你冷不冷?别待这里了。” 她已经没哭了,就是心里难受。这会儿风一吹,小雨不间断地下,确实冷飕飕的。 但她生平第一次和宁海远吵架,倔强劲儿也上来了,不想回家。 但宁蓁也不是那种用离家出走的姑娘,她进退两难。 两个人最后的妥协结果,就是一起去陆执家里。 陆执说:“你想啊,我家就在你家对面,要是有个什么事,你马上就能知道。” 她同意了。 陆执让她等一等,他又跑进了雨里。 过了一会儿,他买了把伞回来,刚刚只想着让她别哭,差点忘了回去得淋雨。 他说:“走吧。” 她看着少年沾满水珠的脸,沉默了一瞬。 宁蓁默默把那一堆哄小朋友的东西抱在怀中,她想了想,也将它们护在怀里。 陆执笑得不行:“唉,宁蓁,你是不是感动了?真感动你就抱我啊,抱那个做什么。” 她抿紧唇不吭声了。 陆执真烦,简直是破坏气氛之王。 两个人悄悄摸回去的,怕宁家发现。 她第一次来陆执家里,之前难过的情绪消散了许多,带着几分好奇打量这个房子。 和她家一样的空间设置,但布局单调简单得过分了。 除了必备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宁蓁让陆执先去洗澡,他身上都快滴出水来了。 陆执让她先去,他浑然不在意的模样,额前的水珠滑入领口,他低声笑,平白多了几分不羁。 也不知道在乐个什么劲。 宁蓁坚持不去,他最后只能妥协,拿着换洗的东西进了浴室。 她身上也有点湿,没敢坐沙发,坐在小板凳上等他。 陆执几下洗了出来,就看见她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眼神直愣愣的,估计又在想跳舞那个事。 他皱了皱眉,觉得晋氏企业真是欠凑。 宁蓁听见动静,抬起头,带着几分不确定,小声喊他:“陆执。” “嗯?” 她局促不安:“我们还有几分钟就要上晚自习了。”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然后是他爆发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宁蓁,你敢不敢再可爱一点!” “……”她不懂有什么好笑的,“我没逃过课。” 陆执弯了弯眉眼:“那就试一回啊,反正你现在跑着去也来不及。先去洗澡行不行?” 她有点苦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穿的校服,初秋的校服是薄外套,但里面也沾了点雨水。 陆执一本正经地提议道:“你先穿我衣服吧,放心,没穿过,你的校服吹干了再换回去。” 她的记忆里,陆执前世今生都还没对她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于是宁蓁点了点头。 她进了浴室,陆执给她找衣服。 他的卧室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看上去冷沉沉的。 白色床单上,放着宁蓁的小露脐抹胸。 陆执啧一声,憋住笑,把她衣服藏好。还好她乖不乱跑,不然看到这玩意儿那还得了? 他骗她的,给她找个件长袖衬衫。 他穿过那种。 还不给人家找裤子。 —— 浴室里的宁蓁欲哭无泪。 不巧,她大姨妈来了。 她姨妈来了不会疼,没什么感觉。这次又提前了两天,让她措手不及。 她乱糟糟地想,说不定她情绪爆发和这个也有关系…… 想了半天才发现问题偏了。 她应该关注的重点是,现在怎么办? 事实证明,当一件糟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另一件窘迫到不行的事情再发生,前面那件事就会让人想得少了。 陆执敲了敲门,里面一阵乒乒乓乓声,他隔着一扇门,都能感受到她的慌乱。 他挑了挑眉。 “给你送衣服。” 过了好半天,里面传来微弱到不行的声音:“我暂时不穿你的了,谢谢。”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尴尬死了。 “说说原因啊,这么嫌弃我?” “不,不是。” 他眉眼含笑,声音低下去,手指上转着钥匙圈玩,开始威胁人:“给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开门进来了。” 她头皮一紧,她衣服都脱完了。 钥匙插进门里的声音一瞬间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她几乎是慌乱地喊出那个尴尬的理由…… —— 陆执第三次去了小商店。 小商店的老板娘都要眼熟他了。 很奇怪的小伙子,开始以为他要哄小女孩,现在拿了一大堆卫生巾走,原来之前是哄女朋友…… 这还是个脸皮非常厚的小帅哥。 笑吟吟地问她哪个牌子好,半点不脸红,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了。 老板娘眼珠子一转,推荐了一堆,他想也没想,买了一堆。 够一年的用量了。 他难得开了窍,想了想,还贴心地买了一次性小内裤。 他拎着一大堆东西往回走,遇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是徐倩,她撑着伞,满脸焦急的模样。 匆匆往小区外面走,边走边四处看。 他知道她在找宁蓁。 没有看到宁海远,他低眉,唇角泛出一出冷意。 他捧在掌心的人,怎容得了别人半分作践? 他眉眼冷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与徐倩擦肩而过的瞬间,徐倩犹豫着叫住他:“陆,陆执同学是吧?你见过我们家宁蓁吗?你们之前是一个班的。” 他停下步子,不曾回头,声音带着几分冷淡:“不好意思,没有见过。” 徐倩点了点头,又慌张往外走。 陆执看着对面灯光亮起的三楼,目光冷嘲。 宁蓁看着那一包一次性内裤,脸烧红。 她把自己处理好,才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实在是尴尬。 她换上陆执的衬衫,敲了敲门,试探性问道:“陆执,你有裤子吗?” 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闻言弯了弯眉眼:“穿过的你要不要?” 那边没吭声了。 他轻轻嘁一声,只觉好笑。 宁蓁穿着衬衫出来,那衬衫刚好到她大腿一半的长度,好在该遮的都遮住了。 陆执给她找了件黑色衬衣,她双腿笔直漂亮,在黑色的衬托下,修长的腿白皙到晃眼。 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饥渴。 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宁蓁拿自己的校服在腰上围了一圈,耳尖通红:“你能不能给我一条毯子啊?” 陆执这次二话不说给她找毯子去了。 宁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总算没那么窘迫了,她脸颊乃至脖子都是淡淡的粉色。 她一直低着头,感觉这辈子的丢人都集中在今天了。 陆执憋着笑,打开电视,“来看电影。” 他这才想起,他还从来没和她约过会。 虽然地点不对,但好歹只有他们两个人。 宁蓁点点头,只要陆执不和她说话,让这股尴尬劲过去,做什么都还好。 陆执把灯都关了,窗帘拉上,坐回她身边。 他不算什么好东西,开了部鬼片。 故事一开头就是阴森森的氛围,他没心思看什么恐怖片,偷偷瞧她。 宁蓁呆萌萌的样子,很认真地看着屏幕。 陆执扬了扬眉,她没发现这片子的性质是恐怖吗?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 屏幕上的女鬼总算出场了,她七窍流着血,脸色惨白,突然出现在大屏幕之前。 陆执侧过头看宁蓁。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但是仅此而已,没别的反应了。 “……”他好像对她的胆子有什么误解? 又看了一会儿,反而是他闲不住,宁蓁倒是安安静静地看。 陆执啪的一声按亮灯光,强光让她不适,宁蓁遮住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眼。 电视里的女鬼还在‘咿咿呀呀’地叫着…… 陆执莫名觉得这画面还挺喜感的。 他点了暂停,凑近她:“唉,你真不怕啊?” 宁蓁很困惑的样子:“难道你怕?” “老子不怕。” “我也不怕。” “……”他有种难言的挫败感。 总之是看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执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刚刚,看见徐老师了,她在找你。” 他注意到,她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原本想说的冷酷的话“你爸爸没来,不如你跟着我吧,我稀罕你”,就这么吞了回去。 他清晰地知道,她会难过。 陆执没有说话,宁蓁想了想,问他:“你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我想给徐阿姨打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 徐倩的声音透着焦急:“蓁蓁,你在哪里啊?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别吓阿姨啊?” 那股好不容易褪去的难过又涌上心头。 她吸吸鼻子:“徐阿姨,你别担心我了,我没事。” “你在哪里呢?阿姨过来接你。” 她顿了顿:“我,我和爸爸吵了架,现在在童、童佳这里,您放心……” 陆执噗嗤一笑,宁蓁一慌,赶紧捂住他的嘴。 他也不慌,慢悠悠抬起手,盖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浅啄了一口。 第39章不能看哦 第39章不能看哦 徐倩那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电话都能听清。 夜晚,雨天,一个是她的继母的女人,真真切切为她担心着,宁蓁眼眶酸酸的。 “徐阿姨,你快回家吧。” “蓁蓁,你别怪你爸爸啊,他也是担心你,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她想说她生母的事,但担心孩子敏感,终究没有说出口,换了个话题,“我可以和童佳说几句话吗?” 宁蓁愣住,看着眼前噙着笑意的少年,他显然听到了,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 她去哪里找一个童佳…… “徐阿姨,她,她在洗澡,不方便听电话。” 陆执看着她脸上慢慢出现粉红色,快要笑疯了。让一个乖孩子接连撒谎,也是为难她了。 “好的,那你在那里要好好的,别伤心了知道吗?阿姨回去会帮你劝劝你爸爸,今晚上已经帮你给老师请假了,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给阿姨打电话。” 宁蓁轻轻“嗯”了一声。 陆执问她:“在想什么?” 她垂下眼睛,给他说实话:“我在想,要是徐阿姨真的是我妈妈就好了。” 她这话说得孩子气,看着有点可怜。 陆执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他开口:“那你可以把她当成你妈妈,实在不想那也没事,我们生来这世间,没有人爱,照样能长大。” 只是像他这样的人,感情会有残缺罢了。 他眼睛漆黑,无波无澜。 宁蓁突然想到前世的陆执,他闭口不提他的过去。那时候她对他避之不及,自然不会追问。 但此刻他这句话又勾出了前世零星的一点记忆。 那是大一的时候,他跑来她的学校赖着不走。 寒冷的冬夜,他在宿舍楼下点了一堆蜡烛,胡乱摆的,把他周身那一团映得亮堂堂。 黑夜之中,他最打眼。 少年站在烛光中,懒洋洋地按着打火机,眼睛看着她们宿舍楼的方向。 好多女孩子悄悄探出头去看他。 宁蓁没有办法,最后还是下了楼。 那个时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冷冷开口:“骗我很好玩是不是?虽然没被人爱过,但是生平第一次学着去爱人,还被人家耍了,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对你才好?” 彼时与此刻重合。 都是由于那两句话“没有人爱,照样能长大”、“没被人爱过”。 宁蓁毯子下的手握成一个拳,想起之前自己下的决定,鼓起勇气问:“陆执,你为什么说你没被人爱过?能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陆执沉默片刻,弯了弯唇角:“如果我说得可怜一点,你会不会因为同情爱上我?” “……” “奥,不会呀,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他的过去不怎么好,被秋灵那女人带累得一堆污点,陆执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宁蓁不行。 本来就难追,他怕他一说,人家更嫌弃他。 宁蓁没得到答案,心里没有底。陆执始终不肯说他家里的事情,但宁蓁知道,上辈子他身陷囹圄,她因此丧命,都和陆家脱不了干系。 越这样想越着急,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心里挣扎了半天,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可以说说试试看?” 这句话说完,陆执没什么反应,她自己耳尖倒是红了。 陆执问,我说得可怜一点,你会不会因为同情爱上我? 她答,你可以试试看。 陆执笑出声,眼里黑亮亮的:“你说的啊,不许反悔,那说给你听一部分。” 少年避重就轻:“我可比你惨多了,一生下来我妈就死了,难产大出血,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所以也没抢救过来。然后就是陆家那个老头子,觉得我害死了他老婆,一直不待见我,把我扔给我爷爷养。养到了六七岁,他自己外面的小三也没给他生个什么出来,又把我接回去了。” 宁蓁看着他的脸上浮现的三分淡漠,手心出了薄汗。 陆执继续道:“后来吧,他找了个女人,爱得如珍似宝的,也不怎么搭理我。总之就放养呗,自己活得爽就行。” 他隐瞒的东西太多了,说了个大概,还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矛盾,再比如他为什么会从b市来到a市念书。 但毕竟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宁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讷讷开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轻笑:“是啊,你来爱我就会好了。” 这下话题彻底跑偏。 陆执就是有这种扭转氛围的本事。 他不想多谈,陆家的事太乱了,他自己都恶心的东西,半点也不想把她弄脏。 陆执起身,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他家什么都没有,冰箱里空荡荡,牛奶都是刚才顺带买的。 宁蓁接过来小口喝,他看着忍不住露了笑意,真是哪儿都乖。 “你喝了就睡觉吧,我床留给你,我睡沙发。跳舞那个事你别担心了,没什么大问题,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什么都好了。” 他不过才成年,尚且稚嫩,但话里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宁蓁这会儿纠结上辈子的事,对这件迫在眉睫的事反而看淡了些。 她知道宁海远的心头刺,妈妈是因为去做志愿者而死,这一次又是舞蹈公益,所以宁海远才会那么激动。这是所有人心口的疤,如今突然揭开,谁也受不了。 宁蓁给他道谢。 他勾了勾唇:“唉,有一点你记住了。” 她抬起眼睛凝神去听。 “我房间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看的哦,万一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害羞的是你不是我。” 宁蓁赶紧点头。 她不看,她一定不随便乱看。 她说到做到,当真很乖地睡觉。按理说,这样的话,通常更会勾起人的好奇心。 ——你别看,千万不能看。 ——怎么办,本来没想看,这样一说就特别想了。 但宁蓁,她好奇心着实不强烈。 而且她……懂礼貌,不会动人家东西的。 沙发上的陆执辗转难眠,心想,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她肯定得因为好奇去看看吧?这傻姑娘没心眼,是真不把他当男人是不是? 有些时候,欲望不说出口,不代表不存在。 一夜相安无事。 难受的人还是陆执。 第二天是周三,宁蓁坚持去上课。糟糕之处在于,部分书在家里,她现在不想回家。 陆执把自己的书给她:“反正我用不着。” 学校里的情况,却是宁蓁万万没想到的。 这世上好事者有,但很大一部分人,不会闲得没事对别人恶意攻击,况且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彻底传开,知道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人。 童佳兴冲冲地拉住她:“天呐蓁蓁,你好棒哈哈哈,我以为你已经放弃跳舞了呢,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有多遗憾难过。我小时候就觉得,我们那群人中,你最像小公主了,又听话又白净,还会跳舞,简直小仙女一样。你说不跳舞我还难过了很久呢,现在你终于想通啦哈哈哈,我的小仙女又回来了。” 宁蓁被小青梅的友善逗得一笑。 其实跳舞的她虽然和平时大不一样,但是说真心话,非常漂亮。看到那段视频的,大多惊艳赞叹,讥讽的也只有暗地里讥讽了。 更重要的是,今天出月考成绩。 有了值得关心的东西,每个人都是期待又忐忑的。 班主任赵轩不言苟笑,宣布成绩时却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这次月考,我们班的同学发挥非常不错。班上一共五十名同学,年级前五十我们班占了四十五个。” 此言一出,全班唏嘘。 百分之九十的占比啊! 不愧是一班,全员尖子生。 赵轩喊了一声安静:“希望大家继续保持,你们本来就是年级前五十,所以这样的水平才是正常的,高三不能心浮气躁,能沉得下心的人才能胜利到最后。” 随后是老规矩,看成绩。 这件事弄得童佳一直闷闷不乐,她这个月挺努力的,没想到还是班上的吊车尾,倒数第二名。 她身边的宁蓁,正数第二。 正数第一的,是班上一个很沉默的女孩子,也是她们一班最勤奋的人,下课都在学习,从不间断。她比宁蓁还要高七分,年级第一。 童佳心塞死了,不怕别人聪明,最怕的是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 简直不给她留活路! 与一班相比,七班的氛围就沉重多了。 大抵每个普通班在高三第一次月考都有这样的心情,自家的好孩子被别人拐走了,剩下一群熊孩子使劲儿蹦跶。 成绩与以前相比也就不忍看。 七班推选了新的班长,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 她提前弄好成绩条发给班上的每一个人。 七班一阵哀嚎…… 暑假浪久了,第一次考试难免收不了心。 陈东树他们才打完篮球回来,一看教室里的情况也激动了。 陆执这段时间都不和他们一起玩了,一有空就摸出本书在那里看,简直成了七班一大奇景。 三个汗津津的少年都不关心自己这破成绩,冲到陆执面前想看他的成绩条。 卧槽赌约的结果就是来得这么刺激这么快。 陆执看了一眼,反手压在桌子上,冷冽的眉眼微沉。 脸色不太好看。 陈东树心里要笑死了,然而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前几天还在说骚话的执哥,今天头顶就一片乌云,由此可见,做人还是低调些好。 他凑过去:“执哥,给我等瞻仰一下您的成绩呗。” 陆执冷冷道:“瞻仰个鬼。” 这下都清楚他考得不怎么样了。 林子川也开始紧张,那个38是他猜的啊!要是让猜50的陈东树赢了,那估计他要被玩儿得很惨。 林子川问:“阿执,你考得怎么样啊?” 陆执皱眉,恹恹开口:“很垃圾。” 三个少年心里都忍不住想,很垃圾到底是有多垃圾?七班一共58个人,这个垃圾程度有待猜测。 陆执心情有一瞬间郁卒,但他也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把自己的成绩条丢给他们。 陈东树:…… 林子川:…… 肖峰:“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反正他是中间那个猜45的,怎么都不会输,一看成绩,简直惊呆了。 肖峰给陆执比了个大拇指:“执哥666,不愧是高智商人才。才一个月就进步这么大。” 陆执的名次是42。 完全靠自己实力考出来的四十二。 陈东树、肖峰、林子川分别猜的是50、45、38。 所以最后赢的人是肖峰,差三。林子川差一点赢了,输的人是陈东树。 陈东树想想那个自己提出来的可怕赌约,简直控制不住自己:“卧槽执哥你不是人,考这么好还说自己考得垃圾,我要被你害死了。” 没办法,对他们这种常年班上倒数的人,能考42真的是比较逆天了。 陆执眉眼沉郁,他是真的不太开心,心里很烦躁。 林子川看了他一眼,隐隐有几分懂他的心思。 肖峰和陈东树不清楚,但他林子川是清楚情况的。从暑假开始,陆执就开始自己学习基础,默默努力,算起来,其实有三个月。 他默默地努力了三个月。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就以外人来看,陆执的进步很大了,一个几乎没什么基础的人,能在58人的班上考42,算得上进步很快了。 可是陆执他最近一个月,几乎每个只睡四五个小时。 科科恶补。 他付出了很多,得到的这点却还远远不够。 他烦躁地揉揉太阳穴,他家那个傻姑娘看着傻,但成绩竟然那么好,也是个难解之谜了。 学习真他妈是个操蛋的东西。 他一拳锤在桌上。 三个少年木木地看过来。 陈东树说:“您这是高兴疯了?” 陆执冷笑:“我等着看你去表白,肖峰,我觉得十班的那个胖妞不错,挺适合陈东树的。” 肖峰笑喷了:“好好。” 陈东树:“……”卧槽,执哥怎么知道他们的赌约?妈的还推荐了人选! 于是下午的时候,十班外面围了一大群学生看热闹。 陈东树僵硬着脸,把十班的小胖妞李芳芳叫出来。 他愿赌服输,但可恶的是,肖峰还找七班才华横溢的女班长写了表白的台词。他得照着台词念—— “芳芳啊,自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沉溺于你的美丽无法自拔,你的声音是我听到过最好听的声音,你的脸蛋总是出现在我梦里,我想你想到睡不着……” 来个人告诉他,这真是“才华横溢”的女班长的手笔?尴尬到死的台词,确定不是在整他? “看见你的每一秒,心跳激烈到可以停,但是看不见你的时候,思念又将我占据。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真挚的爱意,那么我要对你说出那几个字——” 陆执站不远处,勾了勾唇角:“大声一点啊。”敢用他来打赌,就得学会承受后果。 陈东树野兽吼:“我喜欢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芳被他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人群笑开。 陈东树满脸黑线,卧槽,小胖妞都嫌弃他了喂,他陈小少爷以后还怎么混? 陆执最近三观挺正,他过去拍拍陈东树的肩膀:“给人家道个歉啊,你们开玩笑,以后别引火上人家的身。道歉也要大声点。” 陈东树快吐血了,悻悻道了歉。 李芳倒是挺讶异的,这姑娘心大,摆摆手示意没事,她还对陈东树说:“下次你再来的话,记得别吼了,吼得我耳朵疼。” “……”没有下一次谢谢。 这件事很快当笑话在高三传开,但陈东树道了歉,也就相安无事。 唯有童佳愣愣的,趴桌子上,之前还扬言要奋起直追好好看书,现在整个人无精打采在发神。 宁蓁看着有点担心:“佳佳,你怎么了呀?” 童佳突然握住她的手:“蓁蓁,你说他们那群人,是不是没有心的啊?随便玩弄人家的感情,就跟玩个小玩具似的。” 宁蓁不解:“你说什么?” 童佳鼓了鼓腮帮子:“唉没什么,真烦。”她心情复杂,但是这种感受不能强加给宁蓁,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不受别人的干扰。 总之她现在觉得,陈东树什么人呀真的是!烦透了。 这件事的热度还没过去,从走廊回来的同学又带回来一个惊天大八卦—— “我天呐,陆执他们又打架了!二楼的厕所里,他把何明往死里殴!”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童佳顾不得复杂的心情,猛然直起身:“什么什么?陆执之前是不是打过那个什么何明,当时还打进医院了来着,这回怎么又……” 她没说完的话是,之前都以为陆执是为了余姗姗打何明。可是余姗姗默默退学以后,陆执淡定得跟没事人似的,大家才知道不是。 然而这一回呢?陆执又是为了谁? 往死里殴呐…… 第40章我们回家 第40章我们回家 她们匆匆往楼下跑的时候,整个二楼已经乱成了一团。 警笛声穿透耳膜,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格外刺耳。 二楼的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 童佳拉着宁蓁的手,拼命往人群里面挤。 这样的混乱没有维持多久,上课铃马上响了。再想看热闹,都还只是学生,听见上课铃,人群瞬间散了一大半。 宁蓁看见地上的几滴血迹,心沉了沉。 童佳也看见了厕所门口的血,握住宁蓁的手紧了紧。 “蓁蓁……我们回、回去上课?” 宁蓁摇头:“你去吧,我不去了。” 她的声音出奇地坚定,童佳愣了愣,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第一次见宁蓁把逃课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宁蓁往楼下看,一楼更乱。 看来打架事件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救护车开远了,警车竟然也停在了下面。 她二话不说往楼下跑。 童佳瞠目结舌,想了想,也跟在她身后跑了下去。 林荫处,宁蓁只来得及看见陆执上警车的背影。 她跑得气喘吁吁,车子已经开动了。 “陆执——”她大声喊。 少年似有所感,回过头,透过车窗,看见她扶住膝盖,看着警车的方向,满目担忧。 陆执皱起眉:“停车。” 旁边的警察嗤笑:“唉小同学,你以为这是你私家车啊?还没搞清情况呐,你这都涉嫌故意伤人了。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待会儿做笔录的时候怎么说。” 陆执脸色沉下去,警车已经开出老远了。他不再回头看,眉眼冷然。 人群随着陆执的离开散得差不多了。 宁蓁一抬眼就看见了陈东树。 陈东树也很焦心的模样,在和林子川肖峰说话,她赶紧过去,听见陈东树的声音:“……没拉住,你们都知道他的脾气,平时可以和风细雨,真生气了非常恐怖。何明的狗腿子都吓得不敢靠过来,林子川,你看看要不要联系下陆家的……” 宁蓁走过来,陈东树马上噤声了。 她心里焦急:“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执他受伤了吗,他有没有事?” 陈东树摇了摇头:“执哥嘴角破了,但没什么大碍。”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现在担心的是何明有没有事,要是何明真出了事,陆执也讨不着好。 以前陆执去干架的时候,下手狠归狠,但好歹心里有分寸,不会弄出什么大事。 这次陈东树在旁边看得分明,陆执可是往死里揍何明的。 他们也非常担心。 陈东树看了眼宁蓁,她抿紧唇,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眼角发红。他叹了口气,安抚她道:“宁蓁,你先去上课吧,执哥不会有事的。” “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都不吭声了。 陈东树心里哀嚎,执哥走前,淡淡和他说:“别让她知道了。”这个“她”是谁,再明显不过。 宁蓁看着性子软,实则倔强。 他们不和她一起去,她可以自己去。 陈东树看她默不吭声往校门外走,就猜到了这姑娘要做什么。 他叫苦不迭,连忙追上去:“诶诶,一起一起,带你一起去。” 陈东树和肖峰陪着宁蓁一起去警局,童佳没办法,她看了一眼大家,回去上课了。 林子川没有跟着去,闹出这么大的事,比上次严重多了,陆家那边根本瞒不住。好歹是陆家的独苗,他们不可能看着陆执出事,他得去把情况说一说。 陆执打人好多人都看到了,这次不好善后。 宁蓁到了警局外面,心中还是慌张不安的。 她回想了一路,上辈子没有陆执打人的事,她没有半点儿印象。可是这事却真真切切发生了,而且是很大的偏差,这让她非常无措。原本以为知晓了未来就能改变,可是这之间的变数太大了。 陆执在里面做笔录,他们只好在外面等。 宁蓁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打何明?” 陈东树讪讪道:“啊,可能是因为之前有冲突,听川子说,暑假的时候,何明还去陆执家里挑过事,新仇旧恨一起爆发,于是就没忍住。” 他瞎几把扯淡。 宁蓁摇头:“你骗我,如果是有旧怨,那当时就解决了,不会等到现在突然爆发。即便要爆发,也得有个引发点,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 陈东树眼神飘忽,卧槽还真不好骗。 他只能说:“那我也不知道。” 肖峰坐旁边沉思,闻言看了一眼陈东树。 事发的时候,就只有陈东树在陆执旁边,他肯定什么都看到了。但目前他们还没通过气,肖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蓁沉默下来,她总觉得这件事和她有关。 但陈东树怎么也不肯说。 肖峰突然道:“烦躁,出去抽根烟。” 两个少年走出警局外面老远,肖峰才道:“怎么回事呢?突然就打起来了?之前何明去陆执家那个事,林子川不是解决了吗?” 陈东树吐出一口气:“老子也郁闷着呢。” 他们七班和五班的教室都在二楼,上厕所撞见的概率虽然说不上大,可是也说不上小。 但就是这么巧吧,陈东树才拉好裤子拉链,隔间就传来的何明的声音。 “……啧哈哈哈确实又纯又骚,这种女人在床上肯定很带感。” 另一个粗嘎的男声接话:“但是人家是好学生。” “余姗姗不也是成绩好的吗?还不是勾勾手指就过来了。你等着看,这妞肯定得栽。” “她以前好像是七班的?” “哈哈哈那又怎么样,现在在一班。而且老子上过那么多女人,还真没有一个会跳舞的,这体态看着都带感。” 陈东树听得心一凉,这些话要是说别人,那顶多就是何明吹个牛逼,但是他说的是宁蓁…… 执哥也在隔壁…… 果然下一秒,厕所里传来很大一阵响声。 伴随着何明的惨叫。 陈东树赶紧推开门出去,就看见陆执把何明按地上揍,一拳又一拳,全往脸上招呼。 几乎是一瞬间,就见了血。 何明在地上拼命挣扎,陆执抿紧了唇,一声不吭,眼底阴鸷,下手越来越狠。 全然是一副要弄死何明的样子。 何明的狗腿子扒着门看,吓得腿软。完全不敢靠过来。 陈东树一看就要遭,冲过去抱住陆执的腰:“执哥执哥,你冷静一点!” 然而发疯的男人有多可怕,他第一次体会到。 怪不得林子川都怕他…… 陈东树都记不得自己多努力去拉住陆执,然而根本没有用。 混乱以后回过神,何明躺在地上,已经没反应了。 陆执喘着气,眼睛猩红。 陈东树总算把人拖开,他也快虚脱了。 然后就是救护车的声音,警车的声音…… 肖峰摸了摸鼻子:“唉,还真是因为宁蓁啊……” 怪不得陈东树吞吞吐吐不肯说,肯定是陆执不让。宁蓁要是真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有心理负担。 这何明也是自己找死。 陆执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宁蓁,何明还又龌龊又嘴贱。 陈东树苦笑:“唉,这次终于能见到神秘的陆家人了。” “何明什么情况啊,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谁知道?希望他能扛得住,不然就真是犯罪了。只要还有口气,就一切好说。” 两个少年跟着愁,在外面抽了会儿烟才进去。 宁蓁在和一个警察说话。 她不停道谢,那警察都不好意思了:“小妹妹,要真是你朋友,就先帮他找个律师吧,再去医院看看那个被打的怎么样了。” 说完就忙去了。 陈东树问:“什么情况?” 宁蓁说:“他告诉我,情况很严重,一眼就能看出何明已经构成轻伤,可能会走刑事诉讼程序,可以保释,但是得律师和亲属来。” 此言一出,氛围立即凝重起来。 肖峰道:“先找律师保释吧。” 他们有钱,程序走得很快。 但再快都得晚上了。 期间林子川来了电话,他倒是沉静了很多:“我给陆家的人说清楚了情况,陆家老爷子让我们沉住气。他亲自打电话去医院问了,人还在救治,但肯定有气在。” 这句话给所有人吃了个定心丸。 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见到了陆执。 律师来保释他。 他从大厅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宁蓁,她看着他,不说话,两人遥遥对望。 陆执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陈东树和肖峰对视一眼:“执哥,那我们回去了啊。” 他俩溜得飞快,陈东树还不忘给他做口型:“我没有说给她听。” 天上一轮圆月高挂。 她眸中盈盈,隐有泪光。很快她就把这样的情绪憋了回去。 宁蓁走到他面前,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陆执,我们回家。” 第41章你羞什么 第41章你羞什么 夜色正浓,大路僻静,分不清是月光更亮还是路灯更亮。 她牵着的少年久久没有说话,宁蓁回过头。 陆执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唇角高高扬起,眼里尽数是笑意。 哪里有刚刚那半分颓丧样? 她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张想松手,被他及时扣紧。 “唉,想反悔呢?”他无赖道,“我是那种你想牵就牵,想甩就甩的人吗?” “……”她快被气死了,陆执怎么不知道看看时机场合,他自己身陷囹圄,一个弄不好就吃牢饭,现在他还有心思来调戏她! “陆执,你为什么打人?” 他沉默了一秒,笑起来,语气很随意:“看不惯他呗。” “你没骗我?” “没有啊。” 宁蓁抿唇,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谎言。他脸皮厚,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突然开口:“我之前听童佳说,你和何明打过一次架,因为余姗姗,这次还是因为她吗?” 陆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逼近她:“宁蓁,你的心怎么长的?我多喜欢你你看不见吗?” 她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根本没法后退。 宁蓁知道不是因为余姗姗,她就想弄清楚陆执为什么打人,可是他不肯说,陈东树也不肯说。她就像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事情发生以后什么都不知道。 连上辈子死得都稀里糊涂。 她太害怕了,原本以为知晓一切就能带着陆执避开上辈子的命运。 可是当打人事件出来,她才知道自己那点力量有多微不足道,她从来都不是他们命运的主导者,她和陆执都是被摆布的一员。 她可能得用尽一辈子的力气,才敢去喜欢他。 不然她会死,他的命运也是未知。 她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可是陆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担心,会害怕。” 少年显然愣了愣,他的强势顷刻间消退了不少,声音低下去:“你别怕啊,你别怕我。我永远不会凶你的,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张了张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执显然误会了。 他以为他打人的事吓着她了,陆执怕她以为他脾气天生坏。 可是她真正害怕的是,陆执是这世间最难掌控的风,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偏差,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切于她来说太茫然了。 她不说话,他有些烦躁:“你在介意我和余姗姗的事吗?” 她的心一跳,抬头看他的眼睛,光华在他眼中,碎光点点。其实这个……她真的有点介意,上辈子的细节她记不得了。但这辈子才重生回来的时候,她看见余姗姗和陆执在楼道口谈话,余姗姗抱住了他。 那时他指尖夹了根烟,眼里轻嘲,一副薄情样。 她诚实地点点头。 陆执乐了:“你在吃醋吗宁蓁?” 她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睁大眼睛瞪他,他闷笑:“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以前比较浪是我不对,那时候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口转到我,我选了大冒险,出题人是余姗姗,她就提出……咳。”他越解释越觉得自己以前浪得过分。 在遇见她之前,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单调的灰色,什么都无趣味,什么都无所谓。 现在说起曾经,他好怕遭她嫌弃。 然而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是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没过两天我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他不要脸地甩锅,“不然她也不会耐不住寂寞找何明是不是?” 一提到何明,她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陆执绕过去绕过来,最后把自己绕回来,他也是够郁闷的。 但好歹余姗姗这件事解释清楚了,他清白地很。 陆执叹口气,握住她的手往前走。 灯影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夜风微凉。他突然出声:“今天在警局,我有一刻挺害怕的。” 宁蓁讶异地看着他。 他日天日地的样子,从没怕过什么一样。 “我怕你嫌弃我,觉得我暴戾。其实我……我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我可以改掉的。”他声音低下去,浅浅散在风中,“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失望,不要轻易放弃我?” 没人教他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她出现在他生命里,让他措手不及。他的人生是残缺的,他怕自己的爱也是残缺自私的。 宁蓁眼眶突然酸酸的。 心跳一瞬间乱了拍子,他的声音像无数把小风刃,让她最后那点竖起来的城墙一点点溃散。 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轻易放弃我? 可是怯弱的她,早已放弃了他无数次。 他一无所知。 勇往直前。 “好。”她声音微颤,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坚定。 握住她的那只手,蓦然紧了紧。 少年猛然停下步子:“你说什么?”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第二遍,只能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耳尖都染上了淡粉色。 片刻后,少年笑出来:“宁蓁,你这是不是答应和我谈恋爱了啊?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他可不可以不要问这种问题! 她打定主意,抿紧唇不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偏偏陆执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半蹲着抬头看她:“你羞什么啊?” 她她她……羞愤得想和他同归于尽算了。 你可不可以闭上嘴啊陆执! 少年闷笑,坏得不得了的样子:“唉,不逗你。我体会到就行了。你累不累啊宁蓁?” 他们一路走,这才发现走了很久。她之前头脑发热,心里乱糟糟,现在一环顾,周围僻静得连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静悄悄的夜,草丛里微弱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她呆住……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 他半蹲下身子:“来啊,陆执哥哥背你走。” 这么不要脸的称呼,他是怎么做到轻易说出口的? “不要,我可以自己走。” “别犟啊,我乐意背你行不行?你好好看看沿途有车不?” “我真的不累。” 陆执哼笑道:“不配合那就抱你哦。” 两个人争执大半天,终究是她妥协。她拗不过流氓。 她犹豫地轻轻环住他。 陆执突然一下使力,毫无预兆,把她背了起来。她小小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了他的笑声。 “唉,宁蓁,我早就想说了,你叫起来也好听。” 这种话……这种有歧义的话……她咬唇,才不应他。 宁蓁挺直了上身,虚虚环住他脖子。尽量离他远一点,她不自在极了。 默默走着的人不吭声,手猛地一松,那种会掉下去的惊惧感瞬间笼罩了她,宁蓁下意识趴他背上,双手搂紧他。 这回咬紧了唇,硬是没有吭声。 她气得手都要抖了。 这是刚才说要改缺点的人?这是同一个人吗? 陆执笑得不可自抑:“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别说了,你怎么那么遭人讨厌! “抱紧一点哦,不然丢你下去。” 小混蛋还是那个小混蛋,威胁人驾轻就熟,“信口拈来”。 少年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她有几分怔愣,初识的时候,他烟瘾很大,身上原本有淡淡的烟草味。 后来他不声不响地就戒了。 她心里那点感动才刚刚升起,陆执突然叹息一声:“你那里……也很软。” 她呆了两秒,僵硬地直起身子,这次忍无可忍,狠狠地垂了他肩膀一下。 他仍是笑。 清风明月,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心中这样满足,那种感觉澎湃于心,似乎下一刻就会溢出来。 快被她甜死了。 —— 两个人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到家。 宁蓁坚持要回家,她心中忐忑,今晚一声不吭这么晚还没回来,家人肯定急死了。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给人添麻烦的事,心中惶惶不安。 一看表都快十二点了。 小区里大多数灯光都熄灭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家,灯光还是亮着的。 完蛋了。 沮丧感袭来,好可怕的样子。这几天该消的委屈都消散得差不多了,但她可能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海远。 父女俩之间像隔了一条沟渠,这条沟渠随着时间的演变,越来越深。 陆执不希望她回去,他是挺自私的,甚至在想,要是宁蓁现在完全是他的就好了。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她不能难过。 两人必须在楼下分别。 他抬眸看了一眼宁蓁家的三楼,漆黑的眼里情绪幽冷,低眸看她的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我在下面等着你,要是你难过,就出来找我。” 她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操作?她才不需要。 “你回去吧陆执,不需要这样,我没事的。” 他不和她争,扶住她的肩膀:“宁蓁,你怎么解释这么晚才回家啊?” “……” 他低笑:“要不现在,你和我接个吻,我教你说谎好不好?” 第42章别怕 第42章别怕 他不必听她说什么,都知道她会说不好。 她果然摇头:“不要你教。”她不打算解释了,不说话比什么都好。 宁海远还在和她怄气,徐倩念着身份不便,不会来问她,唐琢更是什么都不管的人,她本来就不必解释。 陆执还待开口,宁蓁脸色突然一变,拽着他衣角往楼道的黑暗处走。 陆执一扬眉,显然也听到了楼上下来的脚步声。 他不慌不忙,看宁蓁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就想笑。 陆执配合地随她躲在阴暗处。 楼上的脚步声渐近。 宁蓁心里发慌,要是那人再下来一点,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陆执戳了戳她的脸颊:“唉,你紧张啊?” “嘘!”她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可是想到上次掌心被亲了一下,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黑暗中,脚步声咚咚咚,越来越靠近。 陆执弯唇,突然俯下身。 他觉得,这时候她不会推开他的吧? 谁知吻到了她的手背。 宁蓁猜中了他的心思,还及时做了防范,捂住了自己的唇,简直生平第一回。她这样平和的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些许小得意。 ——你看,我超机智的。 陆执显然愣了一秒,她眼里映衬着小区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格外璀璨。他离那么近,自然看清了其中的小小炫耀。 他一点都不生气,心中只有铺天盖地的甜蜜眩晕感。 她真是哪里都好,哪里都可爱。 他忍不住笑,上前拥住她,埋首在她颈间。 空气香香甜甜,全是她的味道。 宁蓁像是在和他较劲,还是捂住自己的唇,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 楼上下来那人快过来了。 她凭声音就能感觉到,离他们越来越近。 宁蓁开始想,要真是认识她的人,她就彻底完蛋了。 脚步声在他们身侧停下,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快要跳出胸腔。 