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大佬[重生]》 1.第 1 章 “这是怎么回事？”段小雪从雪地里爬起来，看着自己被冻的通红的小手，满眼不可置信。 她不是被淹死了吗？当时，自己的魂魄都离体了，还在河面上飘荡了很久。 怎么这一遭，她不仅活过来了，好像还回到了小时候？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在被送去结婚的路上，骗司机说有点晕车，想下去透透风。 然后下了车就撒开脚往河边跑，没有一点犹豫的跳了下去。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真的是充满了悲愤和苍凉，绝望和无奈。家人不亲，兄弟姐妹不爱，唯一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妈妈又早早的离开人世。 然后一家人又逼着她和邻村的傻子结婚，这活着有什么盼头？死了算了。 然而被淹死前，她却有些后悔，她这一死，岂不是让那些人如了意？ 死都死了，还怎么报复他们？一时冲动，真是蠢啊。 更别说，她魂魄离体后，居然看到他们把自己的傻子‘丈夫’带过来，也一并投入了河中！ 这叫什么事！ 看着自己父亲和后妈脸上得逞的笑，她就算只是一缕幽魂，也感觉恶心的想吐。 原来那傻子，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没人心疼的可怜人。 唉，她只是和常人有些不同，生了双阴阳眼，能看到鬼而已。又不用这个做什么坏事，他们至于这么厌恶自己？ 都怪那个狗屁算命先生，说什么她这样的人，阴气重，会把亲人都克死，必须要找一个大凶之命的丈夫，才能压制住。 这大凶之命的人，其实很好找。 邻村有个毕归殷，家里兄弟姐妹八个，穷的揭不开锅，他排行老三。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傻子，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 已经九十年代了，早就不是人多力量大的旧社会，然而计划生育的风显然没吹到毕家，也许吹到了，但是以毕归殷父母的那股无赖劲，估计也是没发挥什么作用。 毕归殷这个名字听着还算有水平，跟毕家格格不入，因为这是当年下山化缘的一个老和尚给取的，可惜呀，这人配不上这名字。 段小雪的爹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在段小雪十岁的时候，就订了她和毕归殷的婚事，只等她成年，就赶紧嫁过去。 而且嫁过去，毕家不用给嫁妆，段家倒贴。 她妈心疼她，就去跟她爸吵架，说好好的闺女怎么能嫁给傻子，都不跟她商量一下。 可怜她妈当时正怀着身孕，便被她爸一阵暴打，最后流产时失血过多，丢了性命。 段小雪那时差点疯了，然后便开始了漫漫的反抗之路。 事事顶撞她爸，对新来的后妈和弟妹横眉竖眼，树敌无数。 没有计划没有头脑作死的结果，就是她真的死去，然后剩那一家人逍遥快活。 “不值得啊！”思及此，段小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以前我怎么就那么笨呢？” 也多亏前世死后她飘荡了很久，被时光消磨了一些心中的狠厉强硬，这辈子的她，才能想的这般通透。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世，那她就做一个佛系女孩，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平静一点，该吃吃该喝喝，不跟极品们生气，同时一个个的收拾他们，给自己出口气。 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把手边的小篮子拿过来，掀开上面的红布一看，里面装着两包糖角和鸡蛋。 糖角是用面粉、白糖、猪油做的，一般是过年的时候买来吃。 这应该是她九岁的那年春节，她带着这些礼物去三姑家拜年。 路上冰雪实在太厚，她又因为昨晚拜神的时候见了一只长舌鬼，忍不住惊呼出声，被她爸罚跪不说，还不许吃饭。 她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没吃，饿晕在路上了。 前世她记得是晚上的时候，自己妈妈终于从厨房忙完，出来找她，把她抱回家的。 还好她穿的这身新棉衣是她妈妈一针一线缝的，塞了厚实的棉花，才没让她冻出个好歹来。 因为她很倔，自尊心非常强，说不吃饭就不吃饭，篮子里的糖角她动都没动。 这辈子的段小雪想起这事，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前世是真的傻。 好东西就在眼前，都快饿死了，不吃白不吃。 既然她爸还有各路亲戚都不待见自己，那她就每天在他们面前悠哉悠哉的晃悠，看恶心不死他们。 等把极品亲戚们解决了，就带着自己妈妈和傻丈夫离开这个落后封建的村子，到城里去。 听学校里的小伙伴说，城里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有，挣钱的门路肯定很多，再不济，她当个神婆，也能养活他们仨了。 进了城，她跟毕归殷的婚姻自然就不作数了，她就把他当成朋友来照顾，然后如果遇上心仪的人，再自行谈婚论嫁。 只不过她有这双阴阳眼，估计对象不大好找。 不过找不着也没关系，她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她的手被冻的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拆开包着糖果的纸包，看到这些平时很少能吃到的糖角，口水不自觉的涌上来。 吃饱之后，舔了舔嘴唇，感觉好久没有吃的这么舒心过。 她把身上的雪拍掉，把剩下的一包半糖角埋到雪里，然后提起篮子继续往三姑家去。 她又不傻，要是她三姑看见糖果就剩下半包，肯定能猜出她偷吃，免不了要告到他爸那里去。 是的，作为段小雪的‘亲人’，她三姑也很怕被她克死，对她很不待见。 不待见是吧，那糖角一个都别想吃喽。 她美滋滋的想，等她原路返回，就把这剩下的也吃掉，嘿嘿。 她三姑家在邻村，正好跟她未来的丈夫毕归殷是一个村的，两个村中间是一大片耕地和树林，右侧有条河，就是她上辈子自杀的那一条。 因为这条河，他们这两个村子分别叫临水村、泥河村。 深一脚浅一脚，中途累了再坐下歇歇，她磨蹭到中午，终于到了她三姑家。 见是来送礼的，她三姑还算客气，把她让进堂屋，抽了个小板凳给她。 三姑家的三个小孩子马上围了上来，最大的那个孩子7岁了，一把将篮子夺走拿一边去。 她三姑看见了，也没训斥，就说了句：“吃你们的糖，别把鸡蛋弄碎了。” 在他们这里，这种礼物基本是固定的，都是两包糖角，一篮鸡蛋。 因此，虽然篮子上盖着红布，但这些小孩还是知道，里面肯定有糖果。 段小雪很自觉的抓起桌上的瓜子开始嗑，她三姑瞪她，不过她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装傻充愣，嘴上不停。 “哥，糖真的在鸡蛋下面？” “肯定啊，上面没有，可不就是在下面，你小心点拿，别弄碎了。” “哎呀！老三！你怎么坐上去了！” 她三姑听到里屋几个孩子的对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管段小雪了，一个箭步冲过去。 “石头！你怎么不看好弟妹！” 段小雪手里拿把瓜子走过去看热闹，只见三个孩子把鸡蛋都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最小的那个底盘不稳，一屁股坐鸡蛋上去了，弄的裤子上都是蛋液。 “妈，里面没有糖！扫把星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7岁的表弟道。 扫、扫把星？ 段小雪暗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回她来三姑家，都不知道，原来三姑一家私下里都是这样叫自己的。 “扫把星姐姐是谁，石头弟弟，这可是好词，用在我身上都浪费了，你想啊，天上的星星呢，还不如你自己当。”段小雪道。 “真的？”石头愣了。 “真什么真！去给你弟弟换条裤子去。”她三姑被捉到教唆孩子骂人的把柄，心里害臊，不过在9岁的段小雪面前，还是理直气壮、直截了当的问她：“小雪，糖呢？” “啊？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说，这篮子是不是你妈妈给你的？” 段小雪摇头：“是我爸给的，我路过苏姑姑家的时候，苏姑姑还掀开看了看呢，三姑，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段小雪眼看着她三姑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看，心里一阵畅快，直接出门去了。 她口中的苏姑姑名叫苏凉，就是上辈子她的后妈，她爸跟她早就眉来眼去了，她三姑跟苏凉是闺蜜，她可不想放过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 她三姑犯不着因为两包糖再去质问一下苏凉，但是心里肯定有了疙瘩，绝对会怀疑是苏凉拿了她的糖。 她的胸怀和心眼，就是这么小，这么的扣扣索索。 中午饭没得吃，天上又突然下起大雪，还刮起了风。段小雪也不急着赶路，肚子还不饿，先找个地方避一下吧，本来衣服就有些湿了。 记得刚来的时候，看到泥河村西边有座小庙，也不远，就到那里吧。 2.第 2 章 路上的积雪是真的厚，不仅是衣服，她的鞋袜也早就湿透了，不过一直走着路，也不觉得冷。 走着走着，她听到身后有踩在雪上急促的‘咯吱’声，转身一看，好像是一个头顶搪瓷盆的小孩，在朝她跑来。 估计也是急着回家吧。 她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然后，突然有呼吸声临近，接着眼前一暗。 一双手举着方才的搪瓷盆，罩在她头上。 段小雪很惊讶，这个小孩比她高一些，脸上跟小花猫似的，脏兮兮的一团黑。 穿的也破烂，他的袖子上有个洞，往里一瞧就能看见胳膊肉，活脱脱的一个小叫花子。 不过牙挺白的，此时他正咧嘴笑着。 段小雪素来爱干净，但是这么有爱心的小孩，此时当然是不会嫌弃的。 “谢谢你啊。”段小雪朝他笑了笑，“不过我就到那边的庙里，这盆还是你顶着吧。” 不过小男孩执意要给她罩着，还陪她一起走到了小庙。 庙里有一些村里来烧香的妇女，她们看见两个小孩进来，其中有个人突然凶神恶煞的举着一把香快步走过来。 段小雪都看呆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禁忌。 怎么这小庙不能进小孩吗？ 她身边的小孩拿着盆就跑，追过来的妇女走出去，口中骂道：“臭傻子！俺们正在给佛上香，你要是冲撞了佛，俺就打得你屁股开花！” 说完，她无视了段小雪，进去继续拜她的佛了。 臭傻子？难不成...... 段小雪进去，找到一个相对慈眉善目点的妇人，问道：“婶婶，刚才那小孩是谁啊，为什么那位婶婶要叫他傻子？” 妇人看她长得可爱，就把她拉到一边，道：“小姑娘生的真好，你不是我们村的吧？跟你说，刚才那个小子叫毕归殷，是出了名的小傻子，你可要离他远点，会咬人的，可凶了。” 原来是将来她的傻‘丈夫’啊，果然也是从小被众人排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还真像。 会咬人，可凶了。不知道为什么，段小雪回味了一下刚才妇人的描述，就把毕归殷跟小狗狗联系了起来，还蛮可爱的。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的发生的事，证明毕归殷虽然痴傻，但实际上心地善良。 过了这个年，她爹就会去毕家说亲了，然后他俩的婚事将会被订下来。 上辈子的自己当然是百般反对的，但是这辈子，既然决定带毕归殷离开这里，就不再阻止了。 到时候她会多安慰一下妈妈，阻止他们的冲突，一定不让她再出事。 还有就是想办法劝说他们离婚，出轨的男人不能要。 大雪一直下到快天黑，段小雪一直坐在寺庙禅房里的火盆前，把自己的鞋袜衣服给烤干了。 然后，她继续赶路。 天黑的时候鬼怪们就出来了，上辈子小的时候见了鬼，总会被惊吓一番。长大后才渐渐的习惯，还能跟它们平静的交流一下。 现在的段小雪，骨子里已经是个成年人，走个夜路没在怕的，说不定还能跟鬼聊聊天。 雪比来时更厚，天空越来越暗，尽管雪地能反射出微弱的光，段小雪还是要走一段就停下来，确认一下方位。 走到树林旁边的时候，几丛幽幽的磷火从中飘了出来，有一团飘到了段小雪面前。 “小姑娘，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不如到我家去歇歇吧。”一个清脆但打着颤的少女音道。 要是别人听到了这话，不说被吓得屁滚尿流，也要拔腿就跑才是。 “不了不了，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呢，我家就在前面那个村。”段小雪淡定道。 面前这只女鬼只有上半身，虚虚的飘浮着，鬼火在她的额间亮着。 这死的也忒惨了，段小雪隐约听说过，前年泥河村有对年轻夫妻，因为吵架，妻子被丈夫用铡刀铡成了两半，下半身喂了狗。 恐怕就是面前这位了。 这是一个非常恶性的事件，本是需要报警的，然而这里穷乡僻壤消息闭塞，这女孩娘家离的远，等她家人赶到时，女孩已经匆匆被下葬了。 尽管真相大家都知道，但村民们都守口如瓶，对女孩的家人隐瞒事实，一致说女孩是病死的。 这女鬼，还是挺冤的，没人替她做主，估计怨气不小，不入轮回留在人间，晚上出来发泄发泄。 “你，你能看见我！”女鬼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惨白的眼珠子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她：“你到底是人是鬼？” 被鬼问这种问题，还是挺新奇的：“我是人，不过有点特异功能，你不用怕，我不是捉鬼的道士，不会伤害你的。” 女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她并没有在怕好吗？ “小姐姐，你头上的火挺亮的，帮我照着路怎么样？”段小雪道，“你在这里肯定闷得慌，我带你走远一些。” 前世跟鬼攀谈的时候得知，它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坟墓太久，除非借助一些媒介。 会移动、阳气弱的，有可能被它们附上。 段小雪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媒介，估计这个女鬼看她实在是吓不到，又好声好气的让她帮忙，着实感觉新鲜，直接点头同意了。 女鬼伸出胳膊，虚虚的扶住段小雪肩膀，然后头朝前，正好鬼火照亮前面的一段路。 “你是前面临水村的？我之前去那边卖过山药呢。”段小雪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女鬼就主动跟她唠起来了，“你是哪家的娃娃？看我认识不。” “我啊，段五龙的大女儿。” 她爷爷没什么文化，生孩子起名字就按顺序来，她三姑就叫段六凤。 “哦，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会克死亲人，已经连着克死两个弟弟的段小雪？”女鬼居然知道她：“你爹之前在家闹了好大一通，都传到俺们这边来了。” ......大姐你记性真好。 “是我没错，不过我两个弟弟的死可跟我没关系。” 她妈在家没什么地位，在她之后，又三年生了俩，结果两个弟弟小的时候，得了肺上的病，还挺严重的，那时候段小雪也就五岁。 她爸不去医院，非说是段小雪给克的，请了神婆过来，整天烧香念叨，结果俩小孩本来就肺不好，生生被烟给熏死了。 今年九岁的她，依然是段五龙唯一的女儿。 段五龙早就想把她丢出家门或是偷偷给弄死，不过一是有她妈妈挡着，二是拉不下面子，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怕四周邻里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肯定跟你没关系啦，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我们外人都说你可怜呢。”女鬼叹道：“我的魂魄如今虚弱了不少，再不入阴间就要消散了，小雪，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帮忙？可以啊没问题。 与鬼做交易，是可以得到好处的，鬼魂这类东西，最忌讳欠人情，于魂魄有损。因此会严格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 因此帮了忙之后，她也是可以得到好处的。 “什么忙？” 3.第 3 章 女鬼讲述了一番自己的遭遇，果然与段小雪猜测的一般无二，她就是两年前那个被杀掉的年轻妻子。 “我做了鬼之后，天天想着找他报仇，每次天黑都会找东西附上去，可他真是狡猾，找人在门前和床上贴了驱鬼符，我根本不能近身。” 女鬼说完前因后果，有些忐忑的问：“小雪你如果能帮我揭掉那些符，我就能报仇。一旦我报仇成功，就欠了你一个人情，在我到阴间之前，可以帮你一个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现在的段小雪毕竟只有九岁，女鬼担心她听不懂，说的很详细。 “包在我身上。”段小雪一口答应下来。 之前她的魂魄在河面上飘荡的时候，就有想过，自己既然生了这双阴阳眼，就应该好好利用。 上辈子的她因为有阴阳眼被亲人排挤厌恶，连带着自己也嫌弃起来，从没用它为自己谋取过什么，真的蠢。 过了年就到了那个让她做过无数个噩梦的年头，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妈妈。 “哎，等等。”段小雪蹲下，开始扒下面的雪：“我有点饿了。” 看到这一幕，女鬼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半，赶紧拿手扶了回去：“小雪，再走走就到你家了，这土不干净，吃了会拉肚子的。” 她刚说完，就看见段小雪从雪里抛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糖角。 ......“咳，今晚天气挺好的。”女鬼在她周围飘了飘，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她可是满身怨气的厉鬼，能索凡人性命的，怎么还关心起别人来了，不妥不妥。 看出了女鬼的尴尬，段小雪也没说什么，往嘴里塞了个糖角，唔，都冻成硬疙瘩了，咬不动。 原样包好塞到胸前的衣襟里：“走吧，今晚你住我家，咱俩把这些糖角解决了，怎么样？” ！！！若不是嘴巴闭的紧，女鬼觉得自己立马就能流下口水来。 这两年，那个该死的根本没给她烧过纸钱和吃的，她没回阴间，暂时用不着纸钱，可是一点香味都闻不着，着实馋得慌。 “小雪，跟你说个事。”女鬼觉得，既然人小姑娘真心待自己，那自己也要拿出诚心也行。 “什么事？” 一人一鬼继续往前走。 “我听说......” 女鬼刚开了个头，不远处突然有手电筒的灯光照过来，还带着一声声被风吹得有些迷糊的呼喊：“小~雪~” “哎呀，是我妈。”段小雪把自己的棉袄口袋撑开：“你来这里躲一躲。” 女鬼怨气重，鬼火也很明亮，她不知道她妈妈能不能看到这鬼火，以防万一，还是遮一遮比较好。 上辈子她妈妈在厨房忙活完，将晕过去的她抱回了家，她爸以为她死了，还哈哈笑了两声。 那笑声她恐怕永远了忘不了了。 “妈，我在这。” 段小雪的妈妈还不到三十岁，但是常年劳作让她很是憔悴，夏天在烈日下晒出皱纹和黑斑的皮肤，到了冬天也没有好转，眼角处细纹横生。 段小雪看的一阵阵心疼，妈妈真的吃了太多的苦。 “怎么走这么久？你三姑留你吃饭了？”段母搂住她，一手打着手电，母女俩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路上这么厚的雪，当家的还瞒着她让闺女去送礼，刚才两人为这个大吵了一架，她心里难受的紧。 “没有，我在那边的庙里看人烧香，一不小心忘时间了。”段小雪道：“妈，听他们村的人说，那个庙很灵验，咱们有空也去烧香吧。” “去那里烧香？”段母也就是问了一下，然后答应下来，“要是灵验的话，行。” 还以为妈会反对呢，还好答应了。 要帮女鬼报仇，她免不了要多往泥河村跑几趟了。 说起来，临水村和泥河村发展到现在，中间还隔那么远，没有连起来原因，是因为两个村的信仰不同。 也不能说是对头，只是对封建迷信的人来说，咱们信的东西不一样，那就很难走到一块去。 以这两个村为中心，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还是条大河。 这种地方很难修出一条好路来，村民们翻山涉水到外面去，要费很大功夫，所以闭塞的很。 临水村背靠着的那座是道源山，山上有一间矗立了好几百年的道观，里面的道士一般会算个命、画画符，驱驱阴邪。 给段小雪算命的那个人就是道源山下来的。 而泥河村背靠的山则是佛陀山，上面有一座泥河寺，跟道源山的道观一样，是以前的老庙。 泥河村但凡出点什么事，就去请寺庙里的高僧。 还别说，他们是真的有点道行的，不然女鬼她丈夫床头上的符咒也挡不了她。 其实段小雪觉得吧，这里的道士跟和尚除了穿衣打扮外，其他的没什么不一样，他们都会算命画符驱邪。 但是在村民眼里，他们就是不同的，而且是各自的保护神，地位很高。 这也是段母之前犹豫的原因，他们临水村，通常是不拜佛的，只拜神。 前后两面的山说完了，还剩下一座背阴山，这座山上盛产的是——各路神婆。 段小雪觉得神婆们是最不靠谱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就摆个案桌点上香在那里一通乱舞，也不知道念叨的是什么。 听说还能让鬼上身，但是她没见过，也不信，估计就是在那瞎演。 再加上两个弟弟是被神婆点的烟给熏死的，更让她对她们的业务能力嗤之以鼻。 你说眼看着是俩咳得要死的小孩，聪明点的哪怕不点烟呢。 这说着就到了家门口，段五龙早就睡下了，段母催促段小雪赶紧把湿掉的棉袄和鞋换下来。 段小雪的家是三间老瓦房，每一间都占满了。 一间是厨房外加粮仓；一间是堂屋，旁边用帘子隔开她爸妈住；一间是段小雪的卧室外加放粮食和杂物。 瓦房有些年头了，土墙上裂着大缝，段小雪都担心哪一天会塌下来。 他们村虽然较为落后，但已经有人盖起平房了，大多是外出打工攒下钱、家里人口少负担轻的人家。 其实段小雪家就他们一家三口，爷奶已经去世，跟伯父们早早的分了家，负担算是村里最轻的了。 但是段五龙好吃懒做，嫌出去干活累，又说没儿子找不到动力，就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不动弹，但其实这地主要还是段母在打理。 段小雪回自己的房间，把女鬼放出来，自己麻利的换了衣裳，然后在火炉边架着，估计明天就干了。 农村人都睡得早，段母给她留了一碗饭，然后开始劝她，说她爸都睡了，惩罚就不作数了，可以吃。 以前的段小雪，脾气倔的很，说不吃就不吃，段母忧心她还是那样的话，会饿坏身体。 段小雪正饿的慌，拿过碗就往嘴里扒：“妈你睡去吧，一会我洗碗。” 段母见她跟以前的态度丝毫不同了，脸上的忧心换成了笑容，“吃完也睡啊。” “好。” 吃完收拾好，段小雪把那包糖角拿出来，女鬼一直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段小雪的房间堆着杂物，她从里面找出一根蜡烛并几根竹签子，然后将蜡烛在煤油灯上引燃。 再用竹签串几个糖角，放蜡烛上烤，自己的嘴也没闲着，她正长身体呢，要多吃点。 女鬼赶紧凑过来，将燃烧的烟尘吸得一干二净。 一人一鬼吃饱喝足，女鬼跟着飘在她床边，还没忘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小雪，我听说背阴山上的神婆神通广大的很，能往阴间去呢，你有阴阳眼，我觉得你可以找她们拜师，将来做个神婆也很不错啊。” ......大姐，她最嫌弃的就是神婆，这还不如让她束发做个女道士呢。 4.第 4 章 “我对这个行当不感兴趣啦。”段小雪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明天你就回去等着我。” “别急着睡，听我说完。” 女鬼是真心想给她指条路：“背阴山的神婆们每十年才招一次徒弟，十年前，我娘家姐姐去山上拜师，结果没选上，她遗憾的很呐。” 女鬼叹了口气：“人家说要有天赋的，你真的太符合了，听说去了背阴山，还能时常跟着她们，去外面的城里走动。” 段小雪对女鬼前半段话没什么反应，但是听完最后一句，她猛地抱着被子翻过身：“你说什么，神婆们经常去城里？” “听说是这样的。”女鬼点点头：“心动了吧？要不，去试试？” 若说心动，那肯定是有一点的，翻山过河没什么难的，难的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外界立足。 她以后是要离开这里的，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非常有必要。 “具体什么时候？我去试试。” 女鬼很开心自己卖了个人情：“来年开春三月初三，背阴山冥王殿里，有名望的神婆们都会在。” “好，我记下了。” 上辈子段小雪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神婆们在山上住的地方叫‘冥王殿’时，着实很不理解。 好好的活人，住的山名字阴气森森也就算了，连住的地方也起个这种名字，也不知道都在想些啥。 后来才明白，其实神婆们的信仰是冥界、是地府、是‘鬼’。 两村周围的三座大山，分别被‘佛’‘神’‘鬼’这三种信仰占据，生活在中间的村民们，仿佛是被三个解不开的咒环笼罩着。 不过段小雪此时想的再多，她也还是要一步步慢慢来，首先就是不能让妈妈死去。 算着日子，她妈妈现在应该已经有孕了，她要多帮忙做点家务，保证她的身体健康。 毕竟她爸给她定亲后，妈妈免不了要心中难受。 —— 之后连着五天，大雪就没有停过，村民们闲来无事，开始支起牌桌，段五龙一是打牌入迷，二是去会苏凉，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或者干脆彻夜不归。 段母说了好几次，段五龙此次都当耳旁风。 段小雪总会在段母生闷气的时候试探着问她，能不能离婚，她们母女俩单过。 结果段母说，让她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段小雪只能无奈叹气，慢慢来吧。在他们这里，离婚是一件大丑事，她妈妈还是接受不了。 因为雪太大，村子周围不是山就是河，以往小孩子在这种天气出去玩，很容易出现意外。 段母便要段小雪乖乖的待在家里，跟着她学习怎样裁布制衣纳鞋底。要想去泥河村，就等雪化了再说。 段母没什么文化，目前最大的期望是能把女儿教的心灵手巧，将来嫁一个好婆家，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段小雪学的也很认真，当然她不是为了好嫁人，而是想着技多不压身，会裁衣裳也是很厉害的。 雪天结束，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段母发现自己怀孕了。 段五龙得知后，牌不打了，情人也不会了，着急忙慌从山上道观请来道士，来看看他媳妇肚子里这是男娃还是女娃。 巧了，请来的正好是当年说段小雪是克亲命的那位，段母一眼就认出来了，从他进门就没有好脸色，把段小雪搂在怀里坐着。 段五龙倒是一脸殷勤，一口一个道长，端茶倒水，伺候的无微不至。 段小雪冷眼看着，她爸这模样跟前世还真是一般无二。 “道长，我前头还有俩小子呢，不过都被那死妮子给克没了，那娘们不信您的话，还老宠着她，您看这个......” “噗！”那道士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溅段五龙一脸：“你说啥？俩都克死了？” 段五龙用手把脸上的茶水抹掉，脸上的笑容减了些：“道长，说起这个我就心痛，您看有什么办法给破了？把这妮子弄死吧，招闲话；扔了吧，都养这么大了，平时干点活还是挺好用的。” “段五龙！”段母怒了：“你说的都是啥狗屁话！小雪可是你亲闺女！” 段小雪倒是一脸无所谓，用手给她妈顺气：“妈，放宽心，身体重要。” 上辈子，段小雪也跟着段母开始骂她爸，最后被段五龙好一顿打，还惹段母哭了一通，忧思更甚。 道士拿眼睛在段小雪身上提溜了一圈，摸了摸只有胡茬的下巴：“这次下山，我就是想告诉你，破解之法的。” “哦？道长请说。”段五龙手忙脚乱，甚至递出打牌时赢的一根香烟。 这香烟在村里可是很珍贵，要六毛钱一包呢，段五龙自己藏了几天，没舍得抽。 道士一把拿过去，塞进衣襟里：“这克亲命，算是世间至孤之命，要想压制，就要找一世间至苦之命，两人结为连理，便好了。” “至苦之命？” 道士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段五龙和段母都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咂摸着。 段小雪拉了拉段母的手，轻声道：“妈，我昨天新剪了个鞋底，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段母早就不想在这屋待了，直接牵着段小雪的手离开。 段五龙还在原地抓耳挠腮，显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注意母女俩，问道：“道长，你说的这是啥意思？” “意思是，你要找个这世间最苦命的人，做你女婿。”道士眼神里多了些蔑视：“你就在村子里多打听打听，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段五龙愣了愣：“俺们这村里富裕的少，我瞧着都挺苦的，也不知道哪个最苦。” 道士：......“泥河村的也行。” 段五龙眼睛一亮：“多谢道长指明路！不过，道长，我媳妇肚子里的这个......” 