埋首在她颈窝的少年,突然轻轻吻在了她的锁骨上。 她一瞬间有些腿软,酥麻感控制不住地上升。 然而她不能吭声,憋屈到不行的情况下,她伸脚,不痛不痒地踩了他一下。她怕踩重了陆执呼出声,这样是想告诉他:你安分一点。 他笑得不行。 好在那个下楼的人没一会儿就上去了。 宁蓁听见徐倩的声音:“下面有人?” 唐琢的声音低低沉沉:“没有。” 失望的女声:“哦。” 宁蓁这才知道,方才下来查看的人是唐琢。 她和陆执站在背光面,她顾着和陆执较劲了,也不知道唐琢看到他们没有。 应该没有吧?看到了他不会那么平静地又走开了,也不会骗徐倩。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另一口气却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家人竟然都没睡。 宁蓁心情复杂,对陆执说:“你快回家吧。” 她今天难以控制那种焦虑感,陆执人生的变动,她跳舞带来的一系列后果,都需要她去面对。 一时间有些惶然无措。 陆执眸子漆黑,突然开口:“宁蓁。” “嗯?” “你别害怕,我在。” 不管什么,你都别害怕,别怕和我在一起,别担心你跳舞的后果。 就算是粉碎自己的血肉,也要铺平你未来的路,浇灌出最美的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了她的惶惶不安,她的戚戚然。 那是她曾经避开他的缘由吗? 陆执皱眉,感觉有什么自己抓不住的东西一直存在。 那种感觉促使他去学着成熟,告诉他必须强大。 宁蓁听他这样说,睫毛轻颤,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了。她小声应他:“嗯,我不怕。” —— 宁家果然所有人都没睡。 宁蓁自己衣服口袋有家里的钥匙,她打开门时,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她。 宁海远和徐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枯燥的新闻节目。 他们两个人坐得很远,气氛很奇怪。 看起来倒像是有矛盾。 唐琢从卫生间走出来,听见声音看了她一眼。 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别开了头。 一声不吭地回了他自己房间。 房门被重重关上,这声音似乎惊醒了所有人。 宁海远嘴唇动了动,看了宁蓁一眼,开口道:“回去睡觉吧,回来了就行。” 他眼下青黑,显然也没睡好。 这是两辈子以来,宁海远第一次对她做出让步。 连一边的徐倩都有几分惊讶。 他到底是她的父亲。 虽然不像别的父亲那样关怀自己的女儿,可是他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 她咿呀学语,乖巧懂事,他统统看在眼里。 血浓于水。 宁蓁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眶中一瞬间涌上来的泪。 她去洗手间梳理完,宁海远和徐倩还在原来的位子上。 宁蓁走过去。 “对不起,爸爸,徐阿姨。” 她始终垂着眸子,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不敢再看他们的反应。 外面的电视声音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他们也回房间睡觉了。 她心里酸酸软软,复杂到不行。 宁蓁甚至在想,上一世她死了以后,爸爸和徐阿姨呢,他们又怎么样了?光想想就控制不住地难过,直到今晚,她走近,才发现爸爸鬓间也有白发了。 她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 宁海远会很难过吧。 他失去了妈妈,最后还失去了她。 宁蓁深吸一口气,对面的房间灯光大亮,耀眼得不得了。 她悄悄将窗帘拉开一个缝,往对面看。 少年似乎把他家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站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 灯光勾勒出他的身影,他恍然不知道她在看他。 宁蓁弯了弯唇。 不管将来会怎么样,至少这一刻,他们都还好,都很平安。 她睡觉之前,把手机摸出来。 童佳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蓁蓁,你回家了吗】 【我给你爸爸打了电话,说你暂时在我家,但是你晚点会回去,希望你别穿帮】 宁蓁被她温暖到,小青梅身上有种力量,可以驱散阴霾。 【唉,你和lz,肯定有情况的吧?】 【别被欺负啊你,他应该没事吧?】 这个lz,显然指的是陆执。童佳怕她手机被别人看到,还特地发了缩写。 宁蓁回复她【别担心,我回家了,都会好起来的。佳佳,晚安。】 过了一会儿,她点开手机,找到陆执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陆执,晚安。】 对面那亮堂堂的光突然熄灭了。 伴随着她手机的震动【宁蓁,晚安。】 她突然领会了他开着灯的用意。他得让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 —— 陆执关了灯,看着斜对面的房间,目光幽冷,轻轻勾了勾唇。 那个男孩子,是她继弟吧?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浅。 他看起来可什么都知道了,刚才陆执在窗边,他也是看到了的。 没关系,就是要让他看。 发生了何明一事,陆执暂时只能待在家里,不能去学校。 他倒也淡定,每天还有心思给他那一堆玫瑰花浇水。 可惜时令不对,玫瑰没开多久就败了。 他人虽然不在学校,但是眼线神通广大。 陈东树每天都在给他发消息。 【执哥,给你说件神逆转的事,你的小宝贝,现在成了全校女神。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何明那种智障还是很少的,大多人都长着眼睛,是正常人呐】 【执哥,我听说今天宁蓁又收到了几封情书,你慌不慌?】 陆执冷冷呵一声。 好吧,这下不烦躁也得烦躁了。 他虽然天天都能见她几面,但这样遥遥望着只能是饮鸩止渴。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强大真的不是好事。 陆执给律师打电话。 律师还是那套说辞:“这个得看何明的伤到底有多严重,检察院会不会起诉你,你先待在家,耐心等一等。b市陆家我听说过,b市最大的财团,应该没什么问题。” 律师就怕这位少爷心中不爽,跑去医院把何明给结果了。 他们有钱人的心思不好猜,万一发个神经呢? 陆执冷着脸挂了电话。 说实话,他不想依靠陆家,但往往很多时候,他的身上都被打上了陆家的标签,仰仗的资本大多来自陆家。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必须得强大起来了,这个想法突如其来,如此迫切。 烧得他每一寸骨血都在沸腾。 他主动给爷爷打电话:“你之前说,能让我强大起来,是真的吗?” 陆启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孙子会联系他。 陆启华声音很平静:“当然,只要你想,只要你不再逃避陆家。我现在让人接你回来?何明那边不用管了。” “不。”陆执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面,声音低沉,“再等等。” “你要等什么?” 少年抿紧了唇,不吭声了,眼里的暗光静静潜藏。 第43章温柔 第43章温柔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转眼就到了十月下旬。 天气渐冷,宁蓁在校服外套里面加了件自己卫衣,嫩黄的卫衣,挂了两个白色的绒球。 她整个人看起来暖呼呼毛茸茸的,童佳就爱捏着她的毛球玩。 舞蹈事件奇异地平静下来,紧张的高三生活也逐渐迈入正轨。 教室前面贴上了高考宣言。 附带一个可撕日历,红色加粗数字是223,明年六月份他们就要进入高考了。 宁蓁经历过一次,看得淡了些,但常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不会懈怠。 童佳常常看到宁蓁下课也在练题,一班的氛围总是要紧张很多的,童佳小声嘟囔:“都这么努力啊,感觉我要狗带了。” 她有好好学习的心,可是又忍不住想浪。 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对童佳而言太难熬,她如今每天的乐趣就是看蓁蓁被表白。 高一到高三的各色少年,隔那么几天总会来一个。 宁蓁往往礼貌地拒绝,如此一来相安无事。 只不过没过几天,学校里传出了一则流言。 ——高三七班的陆执喜欢宁蓁。 一时间好多人看宁蓁的眼神都变了,不敢沾染不敢不敢。毕竟是大佬的心上人。 童佳咬着苹果和宁蓁笑言:“还真不是流言。”恰好就是事实。 但陆执人还在家里,这话怎么传出来的呢?童佳咽了口口水:“是不是陆执自己传出来的啊?” 越想越有可能,童佳赶紧看宁蓁的反应。 少女神色浅淡,闻言笑弯了眼睛,眸中带着几分温柔:“他有点着急吧。” 童佳愣住,看着她的笑颜。 很奇妙啊。 蓁蓁语气很包容,完全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 “蓁蓁,我觉得你变了很多诶?” “哪里变了?” “嗯……我也说不上来,你活泼了些,但是吧,又似乎更加温柔了。啊对了,你勇敢了很多啊,以前你从来不敢逃课,不敢晚归,规规矩矩得像个小学生,现在这些事你竟然都敢了!” “……”怎么听童佳这么一总结,她不断在往坏处发展? 但她既然决定不轻易放弃他,那总得勇敢些的。 宁蓁一直没能想起来前世的更多事,往往一些稍纵即逝的小片段,在她脑海里一掠而过,再仔细回想,就串不起来了。 她有几分苦恼,第一次觉得,要是她这个重生,和别人一样,金手指巨粗就好了。 她实在太被动了。 真正的转机发生在周六下午,唐琢来找她。 他之前上学放学从来不和她一起回家,这次却在校门口等她。 十五岁的少年,眉目清隽,个子和她差不多。 宁蓁走过去时,有种不真实感:“你是在等我吗?” 唐琢垂下眉眼,“嗯”了一声,隐隐有几分烦躁。 两人沿着回家的那条路走,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尴尬。唐琢一路眉头紧锁,她终究想当一个好姐姐,主动问他:“唐琢,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在和陆执谈恋爱?” “……!”她这个继弟,一开口就是这么直白爆炸性的问句,她心理还不够强大,抑制不住地红了脸。 唐琢也没指望她回答自己,径自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皱眉,语气肃了几分。 唐琢冷冷一牵唇角:“他是什么人你了解么?” 毕竟经历了两辈子,她觉得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宁蓁点点头。 唐琢讽刺道:“那你知道昨天下午去他家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宁蓁愣住:“你说什么?” “你不是很了解他?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和你说?你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昨天下午,大概五点五十多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去了他家。” 宁蓁停下步子,拧紧眉头:“二十多岁的女人?” 唐琢以为她心有疑虑,总算开窍,嗯了一声:“化了淡妆,身材高挑,精心打扮了去的。”他想表达的是,那是特意去见情人的装扮。 宁蓁抬起眼睛看着唐琢,带着几分古怪:“你的观察好细致。” 也很可怕。 好像身边发生的一切事都瞒不过这个少年。 她的关注点奇异地跑偏,唐琢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半点都不了解这个继姐,“你不生气?” “我气什么?”宁蓁好笑道,“事情都没定论我随便生气,这对别人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我选择相信他,就得有点信心,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怀疑啊。” “……”呵呵。他要气死了。 早知道就不管这个闲事。 这么蠢个继姐,爱被人骗就被人骗吧。 “谢谢你啊,唐琢。”她笑着道谢,语气很真诚。唐琢反而不好冷讽着脸了,最后只能说:“随你吧。” 其实宁蓁的心思远比表现出来的复杂。 唐琢的形容,让她突然想起了前世怎么也忘不掉的那句话。 ——你不认识他多好。他不会痛苦,你也不会痛苦。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像要把这句话牢牢刻在她的灵魂里。 宁蓁在想,前世的一切是不是要提前开始了?那个女人,很可能关系到他们以后的命运。 会是谁呢?她能感觉到,肯定和陆家有关联。 唐琢告诉她这件事,让宁蓁决定提前做准备。 他们不能重蹈覆辙。 她翻出自己之前记录零星记忆的本子,感觉自己能推测出一部分事情了。 清秀的字迹,罗列着她记得的大体走向。 1,陆家,b市名流陆家。陆执与他父亲有很大的矛盾,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宁蓁把最后一句“不知道那是什么”划出来,备注上:我猜,应该和陆执父亲后来找的那个女人有关。 之前在陆执家,他和自己提过。 她的目光落在第四五点上。 4,陆执会在大二之前,回到陆家。 ——加上备注:我觉得可能会提前发生。 5,有个长相很妖娆的女人,她找过我很多次,出事之前,我见过她。那句话好像就是她说的。 ——备注:直觉告诉我,有可能是今天出现的那个人。 她做完这一切,越发觉得应该是这样。 这些东西串成一条线,其实已经在发生了。宁蓁吐出一口气,加油,都会改变的。 这一晚,陆执家的灯光依旧亮得很晚。 她怔怔望着那点微光出神。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最后才能和她走到一个地方啊。 可惜她应该永远不会知道了。 因为再也不会遇见上辈子的陆执,听不到他的付出与心酸。 这辈子她想试着保护他。 陆家来了人以后,果然第二天,陆执的“禁足”彻底解除,他可以去学校了。 何明伤得虽然重,但是养一段时间应该没事,陆家亲自出面解决了这件事。 陆执去学校那天,七班好多人都偷偷盯着他看,目光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畏惧感,少许敬仰感。 年少的时候就是这样,畏惧感的背后,还会藏着莫名的崇敬。 仿佛是因为别人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但林子川看出来了,陆执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他表情一直冷冷的。 “来的人是秋灵?” “嗯。” “……”好吧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担心秋灵是被陆执扔出去的。 陆明江真的是被秋灵迷得晕头转向。 也怪不得陆家老爷子一直不让秋灵进门,这么个女人,要真成了陆夫人,是相当可怕的。 他都替陆执捏了把冷汗。 陆执揉揉太阳穴,陷入了沉默。 秋灵说,陆明江的身体不好,这才让她来看他。 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呵。 他这几天闲在家,把七门科目都恶补了一遍。高三不会再上新课,讲的都是复习的内容,相当于老师会把高一高二的知识再重新讲一遍。 他凝神听,发现一小部分他能听懂。 这也算个很大的进步了。 放学之前,他胡乱拿了本书准备回去。 陈东树突然:“执哥执哥,pusi~” 陆执回过头:“说人话。” “你往斜后方看,对,窗外。” 陆执顺着他的话,从窗外往后看。 目光在一瞬间凝滞住。 少女见他看过来,冲他盈盈一笑,大眼睛弯成月牙儿。 她站在走廊外面,两个教室中间的地方。 什么都不必做,只用那样微微一笑,心上骤然开了满园的花儿,全是芬芳。 像驱散阴霾的阳光。 他也忍不住笑了。 宁蓁冲着操场方向遥遥一指,然后冲他点点头,下楼往那边走。 陆执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竟然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难以自抑生出几分期待。 她……这是要约他做什么? 第44章约会 第44章约会 放学以后,学生们大多都兴奋地回了家。 这是周日中午,下午没有课,三中从高三开始才严格规范了放假时间,一周只有周日下午没有课。 这半天时间就变得格外珍贵。 宁蓁他们老师在最后一节课之前,提前了五分钟下课。 她就想找陆执好好谈谈。 校园里的梧桐树叶慢慢变黄,她坐在操场边的长条木凳上,想问题有几分出神。 陆执走过来的时候,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那里几个穿着球服的少年在踢足球。 他皱了皱眉,也不在她身边坐下,挡在她面前:“宁蓁,我打球不帅吗?” 你做什么要盯着别人看? 少年颀长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她收回飘散的思绪,听到他的问话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那还是她刚来不久,被陆执逼着夸他帅。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啊。 她不得不仰起脸看他。 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着装,一时间惊讶让她都忘了刚才的话题。 “你穿的校服呀?” 陆执在教室时她没看仔细,现在一看,他外面披着三中的校服外套。 衣服没有拉拉链,露出他里面的黑色的衬衫。 规规矩矩的校服,他一穿就变了味道,竟然怎么看都有几分不羁的意味。 她的视线在看到他黑色衬衫的logo时呆住。 陆执挑了挑眉,干脆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少女:“唉,我穿校服也超帅对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的黑衬衫…… 他笑得有点坏:“你发现什么了?” “你那天明明说,你给我的衣服没有穿过。” “嗯啊。” “那你现在……” “你穿过我再穿行不行?” 她脸颊染上淡淡一层绯色。 避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故意使坏,她说什么都会吃亏。 宁蓁干脆直奔正题:“我听说前天有个女人来找你,她是谁?和你今天能来上课有关吗?” 他眸中暗了几分,这种情绪掩盖得很快。 他换上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醋。” “不、不是。”她咬唇。 他点头道:“是有人来找我。之前我和你提过,我妈很早就死了,这个女人是我爸三年前在外面找的。” “你的继母?” 陆执冷冷地勾了勾唇:“不是。她还配不上,没有进陆家的资格。” 不过一个陪睡的。这句话他吞了回去,看到她干净清澈的眼睛,他连刻毒的话都说不出口。 “噢……”她点点头,脸色有点凝重。“你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他皱眉,如实告诉她:“秋灵。” 这个名字……宁蓁仔细回想,发现没多大印象。 上辈子的事她本来就记得稀里糊涂,现在陆执给她说了,她仍然云里雾里,很多事情作为看客简单,但作为局中人来说,往往难以看破。 她能感觉到陆执对秋灵的厌恶程度。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好,能遇到徐倩那样好的人。 陆执从小就要比她过得辛苦很多。 但该问的还是得问:“她来找你做什么?你要回家了吗?陆执。” 少年浅浅笑开:“我不回啊,宁蓁。你在这里。” 这句话让她有几分羞,碰上少年笑吟吟的目光,她也忍不住羞涩地笑了笑。 他似乎觉得稀奇:“我媳妇儿开窍了对不对?” “你别乱说话。”谁是你媳妇儿? “要是以前,你一定反驳‘陆执,你正经一点好不好,别开玩笑行不行’,才不会对着我笑。”,他故意模仿她的话,不等她恼,转而道:“我说认真的,宁蓁,你想去哪里念大学?” 他目光漆黑沉静,正经起来的时候,他褪去了少年的那股子痞痞的气质,变得沉着稳重起来。 有时候一个男人长大,只需要一个契机。 她沉默下来。 上辈子,陆执也问过这样的话,他说:“我就问问,你说说看啊,反正咱俩差距这么大,我不可能考得上你心仪的大学对吧?” 他就是那么骗她的。 然后他发了狠一样地努力,吓得她在填志愿的最后期限,改了志愿上的学校代码。 最后与他一南一北,分隔两地。 那时候她只觉得害怕,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像陆执这样侵略感极强的人。她性子温吞,招架不住那样的强势,茫然无措,选择了躲。 这辈子她决定认真给他一个答案。 “b大。” “噢。”少年笑了,夸她,“小同学真有志气真厉害。” 她噗嗤一笑,好想说,你上辈子也考上了啊。这在目前看来,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陆执得了答案。 心中远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好就好在,b大就在b市,糟糕的地方是,就他现在这个破分,要考上那地方简直太他妈难了。 “宁蓁,下午你别回家了吧。” “嗯?”她疑惑,为什么不回家? “我带你去约会啊。”少年弯了弯眼睛,好以整暇,“我们还没有约过会对不对?你就是这么对你男朋友的啊?” 她听见这样直白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至今不习惯两个人这样的身份。 只能讷讷反驳:“我从来没有放学不回家。” 少年勾唇:“你可以和‘童佳’一起玩。”他连怎么撒谎都替她想好了。 少年拉着她走,校园里的人虽然少,但认识他俩的人不少。 宁蓁抽回手,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这样一来,估计周一就会传得风风雨雨了。她心中叹息又无奈,奇妙的是没有恐惧和害怕。 童佳说得没错,她真的勇敢了很多。 陆执知道她害羞又胆小,因此也不为难她。 她能答应约会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眯了眯眼睛:“宁蓁,你猜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这个问题让她抬起眼睛看他,少年额前的黑色碎发搭在眉骨上,眼里浓浓的笑意:“猜猜看。” 她……她也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一开始她避之不及。 重生回来太仓促,徐倩已经替她办好了一切手续,她来不及第二次转学或者转班。可是他们的相遇不同,人生竟然还是发生了相同的交汇。 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宁蓁茫然地看着他。 陆执没忍住自己的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后来有看过你的学生手册吗?” 她摇头,那种东西看一遍就够了,大多数人看都不会看的。 “你的学生手册,少了一页哦。”他挑眉,“我当时,把你手册上面‘不得早恋’给撕了。” “……” 而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原来那么早,他就存着坏心思。 陆执慢悠悠道:“我觉得吧,如果你开始来的时候,嗓子没有哑,没有戴口罩,看我一眼,我可能会对你一见钟情的。” 她的心猛然一跳。 这似乎和上辈子重合。 上辈子的陆执,就是对她一见钟情。 “但是第二次的相遇,也差不多,不算晚。”陆执补充道,自己都忍不住笑。 第二次他见到她,她在和童佳吃饭。 她不经意抬起眼睛看他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好看的星辰。心跳一瞬间紊乱。 所以她做什么去阻挡都没用。 不管千万回,他依然会喜欢她。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陆执,我们要去哪里?” 少年沉默片刻:“宁学霸,我也没约过会,不如你教我该怎么做?”他唇角上扬,“我在认真请教你啊,你好好教。” 她涨红了脸。 他说这话脸呢?脸去哪里了? “我也不会。”她咬牙,睁大眼睛瞪他,“那我回家了。” 陆执没憋住,笑出来:“别呀,我错了。”她怎么这么经不住逗。 宁蓁身上还穿着校服,身后背了个小巧的双肩包,他看着她,就觉得她乖得不得了。 “外套脱了,书包给我。” 宁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犹豫地看着他。 用看流氓的眼神。 他啧了一声:“你想对全天下宣告你是三中跑出来约会的学生吗?” “……” 最后是她妥协。 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害怕这样的招摇。 她外套脱了就只剩嫩黄的卫衣,两个小毛球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可爱得不得了,他悄悄弯了弯唇,不忍心告诉她:你可爱到不穿校服,别人也能看出你的身份。 没差别的。 宁蓁见识到了他的神通广大。 就在学校附近的台球吧,他把两个人的东西放了,又拿了件黑色风衣出来。 “会不会冷?” 宁蓁摇头,她卫衣挺厚的,现在还是初秋,这样穿并不会冷。校服套在外面只是必备的一个形式。 他笑了笑,自己没有穿,怕她随时会冷,干脆将衣服拿在手上。 微风轻轻,她睫毛微颤,显然有几分紧张。 他语调懒洋洋的:“唉,我给过你机会让你主导的。你自己放弃了。”少年声音带着笑意,“你既然放弃了主导权,那就什么都听我的哦。” 第45章吻 第45章吻 陆执怕她饿,先带她去吃饭。 本着尊重小可爱女友的原则,他问她想吃什么。 宁蓁不推却这个,她随便挑了家干净的小店,点了两个炒菜,加上一个紫菜蛋花汤。 所有的加起来,不过六十多块钱。 陆执看着,心情复杂。 真好养啊。 但这样的她才是她,他趁着宁蓁吃饭的空档,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搜索。 ——该怎么约会? 搜索结果跳出来,什么吃饭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场…… 在陆少眼里,全部俗套得不行。 但他确实没骗宁蓁,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约会,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把网上搜索来的答案一一排除,无聊透顶,毫无新意,混俗无知! 但是他自己也想不出要做什么。 最后他目光落在一条勉强能入眼的答案:给她展示你会的技能。 他会的…… “宁蓁,你想不想试试坐山地摩托车?” 宁蓁在喝汤,闻言差点一口汤喷出来,她努力咽下去,不小心呛到了,拼命咳嗽。 陆执有点慌,轻轻拍她背:“没事吧?” 宁蓁泪汪汪地想,求您放过我吧。 陆执的山地摩托车,是她两辈子的心理阴影面积。 想想就腿软那种。她咳完了,眼角发红,小声道:“那个太危险了,我不想。” 他看得心疼,不敢强迫她试一试。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会的东西,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他不学无术。但其实他会的东西很多,射击、马术、赛车。 只是这些往往被看做贵族子弟无所事事的消遣。 他这回不敢吓她,等她小口小口吃完,他不经意一般问她想不想学点新奇的东西。 出乎他意料,宁蓁很认真地问:“你会射击?” 他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意:“你想学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我可以吗?” 陆执带她去最近的射击馆。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射击馆内偶尔会响起一两声枪声。像是气球被突然被挤爆,突然砰的一声怪吓人。 然而她没有感觉,眨着眼到处瞧。 看着很天真。 他弯了弯唇,觉得她真的很特别,不怕恐怖片,不怕枪声。却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小小的举动而脸红。 射击体验馆的人很少,他带她去了没人的一个场次。 远处六个环,上方有电子屏,让射击者可以清楚地看见射击的结果。 他低声道:“我演示给你看。” 他的动作很熟练,左手握枪,三发子弹连发,砰砰砰三声响。宁蓁抬头看电子屏,竟然全部命中了中间的圆点。 陆执……这么厉害的啊。 他见她呆住,忍不住笑出声:“我是不是很帅?你看呆了。” 她红了耳根。 其实是很帅,少年射击的时候,眉眼清冷,光是一个侧颜,就透着淡淡的冷峻感。非常惹眼。 她上辈子不知道陆执会这些。 这样的人都会有一种感染力,和看跳舞一个原理,足尖会不自觉绷紧,好的舞者有感染人心的力量。 而别的技能同样具有这种魅力。 她存有小小的私心。 这样危险的东西,以前她不敢碰,可是上辈子心脏被尖刃刺穿,她方觉得,自保的技能太重要了。 陆执准头这么好,让她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陆执教了她基本动作,让她自己试试。 她紧张到心狂跳。 学着他那样,瞄准靶心,砰砰砰接连开了三枪。 一回头,发现身后的少年笑得肩膀颤抖。她茫然地去看电子屏,三枪轮空,连靶的边角都没擦中。 陆执觉得她萌死了。 他连发三枪是耍帅,她一个玩都没玩过的是要闹哪般?偏偏她还很认真严肃,学得有模有样。 宁蓁涨红了脸:“你别笑了,我本来就不会。” 他唇角仍是弯弯的:“嗯嗯,我不笑你。”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教你。” 他将她环在怀里,轻声道:“你眼睛在准星和照门之间成一条直线,瞄准靶心的一瞬间,食指就开枪。” 他的手指搭在她细白的手指上,细数321:“按。” 她下意识按动扳机,一声枪响起的同时,他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砰的一声,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陆执低低笑道:“嗯,你真棒哦,第二次玩就这么准的。”他主要怕她生气,瞎几把夸人家。 他这样说,宁蓁忍不住去看头顶的电子屏。 棒个屁啊棒…… 这回还是连靶子的边都没擦着…… 再心无旁骛的好学生,也刚不住瞎教的“老师”。 她沮丧地走出射击馆。 后面陆执虽然在认真教,但她十多次才一次命中了最外环,自信心受挫。 果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她在这一事上没有天赋,强求不得。 陆执心里在笑,但见她焉巴巴的模样又莫名觉得她看起来可怜。 别人都不是这么对女朋友的。 他得讨她欢心。 倒还有一个有趣的东西:“我教你调酒怎么样?” 调酒?她意外地看着他:“你还会这个呀?” 他点了点头:“想学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好奇是假的,他会的好多东西,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宁蓁最后同意了。 陆执不带她去酒吧这种乱糟糟的地方。 他带她去高档私人会所选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密密麻麻摆了一堆酒架子。 各种酒都有。 白色的灯光折射在酒水的玻璃瓶上,各色的酒水散发出幽幽色彩,特别漂亮。她看着有趣,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陆执调酒给她看。 他挽起袖子到肘节之下,动作十分熟练,看起来赏心悦目。 调好的酒分三层,在高脚杯里十分好看。 他递给她:“喝一口试试?” 宁蓁摇头:“我没喝过酒。”她顶多喝过一两次果啤,她不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这酒漂亮是漂亮,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但她不敢尝试。 陆执道:“这酒不会醉人,和喝果汁一样。别怕,试试啊。轻轻尝一点点就行,要是不好喝,你马上吐出来。” 他都这样说了,宁蓁皱眉,觉得轻轻喝一小口也没事。 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很神奇,甜甜的酒,像是桔汁。 入口很香,酒味也不重。 陆执忍住笑意,又调了两杯不一样的。 他每次递给她,都让她只喝一小口。 过了十来分钟,她晕乎乎的,看人似乎都有重叠的影子。 他终于笑出声:“傻。” 傻姑娘,怎么什么话都信,要是他是坏人,她都被骗了千万回了。 但陆执显然高估了她的酒量,她扶着脑袋,找不准东南西北,晃晃悠悠地往沙发那边走,却走反了方向,往不远处摆酒的高桌上面撞。 他赶紧拉住她。 “宁蓁,还清醒吗?” 她嗯嗯两声,微微一笑。好看得紧,只是目光朦胧。 七彩的灯光,娇憨可爱的她。 陆执低笑一声,“我不是什么好人的啊。” 他抱起她,让她就近坐在玻璃高桌上。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黑漆漆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怕她坐不稳,扶住她的腰。 宁蓁迷迷糊糊地眨眼看他,高处让她没有安全感,她下意识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乐了:“还认得我是谁吗?” 她点头,声音清脆地喊他:“陆执。” “好乖,喊声陆执哥哥来听。” 她懂得避害,这回皱紧了眉,似乎潜意识觉察他在坑她,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陆执低笑,高台上的她比他还要高出一截。 他开口:“宁蓁,你低个头。” 她不解,身子微微前倾,他顺势抱住她。微微抬头,心跳加快的后一秒。 他吻住她的唇,手慢慢收紧。 第46章梦想 第46章梦想 这场约会最后的结果是,宁蓁在他怀里睡了一下午。 她昏昏沉沉,就想睡觉。 靠在他胸膛,睡得昏天黑地。 那样的不设防,让他心软得不得了。 她睡姿很乖,酒量虽然不好,但酒品特别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他靠她这么近,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到了黄昏,陆执给童佳打电话。 他的身份送宁蓁回去并不合适,她醒来以后会介意。 童佳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就看到蓁蓁在陆执怀里睡得香甜。他的黑色风衣裹在她的身上,露出半张莹白的小脸。 “……”哦多克她都不敢走过去。 最后童佳小声道:“蓁蓁怎么啦?” “喝醉了。”他语气淡淡的。 童佳瞬间无语,差点脱口而出——你竟然给她喝酒。但是话未出口她立即清醒,陆执此人,不是她能随意吐槽的。 童佳站在旁边,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宁蓁。 陆执一直没发话,她站旁边压力好大。 他最后干脆把宁蓁抱起来,对童佳说:“走吧。” “……?”她真是只是个无辜的围观者。 陆执出去打车的时候,宁蓁有所觉,她头脑还有几分晕晕沉沉,总算醒了过来。 童佳在旁边冲她挤眉弄眼,她看清现在什么情况,耳根烧得通红:“你放我下来。” 陆执笑:“好。” 他倒不是心虚,只是怕她太过于羞恼。 一行人打车回宁蓁的家。 陆执道:“你们回去吧,我暂时不回去。”他没有下车,怕和她们一起下车被人看到会给她带来麻烦。 童佳拉着宁蓁下车。 宁蓁犹豫着回了个头,他一直看着她,见她回眸,忍俊不禁:“舍不得我?” 宁蓁涨红了脸,最后终于把憋了许久的那两个字骂出口:“骗子。” 他笑出声:“嗯呐。” 还脸皮厚得不得了,怎么没见他有一丝羞愧的! 两个女生往楼上走。 童佳咋舌道:“蓁蓁,要我说,你就应该硬气点,两巴掌给他呼过去,教他怎么做人。” 宁蓁哭笑不得,刚在在她身边一声不吭,话都不敢说的是谁? 童佳就是个小嘴炮,内里比她还怂。 “你能闻到我身上有酒味吗?”她这会儿还有点飘忽,但好歹意识回笼,担心被宁海远他们发现。 童佳嗅了嗅,摇头:“没有。” 宁蓁松了口气。 童佳被留下宁家吃饭。 她嘴甜,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喊得特别乖巧。什么“叔叔你的设计图我看过,特别厉害。”、“阿姨你皮肤真白。” 宁海远那么严肃的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整个宁家,童佳唯一难以讨好的是唐琢。 冷冰冰的小少年,看起来没有一点人情味。 童佳在宁家很受欢迎,她有点得意,干脆打电话给爸妈说在宁家住一晚上。 她和宁蓁是发小,宁家没有搬家之前,两家人关系特别好。 童爸爸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两个女孩子洗漱完以后在房间里玩。 童佳还没来宁蓁的新家住过,看她房间蛮新奇的。 她敲了敲床头的小柜子:“咦?蓁蓁,你怎么把这个锁上啦?里面是什么?” 宁蓁心一跳。 那个柜子里,除了有妈妈的照片,还有她记录前世的日记。 她不想骗童佳,干脆告诉她:“日记。” “噢。”童佳不会想看人家的私密日记,好奇心一过又找到了新话题。 女孩子之间好的时候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童佳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陆执最后会怎么办呢?虽然你们才开始,但我总觉得挺玄乎的。b市的陆家啊,那么个牛逼哄哄的地方,都不是普通的豪门能形容了。小说里,像你这样性格的女主,总会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最后才能和男主he。” 宁蓁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说得有道理。” “是吧!而且马上就要念大学了,高三好累啊,我一点都不喜欢高三。我爸妈整天念叨,说我考不上好大学以后会多么多么惨啊,其实我完全不care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那些个读名校的,最后也不一定都活得光鲜啊。” 她这一番话让宁蓁怔愣住。 仿佛拨开云雾,一瞬间宁蓁记起了上辈子的童佳。她高考失利,一本擦边。最后志愿没填好,去了一个二本学校。 宁蓁心凉了一瞬。 听到童佳这番话,她有那么一刻,很想把这种可能性告诉她。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前世的童佳。 大学以后她们的联络就少了,她并不知道童佳的生活怎么样。但像向日葵一般蓬勃生机的姑娘,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的。 “蓁蓁,你有梦想吗?”童佳满怀期待地问。 宁蓁轻轻点点头,告诉她:“我想当播音主持人。” 这个答案太让人意外了,童佳睁大眼睛,“我以为你想去当舞蹈老师之类的呢。” “那是爱好,和梦想不一样的。” 确实很惊讶啊,这么腼腆的女孩子,竟然会梦想坐在荧屏前,为观众主持节目。 “那你一定是最好看的主持人。”童佳喜滋滋道,“其实我的梦想和你差不多,我想当记者。你知道的,我特八卦,我觉得当记者天南海北地跑,能看到很多新奇的东西。” 宁蓁笑了:“真好。” 此刻的我们还年轻,有颗柔软的赤子之心,勇于追逐梦想。 “佳佳,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快乐。” “哈哈哈,你这么语重心长,就像长辈叮嘱晚辈一样。放心啦,我生命力很顽强的,就算长在石缝里,也能开出花来。倒是你,我觉得你肯定会很不容易的。你真的要和陆执在一起吗?” 其实很多时候,童佳的感觉很准。 宁蓁上辈子,没能活过20岁,就是因为陆执。 她轻轻点了点头。 童佳叹了口气,尊重她的决定,嘟囔道:“要是他以后敢辜负你,我就打死他。” 少女们聊了很久的天,童佳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唉蓁蓁,你生日要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第47章情歌 第47章情歌 宁蓁的生日在十二月初。 a市气温骤降,三中不再要求学生必须天天穿校服来上课,毕竟冬衣外面再套校服格外臃肿。 现在还不到最冷的季节,脱下校服的学生们青春无敌,仿佛没有校服的禁锢,大家都漂亮帅气了不少。 童佳拉着宁蓁的手取暖。 她体制偏冷,手脚常年冷冰冰的,宁蓁像个小暖炉,又软又暖。她惬意地叹口气,“我希望今年冬天还下雪。” 去年就罕见地下了一场雪。 纷纷洒洒,一觉醒来天地都是银白色,所有人都乐疯了。 a市由于地理位置很少下雪,打霜和结冰倒是常有。 遗憾的是,今年连寒假都没有了。 教室前排代表高考日期的数字在一天天减少,但好歹还是三位数,倒是让人没那么紧张。 宁蓁看了眼外面灰扑扑的天色,觉得今天气候真的不算好。 “我们今晚真的要去玩吗?” “那当然。”童佳赶紧道,“你都答应了,别反悔啊,我把夏小诗也喊过来了。还有陈东树他们,都等着为你庆生呢,你这个主角可不许怂。” “我怕会下雨,到时候太晚大家回家都不方便。” “不会不会,我看了天气预报,只是降温而已,不会下雨的,你就安心吧。” 话说到此,宁蓁难以反驳。 她十七岁了。 要是上辈子,就是她20岁的生日。可惜命薄。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在外面和朋友一起庆生,以往都是在家和家人吃一顿饭。小时候妈妈倒是会邀请小朋友来家里为她庆生,长大了就再也没有过了。 经历了跳舞那件事,宁海远似乎一下子开明了不少,童佳提出请求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宁蓁,“去吧,别太晚回来了,注意安全。到时候如果不和同学一起,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她的生日在周二,因此白天上了一天课,他们还得等晚自习以后再回去玩。 到了第三节课,才上课几分钟。 七班的陈东树就敲他们的窗户,宁蓁往外看。 他们竟然都逃课了。 陆执站在斜走廊外,像她那天一样,冲她一笑。 过了一会儿,童佳的手机震动起来。 “蓁蓁,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物理老师在守晚自习,童佳怕老师看见以后手机被没收。 童佳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手机,压低声音给宁蓁说:“他们问我们要不要逃一节课,可以多玩一会儿。” 还没等宁蓁拒绝,童佳倒是自己否认了:“肯定不行啊,物理老师虎视眈眈呢。哪像他们七班逃课那么容易,我让他们再等等吧,反正只有半个小时了。” 外面收到回信的陈东树嘁了一声:“她们说等下课。” 林子川说:“那去车里等吧。”大晚上站外面,风还在呼呼吹,怪冷的。 少年们都没反驳。 叫陆执时,他却不动,“你们走吧。” “行行行,执哥心里炙热,不会冷的。我们要冷成狗了,走走走。”陈东树挤眉弄眼。 陆执低眉笑了笑,破天荒没有骂他。 冬夜,他的眸子漆黑,站在暗处,静静看着她。 宁蓁不知道他没走,很认真在上自习。 她在算题,童佳偶尔忍不住说话打扰到她,她也不会生气,小小声回她的话。很礼貌温柔。 他看着看着生出几分艳羡。 觉得自己当时真的该作弊试试,万一运气好,说不定就和她一个班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努力一点,试着去考她喜欢的大学。 少年垂眼,其实即使他考了大学,也不一定真的能去学校。陆家老爷子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再给他半年已经是最后的期限。 宁蓁下课之前,陆执已经回了车里。 他们开了两个车来,宁蓁她们才走到校门口,就看到疯狂冲她们招手的夏小诗:“蓁蓁,童佳,快来快来~” 她的成绩不够去一班,被分到了三班,平时很少和宁蓁她们见面,如今三个女孩子都超级开心。 夏小诗干脆下了车,抱住宁蓁的腰:“啊啊啊蓁蓁生日快乐!” “谢谢小诗。” 一行人总共七个,开两个车绰绰有余。 但是夏小诗和童佳两个女孩子都默契地去坐林子川那辆车,不敢去陆执的那辆豪车。 宁蓁想和她们说话,也眼巴巴跟着上去。 然而车上无双眼睛沉默地看着她。 陈东树说:“刚好五个了。” 林子川干脆道:“我没有驾照,阿执有。” 童佳差点跳起来:“你没驾照!”但是吼归吼,屁股就像黏在座位上一样,没有一点换车的意思。 宁蓁孤零零站外面,看着有点儿可怜。 那辆迈巴赫开到她身边,陆执摇下车窗,似笑非笑看着宁蓁:“上来吧。” 你没得选。 被众人抛弃的她,确实没得选。 都市霓虹闪烁,亮如白昼,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手紧紧拉着安全带。 浑身发软。 她特别怕陆执开车。 这车性能好,他车速颇快,但开得很稳。 身边的男人突然低声道:“上次我生日,等了你整整一天。” 宁蓁不解他翻旧账的的用意,讷讷道歉:“对不起。” 陆执弯了弯眼睛:“嗯,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要是有一天,我不能及时来到你身边,你记得也等我一会儿,再困难我都得来见你的。” 她总觉得他这话里有深意。 但是还来不及深想,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就到了。 这个点大家都觉得去酒店吃饭没意思,一群人直奔ktv去玩。这地方没什么新意,但胜在热闹,他们这群人大多数都挺喜欢唱歌。 肖峰认识这家老板,因此ktv提前准备了各色小吃和大蛋糕啤酒,光这些就能吃饱。 “当当当当!”陈东树按亮了灯,蓝色紫色的灯光闪烁,“祝贺我们今天的寿星,宁蓁同学!大家鼓掌!” 然而没人鼓掌,林子川说:“傻逼。” 宁蓁噗嗤一声就笑了。 其实他们之间的相处挺有意思的。 一行人催促她吹灭蜡烛。 夏小诗提醒道:“别忘了许愿,可以许三个愿望哦。” 宁蓁想了想,双手合十: 希望陆执这辈子好好的。 希望我能改变我们上辈子的命运,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第三个愿望—— 我希望,上辈子的陆执,能忘了我。好好活。 暖黄的烛光中,她想到第三个愿望的时候,眼里差点溢出泪。 原来到了最后,她竟然最希望的是,她死了以后,陆执能够忘记她。 蜡烛熄灭的一刻,灯光亮起。 宁蓁掩盖好自己的情绪,包间里氛围一瞬间热闹起来。 陈东树调侃道:“今晚谁来唱第一首歌呢?要不就由麦霸陈少爷来起个头。” 童佳笑了:“臭美!” “你可别,你那公鸭嗓,寿星唱第一首歌吧。”肖峰反驳道。 大家的目光都带了点儿期待看向宁蓁。 她有几分羞赧,但大家是为她庆生,因此不好腿却,她点点头:“好的,你们想听什么?” “哇哦666,原来还可以点歌的!” “我怎么嗅到了一股迷之自信。” 童佳接话:“当然啦,蓁蓁唱歌超级好听的我给你们说!” “随便来一曲,挑你喜欢的。” 陆执突然笑了:“你唱《梁山伯与朱丽叶》。” 这是什么操作?执哥真是不客气,说点歌真点歌。 宁蓁愣了一秒,这首歌她倒是会,只是不记得台词。大屏幕台词被弹出来的时候,她差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我的心想唱首歌给你听 歌词是如此的甜蜜 可是我害羞我没有勇气 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 陆执笑吟吟:“开始了,唱啊。” 在所有人的灼灼目光下,她硬着头皮跟着歌词唱。童佳确实没有夸大,上天宠爱一个人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她跳舞好看,唱歌丝毫不逊色。 声音特别好听。 节拍韵律也很准。 这首歌特别甜,甜得不得了,她分饰两角,越唱越羞。 总算唱完。 陆执看着她,嘴角绽放了一丝笑,痞痞坏坏的,用口型告诉她:六万字情书。 他写了六万字情书,她至今欠他一声喜欢。 如今算是弥补上了。 “……”宁蓁要被他气哭了。 宁蓁唱完,陈东树的目光飘在陆执身上:“咳,执哥,您要不要来一曲。一年多的友谊,我们竟然没有听过你唱歌。” 此言一出,林子川面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秒。 他想起了之前的季菲。 那个时候也是在ktv,都起哄让陆执唱首歌,陆执坐在角落里抽烟,闻言冷冷地拒绝了。 林子川跟着看向陆执。 少年沉默了片刻,接过话筒,问宁蓁:“你想听什么?” 陈东树暗暗道,卧槽果然可行。他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陆执竟然真的同意唱歌。 宁蓁眨眨眼:“你唱《光棍好苦》。” 陈东树:“噗哈哈哈哈!” 这是首搞怪歌曲,歌曲很搞笑苦逼,总之和执哥那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不符。 陆执冲她露了一个笑:“我就象征性问问你,没想过听你的哦小同学。” “……”那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乖? 他唱的是《情非得已》。 所有人几乎都在他出声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肖峰咋舌:“没想到啊没想到……” 陈东树:“666,以后麦霸就是执哥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唱歌特别好听,声音低醇。耳朵听了都能怀孕。 “执哥是不是暗戳戳练过啊。” “鬼知道。” 宁蓁听得有几分晃神。这其实也是两辈子来,她第一次听陆执唱歌。 真的很好听,除了本身的音色外,他唱得还很有感情。 是真正的那种感情,明明是一首告白情歌。她却莫名感觉到了他其他的情绪,惶恐,自卑,害怕失去…… 惶恐?自卑?陆执为什么会有这种复杂的感情? 林子川听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他给陈东树做了一个手势。 “嗯嗯,去吧去吧。” ktv外,隔绝了音乐声。林子川握住手机,声音低下去:“季菲。”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别难过。” “我做错了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他啊,他不给我机会,可是为什么对别人那么好!”电话里的女孩子声音有点崩溃,到了尾音的时候,隐隐透着尖锐。 林子川皱眉:“你没事吧?” 他录给她听,只是想劝她别再执着,有些人她得学会放弃。 可是季菲的情绪分明是有点失控了。 “你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好不好?” “季菲……” “林子川,求求你了,我第一次求你,你告诉我。”她声音带着哭腔,颤巍巍的。 林子川沉默许久,开口:“你别犯傻了。” “我没有。我喝了很多酒你知道吗?”电话那头的女孩子低低呜咽,“我心里难受,可我喝不醉。我之前一直以为,坚持就会有回报的,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付出再多,抵不过人家的不爱。” 林子川捏紧了电话。 他又何尝不是,他见季菲第一面就喜欢她,可是她的眼里,永远只有陆执。 “我帮你最后一次。”他开口,“但你得答应我,这次以后。你放手吧。” 季菲哭着哭着竟然笑出声:“好。” 第48章我们不分手 第48章我们不分手 包间内的气氛很high,宁蓁后来又唱了两首歌。 这次她长了教训,他们都喝啤酒,但她喝矿泉水。她嗓子脆弱,以前吃青果都会咳嗽,唱了歌忍不住一直喝水。 “我去趟洗手间。”她轻声给夏小诗说。 夏小诗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啊。” 包间里是肖峰在唱歌,他唱歌跑调,众人都在狂笑。 宁蓁拉开门,外面的冷空间让她打了个哆嗦。 好冷啊,果然快要冬天了。 她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 这家ktv比较隔音,她从暗紫色过道上走的时候,各个包间的喧闹都传不出来。 她洗完手往回走。 逆着光,一个穿卡其色毛衣的长头发女生叫住她:“宁蓁。” “嗯?” 宁蓁诧异地抬头。 她并不认识这个女生。 那人慢慢走近了,她才看清她的模样。很清秀的一张脸,但脸色绯红,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很重的酒气扑鼻而来。 宁蓁皱眉后退了两步:“你认识我?” 季菲扯了扯唇角:“是啊,认识。”她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瓶子,“要和我喝一杯吗?我说个秘密给你听啊。” 宁蓁觉察来者不善,抿唇拒绝:“谢谢你,不用。” 宁蓁视线余光往周围看了看,糟糕的是,这里的过道只有她们两个人,ktv隔音,她喊人房间里面也不会听见。 身后是洗手间。 连洗手液都是墙壁悬挂挤压式。 宁蓁心跳微微加快,这是人面对危险时候的本能。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我知道陆执喜欢你。”季菲呵呵笑着说,眼眶红得吓人,泪珠子往下滚,“可是我,我喜欢了他一年多了。他高一才转学来我就喜欢他,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家境,觉得哪怕他是个小混混,我也喜欢他啊。” “我一片真心,但我就连过生日邀请他来,都得耍个心机,去接近他的好兄弟。”季菲边说边往前走。 宁蓁小步后退。 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季菲身上酒气冲天,她怕她已经没了理智。宁蓁担心刺激到她,尽量不接她的话。 季菲冷笑:“可是你呢,一来我就什么都没了。你凭什么拥着这一切呢,你有我喜欢他吗?” 宁蓁抬起眼睛。 有的。她在心里轻轻说,她的爱不擅长表达。但是上辈子,她把一颗跳动的真心给了陆执。 她有那个资格。 然而季菲越靠越近,宁蓁忌惮她手中的玻璃酒瓶,沉默着没有吭声。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身后是洗手间,如果跑进去,把门锁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 宁蓁出去的第十五分钟。 陆执皱起眉:“我出去一趟。”她没回来他不放心。ktv本来就是比较乱的地方,哪怕这地方算是肖峰的地盘,但是他心里很不安定。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陈东树噗嗤笑:“执哥,这才几分钟,人家上厕所你都跟着,小心被当成变态。” 陆执没有说话,起身出门。 暗紫幽静的过道,他听到了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 心在一瞬间揪紧,大脑有一刻的空白。 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声音来源跑,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似癫狂,又仿佛快骤停。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种很可怕的感觉,仿佛有某种东西,要夺走他唯一的希望。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女声:“……你做不到,但我可以,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被赶出陆家了吧!哪怕他是个杀人犯,我依然喜欢他!” 哪怕他是个杀人犯…… 宁蓁睁大眼睛,季菲手中拿了半截红酒瓶子,锐利的碎裂口,反射着幽幽冷光。 她来不及躲开。 上辈子生命最后一刻的那种无助无力感,似乎又一次出现。 她手脚发凉,明明差一点,她就可以趁季菲不注意,往外面的包间跑。 可季菲突然发难,手已经挥了下来。 刺骨的冷和绝望。 下一刻,一个宽厚的怀抱将她包围。 她闻见少年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冷冽的清香。 他将她护在怀中。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宁蓁怔住。 她抬起眼睛,陆执低头看着她,艰难地扯了一个笑:“别怕。” 季菲扔了手中的酒瓶:“我……陆执……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为什么……” “季菲!” “林……林子川,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季菲崩溃地呜咽起来,“我只是……” 林子川拉住季菲,抬眼看过去。 陆执脚下,一片血迹。 在白色的地板上格外刺眼。季菲脸色惨白,哆嗦着身子,靠在林子川怀里。 他下意识护住她,犹豫着喊陆执:“阿执……” 陆执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他的眼睛漆黑,似晕不开的浓墨,要画出深渊。 “宁蓁。”他颤着唇,看着怀里的她,轻轻说,“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你别害怕我。” 宁蓁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陆执……”你怎么样,你疼不疼啊? 她听见了,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少年似乎陷入了魔障,死死抱住她,不肯松手。她抖着双手环住他的腰,摸到一片濡湿。 是他的血。 陈东树他们察觉不对赶过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头皮发麻。 “卧……卧槽,什么情况?打120啊卧槽!” —— 今晚似乎格外冷。 她抱住双膝,坐在医院手术室外面。 “蓁蓁。”童佳犹豫着喊她,“你别担心,医生刚刚说了,酒瓶子划得不深,陆执没有事的。” 宁蓁唇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 她身上被汗浸湿,现在坐在外面,被风一吹,浑身冰凉。 没人能理解她那一刻的感受。 前世今生仿佛一瞬重合,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上辈子陆执的绝望。 他就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怀里。 没了心跳,没了呼吸。 一瞬间的事情,却能让人永世绝望。 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想起,上辈子那一刻陆执的表情。 他眼里漆黑,全然没有一点光彩。他的手指在颤抖,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如绝望的困兽,永远也冲不破一个牢笼。 原来几个小时之前,她许的愿望那么可笑。 上辈子的陆执,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她刻在他的骨子里了,哪怕他最后白发苍苍,十九岁就死去的她,依然是他的魔障,是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执念。 手术进行的时间不长,陆执需要缝针。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摘下口罩:“病人没事了,只是血流的有点多,我们缝了针,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谁叫宁蓁?” 宁蓁站起来,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 医生心里叹息,这些个年轻人呀,他想让小姑娘放松下来,温和道:“哈哈哈你别紧张,他没事,只是想见见你。他没大碍,你去看看他吧。” 医生哼着歌走了,现在的小年轻哟,怎么谈个恋爱都这么疯狂的。 隔着一扇门,她的手紧了紧。纷乱的记忆,冲击着脑海,她头隐隐作疼。 想起季菲之前给她说的话——你知道陆执为什么被赶出陆家吗?秋灵怀了他爸爸的孩子,他亲手杀了那个孩子,让秋灵流产了。很有趣是不是?如果那不是个胚胎,那陆执就是杀人犯,杀人犯啊哈哈哈,他是杀人犯你还敢喜欢吗?你不敢,可是我敢,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推开那扇门,少年的目光看过来。 他眸子漆黑,深不见底。 “宁蓁。”少年开口。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白色床单下,他抓住床上的手青筋鼓起。他不确定季菲对宁蓁说了什么,但强烈的直觉昭示,她知道了他离开陆家的原因。 秋灵的孩子没了,陆明江和他闹僵,十六岁的少年,孤身一人,去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放逐自己。 少女小脸苍白,黑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咬牙,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你别怕我。” 过了一会儿,他见她不答,又补充道:“还有,不许和我说分手。” 那语气冷硬而霸道。 不许说,真的别说。你自己答应过的,不会轻易抛弃我。 宁蓁叹口气,走过去站在他的床边。 现在凌晨一点了,外面呼呼吹着风。窗户却开了一条缝,少年黑色的额发被风轻轻吹动。 他强制让医生开窗,让他此刻清醒一点。 宁蓁先去把窗户关上,又走回他的身边。 他的表情瞬息万变,短短半分钟,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很多东西。 要是她真的提出分开,他就…… 他那目光似一头恶狠狠又担惊受怕的小狼。 她干脆坐在他身边,直视他的眼睛,在他呆怔的目光中。 她弯了弯眼睛:“嗯,陆执。”她轻声道,“我们不分手。” 第49章你温暖吗 第49章你温暖吗 他那么努力才能靠近她的身边,如果她轻易说出那两个字,瞬间就能将他摧毁。 医院外面很冷,他病房里却暖洋洋的。 陆执失了很多血,脸色苍白。她答应不分手他才慢慢睡着。 宁蓁坐在床边看他,少年眉眼很精致,棱角分明。不动或者不笑的时候,冷峻的脸会让人感觉淡漠。 怪不得以前三中都在说,陆执不近人情不好惹。 他睡着以后,宁海远给宁蓁打了电话。 她怕吵醒他,压低声音去外面接电话。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回来了,你放心吧爸爸。”她挂了电话,不远处的陈东树和肖峰走过来。 他们身上的烟味很重,想来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今晚发生的事简直超出了想象。 季菲真的是疯了。 林子川也是……连陈东树都能猜到,经过这件事以后,他们几个人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陆执和林子川快十年的兄弟情谊,竟然就这么葬送在了一个女生身上。 荒谬又可笑。 肖峰给宁蓁道歉,这件事毕竟算是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的。今天还是小姑娘十七岁的生日,突然这么一出,也不知道吓坏她没有。 他们仔细给宁蓁解释了一下情况。 宁蓁垂下眼睑,沉默地点点头。 安静的走廊上,两个少年听见她轻轻问:“她会受到惩罚吗?” 宁蓁指的是季菲。 肖峰苦笑道:“应该会吧,但如果川子铁了心保她,执哥可能会看在十年的情谊上,放过他们。” 受伤的毕竟是陆执,倘若是宁蓁,陆执会发疯,谁保季菲都没用。 换成他自己,他肯定会顾念和林子川的情谊的。 他们都知道,执哥看起来高冷,其实人非常好,非常讲义气。 但他们没有告诉宁蓁一种猜测,陆家很可能会把陆执接回去。 他在a市受了这样的伤,陆家再心大,也不会继续任由唯一的继承人在外面浪。 这件事想想就愁人。 陈东树和肖峰自己家算是豪门,清楚这种情况。 看着面前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莫名觉得她挺可怜的。 童佳和夏小诗已经回家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宁蓁也必须瞒着宁海远和徐倩,她只能回家。 陈东树揉揉自己快僵硬的脸,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你回去吧宁蓁,我和肖峰守在这里,能照顾好执哥的。” 她点点头:“拜托了。” 两个少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陈东树叹了口气:“我刚刚差点没忍住告诉她。”想让她多陪陪执哥,指不定什么时候,执哥就得会a市了。 “别瞎逼逼,只是我们的猜测。”肖峰皱眉道,“林子川现在都没来医院。” “多半在陪季菲,有人被猪油蒙了心,拉都拉不回来的。” “唉。” —— 宁蓁一大早起床,背上书包出门,却没有去学校,她给班主任发了一条请假的短信。 她平时都乖,偶尔一次请假班主任应该不会太凶……的吧? 她往医院走,沿路顺便帮陆执买了份清粥。 初冬的早晨,冷空气让人呼吸都不太畅快。 医院的人很少,宁蓁去陆执昨晚住的病房,推开门却发现没有人。 不仅是陆执,陈东树和肖峰都不见了。 她只能去前台咨询处问值早班的护士。 护士打了个呵欠,翻出记录册:“叫什么名字,原本在哪个病房来着?” “陆执,原本住302室。” “噢,他昨晚凌晨四点半转了病房,在七楼的vip室,708,你坐电梯上去吧。” 宁蓁道了谢,坐电梯往七楼走。 七楼病房严峻的形势让她的步子顿住。 七八个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守在病房外面,陈东树不在,肖峰在过道上的窗户边抽烟。 他拧着眉,火星快烧着手指了都没发现。最后“嘶”的一声扔了烟头。 她犹豫着朝前面走了几步,一个方脸的男人伸手拦住她,声音浑厚:“你做什么的?” 肖峰听到声音侧过头,看见宁蓁,赶紧道:“喂喂喂,你做什么呢?这小同学是执哥的朋友,别拦别拦!”他说完这话,语气怪异了一分,“你们还真是尽职,该拦的人不拦,不该拦的往上赶。” 宁蓁不解其意,但很快她就知道了肖峰话里的意思。 房间里突然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 伴随着陆执冷冷的一声:“滚。” 她呆住,她从来没有听过陆执这样说话,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冷意。 房门拉开,一个卷发女人走了出来。 她长得秀丽动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有几分狼狈。 她几乎一瞬间掩盖住了这种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一点。 她抬起眼睛,目光在门外的少年少女身上顿了一秒,对着宁蓁露出一个笑意:“你好啊,你是陆执的同学吗?我叫秋灵。” 宁蓁蓦然捏紧了书包带子。 心比冰凉的手指还冷。 这个声音似乎一瞬间让记忆打开了阀门,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就是这个声音,曾在她耳边说:你不认识他多好,你不会痛苦,他也不会痛苦。 原来是秋灵。 宁蓁掌心被汗湿,她抬起眼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声回秋灵:“你好。” 秋灵是被赶出来的,但在外人面前,她倒显得轻松惬意。 没再多看宁蓁,转而对肖峰说:“那我先走了,他不肯回去,还请你们多劝劝他。” 肖峰没有吭声。 秋灵也不在意,自己走了。 门外的几个保镖依然尽职地站在那里。 走廊上的风吹过来,她的齐刘海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陆执低沉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宁蓁,是你吗?” 她回过神,推开门往病房里走。 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花瓶的碎瓷片。 陆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里的冷意层层蔓延。他尽量让自己收敛,按了床头的铃:“过来收拾房间。” 一抬眼看她背着小书包,呆呆站那里,目光看着他,有几分茫然无措。 他的心像突然被打了一拳。 百炼钢成绕指柔。 “过来啊小同学,愣在那里做什么。”他弯了弯唇角,逗她道,“看得这么入迷,不如给你摸一摸啊。” 这语气浪得没边,和刚刚发脾气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走过去,旁边有专门陪伴病人的椅子,她还没坐上去,陆执就出声道:“别坐那里,那女人坐过的地方脏。” “……哦。”她拎着早餐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紧了紧,看着他应话的样子很乖。 陆执笑出声:“你坐我怀里好不好啊?” “……”她总算从前世纷乱的记忆中回过神,有些恼地瞪他一眼。 软绵绵的,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她小心地在床角坐下,手指触了触手上的粥,还有几分温热。 “你要吃吗?” 他笑吟吟地掀开被子往她身边凑:“伤口疼,你喂下病患行不行啊?” “不吃算了。” “诶诶诶,别,我吃。” 他伸手接过来,没有急着吃,另一只手轻轻触上她的脸蛋。 冰冰凉凉的,他忍不住皱眉,心疼死了。 陆执干脆用自己的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她一张白皙的小脸。 宁蓁觉得这样好奇怪,才要挣扎。 他似笑非笑道:“先捂捂啊,上面还有我的体温,要是你喜欢真人版我也不介意。” 她没办法,只能被裹在里面。 他的被子确实很温软,他残余的体温还在上面,没一会儿她身上就暖洋洋了。 陆执在喝粥。 清粥没什么味道,他皱眉道:“没味道。” “……?”他他他竟然还嫌弃的。 宁蓁才被他威胁了,眨眨眼睛告诉他,“那也没什么办法,粥都是这样的,你身上还有伤,最好别沾荤腥。” 他扬了扬唇:“有办法的。” “什么?” 他突然凑近她,她被裹成一个大茧,一时间退避不及。微微睁大了眼睛,表达了她内心的惊惶。 他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唇在距离她唇角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停住。 “喂,我亲了哦。” “……”她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陆执他……他为什么这么坏的?哪有人在强硬亲吻别人之前还要告知的! 她憋得脸蛋通红,陆执猛然笑了。 他笑得不可自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开她。 “唉宁蓁,你知不知道,你自带甜味。” 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陆执刚刚怎么没把她脸也全部捂起来?她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少年乐得不行,心都快被她萌化了。有点儿后悔没真亲,越想越后悔。 护士敲了敲门,走进来打扫地上的碎瓷片。 年轻的小护士悄悄拿眼睛偷瞄坐在床上的少年少女,啧啧啧,男孩子变脸真快啊,早上她见过一次这个少年,脸上结了一层霜一样。 这会儿……笑容好看到她都想捂住自己的心脏。 她快速打扫完,要走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有位男士问,能不能见一见你?他说他姓林,托我给你带个话。” 陆执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眸子漆黑,懒洋洋道:“不见。” 他和林子川相互了解。 他知道林子川会选择护住季菲,为季菲求情。而林子川没有强求来见他一面,也是猜到了陆执不想见到他们。 陆执选择放过他们一次,后决条件是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 这辈子都不必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林子川的背叛和自私,他差一点承受不住那后果。 若宁蓁伤了…… 护士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被这么一打岔,陆执突然想起昨晚让自己一直心慌的一件事。 他放下手里的粥,靠近她。 “你昨天……听到什么了?” 宁蓁睫毛轻颤,垂下眸子:“……季菲说,你让秋灵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其实季菲的用语更加偏激,她说陆执是杀人犯。 “那你相信吗?” 她抬起眼睛:“是你做的吗?”我不信别人,可是我相信你。 你说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少年的眼里的漆黑似化不开的墨,他艰涩地扯了扯唇角,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是。” 被子下,她指尖轻颤。 陆执死死握紧拳:“我不敢对你撒谎,所以你可不可以,别放弃我。” 她感受到了,他在害怕。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他们从警局出来,陆执牵住她的手。他告诉她,我有很多坏毛病,可是我可以变得很好很好,所以你可以不可以试着喜欢我,别轻易放弃我。 她含着泪说好。 那个时候是,这个时候同样是。 她轻轻睁开被子,学着他那样,把被子裹回他的身上,她认认真真道:“我不放弃。” 女孩子的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你还冷吗,陆执?” 你感受到温暖了吗?陆执。 第50章一场雪 第50章一场雪 十二月下旬的时候,三中热闹起来。 二十四号是平安夜,白天并没有下雪,学生们都感到失望。 去年这个这个时候,学校亮着昏黄的灯光,白色的雪花纷纷洒洒,浪漫无比。 今年没有雪的衬托,显出几分寂寥。 但这并不能抵挡学生们的热情。 学校外面的杂货铺纷纷在卖包装好的小苹果和贺卡,圣诞树上面挂着彩灯,看着特别喜庆。 童佳喜欢这样的日子,拿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大堆苹果和彩纸。 她笑嘻嘻地和宁蓁说:“我待会儿包好第一个送给你,本来想买礼盒装的,可是多了一个盒子就多两块钱,商家太黑心了,反正我手巧,我自己包的也好看。” 一班的氛围轻松起来,还有两个星期才月考,他们可以好好放松一回。 宁蓁怕冷,早早穿上了羽绒服,看童佳包装苹果。 她的手确实巧,包好以后还用彩带系了蝴蝶结,看起来和外面卖的差不多。 她先递给宁蓁一个:“诺,蓁蓁,要平平安安呀。” “谢谢佳佳。”宁蓁轻轻笑,从课桌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苹果,“佳佳也要平安快乐。” 童佳美滋滋地接过来:“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 她利落地包好第二个,宁蓁忍不住问:“你送给谁呀?” 女孩子脸色古怪起来,支支吾吾地:“到时候再看。” 宁蓁不八卦,点点头,握住自己的小苹果,上面是粉色的蝴蝶结,粉嫩可爱得不得了。 陆执的伤还没有好,他一直在医院住着。 高三的日子特别紧张,把年一过就快开春了,明年六月份的时候,考生们就要走进考场。这一世和上辈子发生了很大的偏差,陆执几乎没有时间好好学习。 宁蓁有几分担忧,他还能和上辈子一样考上那个大学吗? 学生们的兴奋劲儿从白天延续到了晚上,老师们都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一班向来是最严肃的一个班,班主任这一天心情却特别好:“你们上个月考试表现也很好,今晚放松一下吧,在教室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吵着隔壁二班就行。” 此话一出教室里一阵欢呼声。 有人忍不住喊:“赵老师万岁!”没想到这么严肃的老师也有开明的时候。 赵轩莞尔,推了推眼镜。 童佳眼珠子一转:“唉蓁蓁,待会儿他们一定玩得很疯,我们悄悄逃课出去呀。” 宁蓁惊讶地看着她:“为、为什么逃课呀?” 童佳眼神飘忽:“你想啊,你又没带手机对吧,他们那么吵你也学习不下去,不如你去医院看看陆执吧。今天也算过节,他一个人在医院应该挺无聊的。” “我可以放学以后再去。” “嗨呀,死脑筋。留这里超无聊,走嘛走嘛~” 宁蓁经不住她磨,到了第一节晚自习教室里最闹的时候,童佳戳了戳前排人的背:“如果赵老师突然想起点名,你就说我和蓁蓁上厕所去了啊。” 前面的人玩得正开心,闻言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童佳拿上自己的苹果,看了眼宁蓁的课桌。 卧槽,好家伙…… “蓁蓁你这是买了多少?” 宁蓁呆呆回话:“十三个啊。” “买那么多做什么?” “你的、陆执他们三个的,小诗的。还有陆执病房外面那八个保镖的。”她认真解释道,“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陆少脾气糟糕,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天天在外面受气。 两个女孩子带了一堆苹果往医院走。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城市里光却亮如白昼,天空被渲染成墨蓝色。 他们还没走出校门,就看见了校门外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 宁蓁愣住,抱着一堆苹果呆呆与他对望。 少年清隽的眉眼弯了弯:“小同学,卖苹果呢?” 宁蓁还没回话,旁边的童佳乐不可支:“哈哈哈哈,陆执你也觉得搞笑对吧,蓁蓁真的傻得好可爱啊!” 宁蓁:“……” 原谅她get不到他们的笑点。 陆执走过来,忍不住扬起唇角:“你最聪明,一点都不傻。” 宁蓁根本没有被安慰到,他们太假了。 陆执把那一堆东西接过来,“都是给谁的呢?” 宁蓁列举了一遍。 他懒洋洋地把东西接过来:“嗯,我帮你送。”他才说完,就喊童佳,“你去医院顺便把这个带过去。” “……?”童佳抱着一堆苹果,嘴角抽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陆执还友好地帮童佳叫了个车。 宁蓁被他牵着手,忍不住小声说:“那里面……” “嗯?” “还有一个是你的。” 陆执要被笑死了:“噢噢,谢谢小同学啊,还有没有什么官方祝福的话要对我说呀?” 她又不是蠢,看出来他在逗他,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脖子上突然一暖,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她的脖子上:“喂。” 她抬起眼睛,澄澈的眼睛映衬这灯光,比水晶还漂亮。 “你有没有见过,去年三中灯光下的一场雪?” 宁蓁摇摇头,她那个时候还没有转学过来。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她还在一中埋头苦读,她怕冷,觉得雪虽然漂亮,但在户外看看就好了,没有和同学一起出去玩。 而且这对她来说太久远了,她毕竟是从十九岁重生回来的,这辈子的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 少年单手插兜里,另一只手包裹住她的手:“我变魔法给你看好不好?” 她小巧的下巴被围巾挡住,露出了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魔法?” “嗯,带你去看去年的那一场雪。” 什么?怎么看? 陆执带她回了之前正兴路的那个租的那个房子。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说完就上了楼。 这个公寓周围挺静的,墨蓝色的天空,看不见星星,与这里一墙之隔,就是这条路最喧闹的地方,酒吧、台球馆…… 她双手交握,哈了一口气在掌心。 冬夜的风微冷,她的小脸有几分冰凉。 头顶一束暖黄色的光折射下来,把她纤细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围是黑暗的,她仿佛站在了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宁蓁抬头往上看。 暖黄色的世界里,开始飘雪。 漫天的雪花,纷纷洒洒,她站在这个小世界的中央。白雪变成暖黄色,在她身边一直下。 好漂亮啊……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抹白色落在手上没有冷意,她瞧仔细才发现竟然是泡沫做的。 漫天的泡沫雪,落在她的头顶,沾上了她的眼睫。 陆执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他勾了勾唇角:“好看吗?” 宁蓁点点头。 他说:“去年也是这样的,学校外面的灯光是橘黄色的,一下雪就特别好看。”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慵懒地靠在窗前,看着三中的女生尖叫着往楼下跑,在暖黄的光里欢呼打闹。 陆执不太能懂。 但他大抵知道,她们女孩子喜欢看这个。 她错过的美好,他统统都想给她。 头上的泡沫雪下个没完,他声音低低的:“宁蓁。” “嗯?” “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像不像都老了?” 头上铺了一层白色,青丝瞬间变成秋霜。两鬓斑白的模样。 她听见少年沉沉的声音:“我们能在一起到老对吧?” 宁蓁低下头,眼泪一瞬间没有控制住,拼命往下掉。 陆执呆了片刻,慌乱起来:“唉,怎么哭了?”他慌慌张张伸手给她猜眼泪,他指尖冰凉,触到她温热的脸蛋蜷缩着收了回来,怕冻着她。 往日伶牙俐齿,这时候他都想求她别这样。 陆执拿自己袖子给她擦泪。 宁蓁吸了吸鼻子:“我没事了。” 她只是没忍住,没忍住那一秒钟涌上来的心酸。 她上辈子死了以后,他到老是不是就是那个模样,两鬓斑白,一个人孤零零地看雪? 她自己把眼泪擦干:“陆执,你回去记得吃苹果啊,他们都说平安夜吃苹果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他觉得她这话傻里傻气,但还是弯着眉眼应她:“好。” 陆执轻轻把她抱在怀中,她差一点才到他肩膀高。 他调笑道:“小矮子,我对你好不好啊?” “……”什么气氛都被这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她咬唇,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我163。”163的女生才不矮。 他嘶了一声:“掐得我好疼。” 胡说八道,她明明没用力。 他痞痞开口:“你觉得爽就好,要不要再来一下?” 她不吱声了,闷闷埋头在他怀里。 少年一瞬间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你要记住啊,全世界我对你最好。” 脸呢?陆执你的脸呢? 不要脸的陆执还在说:“我总是想着,我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有的全部给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就只能爱上我了。” 她悄悄弯唇,嗯呢。 陆执声音低下去,没了之前的戏谑:“如果,我说如果,我要离开a市一段时间,你能不能别忘了我?” 我费尽心思为你下一场雪,穷尽所有小心机让你记我深刻一点。只怕轻易被你忘却。 她手指微颤,抬起头看他:“你要回去了吗?” 竟然这么快,整整提前了一年。 少年唇边的笑意苦涩:“嗯,他撑不住了,肾衰竭。”他口中的“他”是陆明江,他的父亲。 之前陆执把何明打进医院,陆明江都一直没有出面,而是让秋灵过来。陆执和陆明江两年快没有联系,再听见陆明江的消息,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他们陆家,陆老爷子年纪已经大了。 陆明江也出了事。 唯一必须站出来担当的,只剩下陆执。 宁蓁怔住,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辈子陆执匆匆回了陆家,再见面时他很憔悴。 原来是陆明江出事了。 她想不起来……竟然想不起来这些细节……完全记不起陆明江最后什么时候去世,也不知道陆家内部的变化。 她绞紧手指,突然感到害怕。 一切都提前了吗? 那陆执还能高考吗?陆明江会不会死去?陆执他……还是会像上辈子一样出事吗? 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感侵袭了她。 但她却不可能阻止陆执回家看病重的父亲。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这样紧张这样怕。 手足无措,茫然惶恐。 她能做什么呢? 少女颤着声音开口:“陆执,你低个头。” 他笑道:“做什……” 她微凉的唇印在他的唇角。 天地一瞬间安静下来,他呆住,不敢置信地看怀里的人。 她声音清甜,带着一股坚定:“你答应我,要好好的,顶多半年,半年之内一定要回来。” 她咬唇,学着他那样威胁人:“要是你没回来,我就不等你了。” 少年扬起眉,轻轻笑出声:“哪用得着半年?你在这里,我一定回来。” 第51章社会社会 第51章社会社会 世界不会因为少了某个人停止运转,时间是最公平的东西。 陆执办了休学手续,而林子川和季菲双双转学了。 七班一下子少了两位大佬,再没了以前起哄打闹的氛围。肖峰和陈东树看起来也收了心,没再逃课出去混了。 到了一月28号,三中公布学生的期末考成绩。 红榜拉得老长,宁蓁和童佳都去看榜。 宁蓁穿着粉色的雪地靴,耳朵上戴了一个毛绒绒的耳罩。 红榜第一名还是他们一班最刻苦努力的那一位。 童佳忍不住笑:“蓁蓁,你成万年老二啦!” 宁蓁弯了弯唇,“她很厉害还努力,考不过她是正常的。” 童佳一直往后看,在年级95名那里看到了自己,她舒了一口气:“好歹还在前一百之内,我妈说要是没考到前一百名就扒我一层皮,好凶残有木有?” 分班考试的那一次,可能是童佳最辉煌的战绩了。 红榜公布了前两百名。 宁蓁的目光落在倒数第五名上——“蒋兰”。 很陌生的一个名字。 如果陆执在,那应该是他的位子。 本来这一天会造成很大的轰动。 七班不学无术的陆执,竟然都能上红榜,不知道是天要变了,还是人家生了一个不一样的脑子? 然而陆执提前一年回了陆家,没有参加这一次考试。 公布完成绩就迎来了寒假,二月份再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备战高考了。 徐倩喜洋洋地带他们买了很多年货。 有些是给唐琢外公外婆拿去的,有些是留给自己的。还剩了好大一堆,她让宁蓁过年之前给她外公外婆拿过去。 这一次宁海远也没有反对,他坐沙发上抽烟,叹了口气:“去陪他们过年吧。” 都老大一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独生女儿,两个老人过年想着就伶仃可怜。 第二天宁蓁就踏上了去h市的路。 她带了一张卡,里面有三万块钱。是之前她参加比赛得了季军的奖金,她打算统统给外公外婆。 乡下人淳朴,一见她回来,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老段呀,你家外孙女儿这么大了呀,越长越漂亮咯。” 外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得意道:“那是。” 没过几天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要守岁。 外公买了几个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前,晚上亮起来看着特别喜庆。门前的对联也换成了新的。 晚上十二点整,门外的鞭炮声次第响起来。 外婆拉长嗓音喊她:“蓁蓁啊,出来看烟花!” 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推开窗,仰脸往上看,五彩的烟花在天空炸裂开来,勾出浅浅一抹残影,最后慢慢消失。 外婆叹息道:“又一年咯!过了年我们的蓁蓁也要成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过了凌晨,就是新的一年了。 她重生以来的第一个春节。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呀。 宁蓁挽着外婆的手臂在外面看完了一场烟花,晚些时候回到自己房间给大家发祝福短信。 先给爸爸和徐阿姨发—— 她编辑好了才发现根本发不出去,农村的信号不稳定,她望着显示一个叉叉的信号栏呆住了。 这可怎么办呐? 怪不得今天一天都没有收到任何一条短信和电话。 她不是手机党,晚上才发现信号出了问题,然而除了对着手机皱眉,她似乎别无他法。 只能去睡觉。 希望远在b市的陆执没有这个时候找她的想法…… —— 凌晨一点钟的b市,陆家老宅。 陆执翘着腿坐沙发上,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郑阿姨给他热了宵夜,端到他面前:“阿执啊,吃点东西吧,都这么晚了,先去睡好不好?” 少年手上握着手机,闻言淡淡颔首。 人却没有动。 郑阿姨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就走了。陆小少爷脾气怪,虽然他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总是摸不清他的心思。 一下午都坐在那里打电话。 现在都凌晨一点了还不睡不知道要闹哪样?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小少爷,以前不着家,隔三差五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去飙车打球。这次回来却完全变了一个样,他前几天问:“郑姨,我带回来的那几本书呢?” 郑姨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那几本什么物理生物的,她还以为是哪里乱入的呢…… 他们都想不到,陆执没有想过放弃高考。 那样的考试,对于寒门学子来说,是鲤鱼跃龙门。对于他们这种高门子弟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考上了锦上添花,没有考上也无伤大雅。 但陆执始终记得宁蓁认认真真给他说,她想去b大时的模样。 他已经有很多很多配不上她的地方,过去无法改变,他总得给她承诺一个未来的。 手机放在沙发上,凌晨四点都始终没动静。 他眼睛漆黑如夜色,烦躁得想把这玩意儿摔了算了。 才两个月,她就把他忘了? 他快要气笑了,简直气得睡不着! 他下意识就想订回a市的机票,但是到了最后一步,他却只能皱眉把手机放回去。 陆家在进行股份交接。 陆明江油尽灯枯,自知活不了多久,他和陆执哪怕有再大的恩怨,陆执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股份全部转让给陆执也是意料中的事。 秋灵至今毫无动静。 她没有进陆家祖宅的资格,这几个月特别安分。 陆老爷子看出陆执心不在焉,淡淡然给他说:“你再急,也得等这一切办好了再回去。否则你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口棺材和乱糟糟的陆氏财团。你有那个能力把棺材埋进土里,不知道有没有自信把陆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不可能的,他这次回来,一切都在重头学。 陆老爷子翻了翻他带回来那几本书,沉着对郑姨道:“拿出去扔了,别让他知道。” 他这个孙子犟,骨头硬。 但纵使有再硬的骨头,他也有软肋。 一戳就疼得撕心裂肺的软肋。 这一晚陆执一夜没睡。 —— 春节过了三天,喜庆的氛围总算有所消退。 还有七天时间三中就要开学,再舍不得孩子,也必须和她告别。 外公和外婆亲自把宁蓁送上去机场的大巴:“蓁蓁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她用力点点头,抱住外婆:“你们才要保重身体啊,外公老是咳,少喝点酒。外婆失眠的话,别吃安眠药,吃点中药慢慢调理。安眠药有上瘾成分,吃多了不好。” “好好好,到了a市记得打个电话回来啊。” “嗯。” 风景一路倒退。 她捏紧手中的手机,轻轻绽了一个笑意。 就在前两天,她做了个不得了的决定,没有给陆执打电话,也没有发祝福短信。 天南海北,没有人去不了的地方。 她悄悄改了机票,先飞往b市。 不知道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多惊讶啊? 