道士摆摆手：“我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机，恐遭天谴，这个就帮不了你了，等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就去找个生养多的妇人来看，也挺准的。” 段五龙挠头：“道长说的也是。” 道士伸出手：“贫道这就回去了。” 段五龙会意，从兜里掏出一卷钱，都是分分角角的，大多是卖柴得的：“道长，最近打牌手气不好，就这么点了。” 道士拿过来捏了捏，转身离开了。 段五龙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让媳妇知道，否则绝对会拦着。 他准备自己去泥河村打听打听。 —— “妈，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泥河村的庙里烧香。” 她妈妈去不了也好，她一个人还方便些。 “那你早去早回，可不能跟上回那样。” “知道了，这回路上雪化的差不多了，走着快。” 段小雪走在通往泥河村的路上，远远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她爸。 肯定是打听至苦之命的人去了。 上辈子那傻子在自己跳河之后，也被投进河里淹死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爸干的好事。 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死后依然会克他，要看着她跟傻子一起做鬼成一双才行。 她就跟在他后面，也没吭声，到树林坟地的时候，她拐进去。 走了一会才找到地方，然后她把手按在女鬼的坟茔上。 5.第 5 章 白天的时候，鬼是不能离开坟墓的，通常需要跟阳气虚的人直接接触，然后附上来。 很快，段小雪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气息顺着袖管上来，停在她右侧肩膀上。 “小雪，我以为你会晚上过来呢。”女鬼有些惊讶，“这大白天的，他家的门你恐怕不好进。” “没事，你给指着路，我直接去，就说渴了借口水喝，然后想办法把驱鬼符揭下来。” 段小雪想的很简单，反正她是小孩子，到时候卖卖萌什么的，也没什么难。 “哪有那么简单。”女鬼担忧的声音传来：“他家不是那种普通的农户，唉，去了你就知道了。” 毕竟是个小孩子，女鬼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了，算了，如果这事不成，她就另找他人吧。 只是她在这里盘亘两年，段小雪是第一个能完整听完她的话、愿意帮她的。 也许直到她魂归地府，也报不了仇了，唉。 “没事，一次不成就第二次。” 女鬼在丧气，段小雪则是信心满满，她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岁，现在自信的很。 就算是他家的人都是凶狠邪恶的夜叉，她也没在怕的，大不了脚底抹油溜走呗。 快走出树林的时候，段小雪看到有个坟墓前，蹲着一个瘦瘦的小孩，拿了一个小棍，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小孩身边，放着一个略微眼熟的搪瓷盆。 这不是毕归殷嘛。 居然能在这坟墓堆里碰到他，也是挺意外。反正以后是要救他出去的，那就打个招呼，早点搞好关系是不错的主意。 “小殷，你在这干嘛呢？” 她思索了一下要怎么称呼他，最后决定还是叫名字吧。 她的语气尽量平缓温柔，以她以前接触过的傻子来看，你语气不好，他的情绪也会跟着不稳。 她也没敢离他太近，因为他现在的动作实在诡异，没人知道傻子下一步会做什么，她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听见这话，毕归殷立马转头，拿起盆站起身，露出一个大约是腼腆的笑容，断断续续道：“挖、挖鬼吃。” ...... “切，傻子。”女鬼在她肩膀上吐槽。 段小雪则表示这话她没法接啊！ 她知道傻子的脑回路肯定异于常人，但不知道竟是如此的特异。 “嗯......鬼怎么能填饱肚子呢，你要是饿了，我这里有糖角，你吃几个填填肚子。” 段小雪很大方的把自己带的糖角拿出来。 毕归殷嘿嘿一笑，盆往地下一扔，就朝她走过来。 “小雪，他的盆里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女鬼突然叫道。 啊？闻言，段小雪往他的盆里看去。 因为她身高不如毕归殷，刚才又离得有些远，所以没注意到盆里有什么东西。 现在才发现，那个底部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里，可怜巴巴的趴着几只鬼。 这些鬼的鬼身都缩小了好多，就跟小耗子似的。 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盆底，有一只挣扎着想爬出去，但是双脚被粘的牢牢的。满脸都是惊恐，嘴巴大张着，但是听不到声音。 这景象当真闻所未闻，段小雪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毕归殷把她手上的纸包接过去，一脸希冀道：“小、小雪，咱们一起吃、糖吧。” 呸呸呸！这傻子的身体太难用了！也许是以前根本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缘故，声带发育不完整，他练习了很久，说起话来还是有些结巴。 真是的，他堂堂......咳，居然说话结巴！说出去谁信！ 毕归殷内心在咆哮，但是脸上依然是挂着平稳得体的笑，像是一个约女孩一起吃饭的绅士。 可惜傻子的脸笑起来真的很像傻子。 不过此时段小雪并未嫌弃，她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 “小殷，你居然会捉鬼？谁教你的？”她能看见鬼，毕归殷能捉鬼，将来去城里开个店，专门帮人驱鬼，哈哈，完美！ 看她满眼放光，毕归殷放心下来，本来还担心会吓到她呢，看来是多虑了。 “我，自学的。”毕归殷把自己棉袄外面的破外套脱了，铺在地上，然后把糖角纸包放上去：“小雪，来。” 呦，小小年纪，还怪体贴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雪？” 这么看来，这傻子其实也不傻，可能是脑子反应慢，有些憨憨的，不会表达自己，就被大人们误认成傻子。 哈哈，重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毕归殷没有傻到神志不清，还有异能傍身，她以后会省很多力气。 “我，听大人们说的，你是，段小雪。”毕归殷恨不得把这条要笨死的大舌头咬掉。 决定了，他以后要苦练说话，练不利索就不吃饭，饿死算了！ “我在你们村居然这么有名？”段小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是未来的两村村花？ 她走过去把糖角纸包打开：“来吃点吧，然后你告诉我，这鬼是怎么捉的？你捉了以后真的会吃掉？” 她真的好奇死了。 毕归殷端正的坐下，颇沉稳的点头：“会挑着，吃一点。” 虽然这傻子的身体现在归他全权使用，但是他总觉得别扭，少了点阴气味儿，有时候会吃点鬼魂补补。 他吃的鬼魂都是些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转世轮回的，与其在人间祸害别人，还不如直接吃了，不吃浪费。 当然，他在阴间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不然手底下的鬼都要跑光光喽。 “小雪。”这时候，肩膀上的女鬼弱弱道：“要不，你先把我放回去？他好像在看我，我有点怕......” 女鬼万万没想到，他们村的这个小傻子居然这么不一般！ 她刚嫁去泥河村的时候，就听左邻右舍跟她提起过这个小傻子所在的毕家，毕家俩夫妻十几年接连生了八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健康完好的。 不是眼歪就是嘴斜，不是缺胳膊就是腿瘸。 唯一一个四肢五官都没什么问题的毕归殷，还是个傻子。 这么一看，其实是挺可怜的一家人，奈何这毕家夫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尖酸刻薄，没个正形，村民们都说这些孩子是他们的报应。 毕家，就是全泥河村的笑柄。 “没事，有我呢。” 段小雪指了指自己肩膀：“小殷，这位姐姐也是你们村的，她两年前被自己丈夫给杀了，很可怜的，我准备去帮帮她。” 既然会捉鬼，那必定是能看到鬼的，这个毕归殷，一定和她一样，也有一双阴阳眼。 毕归殷点点头：“你，怎么帮？需要，我吗？” “需要需要。”段小雪连忙点头：“人多力量大，哈哈。” 毕归殷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盒火柴。 “你要生火？”段小雪问。 “烧给她吃。”这句话比较短，毕归殷难得没有卡壳。 “你可真善良。”段小雪帮着找干树枝。 她扭头对女鬼道：“看吧，他虽然吃鬼，但是像你这样的可怜鬼，他是不会吃的。” 女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了火，直接把糖角扔进去烧，段小雪离得近一点，女鬼伸着脖子过来吸。 正吃的陶醉，只听毕归殷道：“我小的时候，你给我，吃过白馒头。” “咳咳。”女鬼呛了一下：“你，在跟我说话？” 毕归殷点点头。 这傻子欠了女鬼一个人情，在快饿晕的时候被施舍了一个馒头，他既然正好遇见了，就帮着还一还。 女鬼扶了扶低头太久差点掉出来的眼珠子，感慨道：“我当时也不过是无心之举，谁知道会有今日呢。” 两人一鬼美美的吃了一顿，吃光了这剩下的糖角，然后准备一起去泥河村。 看着旁边走路时腰板挺得直直的毕归殷，段小雪感觉心中的底气更足了，还轻松很多。 6.第 6 章 “等我进了他家，就把符咒给揭下来，然后她一个猛扑，哈哈，他阴气入体而死，大仇得报！” 路上，段小雪眉飞色舞的向毕归殷叙述她的计划。 “这种事，我来做，最好。”毕归殷听后，自告奋勇：“我比你，灵活，会翻墙。” “不不不，还是......”段小雪下意识的拒绝，不过转念一想：“对哦，咱们俩可以来个里应外合，我揭前面的符，你揭后面的。” 她怕毕归殷脑袋转不过来听不明白，又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夸夸他：“小殷，你真好。” 毕归殷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盆倒扣在了头上，露出的耳垂有点红。 哈哈，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好哄。 “他大白天的会在家吗？其实不在最好。”段小雪转头问。 女鬼道：“在家的，他家开了一个中医铺子，他经常在前面看病问诊。要是事情不对，你俩赶紧跑，千万不要被捉啊。” “居然是个大夫？”不过女鬼之前怎么不告诉她。 既然是大夫，那就更好办了，她装作病人就行了。 段小雪虽然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但显然一点也不怕，反而很兴奋。 这样的自信是重生带给她的，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大展身手。 而毕归殷则是老油条一根，只要段小雪开心，让他干什么都成。 两人一起进泥河村，立马得到了村口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们的注目礼，毕归殷快步走到段小雪前面去，两人拉开了距离。 段小雪马上反应过来，也装作两人并不认识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从前面那个巷子口拐进去。”女鬼顿了一下，“他家大门和院墙上都贴了符咒，包括他身上，都揣着几张，我虽然能贴在你身上进去，但会被限制行动，动弹不得。” “嗯，知道。” 女鬼名叫小芹，她丈夫名沈彪，名如其人，性格比较强势。 沈家是泥河村的中医世家，听说祖上还出过宫里的御医，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一家人搬到泥河村避世不出。 不过凭着传下来的医术，他们家的名声已经响到三山一河之外了，算是村里的名门。 因此沈彪杀了小芹后，村子里的知情人都没有站出来将真相告诉她的娘家人。 他们的利益是连在一起的，如果说出真相，说不定会被沈家报复。 小芹的姨夫当年患眼病，年轻轻轻就有要失明的趋势，跑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最后干脆跋山涉水赶到泥河村，还真让沈彪的爹给治好了。 他姨夫回去，当时就给小芹和沈彪牵了线。 虽然她姨夫的本意是好的，嫁给这样有声望又衣食无忧的人家，怎么着这辈子也不用愁了，但坏就坏在沈彪的脾气上。 小芹娘家离得远，她很长时间都回不了一次娘家，有什么委屈只能自己受着，最终含恨而死，娘家却根本不知道真相，只当她福薄命浅。 巷子走到尽头，就是沈彪的家。 沈彪家的前院，是平常看病问诊的地方，大门开着，两边贴着崭新的春联，是‘救死扶伤、妙手回春’八个大字，横批‘中医世家’。 啧啧，这看着是一片赤诚之心，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段小雪庆幸自己认得字，不然这会儿也不能在心里暗暗嘲讽一下沈家。 她上辈子一直到9岁才开始上小学，上了不到一年，她妈妈去世、段五龙娶了苏凉，她就辍学了。 还好她不服输，自己偷偷摸摸去听课，最起码识文断字是没问题的。 从外面看不到符咒，应该是贴在了里面。 她进去后，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小火炉，上面熬着药，有几个病人在旁边等着。 看没人注意，她拉了一下大门，缩到门后面去。 有人看到了，也以为是小孩子在玩闹，并不在意。 段小雪呆住了。 只见门后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将大门都贴满了。 这是有多心虚！多害怕！ 女鬼显然也不知道情况是这样的，她现在不能动弹说话，只僵着脖子‘啊’了一声。 “那这里的就留着，只要把他本人身上的弄掉，然后骗他出去就行。” 段小雪虽然这样说，但她知道，这么一来，是真的不容易。 亏她之前还那么夸大，说没问题呢。 “门后面都贴成这样了，说不定他正穿着符咒做的衣服呢。”段小雪吐槽，一把撕下来几张，攥进手里。 毕归殷现在应该在后院，不过能想象到，后院的情况估计跟这两扇门一样惨烈。 堂屋就是诊病的地方，里面人不多，段小雪进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女鬼很夸张的‘啊’了一声，她就明白，这桌子旁边坐着的年轻男子，便是沈彪了。 沈彪穿着黑色的棉袄，看起来有些壮实，像是个武夫。 符咒，肯定在棉袄里面。段小雪神色复杂，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可能是他爸。 沈彪给病人开好方子，然后中年男子抓药。 “哪里不舒服？”很快，就轮到了段小雪。 段小雪本来想随便编一个的，但是突然她想到了妈妈。 “我妈怀孕了，我爸让我来给她抓安胎药。” “怀孕多久了？” “三个月多一点。” 沈彪简单的问了几句，就开始写方子。 段小雪注意到他的袖口那里，露出了黄色的一角，看起来像是符咒。 果然是把符咒当衣服穿上了？段小雪神色复杂，这可怎么办才好。 方子写好，中年男子开始抓药，段小雪忧愁的看着。 “小雪？”惊讶的声音传来，段小雪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爸？” 这也能碰上？ 上辈子他爸来泥河村打听的时候，她不知情，哪里知道他还拐到沈家来了。 段五龙皱眉呵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你让她来给你媳妇抓安胎药？”沈彪这时候没有病人，倒是有闲心插了这么一句话。 “我什么时候......”他没说完，又瞪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这就，走了？ 段小雪一脸懵逼，那她爸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段五龙气呼呼的走出去：“死妮子，就知道坏我好事！” 原来，他的情人苏凉最近腰背酸疼，跟他抱怨了很久，言下之意是想让他带着看医生。 不过段五龙刚从牌场抽身，又请了道士，哪里有闲钱，只能装聋作哑，心里却很是焦躁。 他干脆咬咬牙，去村里赵四家帮着盖了几天房子，弄了点钱，趁着来泥河村打听的功夫，给苏凉抓点药。 谁知道那小妮子在，他哪里还好意思。 不过此番来这里，也不是全无收获，他打听到这里有个十口之家，穷的要命，他们有个儿子，跟死妮子年龄相仿，还是个傻子。正附和道长说的至苦之命。 他像是干成了一件大事，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 “着火了！” 还没抓完药，有个妇女从药柜那边的暗门冲进来：“赶紧的，后面着火了。” 原来前院和后院的相连之处就在这里。 沈彪和中年男子哪里还顾得上这边，直接从暗门冲过去了。 “毕归殷？” 段小雪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放了火。 虽然跟计划有些偏离，不过她也理解，估计是符咒太多了，而毕归殷又随身带着火柴，烧掉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她准备也去后院看看。 不过刚走到门边，毕归殷就出来了：“走。” 两人直接往外跑，段小雪问：“被发信啊了？” “没有。” 毕归殷脸上很镇定，根本不像是放了一场火的人。 段小雪都有些佩服他，也许像他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意志就是比较坚定，不知道害怕惶恐为何物。 他们跑到一棵树下，毕归殷道：“后院的墙上，全都是。” ......还真是下了血本。 女鬼刚从符咒堆里解脱，缓了一下安慰道：“能烧了他们的后院也挺好的。” 段小雪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天黑我们再去一趟，这次一定要成功。” 7.第 7 章 虽然她答应了妈妈要早点回去，但是都做到这一步了，半途而废有点可惜。 现在刚过了正午，树林里那顿‘糖角宴’就算是午饭了，两人都不觉得饿，段小雪提议去沈家再瞄一眼。 远远地，能看见沈家冒出的浓烟，这火势着实不小。 “沈家的人肯定在忙着救火，小芹，他们家有后门没有，咱们先去看看热闹。” 女鬼点点头：“有，从前面那条街走。” 毕归殷把盆重新顶头上：“小雪，我先回家，一趟。一会去，找你。” “好。” 段小雪看着他跑远，然后在女鬼指引下去沈家的后门。 她本来想着去毕归殷家看看的，但是联想到前世的种种，毕归殷的父母想必不是什么善茬，她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就不节外生枝了。 从前面这排房子绕过去，就看到沈家后门那里，围了不少人，现场一片嘈杂。 他们着桶和盆，从旁边的农户家里提水，然后沈家后院里倒。 “他们家有没有小孩子？”段小雪问道。 刚才毕归殷在，这话她没有问。 如果将这世上的恶鬼集中起来，按厉害程度分个三六九等的话，那么鬼婴一定能冲上前排。 当然，并不是所有死去的婴孩都能化成恶鬼，但是冤有头债有主的这种，转为恶鬼的可能性就很大。 小孩子的魂魄更加纯粹，鬼婴们虽然脑子简单，但是敢冲敢为，凶得很。 据说有专门的术士会养鬼婴为自己卖命。 她担心毕归殷放的这把火烧死了小孩，万一不幸生成了鬼婴，然后他被报复的话，就惨了。 虽然他会捉鬼，但那搪瓷盘里的鬼一看就是些不中用的。 女鬼也不确定：“在我之后，沈彪又娶了一个，但是这两年，有没有生孩子我是不知道的。” 段小雪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不会真让她猜中了吧？ 还好凑到近前的时候，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坐在门前的一把椅子上骂骂咧咧。 “我正抱着孩子睡觉呢，就听见外面的噼里啪啦的响，睁眼一看，他奶奶的，窗户外面的火苗窜的老高了，就这么烧起来了！” 她的右侧头发还有些焦糊，应该就是沈彪现在的媳妇了。 “你是不是没看好火炉子呀，这大冬天的，天干物燥，是要小心点呐。”旁边一个嗑着瓜子的妇女安慰她，语气虽然不乏关心，但其实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大。 沈家家大业大，遭人眼红是很正常的事。 “是呀是呀，等火灭了，好生再盖盖。” “哪里那么容易哟，都是要钱的，不过沈大夫应该不缺钱，你说是吧。” 沈彪的媳妇冷哼一声：“这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坏良心，等火灭了，我就让当家的去一趟佛陀山，请高僧看看，是哪个干的好事！”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看这样子，不像是有烧死过人。段小雪松了一口气，走远了点。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火势应该能灭，趁着村民们散去，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她就不信，经过这一阵兵荒马乱，沈彪身上那些纸做的驱鬼符还能完好无损。 这时候，有个拄着双拐的少年慢慢的走过来，经过段小雪身边的时候，还扭头看了看她。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长得非常瘦弱，肤色是苍白的，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夹袄，右腿的裤管空荡荡的。 有个妇女看到他，大声道：“毕拐子，你来干什么，帮着沈大夫救火？赶紧的，走快些，正好进火场回炉重造一下。” 本来现场的气氛是很沉重的，这妇女的一番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女鬼道：“小雪，这是毕归殷的哥哥，具体排老几我也不清楚。从生下来时就少了条腿，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毕拐子。” “她们为什么要笑话他，我觉得挺可怜的，是他为人不好？”段小雪问。 “也不是，主要是他爸妈在村子里没有好名声，连带着几个孩子都受尽嘲笑。” “这样啊。”段小雪了然。 这时，被叫做毕拐子的少年走到沈彪媳妇面前，沈彪媳妇厌恶的转了转身子。 这时，少年开了口，声音不像他的外表瘦弱，反而很洪亮。 “毕归殷说他看到是谁放火了。” ......周围突然静了一下，大家显然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个。 段小雪左右看看，毕归殷呢，他怎么想到让他哥过来了？ “是谁？”沈彪媳妇愣了一下，马上问道。 虽然这毕归殷是个傻子，但是傻子的话，在这种时候，还是值得一听的。 “他说在爬树的时候，看到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捧着一堆火进了你家院子。” ！！！ “你，你胡说！”沈彪媳妇反应倒快，抓起脚边的石块就往少年身上扔：“毕家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滚！” 啧啧，毕归殷，真有你的，佩服佩服。段小雪想，这个办法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少年没有躲开，石块砸到他的拐棍上，咚的一声响。 他也没计较，说完就转身回去。 段小雪也跟在他身后离开。 毕归殷肯定就在这附近。 听到这话的人都是沈彪的左邻右舍，他们可是对小芹的事清楚的很，小芹下葬的时候，可不就是只有上半身！ 那时候毕家的傻子又不在场，哪里知道这个，一时间，竟是都相信了毕归殷哥哥的说辞，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了。 溜之前还不忘往院里喊上自家男人赶紧撤。 谁都不想沾上霉运。 万一真是小芹过来复仇，他们跟沈彪一家走的近的话，被牵连了怎么办？ 沈彪媳妇气的脸色铁青，奈何她还要照顾孩子，里面又乱着，现在也没法把这个事告诉沈彪。 当年她答应嫁给沈彪，当然是图沈家的安稳，对于小芹的事，她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才被那拐子说起来，她心里不害怕是假的，要赶紧跟沈彪商量一下才是，早早的去请高僧过来。 —— 毕归殷果然就在不远处的树上，看到段小雪和他哥走过来，便一脸笑嘻嘻的跳下来。 段小雪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你回去吧。” 在段小雪看不到的地方，毕归殷轻轻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哥的后背。他哥没被头发遮住的半张脸表情淡淡的，朝他俩点点头，拄着拐慢慢的离开。 “你哥哥好像不太爱说话啊，他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吗？”段小雪看着少年的背影，感觉挺奇妙的。 自家弟弟是个傻子，但是弟弟说什么他就做，算是个很宠弟弟的哥哥了。 既然很宠，那上辈子毕归殷被扔进河里的时候，他在哪？是不知情吗？她的魂魄在河面上飘荡那么久，都没见过他哥去过河边。 不过他家的事，段小雪这时候也不好过问。 两人一鬼蹲守到了晚上。 沈家后院的门也被烧糊了，此时用一块低矮的木板草草挡着，他们就躲在这后面。 毕归殷头上依然稳稳的顶着盆，一手轻轻的扶住段小雪的胳膊。 “听，吵架呢。”段小雪轻声道。 是沈彪跟他媳妇在吵架，沈彪爸妈在一边帮腔。 女鬼咬着牙道：“这情况跟我以前简直是一模一样！一家人合起火来欺负我！” “不会再出人命吧？” 不过段小雪这猜测也没达成，院里吵了一会，沈彪媳妇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是的，大晚上的，回娘家去了。 孩子还要吃奶，沈彪一家也没去抱，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 女鬼羡慕的直接瞪掉了只眼珠子，自己拿手接着了，“啊啊啊啊凭什么！” 沈彪父母劝了一阵，就去前院睡觉了，明天再做打算。 留沈彪一人，坐在院子一根根的抽烟。 好机会！ 这是晚上，女鬼可以在段小雪周围不远的地方活动。 “我先去试试他身上的符咒。”女鬼握着拳头，一下子冲进去。 然后在接近沈彪额头的时候，被一下子弹回来。 “我感觉到了了，他胸前还贴着一张。”女鬼道。 “看我的。” 还没等段小雪想出一个应对之法，就见毕归殷又拿出了他的火柴，刺啦一下点燃。 “谁？” 被发现了！ 沈彪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最后往门口这边走来。 段小雪拉上他要跑，不过毕归殷沉着的很，纹丝不动，手指一弹，只见那根柴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正在走过来的沈彪的衣襟上。 段小雪都看呆了。 “哎呀！”火燃起来的时候，沈彪也终于意识到了邪门，赶紧将上身衣服脱的干干净净。 女鬼就等着这一刻，她像是离弦的箭，一下子冲过去。 8.第 8 章 沈彪病倒了，很严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村民们知道沈家刚遭了大火，第二天肯定是没办法出诊了，要看病的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过去。 殊不知，他们的沈大夫此时自身难保。 沈彪平时很注意身体，长得又壮实，还是头一回生这样的大病。 沈彪父母早上起来，发现他光着上半身，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后院的地上。 现在可是大冬天，任谁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一整晚，也决计好不到哪去。 他还好，因为后院刚失火，院子里还是有些余温的，因此他得的病并不是风寒之类的。 沈彪的爹亲自给他诊断了一番，发现他六脉不稳，阳气甚虚，整个人的体温低的不正常。 很明显是被阴邪给冲撞了。 “快，老头子，上佛陀山去！”沈彪的娘知道大事不好，急的开始掉眼泪。 他爹二话不说，骑上自家的凤凰牌自行车就走。 天还没亮透，此时村里没有多少村民，自行车哗啦啦骑过去，引起一片狗叫声。 “我要困死了，平时哪里有起这么早过。”女孩子软软的嘟囔声在清晨响起。 自行车刚过去，旁边的巷子里走出两个小孩，正是段小雪和毕归殷。 昨天女鬼成功的接触到沈彪，她的怨气和阴气一下子就包围了这个凶手，沈彪的阳气被压制，慌神间，他终于看到了小芹此时的样子，声音都没发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过不了多久，沈彪就会被阴气耗死。 小芹大功告成，心愿已了，头上的鬼火暗了很多，她对着段小雪和毕归殷说了好几声谢谢，感激的不得了。 “小雪，咱们说好了，在我到阴间之前，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尽管开口。小殷你也是。” 一旦她额头上的鬼火彻底消失，就是她回归阴间的时刻。 “好说，我今晚回家，免不了要跟我妈好好解释一番了。”段小雪准备跟毕归殷道个别就走。 “要不，小雪我还送你回家吧。”小芹道。 天色已晚，虽然今晚月色很亮，看的清路，不必用鬼火照明。不过路途孤单，她想陪着她。 “我也去。”毕归殷道：“你一个人，太危险。” 段小雪很少被人这样关心，她还是挺感动的，“不用不用，你也早点回家吧，我有厉鬼小芹跟着，能有什么危险。” “她已经，不是，厉鬼了。”毕归殷被拒绝，有点着急，一着急他结巴的就更厉害了。 小芹拿手挠挠头：“也是哦，我已经没有怨气了。” ......段小雪表示她刚才就不应该那么说。 她还是很纠结的，毕归殷送她回去，那他再走回来？一去一回，他的安全谁来保证？ “小雪？是小雪昂？”正纠结间，居然有人在喊段小雪。 “谁？” 不远处有个人挑着根扁担走过来，小雪终于认出来：“是我们村里卖柴火的张叔。” “张叔，是我。”段小雪朝他挥挥手。 段小雪跟她娘经常跟这位张叔一起砍柴，算是熟人。 “你这妮子咋回事，你妈在家着急呢。这小子是谁。” “哦，这是我朋友，要不，张叔。”段小雪下定了决心：“你回家跟我妈说一声，就说今天晚上我不回了。” “行啊，天晚了，走路多了累得慌。”张叔倒是一口应下来了，在他看来，小孩子贪玩，在朋友家住一晚，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张叔。”段小雪临时改变决定，就这么留下了。 张叔走后，段小雪看毕归殷唇角带着笑，一直盯着自己，跺跺脚，有些不好意思道：“看什么看，我明早还想瞧瞧沈彪一家呢，今晚我住庙里。” “那我回墓里去啦。”小芹看她有了着落，便离开了。 就剩下他们俩，段小雪转移了话题：“刚才我看张叔眉毛中间怎么那么白呢，像是蹭上了什么东西。” 张叔的眉心，突然出现了一块硬币大小的白斑，圆圆的很规则，跟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月色下分外显眼。 毕归殷道：“他要死了。” “什么？”段小雪皱眉：“小殷，你不要乱说。” 这是毕归殷第一次在她面前胡言乱语，此时此刻，她才有‘面前这人是个傻子’的真实感。 两人静默了一阵，还是毕归殷先开了口。 “小雪，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好呀。”段小雪笑了笑，刚才的事就忘了吧，毕归殷应该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的。 毕归殷带她到了寺庙后面的一个小屋里。 “这里，没人。” 毕归殷轻车熟路的拿火柴点燃了里面的一个煤油灯。 段小雪发现，这应该是庙里专门放泥像的地方，还没拆封的泥像用稻草层层包住，平放在地面的架子上。 毕归殷按了按其中一具看起来比较平展的泥像：“很软和，睡这里正好。” “嗯...睡佛像上？”原来这就是他送自己的礼物？一张好床？ 段小雪哭笑不得。 毕归殷很正经的点头：“你们村，信的是神，这个对你没约束。”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毕归殷变戏法似的从角落里翻出几个红薯，两人吃了顿烤红薯后，开始睡觉。 段小雪也不拘着，直接翻到泥像上去。 毕归殷把门关好，搬了些散掉的稻草放上去给段小雪盖着，自己也翻身躺到旁边挨着的一具泥像上。 “哎？你不信佛？不回家吗？”段小雪问。 “不信，不回。”毕归殷语气淡定，回答的很干脆。 ......“睡吧。” 段小雪刚闭上眼，一个东西被放在她耳边。 “什么？”原来这才是礼物？ 段小雪转头一看，是一本书，她就着灯光，看到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阴阳眼。 嗯？ 毕归殷在一边笑道：“我之前，捉到过一只鬼，他生前是道士，然后他用这本书，换了他一条鬼命。” 段小雪嘴角抽了抽，大哥你好像比鬼可怕多了。 她把书放好，两人就在这里度过了一夜，还算暖和。 然后天还没亮，毕归殷就把段小雪叫醒了，俩人去沈家看看热闹。 沈家后院的门板形同虚设，他俩直接就过去了，然后绕到墙根，从窗户缝里看那母子俩。 “儿啊，你能说话不？还认不认得娘？” 沈彪早就睁开眼了，瞧着也不像是意识不清的样子，但就是不开口。 他娘喂了他一点稀粥，把火炉放旁边给他烤着。 “小...芹。” 沈彪喝完半碗粥，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突然开了口。 沈彪他娘手狠狠一抖，白瓷碗落到地上，摔得稀碎。 剩下那半碗粥撒在她脚上，但她毫无所觉，急急道：“你说啥？小芹？” “小芹，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沈彪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下更加苍白了，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头歪向一边低声咳嗽。 他娘拿手给他顺气，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他身上滴：“别怕，你爹去请高僧了，高僧会有办法的。” 沈彪歇了一阵，恨恨道：“娘，我后悔了。” 他娘抹了把眼泪：“怪娘当初没有拦着你。” “不，我后悔当时还留了她的上半身，早知道应该全扔了喂狗！” 窗外的段小雪心中一抖，沈彪这人真是坏透了！ 此时，沈彪恶狠狠的脸正好对着窗户这边，段小雪惊讶的发现，他的眉心也有一块白斑，跟昨晚张叔脸上的一般无二。 她马上就想到了毕归殷的话，不是吧？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两人看完热闹，段小雪打算回家了。 “小殷，你昨晚为什么说张叔要死了？” “书你好好看看。”毕归殷难得没有结巴，但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了，也没说送送她。 “唉，真是怪了。” 段小雪踏着晨曦，怀揣着新得来的《阴阳眼》，心情很好的回家去。 段五龙不在家，段小雪好一通解释，段母才放下心来。 “妈，我朋友人很好的，有空带他来见见你。” “行了，快去把你的小脸洗洗吧，脏成小花猫了，厨房还有吃的，洗完记得去吃点。” “好，谢谢妈。”段小雪‘吧唧’一声，朝段母脸上亲了一口。 “你这孩子。”段母虽然不好意思，但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孕吐的难受都好了很多。 段小雪洗完，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的拿出那本《阴阳眼》，仔细看起来。 “还会升级！”段小雪惊呼，通常在人们的认知里，阴阳眼就是能看到鬼怪而已，至于其他的功能，也没人说出来。 《阴阳眼》上说，怀有阴阳眼异能的人，可以通过与鬼魂打交道、积攒功德的方式升级。 第二个级别，名叫‘死视’，也就是说，能通过这双眼，看出谁是将死之人。 “那我现在是第二阶。” 看来帮助女鬼小芹，让她积攒了些功德，阴阳眼直接升级了。 “我想变得更厉害。” 段小雪心里有些激动，本来她的目标是跟着神婆到山外看看，以后在那里好好活下去。现在再加一条，那就是把阴阳眼练到顶级。 既然有这个条件，那就不能辜负了，不然都对不起自己！ 9.第 9 章 不过，拥有这种书的道士，死后做了鬼还能被毕归殷威胁到？ 总觉得哪里不对。 “咦？”段小雪继续往后翻，发现后面居然是空白的，泛黄的油纸上一干二净，啥也没有。 这是什么个意思？ 段小雪想了想，这毕归殷是骗自己的吧？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士鬼。 跟他相处两天，她都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毕归殷其实并不是那么正常。 不过这书里现有的两页内容倒不像是假的，沈彪快要死了，她能看到他眉心的白斑，那么张叔...... 这涉及到张叔的命，她不能去怀疑真假，而是要想办法不让张叔死去。 不知道这个预兆，可不可以消除？ 记得上辈子，她出嫁那天，张叔还活的好好的。 那么几乎可以断定，这辈子张叔肯定是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某些事情，导致他被波及了。 可是张叔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什么事会让他死？ 张叔的媳妇常年卧病在床，好在他的儿子女儿已经出去打工，他平时再砍些柴卖，生活还过得去。 最重要的是，他为人正直善良，在村里的口碑很好，段小雪和她妈上山的时候，他也经常帮忙，告诉她们山上哪里柴多。 这样一个生活简单、没有仇敌的人......段小雪想到头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不知不觉，她顶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起早去做饭，专门顿了两颗鸡蛋，给妈妈吃。 “小雪，你也来吃。” 段母到底是舍不得，把碗里的炖鸡蛋划了一大半给段小雪，她颇有些愧疚：“小雪，妈妈对不起你。” “妈，说这话做什么，你只要好好的，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小雪，妈妈给你找了个这样的爸，真的是后悔一辈子。这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你最亲的人，你们将来能互相依靠，我就满足了。” 段小雪灵机一动：“妈，那等我有能力自己好好的生活，你就跟我爸离婚，跟我过，怎么样？” 以前她问她妈能不能离婚，她妈都坚持说不，应该是老思想作祟，认为只有她们母女俩的话，会被人欺负，不能好好生活。 那她现在增加一个前提，那就是等自己自立的时候。 “你呀。”段母抬头看向前面：“妈何尝不想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可是一个家，没有男人撑着门面怎么行。将来妈会给你好好看一个好小子，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个村子，这个被三山一河包裹着的世界，段母没有本事离开。 ......段小雪没有再劝，等着吧，时间会证明，她不会比男人差。 只不过她未来的丈夫，可能要让妈失望了。 母女俩吃过早饭，段五龙才醉醺醺的回来，回来之后就是骂骂咧咧的要饭吃。 “妈，你去我屋待着。” 段母怀着孕，不宜动气，她拉着段小雪一起去了，到了卧室，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段五龙的声音。 “小雪，你明天救要开学了，学费妈给你攒着呢，到了学校，可要好好学习。” ？？明天就要开学了？她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些天脑子里都在想着小芹的事，再加上三月初三就要到了，上学这事都没想起来。 怎么办，现在跟她妈说她想辍学，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妈，我在泥河村，听说三月初三背阴山的神婆要收徒弟，我想去试试。” 她还是开了口。 “神婆？” 段母脸一僵，显然她是想起了那段失去两个孩子的往事。 不过随即温和下来：“你外婆年轻的时候，就是背阴山的神婆，她也有一双阴阳眼。你的眼睛，约莫是她传给了你，可惜你们没能见上一面。” 外婆居然做过神婆？还有一双阴阳眼？这件事她妈妈以前没说过。 段小雪的外婆早逝，膝下只有段母一个女儿，她没有结过婚，因为连段母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在段母成婚后不久，她外婆就因病去世了，都没来得及看上段小雪一眼。 “你外婆未婚先孕，感觉丢她师父的脸，就再也没有回过背阴山，你如果想去做神婆，妈妈很支持。” 哎？同意了？ 段小雪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那么特立独行的外婆，会教出妈妈这样旧式的女人，搞不懂。 “你外婆说背阴山的神婆会教徒弟认字，因为要看很多书。”段母脸上带着怀念的笑：“我也跟着你外婆学了不少字呢。” “那我不用上学了吧？正好省下钱给妈补补身体。”段小雪赶紧道。 上学真的很耽误时间，而且她上辈子偷偷旁听，已经学过了，没有必要再学一遍。 语文数学什么的，她还是牢牢记着呢。因为一番辛苦才学来的知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段母点点头：“去拜师要趁早，才能学到东西。” 哦也！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从未谋面的外婆！感谢外婆的阴阳眼！ 嘿嘿，其实这么一想，有阴阳眼的人还是挺多的，毕归殷也有。 段母不是没想过送段小雪去背阴山，只是她知道段小雪从五岁失去两个弟弟那年，就开始讨厌神婆，她看在眼里。 现在女儿自愿，她当然不会拦着。 不用去上学，又说通了去背阴山的事，段小雪只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就算被选中了，她也要等妈妈平安生下孩子再正式拜师。 之后的几天，段五龙不停的往泥河村跑，段小雪装作不知道，她早已想好了对策，此时胸有成竹，也不慌。 晚上，她偷偷溜到树林里。 “小芹，你感觉如何，还能撑多久？” 段小雪看着面前小芹额头上又暗淡许多的鬼火，问道。 “也就这几天，最多撑不过第七天晚上。” 小芹其实有些着急，她拍了拍自己不存在的大腿：“小雪你要实在想不出要我帮什么忙，那我就陪你上背阴山吧。” “不用，我想到了。” 段小雪道：“我们村有个经常早出晚归来往于两村卖柴的大叔，你帮我看着他，我怕他走夜路有危险。” 小芹狐疑的看着她：“这大叔是你亲戚？” “姑且算吧。”段小雪走到树林边：“以往这个时候，他会从泥河村出来，咱们等着，我给你指指。” 不一会，张叔挑着扁担走了过来，扁担两边的铁钩吱吱呀呀，清晰的响在寂静的夜里。 “就是他？”小芹往前看了看：“我有些脸盲，等我往近前瞅瞅啊。” 小芹飘过去，凑到张叔面前。 “阿嚏！”张叔脸前突然出现一股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面前小芹下意识的往后躲，捂住口鼻，“哎呀！” 段小雪：......大姐你这搞笑呢？她差点笑出来好不好。 要是被张叔发现她大晚上站在坟堆里，那她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小芹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然后飘回来：“小雪，他身上的阴气也好足，像是要死了。” 段小雪脸一沉：“连你也这么觉得？那以你的经验，他身体里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跟沈彪一样，也是被阴邪冲撞，不过这像是日积月累，一日一点点的那种，所以他表现的没有沈彪那么严重。” 小芹看段小雪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道：“他身上阴气足，那我白天也可以附在他身上了，会一直看着他的。” “那就拜托你了。”段小雪道。 最起码，她知道张叔常年累月都在接触阴邪，等回去她就好好查查。 “放心吧。” “好，那我回去了。” 小芹的鬼火已经不足以照明，段小雪这次带着手电筒。 走出树林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到一个略熟悉的身影跑过来。 “小殷？” 毕归殷这次没有拿他的盆，快速的奔跑让他呼吸粗重，“小雪，听说，你三月初三，去背阴山。” “啊，你听谁说的？”她有告诉过毕归殷？ 而且这么晚了，他跑出来是专程找自己的？不是吧？ “是小芹告诉我的。” 毕归殷发现，他撒谎的时候一般不会结巴，说话比往常要顺溜的多，真是见了鬼了。 “哦。”段小雪不疑有他：“可惜背阴山只收女徒弟，不然你也可以去试试。” 毕归殷笑了笑：“三月初三我在这里等你，我送你去。” “好。”面对他的好意，段小雪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毕竟深厚的革|命友谊，要从小培养。 10.第 10 章 毕归殷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同意，有些喜出望外：“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他转身跑开，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小雪，佛陀山来了，不少僧人，还在沈彪家待着，不过沈彪，已经死了。” 段小雪点点头：“不出所料，刚才遇到小芹，看她心情不错，我就猜到沈彪已经下地狱了。人没了，那些僧人只能做做法超度一下了。” “那，我走了。” 哈哈，你刚刚不是走过一次了吗？段小雪忍俊不禁：“我发现你说话利索了很多，有进步哦，天不早了，快回吧。” 毕归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双手互相搅着：“是吗？我在家，好好的练习过。” 还好练习有效果，还让小雪看出来了，开心，这个身体实在是毛病太多了，需要好好磨练。 两人这回是真的道别，段小雪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背阴山。 还有两天，就是三月初三了。 背阴山的神婆每十年才收一次徒弟，这么说来的话，神婆们对待收徒这件事还是很郑重的。 段母抽空就给她缝新衣服，还把她外婆当年穿过的一件青色外衫改成了围脖，给她戴上。 “你外婆会保佑你的。” “谢谢妈。” 段小雪一边帮段母缠线，一边问道：“妈，张叔家里现在就只有他和张婶两个人吗？” 她倒是不记得上辈子张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印象中她的存在感很低，从来没有出过家门。 “是啊，你张叔是个好男人，把你张婶照顾的很好，前些日子听说她的病好了很多，都能下地走动了。” “真厉害。” 段小雪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不过现在她还不好确定。 小芹遵守约定，尽职尽责的跟在张叔身边，看着他砍柴、卖钱、抓药、回家。 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 当他卖柴路过里外都是缟素的沈家时，小芹会狠狠的朝那里瞪上几眼。 第二天路过的时候，小芹看见沈彪现在的媳妇跟他父母在一块扯皮。 沈彪的父母希望她能改嫁，把孩子留在沈家。 因为沈彪的这个孩子是个女儿，他爸妈怕他们作古后，媳妇的娘家会分走孙女的财产。 而如果孙女由他们养大，就跟她的生母断绝关系，沈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沈彪媳妇自然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生的孩子，哪有不要的道理？二话不说，叫上娘家人就过来。 就这样，沈彪的头七还没过，他爸妈跟媳妇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 沈家彻底沦为笑柄，诊所也不开了，百年传承似乎要毁于一旦。 小芹每每路过，都要‘呸’一声，然后道：“一地鸡毛。”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段小雪收拾妥当，段母亲自送她出门。 段五龙得知她要辍学，然后去背阴山当神婆的徒弟，同意的不得了。 因为不用上学，就意味着不用交学费。 这两天难得对她和颜悦色，还跟段母一起送她出门，“去吧，学了本事爹跟着你吃香喝辣。” 段小雪想起前世他娶了苏凉后，对自己厌恶至极的那副样子，就忍不住胃里翻涌。 “妈，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段母点头：“路上小心。” 段五龙感觉自己没有存在感，错了面子，指着段小雪的背影：“这死妮子，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段母没理他，直接回了房间。 本来她说要送小雪去山上，但是小雪拒绝了，确实，她这身子，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让段五龙去，她更不放心，还不如让小雪自己去闯。 去往背阴山的路人烟稀少，反倒不是那么危险。 段五龙在院子里直跺脚，“行啊，这一个个的，还当我是一家之主不？你们给我等着。” 他急匆匆出了门，直奔泥河村。 前世今生，命运的齿轮微妙的重合了，尽管前因不同，但是造成的结果是相同的。 段五龙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到泥河村正式找毕归殷的父母说亲事。 毕归殷正在小树林边上等着，段小雪一眼就看见了他。 “我带了烙饼，你吃吗？” 不知道怎么了，段小雪总觉得毕归殷有点弱不禁风的，瘦的很，让她忍不住先掏吃的出来。 他的脸有些黑乎乎的，也许是晒的，也许是没洗干净，小孩子没长开，她都看不出他到底长啥样。穿的衣服从见他到现在都没换过，就是一身黑色的棉袄棉裤。 估计他爸妈也不怎么管他，可怜见的。 “你的瓷盆呢？今天怎么没有带。”段小雪问。 他不顶着盆，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在里边。”毕归殷指了指树林里：“爬山不方便，就先放这里了。” ......这盆可真重要。也许不太正常的人，总要一个不太正常的宝贝相配，才显得特别牛皮。 想起几只鬼在搪瓷盆里挣扎的情景，段小雪不自觉的起了些鸡皮疙瘩。回头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拿这么大个盆装鬼。 然后再讨教讨教捉鬼的方法。 毕归殷把她背着的小布包拿下来：“我帮你拿着，饼留着，中午吃。” 段小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他挺开心的，就同意了，“好吧，累的时候换我拿。” 小树林在两个村子正中间，而背阴山，就矗立在两村的西边。 背阴山冥王殿，建在背阴山主峰上，正好跟这片树林是一条直线。 穿过树林一直往前走，爬上山，就能到了。 不过虽然说起来容易，还是需要一两天才能走到的。 两人走了一天之后，刚刚到达山脚下，山脚处刚好有个小山洞，两人干脆在这里歇一晚上。 他们生了一堆火，美美的吃着烙饼。 段小雪从家里带了一个瓷杯，冬雪正在渐渐融化，山脚下泉眼多，很容易就找到水喝。 把瓷杯放在火堆上加热，然后凉一凉，温温的喝着很舒服。 这里阴气很足，因为比较偏僻，坟地多，鬼魂也多。 有两三只鬼循着烟火气飘到这里，龇牙咧嘴的围着他们打转。 “他俩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 “这里好久没有来过生人了。” “对哦。” 他们显然不是小芹那种厉鬼，根本吓不到人，也没法让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段小雪啃着饼，眨了眨眼：“你们也想吃吗？” 几只鬼面面相觑。 “她在问咱们？” “不知道。” “你怎么还是一问三不知！” “对哦。” ......他们智商好像不高的样子。 毕归殷眉头皱了皱，真烦，他好不容易跟小雪独处，让他们给搅和了。 段小雪吃吃笑起来：“小殷，他们好傻。” “是啊。”毕归殷一边应声，一边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一只正好绕到他身边的鬼。 “哇。”段小雪惊叹。 毕归殷他，能徒手抓鬼！ 好神奇，难不成是他的阴阳眼比自己级别高，这也是阴阳眼的异能？ 几只鬼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毕归殷，一动也不敢动。 “闭嘴，很吵，要不要去阴间？” 几只鬼齐齐摇头：“不要不要。” 毕归殷松手，几只鬼哭嚎着飘走：“啊啊啊救命啊！” “好，好厉害。”段小雪伸出两根拇指。 毕归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雕虫小技，没什么的。” ......大哥你谦虚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开始爬山。 段小雪没来过这里，毕归殷倒是轻车熟路，看起来没少爬，总能找到轻松的落脚点。 这座山其实很陡峭，就算是砍柴的，一般也不会到这里来。 毕归殷带的路很顺，中午刚过去，他们就爬上了山顶。 山顶很是开阔，不远处一个仿古式的建筑很是醒目。 两人走过去，只见红墙青瓦，大门匾额上三个大字：冥王殿。 门开着，此时门口聚集了一些人，正排着队。 “他们不收男弟子，不过你去看看没什么吧？走。”段小雪拉上他，两人排在队尾。 前面都是女子，有老有少，看得出她们都很是紧张。 被选中就可以进殿里去，被淘汰就要回家。 前面有些被淘汰的直接开始哭鼻子了。 很快就排到了，最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婆。 毕归殷自觉的站到一边，段小雪在桌前坐下。 老太婆似乎是累了，眼也不睁，问道：“说，为什么想当神婆。” “我有阴阳眼。”段小雪道。 老太婆立马直了直身子，一双眼睁开后，居然很是清澈，一点也不浑浊。 她看了看段小雪，然后转眼看到段小雪身边站着的毕归殷，浑身一震，“桂芝，过来带他们进去。” 一般小孩子，有时候男女之间不大能分辨的清，后面排着的人只当是两个女孩子都被选中了，羡慕的不得了。 居然开始选男弟子了？段小雪心下暗喜。 叫做桂芝的这位，也是个老太婆，她把两人引到殿里坐下，端上茶水和吃的。 他们俩现在坐在大殿的左侧，好像是唯二通过的人。 大殿正前方是一座雕像，应该就是冥帝像了。 正好中午没吃东西，段小雪拿了个包子开始啃，“小殷，太好了，她们也招男弟子。” 良久，没有听到毕归殷答话，她狐疑的转头：“小殷？” 突然，周围的环境开始变色，原本亮堂的大殿突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暗黑版的冥王殿，而段小雪此时，正站在门口。 她看着面前的黑墙紫瓦，怀疑自己进入了什么梦境。 手里的包子不见了，她置身在一个阴森幽暗的环境中，抬头看着匾额，上书：冥王殿。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难不成神婆们会幻术？其实从她重生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来者何人？” 大殿里面，突然传出好听有磁性的男声，段小雪不自觉的踏进去。 殿里燃着烛光，正前方是数十方阶梯，最上面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 他不是端正的坐着，而是用手支着下巴，一副慵懒放松的姿态。 台阶太高，她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容貌。 这是冥帝？ 他面容略微苍白，眉目深邃，下巴刀削般深刻，简直是段小雪两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段小雪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我是临水村的段小雪，之前在背阴山的冥王殿，不知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11.第 11 章 啧啧，太俊了，太好看了，如果真是神婆幻化出来的，那她们的功力还真不是盖的。 不过她更倾向于是因为自己身处那个环境，所以脑补比较多，也可能......包子里有什么迷魂药？ 眼前的冥帝是真的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跟她以往的脑补大不相同，与方才冥王殿里的冥帝像也不同。 她记得那个冥帝像的下巴有长胡子。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冥帝虽然开口再次问话，不过段小雪并不认为这里是真实的冥界、真实的冥帝，她扪心自问，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没那个本事进冥界。 虽然观感很真实，不过就权当饱一饱眼福了。 “知道，外面写着呢，冥王殿。”话语里也没什么恭敬，带着些小调皮。 冥王殿里除了他俩，不见有别人，自她进了门，这里就是一片寂静。 座上的冥帝勾了勾唇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朝她弯了弯。 段小雪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宽袍大袖上，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整个人就被一股吸力引到他面前。 段小雪睁大眼，她就这么过来了？回头看看身后高高的阶梯，再看看面前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捏了捏他宝座的扶手。 触感坚硬光滑，冰凉透骨，她‘嘶’的一声松开，摸了摸手指，讪笑道：“哈哈哈，我就是好奇。” 这......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直打鼓，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么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话了。 面前的冥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将她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指了指脚边的矮凳，“坐。” 