少女撑住下巴,眼里亮晶晶的。 她想亲自给陆执说一声迟来的新年快乐。 顺带去b市看看,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 下午三点钟,她到达b市。 飞机上她已经想过了陆执的住址问题,她不知道他的住址,但没有谁不清楚陆氏财团的总部办公室在哪里。 她可以去总部问问或者等他。 她的打算一部分正确,另一部分却出现了偏差。 陆氏的总部很好找,几十层的摩天高楼,巍然耸立。但人家前台根本不让她上去…… 她顶多在一楼的普通咨询处徘徊。 前台小姐笑得很礼貌:“您有预约吗?或者邀请函推荐函?” “……没有。” “那么抱歉,只有前台收到电话才能让您上去。另外,您向我打听陆家在哪儿的消息,我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能泄露,请谅解。” 宁大学生蓁,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社会社会…… 原来事情不止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命运多奇妙,原本他们该是全然不在一条路上的人。 她生命最长才走到19岁,大二刚刚开始,没想到见他一面都这么难。 难免有几分懊丧。 外面是苍白的天色,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没办法,只能选择给陆执打电话。 才拿出手机,衣摆上的小绒球被人扯了扯,她低下头看,一个八九岁大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怯怯喊她:“姐姐要买一枝花吗?” 她小手上拿了好几枝寒梅。 香气怡人。 很聪明的小姑娘,她知道这里有钱人多,在这个大楼外面卖花特别好卖。 长得可爱的小孩特别讨喜,宁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呀。” 小姑娘伸出小胖手,才递了一枝出去,手中剩下的猝不及防被人全被抽走。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抬头看。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漫不经心把玩着寒梅枝条,对着旁边的姐姐弯了弯眼睛,笑得有点儿坏:“我全买了行不行?” 第52章再见 第52章再见 少年西装革履,187的个子,眉眼清俊,唇角含着笑意。 总算是规规矩矩穿衣服了。 仿佛两个月的时间,将他打磨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单手握住那一大捧嫩黄色的腊梅花,对着她伸出手。 宁蓁抬起眼睛看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递给他。 街上人来人往,这是b市最繁华的地段,偶尔从大厦出来的人,脚步不停往前走,眼角余光却在盯着他俩瞧。 陆执笑出声:“喂,给我啊。” 她脸蛋微红,轻轻后退了一步。 陆执手指了指她手中的一枝腊梅:“这个也是我花钱买的,你得给我啊。” “……”宁蓁咬住唇角,好后悔来看他怎么办。陆执为什么总是让人有分分钟羞愤欲死的本事? 他憋住笑,等她给他送花。 她挣扎道:“我先买的。” 就是不给。 “你没给钱。” “我现在给。” “我就要花。” 她要气死了啊啊啊!她是脑袋发热才来看他。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能屈,不能。他就是故意的,她小声道:“我丢了也不给你。” 陆执乐得要死:“小同学,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刘助理在旁边看了好半天的戏。 然而人家两个人根本看不到他似的,他仿佛成了一个隐形人。 他和陆少出门的时候,那位脸上森森冷冷。 虽然气氛诡异,但刘助理欣慰地想,啊我的上司就该是这个修罗一般的气场。 然而还没进大厦去签文件…… 他的上司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站在一旁,心思复杂,有口难言。刘助理硬着头皮开口:“陆少爷,快三点半了。” 三点半是陆执签文件的时间,签完文件就该改口叫陆总了。 这个时候,恐怕陆家所有重要的人都已经在上面等了。 这位还在下面乐呵呵逗小姑娘。 整个b市最大财团就要是陆执的了,都没见他这么高兴。刘助理简直无语了……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陆执脸上的笑敛了一分。 他走近她,低低叹了口气:“可把你怎么办好。” 宁蓁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有几分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我打扰到你了吗?” 他低笑:“没有,我就是……”他顿了顿,“一见到你吧,就想带着你去浪。” 一旁的刘助理:“……”别说了别说了,您修罗人设崩得不像话了。 陆执把自己手上的花都递给她:“拿好,待会儿记得还给我。” “……?” 他挑眉,也不解释:“带你上去喝茶。” 他知道快开学了,宁蓁在b市停留不了多久,他怕他开个会的时间她就又不见了。 这次上楼出乎意料地顺利。 陆执进电梯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刘助理。 刘助理没有get到他的意思,惶恐地回望他。 陆执慢悠悠道:“这是总裁专用vip电梯。” “……”先前几次也没见您介意啊,而且之前跟着陆执父亲,他都是走的这个电梯,而且现在赶时间…… 刘助理看了眼他身边漂亮的小姑娘。 得,他认命,绕路去坐员工电梯吧。 陆执弄这么一出,被他拉进去的宁蓁都快觉得这电梯高大上得会发光了。 她抱住一怀腊梅。 香气氤氲在电梯里面。 陆执修长的手指按下53楼。 一时间安静地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宁蓁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紧张。 她想了想,给他说:“我晚上回a市的机票,陆执,新年快乐。” 她抬起眼睛看她,少年眼珠子黑漆漆的。他垂眸看了眼手表。 15:26。 还有四分钟的时间会议开始。 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逼仄的空间里,他靠她很近,嗓音有点儿哑:“唉,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我们来接个吻啊?” 接接接……接吻? “不……”不要。她还没说完,少年欺身上来,捏住她下巴,吻上她的唇。 心跳一瞬间加速,乱了节拍。 分不清谁的更响。 她被逼在角落,怀里抱着花的手收紧。 他的呼吸声粗重,分不清是几分钟还是一个世纪。 电梯“叮”的一声响。 她手指轻颤,伸手去推他。 少年喘得厉害,就是不撒手。 她努力偏过头,调整呼吸,颤巍巍地告诉他:“三、三分钟……” 倒是比他还要惦记得清楚。 陆执低笑一声,埋首在她肩窝:“嗯,好香啊。” 分不清在说花还是人。 他们去的时候,到底还是迟到了两分钟。 宁蓁惴惴不安地坐在大厅外面,里面会议室在开会,隔得太远,大门一关,她什么都听不见。 没一会儿刘助理出来,友善地问她要喝咖啡还是茶。 宁蓁摇摇头:“谢谢,不用了……他迟到了,有关系吗?” 她没法控制心中升起愧疚感。 刘助理一笑:“没事没事,陆家都是他的,能有什么事。”要是小陆总像你这么听话,不那么难搞就好了。 刘助理给她泡了一杯茶,挂心里面的情况,温声问她:“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可以吗?桌子上有通向前台的电话,有什么需求你就打电话给他们说。” 宁蓁点头:“您去忙吧。” 这个会议开得特别久。 她下午才坐了飞机,这会儿坐在沙发上,控制不住想睡觉。 但在陌生的地方,她又只能尽量让自己清醒点。 高跟鞋的声音让她精神一振,她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竟然是秋灵。 她身材高挑纤细,眉目清丽,妆容很淡,十分清雅漂亮。 她在讲电话,声音也很柔和:“……嗯,放心吧,我已经上来啦,你发了话他们不敢拦我。别担心……” 她讲话的声音在看到宁蓁时顿了顿,随即笑着和那边的人说了声再见。 宁蓁猜,她在和陆执的父亲讲电话。 宁蓁每次看到秋灵,心中都有种怪异的感觉。前世的记忆模模糊糊,但危险带来的直觉很灵敏。 她总觉得,秋灵和他们前世的悲剧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那张秀丽的脸,她竟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嗨,你好呀。我记得你,之前在a市陆执的同学对吧?” 宁蓁没有说话,她终于想通哪里感觉怪异了。秋灵提起陆执的时候,语气十分亲昵熟稔。而在季菲口中,陆执是害秋灵没了孩子的人。 陆执自己也承认了这件事。 然而秋灵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仿佛没有这件事发生。 女孩子的第六感很准,是敌是友往往第一时间就分出来了。 秋灵不在意宁蓁的冷淡,目光在她桌上的腊梅花上打了个旋,旋即柔声开口:“我还是第一次看谁和他关系那么亲近呢。” 她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宁蓁皱眉看向她。 秋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笑吟吟道:“快了,这个会议结束以后,很多事情就要变了吧……”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吊坠,递给宁蓁:“既然你和陆执熟,那请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好不好?这几年他不待见我,我也没办法。” “你要还就自己还。”宁蓁开口,不接她的东西。她不喜欢虚与委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再好的脾气都做不到与人假惺惺地周旋。 秋灵笑了一声,把吊坠放在宁蓁面前的桌子上:“还不还看你,总之我不保存了。” 她说完就起身,也不和宁蓁待在一块儿了,打电话给陆明江:“我不想在上面等了,在医院等你吧,身体撑不住就早点回来。” 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了宁蓁一个人。 面前是条宝蓝色的吊坠,外面镶嵌了碎钻。吊坠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 宁蓁拿起它,轻轻一按。 吊坠有个很薄的盖子,一按就打开了,露出里面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张照片。 宁蓁垂下眉眼,愣愣地看着照片上的人。 心里有几分发凉。 照片上的人……是秋灵。 看起来是十八九岁模样的秋灵。 照片上的少女笑得很开怀,看着就让人感觉生气蓬勃,想跟着她一起笑。纯真清丽,很好看。 秋灵说……这是陆执的东西。 她攥紧吊坠,用力到掌心有点儿发疼。 头也跟着疼。 她隐隐明白,上辈子那些事,和秋灵脱不了干系。她知道开头,知道故事的结局,却猜不透其中的扑朔迷离。 陆执他……与秋灵真的有一段过去吗? 她垂下眼睛,告诉自己要相信他,正如之前说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的,才叫做真相。 宁蓁把那条吊坠放进衣服口袋里。 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她太稚嫩,别人轻而易举就能让她难过。 她不想当这样的宁蓁,她还要去调查真相的。 顶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能开始大学生活了,到时候一定什么都能想通。 这场会议下午七点才结束。 陆执一直没有出来。 他们会议结束以后,别的股东都走的另一条通道,也不会从这里路过。 陆执和陆启华一起过来的。 宁蓁第一次见陆家老爷子,精神矍铄的一个老人,眼里很沉静。 她看见陆老爷子拍拍陆执的肩膀:“陆氏交给你,就有点担当。” 别的再无多话,路过宁蓁时,不咸不淡地冲她点了点头。 宁蓁小幅度地给他鞠了个躬。 她家的长辈……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的。 到底还是心情低落。宁蓁拿起桌上的花,这回还给他,抿唇没有说话。 陆执愣了愣:“怎么了?” 她低下头:“我要走了,八点半的飞机。陆执,再见。” 第53章我该怎么哄你 第53章我该怎么哄你 她的道别来得猝不及防。 还有一个半小时,陆执道:“我先带你去吃饭好不好?吃完再回去。” 宁蓁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 他拿她没办法,只能妥协:“那我送你。” 陆家老爷子陆启华现在不许陆执开车,专门给他配了司机。两人坐在后座,相对无言。 她的情绪从来都不擅长掩盖。 陆执突然握住她的手:“我让你难过了吗?” 灯光昏暗的车里,少年眼睛是干净的纯黑色。 她轻轻点头:“嗯。” 实诚得不得了。 陆执反而笑了:“我的错。”他甚至还没问她为什么难过,就先承认了错误。“那你先打我几下消消气?”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有力而沉稳。 宁蓁抽出自己的手,在他变暗的目光中,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那条吊坠:“秋灵说,这是你的东西。” 她放在他的掌心。 陆执看着那条吊坠,眸光冷了一瞬。 他把吊坠放在一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唉,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帮你报仇行不行?” 她朝后退了退,控制不住有点委屈难过。 她知道自己也有不好,别人重活一世不会这么懦弱的,她重生伊始,就只有三个目标—— 试着重新去跳舞,不再排斥徐倩和唐琢,远离陆执。 可是第三个目标最后变成了,保护陆执。 很多事情下决心简单,但她上辈子本来就活得单纯,不会半点手段。 她和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平静地生活。 哪怕想做改变,也只是朝着他靠近,不再把他推开。 然而面对陆家的人,面对秋灵,她还是显得渺小脆弱。 陆执什么都不肯和她说,他会哄她,会无条件承认错误,可是她如果要和他在一起,这些远远不够。 她千里迢迢怀着羞涩来看他,想亲口给他说一声新年快乐。她对他无条件信任,他却收了吊坠,仍是什么都不肯说。 宁蓁不说话,她看向车窗外,灯光闪烁,世界在她眼底倒退。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很想念上辈子的陆执。 和她经历过一切的陆执。 孩子气十足的陆执,最后却失去了她的陆执。 他舍不得她难过的。 她总是躲,上辈子的陆执就总是强势地逼近,同样也是,想把全世界都给她。她什么都不必说,那个陆执就恨不得把自己剖给她看。 她知道这样子不对,可是命运多不公平啊。 她已经轮回了一辈子,但是前世的陆执,在孤独中老去,这一世的陆执,不是和她经历一切的那个人。 有那么一秒钟,她特别自私地想,要是陆执也记起来就好了。 但是下一刻她却无比害怕这个想法。 因为人只有死去,才会重生。 她要他好好活着。 身边的少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微颤:“你在想谁?” 他竟然看出来了…… 少年眼里如墨般沉,似死死压抑着惊涛骇浪。他那只手不敢用力,甚至有些颤抖:“我让你难过了,是我的错,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他似乎怕她说出不好的话,自己乱七八糟解释:“那个吊坠上的人,不是秋灵,是我妈。陆明江那么喜欢秋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秋灵几乎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 宁蓁惊讶地看着他。 陆执看着她的眼睛:“你别这样对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厌弃我。 车内一瞬间的安静,车身猛然震动了一下。 陆执收回手,眼神微冷地看向司机。 司机在听他们说话,也惊讶地不得了,这算是豪门隐私了吧? 陆执身上森寒的气息司机自然感觉到了,忙道歉:“对不起陆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陆执抿唇,握住宁蓁的手:“我下车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宁蓁自然不会无理取闹,她点了点头。 这事透着几分荒诞。 如果说长得有几分像还好,但照片上的人几乎和秋灵一模一样,也难怪她会将人认错。 在接近机场的时候,陆执喊了停车。 “我们走过去。” 宁蓁跟着他下车。 这时候七点半了,没了车里的暖气,外面的森寒扑面而来。 他将她的小手拢在掌心:“会冷吗?” “不冷。” 冬夜,路上偶有几辆车。 她听见少年清冽的声音:“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秋灵。我很小就有那条吊坠,当时的惊讶不比你小。我没见过我妈,但我知道,我妈年轻时候就长那个样子。我之前和你说过,因为难产,我妈死了。所以陆明江不喜欢我。秋灵出现以后,陆明江很喜欢她,要不是我爷爷压着,她早嫁给我爸了。” 她静静听着。 “但我不喜欢秋灵。”他冷冷地勾了勾唇,“长得再像我妈也没用。” 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不喜欢来形容,甚至可以说是恶心,非常恶心。 “我和陆明江的关系,形如陌生人,他不管我,我也不会去干涉他的生活。直到……秋灵流产,我和陆明江闹崩,自己去了a市读书。” “你……她……为什么会流产?”她轻声问。 “二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他声音透着淡淡的冷漠,“她追上来……抱住我,我推开她,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血顷刻在她身下蔓延。 其实陆执没有解释过多,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秋灵怀了孩子。秋灵自己没有站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彼时陆执十六岁,冷心冷情,眼底是冰封十里的冷漠。 她把他恶心惨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滚了下去。 他知道她居心叵测,但没有想到她怀了孩子。 短短几梯,原本只会让她疼一下,没想到却是一条生命。别说他们不知道,连秋灵自己也不知道怀了孕。 宁蓁慢慢睁大了眼睛。 秋灵她…… 陆执沉默片刻:“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他握住她的手轻颤,“我怕你觉得我冷漠又恶心。” 他抱住她:“宁蓁,你别讨厌我,嗯?”他嗓音艰涩,“也别喜欢上别人。” 在车里有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似乎抓不住她,她眼里的伤感和深情,仿佛都给了另一个人。 那他算什么……他怎么办呢? 她眼眶湿润。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陆执的惶恐。 “你别怕陆执,你别害怕……”她环住他。 他也是他啊…… 会在全校面前故意打球耍帅给她看,会明明很烦躁还看书到深夜,会为她点亮满江的灯,会在她身前挡住破碎的酒瓶。 让她心动的,也是他啊。 “是我不好……”她轻轻开口,“我也让你难过了。” 我对你不公平,明明你已经,在很努力地成长了。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在自己惶恐无助的时候,期待它的发生。 头顶偶尔传来几声飞机飞行的轰鸣声。 如梦初醒,她得走了。 宁蓁咬唇,好像这次来b市,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原本是想让他开心。 可是陆执难过了。 这样闷闷不乐的情况的一直维持到登机之前。 甜美的女声催促登机好几遍。 她很快就得过安检。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时间点,机场的人很多,但是回a市的人不多,她前面的队伍冷冷清清,很快就轮到她过安检。 陆执远远的,凝望着她。 目光深邃,隐隐低落。 “快一点啊,站着不动做什么?”后面的人催促,宁蓁才回过神,原来该她了。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大脑混沌,兴奋得似乎快停止思考。她开口道:“对不起,我先不安检了,您让一让。” 逆行着人流,她跑得气喘吁吁。 曾经她觉得陆执是世间最不羁自由的风,她随着人群茫然而规规矩矩地走。如今她逆着人群,一路小声说着抱歉,跑到他身边。 宁蓁喘着气,突然笑了:“陆执!”机场特别吵,少年的目光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言。 这一刻似乎无所畏惧。 “我从来没有哄过你。”她说,“我也不会哄人,你教教我,要怎么哄你吧。” 一句话说完,她脸颊绯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没有这么奔放的举动,主动求教该怎么哄一个人。 少年眼中似有碎光炸裂开来,一瞬间漾出清浅的笑意。 他垂眸看她:“宁蓁。” “嗯。” 他弯了弯唇:“你这样,我会忍不住得寸进尺的。” “……” 其实你对我笑一笑,我的心都被你甜化了。你永远不必哄,但凡你还在,我就满足这世间的一切东西。 少女有几分忸怩地开口:“陆执,我以后……跳舞给你看吧。” 她觉得,虽然他没有说过,但他挺喜欢那个样子的她。 她不会别的,只能那样哄哄他了。 他低笑:“好。” “那我们说好了,你回来高考,高考完了,我跳舞给你看。”她鼓起勇气说完,其实对一个男人说跳舞给他看……是件让人无比羞涩的事。 她一辈子的勇气,似乎都献给他了。 陆执说:“你这个样子……我想跟着你会a市算了。” 她学着他爷爷那样的语气,老气横秋,难得和他开玩笑:“陆总,陆家交给你了,以后要有点担当啊。” 少年勾了勾唇,拉起她的左手,在她无名指上落下一吻。 “陆总说,他这辈子,输给你了。” —— 回到a市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假期最后几天过去,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个学期。 教室前排的日历哗啦啦地翻,紧张感倍增。 一个短短的假期过去,童佳沉静了很多。 有一天她突然给宁蓁说:“蓁蓁,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宁蓁在算题,寒冷的冬天还没有过去,她露在外面的手指冻得有几分僵硬。 闻言停下笔,静静地看着童佳。 她说:“我憋得可难受了,所以想告诉你。你刚转学来的时候,有一次季菲过生日,当时我也参加了。高二的时候,我玩得比较开你知道吧。” 童佳声音低落:“那天晚上在ktv,啤酒瓶子老是转向我。我选了大冒险,他们让我挑一个人拥抱。当时在座的都是大佬,我脸上在笑,心中很尴尬。我性格虽然外向,可是不喜欢那样的游戏。后来……陈东树就说,他可以给我抱一下。” “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抱一个陌生人。我当时,心跳很快,他身上的味道出乎意料很好闻。我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尴尬了。后来他总是以玩闹的姿态出现在我生活中,虽然我以前对他们这样的人存有一定偏见,但是有时候生活真的尴尬得可笑。我……其实挺喜欢他的。” 宁蓁静静听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原来……上一辈子的童佳,也有过这样的情愫吧? 所以她高考发挥严重失常。 三中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怎么都不可能去了二本学校的。 “平安夜那天,我其实,只包了两个苹果,一个给了你,另一个……没能送出去。”童佳眨了眨眼睛,怕自己哭出来,“我那天,没能帮你把苹果送到,因为我看见,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抱着他的腰撒娇。我从来没见过陈东树那么正经温柔的样子,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我再也没有勇气上前去了。” 生平第一回悄悄喜欢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发芽,就突然失恋了。 她连难过都不知道对着谁难过。 “佳佳。”宁蓁抱住她,轻拍她的背,“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哭完以后,你就忘了他,好好生活。你还是向日葵一样的姑娘,这一回只要你想开了,命运就会截然不同。 你不会高考失利,你也能去完成你的梦想,我记得呢,你要去当个很自由快乐的记者。 于是那一天,整个一班都惊讶地看着,平时班上最没心没肺的童佳,趴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 整个青春,总有难以顺遂的事情。 但是哭完了,会更努力地向上生长。 第54章高考 第54章高考 从二月到六月,其实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准备高考的过程很辛苦,但是不知不觉,临近那一天的时候,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他们的高中生涯就只剩最后一战了。 童佳宣泄完了,再也没有提过陈东树。 她骤然长大,下课不看漫画不吃零食,能静下心和宁蓁一起学习了。 纵然会受伤,但伤口总能结痂。痂痕会变成记忆,但是今后却不会让人疼痛。 临近高考,宁家特别紧张,宁蓁感受到自己家严肃的氛围,忍不住想笑。 其实她一点都不紧张的。 或许没经历还会有几分怯然,但是既然考过一次,清楚程序,就知道这种考试还是得拼心态。 连班主任赵轩都说:“十年磨砺,只为亮剑,这些知识已经不知不觉刻在了你们记忆中,大考拼的就是心态,我见过很多经常考第一名的,最后却在高考失利了。而那种平时看起来一般的,最后考出了很不错的成绩,所以大家心态一定要好。”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在考场上遇到不会的题不要慌,你们想啊,你们是一班的学生,你们都不会,别人肯定也不会,只要保证会做的题不丢分,你们就能考出满意的成绩。” 班上很安静,他这一番话说完,学生们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 后排的男生或许觉得太压抑,小声笑道:“感觉赵老师比我们还紧张。” 然而说话的男生自己掌心也沁出了汗。 成绩越好,反而越在意高考。 高考前一天,三中高一高二的都已经放了假,整个校园,只剩高三的教学片区沉浸在“明天要高考了,好紧张好可怕”的氛围里。 中午宁蓁回家,徐倩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事,什么准考证一定得记得带,机读卡一定不要忘了涂。 连一旁的唐琢,听到最后,都给她说了一声加油。 经历了跳舞风波,宁海远变了很多,这一回他反而是最心态宽和的一个:“蓁蓁,你尽力就好。” 她看了一眼家人,忍不住轻轻笑了。 此刻很好。 她第一次觉得家重新变得圆满了。 重生的意义每分每秒都在让她感激,她不需要成为多厉害的人,她只想填补心中的缺憾。 说到底,她只不过想要一个圆满的家。 学会宽容的父亲,善良的母亲,嘴硬心软的弟弟。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是她要珍惜一辈子的家人。 而今天,是陆执离开a市的第一百八十天。 接近半年。 陆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接管家族的一切他都得重新学,还一边惦记着高考这件事。 这是他和她的约定。 刘助理心中只觉得卧槽,陆总每天看完文件,就坐在那里,读他那一口极其不标准的英语。 神奇的是,竟然坚持了小半年。 再蹩脚的英语,听到最后,莫名还觉得挺流利顺耳的。 陆启华一直知道这件事。 老爷子只是抿了口茶水:“随他去。” 陆执订了晚上到达a市的机票,中午他忍不住给宁蓁打电话:“唉,宁蓁,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等我回来,你就跳舞给我看。” 电话那头的少女在翻书,闻言弯了弯眼睛:“你有信心考得好吗?” 陆执自信起来是不要脸的:“你男朋友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其实这世上虽然确实有特别厉害的人,但往往他们也付出了特别多。 只是有人深藏功与名,让人看见外表的光鲜,掩盖了背后的付出。 “陆执,good luck!(祝好运)” 少年扬了扬眉:“喂,宁蓁。” “嗯?” 她听见少年用低醇的嗓音吐出一句英文:“my dearest treasure。(我的心肝宝贝)” 她耳尖微红,陆、陆执…… 你还是当年那个连音标都不会的你吗? 他挂了电话以后,小半年来,第一回和陈东树肖峰打电话。 那两个也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听到他的声音眼眶却瞬间红了红。 陈东树干脆直接道:“执哥,你这太不仗义了吧,川子做了错事,你连我们也不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讲一下你的近况。” 陆执笑道:“抱歉。”他顿了顿,“我怕我优秀的近况对你们造成打击,让你们怀疑人生。” 肖峰忍不住笑了:“卧槽,骚话连篇!” 但不管怎么说,少年们之前的友谊,很难随着时间变浅。 陆执扬起唇:“兄弟们,我要回来了。” “骚话连篇的人还是别回来了。” “别回来了+1。” 那头笑骂道:“滚蛋。” —— 六月七号。 高考拉开序幕,青春的号角吹响。 考生们怀着或紧张或期待的心情走进考场,马路上增加了交警指挥交通,救护车也早早抵达学校,全社会都在为考生们鼓舞。 第一堂考试是语文。 宁蓁沉着答完题后,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只对上辈子的作文隐隐有点印象,这辈子和上辈子竟然完全不是一个题目。 看来小细节也发生了改变。 这样挺好的,她浅浅勾唇。这就意味着,童佳也能摆脱上一世的命运,高考应该不会失利了。 那陆执呢?这一世他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学习,提前一年多回了陆家,他还能考上b大吗? 考语文大多是靠多年积累的基础,她从小就挺认真努力的,所以考完语文只觉得轻松。 有人欢喜有人忧,第一门考完,有人觉得轻松惬意,有人觉得天都要崩了。 下午数学考完,失去战斗力的瞬间增加了一大半。 陈东树捂住心口,勾住肖峰的肩膀:“稳住,我们还能猜!” “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执哥这次考完是个什么水平?” “不知道,总得对得起他一贯的骚操作吧。” 他们都知道,陆执是那种为了目标特别不要命的人。爆发力很强,说不定最后成绩真的挺吓人的。 两天时间在紧张中渡过。 最后一堂英语考完,铃声响起的一瞬,整个高中生涯画上了句号。 6月25号才会公布高考成绩,哪怕此刻心情复杂,但是一想到终于摆脱了苦逼的高中生活,即将进入令人期待的大学生活,就让人特别兴奋。 考完的学子们彻底放飞,不知道谁带的头,卷子、书本开始满天飞。 五楼有人在放声喊:“去——他——妈——的——高中!去他妈的——高考!老子解放啦哈哈哈哈!” 纸飞机从五楼上飞下来,解放的信号迅速蔓延了整栋教学楼,一时间青春的欢呼声洋溢着整栋楼。 教导主任头上被砸了几个纸飞机,一向严肃的脸也忍不住露了个笑意。 同学们,开始你们新的人生吧。 童佳远远看见了陈东树,他在教学楼下面,扔书扔得特别欢快。 他没有看见她。 童佳轻轻弯了弯唇:“再见啦。” 再见了我的少年,可能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曾经有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喜欢过你。 童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往这种热闹她最喜欢,但现在心里很平静,漾不起一点儿波澜。 她走上前抱了抱宁蓁,笑弯了眼睛:“蓁蓁,你还记得我去年暑假给你说,我特别想去h市冲浪吗?” “嗯嗯。” “那个时候我妈不许,但现在考完了,我终于可以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了。” “佳佳。”宁蓁抱住她,“要快乐。” 女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极致的狂欢以后,就是别离。 一般的学霸们玩得不high,没有聚会的传统。 但七班却还有,他们学渣班级,别的虽然不成,但是同学之间革命友谊刚刚的! 六月八号的晚上,夏夜的风轻轻吹动她的额发。 宁蓁撑着下巴,给陆执打电话。 对面那间卧室,灯光已经熄灭了快半年。 她也终于可以和那个掌灯夜读的少年见面。 电话响了很久,但是没有人接。 宁蓁皱了皱眉,给陈东树打电话。 他们那边很吵,想来在聚会。 陈东树带上门去外面接电话:“……执哥吗?他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啊,我们还以为他陪你去了。” 她心里沉了沉,两天高考,为了不相互打扰,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联系。 然而此刻,她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陈东树也意识到不对劲:“你等一等啊,宋老师也在这里,我去问一下。” 他先挂了电话。 宁蓁握住手机,觉得今晚外面的风有点冷。 过了好一会儿,陈东树给她打回来,他声音掩盖不住沉重:“宁蓁,我给你说了你别慌,宋老师说,陆执没有回来考试。” 她抿了抿唇,浑身冰凉。 陈东树低声说:“他缺考了。” 第55章27岁的他 第55章27岁的他 陆执突然没了信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肖峰和陈东树到处奔走,拖家人打听陆执的消息,但是得到的结果无一不是:陆家消息瞒得严,什么都没法知道。 但好消息是,陆家平静的很,证明陆执没发生什么意外。 一个人消失在生命里就是如此简单,无声无息,杳无音信。 他食言了。 命运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此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前世的陆执,最后简直像是逆了天,考上了b大,可是这一世,陆执没有参加高考。 他没有回来。 她等了一周,陆执始终没有消息。 唐琢看出了她不开心,男孩子看了一眼对面的房子:“你如果……过得不开心,就把他给忘了吧。” 你们始终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宁蓁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劝。 漫长的暑假,显得更漫长了。 她每天给他打三个电话。 那头从一开始无人接听,到最后是关机状态。 时间一长她也很茫然,他是不要她了吗? 为什么那么强势地走进她的生命,却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想去b市找他。 决心还未定,宁海远却告诉她:“蓁蓁,我们去h市一趟。” 爸爸的脸色很难看,她看出了他的焦虑不安,h市……外公和外婆就在乡下。 她颤着声音问:“外公外婆怎么了吗?” 宁海远说:“你外公摔了。” 她眼前一黑,心中凉得透顶。老人摔跤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原来这辈子好多事情都在改变的同时,也需要付出代价。 “现在在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要观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院。” 她点点头,沉默着收拾了东西,当天就跟着宁海远去了h市。 她外公出事,以前有再大的矛盾宁海远也释怀了。他总算想通,当初支持宁蓁妈妈段盈跳舞不是他们的错,他也是一个父亲,向来父母就是拗不过子女的。 他们老了,没了唯一的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其实这世上他们最可怜。 她走之前,给陆执发了一封e—mail。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见,什么时候能看见,但是这世上遗憾本来就多,她想最后争取一次。 e—mail只有一句话:陆执,我害怕。 所以你在哪里呢? —— 陆执好像做了很长一个梦。 他醒来的时候,是六月15号。他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周。 刘助理惯常来医院看小上司的时候,见他睁着眼,还被吓了一大跳:“陆……陆总,我没眼花吧?您可算醒了。” 白色的床单,少年黑色冰冷、毫无情绪的双眼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眉开口,“刘威?”他声音有点儿哑。 “唉?嗯嗯。” 床上的少年又皱了皱眉,似乎在想什么很难想通的事情。 “扶我坐起来。”他开口,声音带着很强的疏离感,是命令的口气。 刘助理总觉得有点怪,心里毛毛的。什么情况啊,好可怕。感觉小陆总醒过来,就跟陆老爷子一个气场了。 刘助理战战兢兢扶他坐起来。 少年没有再开口,修长的食指抵住太阳穴,似乎还不是很清醒。 刘助理被他周身那种上位者的气场震慑,开口都多了几分小心:“我要不要给您爷爷说一声您醒了?他这几天很担心您。还有,您睡了七天,我待会儿让郑姨给您做点流食过来行吗?” 少年骤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微眯:“我爷爷?” “是……是啊。” 床上的人神色古怪。 “我手机呢?拿过来。” “您手机没在这里,您有什么急事吗?先用我的行不行?” 陆执没有反对,刘助理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他垂眸,额发遮住深邃的眼睛。 目光死死落在手机页面的日期上。 ——201x年6月15日。 然后刘助理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似自嘲,似狂喜:“呵。早知如此,我该早点死。” 刘助理:“……” 完了要狗带了,上司疯了。 医生不是说小伤嘛!脑子拍了片也没事,现在这幅突然让人浑身发冷的气场是要闹哪样? 有一刻刘助理突然觉得,之前不着边的小陆总更像个正常人。 床上的男人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刘威,你……”他顿了许久,嗓音艰涩,似乎在问一个很怕知道答案的问题:“你知道宁蓁吗?” 刘威懵逼:“知……知道啊,之前见过一面来着,挺可爱的小姑娘。” 床上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扬了扬唇角,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阴森狰狞:“原来……是这样啊。” “……”求求您别开口了,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可怕。 “给我倒杯水进来。” “噢噢是。” “你出去。” “……是。” 陆执喝了口水,他嗓子涩得发疼。刘助理带上门以后,他自己又慢慢躺回床上,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空荡荡的豪华病房中,空调运转的声音几乎微弱得听不见。 他闭上双眼。 脑子里的记忆似乎在疯狂叫嚣。 头疼到似乎快要炸裂,然而他的表情无波无澜,似乎感知不到疼痛。 许久,他才轻轻开口:“不是梦啊。” 竟然是真的。 他亲手用那把染过她的血的匕首,刺进自己胸口,再睁眼,竟然回到了19岁这年。 陆家老爷子还没死,刘威的脸也更年轻。 而她……她还活着。 陆执喉结微动,死死咬住唇。这不是一场梦吧?是梦也永远不要醒。 他几乎害怕去求证事实,这好像是个全新的世界,他怕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他回来的意义何在? 疯狂了七年,他像一个冰冷的机器,用七年的时间,把陆家做大,把真相调查清楚,亲自为她报了仇。 如果这是假的,他还会再疯一次。 心脏像被注入了新的血液,烧得他浑身发热。仿佛片刻前,他拿着匕首刺下去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淡漠无所谓,这一刻他却无比庆幸能活着。 27岁的陆执……回来了。 —— 刘威给把里里外外的事忙完以后,陆老爷子也来了医院。 陆启华来得挺急的,毕竟一周前陆执开车撞上陆家大门,满头的血把老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 而医生诊断了没事,他却一直没有醒,在医院睡了整整一周。 陆家对外封锁了消息,连陆执的父亲陆明江都不知道儿子出了事。 不急是假的,陆家就这么个继承人,要是他醒不过来了,陆家也就完了。 陆启华很后悔。 他没想过陆执会那么犟,如果早知道陆执那么执着,他也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逼他成长,学会取舍。 然而陆执骨头硬,也疯得彻底,为了一个小女娃,真是命都不要了。 陆启华踟躇着,没有进陆执的病房。 他做错了。 6月6号的黄昏,他让郑姨给他倒了一杯有安眠药的水。 他不反对他上进、参加高考,但这一切的缘由,不能是为了一个女人。 陆明江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毁得彻彻底底,现在抱着个替身苟延残喘,陆执不能步后路。 陆启华想让陆执知道,这世上不能遂你心意的事多了去了,没有强大起来之前,不配拥有软肋。 高考对陆家来说,什么都不是。 哪怕不高考,真想念书,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想去哪里读书就能去哪里。 然而整整半年,陆执竟然守着一个可笑的承诺,比学习管理陆家还认真地,去践诺。 那杯水下去。 陆执晚上却挣扎着醒了过来。 少年眼里簇了一团火,手脚发软,药物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飞机已经错过了。 他回不去了。 她怎么办呢? 少年死死咬牙,跌跌撞撞往外走。 郑姨被他发红的眼眶惊到:“阿执……你……你怎么起来了,别走了啊别……” 他去车库取了车。 郑姨被他这股疯魔的样子吓到,根本拦不住人,慌忙打电话给陆启华。 陆启华蹙眉:“你们怎么回事?由着他胡闹!哪怕开一晚上车回得去,他药效还没过,这不是去a市,是去送死!把大门关了,拦住他。” 陆家老宅建在山上。 大门随着陆启华的命令关上。 陆执喘着气,头脑一阵混沌。夜风吹得人浑身冰冷,他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在努力改变自己。 可是他的亲人,却不顾他的感受,突然背叛了他。 他按下车窗,哑着嗓子命令道:“给我开门!” 外面的人被他吓得够呛,忙摇头:“您别这样,现在您不能开车。” 他冷冷勾唇,踩下油门,直直朝大门处开过去。 门卫腿都软了:“开开开!赶紧开!” 陆家大门缓缓打开。 少年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头脑一片眩晕。 他死死咬牙,努力想让神智清醒片刻,还没来得及踩下刹车,那股眩晕感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脱力感。 轰的一声响,他的车撞上了大门。 红色蔓延了视线,他指尖微颤。 宁蓁……对不起啊。 我可能,得食言了。 —— 陆执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整理了那个少年的记忆。 其实说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十九岁的自己,花了一周的时间,记起了上辈子的人生。 他其实有点嫉妒这辈子的自己。 两辈子的记忆融合越清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好在记忆里的她没有变。 圆圆的杏眼比水还清亮,笑起来的时候暖到人心都化了。 她还是胆小,柔善,可爱到不得了。 噢……原来她还会跳舞。 陆执黑漆漆的眼消散了几分笑意,这些事,上辈子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的。 宁蓁总是在躲他,怯怯的模样让他心痒又无奈。 而这辈子,她竟然会说我们不分手这种话。 他想了很久。 27岁的他,这段鲜活的记忆似乎已经隔得太远。 他追她总是倾尽全力的,上辈子还是少年时的自己,脸皮这种东西向来不要。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你当我女朋友行不行啊小可爱?” 她就红着脸:“不行,陆执你别天天想这种事,你还是学生呢。” “陆执,你做什么!” “陆执,你你你……”你亲哪里? “陆执,我不和你谈恋爱,说了不会,就是不。” 你霸道,强势,死皮赖脸,却又一往无前,满心赤诚。 我怕死你了,又慌张原来越失控的心。 一对比,27岁的老处男嘴角抽搐,却又忍不住甜蜜。 你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对他为什么那么好? 想想就心塞,她连亲都不亲主动亲过自己。 他却囿在无望的记忆里,为她疯了整整七年,让所有人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还真的为她殉了情。 她是软肋啊,戳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疼得撕心裂肺。 捧在心上,都怕她嫌他心太小,不够自由。 上天是不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所以把这辈子的幸福,分了他一半? 让他有个能重新来过的机会,保护如今十九岁的自己和十八岁的她。 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来做。 毕竟上辈子的七年,他以雷霆手段,让陆家走向空前的繁荣昌盛。浸淫商圈七年,今非昔比。 他清楚前因后果,清楚一切真相。 拥有这世上最坚韧的铠甲。 足以将她捧在掌上。 但是问题来了…… 他错过了高考,这辈子不是上辈子那个高材生,是个暂时无学历的高中文凭生,她会嫌弃他吗? 而且,27岁的人,心智再怎么都和之前的自己不一样。 不知道他一个“老男人”,装一装少年,装不装得像? 第56章归来 第56章归来 陆老爷子终于还是进去看陆执。 床上的少年黑瞳漆漆,闻声看过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陆启华咳一声:“醒了就好,以后别那么冲动。” 少年似乎冷冷地勾了勾唇。 陆启华到底不是陆明江,不会因为陆执的情绪暴跳如雷。 “你知道我对你的期许,这次的事情我也有欠妥的地方,但你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将陆家放在心上。我这个老头子活不了几年,要是我死了,你还没有护住陆家的能力,那不仅仅是你,整个陆家都完了。” 陆执凝神听了老半天,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等陆启华说完,他才出声:“所以你觉得,我只有失去她,才能变得强大?” 才没有软肋。 陆启华觉出他语气不对,皱了皱眉。 “陆执,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你出去吧。”陆执闭上眼,“以后别管我的事,别动我的人,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会帮你搞垮晋家。” 陆启华浑身一震,猛然睁眼看他:“你……”你怎么突然开了窍? 陆家和晋家一直是合作关系,两家的老爷子也是多年好友,陆执太年轻,一直不清楚背后的龃龉。 他原本打算等陆执有能力,再告诉他这一切,免得他连表面的虚与委蛇都做不到。 今天陆执却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陆启华眼睛里光芒熠熠,情绪不辨:“你好大的口气。” 他都做不到的事情,才刚接手陆家,整天漫不经心的陆执能做到? 还许诺两年?听起来像个笑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床上的少年良久才出声:“别动她,我只说一次。”他声音低低冷冷,“你要是不想失去唯一的继承人,或者说想来精神病院看我,也可以试试。” 陆启华被他气笑了。 好样的。 这才是真正的翅膀硬了吧? 陆启华最后摩挲了下拐杖,算是应了:“那我倒是要看看,你做的事对不对得起你狂妄的话。” 下午刘助理去把陆执的手机拿来了。 他在医院躺了一周,手机早没电,如果在病床上边充边开机。 白色屏幕的光照亮他年轻苍白的脸。 他手指有点儿颤。 21个未接电话。 ——宁蓁。 全是她。那两个字一瞬间撞进眼里。 记忆碰撞,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 有点慌乱。 他没来得及高考,她生气了吗?难过了吗?会害怕吗? 陆执拧着眉。 又觉得灵魂在迟钝地痛。 他睡了一周,却好像一辈子没有见过她。 他知道上辈子那些事都是真的,不仅仅是他一场梦。 那些真实到让人心碎,让人绝望,让人发疯的记忆。 竟然是他们上辈子的结局。 她死在19岁,死在他怀里,他一颗心痛到痉挛,感受着她的体温渐渐冰凉。 他花了七年时间,在叱咤风云的27岁随她而去。 很想见她。 其实两辈子的自己没什么差别。 不管活了多少年,都会为了她一句话,一个笑,掏出心,不要命。 在19岁的时候,可以为了去高考,在药物下咬牙开车。 27岁也没好多少,估计等那群人发现他冰凉的尸体,会彻底吓懵。 因为她,永远年轻任性,永远深爱。 陆执低咳一声,分不清是紧张更多还是期许更多,按下了那个电话。 他一会儿要说什么? 不许说未来的事情,她胆小会害怕,万一以为他是神经病那就麻烦了。 语气要正常,别沧桑,别冰冷,要柔和。 他才19……19…… 然而没一会儿,电话那头冰冷规矩的女声说:“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陆执:“操!” 不甘心地再按。 那头一板一眼还是那个台词。 他妈的要被这种憋屈的感觉燥死了。 冷静了很久,他吐出一口气。 喊外面的刘威。 刘威刚刚听到了几句这祖孙俩的对话,这会儿看陆执的眼神都是不正常的。 崇敬加可怕。 太他妈可怕了。 还搞垮晋家?这还是那个小菜鸡陆总吗哦多克! “给我办出院手续,订今天去a市的机票。” “是是是。”您说什么是什么,您不要命谁都拦不住,就这个病秧子的身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残兵坚持上战场呢。 吐槽归吐槽,刘威办事效率特别高。当天下午就给他把一切事办好了。 怕上司出事,他还得跟着去。 陆执额头上还包了一圈白色的布,在机场回头率特别高。 陆执自己脸皮厚没感觉,刘威嚷嚷道:“看什么看?让一让。” 然后狗腿地看向小陆总求表扬。 陆执没有理他,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神色莫名温柔。 刘威就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他手机。 陆执手机界面是相册。 相册里,是一个女孩子的侧颜,精致的脸,安静的气质,手上拿着水性笔,垂着眼在写题。 一看就是偷拍的。 刘威无力吐槽。 陆执下了飞机才发现e—mail有一封未读邮件。 他点进去,愣住。 她说:陆执,我害怕。 她害怕。 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 她一句话,他就柔情满怀,却也不知所措。 删了写,写了删,最后回了她一条短信:别怕。 惯于的谨慎告诉他,他现在记忆还是混混沌沌的,别说多了,多说多错。 她喜欢这个少年,他就是少年,别露出老成的一面招她讨厌。 装嘛,最简单了。 反正是同一个人。 像是19岁的自己开了天眼,也像是27岁的回来开了挂。 对他而言没差别。 她能喜欢他就好。 到了a市已经是晚上,陆执半年没回来,一到这个小区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刘威问他:“我们要上去吗?” “不。”他敛眉,她胆小,从来都怕和他谈恋爱的事情被她家人发现。 好在他在对面买了个房子。 陆执拉开窗帘,望着对面,这会儿才晚上九点。 他记得很清楚,她一般十一点前就会睡觉。但是她房间的灯光竟然是暗着的。 他站窗边吹了很久的风,也没见那边有反应。 陆执突然想起,电话无法接通,会不会是因为信号的原因? 如果是信号的原因……过年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宁蓁会不会回h市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 像是被人闷闷打了一拳,有气没处撒。 她真的走了啊?没来b市找他,也没在b市等他。 她是不是对他失望了?不想要他了? 她说害怕,是后悔和他在一起了吗? 刘威的被窝还没捂热,就被陆执叫起来:“现在去订去h市的机票。” 刘助理差点给陆总跪了。 您这么折腾是要闹哪般?但是看着陆总阴沉沉的眼,他又不敢吭声,默默去查机票:“最早只有明早的,您看……?” 那人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道:“先休息吧。” 等得了七年,他原本以为自己心死以后是世上最有耐心的人,却没想到等不及这一朝一夕。 陆执回了自己房间。 他拉开衣柜,看到里面的东西,扬了扬眉,低低笑出来。 那是她跳舞的衣服。 黑色小抹胸。 她再羞赧他都没准备还的东西。 他拿出来,嗅了嗅,上面她浅淡的香味几不可闻。 但聊胜于无。 他突然记起,上辈子她死以后,他再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她的声音。 ——陆执你好烦呀,你别跟着我。 ——嘘你小声点,班主任看这边了。 ——我这辈子都不坐你的车了,陆执你这个骗子。 他常常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一夜睡不着。 后面没办法,只能吃安眠药,成了依赖。哪怕不自杀,他估计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灵魂被人挖走了一块,呼吸都会疼痛不堪。 这一晚,他想了很多事,还好上天怜悯,给了他27岁时的记忆,不然那些滔天阴谋,稚嫩的他们很难躲得过去。 他既然有了强大的灵魂,一定能好好护住她。 陆执喉结微动。 什么都不是问题,怎么和她谈恋爱才是个问题。 —— h市的早晨阴雨绵绵,这样的天气维持了两天。 宁蓁先前回去了一趟外公外婆家里,手机落那里了,这几天惶然不安的心被另一种担忧替代,她靠在门边,看外婆给外公喂饭。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个在哄另一个:“老头子,你张嘴,对,a……” “诶对咯对咯,你呀,操心我一辈子,现在总算该我操心你了。”外婆说着,她声音里没有多少悲伤。 宁蓁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外婆说,人呐,这一辈子也就是那么回事,老了什么病都可能有,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你外公疼宠我一辈子,老了也该我宠宠他的,还活着就好,哪怕以后越来越不记事,越来越不理事,但是有我在呐。 她擦干泪,没有进去,宁海远回去给两个老人拿换洗的衣服了,外婆不肯回家,坚持陪床,她和爸爸就轮流陪他们。 她撑了把伞,去医院外面给他们买水果。 雨滴落在伞上,滴滴答答。 夏天的早上天气微凉,她半身裙盖住膝盖,小腿一阵冷意。 外面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大多数还是在卖早饭,热腾腾的包子才出炉,热气氤氲,整条街道都多了一层朦胧。 她提着苹果,沿着回去的路慢慢走。 这几天的变故,恍如隔世。 她真的很难过。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的趋势。 她腰上突然一紧,后背一暖。 宁蓁呆住。 有人闯进她的伞下,从背后环住她,她听见少年的呼吸声,在她耳边,一瞬间下雨的声音都变得微弱。 环住她腰的手,微微颤抖。 第57章她的少年 第57章她的少年 她握住伞柄的手一紧,没有回头。 少年的呼吸喷洒在她颈窝,她感受到自己腰上那只手颤抖得厉害。 黑伞之下,她轻轻开口:“陆执。” 他沉默许久,用鼻音应她:“嗯。”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微凉的清晨,引得街上少许人偷偷看。 她轻叹一声:“你先放开。” 那双手僵硬了片刻,默默松开了她。 他身高太高,不能赖在她伞下,他退出到黑伞之外,却不敢绕到她的身前。 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刻骨的思念。 上辈子无数夜梦里,他都梦见过她,但是一旦他靠得太近,她就会消失在梦里。 无数次失去,快要将他逼疯。 她一说放开,他的身体下意识听了话。 听了话才发现不对。 要真是19岁的性格,他应该……臭不要脸死也不撒手。 他还想上前,可是没了那个勇气,竟然连看她正脸一眼都没勇气。 万一是场梦呢? 一睁眼就又回到了上辈子,冰冰冷冷的办公室,整栋楼都熄了灯,他站在最高层,看脚下万家灯火,温暖如春。 唯他一个人,神色清冷,心如刀绞。 他没有动作,站她身后淋着雨。 夏天的雨很快将他的额发打湿,他不言不语,沉默得过分。 宁蓁回过头。 她将伞举高了好一截,走近他,遮住他头顶。 她仰起脸,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少年怔了一瞬,随即狼狈又慌乱地别过头。 宁蓁:“……” 她……是真的想打他一顿。 陆执:“……”操,他怕是有病。之前那运筹帷幄的气场呢?他是商业精英,不是很容易装的吗?来,不要怂,看着她,露个笑。 他突然诡异一笑。 宁蓁手一抖,伞柄歪了歪,刚好砸他脑袋上。 她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可是你……” 你看起来怪怪的。 陆执这回认清了自己,不敢动作,平平静静地看她。 她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宁静的气质,干净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眼里似乎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会让人心跳加快,一瞬失控。 像是第三次重新爱上她。 前世爱一次,今生爱一次。 有了两辈子的记忆以后,原来只用看她一眼,还会爱上第三次。 心会重新跳动,激烈到让人有几分无措。 他手指轻颤,抚上她的脸颊,喉结微动。 “好久不见,宁蓁。” 是半年,也是一辈子。 他说完这句话,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原来想了半生,归来以后,他只敢说一句好久不见。 宁蓁倒是被他这幅模样弄到无措了。 她还没生气他突然玩消失呢,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怜? 她咬了咬唇,不理这个怪怪的人。 她过去好几天惶恐,到了今天,终于一瞬间涌出来。 唐琢那样的眼神至今让她想起来还会难受,那样的明了。告诉她如果陆执有一天不想要她了,她连找人都没法找。 她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走了好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他就现在原地,黑眸漆漆,死死看着她的方向,抿唇不语。 那眼神挺吓人的,她又莫名觉得熟悉。 她歪头看了片刻,闷闷道:“你不跟上来吗?” 淋雨好玩吗?陆执。 他蓦然笑了,扬起了唇。 几步来到她身边。 “我会追上来的。”他低声道,不管多久,多远,隔了几个时空。 陆执接过她手上的苹果,想了想,又接过她的伞,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几乎没在伞下。 身体离她远远的,仿佛害怕碰到她。 宁蓁不太懂他这个操作。 她只觉得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陆执害怕碰到她。 他想拥抱,想亲吻,想将她融进骨血。 ……然而只敢想想。 他怕一碰到她就露馅。 他以为这两天够他恢复沉稳,和她的相处与以前无二。 谁知道……他妈的一秒破功。 他需要调整一下,不然话都不敢轻易说。 这种诡异的状态,一直维持到进病房前。 他手里的苹果被她拿回去,人家看都没带看一眼他,进了病房,关上了门。 门外的陆执:…… 后知后觉她有点儿气。 他就很慌。 刘威来医院一眼就看见他上司,阴沉沉地站一间病房外,垂眸不语。 身上白色的衬衫被打湿,浅浅勾出少年的身体精壮的线条,看着还怪性感的。 刘威咋舌。 小陆总头上那白布今早才拆,如今又是作的一手好死。 如今看来,要搞垮晋家什么的,只是他说着玩玩的吧哈哈哈哈…… 这幅茫然无措的样子,搞垮个屁的晋家。 陆执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刘威一眼。 那眼神冷沉肃然,眼睛微眯看着刘威,刘威脚步顿住。 卧槽秒变画风,可怕的陆总又回来了。 这个样子搞垮晋家倒还有得盼头。 陆执开口:“出去说,别在这里。”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病房不隔音,方才他在病房外站了好一会儿,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大致情况和他猜想的无二,宁蓁外公摔了跤,以后生活可能会不太方便,她和她外婆都在陪病人。 两人走到走廊处。 窗户的冷风吹过来,他额发轻动。 上辈子…… 宁蓁死后的第三年,她外公和外婆相继去世。 那三年,他每个月都以宁蓁的名义,给两个老人家打钱。 宁海远失去女儿,整个人一夜仿佛苍老了十岁,生活颓然,没有照顾宁蓁外公外婆的心思。 陆执一直在照顾他们。 他瞒得很好,两个老人家到手也不知道心爱的小外孙女早己经不在人世。只知道她上了大学忙得厉害,但是很孝顺,每个月都会打钱打电话。 他找了个声音和她很像的人,每个月给老人们打几次电话。 但是他不许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赝品就是赝品,他分得再清楚不过。 他以前开玩笑说,你这模样迷得老子神魂颠倒,光听个声音就想操。 但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她的声音,也不是她的容颜。 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倾倒,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他心软,让他心碎,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刘威犹豫了好久才开口:“您突然来a市,公司那边……” 少年回过头,眼里带了丝冷意:“别急。” “……哦哦。”刘威想说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个时间,陆家确实挺急的,事务交接的关键时候,陆明江的身体不断恶化,之前还能陪着秋灵去逛街,现在走个路都困难。 陆老爷子陆启华常常失眠,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不然不会那么急切地逼着陆执成长。 陆执比刘威更清楚。 上辈子宁蓁的死,虽然不是陆明江一手促成,但是爷爷知道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但他放任宁蓁死去。 其实陆明江是成功的,因为宁蓁一死,陆执真的顷刻变了一个人。 从不羁爱笑的少年,一夜之间变得冷漠绝情。 让晋家付出代价,陆家在短短七年间,被陆执经营得空前鼎盛。 上被子陆执知道完整真相的时候,陆启华已经不在人世了。 仿佛到了最后,与他人生有羁绊的人都在离开,留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两个人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风,陆执才开口:“你先回去,别跟着我了,晋家暂时别管,给我查一个叫秋淼的人,资料全发过来,能把她控制住就控制住。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 刘威忙应了,秋淼?什么情况啊?但是陆执说话是命令的口吻,让人下意识臣服。 刘威才要走,陆执皱眉叫住他:“对了,去b大一趟,给我办好借读手续。” “……”卧槽您还没死心啊! —— 宁蓁快中午的时候才出来,她其实也憋闷了一上午。 陆执不解释就算了,还怪怪的。 其实她难得闹小性子,以前不管有怎样的误会,她都选择包容听他解释。 但这次外公突然出事,两个老人天天在病房的场景让她太心酸了,她第一次这么茫然害怕。 今后的人生突然不受控制,陆执也从她生命里消失,她一周没睡好,总是做噩梦。 整个人都很颓然。 她不开心,还害怕。 病房外空空荡荡的,陆执不在。 她似乎一瞬间没了力气,坐在外面的蓝色公共椅子上,眼睛涩涩的。 她在想要做什么。 妈妈不在了,外公外婆就是她的责任,她得照顾好他们,可是如今两个老人的情况着实让人忧心。 她很快就要去念大学了,宁海远也有自己的工作,现实和理想总是有矛盾,她怕照顾不好他们。 九月份b大就会开始军训,那个时候陆家也会发生很大的变故,她知道个大概,却不能帮到什么忙。 陆执得回去的,她知道。 如果到了最后……她实在猜不透陆家会发生什么,谁要害陆执,她就决定告诉他真相,至少有个提防。 他的安全最重要。 可现在的陆执,还在意她吗?会相信她的话吗? 陆执走过来,就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步子顿了顿,心疼终究是盖过了怕她发现什么异常的小心思。 她坐在椅子上,他就蹲在她面前。 一米八七的少年。 有27岁的记忆的老男人。 轻轻伸手碰了碰她脸颊:“诶,宁蓁。” 她乌溜溜的眼睛看过来。 “你别怕。”他勾起唇,“什么都有我好不好?” 没等她开口,他先解释道:“没能来高考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当时被下了安眠药,后来出了点意外,在医院躺了一周。” 她怔住,讷讷开口:“那你没事吧?” 他弯了弯眉眼,心满意足:“没事的啊。” 这辈子就是爽啊。 他用什么换都值得。 “你别担心外公,我会让人照顾他的。一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行不行?”他把手中的报告单给她看。 “疾病援助策划案?” “嗯。”他怎么看她都不够,其实他不必在意不必装,声音不自觉就会温柔好几个调:“陆家新出的慈善策划,我厉不厉害?” 原来他刚刚不见人影,竟然是去做这个去了。 她纤白的手指捏紧手里的纸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执笑道:“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是的吧。 他扬起唇角:“其实我更想以你男人的名义。可惜我知道你不许。” 不能光明正大,只能曲折盘旋。 她被这句“你男人”惊得呆住,脸上迅速蔓延上红色。 他看着她这久违的模样,心中有一瞬涩然得发紧。 但他爱她一生,归来仍然要做她的少年。 他扬眉,痞痞坏坏的:“小同学,说声‘陆执你说话正经一点’来听啊?” 第58章青涩 第58章青涩 陆执你…… 她到口的话就那么憋了回去。 她眸子黑亮亮的,满脸写着憋屈。 陆执忍不住笑,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上辈子她死后,他敛去身上所有的朝气,而这辈子提前回了陆家以后,他过得也不开心。 陆执想了想,问了一个他很早之前就想问她的问题:“宁蓁,你是不是觉得我老欺负你啊?” 她诚实地点点头。 他总是威胁她,逗弄她。 少年扬了扬眉:“不是的啊小同学。不是这样的。”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低声道:“是你总欺负我。” 宁蓁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笑了笑,没有解释。 真的是你欺负我啊,我先喜欢你,所以会紧张,会失落,会辗转难眠。 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上辈子你先走,我的一辈子也就完了。如果你没欺负我,我也不会苦了七年,如果这辈子不在乎你,我也不会被下了药还坚持去高考。 他总得为自己正名啊。 而且上辈子发生了很多她想不到的事,他真的差点疯掉。 但那些事她永远也不必知道。 —— 那个“疾病援助计划”的电子档当天就被陆执发回了b市。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着淡定:“就照着这个做慈善,找媒体炒热度,把受益的人写得越可怜越好,衬托得陆氏越高尚越好。”他还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宁蓁的外公就别写了。” 以往晋家老喜欢揽慈善活立口碑,真正做出重大意义的事没几件,倒是博了个好听的名头。 刘威应了,犹豫了几秒,转达陆老爷子的话:“他说,你是打算在a市搞垮晋家吗?” 这句话讥讽的意味浓重。 陆启华心中气闷,陆执好不容易醒过来,第一件事又是去追女人。 还真他妈爱得要死要活了。 陆执沉默片刻,“过几天我就回来。”他和宁蓁要想过得安稳,麻烦事必须都得清理干净。 他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其实有个很现实的认知——他没强大起来,不适合留在她身边的,最好离她越远越好,毕竟他才是带来危险的人。 如果他能忍两年,和她假装分个手,等他彻底强大起来,什么都不怕的时候,就能重新走回她身边。 这个念头才起一秒钟,陆执就冷冷勾了勾唇。分个鬼,死也不分。 假的也不行,受不了。 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得低调了。 陆执这几天把所有能搞垮晋家的方案想了一遍,有了后来的记忆,一个大财团的强大在他眼里形同虚设,他设几个套,假以时日等着收网就好。 宁蓁这几天都挂心外公的事,倒是没时间陪陆执。 宁海远也在医院,他憋得再难受,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后来没办法,必须得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好不容易又得回来的人,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这几天难得放晴,晚上的h市比起一线城市来说安静很多。 他在医院外面的黄葛树下等她。 漆黑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他喉结微动,有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反正她没有后来的记忆。他变成什么样她顶多疑惑一下他的突然改变,但肯定不会怀疑什么上辈子、记忆苏醒、亦或者重生这种荒谬的事情。 所以他随便怎么搞事情应该都没毛病。 她不会知道的。 宁蓁下楼就看见白衬衫的少年靠树旁沉思。 她出声喊他:“陆执。” 他抬起头,眼里蕴出笑意,对着她伸出双手:“过来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他这直白的话让宁蓁一噎。 陆执说:“我今晚就得回去了,等九月份的时候,我回来陪你上学。” 她疑惑:“你不是没有参加高考吗?” 你哪来的书读? 他伸出的手僵在原处。 哦原来她这么不配合的啊…… 要是19岁的自己……应该,死皮赖脸一把抱住,根本不至于小心哄她。 他无奈,此刻到底是柔情满怀,成熟了很多以后比过去更珍惜,恨不得把心掏给她揣着算了。 他解释道:“小同学,还有种操作叫走后门懂不懂?” 他其实也是考上过b大的高材生,但是现在不能说,不能说。 只能当个“走后门”的。 宁蓁咬唇:“陆执,你回去的话……一定要小心啊。” 他怔了怔:“怎么突然这么说?” 算算时间,其实现在还早,至少还有一年时间陆家才会出变故,她说了句斟酌许久的话:“我看电视上那些豪门世家争财产都挺可怕的。” 他就低笑道:“嗯嗯我是豪门,你想不想嫁进豪门啊?” 话题一带就偏。 她倒是突然想起童佳以前开玩笑说想嫁进豪门来着。 小青梅不知去向,也不知道这辈子佳佳会不会再高考失利了。 明天就是25号,公布成绩的时候了,然后填志愿,选学校和专业。 陆执显然也想起了这回事,神色有几分古怪,开口道:“你会填b大的对吧?” 别到时候又骗他,填了个n大,他千里迢迢去捉这个小没良心的。 她点点头:“嗯呢。” 夜风拂过少女的发,有一丝调皮地在脸上飞,他手指紧了又紧,压抑着碰她的冲动。 完蛋,他颓然意识到,多拥有几年记忆,他素了太久竟然如此青涩。 光这样看着她,就有点手足无措。 他艰难道:“求你给我抱一抱行不行?” 宁蓁差点笑出来…… 咦陆执怎么这么苦逼的画风啊? 他不是该说,‘过来啊,不过来我过去,不给我抱就给我亲’这种话吗? 陆执:“……”妈的他说了什么?竟然把心理活动说出来了。 她眼里隐有笑意,他看着心动。 心动惨了。 他上前一步,抱住她。她身高差一点才到他肩膀,他的下巴抵住她肩膀,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清甜死了。 其实他紧张到指尖微颤。 然后他听到自己微哑的嗓音:“我可以再亲一亲吗?” 她说:“不可以,陆执。” “忍不住,抱歉。” —— 25号成绩公布出来的时候,整个宁家的氛围总算好了许多。 宁蓁考的特别好,国内所有的一流大学可以随便挑。 她这次认认真真地填了“b大/播音主持专业”。 这是她的梦想。 25号晚上,她给童佳打了个电话,那头女孩子在吃蛋糕,声音活泼:“我也考得很好哦蓁蓁,把我妈乐惨了,哪怕是放在一班,我肯定也不是吊车尾成绩了。” 宁蓁轻轻笑了。 你走出阴雨,以后就都是风景。 高中毕业以后,所有曾经的同学都会去往全国各地,各奔东西。 有人欢喜有人落寞,但是多年以后再想起来,曾经天都要踏的感觉,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收到b大录取通知书那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外公高兴,身体似乎都好了很多。 整个假期,她都陪着两位老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上辈子她走得太早,几乎没有尽孝,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 这辈子还有机会,她就多陪陪他们。 陆执动作很快,那个慈善计划只用了半个月就走完了所有流程,外公转了院,有专人照顾。 宁海远眉眼间喜意盖都盖不住:“我们家的运气其实挺不错的,这个陆氏财团可真的太好了。” 宁蓁抿唇笑,要是爸爸知道陆氏财团的主人是我们家对面那个小混蛋,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到了8月16号,大一开始军训。 她提前一天去的学校,宁海远亲自陪她去报道。 蝉鸣阵阵,又是一年夏天。 那天宁海远回家之前,对她说的一句话让她顷刻红了眼眶。 他说:“蓁蓁,这么多年来,爸爸始终欠你一句话,我其实一直以你为傲。” 你太早就学会了乖巧懂事,是很好的孩子。 宁蓁前世报的n大,但其实这所学校,才是她一直想来的地方。 因此哪来重来一回,她心中仍是满怀期望。 大学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配置了空调和独卫,环境很不错。 她有两个室友明显比她还兴奋,拉着她说话说个不停。 一个叫万兰枝,另一个女孩子叫安静。 万兰枝胖胖的,家里挺有钱,人也开朗,她自我介绍完就吐槽道:“我名字特别土是吧?我爸没文化,就那种典型商人,以前我还叫兰芝来着,真的好像七十年代农村妇女的名字……唉你们别笑,哈哈哈我也觉得搞笑……” 叫安静的女生一点都不安静,说话噗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她是东北人,口音重,她嘴甜,夸宁蓁“贼漂亮”。 “你说话好软啊哈哈哈,跟蚊子哼哼一样!” “……”宁蓁完全笑不出来。 她的室友真可爱。 寝室的最后一个女生没和她们聊天,身材高挑,长得也不错。 安静翻了一个白眼:“啊……瞧不起我们还是咋地?” 那个女生回头,微微一笑:“还真是,你们就不能小声点吗?整栋楼都是你们的声音。” 万兰枝火了,撸起袖子就要干,宁蓁没拉住她。 那个女生也不慌,直接把一张证书放在身前。 万兰枝看了一眼,哈哈哈干笑两声:“我想起来了,我床还没铺好。” 宁蓁悄悄一看。 瞠目结舌…… 好厉害,全国女子跆拳道冠军…… 她名字叫方可。 室友都挺有趣的。 这么热闹,总觉得,她这辈子的生活,比起上辈子的黯淡无光,精彩了很多。 第59章小菜鸡 第59章小菜鸡 第二天就要军训,女生们各自领了军训的衣服换上,宁蓁身形纤瘦,军训的衣服太大,她就把袖口挽了一点,露出的手腕又纤细又白,万兰枝看着羡慕惨了。 万兰枝自己的皮肤也不是黑,只是偏黄,女孩子总是爱漂亮,她幽幽地看着宁蓁:“好羡慕啊……” 又白又好看,她哪一天才能变成这个样子? 宁蓁上辈子军训过一次,八月的天,正是最热的时候,要是什么防晒措施都不做,整个人都会黑好几个度,而且有晒伤的危险。 她的室友们都大大咧咧,一个都不抹防晒…… 宁蓁干脆把防晒霜揣背包里,中午太阳出来的时候,学生们一个个站得腿抽筋,教官一声“休息十分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安静咕噜噜地往喉咙里灌水:“尼玛,还有十来天咋整啊?一群人二虎八鸡立那里,有个啥意思?” 太阳晒得人眼发晕,宁蓁也难受。 她挨个给室友们递防晒霜,万兰枝感激地恨不得亲她一口。 “怪不得你比我们都白,真的是一半靠先天,一半靠保养啊。”她喜滋滋地抹完,安静也把自己抹了一通。 方可一个人坐在不远处喝水。 所有人都露出了疲态,只有她额头上隐有薄汗,看着挺精神的。 宁蓁走到她面前,露出手心的防晒霜:“方可,你要这个吗?” 女孩子看了一眼她手心的东西,皱了皱眉:“不要,娘们儿唧唧的!” 宁蓁:“……”得过冠军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默默收了回去。 下午太阳更大,宁蓁感觉自己背上出的汗快把衣服打湿完了,唇色也有几分苍白。 她抿抿唇,坚持站得直挺挺的。 方可就站她旁边,见状啧了一声。 小菜鸡。 然而小菜鸡一连坚持了三天,都没喊一声累,竟然还是个毅力顽强的妹子。 太阳毒辣辣,好几个新生都出现了中暑和晕厥的现象。 宁蓁晚上坚持吃水果,白天坚持补充水分和抹防晒,苦是苦了点,倒是没什么大毛病。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第四天的时候,许多人都混了个脸熟,万兰枝捧着脸作桃花泛滥状:“哎哎哎,我给你们说,六排有个小哥哥长得贼好看!” 东北话有魅力,这几个她们都不知不觉被安静有魔性的口音影响。 ——贼刺激,贼好看…… 安静就问:“谁呀?” “我指给你看。” “人太多看不清,全穿着迷彩服看得我眼花,我轻度近视来着,下午我把隐形眼镜带了我们再去看。宁蓁,你看见了吗?” 宁蓁的目光顺着万兰枝的手指看过去,微微一怔。 是他啊…… 少年修长的身躯在人群挺醒目的,眉眼清傲。 他是叫姜柘对吧? 世界真小,缘分真奇妙。 姜柘侧过头,恰好对上了少女的眼神。 她抱膝坐在操场上,穿着英挺的迷彩服也盖不住那一身娇娇弱弱的气质。 他目光愣愣了看了她几秒,又不自在地别过头。 宁蓁也尴尬得不行。 唉,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把姜柘关在了门外。 没想到现在成了同校的同学。 她这人脸皮薄,觉得唯一躲避尴尬的方式就是少见面。 但是一个学校,一起在操场军训,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的室友们还常常提起姜柘:“嗯嗯,超帅对吧,啊啊啊校草级别啊,你看一眼望过去,一水儿歪瓜裂枣,就姜柘同学好看得发光!” 万兰枝接话:“宁蓁也好看得发光。” 茫然的宁蓁:“……” 安静说:“姜柘是计算机系的,听说他们计算机系都是典型工科男,估计以后他们全院就靠他发光了。” 在一旁听了好久的方可突然煞有介事地点头:“是。” 这倒是把其他人惊呆了。 一向不太理会她们的方可竟然也这么说。 方可一笑:“长得好看嘛。” 她说完,还伸手捏了下旁边宁蓁的脸蛋儿:“小菜鸡,你也不错。” 宁蓁脸一瞬就红了。 方可哈哈大笑。 万兰枝和安静:“……”这女人好御姐好可怕。 到了军训的最后三天,姜柘的名声已经快传遍整个大一了。 中午安静接了水回来,眼神发直,激动得跳了好几下。 “啊啊啊我给你们说,九排来了个更好看的小哥哥,妈呀好看得我想扑上去。” “更好看的小哥哥”让宁蓁心一跳,不会是…… 安静点开手机:“来看来看,她们偷拍的,我让她们传给我了。” 宁蓁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少年皱着眉,人家的迷彩服穿得规规整整,他的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慵懒痞气的气质和所有新生格格不入。 一个如雕如琢的精致侧颜,拍得确实很好看。 陆执回来了。 安静解释道:“他上午才突然出现在九排的,听说是他们金融系的借读生。知道b大借读生意味着什么不?” 万兰枝:“有钱!” “嗯,有颜还有钱,我想追,想睡。” 她的室友真的很奔放。 宁蓁欲言又止憋得脸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下午军训的时候,宁蓁她们三排和九排离得远,她也看不见陆执。 但陆执肯来军训,让她挺意外的。 她知道他很忙,而且不大爱军训这种在他看来“无意义,脑残,浪费时间”的活动。 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休息的空隙,她们在树荫下面喝水。 万兰枝突然眼睛放光,小声给安静说:“你男神过来了。” 女孩子们都纷纷抬头。 宁蓁仰起脸,她从来没见过陆执穿迷彩服的样子。 说实话,很好看很迷人。 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好几个度,男人味十足。 陆执神色清清冷冷,走过来,在宁蓁身边停下。 他蹲下身子,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小同学,给口水喝呗?” 宁蓁身边放了个水杯和一瓶矿泉水,她考虑得很充分,水杯里面是温温的淡盐水,出了大量的汗喝刚好。 无数双八卦的眼睛偷偷瞄过来。 安静恨不得跳起来说,喝我的喝我的,我再去买。 宁蓁耳尖微红,咬唇瞪着他。 他就是故意的。 她的矿泉水明显开过封,水杯是私人物品,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都很不好意思。 少年眼里带了笑意:“喂,给不给啊小同学,这么小气的啊?” 他还装不认识。 宁蓁要被他的无赖气得吐血。 她羞臊死了,低下头,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定:“不给,你自己去买。” 陆执弯了弯唇:“无情无义。” 方可刚好走过去,一挑眉:“哟,陆少,欺负我室友呢,信不信我打你?” 陆执没什么情绪:“你谁啊,不认识。” 方可呵呵两声:“我是方媛媛她姐姐,陈东树你总认识吧?” 陆执沉思片刻,哦了一声。 算是知道她是谁。 方媛媛是陈东树的小未婚妻,方可就是方家的大女儿。 方可觉得她家小菜鸡真是弱爆了,被人调戏到头上还不吱声。 反正她不虚,她就说:“别欺负人家,她胆小害羞。” “胆小害羞”的宁蓁恨不得把头埋在膝盖里。 陆执忍不住笑。 他也不看方可,问宁蓁,声音痞痞的:“你胆小害羞呀?” 她好想打死陆执啊! 他为什么!总是问一些,让人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 她把头埋在臂弯,打定主意不理他。 反正陆执装作和她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好了。 这小混蛋,最好真的和她不认识。 她自欺欺人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总算消散些许。 万兰枝推了推她肩膀:“诶宁蓁。” 宁蓁抬起眼睛看向万兰枝。 万兰枝咽了咽口水:“那个大帅哥,把你水杯顺走了。” 宁蓁侧头一看,果然矿泉水还在,樱桃小丸子的水杯不见了。 宁蓁强撑着说:“反正只有半杯了……” 万兰枝恍然:“哦原来你还喝过的。” 宁蓁:“……”早知道她不说这句话。 她要被陆执这个小混蛋气糊涂了。 方可神色复杂,摸了摸她脑袋:“对不起啊小菜鸡,他家太刚了,我还不能真打。他在b名声挺大的,我爸说这人谁都治不住,你要是真气,晚上回去我教你扎小人。” “……谢谢方可。”她欲哭无泪。 “唉,节哀节哀,重新去买个水杯吧。” 周围的人看完热闹就散,也没人怀疑什么,毕竟男生们糙,不带水的情况很常见,但是问女孩子要水喝的情况就比较少见了。好多人都暗地里说,啊那个九排的大帅哥很撩啊,看来挺好勾搭的。快快快,想追可以开始了。 宁蓁倒是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她小声问方可:“谁是方媛媛啊?” 方可啧啧两声,难得露出些温柔的感觉:“她啊,我亲妹妹啊,和你一样,说话软软的,我给你看照片。” 她拿出手机,给宁蓁看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十七八岁大,笑得很可爱,右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十分甜美。 宁蓁蓦然想起半年前的午后,哭得歇斯底里的童佳。 这就是佳佳看到的女孩子吧。 谁都没有错,是相遇太晚,喜欢上了错的人。 佳佳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宁蓁叹口气,没有说话了。 军训的最后一天,教官们该教的都教完了,今年提前完成任务,他们也显得很放松。 前几天晚上都是教官们教唱军歌,今晚他们宣布:“来做游戏,最后的时光了,我们也想给你们留下点开心的回忆,不然以后你们一想起这几天就觉得是噩梦。” 学生们哈哈大笑。 教官们之间也是相互认识的,关系好的就把自己排的人聚在一起玩表演才艺。 宁蓁他们三排的教官和六排的教官是好兄弟,因此天一擦黑,六排的男生和三排的女生在操场上围了一个圈,看有才艺的人表演节目,还挺热闹的。 有个有准备的男生还特地带了自己的吉他,边弹奏边唱歌。 引得这边尖叫声连连,一瞬间把气氛推动地很热烈。 他唱完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姜柘是去年舞蹈大赛的冠军呢。” 此话一出,同学们骚动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姜柘。 姜柘沉默了片刻,下意识看向宁蓁。 她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带着期待的、喜欢热闹的亮晶晶的目光看向他。 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人群在起哄鼓掌,姜柘站起身,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一瞬。 他低声道:“可以,但我需要一个舞伴。”他似乎是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跳拉丁给你们看。” 宁蓁愣了一秒,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拉丁……拉丁…… 她之前比赛的时候就跳的拉丁。 到了现在,她也能隐隐感觉到姜柘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之前姜柘觉得她胆小,很瞧不起她来着,而且先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啊。 姜柘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这边。 有人小声问:“姜大帅哥在看谁?” 宁蓁垂下头,躲开了姜柘的目光。 她的身后,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少年突然懒洋洋地开口:“全国第一啊?” 这声音隐带讥讽的笑意,但是出奇清冽好听。所有人的眼睛一瞬间被他吸引过去。 陆执弯了弯唇:“恰好了,老子也是全国第一。”他的语气带着股漫不经心,“散打全国第一。” 少年扬了扬眉:“我表演吊打人给你们看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需要一个挨打的。” 他慢悠悠对姜柘道:“不如就你?” 第60章九排的大帅哥 第60章九排的大帅哥 陆执突然的一句话让气氛冷凝下来,他自己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唇微弯,站在大圈子之外。 宁蓁僵了一秒,回头去看他。 夜色朦胧,她看不清陆执的脸,但能感受到他一身森冷的气息。 要是姜柘真答应了,陆执会动手的。 一想起之前躺在医院的何明,宁蓁就莫名紧张。 身边的万兰枝小声说:“卧槽这两个大帅比什么仇什么怨啊!” 安静咽了咽口水:“那个九排的,好强悍的气场。” 看着又撩又随和,还以为很好勾搭呢,没想到这么悍。 宁蓁握紧了拳,不敢去看姜柘的脸色,连她都觉得尴尬。 身边有人突然站起来,声音朗朗:“打架我来陪啊,人家小哥哥只会跳舞不会打架,陆少你高抬贵手?” 是方可。 宁蓁松了口气。 陆执弯了弯唇,眸色深深,倒是没有再说话了。 三排的教官看懵了,问六排的教官:“这同学是你们排的?” 六排的教官摇摇头,这同学的气质和长相都惹眼,要是是他们排的,他一定有印象,半点印象都没有,那肯定不是他们排的人。 三排的教官咋舌:“所以这他妈是别的排的人来砸场子?这小子真狂啊……” 他左右环顾:“他们排的教官呢,怎么也不管管。” 六排教官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你看看他这样子,你觉得管得住吗?” “……”好吧管不住。 莫名同情那个排的教官。 接下来的发展近乎诡异。 当然舞没跳成,架更是没打成。 但九排的小哥哥直挺挺地抱臂站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边。 那冷寒寒的眼神,让唱歌的都唱破了音。 宁蓁忍住没有回头看他。 三排的教官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英勇起身决定找这男同学谈一谈。 教官走过去,先给陆执敬了个礼:“同学,能谈一谈吗?” 陆执黑眸毫无情绪,但冲着这教官的礼节,他点了点头。 两人走远了一些。 教官说:“你们排晚上没有安排吗?” “有。” “既然你是b大的学生,那就该遵守b大的校规对吧,你们才大一,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太……” 陆执打断他的话,语气很平静:“谁告诉你我是b大学生的?” 教官懵了:“你不是?” “不是。” “那你是?” 他慢悠悠道:“b大新建校史馆的投资人。” “……”您慢慢来,想看你就盯着吧。 教官无言,默默回了自己的位子。既然不是同学的身份,那他还真的不太好管。 要是刘威在这里,听到这话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陆执回b大之前,陆家还有一堆急事等着他处理,陆少就平静地开口:“我是b大学生啊,不该回去上课?” 这会儿您怎么不觉得您是学生了? 陆执就杵那里,一直看到他们结束。 姜柘全程静默地看了他好几眼,眼里也泛了一丝冷意。 他记得这个人,一年前在s市,宁蓁的门外。 那个时候这个少年的目光就冷幽幽的,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恶意都快溢于表面。 