段小雪僵硬着身子坐下，不自然的对他笑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好些总没错。毕竟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好是坏、是真的还是幻影。 “知道我是谁吧？” 男子又换了只胳膊支着头，他穿着古代的那种交领长袍，衣襟和袖子处用金线绣了很多花纹，黑色的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金色发冠上，一颗紫黑色的宝石镶嵌其中。 段小雪语塞，坐在冥王殿主位上的人，她就算是傻瓜，也该知道啊。 “你是冥帝大人。”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大人有没有错？ 现在她跟冥帝离得近了，又看了这么大一会，段小雪发现他脸上的苍白带着点病态的味道，身体一直靠在椅背上，眼睛虽然深邃有神，但透着略微的疲惫。 冥帝点点头：“不错，小雪，这里是冥界，你能进入这里，是有机缘的。” 段小雪差点闪了腰，他说什么，这里是冥界？真是冥界？ 死、死人待的地方啊，想到这里，她有些腿发软。 就算是已经死过一次，她对于死亡，还是存有本能的恐惧。 而身处死亡的尽头......她没有叫出声已经很勇敢了。 冥帝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不用怕，你跟我来。” 他的嗓音里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三言两语，就将段小雪心中的恐惧扫荡的一干二净。 看着他高大俊朗的样子，不知怎么了，段小雪心头突然狠狠的跳了跳，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后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明明是众鬼之王，长得却一点也不阴气，反而温润可亲，正是段小雪喜欢的类型。 上辈子，她身边有太多戾气环绕，不被爱，不被温柔以待。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可她知道，这样的人，是自己一直向往的。 站起身，她头顶的高度才堪堪触及到冥帝的腰腹部，仰起头看他的脸，脖子有些酸。 上辈子只活到十八，不过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十八岁的自己就好了。 她胡思乱想着，看冥帝的表情很认真，又透着些微的希冀，她便低下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美色误人啊，她虽然身体只有十岁，可心理年龄早已成年，被吸引也在情理之中吧。段小雪这样安慰自己。 冥帝带她下了台阶，到冥王殿外面去。 一片漆黑。 段小雪什么也看不到，她小心翼翼的走着。 接着冥帝右手一挥，面前‘哗’的一声，相继燃起两排红色的灯笼，灯笼都悬在空中，中间围出一条通道。 “这里是冥界的背阴山，与阳间的算是一体两面。” 冥界的背阴山？那么一体两面的意思是...... 段小雪不明白，不过她没敢开口问。 冥帝语气温和，像是在和老友相谈：“在特定的条件下，两界之间的通道会被打破，时空不再受限，这也是你能来到这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段小雪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也算是撞大运，还能来个冥界游。 她正要问自己怎么才能回去，冥帝接下的话，让她惊讶的又给咽了回去。 “而我现在，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出去。” 他眉目间淡淡的忧愁，像一根尖刺，狠狠的戳着段小雪的心，让她疼的不行。 “怎么会？你不是冥帝吗？” 看她满是关切担忧的小脸，冥帝笑了笑：“我之所以说出这件事，不是要告诉你原因，而是要谢谢你。” “谢我？”段小雪看着他的眼睛，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两手相互搅着，不知不觉放在了胸前，“怎，怎么会。” “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交谈了，你能过来同我说话，我很开心。” 他笑起来，真真是让人......心花怒放。 “不，不客气。”段小雪瞬间满脸通红，低下头，磕磕绊绊道：“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经常过来的！我，我以后要拜背阴山的神婆为师的。” 说完后，她不敢抬头，直到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她才敢抬起下巴。 冥帝道：“好啊。你是凡人，不适合在这里待太久，我这就送你回去。” 段小雪点点头：“那，我怎么过来呢？” “这个给你。” 冥帝伸手，手心上出现一团黑色的绳子。 段小雪接过，才发现这绳子上，串着六颗颜色不同的宝石。 “这项链寻常人看不到，只有阴阳眼才可以，戴上吧。” 段小雪喜滋滋的套在脖子上，下端塞进衣服里面，跟着冥帝走上灯笼围城的通道。 “每月初三，阴阳两座背阴山空间相交，你到大殿中，手握项链，就可以过来了。” 冥帝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果然是被困在这里了，还没走两步，他便停下，目送着她走远。 她走着走着，环境倏忽变换，她眼前一亮，屁股下硬邦邦的，这是又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毕归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刚才你跟我说，他们居然也招男弟子，我说我也不明白，然后呢，你怎么不理我了？” 嗯.....这要怎么解释。 “抱歉，我走神了。” 看来在冥界那么大一会儿，在这阳间好像才过了一小会的样子。 “你脸，怎么红了？”毕归殷敏锐的发现了，“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她脖子上露出的一截黑绳。 “没什么。”段小雪脸更红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会明白的。” “那，让我看看。” “好吧，就一眼。” 段小雪把项链拉出来，毕归殷一眼看到，睁大了眼，紧张道：“你刚才，见、见到他了？” 12.第 12 章 “嗯？”段小雪把项链放回去：“谁啊，难道，你也进冥界了？” 毕归殷顿了顿，微微颔首。 也对，他俩坐的位置差不多，她能在那个时刻到冥界去，那毕归殷肯定也能。 此时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外面还排着长队，几个老年神婆都在门口。 “那我怎么没见到你呀，是不是到的地方不一样？”段小雪凑过去小声道：“跟你说，我见到了冥帝！厉害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又红了脸。 “他，嗯，冥帝是什么样的？”毕归殷小心翼翼的问。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段小雪挑了挑眉：“他呀，生了一副好相貌，形如子都、风度翩翩，一开口仿佛清风拂面，温润如玉。” 她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这会儿全都给搜肠刮肚捋出来了，用在了冥帝身上。 她觉得自己形容的还算到位，舒了一口气。 毕归殷想笑，不过硬是憋住了，“我倒是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人，我在冥界背阴山的山脚下，跟一位满脸疙瘩的鬼聊了几句。” “哦，这样啊。”段小雪虽然信任他，不过总算没忘记他刚才的举动。 “那你认得这串项链？那只鬼也给你了对不对？我看看。” 不然为什么他一看到，就那么大反应。 段小雪凑过去想看他脖子上有没有戴，毕归殷往后仰了仰：“我拿给你看。” “哇，是真的？” 那这样的话，他们俩岂不是都能在每月初三穿梭于阴阳两界了？ 毕归殷转过身去，往怀里掏了掏，手心里出现一串一模一样的项链，他递给段小雪：“那只鬼说留个纪念。” 段小雪接过：“只是纪念吗？他有没有说别的。” 毕归殷摇摇头：“没有。” “哦。”或许是那个疙瘩鬼跟冥帝级别不同，没有这个权力吧。 “那见了冥帝，你有什么感觉？”毕归殷追问。 段小雪‘噗嗤’一声笑出来：“小殷，我发现你不结巴了。” 毕归殷：......刚才谎话说多了，好像舌头变利索了不少。 他轻咳一声：“是吗，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跟你说，冥帝他不光人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在我看来，是个大好人，哦不，好鬼。”段小雪总结道。 看她这幅花痴的样子，毕归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高兴中带着些不安，心里还有些纠结。 段小雪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迫不及待的向身边好友吐露关于自己心上人事情。 此时毕归殷愿意听，她便说的停不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冥帝他被困在背阴山了。我猜，一定是冥界内乱导致的，唉，真的是......”段小雪开始叹气。 “你觉得他可怜？”毕归殷一针见血。 “没有没有。”段小雪摆手，坚决为冥帝说话：“他可是冥帝，肯定能解决好这事的。” 再说，她每月可以进一次冥界，说不定，她可以帮忙呢。 被困在背阴山的冥帝，带着些忧郁的脸庞，在段小雪心里挥之不去，越想越心跳加速。 就像那个英雄救美的传说一样，她或许可以成为冥帝的英雄？ 嘿嘿，段小雪越想越美，到时候，冥帝他一定会非常感谢自己。 毕归殷看着她傻笑的脸，心中暗道，什么云淡风轻，其实就是装。什么遇险被困，还不是以为...... “你们过来。”这时候，外面的甄选结束了，那个坐在桌子前面的神婆进来，朝他俩喊。 这一天过去大半，进了这大殿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段小雪往四周看了看，十年才两个啊，怪不得这里看着冷冷清清的。 “这位....请先回避一下。”神婆对毕归殷道。 毕归殷点点头，走到大殿外。 然后陆续进来七八个神婆，都有些年老，最年轻的一个最起码也有五十岁上下。 神婆们都穿着青色的长袄，为首的这位，青袄衣襟上绣了几朵黄花。 她们在段小雪面前站成两排。 “临水村的段小雪？” “是的。” “贾清清是你什么人？” “是我外婆。”她外婆就叫贾清清，她妈妈告诉过她。 “原来是清清的外孙女，怪不得。” 神婆们开始议论起来。 为首的这位神婆长叹一声，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这十几年过去，我总是留心着有没有阴阳眼的孩子出现，可算是让我盼来了，而且，还是清清的血脉。” “是啊是啊。”感叹声此起彼伏。 为首的神婆道：“你外婆怕我怪罪她，怎么也不肯回来，现在送你上山，是不是想通了？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见我这个师父？我今年已经八十三，没几年好活了。” 段小雪低头：“我外婆生病去世了，我并没有见过她。” “啊？”神婆们都愣了，有几个开始用手擦眼泪。 大家免不了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段小雪觉得，这些神婆看着还真不像是惯常坑蒙拐骗的人，怎么给她弟弟们做法的那个，看着那么业余呢？ 段小雪跟她们说清楚，自己还要回家去，照顾妈妈生产后再过来学本事。 神婆们自然是同意了，毕竟她妈妈是贾清清的女儿。 至于毕归殷，神婆们没打算收他，这里只收女弟子，之前看他是来送段小雪的，就一块让进来坐了。 段小雪心道可惜，毕归殷恐怕还是要一直待在家里了。 段小雪想要早点回家，她们便包了些好吃的，给她背上，嘱咐他们下山时小心。 “居然不收男弟子，我真是白激动了。” 下山比上山省时间，他们下了山，还打算在之前的山洞歇一晚。 毕归殷出去了一下，回来时，手里居然拿着自己的搪瓷盆。 “你跑了那么远？”段小雪正在喝水，差点呛到自己，要知道，盆子是在那个小树林里的，有这功夫，他还不如直接回家算了。 “不是我，是它们。” 毕归殷把盆放在两人中间。 只见里面大约有二十个小鬼，密密麻麻的缩在盆底。 “你是说，它们把盆运过来的？”这可能吗？鬼可是没有实体的。 “是的。”毕归殷伸手就抓起来一只：“咱们两个村，离得远，以后咱俩可以，用他们联系。” 毕归殷的结巴属性确实变得不那么明显了：“你来抓抓看。” ......段小雪自认自己胆子没这么大，这只鬼看起来是个光头，嘴唇上有一道胡须，缩小后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毕归殷张开手指，这只鬼直接蹦到了她手心里。 “呀！”凉凉的触感再加上惊吓，段小雪还是喊了出来。 “别怕，它已经被我驯服了。”毕归殷伸手，托在她手下：“它以后，也会听你的。” 段小雪还是紧张，她往后仰着上半身，紧着嗓子道：“你你你怎么会这些的？别告诉我你这是天生的啊，我不信。” “你以后也会的。”毕归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13.第 13 章 “是阴阳眼的原因？” 不是吧，难不成毕归殷的功德比自己攒的还多？ “你的眼睛，是不是早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快要死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哪里是傻子，分明是大佬一枚啊！ 毕归殷点点头，脸上居然带着点羞涩：“我也就是，比你强了一点点，而已，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段小雪想追问，但是毕归殷收好盆就裹着衣服躺下了，她也不好再打扰。 奇怪，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上辈子，怎么就被人扔河里淹死了呢？这不合常理。 难不成......他也是重生的？ 嗯，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找机会要旁敲侧击的问一下，万一真是呢。 第二天傍晚，两人终于走出了树林。女鬼不在，应该还在跟着张叔，算算时间，她要赶紧回去，去张叔家一趟，好好查看一下。 之所以这么上心，一是张叔帮了他们母女很多忙，二是说不定可以积攒点功德，给阴阳眼升级一下。 分别之际，段小雪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小殷，如果有奇怪的人到你家去，你记得马上告诉我。” 上辈子她爸去毕家说亲，直到亲事订下来她才知道，这次不会那么被动了，最起码能提前给妈妈打一个定心丸。 “好。” 本来毕归殷想再从盆里拿一只鬼给段小雪，让她有事也赶紧通知自己的，但是段小雪硬是不接，说这些鬼都是男鬼，她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毕归殷赶紧收回去了，自己也悔的不行，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段小雪回到家，和她妈妈一起吃晚饭，她说了一番在背阴山上的所见所闻，略去了她去往冥界的那一段。 “妈，我看山上的神婆奶奶们人都挺好的，那我爸之前请的神婆，怎么就那么不中用呢？” “唉。”段母也想起那段伤心事：“那时候我身子还没好全，你爸不请道士，反倒是请了神婆，我本来还很放心，后来才知道，他请的神婆是半道上在大街上遇到的，见要价便宜，就直接带回家了。” ......原来如此，她爸还一个劲的怪她克亲。 上辈子，段五龙这样说的越多，段小雪心里愧疚感就越深，特别不好受。 “对了，你爸自你那天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段母皱着眉：“他别不是住到苏凉家里了，也不怕让街坊邻居笑话。” “妈，你歇着，我去找找。” 这几天段小雪常和段母谈心，得知她对她爸早就不剩多少感情了，主要是为了她有个家、母女俩有个男人依靠，才勉力撑下去。 段小雪想着她妈还怀着孕，就先不跟她讲道理了，她会想办法，把妈妈接出去住。 “不用不用，天都黑了。”段母拉住她：“笑话就笑话吧。” “没事，我就去看看。” 苏凉这个女人，是她妈妈心上的一根尖刺。 当年，她爸对她妈应该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她妈妈生的很是漂亮，谁不爱美人呢？ 可惜日子久了，她爸便喜新厌旧，喜欢上了隔着两条街的苏凉，苏寡妇。 两人眉来眼去，还真对上了眼。 苏凉的丈夫在他们结婚头一年就病死了，留下了一个男孩，苏凉也没再改嫁，带着孩子在夫家生活。 她丈夫的兄弟姐妹，会定时给她些钱财，助她度日。 她带着孩子自己住一个院，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也许是没有太多生活的忧愁，苏凉保养的非常好。 她跟段小雪的妈妈是同龄人，但看上去要年轻许多。 段小雪觉得，苏凉找的男人可能不止她爸一个。 至于上辈子后来为什么嫁给她爸，是因为她怀了她爸的孩子。 也许上辈子她妈妈的死，是她爸蓄意而为的也说不定。 这些事越往深处想越生气，不过还好老天开眼，让她重活了一世。 她拿上手电筒出了门，直奔张叔家去。 她觉得，她爸十有八|九并不在苏凉家，而是在泥河村。 这个时候，张叔应该还没有回来。张叔的媳妇重病，她也没傻到去敲门，就坐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远远的看到张叔挑着扁担回来，肩上还趴着小芹。 小芹一下子窜到她身前来，挤眉弄眼：“小雪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阴间了，去之前不见见你，我都不想投胎了。” 她眉心的鬼火，已经非常暗淡，段小雪道：“等你离开前，我做点好吃的给你送行。” 小芹很开心：“好呀好呀。” “对了，这几天你有没有进张叔家看过。”段小雪问。 小芹摇头：“没有，送他到门口我就回去了，料想他在家也不会出什么事。” “小雪，你在这坐着冷不冷？”张叔这时候走到了近前，热情道：“是不是你爸又不让你吃饭了？来我家吃吧。” “谢谢张叔。” 真是顺利，她都不用找什么借口，就这么进去了。 刚一进院子，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张叔让她进屋坐着，他去做饭。 “你婶子也在屋子里，你俩说说话。” “谢谢张叔。” “客气啥。” 进了屋，里面生着煤炉子，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妇人坐在炉子旁，这便是张叔的媳妇了。 “婶子好。” 看见小雪进来，张婶呆滞着眼睛挤出些笑容：“小妞妞快来坐吧。” 段小雪心里咯噔一声，张婶的这双眼，无神无彩、浑浊不堪，还不如小芹这双鬼眼看着精明，活像是糊涂的人才有的。 她的脸上倒是白净，甚至能看出几分姿色。 就这样的一双眼，居然在烛光昏暗的屋子里，精准的看出了她的性别和年龄。 小芹趴在段小雪肩头，嘟囔道：“这里虽然生着火，但是阴气比外面重多了，他媳妇应该换个屋子养病才是。” 阴气这种东西，现在的段小雪是感受不到的，还好有小芹在身边，她才断定，张婶有问题。 “小芹，你帮我看看，阴气是不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好。”小芹离开段小雪的肩膀，绕着张婶转了一圈。 段小雪敏锐的发现，小芹转到张婶面前时，张婶那双眼睛忽的亮了一下。 “小雪，她身上阴气是有点重。”小芹吸了吸鼻子。 段小雪坐过去，亲昵的拉起张婶的手：“婶子，我今天晚上在你家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因为她动作快，张婶到底是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被段小雪拉住了，她呆愣的笑笑：“没，没事的。”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 手上布满老年斑，指甲是黑色的，多亏张叔修剪了一下，看着不是那么吓人。 按说张婶的年纪也不大，顶多四十岁，就算是药物的作用，手和脸差别也不应该这么大。 而且，这双手很凉，张婶明明一直坐在炉子旁。段小雪正要去试试脉搏，张婶一下子抽出去了。 “小雪，这看着有点像死人的手。”小芹道。 段小雪听了，转头瞪了她一眼。 小芹委屈道：“本来就是嘛。” 上辈子段小雪长大后，跟不少鬼聊过天，大致知道一些鬼的分类。 之前她想起的鬼婴，就是这么听来的。 依稀记得，还有一种恶鬼，在得到活人的同意后，能控制活人的身体行动。 一般是双方各有所图。 活人想长久的活下去，鬼想借活人的身体，多吸阳气，增加自己的能力修为。 当然，这样的鬼那是少之又少，是属于顶级恶鬼之列的。 难不成......张婶被这种鬼附身了？ 这可就难办了，她之前有想过张叔家里有鬼藏着，但没想到是超级恶鬼。 “小妞妞，你是不是猜到了？” 这时，张婶的眼睛突然变得澄澈清明，声音狠厉低沉：“居然有阴阳眼，那就绝对不能让你活着，坏我的大事。” 说完，她居然站了起来，朝她猛扑过来。 还好段小雪一直防备着她，她绕着火炉躲了一下，打算夺门而出。 “小雪，饭好....哎呦！” 段小雪跟张叔撞了个满怀。 张叔手里端着的一盘菜洒了一地。 “咋样，有没有烫着你？”张叔真是老好人，这时候还在问她有没有烫到。 她回头看见张婶又坐回了凳子上，她拉着张叔出了屋门：“张叔，你晚上......” 本想说让他离张婶远点，但是想起张婶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干净保暖的衣服，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张叔，我先走了。” “哎？这就走啦？” 段小雪跑出去，小芹捂着她胸口：“别怕别怕，以后别来惹她了。” 段小雪摆摆手，“走，上我家去。” 张叔，你再等等，我会找到办法的。 —— 回到家，段母已经睡下了，她现在很是嗜睡。 段小雪给她拉了拉被子，蹑手蹑脚的回自己房间。 刚才那一幕确实有些惊险，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不是十岁的小孩子了，要勇敢。 给小芹烧了个从背阴山上带回来的包子，一人一鬼在床上说着闲话。 这时候，一只光着头的鬼飘过来：“小雪，我主人让我来找你，说你爸去他家说亲了。” 这都大晚上了，他爸还在那说亲？也是挺拼的。 光头鬼现在身子变成了正常大小，段小雪差点没认出来。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跟他说，明天要是方便，就来我家一趟。” 毕归殷阴阳眼的级别高，而且会捉鬼，她觉得张婶的事，可以请他帮忙看看。 段小雪一边说，一边烧了块馒头给它。 光头鬼心满意足的走了，走之前还很礼貌的跟小芹打了个招呼。 “啧啧。”小芹感慨道：“这个毕傻子不简单。” 她刚感叹完，自己的鬼身突然透明起来，她叫道：“哎呀，小雪，我回阴间的时间好像提前了！” 段小雪赶紧坐起来：“你还想吃什么？” 14.第 14 章 “不用忙，来不及啦。”小芹伸手，在段小雪脸颊处摸了摸，她虽然触摸不到，但是权当作别了。 “小芹，你这辈子这么苦，我相信你下辈子会投个好胎的。”段小雪道。 小芹的身子渐渐消失：“承你吉言，再见了小雪，遇到你我很荣幸。” 说完这话，她便彻底消失了。 段小雪心里挺不舍的，她跟小芹虽然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但是相处下来，是很开心的。 不过小芹临走前大仇得报，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她重新躺下，沉沉睡去。 冥界的俗称便是阴间，小芹刚到，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便被两个阴差一手一条胳膊给架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动作并不粗暴，小芹没觉得不舒服。 本来她没有下半身，走路不方便，这样正好。 她轻声问：“这是要送我去哪里？” 传说人死后，要过鬼门关，然后经判官批命，确定好下辈子要投的胎，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再入轮回。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传说不太对的样子。 “嘘，别说话。” 她左右这两个阴差都戴着红色的面具，看起来有点渗人，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闻言听话的闭了嘴，不敢多说什么。 周围有很多阴差跑前跑后的忙碌着，但是好像只有她身边的这两位戴着面具。 小芹有些忐忑，这是表示自己与众不同吗？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里并不安静，黑雾一阵阵的，魂哭鬼笑不停歇，但是阴差们却不许她出声，有些奇怪。 她胡思乱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右边那个阴差道：“到了，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你丈夫在刀树地狱，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啊？” 小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怎么阴间这么人性化的？对她这样的可怜鬼，还带安抚措施呢。 “要看要看。” 她心里一阵爽快，沈彪啊沈彪，没想到吧，你下地狱的日子这么快就来了。 刀树地狱，顾名思义，里面全是长着利刃长刀的树，受刑的鬼进去，所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而这还只是第三层而已。 小芹第一眼看到这景象，自然是满心的震撼，她活着的时候其实挺胆小的，这个时候听着里面的鬼哭狼嚎，也有些犯怵。 “两位赤面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刚进来，就有一个手拿长鞭的阴差迎了上来。 小芹暗道，原来身边这两位，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阴差啊。 “提泥河村的沈彪。” “是，大人。” 长鞭阴差恭敬的离开了，然后又有阴差过来，把他们请到一处清净的隔间里坐着。 面具阴差不说话，小芹也不敢多问，半个身子直挺挺的立在椅子上。 很快，有拖着铁链的声音响起，沈彪浑身残破不堪，脚上手腕上都拴着链子，被长鞭阴差拖进来。 “小芹。”他意识清醒，一眼就认出她来，他满脸都是痛苦的颜色，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哼，你以为在上面没人惩治你，身上贴个符就能逍遥一辈子了？想的美！你就在这里苦着吧！” 小芹狠狠的讽刺了他一顿，心情大好。 她才21岁，大好的青春还没过完，就被这人给断送了，就算沈彪下地狱受苦，她也觉得自己亏太多。 沈彪听的脸都扭曲了，奈何他现在也横不起来了，不敢还嘴，只能生生受着。 面具鬼差看她讽刺完了，气也出了，便带她离开。 “现在我们要带你去见冥帝陛下，陛下有话要问你。”阴差道。 ？？？冥帝？不应该是阎王吗？ 小芹满脸问号，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次他们路过了很多建筑，先是孟婆庄，然后是阴差居，再然后是阎王殿。 从阎王殿门口路过的时候，小芹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声：“为什么不是阎王找我，而是冥帝，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阴差说话难得带上了语气：“冥帝是整个冥界的陛下，阎王归他管。” “哦，这样啊。” 等等，冥界的老大找她？为什么？ “陛下住在十八层地狱旁边的山上，咱们现在是绕路过去。”阴差道：“快到了。”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一个山脚下，这座山怪石嶙峋，黑雾更浓，饶是鬼走到这里，都免不了要被这里的阴气冲的抖上一抖。 关键是，太陡峭了，好像没有地方下脚。 两位阴差分别拿出一个令牌，投掷到山上。 然后，他们面前的石块塌陷下去，变成平坦的斜坡。 他们走上去，走过的地方，斜坡又变成了山石。 路尽头是一座宫殿，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冥王殿’。 嗯……这名字有点耳熟。 进去之后，小芹开始紧张了，这可是冥界的老大啊！她在他面前，就跟蝼蚁见了大象似的。 “你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芹惊讶的发现，随着声音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毕归殷！ “小，小殷？”