他和宁蓁……是什么关系? 姜柘握紧了拳。 其实他很早就认识宁蓁了,那个时候她才初三。 如果当初他主动去说话,而不是气闷自己的第一被夺走,也许今天不是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以前一直耿耿于怀,以为自己是不甘心第一被夺走。 可是一年前,重新回到s市,他拿回冠军,以高分打败她,他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他并非不甘。 只是十来岁那年,情窦初开。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那么耀眼的人。 他看着她跳舞,看着她笑,心跳得很快很快。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因为下一个就是自己表演,所以会紧张。 但是骗了自己好多年,一回想,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分明是心动了。 但那个时候的他只配站在她身后,看宁蓁登上冠军领奖台,他甚至没有和她说话的勇气。 他所有的不甘,原来只是源于求而不得。 表演结束以后,军训生活就快要画上句号。 宁蓁和室友们一起回寝室,走了没多久,安静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转过来时脸蛋通红,声音压抑着兴奋:“卧槽,我给你们说,那个九排的大帅哥,就跟在我们后面啊啊啊啊……” 女孩子们都怔住。 万兰枝皱眉猜测道:“他比别人来学校都来得晚,会不会是走错路了?他们男生的宿舍不在这边啊?” 宁蓁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陆执这种脾性,不可能住在学校的。 他是嫌弃全世界的大少爷啊。 她顿住步子,转过身看向他。 四目相对,少年定定地看着她,黑色的眸子漾出一丝笑意。 他果然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他笑得很温暖。 方可率先受不了。 她这种脾气,忍不了这种气场比她还混的小混蛋。 她直接站那头喊话:“陆少?您老人家跟了我们一路,有何指教啊?怎么着,想逮着我们打一顿?” 方可真的气,她超欣赏六排那个大帅哥,可是陆少一副恨不得吊打她心上人的样子,让她看了就来气。 因此这会儿她嗓门也不压制,引得一路的同学好一部分回头看过来。 陆执脸皮厚,淡定地很,他走近了几步:“我来还水杯。” 水杯? 她们的目光这才落在陆执的手上,果然一个淡蓝色的樱桃小丸子水杯在他手上。 是宁蓁先前被他顺走的杯子。 方可眼睛一瞪,几步走到他面前:“那你拿来吧。” 她的室友小菜鸡刚不住这种男人,好吧虽然她也刚不住,但是她武力值高,没带怕,哪怕打不过陆执,她还可以跑,她跑步也厉害。 陆执眼里没什么情绪,冷幽幽地看着方可:“正主儿来拿。”他嘴毒,其实还想说句,你算什么东西?但是一想到方可也是为了保护宁蓁,既然她本意是好的,那就应该对她客气点。 正主儿…… 可不就是小菜鸡么。 方可才要拒绝,身边就响起了一个柔柔的女声。 她听见小菜鸡说:“那你给我吧。” 她伸出手,白皙的手背在昏暗的夜色下也很打眼。 方可看过去,小菜鸡室友面色平静,大眼睛没有一丝惊怯,看着面前的少年。 陆执扬了扬唇:“我给你洗了杯子。” 宁蓁:“……”是你自己拿走的,现在难道还想邀功吗?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三分恼意看着他,他自己都能猜到她的心理活动——陆执你要给就快点给呀!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混在夜风中,空气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清甜。 他说:“小同学,喊谢谢。” 方可在一边听着:“……”她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难道逗她的小菜鸡室友很好玩吗?好的吧是有点好玩。 但人家那么弱,陆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事实证明陆少没有良心。 他还催促道:“快点啊小同学。” 宁蓁咬唇,一言不发,伸手去拿自己杯子。 陆执动作特别快,手一举,她只能仰望自己的樱桃小丸子。 好气。 宁蓁憋了半天,算了,和陆执计较什么呢?他特别不要脸的,万一他改主意说什么“你亲我一口我还给你”,那她才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她深吸一口气:“谢谢。” 少年没忍住,笑得胸腔微颤:“真乖。” 还是那么可爱啊。 他伸出手:“还你。” 宁蓁接过来,愣了片刻。她抬起头看他,少年眉眼清俊,在夜色下也分外好看,离得近她才看清了他眼神里藏得很深的温柔。 掌心的水杯,温温热热。 白天出了一身汗,现在夜晚,被风一吹掌心冰凉。 这股暖就顺着掌心,一路暖到四肢百骸。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陆执是个很温柔很细致的人。 他会在带她玩的时候,手上一直拿着一件风衣,他不穿,就怕她冷。他也会在牵着她走路的时候,一直询问她冷不冷。 他怕她冷,怕她难过,怕她受一丁点伤害。 方可冷眼站一旁,眉头皱了好几次。 怎么觉得他俩画风这么不对。这是陆少?虽然看着可恶,但是身上的温柔难以掩盖。 这他妈倒不像是欺负人,像是在调情吧! 一路回到寝室,方可还没消掉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看宁蓁总有种看方媛媛的感觉,怕宁蓁这个小菜鸡被这种小混蛋给骗了,她决定给室友们科普一下关于陆少的知识。 方可清了清嗓子:“你们都不是b市人吧?” 万兰枝:“我是……” “哦你是,那你以前听说过b市最难缠的两个富二代不?” “陶家大小姐?陆家小少爷?” “bingo!”方可哈哈大笑,“但是陶家的小姑娘其实挺呆的,传言有误,她就是心眼直。但陆家的这个小混账是切切实实的,十二岁就跟着人赛车啊6不6?打架抽烟啥都会。” 一群妹子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宁蓁这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对陆执过往的评价,她也很好奇,眼睛晶亮亮的。 方可接着道:“然后,你们今天看到的那位,就是传闻中的陆少。” “卧槽!”安静咋舌,“是他呀。” 方可点点头,意味深长,仿佛在说——脱粉了是不是? 安静:“啊啊啊听起来更帅了嘤嘤嘤!” “……”她是为了什么科普啊呵呵! 宁蓁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遇见陆执的时候,他也是那个样子的,整天仿佛睡不醒,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脾气不好,爱威胁人,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这一晚入睡的时候,她手机震动了好几声,宁蓁摸出来看。 是陆执给她发的短信。 【我总在想,我欠你一个完整的人生。】 这句话让她愣了很久,不解其意,但是心中莫名又有种怪异的感觉。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边再发什么过来。 宁蓁试探着回【陆执?为什么这样说?】 他捏紧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 是的啊,他欠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如果没有遇见他,前世宁蓁会填报b大的吧,然后结交朋友,像所有大学生那样,平平安安地毕业,找一份喜欢的工作。恋爱、结婚、生孩子,快乐幸福到老。 她的不幸都是他带来的。 她那样美好的人,本来就不该承受这一切。 所以宁蓁,这一辈子,我还你一个完整的人生。 让你像所有学生那样,去体验你应有的人生,去追逐梦想。我想把你捧在掌心,也想给你一个更自由的天地。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为你铺满一路锦绣。 第61章他看上去挺疼你 第61章他看上去挺疼你 军训结束以后,正式进入大学生活。 大学比起忙碌的高三来说,多了太多的空闲时间,宁蓁的日常变成三点一线,教室,寝室,食堂或者小饭馆。 很平凡安宁的日子。 到了这个时间点,上辈子很多小细节陆陆续续记起来了。 她记得那时也是大概在炎热的夏季,知了叫个不停,陆执追到了她上辈子所在的学校。 少年气场张扬,他追她追得轰轰烈烈,没几天整个学校都知道有个跋扈的少年执着得不像话。 那段时间,她总能听到别人的调笑:“宁蓁,今天陆执还来吗?” 她羞窘得不得了,总觉得身边的人像在看笑话一样。 时间久了她才慢慢不在意。 很多事情身为局外人没法体会到当时的感受,她挺茫然挺恼的,他们俩的名声竟是以这种方式传播开来的。 那个时候她特别向往平淡的日子,宁蓁一直知道自己心很小,她没有野心,一辈子向往的只有平安喜乐。 陆执像把最锐利的剑,好奇地窥探她裹起来的厚厚的壳。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要,就要她。 考上b大也不去念书,一直陪在他身边。 问起他时,他就笑得坏坏的:“读书哪有你好玩?” 她曾尝试去理解陆执的这种情感。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呢? 眼里只看得到她,想把一切都献给她。他不喜欢这世上其他任何人吗?他不需要梦想不需要生活吗? 她到死才有点体会那样深重的感情。 有人靠信念活着,有人靠爱活着。 陆执是后者。 他因爱她而永远朝气蓬勃。 这辈子她似乎得到了上辈子那样的平静,她每天上完课,下课可以去图书馆自习,也可以窝在寝室看个剧。 心里却空了一块。 她知道那是为陆执保留的地方。 宁蓁决定去找陆执时,却被他们系的人告知。 之前九排的小哥哥没有来上过一堂课。 她给陆执打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低哑:“小同学,你想我了吗?” 疲惫中透着遮不住的喜意。 她问他:“陆执,你没有在学校吗?” “嗯,我在公司。” 事实上他在开会。 办公室里一干董事会成员面面相觑。 陆总原本挺严肃地在总结年度报表,说着说着电话响了,然后就淡定地接电话去了。 只听到了他温柔地喊小同学,和开会时雷厉风行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你回陆家了?”宁蓁捏紧手机,怎么会这么早? 陆家不是至少还有一年才会发生什么吗?陆执这么早回去,其他事情会不会提前发生? 他还不到20岁,就要担起整个陆家了吗? “嗯,这边有点事情。我在学校填报的金融系,这种专业理论远远比不上实践,在公司更有用。” 他几天没有睡好。 这辈子陆家的情况和上辈子他最初接手陆家时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他彻夜不眠,咬牙势必要把陆家做大。 现在他沉着得不得了,只等安排好一切慢慢收网。前世走过的弯路今生不会再走。 “陆执,你之前……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出来。 那边沉默了很久,轻声道:“宁蓁,我害怕啊。”他说,“我一辈子只害怕过一件事,我怕保护不好你。” 晋家没倒,阴谋没破,他就怕重来一次上辈子的悲剧。 我不纠缠你,你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等我为你铺满坦途,再来接你回家。 他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他可以流血、可以受伤、甚至可以死去,但是再也受不了失去她的那种痛。 只要把秋灵解决了,他暂时离她远远的,她就没有任何危险。 学校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宁蓁颤抖着唇:“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陆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慌张,轻笑道:“不会,你别多想,我明天回来看你好不好?” 她心中的那个疑窦呼之欲出。 似乎,从高考后陆执回来,他就少了一分肆意。 他在害怕。 似乎是……怕她不够喜欢他,也怕别的什么。 他气场更强大,眼神更温柔。但却仿佛从无所畏惧,多了一根软肋。 她一瞬间做了决定,声音冷静下来:“不用的陆执。”她心一横,“我来陆家找你。” 说这句话时,她心跳很快。有种不可能的猜测突然蹦出来,并且一直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会不会……有可能记起了上辈子的事? 她指尖微颤。 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抱住她时那样用力不舍,仿佛在诉说失而复得。 真的有可能吗?她重活一世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陆执上辈子活了多久?他堪破他们最后悲剧的原因了吗? 这些无厘头的想法像生了根,在她脑海里生长。 陆执心一凉,他暂时怕她接触陆家。 但他只能调笑道:“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时,你才发现其实爱上我了?” “不是的呀,陆执。”他听见她的声音轻轻的,她说,“你在我身边时,我觉得很幸福。” 会议室外面的少年呆滞了片刻。 里面的人听见哐当一声响。 刘威拿了资料回来,就看到他最近开了挂的陆总慌张去捡手机。 刘威:“……” 陆执喉结微动。 心跳剧烈。 两辈子加起来,他都很少听宁蓁说情话。他原以为自己给她带来是无尽的苦恼,她总是说,陆执你好烦呀,陆执你别总想着谈恋爱,你才多大?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宁蓁会说。 ——你在我身边时,我觉得很幸福。 他突然想笑,又莫名红了眼眶。 原来他对她而言,竟然意味着幸福。那他妈这几天想她想疯了真是白遭罪。 他其实……顶多再忍一晚上,就忍不住了的。 去他妈的为她安全,给她自由,还她人生。 两年等不了,一天同样等不了。 为她一句话,他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他哑着嗓子:“如果我说,和我在一起,会有很多危险,很多苦难,很多肮脏。甚至你现在安宁的生活,会被打破。”他顿了顿,“你会害怕吗?宁蓁。” 他呼吸都有几分急促。 那边女孩子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不怕的啊,陆执。” “你别后悔。”他黑眸漆漆,语音却微颤,“永远都别后悔。” —— 宁蓁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说不怕是假的。 她还没有勇气直接给陆执说,其实我多活了一辈子,我知道上辈子咱俩挺惨的。 我死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原本她重生之初避之不及的事情,现在却要主动迎上去。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再一次圆回了上辈子发生的事? 陆执有记忆这个猜测,让她想起来都会微微战栗。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她太想知道了。 大一课不多。 她要去陆家的话,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宁蓁想了想,干脆去找辅导员请假。 他们辅导员是个很和善的中年女士,听说她家里有事,直接批了假条,但是最后叮嘱道:“才开学没多久,你处理完了事情还是得尽快回来,不然上课跟不上其他同学的进度。” 她点点头,感谢了辅导员老师。 宁蓁回寝室收拾东西的阵仗让室友们都惊呆了,万兰枝从床帘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宁蓁你这是做什么呢?你要回家吗?” 她摇头:“不是。我要去……找陆执。” 这句话像扔了个,原本在打游戏的方可差点跳起来。 “小菜鸡,你说你要找谁?” 宁蓁抿抿唇:“陆执。” “卧槽,就那么一两面,你就被他勾搭上了啊!我给你说,这混蛋跟不得啊!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宁蓁哭笑不得:“其实,他……”她第一次给别人说这种话,克服了好一会儿才把后半句说出来,“他是我男朋友。” 脸颊温度有点高。 安静瞠目结舌:“谈恋爱的速度只需要几天吗?” 她还没行动,怎么男神女神就在一起了? 宁蓁垂下头,声音很小:“对不起呀,我们很早就认识。” 她先前也不知道陆执要做个什么,更不好意思冲出来说,这小混蛋是我男朋友。 方可嘴角抽搐:“有趣有趣。” 愣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 她纠结了好久,把宁蓁拉过去:“既然你是他女朋友,就不能总让他欺负啊。”她摩拳擦掌,“这小混蛋欠调教的啊,你之后见了他,先一巴掌呼过去,教他做人。” 反正他看上去挺疼你。 第62章教你做人 第62章教你做人 陆执确实疼她,所以下午决定开车来接宁蓁去陆家。 陆家离b大不算太远,半个小时车程,宁蓁在外面的咖啡厅等他。 b大外面的咖啡厅很高雅,小提琴手在拉奏《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my heart will go on》,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听着这首歌发呆。 泰坦尼克这部电影,很早以前她看过,彼时虽然哭得稀里哗啦,但是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很多时候能理解的东西,只是浮于表面。 后来重生回来的某一天。 她又去看了一遍这部电影。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看到结局时,杰克有句话让她眼泪突然溢出来了。 他黑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迷人,他对露丝说:你一定会脱险的,你要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安享晚年,安息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今晚在这里,不是像这样的死去。 宁蓁关了电脑屏幕。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会再看这部电影了。 杰克当时的感受,就是她上辈子死的时候的感受。少年的怀抱很温暖,一直都很暖。她永远安睡在他怀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他说,却都来不及。 他其实一点都不讨厌。 他是她活了两辈子,遇到过色彩最明艳的人。他身边的气息是温暖的,惊艳了她整个年少。 所以她好疼好疼的时候,还在想。 陆执那么好,可惜她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他那么好的人,一定还要活很久的,活到白发苍苍,子孙满堂。 后来是谁那么幸福,能陪着他走完一辈子呢? 宁蓁撑着下巴,心中隐隐难受。 如果她那个无厘头的猜测是真的,那陆执活了多久呢?他的一辈子走完了吗?他幸福吗? 音乐结束的时候,她还没法从这种复杂的情绪里走出来。 身边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才让她回神。 女人化着浓妆也遮不住一脸疲色,秋灵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弯了弯唇:“宁蓁。” 宁蓁捏紧手中的杯子:“你找我有事吗?” 秋灵并不回答她的话,她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一边搅拌一边开口,声音有几分尖锐:“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有人生来幸福,有人活该挣扎在泥泞,一辈子连安安分分地过个日子都是奢求。你今年18岁了对吧?14岁的时候你妈妈死了,但后妈还不错,你爸爸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看,上帝就算是恶意对了你一回,也舍不得使劲折腾你,还会还你一点幸福。”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眼角笑出了泪。 宁蓁觉得这情景让人挺毛骨悚然的。秋灵说话的内容听起来太可怕了,似乎对她非常了解,她手心一阵冰凉,但是面上还算镇定。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调查我?” 秋灵冷冷呵了一声:“我也不想调查你啊,我甚至不想认识你。”她手中的勺子敲着杯壁叮当响,“但是没办法啊。” 秋灵叹息道:“陆执好手段,打主意打到秋淼头上了,我只能来找你。他往我心上扎一刀,我也得往他心上还一刀对不对?” “秋淼?” “我妹妹,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秋灵喝了一口咖啡,“你看到隔壁那桌的男人没?” 宁蓁偏头看过去,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看书。 上衣口袋插了一支玫瑰。 秋灵轻笑,低声道:“他衣服口袋里有一把枪。你说一会儿,是你跑得快,还是他的子弹快?” “你疯了吗?”宁蓁脸色苍白。 “是疯了啊,秋淼已经消失半个月了,半个月足够把我逼疯。我想了又想,最近的陆执,可真吓人呐,董事会那几个老古板都被他制得服服帖贴。既然他这么有本事,知道秋淼的事就不足为奇了。” 秋灵敲了敲桌面:“给陆执打电话,立刻。让他把秋淼给我送回来。我这辈子什么坏事都做过,但是还没有杀过人,但是我也不介意今天破一回例。毕竟那个男人杀了你,也只是意外对不对?你现在也别想喊人,毕竟枪子儿是快过人跑过来的,打电话!马上!” 她眼睛发红,语气狠厉。 宁蓁咬唇,只能照办。 她这一刻很惊慌,事情的发展太突然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秋淼是谁。 但此刻必须镇定一点,秋灵看起来急得跳脚,不然也不会突然做这样的事情。 宁蓁掌心前一刻还是冰凉的,这一刻却沁出了汗。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那边却并没有说话。 她轻声喊他:“陆执?” 好一会儿都没回应。 秋灵先着急起来,皱眉看着宁蓁。 宁蓁低下头,让自己平静一点,不让秋灵看见自己的表情。她的心砰砰跳很快,又低低喊了一声陆执。 “嗯,宁蓁,你别怕。”少年低哑的声音响起,“你抬头。” 她听见这话愣了一秒,抬起了头。 少年一身白色的衬衫,额前黑发微微湿润,他喘着气,眼里蔓延着暴戾。 陆执站在秋灵的身后,微哑的嗓音不知道是从电话里传过来的还是从现实传过来的,他冷声开口:“秋灵,你好大的胆子,老子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陆执左手搭着外套,外套掩盖下的另一侧,右手的枪抵在秋灵后背的心脏位子。 宁蓁后知后觉去看隔壁桌带了玫瑰花的男人,四五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把他围住,他脸色同样很难看。 秋灵僵硬着身子:“陆执……” 他怎么会,来这么快? 秋灵咬牙:“秋淼呢?你不动秋淼,我也不会来找宁蓁。我没想杀她,只要你把秋淼还回来,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陆执低笑一声,声音冷得森寒刺骨:“你他妈给老子讲条件?看来嫌活得太长了啊。” 宁蓁被他这幅样子吓到,生怕他真的开了枪,忙出声道:“陆执!” 少年的动作僵住,握枪的手轻颤。他抬起头,纯黑的眼睛慢慢落在她身上。 他从来没让她看到这个样子的他。 但是刚才他在路上,听到秋灵去找宁蓁的消息,心跳疯狂到要失控。 上辈子那种绝望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濒临窒息。 如果宁蓁真的出了事。 这辈子他再也没有勇气,再孤独地过上七年。 对面的少女站起来。 她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腰上一条白色的束带,衬得她更白。 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没拿枪的那只左手:“我没事。” 你别这样……你看起来……快要疯掉。 大热的天,少年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她握住的那只手却没有一丝温度,冰凉得像具尸体。 她的手握住他,努力冲他露了个笑:“陆执。” 少年一瞬红了眼眶。 “嗯,宁蓁。” 他扣住扳机的手松了松,另一只手回握住她:“对不起。” —— 两人走出咖啡厅的时候,他握住她的那只手仍是一片冰凉。 头上的太阳毒辣。 他牵着她往车子那边走。 宁蓁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男人已经把秋灵带走了。 陆执的车里开了空调,一点都不热。少年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光彩,身子仍是僵硬的。 他们坐在后座。 陆执迟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宁蓁其实不怎么怕了,今天这一切太突然太荒谬了,她至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经历,更像是看了一场狗血的电视剧,但身边的人看起来比她更怕。 她轻声喊他:“唉,陆执,你看着我。” 他闻声看过来,四目相对,她冲他弯了弯眼睛:“你一直让人保护我的吗?” 她的用词很温柔,不是责备,也是不厌恶。她说,那是保护。 他下巴绷紧了一瞬,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怕宁蓁出事,一直有让人保护着她,所以今天秋灵一有动作,他就立刻赶过来了,哪怕他来不及,至少有人护着,她也不会出事。 宁蓁啊了一声:“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有危险呢?你开了天眼吗?陆执。” 握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宁蓁目光沉静,看着他的眼睛。 陆执有一瞬的惊惶,他更怕的是……这种怪诞的事,会让她厌恶他。 他强自笑了笑:“不是啊,我只是……”他看着少女干净黑亮的眼睛,淡定地编,“前段时间听说了些不好的事,我怕你有危险,提前做防范。” 少女点点头:“这样呀。” 嗯。 “你知道吗?我来找你之前,方可说,你总是欺负我,可是我是你女朋友呀,她说你这样太坏了。让我见了面一巴掌呼过来,教你好好做人。” 陆执忍不住弯了弯唇,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那你会吗?宁蓁?” 她认真地点点头:“说实话,我挺想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好骗啊? 她肃着小脸:“那你配合吗?” “配合配合。”他笑弯了眉眼,“心给你都成。” 她声音娇软,让人听不出在发脾气,“那你靠过来一点。” “对,低头。”她说。 他忍住笑。 他才不信小怂包敢打人。 他干脆把脸凑过去,你敢吗?小可爱。 车里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外面炎热,过往的行人来去匆匆,谁都不会注意到这里面还有人。 宁蓁直起身子,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他的身子僵住,指尖微颤。 宁蓁环住他的脖子,眼泪再也憋不住,一瞬间涌出了眼眶。 “你回来了对不对,陆执?” “……!” 第63章无赖 第63章无赖 宁蓁带着哭腔的一句话让他急速跳动的心脏一瞬间差点停滞,陆执不确定她的意思。 什么叫……他回来了? 他声音发颤:“你……”他不敢问出那句话,万一是他的理解有了偏差,那后果不是他想面对的。 陆执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唉,别哭啊。” 宁蓁吸吸鼻子,她其实已经比较确定了。 他还是陆执,性格一模一样,但是他给她的感觉,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不是无根据的。 上辈子的陆执不管不顾,将不羁刻在了骨子里,高考后再次回来的陆执,却说他会害怕。 今天秋灵偶然出现在咖啡厅,他能及时赶到,证明他早知道她会有危险。 若非重活一世,他不可能安排得这么妥帖。 她平静下来,轻声问他:“你能告诉我,我外公和外婆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抱住她的身体更僵硬了。 他迟疑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泪眼。 沉默许久,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年。” 你去世后的三年。 陆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生怕她的表情不对。 他的回答何其保守,她隐隐能感受到他的退却。她的心痛了一瞬,哑着嗓音:“那你呢,陆执。你又活了多久?” 他指尖轻颤,喉结微动:“27岁。” “为什么你会死?” 他不再回答她的话,眼里的情绪翻滚。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哪怕有两辈子的记忆,宁蓁也只是守着自己的一隅,一直在远离他,她竟然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陆执分不清是心酸更多还是喜悦更多,他骗她:“生病了。” 他怕她再问,干脆化被动为主动:“你记得什么?” “好像什么都记得,又好像什么都不太清晰。”她认真回答他,“我有上辈子记忆的时候,是十六岁,才转学的前一周。” “你记得我对不对?”他哑着嗓子,你记得我曾爱你爱得痛彻心扉。 “嗯。”她伸手会抱住他,“但是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好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所以我想,如果这辈子不和你在一起了,那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的手收紧,颤声开口:“不是这样的。遇见你的一刻,我才真正活着。” —— b市城郊。 没了城市的喧嚣,蝉鸣声却刺耳。 高大的树荫在地上投下剪影,她偏头看身边的男人:“这是哪里?” 陆执弯了弯唇:“带你去看真相。” 城郊只有一栋楼房,样式古老,爬山虎布满了整个房子后面。 踩着木板上楼的声音让她心跳声加快,面前的门紧闭,好几个人守在门外,看到他们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喊陆执:“陆总。” “门打开。” “是。” 陆执牵着她走进去。 房间里铺了地毯,装潢简单得可怕,只有一张床,窗户被封死,这里面的光比外面都黯淡。 宁蓁心里一紧,这样的场景……莫名让她很熟悉……太熟悉了。 脑海里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就被带到过这样的房间,关住她的女人有一张很美艳的脸。 那个时候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只知道自己很怕。 女人低笑:“别急,很快就结束了。” “你看,你不认识他多好?” 那个声音!是秋灵,但却不是同一张脸。 而此刻,房间里同样有个女孩子,她坐在床上,听到声音回过了头。 宁蓁的脚步顿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子的脸,看着很眼熟…… 竟然和自己有三分像,只不过眼角有一道疤,破坏了所有的美感,看着有三分可怖。 陆执低声开口:“别怕。”他安抚道,“觉得不舒服我们先出去?” 宁蓁摇了摇头。 陆执还没开口解释,那个女孩子反而露了一个很冷的笑意:“你是宁蓁?” 宁蓁一瞬间似乎也想通了她是谁:“秋淼?” “是。” 秋淼扯了扯唇角,不说话了,转而问陆执:“可以开半扇窗户吗?我好歹和她长得有点儿像,你这么对我是不是不太好?” 陆执弯了弯唇:“放屁。”他慢悠悠道,“你现在这张脸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多了。你也配和她比?” 秋淼的眼睛落在宁蓁身上一刻,没有说话了。 宁蓁咬唇,问出了心中那个猜测:“你整过容?” 秋淼冷声道:“也许你该换种说法,我是被按在那个台子上的。” “秋灵那张脸……” “是啊,也是这么来的。”秋淼不在意地道。 —— 直到回到陆家老宅,宁蓁心中还是五味杂陈。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秋灵长得和陆执母亲一模一样,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原来他们前世的悲剧,本来就是一场精心布好的局。 陆执看出了她心情不太好,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同学,你害怕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害怕,我说不出那种感觉。” “本来我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的。”他勾唇道,有些无赖,“可是,你自己撩我啊。” “你说什么?”宁蓁咬唇。 他低笑:“你自己说的,在我身边很幸福。”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被他一重复莫名觉得羞耻。 宁蓁忍住害羞:“你以后不许重复我的话。”她威胁道,“不然你再也听不到这些了。” 说完这句话她脸红透了。 她第一次学着陆执那样威胁人,威胁的内容还无比可爱。 陆执笑得不可自抑:“好,都听你的行不行?” 被他一打岔,见到秋淼的烦闷心情总算过去了。 如今秋淼的样子只和她有一点像,但是如果再过一年,多调整几次,不知道那张脸会不会真的和她一样? 陆执沉吟许久,诚实地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看了一段视频。那个视频里,一个女孩子在被凌虐,视频拍得很模糊,她看起来和你很像,但是我急疯了,所以信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谁也无法理解他前世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险些发疯。 正因为无法容忍所有可能。 他才会被晋家困住。 他以为那是宁蓁,但后来调查才知道那是秋淼。 彼时还是少年,他猩红了眼,立刻去救她。 他不蠢,暗中带了不少人,但怕伤到她一直束手束脚,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他被绑在漆黑的房子里面,听晋家老爷子和他爷爷谈条件。 多年深交的好友,不过一层假象。 到了那一天晚上,他才从关住他的人话里分析出来。 事情发生了变故,秋灵最后背叛了晋家。 她带走了宁蓁,但是秋淼没能及时离开,所以晋家掌权人当机立断用秋淼拍了一个混淆人的视频。 那份视频寄给了两个人。 一个是陆执,一个是秋灵。 所以最后秋灵才会发疯,把宁蓁带回到陆执这里。 秋灵恨所有人,她和秋淼是孤儿,晋家给了她们一切,却又操纵她们的一切。她和秋淼,连脸都不是自己的。 她也讨厌陆家的所有人。 她的命运和陆家也是密不可分。 秋灵最后反悔,想操控自己的人生,但是关键时候出了岔子,秋淼没能走掉。 她最后也是疯了,心想那就陆执和宁蓁死在一起吧。 陆家会为陆执报仇。 晋家会倒霉。 既然她的人生已经毁了,那拉着两个家族陪葬也不亏。 但到了最后,宁蓁为了陆执而死。陆老爷子早已安排好人救出陆执,如果他快一点点,那陆执和宁蓁都没事。 可是他老了,陆明江活不了几个月。 陆家需要一个男人,而不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 陆老爷子犹豫了一瞬,放任了宁蓁死去。 其后果然如他所愿,陆执一夜成长,疯狂如斯。 陆执花很长时间给宁蓁解释上辈子的事情。 他们说完,夜已经深了。 她静静听着那些自己一直迷惑的事。 她肃着小脸分析:“所以,秋灵不喜欢你。那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陆执觉得她这幅考究的样子也可爱,他已经不介意那些事了,上天能把她还回来就是最大的恩赐,他不在意道:“她不喜欢陆家的种啊,正好借我之手除了它。” 让他和陆明江的决裂更彻底。 她轻轻笑了,小声道:“那真好。” “好什么?” “你清清白白,可以活得坦荡。” 他似乎是意外她竟然会这么说。 看了她好半天,突然坏笑道:“喂,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不许……”你不许让我重复这种话,但是仔细一想,她也没说过什么喜欢他之类的话。她的声音卡住,讷讷憋红了脸。 怎么都说不出,是呀,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生来不善言辞。 却默默把所有温柔给了他。 男人突然低笑着开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听不听?” 她抬起眼睛,看他弯着眼睛,莫名坏坏的样子,心知肯定不是好事。她拒绝:“不听。” “不听也得听。”他这幅霸道样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过去。 她听见男人的痞痞的调调:“我上辈子活了二十七年。”他附在她的耳边,“没结过婚,在你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女朋友。” 她心跳很快,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宁蓁耳尖都要红透了:“陆执,你别说下去了行不行?” 你闭嘴好不好。 “所以。”男人坏笑,“从来没有过女人,小同学,我为你处了27年。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第64章甜蜜 第64章甜蜜 宁蓁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但是这个时候不能怂,陆执……陆执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她斟酌了一刻,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好绝望。 就不该让他引出这个羞耻的话题。 “嗯?怎么办,说话呀小同学?” 她被逼得不行,脱口而出:“那我两辈子加起来还处了21年呢。”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 她这是说了些什么啊! 这种东西怎么抵得平! 陆执快笑疯了。 他低笑道:“嗯,那我……” “别说了陆执。”她干脆伸手捂住他的嘴,“再说我就打死你。” 她也不要矜持了,涨红了脸仰头看他。卯足了气势和他对抗,再让他说下去,就真的完蛋了。 他拉住她的手,眼睛弯弯的:“好。我舍不得呀。” 你这辈子也不过18岁。 “但是宁蓁,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她问。 “你之前从机场离开的时候,说以后跳舞给我看。”陆执勾起唇,“算数吗?” 她接话:“不算呀。” “……”胆儿肥。 他扭住她脸蛋儿,“那我们来谈一谈处不处的问题。” 她眼睛眯成月牙儿:“陆执你总吓唬我。”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感受到你舍不得了。 才不怕。 她忍不住笑:“算数,但是我没有衣服。” 陆执低声道:“我有。” 你哪来的? 男人喉结微动:“你自己的。” 她的小奖杯,小抹胸……上次他回a市干脆带着一起走了。 宁蓁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他竟然还一直带着…… 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裤子被弄脏了,后来是用的纱帘做裙子,所以能穿的只有一个小抹胸。 而今晚,她看着男人黑漆漆的眼睛,显然不能穿那个小抹胸。 她眨眨眼:“我教你跳舞呀陆执,华尔兹会吗?” 男人挑了挑嘴角:“会。” 这倒是让她意外了。 她的大眼睛微弯:“27岁的陆先生,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说起跳舞时,她总是落落大方的。 和先前那个羞涩的小姑娘一点都不一样。她拥有一个舞者的灵魂。 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自己把鞋子脱了,脚上是同色的小鹿袜子。 陆执笑道:“可以,19岁的小同学。” 天地静谧。 他们不需要音乐。 宁蓁的右手搭在他的肩上,左手与他交握。 这一刻很有默契,他们的舞步格外轻缓。 “陆执。”她说,“你上辈子孤单吗?” 他高她很多,宁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格外温柔的语调:“孤单啊宁蓁。”他顿了顿,“我总是在遗憾,没有保护好你。”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但是我保护好你了对吗?” “对。”他笑,温柔到不像话,“小同学真厉害啊。” 但其实她哪里保护好他了? 她死的一刻,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遗忘一个人,一辈子都嫌太短。 宁蓁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轻轻环住他的腰:“陆执。” “嗯?” 她声音甜蜜:“我这辈子也要保护好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红了眼眶,语调仍是温柔:“那就拜托你了,小同学。” 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遇见你,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 —— 怕宁蓁回学校会有危险,陆执干脆把她带在身边。 这一待就到了十月下旬。 宁蓁有几分惶恐:“b大会不会开除我啊?” 他们实在太不像规规矩矩念书的“大学生”了。 陆执斩钉截铁:“不会。” 十月的最后一天,陆家出了一件大事。 陆明江快不行了。 他在医院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但是医生说之前的治疗没什么效果,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陆执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沉默许久,去医院看陆明江。 陆家老爷子陆启华也在。 宁蓁在走廊上遇见这个老人的时候,他已经和先前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头发白了很多,神情憔悴。 她仍是默默地给陆启华微微鞠躬,行了个晚辈的礼节。 这一次老爷子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看着看着眼角泛出一点泪。 最后别过头,对陆执说:“你进去看看他吧。” 陆执点点头,看向身后的保镖:“保护好她。” 这些都是他的人,如今他谁也不信任,包括陆启华。 陆启华肃了脸,眼底多了一分叹息。 到底是离心了。 宁蓁坐在外面的走廊上,过了一会儿,陆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 他声音沧桑:“陆执很喜欢你。” 宁蓁讶异地抬头看他。 陆启华说:“我到了今天才想通,陆家的男人,每一个都是痴情种。” 宁蓁轻声问:“您为什么这么说?” “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我儿子,他到死也忘不了陆执的母亲,只是他这辈子活得糊涂,至今还舍不下一个替身品秋灵。”老人目光深远,“我其实……年轻时候,也没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更可悲。我喜欢的人,至死可能都没喜欢过我。” 宁蓁听别人说这些略微尴尬,而且这人还是陆执的爷爷。 她只能柔声安慰道:“您别伤心。” 老人摇摇头,没有说话了。 外面的天很蓝很晴朗,他喜欢的人也曾是这么年轻朝气的一个小姑娘。 他总是斥责陆明江和陆执栽在爱情上面,但其实这一切的最初,最可悲的是他。 他曾深爱的人,是晋舟的未婚妻。 命运弄人,她为陆启华生下了孩子,却得了抑郁症,绝望于不能和晋舟在一起而死。 她说她这辈子没有回头路了。 却没有想过,陆启华的余生会有多可怜。 晋家和陆家的恩怨,由此而始。 说白了,最自私、含了一辈子怨的还是陆启华。 这个秘密被深藏,以后也会随他埋进黄土。 陆执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陆启华迎上去:“怎么样?” 陆执笑容冷冷的:“他想见一见秋灵。” 一时沉默。 陆启华说:“让他见一见吧。”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宁蓁,“你们以后,好好在一起。” 说完也不看陆执的脸色,转身走了。 陆执怔了片刻,看着他的背影。 原来叱咤风云大半辈子的陆启华,也已经老了。 人老了,要么糊涂,要么通达智慧。 这辈子他竟然想通了。 宁蓁问他:“秋灵会来吗?” “她不愿意来。”陆执回答她,“她不会来。” 秋灵恶心陆家的所有人。 但她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她恶心的、还在病床上的男人,为了她,差点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跪下。 