天哪，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此时的毕归殷，还穿着那身黑棉袄，脸上依旧黑乎乎，跟之前一样一样的，就差头上顶个搪瓷盆了。 “是我。”毕归殷点头，“坐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芹问。 “你觉得呢？”毕归殷笑了笑。 阴差把小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道：“陛下，我们带她去看过沈彪了。” “嗯，你们先下去吧。” “是。” 什么？陛下？看阴差这么听他的话，不像有假。 天呐，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世界！ 小芹的眼珠，又一次脱离了眼眶，被它们的主人给瞪了下来。 小芹接住，连忙塞回眼眶，有些不安道：“我……嗯……” 完了，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冥帝化身成一个傻子在凡间行走，说出去谁信。 她在小雪耳边讽刺过他是傻子，肯定被他听见了嗷！ “没关系，不用拘束，我只是有件事要问你。” 毕归殷坐下，身子下面自动出现一把椅子，“小雪让你看着张叔，可有结果了？” 小芹愣了愣，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有了些眉目，她回去后，我俩一起去了张叔家，发现张婶很不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 “她是张婶，好像又不是，像是被鬼上身，但又不像。” 小芹不知道怎么描述最准确，但张婶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她肯定有自己本身的意识，但是后来扑向小雪的时候，又像是换了一个人。 毕归殷点头：“好，我明白了。” 他表情语气都淡淡的，也不结巴了：“沈彪你刚才看过了，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吧？主要是他生前医了不少人，也积攒了功德，所以只在第三层受苦。” “没有，我觉得很解气。”居然亲自向她解释这个，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咱们算是老相识，你跟小雪关系也好，还有什么心愿吗？”毕归殷问。 小芹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提起小雪：“心愿倒是没有，我想知道接下来是去投胎吗？” “是的，还是个好胎。” 这句话不是毕归殷说的，而是另外一个声音。随之出现的，是一个身着宽袖交领长袍、头戴金冠、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 正是前天段小雪来冥界时见到的冥帝。 他站在毕归殷身旁，两手背在身后：“下辈子你的命运截然不同，尽管放心。” 小芹嘴张的大大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你怎么知道？”毕归殷扭头问道：“判官来找你了？” “嗯，刚走。” “小芹，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这就投胎吧，来人。”毕归殷拍了拍手，“带小芹去吧。” 阴差应声而入，小芹朝他鞠了一躬，被架着走出去。 小芹走后，毕归殷和男子齐齐消失，然后又一起出现在后殿的桌子前。 “我确定了，临水村进了只寄生鬼。”毕归殷趴到桌子上，下巴放在胳膊上：“是小雪发现的。” “我就知道。”男子轻笑一声：“那你还不快去帮她？” “急什么，现在她还在睡觉呢。”毕归殷给自己倒了杯水：“说件你不知道的事吧，小雪自打那天见了你，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看着是思春了。”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男子拿起他刚到的水，一饮而尽。 “哎你干嘛，想喝自己倒去。”毕归殷想抢回来，奈何自己胳膊没人家长，失败了。 男子问：“眼下你好好做正事要紧，谈情说爱这种麻烦事，就交给我吧。” 毕归殷：……这么一来他岂不是很吃亏？ 男子挑眉：“怎么，你会吃醋吗？十大恶鬼逃离阴间这种事，谁能料到呢，真是辛苦你了。” “被你安慰我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毕归殷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寄生鬼已经出现了，也不知道小雪的力量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男子拍拍毕归殷的肩：“一定要保护好小雪。” “我知道。”毕归殷瞪他一眼：“怎么你跟我一点默契也没有，也就是在小雪的事情上挺能达成共识的。” 15.第 15 章 “既然下定了决心一分为二，就要做好无法心意相通的准备。” 男子斜着眼看他：“不跟你废话了，快走吧，我还要处理公务，忙着呢。” “行。”毕归殷利落的站起身：“走了。” 大殿门口站着两个面具阴差，他们看到毕归殷出来，都是恭敬颔首。 这种戴红色面具的阴差，统称‘赤面阴差’，是在背阴山上贴身听命于冥帝的，跟一般的鬼差相比，地位很高。 现如今，阴间会出现两个冥帝，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如果让毕归殷说，那就是俩字：‘耻辱’。 如果让现如今守在阴间的那位冥帝说，那也是俩字：‘糟心’。 原本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镇压着十大恶鬼，这十只恶鬼说是天下所有恶鬼的祖宗也不为过。他们身上罪孽深重，被罚永远在地狱受刑，没有宽恕之日。 原本一切都在正轨上，该受罚的受罚，该轮回的轮回，阴间一派井然有序。 坏就坏在那一天，给第十八层地狱看门的阴差疏忽，还没等换班的过来，他就先走了。 就那么一小会功夫，一直密谋者要逃走的十大恶鬼，相互配合，直把地狱捣了个窟窿，直接冲上了凡间。 至于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让阴差急着看热闹进而玩忽职守，毕归殷表示他真的不想再多说。 十大恶鬼跟一般的鬼不一样，他们已经可以自行修炼，狡猾得很，寻常的勾魂使或者阴差很难抓到。 阴间也不可能兴师动众，到时候引起凡间气运动乱就不好了。 毕归殷这才决定，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镇守阴间，一半借用凡人的身体，到凡间把十大恶鬼一一捉拿。 一分为二之后，两个冥帝的思想那是相当的独立，心有灵犀什么的不存在的，性格也不同，就跟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一样。 他们也没办法共享记忆，从分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了。 毕归殷甚至对阴间那位产生了某种‘嫌弃’的心理，感觉他有些装，不洒脱。 从心理上，已经没办法把对方当成另外一个自己了。说起来，也是挺难受的。 但是做这一切，是为了让凡间众生有安宁的日子过，毕归殷扪心自问，他并不后悔。 至于这么快就找到段小雪，则是意外之喜。 段小雪上辈子死后，他才刚来得及进入那傻子的身体，晚了一步，就干脆让段小雪重生了。 小雪的阴阳眼将成为他的助力，两人并肩捉鬼，正正好。 他到凡间后，跟光头鬼碰了头，大半夜的，他干脆躺到小雪家门前的那棵树上，等天亮。 段小雪早上给她妈妈炖了俩鸡蛋，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算算时间，大概明天段五龙就会回来，告诉她们母女俩，他给自己订了婚的事。 是的，她现在已经不想称呼段五龙‘爸爸’，直呼其名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想起上辈子妈妈临死前痛苦的样子，她恨不得这就把段五龙狠狠的揍上一顿。 这段时间因为她的悉心照顾，妈妈的身体比上辈子要好得多，脸庞红润了不少。 今天没风，段小雪陪她妈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觉得是时候在她妈跟前提一下毕归殷了：“妈，我在泥河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他叫毕归殷，今天可能会来咱家玩。” “好啊。”段母很开心，因为段小雪在临水村里，根本就没有朋友。 究其原因，一是她的阴阳眼，当年道士批的命实在是不好，村里的大人也担心自家小孩受什么牵连，禁止他们跟段小雪一起玩。 甚至上学的时候，段小雪也是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犄角旮旯里。 虽然对于段小雪能看见鬼这件事，很多村民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她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 但是道士都那样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什么时候来？”段母道：“他喜欢吃什么，大老远跑过来，妈要好好招待一下。” “妈，你不用忙，现在还早。” 至于毕归殷什么时候来，她也不知道，就暂且等着吧。 不过也没等多长时间，毕归殷在树上醒过来，就直接睡眼朦胧的去敲门了。 他用的这具身体，是彻彻底底的肉体凡胎，不吃饭不行，不睡觉更不行。 曾经试过一两晚不睡觉，结果这身体彻底歇菜，走路都顺拐了。 段小雪重生后他才附身过来，时间太短，还用不惯，哪哪都别扭。 不过这孩子心智不全，魂魄缺损，活着也是受罪，让他用正好，下辈子还能挣个好胎。 段小雪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这么早？这到底是毕归殷来了，还是段五龙回来了？ “谁啊。”段小雪打开门。 “小殷？你怎么这么快？”段小雪把他拉进来：“你是大半夜从家里出来的吗？妈，他就是小殷，毕归殷。” “差不多。”毕归殷跟段母打招呼：“婶子好。” “好好，坐吧。” 段母的脸色有些异样，因为从毕归殷的衣着打扮来看，这真的不是个小叫花子？ 不过闺女能有个朋友就不错了，她也不能要求太高。 “小殷，这么早就过来，路上肯定累了吧？来洗把脸吧，这有热水。”段母道：“你这棉袄也破了，我给你缝缝。” “不用了。”毕归殷腼腆的泯着嘴，“我回家自己洗，不然路上又要弄脏了。” 主要是洗涮干净的话，他傻子的人设就要崩了，他要不是傻子，小雪的爹就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了。 “哦，那衣服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小雪，找件你的棉袄，先让小殷披上。” “好。”不等毕归殷反对，段小雪迅速进了屋。 之前她怕伤毕归殷的自尊心，都没敢跟他说衣服的事，现在她妈妈开了口，她倒是省得纠结了。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翘，就知道妈妈不会嫌弃他，现在他们的见面这么顺利，之后他爸说出订婚的事，妈妈应该能承受的住。 这个办法是在她遇见毕归殷之后想到的，只有让妈妈亲眼看看毕归殷不是那么傻，才能让她放宽心。 她找了件灰色的长袄出来，毕归殷满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乖乖的披上。 还好小孩子衣服的样式都差不多，不怎么分男女。 毕归殷比段小雪稍微高了点，他把长袄穿成了半长的袄，看着还行，不算别扭。 段母发现，毕归殷的棉袄虽然破旧，上面还蹭了些灰，但是意外的没什么怪味，她寻思着抽空给他做一件新的。 “小殷，你今年多大啊？”段母问。 嗯……这身体多大来着？ 毕归殷回想了一下：“今年12岁。” “哦，那跟小雪就差两岁，怪不得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妈，我带他出去转转。”段小雪道，她可没忘了正事，要跟毕归殷去张叔家一趟的。 “去吧，中午早点回来吃饭。” “好。” 出了门，段小雪把手背在身后，跟他面对面，她倒退着走：“怎么样，我妈人挺好的吧。” 毕归殷点头：“很好，善良纯朴，又有你这么好的闺女，这辈子肯定能顺顺利利的。” 这话她爱听，段小雪美滋滋的点点头，“你嘴巴好利索了，现在都不会结巴了。” 两人正说着，段小雪后面有个女人，端了盆水，一下子泼出去。 “哎，小心。”毕归殷伸手拉住她：“你还是好好走路吧。” 那盆水差一点就泼到了段小雪身上。 段小雪转身一看，是苏凉。 “哼，贱骨头。”她朝段小雪骂了一句。 “贱骨头骂谁呢。”段小雪毫不客气的顶回去。 “反了你了。”苏凉横眉竖眼，拿起盆要往段小雪头上敲。 “这位大婶。”毕归殷挡在她前面，开口：“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可能要走霉运了。” 苏凉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谁？” 村里的男孩子普遍调皮且不齐整，毕归殷脸上的黑灰倒是没什么，他穿的是段小雪干净的旧衣，看起来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走吧，跟贱人多说话浪费时间。”段小雪拉拉他：“等咱们回来再继续骂。” “行啊段小雪，回头让你爸教训你。”苏凉回去，使劲摔上大门。 毕归殷笑了笑：“多大仇啊你们。” 段小雪便把苏凉跟段五龙的事说了：“我早晚是要让我妈跟他离婚的，你说对不对？” “对。”毕归殷点头：“爱人只能有一个。” 段小雪很开心毕归殷跟自己三观一致：“以后你肯定很宠着你媳妇。” 此时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冥界背阴山上的冥帝大人，不知道冥帝他，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 她知道自己在冥帝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差距大的仿佛隔着山海，但是他已经强势的走进了她的心。 她所求不多，一月一次见面的机会，她会好好珍惜，哪怕永远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 她低头走在前面，毕归殷看不到她的表情，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是啊，会很幸福。” “过了这条街，张叔家就到了，张婶身上的鬼，你有办法捉到吗？”段小雪问。 “嗯，能捉到，这是寄生鬼，在十大恶鬼中排行第九。” 这只寄生鬼，肯定是地狱逃出来的那只。因为寻常的寄生鬼，道行不高，会把宿主的意识一并吞噬。 宿主失去本身的意识，就是疯了，这个时候如果被哪个有道行的做法驱一驱，寄生鬼就玩完了。 但是这一只，巧妙的与宿主进行交易，保留了宿主的意识，不让周围人发现，然后安全的吸食周围人的阳气。 简直是完美的寄生关系。 “到了，会不会有危险，我要怎么帮你？”段小雪问。 他们现在正站在张叔家门口，张叔白天会去卖柴，不出意外的话，家里只有张婶一个人。 “没事，敲门吧。”毕归殷胸有成竹。 16.第 16 章 他把自己分成两部分，一是因为阴间事务他不能放下，二是这样可以削弱自身的灵力，再加上自己刻意压制，恶鬼们就不容易认出他，防止打草惊蛇。 段小雪看着他这么有信心，犹豫了一会，道：“算了算了，要不，我直接跟张叔明说吧，他信不信另说。” 她也是太冲动，就这么带着毕归殷过来了，他再怎么会捉鬼，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刚才说什么十大恶鬼，能排上前十的能好惹吗？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可不好。 虽然她觉得毕归殷的说辞不太准确，恶鬼们有高下之分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准确的说这鬼排第九？ 不过他毕竟会捉鬼，应该知道哪种鬼不好惹吧。 毕归殷哪里会答应她，好不容易碰见十大恶鬼中的一个，赶紧抓了了事。 “放心，我有办法，等捉了这只鬼，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毕归殷神秘兮兮道：“很好奇对不对？那就进去吧。” 段小雪：......她现在心里正担心呢，对什么秘密一点也不好奇好不好。 毕归殷不等她回答，直接上前去敲门。 敲了几声，没有反应。 “小殷，张婶她常年生病，我上次去她虽然能站起来，但估计腿脚不利索？或者是她身上的那只鬼也懒得来开吧。”段小雪道。 “那就翻墙吧。”毕归殷当机立断：“我进去，你在外面望风。” “哎，那怎么行。”段小雪捋了捋袖子，“我也很会翻墙的。” 这个技能点在她七岁之前就加满了，她常常被段五龙罚站，而且往往是大晚上被拎到大门外站着。 段五龙会把大门用锁在里面锁上，然后自个儿揣着钥匙。 村里这种父母体罚孩子的行径并不少见，大家习以为常，段母虽然心疼，但也没法说什么。 不过一等到段五龙睡下，段母便会在墙上架把梯子，上面放下一根麻绳，把段小雪拉上去。 后来次数多了，段小雪已经能自己爬上去，而且利索的很。 毕归殷不大放心的看了看她：“行，那你跟紧我，这大白天的，咱们动作要轻，不然会被人发现。” “好。” 两人走到有棵树挡着的东墙根下，毕归殷在下面拖着，段小雪先上去。 张叔的俩孩子都在外面挣钱，虽然张婶的病花费不少，但是总有结余，他家的房子在村里是很不错的那种。 墙面用青砖垒的齐齐整整，看起来很结实，也因为齐整，这种墙没有落脚点，不太好爬。 不过临水村的院墙普遍修的不高，俩人就跟叠罗汉似的，段小雪站毕归殷肩膀上，直接扒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往院里看，看到院中空无一人，然后轻轻翻上去，双脚勾紧墙沿，把胳膊伸下去，准备拉毕归殷上来。 毕归殷朝她摆摆手，两手扶着墙，双脚也不知道怎么配合的，蹭蹭蹭就上来了，速度很快。 段小雪跟他做口型：厉害了。 这墙不高，下着比上着容易的多，毕归殷一下子就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段小雪也是有经验的，先用两手攀在上面，然后往下一跳。 毕归殷在下面扶了一下，稳住段小雪的身子。 两人配合默契，段小雪喊了声：“张婶，我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屋门突然‘啪’的一声打开，把段小雪吓了一跳。 只见张婶穿的一身黑，头上也包着黑布巾，站在屋门口。 也是，今天是个晴天，大白天的，恐怕张婶体内的鬼也是怕阳光的。 看张婶的眼神清明，段小雪道：“现在是那只鬼控制了张婶的身体。” “嗯，知道了。”毕归殷观察着张婶。 嗯，从她身上的阴气波动来看，寄生鬼占用她身子的时间顶多十来天，张叔是第一个受害者。 不过就这十来天，也被他给碰上了，算它倒霉。 也不知道在张婶之前，它祸害了多少人。 段小雪反倒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大白天的，她有啥好怕的，而且毕归殷的翻墙技术还那么好。 “哈哈，两个阴阳眼，送上门来了。” 张婶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今天，我要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阴阳眼挖出来还有用？段小雪心里狐疑，面上做惊恐状，可怜兮兮道：“张婶，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挖我们的眼睛，我们是来看你的。” 她觉得自己好歹比毕归殷多活了几年，先演戏控制一下张婶，好让毕归殷做好准备。 毕归殷看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差点要笑出来，然后涌现出一股把她揉进怀里好好顺毛的冲动。 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了一下下，不过没忍住还是在段小雪头顶摸了一下。 段小雪：？？干什么，快点干正事啊喂！ “为什么要挖？小姑娘，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去问问阴间的冥帝，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很。” 张婶体内的寄生鬼心情不错，两个小屁孩赶着来送人头，还能平白得两双阴阳眼，真是赚大发了。 问冥帝？段小雪心道正好，她还愁下个月去见冥帝的话，找不到话题说呢，那好，就问这个了。 想起要见冥帝这件事，段小雪心神激荡，脸上立马换上大大的笑容：“哈哈，我下次跟他见面会好好问问的。” 寄生鬼愣住了：......这别是个傻子吧。 毕归殷：那个他对小雪的吸引力这么强？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哼。”寄生鬼冷哼一声，大跨步走了过来。 她很自信自己能轻松对付两个小孩，因此一开始就没打算伪装。 “现在怎么办？”段小雪问。 她对捉鬼可是一窍不通，这种附在人身上的，可能更麻烦？ “拿上这个。” 毕归殷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棍子一样的东西：“找机会就往她身上戳。” 他自己则一个侧身，一巴掌拍在张婶脸上，把寄生鬼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段小雪抬手一看，毕归殷给她的，是一支用了一点的铅笔，看起来脏兮兮的，这玩意有用？ 不过她还是拿在手里，趁现在寄生鬼在追毕归殷，她绕到它后面去。 寄生鬼不觉得身后的小姑娘能成什么气候，她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毕归殷。 毕归殷身形灵活，左躲右闪，寄生鬼最终还是恼了，站在原地，大张着嘴，里面吐出浓重的黑雾。 这黑雾太阳竟然照不散，聚拢在院子上方，反倒挡住了阳光。 段小雪瞅准机会，拿着铅笔一下子扎到她后背上。 没想到的是，铅笔一接触到张婶的后背，就直接没了进去，段小雪拉都拉不住。 这都能把人扎透了吧？段小雪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颤了颤，怕自己一下子把张婶给捅死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怕张婶反手就给她一巴掌，干脆跑远了点，道：“小殷，然后呢？” “你离远点，看我的。” 毕归殷直接伸手，从前面拔出了那支铅笔。 立刻就有黑雾从身上那个小洞冒了出来。 “可恶，你们不是凡人！”寄生鬼也终于反应过来，两只手一前一后堵住洞口：“冥帝派你们来的是不是！你们来了多少人？” “怎么，想给你老大通风报信？”毕归殷冷笑着：“晚了。” “你若抓我离开，这个女人就死了！她跟我是有公平的交易的！” 寄生鬼的魂魄受创，难受的脸都扭曲了：“冥帝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管着鬼还不满足，还自诩心怀众生，想必，你不会让她死吧？” 在一边的段小雪虽然有些听不明白俩人在说什么，但是寄生鬼说了冥帝的坏话，她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恨不得马上让毕归殷捉了它。 “小殷。”段小雪跑到毕归殷身边：“这鬼看起来像是受了重创，现在捉是不是很容易？不过捉走了它，张婶真的会死？” 张叔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不难看出张婶在他心里的地位。 要是张婶死了，张叔能受得了吗？ 毕归殷点了点头：“与恶鬼做交易，本就得不偿失，她常年生着重病，又让鬼寄生了这么久，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段小雪纠结，毕归殷道：“人各有命，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恶鬼捉去，防止它残害更多的人。” “那......好吧。” 段小雪的初衷是救快要死的张叔，哪里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希望张叔晚上回来，能承受住这个打击。 寄生鬼听到这两人商量的结果还是要捉自己，便不再拘着，直接从张婶身体里窜出来，准备逃进屋里去。 既然凡人的性命不能做挡箭牌，那它还是跑吧。 张婶软软的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段小雪跑过去：“张婶？” 毕归殷哪里会让寄生鬼逃远，他不再压制灵力，伸出右手，手心里泛出金色的光，朝着寄生鬼射去。 寄生鬼被金光缚住，大骇道：“冥冥冥帝！” 在张婶旁边蹲着的段小雪立马抬头：“哪呢哪呢？” 毕归殷心里有些闷，他都表现的这么神勇了，怎么小雪心里还想着那个人？他不服。 气恼之下，寄生鬼瞬间被金光压缩成了一团，被毕归殷收在手里。 毕归殷把它放进自己的项链里。 段小雪感觉刚才毕归殷身上有金光一闪而过，不过怀疑自己看错了，就没问。 “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段小雪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它喊冥帝，我就不自觉的问了出来，没打扰到你吧？” 毕归殷笑了笑：“没有，张婶怎么样，还有气吗？” 17.第 17 章 看他一瞬间轻松了的样子，段小雪拉住他，睁大眼睛：“先等等，寄生鬼呢？不抓啦？” 不要告诉她已经捉了，她根本就没看到是怎么操作的。 要是捉鬼这么简单的话，那山上的道士和尚全都失业得了，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毕归殷显然没考虑到这茬，小雪也太细致敏感了。 他此时根本不想向段小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错了，下回不敢这么利索、这么不合逻辑了。 他挠挠头：“这只鬼排第九嘛，也不是多厉害，哈哈。” “那你真捉到了？” “是啊。”毕归殷眨眼，“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从懂事开始就装疯卖傻，私底下学习怎样捉鬼，现在一般的鬼见了我都要跪下的。” ......装疯卖傻。这么一说，她还真有那么一丢丢要相信了。 “那你以后要教我。”段小雪语气特别真诚。 “没问题，在这方面，你也会很厉害的。”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完，转身走到张婶旁边，毕归殷把张婶翻过来，发现她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不过胸口还有气，人已经昏迷了。 段小雪目光慢慢下移，有些不太敢看张婶被铅笔洞穿的伤口。 “她，是不是要死了？”段小雪小声道，“那张叔算是得救了？” “对，张叔损失的阳气会慢慢补回来，人各有命，咱们走吧。” 毕归殷没有告诉她的是，与恶鬼做过交易的凡人，魂魄上已经被打上烙印，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代价就是魂飞魄散。 “你刚才说，与恶鬼做交易？张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有什么可以交易的？”段小雪皱着眉：“我不明白。” “或许，她只是想要长久的活下去，陪着张叔呢。”毕归殷道：“咱们毕竟是外人，这种事不好说的。” 不管怎样，张叔是性命无忧了，段小雪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但不知怎么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毕归殷搬来一张椅子，然后俩人把张婶挪椅子上去。 “在太阳底下，她会好受点。” “走吧。” 两人照样翻墙出去，刚一落地，从拐角处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手里拿着几本作业本，他一脸坏笑：“段小雪，我都看到了，说，你们是不是进去偷东西了？我要告诉张叔。” 毕归殷看他只不过是普通的小孩子，低声道：“小雪，不用担心，咱们只管走就是。” 段小雪仔细一瞧，原来是陈帅。 对于这个陈帅，她印象还是挺深的，上辈子上学的时候总是对她使绊子。 他们村的小学很小，招收的也都是临水村的孩子。 临水村普遍听信道士的话，没有小孩愿意跟她一起玩，不过这个陈帅，并不算是村里人，所以他胆子大，敢靠近段小雪。 他爸爸妈妈是从山外面来的支教老师，来这里支教三年，就也带上了陈帅。 陈帅经常做些往她桌子上倒水、偷偷藏起她的书之类的恶作剧。 当时的段小雪气的不得了，还跟他打了几场，直到妈妈去世后辍学，才跟他没了来往。 但是这辈子的段小雪，骨子里是个成年人，感觉自己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你随便吧，爱咋咋地。”她拉上毕归殷的胳膊就走，“小毛孩一个。” “哎哎哎，段小雪你等等。” 陈帅看他俩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皱着眉头追上来：“段小雪，我问你，今年开学你怎么不去了啊，我爸准备过段时间去你家家访，能上学的话还是上吧。” 