陆明江说:“我知道秋灵做错了很多事,但她也是个可怜人。如果有可能,就当我求你,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好好活,她还年轻。” 瞧瞧,多讽刺。 —— 陆明江死在十一月五号。 秋灵没有去看他。 他到死还在等她。 宁蓁目睹了一切,突然想起那日午后,陆家老爷子感叹的一句话:陆家每一个男人,都是痴情种。 她偏头去看陆执,少年脸部精致的轮廓逐渐硬朗,他在长大,越来越有担当。 陆执脸上没有伤心。 他为她披上外套,牵着她回家:“你今年19岁了。” 她怔愣。 是呀,是她上辈子死的年纪。 原来时间这么快,不知不觉就三年过去了。 她的感叹还没开始,就听见身边的男人幽幽说:“我在等你20岁。” “什么?” 为什么要等20岁。 陆执笑:“法定结婚年龄啊。” 她哑然,圆溜溜的眼睛瞪他。陆执你要不要脸的啊!没有求婚,什么都没有,你连这种话都说得这么霸道! 她一算,带着三分狡黠回他:“可是你那个时候也才21。” 陆执哦了一声,眉眼弯弯:“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尝试一下成年人能做的事情。” 她被他的无耻惊呆了,脸颊慢慢染上粉色。 青天白日,他们还在街上,他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陆执亲亲她的额头:“你都不知道,我等多久了。” 等了一年又一年。 从上辈子等到这辈子。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小同学,这辈子我们能到白头的对吗?陆执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你看,你要保护好他啊。 第65章大学 第65章大学 天气转冷,宁蓁在陆家无所事事,就容易犯困。 陆执自己的房间给了她,他就睡隔壁的房间。 她在身边时,他才更深刻地体会到她有多乖。把十一点前睡觉奉为宗旨,每晚睡前喝一杯牛奶,她自己还带了好几本大学教材,总是看一会儿书才睡。 他虽然也曾读书努力过很长一段时间,但里子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 他好几次靠门边看她认认真真练英语发音,觉得真是萌惨了。 大学生啊大学生。 怎么比个小学生还乖。 他不是什么好学生,却是个好商人。 头脑好用,手段狠辣,接管陆家以来,上上下下没有不服他的。 他也感觉到小同学不适合待在陆家,她的爱好不多,但总归不会是在一堆奸猾的商人中间周旋。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早早回家,衣服还是西装没来得及换,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走,带你回学校。” 她愣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绽出浅浅的惊喜:“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他知道她高兴,毕竟什么年纪适合做什么事。 他拥有二十七岁的记忆,不会对大学生活感兴趣,但她不一样,前世今生几乎都没怎么体验过大学生活。 他笑着回答她:“是啊。” 虽然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但是他已经埋下了很大一个定时炸弹,只需要一个时机了。 他们这时候让晋家放松警惕也挺好。 当天上午他们回了b大。 陆执送她到宿舍楼下,她走了好几步忍不住回头:“陆执。” 男人扬眉:“嗯?” “你会在学校吗?” “会啊。” “你住哪里呢?” “学校里的宾馆套房。”他弯起唇,“怎么?要和我一起吗?” 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留他在身后,止不住地笑。 大一上期已经过了一大半,室友们看见她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万兰枝先叫出声:“哈哈哈哈卧槽我们的颜值担当回来了。” 方可也跟着起哄:“哟呵,小菜鸡啊。”她非常猥琐,“陆少把你怎么怎么没?” “……”方可你不说话时最可爱。 但是她们的朝气一瞬间感染了她,宁蓁忍不住轻轻笑起来:“我想你们。” 安静啧啧道:“有男人的就是不一样,对着我们这群单身狗说情话都这么6。” 万兰枝:“安静,你确定你不是因为男神被抢拈酸吃醋吗?”都还记得你当初被陆执惊艳到的那副痴汉样。 安静故意比了个兰花指:“死鬼,天下男人何其多,我们东北汉子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宁蓁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这次回来,融入大学很容易。毕竟大学的课程要求比较宽松,而她一直没有忘记过要努力。 她们四个人都在新闻传媒学院,但是万兰枝学的电视编导,其余人学播音主持,因此专业课万兰枝不和她们一起上。 宁蓁她们班颜值都不错,毕竟以后做主持这一行,声音和脸蛋都很重要。 女生们几乎都化了妆,除了宁蓁和方可。 她回来上课的时候是周二下午,有大课转播学,上四节。 老教授讲课的内容很死板,让人昏昏欲睡,连宁蓁这种学霸也不太能听得进去。 她就看旁边的安静化妆。 安静举着卡其色的小熊镜子化眼线,嘴巴还在巴拉巴拉聊天:“下节课他们计算机系的学编程,临时调的课,就在隔壁教学楼。” 宁蓁听不懂这话的含义。 旁边的方可倒是笑了:“行,谢了啊。” 方可半眯着眼睛,掐了掐宁蓁的脸:“小菜鸡可真是讨人喜欢啊。” 宁蓁茫然地捂住脸,她做什么了?她才回来啊。 下课铃声一向,方可就起身走了。 安静把脸凑过来:“想知道她去干什么不?” 宁蓁点头。 安静嘿嘿嘿地笑:“前段时间,方可特别出名。她把计算机系的系草姜柘,就之前六排最好看的小哥哥给壁咚了。” 宁蓁睁大眼睛。 “关键方可那臂力,人家还挣脱不开,姜柘脸都绿了,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方可。” 宁蓁没忍住,笑弯了眼睛。 姜柘那种高傲的人,估计气疯了。 “这还不算完。”安静说,“方可说,她只对她男朋友小鸟依人,问姜柘要不要考虑一下妥协。” “不答应不放人?”宁蓁问,她还是第一次见女版霸道总裁。 “哈哈哈对,可惜了,姜柘后期一直木着脸,不说话不动,连眼神都冷冷的。就这么和方可僵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方可只能遗憾地收手。” 她们俩还没八卦完,班上的生活委员倒是过来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悄悄看了宁蓁好几眼,最后清了清嗓子:“宁蓁同学,你还好吧,你半个学期没来上课,我来问问情况。” 宁蓁礼貌的点头:“谢谢,我很好。” 她虽然软糯,但是容易冷场。 男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继续找话聊:“对了,冬季运动会和艺术晚会就要开始了,你有想参报的项目吗?” 安静在一旁呛声:“哟,生活委员竟然担起了文体委员的职责,666。” 男生涨红了脸,最后转身走了。 安静放下小镜子:“如果陆神在,他的大刀估计染血了。” 她越想越得意,帮男神护女友,是她们粉丝的职责。 但是话说回来:“宁蓁,我建议你报几个擅长的,哪怕不擅长也去混个参赛的学分,你好多平时成绩都没分,但是入学成绩好,加点学分说不定够得着奖学金。” 说完才想起陆少的小女友不需要奖学金这种东西。 但宁蓁很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奖学金会让履历变漂亮一些,她没有想过依靠陆执,她想成为很棒的主持人。 勇敢、坚强、妙语连珠。 那些她羡慕了两辈子的东西,都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得到。 然而她一看那些项目,一片迷茫。 400米,800米跑,1200米跑,跳远跳高,实心球铅球…… 她……没一个擅长的。 文体委员细着嗓子:“没挑的了,还有1200米和实心球,要不要?” 宁蓁点头。 再不济……她重在参与。 “才艺大赛参加吗?” “嗯。” “什么项目?” 宁蓁轻声说:“跳舞。” 倒是惹得文体委员看了她一眼,大学跳单人舞的是真少。 安静上了个厕所回来一看,噗的一声:“卧槽小傻瓜哟,没谁愿意去1200米,傻得可怕。” “……” 文体委员把表一收:“ok,齐了齐了,谢谢宁蓁同学为班级出力啊。” 宁蓁没说话,其实她觉得1200米不算远。每个人的承受极限不一样,她耐力好,跑完不难。 晚上安静把这时给方可一说,方可摸着下巴,给陆执发短信。 【陆少,小菜鸡要去扔实心球和跑1200,还要去跳舞。哈哈哈哈。】 好半天陆少才回【嗯。】 就这么完了吗?方可啧舌。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陆少说【别瞎叫】 很冷漠的三个字。 方可秒懂。他的意思是,不许叫宁蓁小菜鸡。 方可:【哟哟,本来就是小菜鸡,还不让叫吗?】这称号多可爱! 那边持续冷漠:【等你们被她碾压,就好好闭嘴】 方可不知道陆少哪来的自信。 就小菜鸡那军训都要倒不倒的样子?碾压他们?是在说笑话吗? 陆执在套房看文件。 看了半天看不进去。 他点开手机,发现刘助理很体贴地给他加了个班群,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吭过声。 班群体制完善,班委名字前头还有职称。 陆执双手交握抵着下巴好一会儿,才点开他们班文体委员的对话框。 陆执:【报名。】 文体委员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哪位…… 啊啊啊就是他们班几乎面都没露过的那位有钱人空降兵啊。 文体委员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行行行!你要报什么?】 你要报什么都可以。 那头毫不犹豫:【1200,实心球】 文体委员心想,神秘人的爱好很奇葩嘛。 他迅速记下来,提醒他道:【还有才艺大赛,陆执同学你要参加吗?】 这回等了很久,等到文艺委员几乎快忘了这回事的时候,那头慢悠悠地回了他一个字【嗯】。 【什么项目?】 陆执的指节扣了扣桌面。 【再说。】 第66章陆执小哥哥 第66章陆执小哥哥 到了冬运会这天,学校很热闹,早上下了小雨,好在八点以后就晴朗了,太阳露了半个脸,让同学们的心情也跟着雀跃。 宁蓁特地换了运动鞋。 万兰枝知道她要去跑1200米,叮嘱她说:“你别在意这个啊蓁蓁,我们学校报这个的人特别少,你随便跑跑就行了,别较真。” “好的。” 操场上的音乐声很高昂,她的两个项目,实心球先进行。 方可不爱参与运动会,她就去围观宁蓁比赛。 间接围观陆执打脸。 她就不信了,小菜鸡怎么碾压? 女生扔实心球,十米就非常厉害了。 宁蓁还在准备的时候就看别人先扔,大多数扔了五六米,多半也只是来混个参与的学分。 方可问她:“你扔过这个?” 宁蓁摇摇头:“没有。”所以她在很认真地学习别人的动作。 “……”方可憋住笑,“一会儿看你表演。” 学生会的同学拿着名单念:“宁蓁。” 她走上前,一个男生把实心球递给她,宁蓁掂量了一下重量,有点忐忑能不能扔远点。 她追求不高,像普通女生那样扔个五六米就够了。 她准备动作很标准。 方可扬眉,学习能力很强啊。 宁蓁卯足了力气一扔—— “卧槽哈哈哈!” “哈哈哈!” “史上新低。” 量距离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2.15米。” 宁蓁:“……”她也很绝望,明明使了力,为什么扔不出去? 方可鼓掌:“干得好,继续。” 她硬着头皮来第二次,标准的动作……一扔,这回有进步,3.58米。 人群就开始起哄了:“给人家小姐姐第三次机会啊,破个例呗,太惨了啊这成绩。” 宁蓁尴尬死了。 她们中考不考这个,从来没有练过,扔了才知道光一个花把式的动作远远不够。 她还没尴尬完,另一边的起哄声更大。 有人在说:“这帅哥666啊,15米我的天。” 方可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拉着愣住的宁蓁往男生组走。 她们挤开人群,恰好看见陆执。 少年眯了眯眼,掂量距离,又掂了掂手上的球。 他那样子,不像是扔实心球,倒像是冲谁扔一个手榴弹。 搞得站外围的人都挺惶恐的。 总觉得他一个球过来,被砸中就要狗带。 每个人都有扔两次的机会,他正要扔第二回。 他刚好看见宁蓁,她站在人群前面,看着他的方向。 两年多前,他在全校面前打球耍帅的那点小心思蓦然又回忆了起来。 他冲她弯了弯眉眼,再凝神时,他手中的球狠狠一扔,表情也变得分外冷酷。 球落地时,所有人都噤了声。 实心球砸在一个女生身边。 她脸色一瞬间惨白。 宁蓁顺着这条线看过去,也呆住了片刻。 站在那里的女生穿着豆绿色的羽绒服,脸色惨白,看着陆执。 竟然是一年没有见过的季菲。 林子川拨开人群,恰好看见这情景,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看见神色冷淡的陆执以后,就转变成了尴尬。 他拉住季菲:“我们走吧。” 季菲突然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量距离的男同学没太懂这个状况,茫然地看着陆执。 他冷冷一勾唇:“手滑了。” “……” —— 季菲走出人群好远,脸色仍然不好看,林子川的脸色同样不必她好多少。 再好的男人都不可能有无尽的耐心,她始终惦记着陆执,林子川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对她这么好,哪点不如陆执? 他头一回没有哄她,站在远处看着季菲的背影,目光有几分冷淡。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子陌生,他当初喜欢的人,好像不是这个模样。 季菲在打电话:“……作用不大吧?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做?” 她焦躁地走了几步:“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会被人监视?” “好,我同意,但你记住,我这不是帮你,是恨他们。” 她回头才看到林子川站在她的身后,似乎默默听了很久。 季菲拍了拍胸口:“你吓我做什么?” “你竟然在和秋灵打电话?” “那又怎么样?” 所以她当初才会说陆执是杀人犯,因为本来就是秋灵告诉她的。 “她让你做什么?” 季菲犹豫地看着林子川,少年突然一勾唇:“你们那点小计俩,根本没有用。” 季菲被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 林子川很快回过情绪,轻轻吐字:“但是,你试试也无妨。” —— 下午的时候进行1200米跑。 一眼看过去,人果然少得可怜,男生八个,女生七个,一共才十五个。 宁蓁又遇到了陆执。 他穿着黑色的薄毛衣,这么冷的天,他神色慵懒,似乎不介意这种温度。 她还穿着外套,打算一会儿比赛的时候再脱。 她走过去:“你为什么也报这个啊?她们都说这个不好。” 陆执弯腰,平视着她的眼睛:“帮你拿个冠军啊,你不擅长的就我来,让你看看你男朋友有多帅。” 她忍不住笑。 陆执突然道:“男生组先跑,你就站终点那里。” “为什么站那里?” 这样会全程看不见他。 少年勾起唇:“一想想终点大奖是你,我就觉得能甩他们一万条街。” 她脸蛋微红,“陆执,加油。” 当真站终点去了。 很听话。 陆执真的甩了他们很多条街…… 后面的跑得气喘吁吁心里在骂卧槽:至于吗,跑个这个这么努力。 他跑过了终点脚步仍然没停,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 少年的喘气声近在耳畔,她听见他低笑:“一等奖真丰厚啊。” “陆执。”她在他怀里小声问,“你一直都这么努力吗?” 她看见了。 只要和她有关的每一件事,他都在用尽全力。 在所不惜。 她刚刚站那里,看他一路向自己跑过来,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陆执之前骗了自己。 他上辈子肯定不是生病死的。 陆执为爱而活…… 当然也可能为爱而死。 是她想通得太晚。 她突然心酸又难过。 陆执,你是多努力,多用力,多痛苦?最后才走到了我的身边? 陆执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又听见她说。 “如果,我说如果。”她轻声道,“陆执,这辈子如果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你可以不可以,学会去忘记?” 少年脸上的笑意淡去,看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顿:“不、可、以。”他轻抚她的脸蛋,“想都别想。还有,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对我没信心吗?” “不是,只是你难道……没有发现,好多该发生的事依然在发生吗?”纵然她努力去改变,但是很多事情会突然发生,来一个措手不及。 她早已经打乱了所有故事的发展。 陆执也是命运的一员,他再强大也不可能提防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陆执说:“看着我,我这个人很自私的。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也不怕这世上的艰难万险。既然我这么喜欢你,你这辈子都没法跑了。活着一天喜欢你一天,我死了你也不许喜欢别人,就给我守寡啊听见没。这世上没人能有我对你好了,你跟着谁都心动不了的,你死心吧。” “……” 他笑笑:“同意不?” 她憋了半天:“不要脸。” 陆执!别人喜欢人都没有你这么霸道的! —— 晚上才艺大赛。 天色暗了下来,舞台已经布置好,五彩的灯光交替闪烁。 印在宁蓁亮晶晶的眼里,她问身边的人:“你报了1200米和实心球,这个也报名了吗?” “对啊。” “你会什么呢?”她好奇道。 少年不吭声了,沉默地看着她。 宁蓁突然想起来:“对了,你唱歌很好听。” 他还会调酒、射击马术以及抽烟打架…… “陆执,你是不是觉得,应该陪我走过青春啊?” 他有几分惊讶,她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眨眨眼睛:“你在遗憾?在自卑。” 陆执否认:“没有!好了别胡说。快到你了。” 她偏不,那种活泼的心态一瞬间燃起很难灭下去,她学他的语气:“哎陆执你自卑什么呀?你也很棒啊,你打人特别厉害,是冠军呢。” 陆执半眯着眼看她:“小同学,你是想上天吗?” 胆子越来越肥。 她突然想起方可曾经说:反正他也挺疼你。 她不接话,转而说:“我们去后台那里。” 她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对管理签到排序的同学说:“不好意思,我们取消报名可以吗?” 那个同学正忙着:“行。”反正人太多,多几个少几个没区别,“你们叉掉名字就可以了,名单在这里,自己找一下。” 宁蓁划掉他们两人的名字,冲陆执弯了弯眼睛:“走吧。” 她鼓起勇气,牵着他逆着人群走。 陆执问她:“你不想跳舞了吗?” 她不说话。 身后的光芒在渐渐离她远去。 夜色漆黑,但看不见星子。离开了最热闹的地方,剩下的是最静谧的时光。 她突然伸出双手,压抑住所有的羞涩,对他开口:“陆执小哥哥,能背我走吗?” 他弯了弯唇,在她面前蹲下身。 如果生命到此刻凝滞,我愿意把全世界都给你。 第67章日出 第67章日出 他的背宽厚温暖,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陆执,去年冬天,你带我看了一场最美的雪,今年冬天还会下雪吗?” “你想看吗?” “不想。”她说,“一场雪下完,你就离开我了。” 她难得这么孩子气,他怔愣了片刻,笑道:“没关系啊,我总要回来的。你这么难追,谁舍得啊。而且以后不离开你了。” 他又问她:“怎么不去跳舞了呢?” “你想陪我走过青春,但是我想陪你走过一生啊。”她轻声道。 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远处的音乐声很遥远。 她说:“我小时候梦想就是站上那个舞台,因为胆子一直小,妈妈说我那个时候很耀眼,比所有孩子都棒。” 他觉得她乖得让人心疼:“嗯,很耀眼。” “以后我想做主持人。”她偏头靠在他背上,弯起唇,“有梦想就很了不起是不是?” “是,小同学真棒。” “你有梦想吗陆执?”她突然问,陆执两辈子都在管理陆家,他有自己的梦想吗? 少年低笑:“有啊。” “是什么?” 少年坏笑:“前世今生,都想得到你。” 她轻轻一拧他的手臂:“那个不算,是你想做什么?” 他把到口的字咽回去,不让自己显得太下流。改了话:“做什么都无所谓啊。” 他以前的人生昏暗无光,遇见她以后才有色彩。 人生百味,他尝了遍。 是无穷的苦涩,也是莫大的幸运。 —— 大一的期末考完,许多人陆陆续续回了家。 方可边收拾行李边问她:“宁蓁,你回家还是去陆家?” 宁蓁有几分犹豫,她其实不确定。 很快就要过年了,她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家人,她挺想念他们的。还有在医院的外公,虽然有通电话,但是不亲自去探望老人家她不放心。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间点陆执也很棘手。 陆家老爷子的身体很差,他担起陆家的重担,晋家现在没有一丝颓然的趋势,陆执压力很重。 秋灵和秋淼姐妹,虽然被他变相囚禁起来,但晋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她怕这个时候给陆执增加负担。 然而还没有时间让她深想,她收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电话。 是继弟唐琢打来的。 少年的声音一直很清朗好听:“宁蓁,你回来一趟吧,出大事了。” 尽管他语调平静,宁蓁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宁叔叔给你外公办了转院手续,现在接到a市来了,而且他……气坏了。” “为什么突然这样?” 少年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他们知道你一直和陆执在一起。”唐琢顿了顿,补充道,“即便你不回来,宁叔叔和我妈也会来b市的。” 在他们的眼中,宁家最乖的女儿不会早恋,更别说和那样一个小混账一直在一起。 宁蓁的心止不住地下沉:“我知道了,谢谢你唐琢。” 宁海远竟然气到让外公转院,就肯定知道那是陆执的手笔,这样的拒绝和排斥,让她忍不住担忧。 像唐琢说的那样,她必须得回去一趟。而且她担心的是,爸爸怎么会突然知道的?上辈子到了最后他们都不知道她和陆执在一起过,如今突然发生这件事,让她始料未及。 陆执知道她的决定以后,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陪你回去。” “不用。”她说,“我虽然不懂陆氏的事情,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你脱不开身,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也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陆执弯唇:“陆氏财团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慌的,但是你出事了我也完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还是犹豫,本来爸爸生气的缘由就是他,他跟着她回去,会不会火上浇油? 宁蓁突然想起自己忽视的一个问题:“上辈子我死了以后,我爸爸和徐阿姨他们怎么样了?” 眼前的少年黑眸如漆,淡淡扯了一个笑:“伤心过几年,后来慢慢忘了。”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了。” 他没有说话。 其实上辈子,他拜访了很多次宁家,明里暗里帮衬。但是被宁海远打过,骂过,深深恨着。 他们一直没有释怀。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陆家时。 那个时候是失去她的头一个月,他痛苦得受不了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回到了a市。 a市下了那一年第一场雪。 冰天雪地,他一个人慢慢走。 小区的灯坏了一个。 暖色都黯淡成了冷色调。 他衣衫单薄,走到了宁家门前。 他哑着嗓子问宁海远:“我能去看看她的房间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相框狠狠砸过来,砸在他的头上,鲜血一瞬间流了下来,顺着他的额头、眼睫,一路流到下巴。 他没有躲,也没有动,仿佛感觉不到痛。 只木然重复了一句:“让我看看可以吗?” 他身边她的东西太少了。 她的气味,她的一切,仿佛都凭空消失。 他连她的尸体都不能保住。她不仅是他的宁蓁,还是别人的女儿。 宁海远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如果不是你我女儿不会死,她才19岁!19岁!就活生生被你害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更想杀了你。”他咆哮到最后,往厨房跑。 唐琢拦住他:“宁叔叔,你冷静一点。” 徐倩也吓坏了:“你做什么?” 都知道他想进厨房拿刀子。 徐倩虽然也恨,但是不可能看着宁海远闹出人命,只能冲门外一动不动的少年道:“你还站那里做什么?走啊!以后都别来了!” 陆执仿佛听不见。 额头上的鲜血流了一大片,他眼睛看着一扇米黄色的门,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僵持不下的局面。 唐琢走到门边,伸手关上门。 最后看了陆执一眼,唐琢冷声说:“你真可怜。” 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可悲又可怜。 那扇门在他眼前阖上。 陆执在宁家门外站了一夜。 冬夜,他一个人,冷风萦绕在他周围。 他就默默地想,其实他的宁蓁还活着吧。 就在面前这扇门里面,她会笑,会害羞,会用功背单词练口语。 她是世上唯一的光,光怎么会消失呢? 等明早太阳出来了,她就会拉开这扇门,皱着小脸紧张道:“陆执你怎么在这里?你快回去呀,别让我爸爸和徐阿姨看到你了。” 然后他会低低笑:“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他想了好久,觉得这样真好。 他只用等到日出。 然而并没有日出。 第二天天亮了,仍是灰蒙蒙的。他始终没有等到日出。 刘威来的时候,看他直挺挺地站那里,几乎吓得浑身一激灵。 一碰到他,那样低的体温让刘助理以为自己碰到了一个死人。 或许他再晚一步来,小陆总就真的没命了。 “陆总,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您别难过了,您不能总这样。” 少年没理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 少年眸子灰暗,涩声问他:“太阳出来了吗?” 刘威回答:“没有啊,今天阴天。” 哦,阴天啊。 第68章你要点脸行吗 第68章你要点脸行吗 唐琢说得没错,宁海远很生气。 比上次知道宁蓁跳舞的事情还生气。 他知道以后恨不得马上去b市把宁蓁带回来,徐倩劝住他说:“你好歹也为蓁蓁想想,她还得念书,你去她学校闹像什么话?好歹等她期末考完,她不回家我都陪你去找她行不行?” 徐倩内心也不必宁海远好过。 她是三中的老师,自然更清楚关于陆执的传言。 抽烟喝酒打架早恋,那个男生哪一样没干过?她不是对成绩差的男生有偏见,而是对品行不好的人有偏见。陆执名声那么差,徐倩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宁蓁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更气的是,对面那栋房子是陆执的。 当初他搬家过来,谁都没往宁蓁身上想,如今一联想,让人心惊。 那么早他就在打蓁蓁的主意了! 好在宁蓁回来了。 半年的时间,她五官看起来更清雅。 恍然间那个爱哭的女孩子竟然慢慢长成大姑娘了。 宁海远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她一眼,一直沉着脸。 徐倩从厨房拿了保温的饭盒出来:“快中午了,该去医院了。” 宁蓁外公转到了a市的医院,宁海远和徐倩工作很忙,但是仍然分了心思来照顾两个老人。 知道陆氏是陆执的以后,他们不愿意再接受帮助。 “我去吧。”宁蓁说。 宁海远说:“你还是别去了,他们年纪大,不像我们这么受得住刺激,你和那个混账的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得活生生被你这个孝顺的外孙女给气死。” “爸爸!陆执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哪种人?你还知道我们想的哪种人啊!你自己说,什么时候和他混在一起的。” 她抿唇不吭声,乌溜溜的眸子却无声地坚定。 大冬天,宁海远却气出了一身汗。 他都不敢深想陆执对宁蓁做了些什么,那种混账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吼道:“现在和他分手!” 宁蓁脊背挺得很直:“不。”她道,“你们都不了解他,就对他下了定论,这很不公平。” “我们还要怎么了解他?你现在去三中听听,他都毕业一年了,那些‘风云事迹’还传得沸沸扬扬。他那种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别那样说他!他不是那样的。” 原先宁海远还以为女儿被陆执威胁,如今看她这幅卯足了劲维护的样子,他就知道宁蓁是铁了心要和陆执在一起。 宁海远知道陆执那些事迹:早恋,放荡不羁,频频把人打进医院…… 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唯一的女儿葬送在他身上。 宁海远起身,一把拿起宁蓁放沙发上的手机:“你既然不分手就哪里都别去了,与其让你跟着他出去混,不如好好待在家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宁蓁握紧拳,“你还是那个说为我感到骄傲的父亲吗?” 宁海远背影顿了顿,没有把手机还给她。闷着气出了门。 他宁愿她一辈子平安顺遂,做个普通平庸的人。也不愿意看着她自毁前程,和一个人品不佳的富二代混在一起。 宁海远去医院给二老送饭,把宁蓁锁在房间。 这一回连徐倩都没有帮她。 徐倩站在门外,叹了口气:“蓁蓁,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这一次,我也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不管是家世、性格、人品,甚至是你们的未来,都是完全格格不入的两种人生。我和你爸爸都在一年年变老,人老了,害怕的事情就多了。今年你外公外婆发病的时候,你爸爸整晚都没有睡着,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他的父母,后来是你妈妈,他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有了之前宁蓁和宁海远吵架以后没有回家的前车之鉴,这次他连让她滚这种话都不敢说。 宁蓁静静听着,眼眶慢慢红了。 徐倩说,你爸爸再也受不了失去一个女儿了。 可是上辈子,他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后来也失去了外公外婆。 她什么都没能留给宁海远,留下的只有无限的悲痛记忆。 宁蓁哑声给徐倩说:“能让爸爸把手机还给我吗?我答应你们不出门。” 她和陆执约好了不管什么情况都和他说一声。 徐倩说:“等他回来我再劝劝他。” “徐阿姨,你等等。” “怎么了蓁蓁,你需要什么吗?” “不是……我想问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和陆执在一起的事?” “你以前的同学,叫什么季菲的说的,她说想问候下你和陆执,问我们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宁蓁心一沉:“嗯,知道了。” 是季菲说的。 宁蓁心情复杂,季菲这个人,原本都要从他们生命中淡去了。没想到上次运动会以后,还能再听到她的名字。 另一方面让人庆幸的是,这事和晋家没有关系。 她怕腹背受敌,和陆执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 陆执到了晚上才等到宁蓁回的消息。 很简短的几个字,他点进去的时候愣住了。 【分手吧,别来找我了。】 他眸子黑沉沉的,最后笑了,只不过那笑容很冷。 【小同学,别开这种玩笑啊,我会生气的】 那边始终没有回。 陆执皱眉打电话回去,已经关机了。 他的心沉下去。 这辈子他最受不了的事,就是宁蓁和他说分开。 然而他们之间,连生与死都经历过,她怎么会轻易说分手呢? 不可能。 他扣了扣桌面,转而打电话给刘威:“你们那边看到宁家是什么动静?” 刘威说:“中午的时候宁海远去了医院,其余人都在家。” 陆执沉思不语。 刘威忍了又忍:“陆总,你还是回来吧,现在多事之秋,您跑a市去做什么呢?那里也不是陆家的地盘,你在那里危险。而且这次晋氏栽了一个大跟头,不做什么都不科学,当我求求您,先回来吧。” “晋氏还能撑多久?” “顶多一年,您那手神资料简直绝了,晋家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地栽。” “你把晋家现在的情况说给秋灵听听,然后告诉她,晋家彻底垮了以后,我给她一笔钱,让她和秋淼去m国重新生活。看看她有什么法子能让晋家快点倒台。” “您真的会放过她?” “是啊。”陆执笑道,眼里很冷。 陆明江死前,差点给他这个做儿子的跪下了。 这辈子秋灵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倒是可以考虑给她一条生路,换他和宁蓁快点在一起。 —— 宁蓁晚饭还是在房间里吃的。 她有点焦虑。 不仅仅是陆执的事,还有外公、爸爸。他们也是她的亲人。 从某方面来说,宁海远的考量没有错,因为上辈子她只活到了十九岁,也是因为和陆执在一起。 但是当感情压过理智,她不可能轻易放弃。 重来一辈子不是让她妥协的。 她想得出神,却听到了窗户上的敲击声。 她心一紧,拉开窗帘,看见男人阴沉沉的双眼。 “陆执!”她吓了一跳,一看他顺着梯子爬上三楼,至今还悬在半空,心都颤了,“你做什么?这样很危险!” “宁蓁。”他喊她一声,却久久没有开口。 她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得不行:“你先进来吧,小心一点。” 她打开窗户,对他伸出手。 “你不会和我分手的对吧?” 宁蓁愣了愣,点点头。 他突然笑了,驱散了之前的阴霾,身手敏捷地跳进来。 下面的伸缩梯子被守着的人带走。 他两辈子第一回来她的房间。 粉白的墙面,头顶吊了个水晶灯,床头一个小熊娃娃。 少女得不行。 他忍不住笑:“怪不得有个词语。” “什么?”她现在还在紧张。 “叫香闺。” 她被他这几近下流的词一说,还是忍不住害羞。 随后才想起一个问题:“你的梯子被收了,你待会儿怎么出去?” 他凑近她:“不出去行不行?” 她伸手去推他:“不可以。” 宁海远本来就要讨厌死他了,要是在这里看到他,杀了他的心都有。 男人无赖道:“那你说怎么办吧,我跳楼?” “……”她抬头看他,“你让他们把梯子拿回来。” 他眉眼弯弯:“来不及了,我让他们干完今晚这一票就放假,不许来打扰我,估计已经走远了。” 他乱七八糟的用词她才不信,想骂这个无赖,但是词汇实在单薄:“陆执你骗人。” “那你上当不小同学?” 他竟然还承认了! 宁蓁还来不及和他贫嘴,门外敲门声突然响起。 她心跳漏了一拍,慌张看向陆执。 徐倩说:“蓁蓁,外婆来了,就在客厅,阿姨给你开门,你去陪她说说话吧。”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格外清晰,她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男人,简直想把他打死算了。 别开别开! “徐阿姨你等等!我在换、换衣服……”她憋得脸通红。 陆执笑死了,看她表演。 不管多少年过去,她还是不怎么会扯谎,一撒谎就脸蛋通红,紧张都要溢出眼睛。 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小声道:“陆执你快躲起来。” 他扬眉:“光明正大了一辈子,躲不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要点脸行吗? 徐倩问:“蓁蓁你好了吗?” “没、没有。” 宁蓁要被陆执气死了,她压低声音:“躲一躲啊,你躲一躲啊!” 她像只找不着北的慌张小动物。 他忍不住笑,“唉,你这么怕啊?” 她忙不迭点头,他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苦…… 陆执含笑低声道:“那你亲我,不然我不配合。” 我打死你行不行呐! “快点啊小同学,你再磨磨唧唧徐老师要破门了。” 她快急哭了。 要是陆执真被发现了,就真的彻底完蛋。 陆执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这种事这么执着! 她主动亲他很羞耻好不好! 陆执勾唇:“要不我出去给宁叔叔打个招呼?” “……!” 她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脸已经通红了:“你……你低头。” 他眸中含笑,似漫头璀璨星光。 微微低头与她呼吸交织。 她心跳微微急促,唇在触到他唇的前一秒,陆执突然抬头后退了一点点,她蒙蒙的,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宁蓁抬头看他。 陆执坏笑:“我改主意了。” 别说,别说,肯定不是好事。 “换个条件,我今晚。”他顿了顿,坏的出奇,“和你睡。” 他唇角上扬:“同意不?不同意我去问问宁叔叔。” 宁蓁脸上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耳尖…… 陆执!你心理年龄都27了!你怎么还这么讨人厌! 第69章可怜可怜我 第69章可怜可怜我 徐倩开门的时候,宁蓁已经站到了门边。 陆执悠闲地靠在衣柜旁,恰好是徐倩看不到的死角。 他听到她们的对话。 “蓁蓁,你脸好红,身体怎么了吗?” “不是,我没事,我们去看外婆吧。” 她这会儿还很紧张,生怕徐倩进她房间,宁蓁出门后,立马把房门关上。 外婆坐在沙发上,半年多没见,老人家看起来变化不大,看到宁蓁时笑吟吟地:“蓁蓁啊。” “外婆。”宁蓁轻轻笑,挽住她的胳膊,“您还好吗?” “好着咧,你外公也好,别操心。” 外婆很少来宁家。 一方面是因为之前住得远,另一方面就是与徐倩相处分外尴尬。 但是经过这半年,她也看到了徐倩确实是个好女人。 徐倩给她们削苹果,期间宁蓁絮絮叨叨和外婆说话。 她讲一些大学里的趣事,把老人家逗得直笑。 但是聊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联络外界的东西被宁海远收了以后,她用日记本继续完善记录前世的一切。 陆执还没有前世记忆之前,那个小本子还是短短几句话。但如今可谓是事事俱全,她把能想到的,前世今生的干脆都记上去了。 有苦涩有甜蜜。 仿佛写下了他们的一辈子。 片刻前她被陆执爬梯子敲窗户的举动惊到,又和他谈了许久条件,她被他思绪带歪,竟然忘了那个本子还在书桌上! 现在这件事突然被想起,她坐立难安。 欲哭无泪。 陆执……不会看到的吧? 越想越坐不住。 但是看着一旁慈祥的外婆,她又不可能冲回房间。 完蛋了完蛋了…… 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外婆,宁蓁终于能够回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暗自祈祷陆执别看见别看见,他要是已经走了该多好。 然而现实残酷得让人窒息。 他靠在她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天蓝色日记本,笑得肩膀微颤。 热力直冲脸颊,宁蓁忍了又忍,还得先分心思确认门已经锁好。 “你还给我。”她几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拿本子。 陆执反应可比她快多了,手一扬,她连本子边都没碰到。 男人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哟,小同学,不看这个都不知道你爱我这么深?” “胡说八道,陆执你快还给我。”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笑得荡漾:“嗯乖,念一段给你听听。” 啊啊啊陆执你可闭嘴吧! “不要!” “201x年,约莫是七月。那时陆执二十岁,仍然是个满脑子想着恋爱的小混蛋。那是他不得不再次返回陆家的前夕,他放了漫天的孔明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灯,漫天飞舞的亮光,像小时候记忆里的星星。整个大学全是这样的景象,不知道他找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那一晚全校都轰动了。” 宁蓁要羞耻死了:“别念了陆执!” 男人笑得不可自抑,继续念:“他非得把我叫出来看灯,然后他告诉我,都说一个孔明灯能许一个愿望,他在这里放了一千个,愿望却只有一个。他说‘你他妈就可怜可怜我,喜欢我一下呗’。” 宁蓁脸已经红了个通透:“好了够了,不许再继续了。” “乖啊别动,精彩部分来了。” 宁蓁想把他打晕算了! 他低笑,接着念:“那一年他20,眼里的光很炙热耀眼,我心跳很快,觉得他真是好看。他眼里的感情比月色还要温柔,后来许多年,我念了那个场景千千万万遍,一直记得那样心动的感觉,可以让人奋不顾身,让人沉醉迷恋。” 宁蓁绝望到想用被子蒙住自己算了。 他偏偏还在笑! 还笑! 这样的文字写出来自己看没什么,但是被当事人看到,简直想和他同归于尽! 她恼羞成怒,一拳锤在他肩膀上。 然后陆执笑得更欢快了。 “来来小同学,给你打,再来几下不?”他还握着她的左手手腕,手一带她整个人扑在他的怀里,“你怎么可以那么甜?简直犯规。” 她要气死了。 打他不怕疼,说他说不过。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含笑道:“你就可怜可怜我呗,一起睡个觉?” 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腰,经过这么一闹,她短款的羽绒外套上缩,陆执啧啧感叹道:“真细。” 她简直要炸了! “陆执,你……” 你无耻,不要脸,流氓! 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他一用力,两人直接换了个位子,他的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冲她坏笑:“试不试一下?” 他看着粉色迅速蔓延至她耳尖,她磕磕巴巴挣扎:“我才19岁!” 他嗯一声,一本正经回答她:“十九不小了,该有的都有了。” “陆执,你这个混蛋!”终于骂出了口。 “然而你觉得这个混蛋真让人心动好看。” 可怕,绝望。 那是她自己的话。 “你这幅样子……”陆执偏了偏头,笑得痞痞的。 “好了你别说。” “你意会到了就好。” 她一点都不想意会到……但是他的身体传达着亢奋。她又不是个傻的,意会不到才怪。 陆执瞎几把乱扯:“亲亲就好了,给亲不?” 你就骗人吧! “不要,你快回去,要是让我爸知道……” 男人满不在乎,笑道:“那就知道呗。我喜欢你,有什么错?” 和他对话简直分分钟进行不下去! 然而他也不需要她和他对话。 顺手把她外套拉链拉下去,“可怜可怜我啊小同学,给亲一下。” 他一吻落在她锁骨上。 一月的夜晚,他略冰凉的唇,灼热的呼吸,无不让人战栗。 她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犹豫着要不要挥出去。 她听见他的呼吸,喘得厉害。 他的那种亢奋,似乎隔着血液,隔着空气,沉默而剧烈地燃烧着。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 他低低骂了声脏话:“妈的,要命。” 她还没反应过来,软绵绵的被子裹过来,他直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翻身离开她:“好了,睡觉。” 要是他喘得不那么厉害,她还信他有几分清醒。 然而陆执自己什么都没盖。 一拳锤在她的小熊娃娃身上。 宁蓁:“……” 她幸灾乐祸地想,活该。 她干脆裹紧自己:“陆执,晚安。”顺手关了灯,离他特别远。 她今晚再也不要和他讲话了。 昏暗的房间里,她能听到他的呼吸的,一声一声,敲打在心上。 她弯了弯眉眼。 他在等她长大,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陆执,晚安。 不管是二十岁的你,还是二十七岁的你,都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 宁蓁和宁海远的僵持一直维持到了过年。 往年这个时候宁家热热闹闹的,徐倩也该去采办年货了,可是今天谁也不愿意先低这个头。 她安安分分待在家,却以一种沉默的姿态无声抵抗着他们的看法。 宁海远复杂地想,上次那个短信有用的吧?他女儿犟,但是陆执那种花花大少肯定没那么钟情。 现在不就和蓁蓁没有联系了嘛! 等时间一久,说不定就彼此淡忘了。 宁蓁会伤心一时,但是不会伤心一辈子,这样对谁都好。 他活了大半辈子,其实也没做过这么心虚的事情。 年前他决定开个机,看看那个混小子说了什么没有。 一点开,还真他妈有条短信。 宁海远一看,差点气昏过去。 【爸,我把财产都给蓁蓁行不行?】 行你妈个鬼! 这混账是成精了不成!竟然还猜到是他发的短信,哪来的脸喊他爸!他就没有这种儿子,更不想要这种女婿。 哆嗦了半天,怎么回都没面子。 他竟然知道!竟然知道! 宁海远这阵子气还没过去,手机又震了震。 还是陆执。 还是那个不要脸的语气。 【爸,新年快乐啊】 宁海远气得关了机,眼不见为净。那个叫陆执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大年夜,一家人本来在看电视,外面突然一阵轰动,随后的烟花炸开的声音。 都愣了愣。 前些年就颁布了城市不许私自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谁这么大胆。 倒是外婆不懂这个,高兴得很,在窗边感叹道:“这个真好看哟,比我们家那边的好看哩。” 全部去凑这个热闹。 宁蓁抬头一看,一个又一个烟花在天空炸开,楼下围了许多人,全都围过来凑热闹了。 那烟花是真的很独特。 炸开的时候,有的是兔子的形状,有的是小熊和玫瑰。 倒像是在哄小朋友。 唐琢看了宁蓁一眼,皱了皱眉。 宁海远脸都黑了,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气了半天:“这种不遵守规则的人,等着被抓吧!” 宁蓁仰起脸,烟花映在她眼底,她轻轻笑了。 他从不遵守这世间规则,却因她循规蹈矩,小心翼翼,柔情满怀。 第70章你求过婚吗 第70章你求过婚吗 过了这个新年,她就快满20岁了。 上辈子宁蓁没有迈过这个坎,生命停止在了19岁,但这辈子什么都在好起来,她相信能有个好的结局。 坦白说,她并不是很担心爸爸对陆执的偏见。 陆执身上有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他非得坚持一件事的时候,谁都能被他打动。 他的心很真,脸皮也够厚。 没有他摆不平的人,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宁海远还是没有把手机还给她,但是自己也不开机了,省得被那个小混账气死。 过了年,宁蓁外公的精神莫名好了很多。 宁海远给他换了医院,没有之前陆氏提供的那个条件那么好,但是老人家心态不错。 宁海远防陆执跟防贼一样,宁蓁去医院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就怕那混账突然钻出来。 好在陆执乖觉,没有主动招惹。 宁海远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毕竟蓁蓁一旦开学,天南海北的,他也管不着。 但就是气呀。 那小混账,脸皮怎么可以那么厚! 这年头的富二代都不要脸了吗? 临近开学前一周,刘威给陆执打电话。 “陆执,秋灵还真有办法,看不出她心思那么深,以前暗自藏了很多晋家的阴私,就等着有朝一日晋家倒台。”他还不忘感叹,“最毒妇人心啊啧啧。” 陆执很冷静,批完桌上的文件,问刘威:“她有什么条件?” “还真有,她说她要看到你给她的保证,还要见一见秋淼。” “讲条件?”陆执冷冷地勾了勾唇。 “那陆总……” “行啊。”陆执说,“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和晋家耗。” 蓁蓁快20了,他得准备求婚了。 但是目前,他岳父想打断他的腿,真不是个好消息。 “把秋淼带到陆家祖宅让她们见见,另外秋灵要的东西,m国的一切,都在陆明江书房里,郑姨有钥匙,去找她拿。” 刘威惊讶了一瞬:“陆……” 陆执眼神沉静,没有吭声了。 陆明江死前,已经给秋淼办好了一切,只要陆执放过她,她这一辈子也算可以无忧地过下去。 那时陆执进去看他,濒死之人,目光却意外地平和。 他给陆执道了歉。 他说:“我对不住你,你小的时候我就没有管你,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这个父亲了。你比我优秀。” 陆明江浑浊的眼睛却充满光彩:“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就只有你这么大,我心想她脾气那么娇,又是商业联姻,这辈子谁受得了她啊,我娶了她也不会喜欢她的,就一起悲惨吧。”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但是后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一面嫌弃她,又忍不住喜欢她。后来她生了你去世了,我就总在遗憾,要是当初没那么年轻该多好,我就多包容些,多宠她些。” 陆执第一次听自己的父亲这样柔和地说起母亲的事,他黑眸微抬,看着病床上的人,没有接话。 “陆执,”陆明江说,“我很懦弱,我始终不信她死了,想了很久,觉得她可能只是找了个地方重新去生活了,等着我有一天找到她。后来我看到了秋灵,那年她也才二十岁,是我初见你母亲时她的年纪。秋灵在餐厅做服务员被人欺负,我把她带回了家。她长得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我就想,是不是你母亲回来了?” 陆执觉得他可怜又可悲。 “后来我也知道她心怀不轨,但是陆执,我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幻影了,到了现在,我才相信你母亲已经死了二十年了。错的不是你母亲,也不是秋灵,是我。我亲自去向你母亲道歉,至于秋灵……她还年轻,她甚至高中都没念完。让她去美国重新生活吧,她的学校,房子,花销,我都给她准备了,是我对不起她,就当我求你,放过她吧。” 陆执觉得他可悲,又觉得无比可笑。 他懂那种事失去挚爱的痛,但是人的一辈子,认准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糊里糊涂去爱一个替身呢? 宁蓁活着一天,他就爱她一天。 她要是死了,他的心也就死了,再也不可能爱上旁的人。更不会因为一张脸,相同的声音把人错认。 刘威应了,就问他:“陆总你回b市吗?晋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资金链出了问题,秋灵既然答应帮忙,那晋家坐不住的,你要不要回来坐镇?” “不用。”陆执顿了顿,“对了……我书房里,也有一份资料,你好好收着。” 他这语气,还挺凝重,刘威就非常好奇是什么。 但是陆总不许他问。 陆总故作轻松地问他:“现在19岁的女孩子订婚会早吗?” 刘威心想要是我闺女,老子弄死那个混小子。 但是刘威心思通透,不敢这么怼上司,他信誓旦旦地瞎说:“哪里早了啊,合适合适,十九订婚二十结婚嘛完美!” 上司语气愉悦:“行。” 刘威憋住笑,您等着被您岳父打死吧。 他就暗戳戳地看着商场无敌的陆总欢快地去送死。 “陆总,事情ok了就尽早回b市吧,那里不是您陆家的地盘,做什么都不安全。” 虽然那是您小女朋友的老家。 —— 秋灵见到秋淼没事也就松了一口气。 她妹妹今年才十八岁,脸上却留下了手术的伤痕,性格也很淡漠。 很大一方面和晋陆两家脱不了干系。 秋淼皱眉:“姐,你真信陆执会放过我们?” “怎么不信?” “你之前……”孩子那个事。 “但到底我也没真正害过他。”秋灵很淡然,“陆执的脾气,只要我们不招惹,他就只会把我们看做蝼蚁,连碾死都懒得费力气。” 她这个形容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刘威下楼,把手中的文件给她们:“来,看看吧,你们要的筹码。” 秋灵最开始还是带着笑翻了翻,翻到了最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刘威在一旁冷哼:“我也算跟了陆明江先生近十年,他还真没哪一点对不起你的,上面什么都有,你在m国的房子、学校,甚至是你治疗胃病的医院,他全给你联系好了,你自己慢慢看。” 秋灵沉默地看完了那一大堆文件。 秋淼问秋灵:“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 刘威凉飕飕地:“对了,陆明江先生到死都还在等你,然而你没去。” 秋灵捏紧了手中的文件,一直没有抬头。 好半天,她才哑声开口:“我要说晋家的阴私了,你听着。晋家老爷子杀过人……杀的是……陆执的奶奶。” 刘威漫不经心的表情变成‘卧槽’。 感情老爷子一直以为自己妻子是自杀的……原来是假象。 妈呀要变天。 秋灵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现在晋家的掌权人,也不是晋老爷子的种,做亲子鉴定就知道。” 刘威差点笑出声,晋老爷子斗了半生,没想到绿帽带得这么稳。 贵圈真乱。 这两个爆炸性事件,确实已经够现在岌岌可危的晋家倒台。 刘威才要出门给陆总说这件事,秋灵叫住他:“你等等。” “怎么?” “帮我给陆执说一声对不起,另外,他在a市小心点,那里……是林家的地盘没错吧?” 刘威挑了挑眉:“陆总以前的朋友林子川?” “嗯。” “行,算你还有点良心。” “刘威!” “一次性说完成不?” “你……能不能告诉我……”秋灵出声微微哽咽,“陆……陆明江的墓在哪里?我……我总得敬一杯酒的。” 刘威愣住,看着带泪的女人。 恍然看到几年前,陆明江笑着说起她——她不坏啊,是你们把她想得太坏了。人在绝望中总得努力生存,石缝里还能钻出花来呐。 她和秋淼都被人欺负威胁着长大,秋灵是姐姐,她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妹妹。 她带着秋淼离开老宅的时候。 沉默地对着陆家的宅子鞠了个躬。 “姐?”秋淼喊她。 “淼淼。”她说,“我们小时候说,以后要做个好人,对吗?” “嗯。” “我食言了。”她低声道,“但是今后也不会晚。” —— 刘威美滋滋地打算给陆总报告这两个爆炸消息的时候。 陆执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紧张生硬。 但他可以故作淡定:“刘威,你求过婚吗?” “……”妈的,他儿子女儿都那么大了,没求婚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这种事成功率有多高?” “……”什么鬼问题啊这是,要我给您做个全国统计报表吗? “万一被拒绝,怎么反应?” “……” “好了刘威你别说话,老子才不可能失败。” 史上最冤助理——刘威。 他妈的就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说啊! 第71章陆执,我不疼 第71章陆执,我不疼 此前陆执从来没有想过求婚这件事。 他们的故事终结得太早,早到他还来不及许诺她一生。 但是现在这心思一起,如同燎原之火,越烧越旺。 他们所有美好的故事几乎都发生在a市,前世今生,他都是在这里遇见她。 他执着地追一个姑娘,付出所有的真心。 从一个没能送出去的可爱多,到背她走过整条长街。 所有的青春,全是同一个人。 他时间算得很好,打算求婚那天,恰好下了雪,也许也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等到过了冬寒,就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小雪下了一夜,第二天路面上只剩浅浅一层积雪,树梢倒是堆得颇厚。 太阳没有出来,天空却意外地晴朗。 宁蓁扶着外公出来散步,他身体好转了很多,就是不认得人。 一开始还认得宁蓁,只是不认得宁海远他们。到了现在,连宁蓁都不认识了。 他只记得外婆。 走了一路,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在问:“子惠呢?” 宁蓁就耐心答他:“外公,外婆买东西去了。” “哦。” 雪层不厚,好多人都出来看这个景象,毕竟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宁海远今天要交给客户设计终稿,所有没有陪宁蓁过来。 宁家不放心,于是让唐琢跟过来。 少年快十七岁了,高高的个子,一张俊秀的脸在人群中很拔尖。 但宁蓁外公到底和他无关,他也就没有去陪老人,坐在医院外面的亭子,望着枝头的白雪发呆。 宁蓁走到拐角处,一个小孩子突然跑了过来,她怕撞着外公,连忙护着老人,小孩撞在她身上,一言不发就跑了。 宁蓁看着手中多出的纸条。 心情微妙。 难得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传话方式? 她有点想笑。 宁海远至今没有把手机还给她,这种传话方式也正常。 她打开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很规整的打印出来的那种。 ——医院对面那栋楼天台见。陆执。 医院对面? 宁蓁皱眉,陆执就在这附近吗? 她抬头一看,那边的楼层约莫十来层,是新修建的一栋大楼。 再一看,唐琢正盯着自己,眼神无波无澜,宁蓁有一丝尴尬。问外公:“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把外公送回病房,唐琢问她:“陆执找你?” “嗯。”宁蓁也不打算瞒他。 “你去多久?” “不确定。”宁蓁说,“要不你先回家吧?” 唐琢抿唇,“我在这里等一等吧。” “好的,那我尽快回来。” 唐琢看着她往对面那栋楼走。 地上留下浅浅的印子,偶有微风吹来寒意。 孩子的笑闹声就在周围,他心情有几分烦躁,恰好看到刚才撞了宁蓁的小孩,他手中拿着一包零食往医院里走。 唐琢终于想通自己的心中的那几分烦躁感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陆执传话,也不会让这小孩莽撞地往宁蓁身上撞! 他心里一凉,冷着脸揪住小孩的衣领。 “谁让你给的纸条?” 小孩吓得一懵:“什么?” “你刚刚给一个姐姐的纸条,谁让你给的?” “一个叔叔。” 唐琢还是觉得不对劲,“长什么样?” 小孩哭了起来。 唐琢也不是什么又耐心的好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冷森森地:“再哭就掐死你!” 小孩吓得泪珠子都不敢掉了。 “我放开,你说。那人长什么样?多高?” 唐琢听完心里沉了沉。 小孩大致比划的,怎么听都不像陆执。 他二话不说沿着宁蓁走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 宁蓁没有上楼。 她在一楼的转角处就停下了步子。 走了过来才知道,这栋新修的楼,电梯甚至都还没开始投入使用。 虽然这样想会很奇怪,但是陆执不会舍得让她爬十来层去天台,这似乎已经是潜意识里的一种理解。 她压住心里的惊慌,快步往外走。 然而才到大门,就听见有人喊:“宁小姐,快走!” 宁蓁还来不及反应,一把枪已经指着她:“上楼!” 她抬起眼睛。 门外好几个满脸焦急的男人看着她,手里也握了枪。他们是陆执的人,而身后拿枪指着她的,是另外的人。 寒风刮进来。 她想了想时间点,心里一阵冰凉。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恰好是今年的夏天。 死在陆执的怀中。 这辈子什么都提前了,一切重大的故事线似乎都在自己圆。 陆执回陆家,陆明江死去。 而最后一个还没发生的事。 就是秋灵的绑架,以及她的死。 但是此刻却以另一种方式在进行。 外面保护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时候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手中的子弹更快。 宁蓁被枪指着,只能上楼。 十余层的楼梯,爬到最后有几分气喘。 那把枪抵着她的后腰,好几个男人从楼梯口汇合,不许陆执的人再往上跟。 他们说:“让陆执一个人上来。” 宁蓁爬到顶层,冷风直呼啸,她才热出一身汗,如今又是一阵别样的凉意。 她看到了季菲。 季菲趴在栏杆上,小声地哼歌。 手里拿了一把刀。 脚边还有酒瓶子。 身后的人命令道:“走过去。” 季菲听见声音回了头,她眼神迷离,看着挺憔悴的,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儿:“嗬,宁蓁。” 季菲似哭似笑:“你也有今天啊。” “季菲,你还清醒吗?” “清醒?”季菲歪头笑,“刚刚不清醒,但现在清醒了。” “你们是在杀人!” “是吗?”季菲说,她的声音散在风中,让人冷得刺骨,“有什么关系呢,看看我脚下的东西。” 她让开身体,宁蓁才发现除了酒瓶,地上竟然还有好几个针管。 宁蓁的心一瞬间凉了通透:“你……吸毒?” “不是啊。”季菲拿着刀靠近她,“一开始不是,给你讲个笑话,是林子川让人按着我注射的,后来等我上瘾,就自己注射了,你说可笑吗?” 宁蓁往后退,眼里布满不可思议。 林子川之前那么喜欢季菲,可是现在…… 季菲咯咯笑出声:“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刺伤陆执,他们不会决裂,林子川就没有现在的野心,他就依然迷恋我。你说男人狠心起来多可怕,今天哪怕我把你杀了,新闻上也只会说一个吸毒酗酒的女人神志不清醒杀了人,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你既然知道这是他的阴谋,就不应该这样下去。”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倒觉得拉你陪葬也不错。”季菲说,“陆执不是很喜欢你吗?之前为你挡了一个酒瓶子,不知道现在挡不挡得住刀子和子弹。我那么喜欢他,如果今天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圆满。” “你疯了!”宁蓁睁大眼。 这哪里是喜欢?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是求而不得,也不舍得伤他一毫一厘。 季菲抽搐了两下,突然笑了笑,歪着头一刀扎过去。 宁蓁往后躲,刀子还是划伤了手臂。 一阵疼痛,鲜血往外涌。 季菲还想再上前,举着枪的男人说:“不许动了,季小姐,陆执来之前,她不能死。” 季菲弯了弯唇,倒是没有动了,又趴回栏杆哼歌。 宁蓁不吭声,死死按住手臂,这个地方连包一包的东西都没有。 但她心中显然更害怕,她甚至在想,陆执不来就好了。 如果注定她仍然死在19岁,那至少不要再让他亲眼见那个场景。 命运别再对他残忍了。 她想着都觉得难过,眼泪盈眶。 陆执很厉害,很执着,可是他也会疼的啊,他有无坚不摧的铠甲,也有别人碰不得的软肋。 再亲眼看一次她死,他会疯的。 然而陆执比他们想象中来的快。 他喘着粗气,眼神狠戾,爬上了天台。 握枪的男人神色一瞬间凝重紧张,不敢靠近他,牢记林子川的话,枪仍然指着宁蓁。 林子川说,你们的枪,指着宁蓁显然比指着他有效。他不怕这玩意儿,但是怕她受一点儿伤。 二十余岁的林子川,眼神冷漠:“还有,杀人必须得由季菲来,林家要干干净净的。” 陆执死了,他们林家就能趁机吞了晋家,对抗陆家。 一举数得的机会。 这个决定做得比想象中轻易。 十多年的兄弟情义,但他内心对陆执的畏惧居多。 陆执是天生的贵公子,不羁,却又冷漠。 他什么都不如他。 明明应该是同样的身份,却跟在他身后当了许多年的小弟,喜欢一个女人,最后都对陆执念念不忘。 后来林子川也想通了,他哪里有多爱季菲呢? 只是不甘罢了,到了最后,最残酷的人才有资格安排命运。 握枪的男人对陆执说:“陆少,你过去。” 不需要他说,陆执已经走了过去。 他有二十岁的身躯,二十七的灵魂,却在此刻红了眼眶:“宁蓁,疼吗?” 宁蓁疼死了,但陆执也疼啊。 她就努力微笑:“不疼,陆执,我不疼。” 第72章一辈子 第72章一辈子 天台上的冷风呼呼吹,陆执脱下外套裹在宁蓁身上。 “听我说。”陆执轻声道,“刚刚在楼下我看见了唐琢,我没让他跟上来,之前我骗了你,上辈子你死后你爸爸和继母都很难过,唐琢以后会很出色,但是填补不了他们的情感空缺。” 宁蓁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为什么要说这些听起来像是离别的话? 陆执没有回答她。 握枪的男人说:“季小姐,过来拿枪吧。” 季菲笑着走过去接了过来。 男人下了楼,天台上只剩他们三个人。季菲忌惮陆执,不敢走过去,将枪对准了宁蓁。 季菲握枪的手紧了紧,对陆执说:“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不知道她变成尸体以后,你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陆执脸色没变,仍是看着宁蓁:“你有上辈子记忆的伊始,并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对吗?” 宁蓁握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陆执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没有我可以活,我没有你却不能活。 “宁蓁,到了现在,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呀?” 她心跳急速,那种不好的预感随着他的话逐次加深。她死死看着他的眼睛:“明天说。” 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那我说给你听。 陆执笑道:“好,明天说。” 他把她抱在怀里,对季菲道:“你下楼吧,没有开枪的胆子就别强自镇定了,楼层的林子川的人已经被清理了,他也不可能杀你。” 季菲突然哽咽,松开手,手中的枪掉地上。 她才二十岁,她不想吸毒,也不想成为杀人犯。她原本以为林子川爱她,肆无忌惮挥霍他的喜欢,到了现在,她整个世界似乎都崩溃了。林子川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她! 季菲眼泪涌出来,没有再看他们,往楼下跑。 宁蓁没想到季菲竟然也这么怕,失血让她脸色苍白,她问陆执:“没事了吗?” “是啊。”他说,“你不会有事的,你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的。我总在想,老天肯定觉得这段时间是我偷来的东西,我配不上这样的幸福,所以如今要把这些都收回去。但你不一样,你本来就该人生美满。” 宁蓁还没来得及反应,楼梯口的脚步声慢慢清晰。 她听见有人在喊陆总。 然而下一刻,她被陆执扑倒,护在身下,数声枪声响起。 时间仿佛凝滞在了这一刻,她微微抬眼就看见了陆执纯黑色的眼睛,他从未将深情那么清晰地写在眼底。 她听见他轻声道:“我爱你。” 不管多少年,不管多少个时空。从少年到男人,前世今生,只爱过你一个人。 她的眼泪涌出眼眶:“陆执……” 那双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慢慢在她面前阖上。 这双眼睛初见时,闪烁着戏谑的光:新同学,团结友爱点啊。 后来挤进她的伞下,眼里的笑意轻佻:我忘了告诉你,你声音很好听。 这双眼曾经装满了满江灯光,也曾温柔地告诉她别哭。 命运仿佛在开一个最大的玩笑。 让因果饶了一个圈,每个人的命运都回到了原点。 如果重生的结局是这样,她宁愿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 宁蓁抱住他,心仿佛被狠狠撕碎,痛到哭都哭不出声。 她的陆执啊,她生命里最惊艳的少年。 会为了她故意耍帅,会唱情歌给她听,会在雨里牵着她回家。 他把世上最美好的情感都给了她。 她仿佛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冷。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好想再听听他的呼吸声,听他笑着喊她小同学。 —— 阳春三月的a市,唐琢给宁蓁打电话。 “你还好吗?” 那头轻轻嗯一声。 两人沉默许久,唐琢说:“那天他不许我跟上去,只很冷静地说了一声,对面大楼有很多晋家的狙击手。他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宁蓁看着自己的足尖,“我不喜欢他这种自大的安排,我会亲口对他说我讨厌这样。” 唐琢听到这句话,根本笑不出来。 要是他不醒呢?你等他一辈子吗? 失血过多导致大脑供血不足,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 “如果他一直这样……你要陪他一辈子?” 那头轻声道:“陪他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宁蓁挂了电话,才看到刘威站自己身后。宁蓁手上拿了好几朵早春的花儿,一言不发往陆执病房走。 刘威叫住她:“宁小姐,你等等,这个是陆总给你的。” 她顿住步子,看着刘威手上的一沓文件。 “什么意思?” 刘威沉默片刻,开口:“这是之前陆总让我保管的东西,他在陆氏所有的股份,以及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转让书都在这里,您签个字就行。” 宁蓁牵了牵嘴角:“让他自己给我啊。” 刘威叹了口气:“您别这样了,你最开始不眠不休地守着,已经很憔悴了。” 这件事他也有责任,已经很久没有睡好,如果当时及时告诉陆总秋灵的话,林子川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和晋家联合。 他看了眼几乎瘦骨嶙峋的女孩:“我带你回a市吧。” 她摇头,眼里清亮亮的,不容反驳。 刘威说:“不是让你回家,而是带你去看……陆总原本想给你的求婚场景。” —— 生机勃勃的春,草长到了半腰。 一眼望过去,险些以为这是草原,陆执在这里为她搭了一座镂空的小灯塔。 通往塔顶的路上,铺满了玫瑰花,如今花瓣都凋零了。 她沿着阶梯慢慢往上走。 阳光正暖,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天空撑起了很大一块幕布。 刘威看着眼睛酸了酸,不知道当初陆总是怀着怎么的心情精心布置的这一切,他压下声音中的哽咽,对塔顶之上的女孩大声道:“您按一下旁边的开关。” 她握紧了拳头,轻轻按了按。 幕布之上被点亮。 现在是黄昏。 只能看见苍茫的天色和刺眼的灯光。 刘威有几分尴尬,他没太能理解陆总的心思,好像这是晚上才有的浪漫? 他还来不及说话,宁蓁说:“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刘助理,你先回去吧。” 刘威应了,到底没敢真走,他去远处停车的地方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也看到了陆执到底是花了怎样的心血。 ——他送了她一片星空。 当夜晚来临,头顶的幕布被点亮,就是无数星光点点,银河流转的场景。 刘威在远处看着都觉得震撼。 宁蓁没有哭。 她坐在高塔之上,其实他们的错过,仅仅只是几个小时,他没有等到天黑,来不及把这一切送给她。 宁蓁没有见过草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 但她见过这世上最温柔最深情的人。 他始终在试着,把她一切没有见过的美好都给她。 带她坐山地摩托车,哄她上缆车,给她一片星河。 她人生所有精彩的尝试,都来自他的给予。 她好想他。 想他几年前还是青涩的模样,明明少爷脾气还没改,皱着眉头帮她做大扫除。想他做她同桌时,故意逗她,问她情书想要什么样。想他在路灯下,背着她走了好远的路,让她别轻易放弃他。 还有去年冬天,他带她看了一场泡沫雪。 顷刻白头,仿若一生。 原来不过短短几年,她的记忆,已经全是他。 她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方形小盒子。 她知道那天陆执打算求婚的。 他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从里面找到了这个小盒子。 里面躺着一面精巧的钻戒。 背面的是两个字母。 l&n。 如同多年前,他霸道的情书写了六万字——宁蓁是陆执的。 她自己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努力想笑一笑,可是眼里已经盈满了泪。 她怎么办啊?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别的人了。 他给了她一切最好的东西,让她习惯仰仗爱活下去,余生怎么办呢? 寒冷的冬天都已经过去了,陆执,你什么时候醒呢? —— 医院的小护士已经很眼熟一个女孩子,看着二十岁的模样,经常来探望一个男人。 她长得很好看,每次来都会和他说上很久的话,尽管他至今没有睁眼。 已经一年多了。 小护士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连她都觉得她可怜。 宁蓁一只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握住他的。 “陆执,”她轻轻笑道,“我都快毕业了,提前修满了学分,前两周学校开招聘会,我也去参加了,收到了好几家电视台的offer,厉害吗?” “陆爷爷最近身体好很多了,他知道奶奶是爱他的,整个人都变得很平和了,他说你很厉害,你之前留下的东西,让陆家越来越好了。” “唐琢高考考得很好,如你所说,他以后肯定非常成功。陆爷爷处理了季菲和林子川,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低眉,“陈东树和方媛媛订婚了。在昨天。” 窗外的绿枝摆动,她轻声问他:“你呢,你还欠我一个婚礼。”而我还欠你一句喜欢。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他躺在病床上,精致的眉眼一如从前。 她突然好难过,脱了鞋睡在他身边,孩子气地抱住他:“陆执,你醒不醒啊?不醒我明天就嫁给别人了,我才不要等你,你这个骗子,混账!” 她掌下的心跳突然变快。 阳光倾斜了一地。 天气这么暖,是夏天到了啊。 第73章结局 第73章结局 宁蓁最后选了一家她最喜欢的公司实习,她专业对口,但是第一天做直播,紧张在所难免。 她主持的是一个不太火的综艺节目,节目邀请到的嘉宾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大多是暂露头角的新人。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裙子,衬得皮肤白皙,身材窈窕,倒是比受邀的女明星还要好看。 镜头一打过来,宁蓁拿着话筒,和女嘉宾一起坐在沙发上,掌心有几分汗湿。 这档节目不火,女明星就没有什么压力,反正新人配新人,她也没指望靠这个出名。 宁蓁倒是很认真而紧张,她昨晚背了很久的台词,这个时候尽量每句话都不出错。 她问女明星:“莹然,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 “方便和我们说说你最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吗?” 李莹然一笑:“当然,大学的时候吧,他是我初恋,那时候他追我追到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为了节目有爆点,宁蓁还得问问劲爆的:“那莹然的初吻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呢?” 宁蓁努力让自己别害羞,这种让人家详细描述的问题,连她都觉得尴尬。 李莹然很淡定:“大二,男厕所。” “……”宁蓁简直惊呆了,男厕所! 李莹然压根儿没觉得这节目有几个人会看,干脆瞎答,看这女主持人一副青涩软绵绵的样子,她干脆还反问:“你呢,初吻是什么时候?” 宁蓁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个神转折。 她看着不远处直直对着这边拍摄的镜头,一咬牙回答:“高二。” “wow~早恋啊主持人。”李莹然笑嘻嘻的,“你小男友帅不?” 宁蓁欲哭无泪,还得答她:“帅。” “有多帅?” “特别帅。” “噗哈哈哈哈哈!” “……”您在参加节目啊!您的偶像包袱呢?还要不要形象了啊?而且这个顺序颠倒了啊喂……她才是主持人,她不想第一天自己上阵就狗带。 李莹然觉得这小主持人还挺好玩儿:“那你现在的男朋友呢?有初吻那个帅没?” “同一个人。”宁蓁还在挣扎,“莹然你觉得和你合作过的男明星中,最特别的是谁呢?” “爱情长跑啊你们!你长这么好看,你男朋友也是个高富帅吧?” “……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你……” 宁蓁主持了一天,心塞得不行。 岚姐是负责带她的人,看了这段回放,也忍不住调侃她:“没见过你男友啊,改天带来台里瞧瞧。” 宁蓁哭笑不得:“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很烂啊?” “别气馁,多主持几回就好了,而且你这颜值看着舒服,节目本来就不火,没事没事。” —— 然而第二天周末,这档叫《明星青春派》的节目爆火了。 岚姐给宁蓁打电话的时候,她才刚起床没多久。 “快看看微博头条。”岚姐的声音雀跃,“很厉害啊宁蓁!” 她一脸懵地点开头条—— 陆执v:原来我特别帅? 宁蓁:“……!”陆执转发了她昨天主持的视频,还问了这么一句,观众秒解码。 下面的回复一下破了十万条。 她大致翻了翻,心惊肉跳。 “有生之年系列,陆氏总裁是活的!” “第一次发私人微博就是秀,这狗粮我要踢翻!” “原来陆总名草有主了23333。” …… 陆执不是在m国吗?怎么还不安生,宁蓁都能想象到他那看到她主持的视频时笑翻的样子。 两个月前他醒了过来,为了防止颅内有淤血,陆爷爷送他去m国做检查。 她也开始朝着梦想奋进,在电视台附近租了个房子。 没想到他一直关注着她。 到了晚上,她才做好饭,门就被敲响了。 她似有所感,竟然有点不敢开门。 仿佛隔着一扇门,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等待和伤痛一瞬间变得很遥远。 门外的男人轻笑:“喂,小同学,不让你的小男友进门啊?” 她这才开了门。 灯光把他的眼睛印得格外璀璨。 他张开双臂:“我回来了。” 她弯了弯唇,扑进他的怀中。 “想我不啊?” “嗯!”想了你好久好久了。 她的小房子布置得很温馨。 陆执看了忍不住笑:“整个b市最有钱的姑娘,竟然住在这个小窝里?” “哪里最有钱?”她否认,“我没有签那个文件。” “现在签?” “不签。” 他也不勉强,反正一辈子还有好长。 他重新提起那个话题,轻轻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小同学,你还欠我一句喜欢。” “时间期限都过了。”宁蓁眨眨眼,“抑或是明天?” “这么狠心啊。”陆执低笑。 “但是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对吗?”他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牵起她的手。心想还好老子醒得早,不然追了一辈子的宝贝就没了。 “宁蓁。” “嗯。” “你爸现在不讨厌我了对吧?” 宁蓁笑出来:“是啊。”宁海远见她之前那么伤心痛苦的样子,也知道陆执爱她多深,自然不会再讨厌他了。但她没有告诉他,再见面,宁海远打他一顿是免不了的。 他眼里尽数是温柔:“真好,我等到你长大了。” 没有错过,可以给你圆满的一生。 男人喉结微动:“宁蓁,你快21了。”他一咬牙,“我算算我的心理年龄,加起来都快30了,你说惨不惨?” “挺惨的。”宁蓁忍不住笑。 他掐掐她脸蛋:“没良心,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宁蓁认真答他:“今晚?” “……”陆执就差把‘天上掉馅饼’这几个字写脸上了。“你认真的吗?”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整个青春都是你,早或者晚又有什么关系?她伸手搂住他脖子,亲亲他的嘴角,“陆执说让我保护好他,我觉得我可以让他幸福一辈子的,你觉得呢?” 他收紧她的腰:“嗯,只有你可以。” 陆执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那句放荡的话:“要试试吗?” 她的眼睛水盈盈的,脸上染上粉红色,只这么看着他,他的心都要化了。他干脆不要脸到底:“放心,不疼。” 十指相扣,他吻住她的唇。 宁蓁闭上眼,忍住轻颤。 她听他的呼吸声,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渴望。 他手抚过的每一处,都带来陌生的战栗感。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忍不住轻喘,看着他动情的模样,她轻声开口:“陆执,我一直欠你一句。” 她说:“我爱你。”从你写情书开始,一欠欠了许多年。 他眼里布满细碎的流光和情欲,吻细碎地落下来,她仿佛能感受到这句话让他一瞬间的疯狂。 她还不知道这种时候这种话说不得,这三个字像是催情剂…… 不疼压根就是骗鬼。 他餍足得不得了,酣畅淋漓。 —— 初秋天气微凉。 陆执一大早就收好了东西等她醒,他要带她回陆家了。 他将窗帘拉开一个缝,阳光洒进屋子,身边熟睡的她,屋子外迎来的阳光,是他期盼了两辈子的场景。 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他的心软得稀巴烂。 宁蓁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上辈子十七岁那年初见她,那种一瞬倾情的感觉。 他打了一整晚游戏,趴在课桌上睡得昏昏沉沉,听见女孩子温软的声音,他从臂弯抬起头,只用一眼,心跳失控到发疯。 险些以为这是他半梦半醒间一场荒诞的美梦。 少女站在台上,脸颊微红,轻声道:“希望和同学们相处愉快。” 他迟钝地、和其他人一起鼓掌。 这个他一辈子只做过一次的傻动作。 嗨,宁蓁。 欢迎来到我的生命。 —— 宁蓁抬手遮了遮阳光。 她没有睁眼,下意识往他怀里滚过去。 她轻轻弯了弯唇角。 她或许,很早就知道陆执喜欢她。 那个时候她十六岁,胆子丁点大。 才说完几句话,忐忑的情感在心里蔓延开来,而台下无数双眼睛或好奇或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唯有一个人的目光不一样。 那个坐在第一桌的少年。 黑色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恋。 第74章番外:陆执的一辈子 第74章番外:陆执的一辈子 宁蓁以为重生就是自己这辈子经历过最神奇的事。 但是当她看到树荫底下吸烟的少年,她才知道,神奇的事远不止于此。 她竟然看到了少年时的陆执。 这群少年围在树下吸烟,而他们都看不见自己。宁蓁仿佛骤然变成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的故事。 陈东树捻灭烟头,问陆执:“执哥,晚上要去和小学妹她们玩不?” 陆执彼时十七岁,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不去。” “啧啧,无趣。” 宁蓁看着穿白衬衫的少年兀自出了校门,而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少年们赶紧跟上他:“执哥,去打游戏吗?” 陆执淡淡嗯了一声。 宁蓁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跟着陆执他们走。 陆执打了一晚上的游戏,其他人半夜就回家了。 宁蓁成了魂体,只觉得无聊,趴在陆执肩头昏昏欲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少年拿起外套,默默去上学。 她心想,他年少时过得挺颓废的。 早夏,阳光初升。 陆执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 班主任带进来一个女孩子。 宁蓁呆住,那正是十六岁的自己,上辈子的自己。没有戴口罩,羞涩地仿佛一朵含苞的花儿。 然后她下意识去看那个原本在睡觉的少年。 他慢慢直起身子,弯了弯唇角。 这是他们的初见。 宁蓁终于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她竟然回到了陆执的上辈子。 其后发生的事情一如自己的记忆,少年使劲浑身解数追求少女,她又羞又怕,常常被逗得满脸通红。 宁蓁看着,忍不住轻轻笑,原来站在别人的角度,看自己和陆执的年少,真是又单纯又美好。 她一路看着他们长大。 看他在班上威胁少女亲他。 那年少女总是很早来学校,学校在端午以后要求睡午觉,他知道她来得早,自己也早早来陪她。 八月盛夏,她长长的睫毛垂着,认真在看物理书。 他撑着下巴,漆黑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在看她。 陆执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声音上扬又轻快,逗得做题的少女压根儿没办法静下心。她软软说他:“你安静一点儿。” 周围安静,只有一两个学霸在埋头苦读。 他低笑:“凭什么听你的呀?” 她没办法,抿了抿唇,心想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突然道:“要我听你的也成啊,和我接个吻呗。” 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忍住咳了起来,满脸通红。“陆执你!” “我怎么?” “你再说这种话,我……” “你就同意了?嗯?” 她就要被他气哭了! 少年眼里酝满笑意:“或者给我摸摸手也成。” 做梦哦你。 成为魂体的宁蓁看着可怜巴巴的少女,也忍不住笑。如果可以对年少的自己说话,真想说,你打这小混账啊,他个小色胚,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 然而年少的自己蠢蠢萌萌,老是傻乎乎往陆执布的陷阱里面跳。 其实他们两个在一起,甜蜜总是居多的。 他又坏又痞气,但是特别会哄人开心。 后来回忆起,她短暂的生命,最好玩最快乐的时光竟然都是他给的。 宁蓁看着陆执慢慢长大,看着他最后回了陆家。 那个时候他20岁了。 正是少女生命的最后一个夏天。 那年天气特别热,地表温度达到了四十多。她听见他承诺陆爷爷以后会好好经营陆家,但是希望这几年能去陪一个女孩子。 陆爷爷默许了。 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直到少女死在他的怀中。 宁蓁不忍再看下去,然而他的人生仍然在继续。 失去少女的第一天,他抱着那句冰冷的尸体,满眼猩红,谁劝也不肯松手。 后来是刘威说:“陆少,你看,她这么好看,然而现在是夏天,她的尸体保存不了多久,她肯定不希望自己不好看,你让她永远留住这份美丽吧。” 陆执眼里没有色彩,轻轻松了手。 第一个月里,他始终睡不着觉,辗转难眠,常常半夜惊醒,就去落地窗前点烟。 烟才点燃,他又狠狠捻灭。 然后他吃安眠药,剂量很大。 宁蓁看着很担心,心想他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办呢?然而看着他睡着以后眼角沁出泪,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月,他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直到有天早晨,他睁开眼睛,问还在浇花的郑阿姨:“我什么时候可以回a市上课,快开学了。” 郑阿姨的泪当场就下来了:“阿执你别这样……” 你这样下去会疯的。 那个时候他已经高中毕业一年多了。 然而他忘了,他想着有一天回到a市学校,她还能坐在窗台前,捧着一本书看。 陆执后来回过一次a市。 在宁家门口站了一夜,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陆爷爷给他请了一个心理医生。 据说可以用催眠术让人遗忘痛苦。 陆执从陆家抽屉里拿了一把枪,指着那个医生的脑袋,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声滚。 没有人可以剥夺他的记忆。 那个时候陆爷爷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陆执开始接管陆家。 他仿佛一瞬变了一个人,常常不眠不休地处理公司的事。刘威来辅佐他,一开始他很笨拙,什么都在重头学,屡屡犯错,被暗地里嘲笑。 他不在意,一看就是一整夜。 刘威觉得他上司疯魔了。 有一年平安夜。 b市下起了雪,陆氏财团给所有员工都放了假发了津贴。 刘威想起还有个重要文件在公司,半夜匆匆跑去公司拿。 47层亮了灯光。 刘威把门打开一条缝,就看见24岁的陆执,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 彼时万籁俱寂,他的脚下万家灯火,他孤零零一个人,衣衫单薄。窗户开着,鹅毛大雪纷飞,落在他的衣领和眼睫,他站着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25岁时候,已经把什么真相都调查清楚了,包括陆爷爷没有及时救人的小心思。 他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刘威心想,这几年陆执从来没有提过宁蓁,时间是那么残酷的东西,陆执肯定能慢慢遗忘的。 她于陆执的生命不过昙花一现,他还有大好未来,以后也要结婚生子,久了总能忘了她。 第二年秋天,陆执以雷霆手段让晋家倒台。 他已经26岁了,成了b市无人不知的传奇。 陆家空前鼎盛。 刘威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 大年夜的晚上,陆执亲手煮了一晚长寿面。 他没有吃,坐在空荡荡的长桌对面,打开了一份文件。 那是详细的调查。 唐琢的科研项目很出色,有可能是未来能造福人类的大科学家。 宁爸爸搬离了a市,拒绝了唐琢的照顾。和徐倩一起去了h市,两个人至今还不能走出回忆。 还有童佳,她去年已经结婚了,嫁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开始转行记者,今年听说刚怀了孕。 陈东树和方媛媛的孩子已经一岁了,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陈东树做了爸爸,渐渐沉稳下来,没了年少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了。 最后一份文件是肖峰,他自立门户,开了公司,现在公司才起步,但是前景很不错。 陆执看完,把所有文件压在长寿面的碗下。 离开了空荡荡的客厅。 如果她还在,这一定是她想知道的一切。 到了下一年夏天。 陆执开始咳血。 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很平静地处理掉痕迹,打开了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是一支钢笔和一个粉色的发卡。 这竟然是她留在他生命里最后的东西。 全是他悄悄藏的。 年少时,喜欢到快成变态了。 后来却从来不敢拿出来,呼吸都成了痛。他把它们放在西装口袋里,订了回a市的机票。 阳光晴朗,天空湛蓝,那一天正是周末。 三中依稀还看得出当年的模样。 他脱下西装,穿上当年的白衬衫,校园里除却三两声蝉鸣,安静得不可思议。 陆执回了七班。 教室里挂着高考宣言的横幅。 窗外微风吹过,梧桐树尚且嫩绿。 他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地方,恍然还能感觉到她曾经的气息。 他记得她算不出题时,喜欢用笔抵着下巴,笑起来时眼睛弯弯,还带着几分天真和稚气。 她喊陆执时最娇。 怎么看都可爱。 他从裤袋里摸出钢笔和粉色的发卡,放在同桌的位子上。 假装那里还有个女孩子,在盛夏的早晨,大眼睛朦胧,带着几分浅浅的睡意,小声喊他:“陆执,你压着我卷子啦。” 哦,真是对不起啊宁蓁。 他拿出那把曾穿过她心脏的匕首。 抵上自己心脏的位置。 魂体的宁蓁,早已在一旁的课桌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见了他的一生,却也宁愿自己没有见过这一生。 这一年他27岁。 眉眼还能看出当时少年的模样。 她听着他声音沙哑,仿佛道尽了一辈子苦痛。 那也是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 他说—— 小同学,夏天来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