段小雪难得听他说了这么多好话，笑道：“我自己不想上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不跟我吵架了？” “吵架？我什么时候跟你吵过架？”陈帅的表情看起来很苦恼，“段小雪，我说真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能好好上学走出大山最好了，如果不上学，就只能早早的嫁人了！” 他只顾着跟段小雪说话，毕归殷则被他完全无视了。 ......这小屁孩，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我乐意。”段小雪朝他笑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哎呀。”陈帅看他们加快步伐走远，在原地急的跺脚。 “他好像是在关心你。”毕归殷笑道：“看来他不会告诉张叔的，一开始说那种话，是故意吓唬你，真有意思。” 这就是凡间的小孩表达喜欢的方式？真蠢，他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有意思？”段小雪撇嘴：“你是不知道他烦人的时候。” 不过重活一世，她好像看清了很多东西，上辈子的陈帅，虽然捉弄她，但是也都无伤大雅，最后会给她擦桌子道歉，打架的时候也没敢真下手。 现在想想，也许是那小屁孩比较喜欢自己，所以在引起自己的注意？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段小雪自认自己长得还行，还是有一定吸引人的资本的。 “不说他了，光头鬼说，我爸去你家说亲？怎么样，你爸妈是不是同意了？你怎么想？” 她一下子抛出来一连串的问题，眨巴着眼等他回答。 毕归殷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他更想知道，这辈子她是怎么想的。 上辈子她一定是尽力反抗的，结婚那天不惜自杀，那么这辈子呢？ 他在她面前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度，有没有改变一下她的想法？ 不过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他会一直守着小雪的。 “那天，你爸和你三姑一起到我家去，你三姑做媒人，要给咱俩牵线。” 两人晃悠到村头的大槐树下坐着。 毕归殷的父母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对段小雪的克亲命也有所耳闻，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段小雪的三姑心眼多，当即就说不要彩礼，会出嫁妆，办喜事的钱也由段家出，这样就算是毕归殷入赘段家，不算是毕家的人了。 等他们成年后结了婚，就想办法让他俩麻溜的滚出山去，省的让两大家子糟心。 毕归殷的爹一听，感觉自己是占了便宜，能名正言顺的把傻儿子赶出去，还能挣份嫁妆，何乐而不为？ 四个大人商量一宿，就这么板上钉钉，把事情给定下了。 段五龙还厚着脸皮问苏凉借了三十块钱，狠狠心，一巴掌全拍到毕归殷父母面前：“就这么说定了！” 毕家兄弟姐妹几个全围在后面看热闹，毕归殷装傻充愣，装作听不懂，优哉游哉的从段五龙面前晃出去。 段五龙看着毕家这一群残兵，又看了看傻乎乎神志不清的毕归殷，再看看他们住的房子远远不如自家的破房子，那是相当的满意，以后自己肯定不会被克了。 反正媳妇又怀孕了，不缺那一个闺女。 毕归殷把当时的情况给段小雪细细说了，“小雪，你心里不同意没关系，咱们顺水推舟，反正以后也是要出去的。” 凡人不足为惧，他懒得跟他们多废话。 趁着这段时间，他要疯狂的在小雪面前刷好感度，哈哈，等成年后，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段小雪很惊喜，没想到毕归殷跟她想的是一样的，这下她一点也不担心了。 “小殷，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段小雪两眼放光：“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等出去后，咱俩的婚约就不算数了，到时候帮你找个好媳妇，怎么样？” 毕归殷：...... “走吧，回家去，我妈应该把你的衣服缝好了，正好快晌午，你想吃什么，我做。” ‘贤惠’的段小雪并不知道她身边的这位冥帝，已经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18.第 18 章 段母对毕归殷的印象还不错，听段小雪说了他的家境后，感觉这孩子虽然家里穷了点，但是懂事知礼，做小雪的朋友她放心。 段小雪故意在她妈妈面前强调了好几次毕归殷的大名，想让她妈牢牢的记住，等明天段五龙说起来，好有个心理准备。 吃了午饭，毕归殷要回去，段母本来想留他住一晚，但是家里实在是没地方，也就算了。 段小雪把他送出门：“我等我妈生了之后再去背阴山学本事，这段时间，你教我捉鬼怎么样？” 毕归殷叹了口气：“行。” 等他走远，段小雪回房间去，把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握在手里摩挲着，然后找了一本废旧的作业本，还有铅笔，铺在床上开始写。 下月初三她去见冥帝，要先想好要说的话题才行，怕没话说冷场的话，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冥帝说他被困在山上，那一定是非常孤独寂寞冷的，那就让她去温暖他吧，嘿嘿。 —— 冥界背阴山上。 “又来了？我记得昨天好像看到你了，难不成是梦？” 冥帝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堆着一摞奏表，他本人也坐的端正，手里拿着一封，认真的看着。 察觉到毕归殷过来，只是嘴上调侃一句，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看起来非常认真。 “哟，最近事情挺多啊。”毕归殷绕到他旁边，“这是谁上的奏表啊，这么厚。” 刚说完，他就睁大了眼：“西游记？” 原来，冥帝往打开的奏表里夹了一本《西游记》。从前面看是奏表，从后面看就能知道里面的乾坤，冥帝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凡间的一本著名的神怪小说，以前他俩没分开的时候，这书在身后的书架上放了很久，但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矜持作祟，一直没有打开看。 但是分开之后，冥帝突然对它产生了兴趣，一看就入了迷。 他不好在臣子面前光明正大的看，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刚才阎罗王来找他，看他这么忙碌认真，都不敢多打扰。 当时他正看到孙悟空欺负阎王那一段，忍不住对着阎罗王发出迷之微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行啊你，背着我看这个？”毕归殷伸手要拿，冥帝一把按住他：“你干嘛，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不要打扰我。” “啧。”毕归殷不禁怀疑，另外一个他居然是表面矜持内里奔放的性格？ 常言道，人总有一体两面，身为冥帝的他也不例外，当初一分为二的时候，他就明白，两个他的脾气秉性一定大不相同。 他认为自己更加活泼健谈懂得伪装，便到凡间去捉鬼，留稳重些的冥帝在阴间处理事务。 不过无所谓了，他能在凡间陪着小雪，也是一大幸事。 “你呀你，我就知道。”估计是这个地方过于精彩了，冥帝忍不住拍桌：“当时肯定是你在阻止我看西游记！” ......“这不重要，跟你说，我抓住寄生鬼了。” “哦？” 听到这话，冥帝终于抬起头：“哪呢？” 毕归殷把项链摘下来，“在灵珠里，怎么办，重新将它打入地狱？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对于捉到十大恶鬼后的惩罚措施，他俩一直没谈拢。 很遗憾，这个决定并没有在他俩还是一体的时候做出来，现在他们都有些后悔。 毕归殷希望让它们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而冥帝则希望将其再次封入地狱，这回严加惩罚，不然就便宜他们了。 作为向来说一不二的冥界统治者，突然多出一位跟自己权利相等、而又意见向左的人，真的很头疼。 “这样吧，抽签。”冥帝颇为不舍的合上西游记，从一边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上‘灭’‘罚’两个字，然后撕开叠好，放进笔筒里。 “你抓鬼比较辛苦，你来抽吧，抽到什么是什么。”冥帝晃了晃笔筒，递到毕归殷面前。 毕归殷翻了个白眼，手伸进去摸了摸，然后抽出一个。 ......真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打开后，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大字：罚。 “怎么样？你就认了吧。”冥帝道：“不折磨他们到天荒地老，我这心里的气就不会消。” 当初十恶鬼捅破地狱，坏了他们的好事，确实挺气的。 恶鬼们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其实是由一场儿戏般的抽签决定的。 “行，你处理吧。”愿抽服输，毕归殷自认自己是个讲理的人，他把项链摘下：“小雪下个月还会来找你，开心吗？” “意料之中。”冥帝又打开西游记：“我已经把寝殿布置一新，她想在这里过夜都成。” 毕归殷闻言黑了脸：“你可别乱来啊，她现在才十岁。” “你想到哪去了。”冥帝拿眼角斜他：“没什么事赶紧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他俩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防有哪个心术不正的给恶鬼通风报信。 冥帝身上灵力大减，他就直接闭门不出了。现在除了山上的赤面阴差，知道这事的寥寥无几。 “明天我就要跟小雪在凡间订亲，你有没有什么贺礼要送？”毕归殷问。 “想得美。” “切，小气。” 毕归殷回到家，除去年龄最大的两个哥哥，其他五个弟妹一下子涌了上来：“三哥要有媳妇了，三哥，你知不知道啥叫媳妇？” “他脑子不清楚，哪里知道。” “为什么先有媳妇的是三哥，而不是大哥二哥？” “三哥，你媳妇来咱家后，咱还能吃饱饭不？” “你想多了，咱现在都吃不饱饭。” 毕归殷一阵头疼，在背阴山的时候，他何曾被这样闹腾过。 毕家的这几个孩子，各个都有残疾，毕归殷排行三，之前在沈彪家门口出现的少了条腿的少年，是二哥。 毕归殷不是菩萨，觉得他们可怜是一回事，会不会帮是另一回事。 凡人轮回就是从他的阴间过来的，他当自然不会去破坏他们已定的命数。 他依然装作听不懂，到里屋一个木板下面，拖出自己的搪瓷盆。 这块木板就是他的床，毕家穷到没有足够的棉花做被子，一般都是拿稻草在下面垫着，上面铺上破布，就那么将就睡着。 一到冬天，几个孩子就围成一团睡觉，会好一点。 毕归殷自从来到这个傻子的身体，就很少再在家里睡觉了，反正他随便乱跑，也没人管他。 他拿上盆，准备再往小树林的坟地看看。 刚走到门口，他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摇摇晃晃的挡在他面前，浑身带着酒气，“老三，过来给我捶捶腿。” 他一副无赖样，毕归殷像往常一样，准备无视他，转了个方向就走。 但是今天的毕父难缠的很，他毕竟喝醉了，估计已经忘了毕归殷是个根本听不懂话的傻子。 以前的他根本没钱买酒喝，现在刚从段五龙那得来三十块钱，他便放心大胆的花，反正不是自己挣的。 “真烦。”毕归殷暗暗吐槽，从搪瓷盆里抓出一只长发鬼，朝毕父扔过去，“去做个噩梦吧，就当是你出卖亲子的惩罚。” 19.第 19 章 长发鬼的头发一瞬间伸长，缠绕在毕父的腿上，毕父站不稳当，一下子摔倒在地，也不觉得疼，闭上眼直接睡了过去。 不到两秒钟，鼾声就响了起来。 “哈哈哈，爸爸喝醉啦。” “小八你快去骑马马，等他醒了你就骑不了啦。” 弟妹们趴在门口看热闹，丝毫没有过来扶一下的意思。 毕归殷觉得这毕父的晚景凄凉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这里的背阴山和冥界的背阴山在时空中遥相对应，背阴山这名字，就是‘背靠十八层地狱’的意思。 巧合的是，临水村和泥河村的位置，正好和十八层地狱一致。 那条河，也因为忘川的缘故，不知道哪一年就在凡间渐渐形成了。 久而久之，甚至有了一丝丝忘川水的特性，会拘着比较虚弱的魂魄，因此，这里鬼魂的密度也相对较高。 当然，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威胁力的。 阴阳对立两面从来都是相辅相生，因为这两个村子与众不同的风水，虽然凡人们未必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千百年来，这里逐渐佛、道、鬼三教盛行。 算是对阴气的一种压制和平衡。 十大恶鬼从地狱逃出来，最先到达的地方，肯定是这三山一河中间。 寄生鬼已经捉到，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恶鬼，他要排查清楚。 毕归殷一头扎进小树林，这里有他之前收集的小鬼，它们是他的眼线。 —— 段小雪把自己要问冥帝的问题写一遍之后，从枕头底下抽出《阴阳眼》。 本来就是想着再随便翻翻的，没想到的是，上面居然出现了新的内容，她的阴阳眼又升级了！ 想想也对，跟毕归殷一起驱除了张婶体内的鬼，救了张叔一命，可不就是积累了功德？ 这真是意外之喜，她都没想到的。 新的内容不多，归纳一下就是说，她现在可以直接看到阴气，不用凭着感觉来了。 这说的简单，但段小雪知道，其实这个是非常实用的。 想必做神婆的话，首先要能看出这里是不是真的沾染了邪祟。 如果提早有这个技能，那她一眼就能看出，张婶是被鬼上身了，不必靠推测。 不过从目前来看，阴阳眼的功能都是表面功夫多，实战能力约等于零，捉不了鬼。 也不知道背阴山的神婆们要怎么教，她还是先把毕归殷的本事学到手吧。 第二天中午，段五龙才回到家。 段小雪正在洗衣服，段母在扫地。 段五龙本来昨晚上已经到村里了，不过忙着哄苏凉，就没有回来。 他带着满身的怒气，手里夹着一根自己卷的烟，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这样子跟上辈子简直一模一样。 上辈子他回来之后，说出给段小雪订了亲的事，段母大怒，跟他吵了起来。 以往段五龙混账，不过很少动手，这次他居然不顾段母怀孕，对她动了拳头。 段小雪上前护着，他就母女俩一块打。 段母本来身子就调养的不好，被这么一打，流产不说，命也丢了。 想起前世的种种，尽管段小雪做足了准备，还是紧张的心跳加速。 她扔下衣服，把段母扶到堂屋的椅子上坐着：“妈，他脸色不对，待会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段母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也别跟他犟。” “唉。”段小雪叹了口气：“妈，他要是太过分，我饶不了他。” “小雪，你说什......” 话没说完，段五龙就跨进门来。 段母知道段小雪脾气不好，虽然这些日子变好了点，但是万一顶撞了盛怒中的段五龙，被打一顿的话，她心疼。 “你俩，见我回家不迎接一下就算了，一个劲往屋子里躲干啥？还当不当我是一家之主了？”段五龙狠狠抽了口烟，拿手指指着她们。 “爸，妈怀着孕，你能不能不抽烟？”段小雪道。 她虽然在唱反调，但声音冷静淡漠，清脆通透，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反倒让段五龙狠狠的愣了一下。 “死丫头！” 段五龙终于反应过来，他当然不会听她的，又抽了口烟，自己搬了把椅子在她们对面坐了。 “五龙，你几天不着家，事情都是小雪在做，你可不能罚她。”段母忙道。 看她妈这个样子，段小雪突然觉得，她妈不离开这个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她对段五龙还有感情。 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的为他生儿育女呢？ 这个认知让段小雪有种挫败感，感觉自己重活一世，奋力的想从泥淖中拉她出来，但是她的心还在这里。 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妈妈，硬着头皮也要上。 “今天我要说一件事，我昨天给小雪订了门亲事，已经说定了。”段五龙道。 “什么？”段母很惊讶：“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再说了，小雪才十岁，定什么亲？” 上辈子说到这，段小雪就开始哭闹了，这辈子段小雪安静如鸡，一声不吭。 “娃娃亲啊。”段五龙抽完最后一口烟，狠狠的呼出一口浊气：“等成年就嫁过去，是泥河村毕狗蛋家的三儿子，今年12岁，正好跟小雪配。” 毕狗蛋.....这是毕归殷他爸？这名字没听过，估计她妈这会儿反应不过来。 “你这是抽哪门子的风？”段母皱眉：“这么大的事，他家父母过来提过亲？你到底是从哪打听来的人家？吃过饭你给我去退了。” “退什么退，头发长见识短。”段五龙梗着脖子瞪她，像一只红脸公鸡：“人家道长说了，小雪这克亲命，只有找一个苦命的人嫁了，就能破。” “苦命人？”段母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有多苦？” “他家八个孩子，吃不饱饭，满门残疾，老三毕归殷是个傻子。”段五龙交叉着胳膊：“我也是为你好，这么苦命的人，我好不容易找着的。” 段母听了他的叙述，当时就要炸，但是突然又觉得他描述的这情况似曾相识。 她转头问段小雪：“你爸刚才说，毕归殷？” 段小雪立马换上一副娇羞的表情，扭着衣角：“应该是吧......” 段母：？？？小雪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是愿意的？ 因为这个，本来必吵的一架，因为段母的愣神，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段五龙很奇怪，他都把事实说出来了，怎么她们母女俩反倒一个反驳的都没有了？ 果然，什么爱闺女都是假的，还不是看重自己的命。 想起刚才从苏凉家离开时，苏凉跟他说的话，段五龙突然发起愁来。 他跟苏凉都觉得，这回小雪和她妈都会跟自己大吵一场，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修理一番。 之前小雪在苏凉门口对她冷嘲热讽，他要替她出口气。 可是这下还怎么修理？ 他埋头苦思起来。 “小雪，你过来。” 段母拉上段小雪，到她房间去。 “小雪，你告诉我，这门亲事，你同意吗？” 段小雪点了点头，声如蚊蝇：“嗯，我挺喜欢他的，而且妈你也知道，他根本不是傻子，我爸肯定是被谁给忽悠了。” “可是他家饭都吃不饱。”段母很是忧愁：“虽然我也想尊重你的意思，可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不懂生活的苦。” “妈，我懂。”段小雪道：“我爸这么对我，你都默默的接受了，在家里，我很苦，苦的不得了。” 她硬是挤出一点哭腔：“跟小殷在一起时，就算饿着肚子，我也很开心。” 小殷不在，她想怎么说怎么说，哈哈。 听了这话，段母抽噎一声，紧紧抱住她：“小雪，妈妈对不起你，我发誓，等这个孩子生下来，要是你爸还不知悔改，我就跟你上山去！” ！！！段小雪恨不得放上两朵烟花庆祝，她刚才的话终于触动到她妈妈的神经了？ 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让她彻底对段五龙失望了吧。 她察觉到有泪水滴在她露在外面的脖颈上，一滴滴的，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看来触动真的不小，不过孕妇哭的话，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段小雪连忙拍拍她妈的背，“妈，你要是能跟我一起离开，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呀。”段母破涕为笑：“小殷那孩子瞧着是个踏实的，既然你同意，那就订下吧，如果有一天你想反悔，放心，妈给你说去。” “谢谢妈。”段小雪甜甜一笑，给段母轻轻拭去眼泪。 她就这么一个在乎的亲人了，拜托，妈妈一定要平安呀。 —— 在这之后，段五龙跟苏凉说已经好好揍过段小雪了，让她消气，他会尽快挣钱还她。 谁知道苏凉随后就抛给他一个大难题：她怀孕了，是他的种。 段五龙便不得不陷入另一场纠结中。 他如何苦恼段小雪管不着，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 这期间，她跟毕归殷由光头鬼相互联系，‘定亲’后，段小雪觉得他俩关系亲近了不少。 “小殷，我准备初二那天去背阴山，三号再去一趟冥界，你去吗？” 段小雪看着眼前的光头鬼：“记住了吗？” 光头鬼点点头：“记住了。” 段小雪烧给他一块馒头：“快去吧。” 不到半个小时，光头鬼便回来了，捎来毕归殷的回话：“我去，还在小树林见面吧？” 真的去啊，段小雪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是想路上有个伴的，但是又怕他俩一起去了冥界，正好都到了冥王殿怎么办？ 她是专门去找冥帝说话的，不太希望小殷打扰。 嗯......这种心情，有些微妙。 “好吧，就小树林见。” 纠结有什么用，一步步来吧。 得到回答，光头鬼朝她鞠了一躬，便离去了。 她摸着项链，又把写好的话题放进衣服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重生后，她第一次失眠了。 20.第 20 章 一边纠结一边忐忑, 纠结的是自己心里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想象自己和冥帝见面时的种种, 满心都是他。 忐忑的是，明知道这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她在肖想一个不可能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依然一腔热血的扑过去。 真是发愁。 第二天，段小雪跟段母打了声招呼, 拿上收拾好的行李准备走。 “妈，我就去看看师父们, 很快就回来了。”段小雪道：“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知道知道。”段母怀孕四个多月, 已经显怀了, 柴是砍不了了，不过她还是很勤快, 在地里辟出一块地方, 撒上菜瓜籽，段小雪老是担心她会磕着碰着。 段五龙最近拼命的在村里找活干, 也是不着家，多是帮别人盖房子, 不过挣的钱一分也没往她们母女身上花, 都给了苏凉。 段小雪心知肚明，苏凉的存在，她妈妈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一直回避, 她也不好直接说出来让她尴尬。 之前段五龙问段母要以前的积蓄, 段母听段小雪的话，咬死了说早就一分不剩了，没给他。 “你张叔最近也不走街串巷卖柴了，我估计是你张婶的病又重了。”送她走之前，段母随口提了一句。 “应该是吧。”段小雪也没多说什么。 实际上，张婶死了那么多天，张叔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发丧，没有通知他的孩子们回来。 之前段小雪担心张叔想不开会寻短见，她还偷偷的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就是一直呆在家里，什么也没干，很伤心的样子。 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张叔还好好的，估计时间一长，就能慢慢走出来了吧。 现在毕归殷应该已经在树林里等着了，她不好去太晚，张叔那边，等她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吧。 她这次带了些吃的，还有一个小茶缸。天气转暖，走在路上感觉还是挺舒适的。 树林边缘有几棵柳树，树上新发了嫩芽，微风一吹，看起来心旷神怡。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冥帝，段小雪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毕归殷果然等在那里，他正坐在倒扣的搪瓷盆上，脊背笔直，听面前坟堆上一个只露出头的鬼说话。 那鬼正在絮絮叨叨，看到段小雪来的时候，惊了一下，半张脸缩进坟里去，只露出两只眼睛。 “我长得很可怕吗？”段小雪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毕归殷站起身：“没什么，就是向它打听一下这里的鬼生活的怎么样。” “哈哈，你还有这个闲心呢。”段小雪从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一个菜包子：“早饭是不是没有吃？这是我做的，里面包了萝卜干，你尝尝。” 毕归殷接过，掰成两半，“你也吃。” 段小雪发现，今天毕归殷把他的手洗干净了，指甲也修剪平整，手指关节处有红红的冻伤痕。 毕归殷看段小雪盯着他的手看，有些不好意思道：“咱们已经定亲了，跟你见面再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不太好。” 为了维持傻子的人设，他就只弄干净了手，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法术，依然黑乎乎的让人看不清面容。 “哈哈，不用这么认真啦。” 果然是小孩子，好单纯，就算他们之间定亲是做戏，但依然当做大事放在心上。 坟堆里的鬼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偷偷的缩了回去。 “它胆子好小。” 段小雪本来打算把剩下这一口包子烧给它的。 “它就是一只胆小鬼。”毕归殷把她背上的布包接过来，搪瓷盆就放在了原地：“生前是被人吓死的。” “好可怜。” 人有可怜人，鬼也有可怜鬼，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 只是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认真的活着。 他们晚上还是睡在老地方，背阴山下的那个山洞里。 照旧捡柴生火，两人围着火堆吃东西，段小雪跟毕归殷说自己阴阳眼又升级了的事情。 “这么看来，你是很有天分的。”毕归殷道：“以后去外面，多处理点这种事情，升级会更快。” “那你是第几级？”段小雪问。 “我也不知道。”毕归殷含糊其辞：“比你好上一点点吧。” “好吧，那等下山后，你开始教我抓鬼吧？” “好。” 听毕归殷毫不犹豫的答应，段小雪放下了心。 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 “怎么都不见鬼出来？”天已经黑了，这里坟墓很多，她能看到一片片黑中泛着墨绿的阴气在四周飘荡，比在外面的时候浓很多。 “应该是有大鬼出没了。”毕归殷皱了下眉，低声道：“希望是十大恶鬼中的一个吧。” “什么？大鬼？” “是的，这个林子里很多鬼都不是很强，晚上都不出来的原因，大约是这个地方出现了比它们强大的多的大鬼，一般是恶鬼。” “大鬼，听起来可怕，不过咱们一路走来，什么也没看到。”段小雪疑惑：“我发现这里真的一点也不平静，怪不得和尚道士那么多。” 小雪好聪明，居然发现了这其中的关联。毕归殷美滋滋的在心里夸她，但就是没敢说出来。 “既然是大鬼，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被看到。”毕归殷又往火堆里加了根树枝：“不早了，睡吧。” 不能让小雪知道他的目的就是抓住十大恶鬼，不然身份就暴露了，他一暴露，凭小雪的聪明劲，免不了就要怀疑她自己的身份。 毕竟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对她那么好。 这可不行，最起码在凡间，他不能让她怀疑，不然会尴尬死的，那件事他都不愿意回想。 所以这种话，还是让大冥给她说吧。 说起大冥，他心里有些微微泛酸，他一个就见过小雪一次的人，就能让小雪对他念念不忘，真是的。 不过他自己明白，这醋其实吃的不妥，等十大恶鬼抓住之后，他跟大冥还是要合二为一的，总之小雪还是他一个人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分别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感知的两个人，合二为一这种事，已经变成了不可能。 这就是后话了。 既然选择了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身体，不起眼也没办法，反正他要陪着小雪长大的，也不亏。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吃过东西，开始往山上爬。 现在天气不是那么冷，穿的少了点，爬起来也舒服的多，还不到中午，他们已经爬到了山顶。 今天雾气有点大，山顶的雾现在也没有散完，冥王殿矗立在晨雾中，朦朦胧胧的。 不远处有扫帚扫地的声音，两人走过去，是那个名叫桂芝的老年神婆。 “师父，我来这里看看。”段小雪上前去打招呼。 “是小雪啊，进去坐吧。”桂芝笑眯眯的：“她们都下山去了，今天就我一个人，你们先进去歇歇脚。” “好嘞。” 这正合她的意，两人到大殿中，段小雪一屁股坐在之前那个位子上，拉出自己的项链：“小殷，我先去啦。” 毕归殷：......看把你急的。 他在大殿里转悠了一会，也不去冥界，而是坐在段小雪身边，看着她定格的脸。 然后......把外套脱下来铺在桌子上，把她的脸按了下去，做成在睡觉的样子。 “哎呀，她这是咋了？” 桂芝拖着扫把进来：“小子，你们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她爬山爬累了，想睡一会。” 桂芝本来想说睡卧房的床上去，但是看毕归殷在这里，他毕竟是男孩子，卧房只有一间，总不能让他们睡一起吧，也就没吭声。 毕归殷做好善后，自己直接施法一转，身体变成一团青烟消失。 在他的融合下，这幅身体现在能够出入冥界背阴山，不会让别人发觉。 段小雪刚跟毕归殷说完话，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跟上次不一样，这回在她面前的不是冥王殿的大门，而是一块大石头，比她要高得多，挡住了她的视线。 石头上棱角很多，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毕竟是冥界，她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敢发出声音。 绕过这块石头，发现这周围全部都是这种石头，跟迷宫似的。 她有些着急，怎么跟上回不一样啊，她别不是像毕归殷一样，到了山脚下了吧？ 天，千万不要，她不想再爬一次山啊！ 她也不敢大声喊，就这么绕了一会，发现前面有人，哦不，有鬼飘了过去，过一会又飘过去一个。 速度很快，快的只能看到残影，她都来不及叫住它们。 不管了不管了，她干脆站到刚才那些鬼飘过的路线上，果然，很快就有鬼从她面前飘了过来。 “哎，等等等等。”段小雪伸出手，示意它慢一点。 那鬼仿佛也没料到前面有人，硬生生拐了个弯，撞到了石头上。 然后......晕了。 “鬼大哥？”段小雪心虚的跑过去，这只鬼脸上戴着红色的面具，它此时瘫软着鬼身，倒在石头旁。 段小雪试着去扶，还没碰到它，又一只高速移动的鬼过来了，不过这只鬼显然反应要快一些，它刹住了脚，成功停在离段小雪不远的地方。 然后段小雪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它......自己撞到石头上，晕过去了。” 后面这只鬼依然带着红面具，它飘过来，先是看了看段小雪，然后把它兄弟扶了起来：“你是哪位？新上任的孟婆大人吗？怎么来的这么晚？” 孟婆庄最近还真的来了一位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孟婆，据说是找了关系，来地府体验一下的，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因为只有身戴令牌的鬼官才能上来背阴山，赤面阴差倒没有怀疑她是从别处来的。 这是哪跟哪啊，段小雪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不是的，我从凡间的背阴山来，是来找冥帝大人的，但是不小心迷路了，这位鬼兄弟，这是背阴山吧？你给我指条路成不？” “是背阴山啊。”赤面阴差糊涂了：“凡间来的？怎么会？” 它思考着，要不要把她绑起来，交给大阴差处理。 “是真的是真的。”段小雪忙把项链拿出来，“这是冥帝大人给我的信物，今天四月初三，我们约好了的。” “这是！”赤面阴差差点说出来，它把后面的字使劲咽回去：“姑娘跟我来。” 它左拐右拐，带她走了有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看到了房子。 怪不得它们刚才都飘的那么快，这石头阵一步步走出去实在是费力气。 半路上那只晕过去的鬼醒了，捂着头直接飘走了，都没听段小雪跟他说声对不起。 “今天十殿阎王、判官们和孟婆们来与陛下议事，姑娘先在偏殿休息一下，我去禀报一声。” 赤面阴差把她带到一个布置简单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圆桌、两把椅子。 段小雪点点头，坐到椅子上乖巧的等着。 本来以为冥帝被困在这山上，是因为冥界政局混乱，他被人软禁了呢，现在看来，他还能跟下臣们商量事务，应该不算太糟？ 不过为什么这次她来的地方跟上次不一样呀，有些心慌。 “她来了？”正在议事的冥帝感应到她，站起身：“现在凡间是什么时候了？” 被打断的阎罗王一脸懵：“陛下，现在是凡间四月初三，巳时三刻。” “这么晚了？”冥帝揉揉额头：“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办吧。对了，从今天开始，临水村和泥河村意外死亡的人员，我都要过目。” “是，臣接旨。” 赤面阴差这时候也过来了，它正准备开口，冥帝摆手：“行了，送各位下山去，我自己去见她。” 亲...亲自去见？阴差面具下的表情实际上非常精彩，不过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控制住身体抑制不住的抖动，双手规矩的放在面前，“各位大人请。” 哈哈，一会要去跟兄弟们吹吹牛，刚才他被了不得的人物叫做‘鬼兄弟’！这可是八百年修来的福分啊。 段小雪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去房间外面看看。 突然，眼前高高的的石头块都‘哗啦啦’的往下缩，不一会，就降到半个人那么高，之前被遮挡的景象一览无余。 “原来这是个院子？好大的院子。”段小雪喃喃道。 从这些石块望出去，周围能看到围墙。 “小雪，你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冥帝的声音，段小雪心脏狠狠一抖，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一身白衣的冥帝，只觉得他比上次更加俊逸了。 黑衣的冥帝带着一股愁绪，而此时白衣的冥帝，就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原先想好的那些话，就算已经写到了纸上，此时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冥、冥帝大人好。” 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打了个招呼。 “这是冥王殿的后院。”冥帝温和的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抱歉，事务繁忙，一下子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哪里的话，是我耽误了您的时间。”段小雪脸红的很，感觉眼睛都烧了起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可是我们约好了。”冥帝笑笑：“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段小雪其实觉得脚有些疼，虽然现在的她应该没有肉|体，但是疲惫感还是清晰的从腿脚那里传来。 冥帝察觉到她的异样，看她咬着牙支撑的样子，叹了口气，用右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先闭上眼睛。” “啊？”段小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闭上眼。 接着脚下一轻，有微微的阴风从耳旁掠过，耳边传来冥帝的安抚：“睁开眼吧，但是不要怕，不会掉下去的。” 段小雪睁开眼，发现他们在飞！饶是她刚才已经猜到了一两分，此时免不了还是被吓到了。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紧紧抓住冥帝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往下面看。 冥帝没有飞多高，也就刚刚掠过房檐的样子。 她俯瞰到了这里的全景，怪石嶙峋下，掩映着错落有致的房屋，雾气缭绕，间或有鬼飘来飘去。 其实这里真的不错，如果她能陪着冥帝一直生活在这里.....呸呸呸，瞎想什么呢！ 也不知道冥帝会不会读心术什么的，如果会，那她真的是太丢人了。 很快，冥帝带她缓缓的落下，旁边传来流水声。 “泡在这池水里，能解魂魄上的乏困，要不要试试看？” 冥帝拨开眼前的雾气，一方精巧的圆形水池映入眼帘，段小雪忍不住惊呼出声。 “哇，好漂亮。” 这里跟背阴山暗沉沉的色调不一样，水池泛着莹白的光，旁边居然还有一颗树，上面结着黄橙橙的果子，再往旁边看，还有几株花草。 她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出过那三座大山，整天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是穷困的生活、繁杂的人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欣赏一回风景。 不过她还是很矜持的，这露天的池子，她总觉得有点害羞，脱衣服什么的，啊啊啊，不敢想。 “你现在是魂体，脱衣那样繁琐的步骤就免了，直接跳下去就行。” 好像真的能读懂她心中所想似的，冥帝牵上她的手，带她走到池边。 “泡半个时辰吧，那个果子对魂魄也很好，你可以摘来吃，我到那边去等你。” 冥帝实在是太体贴了，段小雪都不好意思说一个不字，但是好不容易来一次，她又实在舍不得浪费一个小时跟冥帝相处的时间。 “那个，冥帝大人，我上个月跟朋友在村子里捉了一只鬼，它说要挖我们的阴阳眼，我问为什么，它说....”段小雪咽了口口水：“它说让我来问问冥帝大人。” 虽然现在搬出这鬼的话有点突兀，但是也想不出什么能跟他多呆一会了。 “来，边泡边说。” 冥帝还真的不回避了，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拉着段小雪走进池子里，然后一挥手，一团黑雾飘过来，围在她周围。 他自己则直接坐在了池子边上。 段小雪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像是在泡澡，但比泡澡更舒服，没有那么多的水汽。 “十八层地狱的十大恶鬼前段时间逃跑了。”冥帝道：“它们现在隐匿在凡间，很难捉到，而拥有阴阳眼的凡人，可以成为我们阴间的助力，因此，它们看到有阴阳眼的人，都会追杀。” 十大恶鬼？她怎么记得毕归殷这么说过？那小子知道的可真多。 段小雪仰着小脸，满眼期待：“我也有阴阳眼，冥帝大人，我也想帮忙，可以吗？” 冥帝点头：“当然可以，泥河村的毕归殷，也有阴阳眼，我之前就找他帮忙了。” “啊，怪不得他比我厉害。”段小雪道：“那本书肯定也是他给我的，哪有什么道士。” “你说的不错，以后你们俩互相帮忙，铲除十大恶鬼之后，有重赏。” 段小雪很想知道重赏是什么，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贪图钱财的人，就没有说。 她很开心，自己终于能为冥帝分忧了！她不是卑微一无是处的凡人！ 再跟冥帝说话，她就多了些底气：“冥帝大人，那我们之前捉到的鬼，真的只排第九位吗？” 她之前以为是毕归殷在胡言乱语，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第九位的那只鬼，如果不是她碰巧救了小芹，升级了阴阳眼，又碰巧看到张叔将死，恐怕会一直藏下去不被发现。 虽然战力值不高，小殷三两下就能解决，但难的是找到它。 第九位尚且如此，那其他的呢？ “不错，第九位寄生鬼，擅长寄生。”冥帝挥手，水池上方出现一个册子，册子在段小雪面前打开。 “这就是十大恶鬼的排名和特征，你记下来。” 段小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非常认真，口中默念，直到背的滚瓜烂熟。 背完之后，她对十恶鬼的厉害程度有了清晰的认知。 看来，她必须要变强才行，以后，免不了要多几场恶战。 泡完之后，果然浑身舒爽，然后冥帝又带她去茶室品茶。 这阴间的茶水里，泡了很多巩固魂魄的东西，有草药仙果之类的。 “这是孟婆们闲来无事做出来的。”冥帝的茶室，放着上千种‘茶叶’，他挑了几个好的，亲手给段小雪泡上。 段小雪受宠若惊，学着冥帝的样子，给他也泡了一杯。 正喝着，有赤面阴差急急来报，说是判官送来了一个临水村的魂魄。 它找了一大圈，才在这茶室里发现冥帝的气息。 等它说完抬起头，才看到冥帝旁边居然坐了个陌生小姑娘，当时就慌了：“陛下，那个，那个。” “无碍，她不是外人，让那个新鬼过来我看看。”冥帝道。 “是，陛下。” 段小雪却是把它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它刚才说，临水村的魂魄？” 既然是新鬼，那会是谁？ 不会是......妈妈吧？ 她的心揪了起来，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说凡人的命数都是定好了的，不管再怎么改变，到头来还是会按着既定的方向走。 她重生一次，真的，改变不了吗？ 越想越难过，眼中很快泛起雾气。 但是她咬唇没有发出声音，她紧紧握着拳，还没有看到，不一定是，不一定是的..... “小雪，怎么了？” 冥帝拿了方巾帕递给她：“擦擦眼泪，坚强点，人固有一死。” 完了完了，冥帝都这么说了，呜呜呜。 她就这么一个妈，就算知道人总会死的，可是，还是好难过啊！ 她擦着眼泪，然后哭的更凶了。 冥帝有些不知所措，哄吧，太亲近怕她不适应，不哄吧，又心疼。 好在阴差很快把魂魄给带来了。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冥帝道。 段小雪连忙把眼泪擦干净，这才看清，下面跪着的，居然是张叔。 21.第 21 章 她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是妈妈的话，她自然松了口气, 但是又实在不明白，张叔怎么就死了呢？ 之前一个月虽然伤怀，但是没有一点要轻生的预兆，难不成，还有其他的鬼在那里, 把张叔杀了？ “临水村张大有。”张叔眼神有些木讷，他呆呆的看着冥帝, 应该是被他的威压震慑到。 “小雪, 你认识吗？”冥帝转头问道。 “嗯, 认识。”段小雪点点头，喊了一声：“张叔？” 听到她的声音, 张大有本来有些蜷缩的身体直了直, 眼睛瞬间瞪大：“小雪？”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段小雪怎么跟眼前这个大官坐在一起？ 这小姑娘也死了？还是说, 她本来就不是人？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犯哆嗦。 段小雪问道：“张叔，前几天我去你家看过, 你还好好的, 怎么今天突然就......？” 张大有察觉到她跟往常‘身份’的不同，往周围看了看，抖着唇说不出话。 “他怎么回事？”冥帝问道。 “回陛下, 张大有在自己房间里烧柴火, 闷死了, 是自杀。”阴差回道。 冥帝转头看段小雪，见她叹了口气。 原来真的是自杀，她一直以来的担忧应验了，张婶体内的鬼不除，张叔会死；除去了，他还是死了，无解。 “张叔，是因为张婶吗？”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往常在故事中存在的‘殉情’二字，真的在她身边出现了吗？ 张大有下意识点了点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两手触地朝着冥帝和段小雪磕了三个头，颤声道：“小雪，你帮叔跟这位大人说说好话，我想见见你张婶。” 张大有上次卖柴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发现自己媳妇居然坐在院子里，像是睡着了。 天这么冷，他当时就慌了，赶紧把她连着椅子一起搬回屋子里。 然后他才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张婶身上的伤口，毕归殷已经悄悄的消除了，张大有只当她是病死的，其他的想法倒是没有。 他枯坐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没办法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连给孩子们写封信的勇气都没有了。 最后实在是感觉活着没有意思，就自杀了。 本来俩人死的时间差了那么多，也没想着死后能再见一面，但是没想到居然遇见了熟人。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开口求过谁，这是第一回，可以说是非常诚心诚意了。 道长说段小雪有阴阳眼，所有人都避着她，她爸时常对她非打即骂，他看她们母女俩可怜，时常帮衬着。 要是他这回真的能跟媳妇见上一面，也算是老天对他做的善事的补偿，那就没什么遗憾了。 段小雪于心不忍，不过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面子。 “冥帝大人，他能见见张婶吗？” 刚问完，她自己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哎呀，刚看了十恶鬼的特点，我怎么给忘了，他们恐怕.....没法见面了。”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冥帝，示意他忽略自己刚才的问话。 冥帝点点头，这时，毕归殷从门外走进来，对张大有道：“你妻子与恶鬼做交易，永世不得超生，魂魄被打上烙印，在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消散了。” “恶鬼？”张大有其实也不强求非要见妻子，但是听到她跟恶鬼做交易什么的，还是有些懵。 当他抬起头看到说话的人居然是毕归殷的时候，惊讶的不行。 张大有几乎每天都去泥河村卖柴，对毕归殷当然不陌生，惊讶的张大嘴，目光在毕归殷和段小雪之间来回逡巡：“你、你们....” “张叔，你是个好人，活着的时候积德行善，下辈子一定会有好报的。”段小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他一下了。 “好了，带他去投胎吧。”冥帝道：“路上嘴巴严一些，不要多说话。” “是。”赤面阴差领命，将张大有拉起来，手指在他身上一点，张大有便没法开口了。 依然一脸惊讶的张大有被带下去了，毕归殷坐到段小雪对面，动作自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小雪，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时候不早了。” 段小雪没想到他一过来，不先跟冥帝打招呼，倒是先开口说了这个，“是啊，该回去了，冥帝大人，我....” 她转过头，好像看到冥帝朝着毕归殷翻了个白眼。 ...... 不过这个白眼很快消失，换上笑眼对着她：“好吧，我送你回去。” 这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紧接着她又被这个笑容弄的脸发烫，站起身：“不用了，我跟小殷一起走吧。” 冥帝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毕归殷在段小雪身后回给冥帝一个白眼，然后跟她一起走出门。 段小雪回头，看了看房间里拿着白色的瓷杯喝茶的冥帝，就连仰起头的那个姿势，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侧脸弧度简直完美。 段小雪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尖叫，面上却是装的云淡风轻：“小殷，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毕归殷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小雪从出门到现在都还没有看他一眼嗷！ 一个冲动之下，他挥手卸掉了自己脸上的法术，露出毕归殷这张脸。 因为这个身体只有12岁，因此他现在的容貌是他小时候的，跟现在的冥帝相比，幼稚了不少。 段小雪听不到回答，收回看冥帝的目光，一转头却发现身边的毕归殷变了一个样。 脸上白白净净的，大眼睛，脸颊微微鼓着，唇红齿白，这是刚才那个毕归殷？这是从年画上蹦下来的仙童吧？ “小、小殷？” “是我，我刚才洗了一下脸。”毕归殷睁着眼说瞎话，眨了眨自己已经成型的桃花眼：“走吧，我带你出去。” 啊啊好可爱的小孩！长得跟冥帝一样惹眼呢！段小雪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这个样子，等他长大，肯定有小姑娘前呼后拥的，嘿嘿，也不怕找不着媳妇了。 “小殷，没想到你是帮着冥帝大人做事的，怪不得那么厉害，以后，咱们就要并肩作战啦。” 并肩作战.....哈哈，毕归殷心里乐的很，这话听着舒服，他就是想要和她肩并肩一起走下去的。 “这里是后院，如果想要回凡间，就要走大门。”毕归殷道：“等回去后，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想等我妈生了之后，先把她安置在背阴山，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的跟你一起捉十恶鬼了。” 她脑中有清晰的计划，对于未来也有明确的认知：“等将来我能在外面的城市里扎根，就把她接过去，弄点小买卖让她做。” 然后.....她想陪着冥帝，希望能经常见到他，她还想着死了之后干脆不要投胎了。 毕归殷点头：“我以后也是要出去的，不嫌弃的话，咱们搭个伙？” “哈哈，可以可以。” 说话间，他们就出了大门，“小殷，我上次来，是直接站在这门口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回到了后院，你呢，位置是不是也变了？” 毕归殷点头：“因为这两次进来的时辰是不一样的，所以会有偏差，不过不管怎样，总归还是在背阴山。” “这样啊。” 冥王殿门前，依然是两排红灯笼，段小雪回头看了眼匾额上的大字，跟毕归殷一起往前走。 回到凡间，段小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旁边坐着桂芝神婆，毕归殷不在。 “小雪，你醒了？哎呀，我看你趴在桌子上好大一会儿了，你朋友好像出去了，我就把你放回来了。” “谢谢桂芝奶奶。” “谢什么谢，这山上好玩的地方多，你可以随便转转，晚上在这里留一晚吧？晚上她们会回来，你正好见一见，明天早上再下山。” 段小雪想了想：“好。” 她要跟管事的神婆师父商量一下，她妈妈之后到山上来的事情。 不过毕归殷跑哪里去了？ 卧房是一个大房间，里面的床是类似于大通铺一样的，她刚才躺在最边上。 出了卧房的门，前面是一个挺大的水坑，水坑边上是一棵槐树。 嗯.....这怎么那么像自己在冥界泡泉水的地方？ 真是巧了。 转了一会，她发现毕归殷蹲在一块石头旁，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殷？” 毕归殷没转头，手伸到后面朝她摆了摆。 她走过去，才发现毕归殷是在鼓捣自己的脸，他的脸已经重新变得黑乎乎了，看不出一点刚才可爱好看的痕迹。 “厉害，像是古代那种擅长易容的大侠。”段小雪朝他竖起大拇指。 他们走到山顶的另一边，段小雪把手搭在眉骨上：“那里就是山外的世界啊，好多房子。” 她一定会走出去的。 晚上，神婆们回来了，段小雪跟她们说了自己妈妈的事情，得到了赞同。 管事神婆拉住她的手：“你妈妈不用那么见外，她是你外婆的亲生女儿，我们当然要帮衬着。” 毕归殷因为是小孩子，她们也留他住了一晚，就在书房临时给他搭了张床。 第二天，两人下山，毕归殷道：“昨晚有小鬼来和我说，山下面大鬼的威压越来越重，很多弱小的鬼都搬到背阴山上来了。” “会是十恶鬼之一吗？” 毕归殷点头：“恐怕是的，这只恶鬼应该是寻到了什么契机，要有大动作了。你回家后，照顾好你妈妈，其他事先不要管。” “好。” 十恶鬼不好对付，段小雪在脑中把它们过了一遍，也想不出到底是那只鬼要出山，感觉哪一只都有可能。 22.第 22 章 回家后, 段母拉上她，叹道：“小雪, 那天你走之后没多久，你张叔家就着火了，他们俩都没有逃出来，真是天降横祸。” “是吗？那他们的孩子该有多难过。” 不过看张叔在阴间的样子，好像对自杀并没有什么后悔, 唯一的遗憾就是死后没能再见一面罢了。 从他们的感情来看，张婶与恶鬼的交易内容, 很可能就是延长自己的寿命, 多陪伴张叔些日子。 只可惜, 恶鬼怎么会跟人公平交易呢，她这么做, 只会加速张叔的死亡。 可怜可叹。 段小雪跟着长吁短叹一番后, 段母就禁止她单独烧火做饭了，必须她在场看着才放心。 在段母怀孕七个月的时候, 段五龙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但并不是因为期待，他现在其实根本顾不上在意段母肚子里的孩子。 甚至不关心段母怀的是男是女, 再没有找人来看。 眼看着那边苏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纸包不住火，苏凉天天逼着他离婚，再娶她。 可是段母又没有什么错, 在亲戚邻居面前, 他拉不下这个脸。 天气渐渐燥热起来, 段五龙也越发焦虑不安。 段小雪觉得他状态不对，每天把段母看的很紧，让她挪到到自己房间里睡。 她跟毕归殷每天晚上都通过光头鬼来联系，毕归殷说，那只鬼出现了那么几天，然后又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他正在尽力寻找。 在没有什么动静前，段小雪安心在家照顾段母。 这天刚吃过晚饭，苏凉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双手插着腰来到段小雪家里。 段五龙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苏凉过来，马上站起身：“这、这是咋了？” 他跟苏凉偷情这么久，一直都还算低调，一般都是他寻个由头去苏凉家。 现在突然看到面色不善的苏凉直冲中走过来，段五龙冷汗都留下来了，忙上来拉住她：“小凉。” “段五龙！你个没心没肺的！”苏凉反手照着段五龙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眼看老娘这肚子遮不住了，你还不舍得给个名分？你让你婆娘出来，我自己跟她说！” 一个寡妇，偷情没什么，可是偷情偷到肚子大了就有什么了。 段五龙拦住她：“等等，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要先跟她商量一下。” “段五龙，你要是不让开，我就要喊了。”苏凉拿手指着他的鼻子：“别怪我撕破脸。” “别别别。”段五龙只能苦着脸挪了挪，苏凉走到堂屋，喊道：“人呢，出来！” 外面这动静段小雪跟段母在屋子里听的清清楚楚，段母气的手发抖，眼中渐渐盈满泪光，轻轻说了一句：“我以为我在他心里总是不同的。” 段小雪安慰她：“妈，没什么好伤心的，你还有我。” 她妈妈这眼光也是没谁了，而且被伤害的这么深，到头来居然还会有些不舍。 她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活了两辈子，现在也只是处于暗恋的阶段，对她妈妈这种状态实在是不理解。 不过或许情至深处，大家都会有点迷之执着？ 她拉开门，不客气道：“人在这呢，你鬼叫什么？” 苏凉一眼看见她，之前的气又上来了：“死兔崽子，你妈呢。” “死兔崽子骂谁呢，你给我客气点。”段小雪也是现在才看到，苏凉的肚子居然也大了。 “小雪！一边去。” 段五龙上前，从背后拉住苏凉：“要不咱俩再商量.....” “滚！”苏凉暴怒，右手握拳朝后狠狠的锤了一下，正好锤在段五龙下巴上，把他牙龈大出血了，捂住嘴在那痛叫。 “哎呦！” 段母擦干眼泪，整理好衣服走出来：“你来做什么？” 苏凉挺了挺肚子：“让你让位呀，这个家的女主人恐怕要换人了。” 段母哀哀的笑了笑，低声道：“他这样的人，居然也值得你这么费心思。” 苏凉翻了个白眼：“痛快点，老娘不想在你身上费心力，要么你现在就带上你的崽子走，要么今晚我找人把你扔出去。” 段母扭头进了屋，段小雪跟上：“妈，咱们怎么办？要不，你现在就跟我上山吧？这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 拜托，快同意呀。 段母点点头：“好，听我闺女的。” 她今晚是真的被伤透了心，本想着嫁给段五龙后能安稳生活，结果生活的磨难全都是他带来的。 要不是小雪近来时常在她耳边提点，她可能会一直傻下去。 苏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娘就在这里等着，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 “妈，她那么嚣张，等会咱们去村长家去，让他评评理。”段小雪道。 “嗯。” 段母面露疲惫：“走吧，没什么可收拾的。”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的钱都在她身上，其余的身外之物，就留给这对狗男女吧。 段小雪拿上自己的布包，里面放着《阴阳眼》，还有一些吃的。 她搀扶着段母走出门，在椅子上坐着的苏凉看到她身后的布包，满意的点点头：“算你们识相，我会去跟村长说，你们是自愿离婚的。” 段五龙缩在苏凉身后，跟个小鸡仔似的，都不敢吭声。 段母是个贤惠温柔的人，他跟苏凉偷情，也是看上苏凉的那股泼辣劲，跟个小辣椒似的，他想尝尝鲜。 段小雪正要说话，突然，光头鬼穿过院墙，来到她眼前，急急道：“小雪，主人说他感应到大鬼往这个方向来了，你跟我来。” 段小雪也急了，往周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阴气：“为什么我感应不到？阴气也看不见。”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个时候开口。 在院子里其他三人看来，她刚才猛地停住脚步，然后对着眼前的空气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段五龙最讨厌看到这样的段小雪，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鬼，但是她这个样子会让他想起她的克亲命，她小时候这样是要被他狠狠惩罚的。 他恶狠狠道：“又装神弄鬼？给老子滚！” 苏凉则是满脸讥讽：“呦，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段母担忧道：“小雪你怎么了？” 段小雪早就不像以前那么冲动，现在当然不会把苏凉和段五龙的话放在心上，她跟着光头鬼：“没什么，妈，走吧。” 刚走两步，一团浓重强烈的阴气猛然从前面的地底钻出，朝着段小雪飞过来。 段小雪一眼看到，拉住段母往旁边躲闪：“妈，你跟着我走。” 光头鬼大义凛然的张开双臂，挡在她前面：“小雪快走！” “哈哈哈，瞧她们俩，跳大神呢。”苏凉捂着嘴笑。 段五龙也是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这只恶鬼的灵力非常强。 这是毕归殷再次感应到它的时候，第一个念头。 而且恶鬼正在朝着临水村移动。 他干脆化成青烟，快速移动到段小雪家里。 还好赶来的及时，在恶鬼冲破光头鬼的防御，快接触到段小雪时，一下子窜到她面前，一掌劈散这团阴气。 恶鬼，肯定藏匿在阴气中。 谁知阴气散后，并没有看到恶鬼的影子，反倒是又快速聚集起来。 苏凉和段五龙都惊呆了，从他们的角度，只看到一个小孩从院墙上一下子跳下来，以非人的速度跑到段小雪面前，做出不能理解的动作。 “段五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中邪了？”苏凉捂着肚子站起身：“怪瘆得慌的，要不，你送我回去吧。” 段五龙则是惊呼道：“毕归殷？” 这不是他前些日子给闺女定下的女婿吗？这可是个傻子啊！ 他都糊涂了，看他们在那里挑来蹦去，也觉得不太寻常，拉上苏凉，绕过他们往大门处走去。 毕归殷拿出自己的项链，塞进段母怀里：“小雪，带你妈妈躲远点。” “好。” 段小雪知道自己此时帮不上什么忙，拉上段母也往门口走，“妈，你先别问，我会解释的。” 阴气聚集起来后，毕归殷飞身上前，谁知它狡猾的很，又突然分散，迅速布满了整个院子。其中几缕朝着往门口奔的四人袭去。 毕归殷掌心朝上，手中凭空出现搪瓷盆。 “收！”只见阴气开始被搪瓷盆吸进来。 因为阴气太多太散，这只鬼的灵力之足，不是排老九的寄生鬼能比的，毕归殷猜测，肯定是前排那几位。 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段小雪和段母身上都有冥帝的项链护体，阴气根本无法沾染到她们，他倒是不担心。 至于那两个凡人，都是小雪心里的仇人，唉，不救了，死就死吧，不能让小雪留下心病。 阴气接触到段五龙和苏凉，突然又聚集，迅速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啊！”苏凉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软软的倒在段五龙怀里。 段五龙看起来倒是问题不大，他把苏凉抱起来：“小凉？你咋了？哪里不舒服？” 段小雪见阴气消失，停下了脚步。 这只恶鬼不会去苏凉身上了吧？ 毕归殷走进一看，完了，他刚才猜错了鬼的‘品种’。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只鬼婴居然特意伪装成其他恶鬼的姿态，害他用错了捕捉的方法。 它不是普通的鬼婴，而是天下鬼婴之首，现在它跑到苏凉肚子里的胎儿身上，要消灭它，就只能连带苏凉一起杀了，焚尸灭迹。 不然等生下来或者强制流产，那鬼婴的力量将会更上一层楼，就不好办了。 “小雪，走。”毕归殷拉住段母另一条胳膊，三人一起走出段家的大门。 杀苏凉的事，他要再想想。 被鬼杀是一回事，被他杀则是另一回事了。 23.第 23 章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天气虽然变热，但还没有到晚上可以乘凉的程度, 村子里一片寂静无声, 黑乎乎的没个人影。 段母刚才听段小雪的话, 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妈，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段小雪拉了拉毕归殷：“要不咱们歇一歇吧。” “我没事。”段母喘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夜里凉, 我先带你们去村长家住一晚。” 其实她很想问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天已经晚了，她跟俩孩子在外面，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过一晚比较重要。 “不用。”毕归殷指了指村子外面，“快到了, 你们跟我来。” 他蹲下, 要背着段母走。 虽然那里好像并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过段小雪还是很相信他的，知道他不会乱说。 “妈, 你觉得呢？” 段母看了看他们, 微微叹气, 然后点了点头。 罢了，她就这一个闺女，不顺着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她没让毕归殷背, 三人走出了村子。 他们在一个低矮的坟堆停下, 这个坟也不知道是谁的, 周围都种着小麦，很不起眼。 毕归殷把瓷盆放上去，段小雪看到里面有两只小鬼跳出来钻进坟里，然后毕归殷手一挥，他们周围的场景就变了。 这是个简陋的屋子，里面一桌一椅，还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桌子上有一盏点燃着的煤油灯，只是这灯的火焰是青蓝色的，将房间的色调照成了冷色，感觉寒凄凄的。 扫了一眼，段小雪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刚才的那个坟堆里。 毕归殷不在，估计是先把她俩送进来了？ 嗷嗷，这个技能简直炫酷！ 段母惊诧不已，一把搂住段小雪：“这是哪里？” “妈，你先坐下，听我说。”段小雪扶着段母坐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 段母仍然害怕，紧紧的拉住她的手。 段小雪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妈，小殷跟我一样，也有阴阳眼，只不过，他比我厉害的多，能跟鬼沟通，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坟堆里面。” “坟堆？” 无论如何，身处死人所在的地方，段母还是觉得有些渗人，不过小雪都不怕，她总不能让她担心。 “这样啊。”她看似松了口气，实际上把段小雪搂在腿上坐着，才感觉好了点，不是那么怕，“那刚才在院子里，你们是？” “哦，那是有一只恶鬼闯进来了，我估计它跑到苏凉身上去了，不过这个咱不用管。” 她没有说太多，自己要捉十大恶鬼的事，还是不要让妈妈知道了，省得她担心。 段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久等了。” 这时，毕归殷穿墙而过，手里拿着一个小水壶，还有一个食盒。 见识过他的身手，段母已经能控制好面部表情了，只不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面对毕归殷、把他当小孩子了。 毕归殷刚才没有先进来，就是去了趟冥界，从大冥手里‘抢’了这些东西。 长夜漫漫，小雪和她妈妈总不能饿着。 “哇，好香！” 段小雪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这么一想也是挺心酸的。 不过当着她妈的面，她没问是从哪来的。 “你们俩也下来吧。”毕归殷道。 原来，最先进来的两只小鬼一直趴在房顶上，这是他们的坟，所以由他们打开。 这是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在这坟里，段母也能看到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见鬼，不过经过之前的事的洗礼，现在表现的还算镇定。 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双胞胎之一腼腆道：“这些家具是我们下葬的时候爸妈烧的，有五十年了吧，现在他们早就不在啦，床有点晃，不过不碍事，可以睡的。” 说了会话，就开始吃饭了。 食盒里有汤有菜有米饭，还有一些水果，正好这里有火，三人两鬼美美的吃了一顿。 第二天睡醒，被刷新了世界观的段母决定不去找村长了，而是直接上背阴山。 她是劳苦惯了的人，身子没那么娇弱，现在胎已稳，爬山没有问题，累了就歇，总能上去的。 段小雪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安顿好妈妈，她就能和小殷一起专心抓这只大鬼了。 从坟里出来，毕归殷打开食盒，里面变戏法似的出现了早饭：“你们先慢慢吃着，我回家去找个人帮忙。” 说完，他就跑走了。 “哎呦，这可怎么好意思。”段母这话还没说完，毕归殷已经跑远了。 找人帮忙？是找他哥哥吗？可是他哥哥，好像少了一条腿吧？ 吃过饭，她们俩就先往小树林那边走。 毕归殷确实带了他哥哥来，不过带的是另一个。 上回缺腿的是二哥，这个是大哥。 这位大哥一身腱子肉，高高壮壮的，脸上蒙着一块布，背上背着一个椅子一样的木架，上面可以坐人。 段小雪顿时理解了毕归殷的用意，对他报以感激一笑。 “大宝，她是小雪，这位是小雪的妈妈。”毕归殷道。 他大哥开口，声音居然是细细小小的：“俺叫毕大宝，来送婶子上山。” 他把背上的椅子放下，段母不好再拒绝，连声说谢谢。 段母上去后，他在背起来，看起来非常轻松。 就这样，他们赶在中午的时候上了背阴山。 管事神婆正好也在，少不了又是跟段母一番叙话。 段小雪说她想回去看看苏凉和段五龙现在的情况，等再次上山，再跟着师父们学本事、去外面的世界。 众人都同意，段母嘱咐她要注意安全。 现在不是初三，段小雪没法去冥界，她也没有多留，当天吃过午饭，就跟着毕归殷和他大哥一起下了山。 他们走后，管事神婆问道：“小雪跟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有些绕口，且等我慢慢说来。” 段母一番说道，管事神婆恍然大悟：“这岂不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挺好的，以后不担心小雪会受欺负。” 段母连连称是，自己心里也彻底放松下来。 .... 三个人在下山途中，毕大宝揭开了脸上蒙的布：“哎呀，这东西让我闷得慌，小雪，你不会害怕吧？” 因为他音色细弱的关系，段小雪差点没听到，等她转过头的时候，还真被吓了一跳，脚被石头绊了一下。 “大宝，你怎么说揭就揭？”毕归殷扶住段小雪的身子：“他从出生起就是这样。” 原来，毕大宝的嘴巴是歪的，而且歪的相当严重，一下子到了左耳下面，整个脸部是扭曲的，一眼看去很是骇人。 外人形容毕家孩子‘缺胳膊少腿、眼歪嘴斜’里的‘嘴斜’，指的就是毕家老大了。 “没事没事。”段小雪摆摆手：“是我自己没站稳，大宝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毕大宝如果不是脸上这个毛病，这一身力气，工作挣钱肯定很容易。 可惜他有这个缺陷，父母在村里名声又不好，很少有人愿意雇他干活。 毕大宝一下子红了脸，又快速把布蒙上，跨着大步走到前面去了，显然是很好被人尊重，这下既感动又害羞。 下了山，毕归殷往毕大宝背上拍了一下，段小雪看到，一只鬼飘到毕大宝面前，朝他吹了一口气。 毕大宝便立直身子，朝两人鞠了一躬，然后往泥河村走去。 段小雪觉得奇怪：“他这是？” “我们有交易。” 毕归殷收起小鬼，道：“这个交易是在他梦里完成的，我会告诉他要做什么，酬劳是他的一个小愿望。” ......这也太厉害了吧！ “刚才我拍他那一掌，代表交易结束。”毕归殷又拿出刚才的小鬼：“当然，在他眼里，提醒他交易结束的不是我，而是这只鬼。” 段小雪看着蹲在毕归殷手上的小鬼，这只鬼长着尖尖的耳朵，头上一撮橙色的头发，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还挺萌。 “这难道是梦鬼？”段小雪突然反应过来：“十大恶鬼排名第八的梦鬼，就是长这个样子吧？唔，不过还是有点细微差别的。” 十恶鬼里的梦鬼，自然是梦鬼之首，头上那撮头发是大红色的，眼睛大到占脸的一半，估计没有眼前这只好看。 “不错，它生成梦鬼没多久就为我所用了，心地善良，有些胆小。”毕归殷把它收起来：“累不累，累的话歇一歇。” “不累，咱们直接去看看苏凉吧。” 天已经黑了，他们不打算休息，直接去段小雪家。 “这只大鬼居然是鬼婴？” 没记错的话，在毕归殷火烧沈彪家的时候，段小雪还担心过沈家会有鬼婴出现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哎，对了，光头鬼呢？”段小雪突然想起来：“当时它挡在我和我妈前面，它怎么样了？” 毕归殷笑道：“没想到你还想着它，在盆里养着呢，它跟我有契约，魂魄散不了的，放心吧。” “呼，那就好。” 话说苏凉当时腹部一阵剧痛，体力不支晕过去，段五龙手足无措，把她放到床上，准备出门去请村里的大夫过来看看。 谁知苏凉也就疼了那么一阵，然后就好了，也没出血什么的。她拉住段五龙的胳膊不松手，让他陪着她。 “段五龙，我总觉得你家里邪门，等我歇一歇，你就送我回去吧。” 她此番来段家，把段小雪和她妈妈赶走，本来心里畅快的很，谁知突然看见那些无法理解的事情，顿觉不妙。 段五龙自然同意，他也有点待不下去了。 苏凉跟亡夫生了一子一女，女儿8岁，儿子4岁，这个儿子是遗腹子。 小孩子一天没见妈妈，见了她就哭，苏凉很不耐烦：“红红，去哄你弟弟睡觉。” 她跟段五龙照旧在主卧歇下。 第二天，俩人都没有出门，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她女儿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了早饭，喂饱了她跟弟弟，就背上书包上学了，小的这个只得哇哇直哭。 被哭声吵醒后，苏凉摸着肚子，皱眉坐起身：“段五龙，你快看看，我这肚子是不是变硬了？” 段五龙睡眼惺忪的摸了摸：“好像还大了点。” “啧，奇怪。” 苏凉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在这方面有经验，她总觉得现在的肚子不应该这么大这么硬，不过并没有什么不适，可能是每一胎情况不一样吧，她也就疑惑一下，没有太重视。 段小雪和毕归殷先是回家看了看，见没有人，就去了苏凉家。 两人照旧翻墙头。 因为有孩子哭，加上两个大人没有起床，他们在这里说话，也不用怕被听见。 “小雪，要杀了鬼婴的话，必须把苏凉一击毙命，然后焚烧尸体，这个鬼婴是鬼婴之首，灵力很足，所以这个方法只能重伤它，方便咱们捉到。” “天！”段小雪惊了：“杀了她？我不会杀人啊！” 毕归殷叹道：“我会杀，可也不好杀。” “什么意思？” “我的....嗯，身份，不适合杀人。” 他是冥帝，纵使在阴间统领万鬼掌管轮回，那也是心怀众生的慈悲神，杀人这种事，做不来。 这算是天地对他这样手握权力的人的‘制约与誓约’。 “那怎么办？找别人？”不过别人也不能说杀就杀吧...... “我之前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毕归殷看着段小雪，面带犹豫。 “什么？” “我带你去找一个人，然后你问他借一样东西。”毕归殷说完，又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让你见他。” 段小雪：......大哥你怎么突然墨迹起来。 “小殷，有办法就用，早点抓到十恶鬼，不是更好吗？” 早点抓到，她就可以找理由，待在背阴山陪着冥帝，嘿嘿。 毕归殷定定的看了看她：“好吧。” 抓了十恶鬼，早日合二为一，和小雪永远在一起！就算是见了那人....又怎么样，反正小雪现在没记忆。 24.第 24 章 之所以如此艰难, 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鬼婴在十大恶鬼中排名第二。 也就是说, 在段小雪的阴阳眼能力还处在初期阶段的时候, 就遇上了顶级的对手。 毕归殷因为立场原因不好杀人，最重要的是, 生死簿上苏凉命不该绝, 他是最不该去改那个命簿的人。 再加上他也想让段小雪亲身参与、提升功德，思来想去，那就借别人的法宝一用吧。 鬼婴已经跟他打过照面，肯定百般的防着他，那就给它来个出其不意吧！ 两人跳下墙头，段小雪拍拍身上的灰尘：“你说这鬼婴灵力那么强，怎么还窝在这里没走？居然这个时候就碰上了。要是借东西的话, 借谁的？” “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啊。”段小雪踢了踢路上的石子：“要不, 咱们等下个月初三, 去找冥帝大人？唔，不行不行，他也不能杀人。” 毕归殷：...... 要借的这件宝物, 实际上是一朵昙花。 它的持有者是个花妖，名叫连璧，本体也是一株昙花，毕归殷常说他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因为这朵花, 是他自己身上开的最大的那一朵。他亲自摘下来炼化成了护体法宝。 昙花一现, 连璧炼化的这朵花, 开合之间自有乾坤，能逃避天地轮回生死，不计入生死簿。 说是护体法宝，实际上连璧作为妖族的大妖，他根本就用不上，也不知道整天拿着做什么，也就是听着唬人罢了。 不过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毕归殷跟他算是老相识，老朋友。一个是冥帝，一个是大妖，两人以前无聊的时候，喜欢随便找个地方下棋。 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然而他们之间的生疏‘决裂’，也只用了一秒钟。 那天，连璧看上了毕归殷刚刚订下的未婚妻，段小雪。 当然，是以前的段小雪，不是现在的。 这事毕归殷现在想起来还挺无语的，连璧这个逗比，第一次见小雪，他还没来得及介绍，连璧就直接窜到小雪面前，毫无保留的诉说了一番爱慕。 接着连璧知道小雪是他的未婚妻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叹着气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从那以后，连璧再也没有与他联系过，两人没有再见过面。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估计连璧已经想通，而且有爱人了吧？ 他也不是很理解，刚见面的人说爱上就爱上了？ 一会如果连璧不愿意见他，再让小雪上。 小雪现在是个小孩子，而且是凡人，想必连璧也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妖界跟凡界之间有壁，寻常妖族是不允许进入凡间的，所以只能从冥界借道走。 毕归殷带着小雪施法走动，直到来到一个遍地花开、满是清香的地界，这地方的花草长得郁郁葱葱，好像是无人涉足过的仙境一般。 段小雪晕晕的：“这是我第一次走出三座大山，小殷，你这朋友，是不是不太一般？” “他是花妖，本体是昙花，咱们这次就借他手中的昙花一用。这是他住的地方。” 花妖？妖怪？段小雪更晕了。 毕归殷解掉脸上的法术，恢复本来的容貌。 其实就算他还是一脸乞丐样，只要他的气息不变，连璧还是知道是他，不过现在这样，似乎是某种心理作祟。 小雪在这呢，他不能太磕碜不是？ 段小雪还在消化刚才的话，她旁边一朵芍药突然拔高，一朵盛开的花对着毕归殷和段小雪看了看：“我家主子不在。” 段小雪这是第一次见妖怪，而且这花说话跟古代人似的，她不禁往后退了退。 “他去哪了？” 连璧不算是活泼好动那一挂的，怎么这么巧，他来的时候就不在？ “主子在忘忧谷养花，已经好几百年啦。”芍药伸出两片叶子：“中间就回来过两回。” ......行吧，原来是挪了窝。 “你知道忘忧谷在哪吗？”段小雪小声问。 “知道。” 刚说完，眼前又是一番场景变幻，这回他们来到了一个缭绕着雾气的山谷前，谷口一块数十人高的大石，上书：忘忧谷。 忘忧谷口有一层禁制，毕归殷用手戳了戳，道：“连璧，我进去了。” “走吧。”他拉上段小雪的胳膊：“他人还不错，不用紧张。” “小殷，刚才那朵花不是说他在这里养花？可是这地方光秃秃的都是石头，一朵花也没有呀。”段小雪道。 确实，这忘忧谷一点艳色都没有，全是山石，偶尔有点绿色，还是石头上生出的苔藓。 连棵树都没有，比他的冥界还不如。 连璧的脑回路他也猜不着，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走到中间，有一个大的山洞，里面泛出些光亮，两人走进去。 “连璧？” 这山洞四周的石壁上镶嵌着夜明珠，中间一个蒲团，旁边的石桌上铺着一张画。 毕归殷心里咯噔一声，这画上不会是小雪吧？ 蒲团上坐着一个满身黑衣的男子，长发束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正是连璧。 段小雪心道，这是花妖？石头妖还差不多。 听到毕归殷喊他，他也没睁眼，低沉着声音道：“居然连你都护不住她，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毕归殷怕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的身份，忙道：“旧事不需再提，今天我来，是向你借一样东西。” 连璧皱着眉睁眼：“什么叫不需再提？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负心......” 还没说完，他瞧见了毕归殷身边的段小雪。 “等等，这是？” 连璧突然换了个表情，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封。 “连璧！”毕归殷吼他，这小子又要做什么！ 段小雪一脸懵逼，这个妖怪是要脱衣服？好尴尬，怎么办，现在闭上眼睛行不行。 毕归殷刚要上前去按住他的手，连璧已经解开了，黑色的外袍下，是一件淡紫色绣着花的窄袖曲裾，泛着微微的荧光。 这么一来，才回到了几百年前的样子，映的一张脸神采飞扬。 毕归殷翻了个白眼，停住要拉他的手。 连璧是花妖，长得自然不差，他把黑袍一扔，变了个气色的脸庞带着笑容：“小姑娘，你是小雪吧？” 段小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认出了自己，矜持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毕归殷一把拉住他：“借你的昙花一用，有急事。” “不借，除非你让小雪说。”连璧低头看了他一眼，袖子一甩，重新坐回蒲团上，“啧啧，你变得这么小。” ......呵呵，就知道，他终于猜到一次连璧的尿性，至于后面一句话，则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我跟小殷要捉鬼婴，所以借你的宝物一用，谢谢啦。”段小雪开口道。 在她看来，能借出来就行，也不扭扭捏捏的。 连璧笑的眼睛弯弯，伸出手，手上悬浮绽放出一朵昙花：“可以，拿去吧。” 这么容易？ 毕归殷也算是服了他：“多谢，等有空我再过来跟你叙旧。” 等段小雪伸手接住花，毕归殷快速带她离开。 连璧一手支着下巴，眼睛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唉，活着就好。” ...... 有了连璧的昙花，事情就好办的多，把苏凉放进闭合的昙花里，在花里抓住恶鬼，之后待昙花开放，苏凉就会像做了场梦一样，出来后还会跟以前一样。 虽然在花里，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毕归殷把昙花的功能说了一遍，段小雪沉吟道：“还真是护体法宝，那个连璧遇到危险的时候躲进来就行了，还能用来救人。” 毕归殷摇头：“连璧是大妖，法力强大，遇到危险当然要迎上去，不会躲的。至于救人，他才没这个闲心。” 段小雪黑线：“那他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你怎么会认识他？” “冥帝介绍的，去妖界的方法是他教的。”毕归殷怕她再多问，拉上她快步往苏凉家去：“你的阴阳眼级别太低，要赶快升一升，不然会的东西太少了。” 段小雪点头称是。 两人在即将正午时分的时候，翻进了苏凉的家。 此时苏凉倚在门边上，指挥着段五龙做饭。 段小雪看着就很感慨，前世苏凉嫁给段五龙后，也是这样把段五龙指挥的团团转，她妈妈真是不值得，对他越好，越是被忽视。 看到他俩突然从院墙上蹦下来，苏凉吓了一跳，接着便怒了：“呦，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段五龙你出来看看！” 等段五龙出来，她挪到他身后去，“老娘今天心情不好，大门一关把你们剁个稀巴烂可没人知道！” 她虽然口中威胁，但是微微发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此时平静而专注的段小雪和毕归殷，确实让她不安。 他们专注的，就是她的肚子。 鬼婴就蛰伏在里面。 段五龙手中拿着锅铲，看到他俩先是愣了愣，接着道：“死兔崽子还不赶快给我滚！” 此时他已经不再乎小雪是怎么跟毕归殷认识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真的害怕苏凉会让他杀了他们。 而他，似乎并没有这个胆。 “小雪，鬼婴狡猾，咱们等到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准时动手，快了，到时候我数三二一，段五龙那边先不要管他。” “好。” 段五龙嚎了一嗓子，但是俩孩子不理他，反倒是直勾勾的盯着苏凉，他也毛了，干脆拿着锅铲跑过去，想吓唬吓唬他们。 “三。” 毕归殷左手环抱着段小雪的腰，带着她一下子拔高，躲开段五龙。 段五龙抬眼看凭空立着的俩人，手里的锅铲‘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本人很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二。” 苏凉看段五龙晕过去，‘啊’的一声，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一。” 在她将要关上门的那一刻，正午到了，毕归殷右手上昙花出现，朝她投掷过去。 这花苏凉看不到，也就没有防备。 昙花一瞬间张大，从底部将苏凉包裹在其中，然后渐渐缩小，回到毕归殷手中。 两人已经回到地面上，段小雪划着一根火柴，毕归殷把昙花放在火焰上。 ‘轰’的一声，昙花燃烧起来。 段小雪把火柴扔掉：“这花真的不会烧坏？” “不会的。” 因为苏凉出来后还是活着的，段小雪的心理负担大大降低，而且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据毕归殷所说，她在里面被火烧的记忆会永远存在。 “我去看看苏凉的孩子。”段小雪道：“之前还在哭，怎么现在没有动静。” 毕归殷对鬼婴不放心，就让它多烧一会，一直烧到四个小时后昙花盛开。 段小雪到各个房间翻找，随后在里间的卧室里，看到了苏凉的两个孩子。 小女孩正搂着她弟弟睡午觉，背对着门，段小雪便没有打扰，退了出去。 没有看到最好。 两人带着昙花翻墙出去，这会儿村子里人来人往，两人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慢悠悠的走着。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那朵正燃烧着的昙花。 “小雪，咱们去你家吧，正好做个午饭吃。”毕归殷提议道。 “好啊，正好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拿。” 两人到小雪家，等着昙花开放。 毕归殷把项链握在手中，准备着抓鬼婴。 段小雪收拾了一下东西，跟他坐着一起等。 终于，昙花要开了。 花朵又开始变大，层层叠叠的花瓣渐渐铺展开来，白净中微微泛着紫色的光，着实美丽。 不过俩人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思，段小雪在一边等着拉苏凉出来，毕归殷在另一边等着抓鬼。 完全盛开时，昏迷的苏凉从花心处滚落下来，段小雪拿手挡了一下。 重伤的鬼婴弱的只剩下一缕黑气，段小雪也看清了它的本体，它像是一个刚刚成型的胎儿，皮肤很薄，浑身的青色血管暴露，眼睛大睁着，长得不是那么美观。 毕归殷一把抓住，确认了一下，塞进项链里。 “这就好了吗？”段小雪不知道项链还能装鬼，她拿出自己的：“我的可以吗？” “可以的，再等等，你的阴阳眼估计要升级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缕极细微到几乎看不到的黑气，沿着重重花瓣慢慢移动到地上，然后没入地下。 这是鬼婴忍者巨大的痛苦撕扯下的一小片魂魄。 在十大恶鬼中，已经修炼到能撕扯下自己魂魄的，也只有鬼婴。 这个毕归殷也有想到，他刚才确认的，就是鬼婴的身体是否完整。 但是鬼婴狡猾，如果毕归殷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鬼婴的舌头不见了。 “小殷你真的好厉害，鬼婴可是排名第二哎！” 第二都抓了，还怕其他的不成？ 用昙花把苏凉装上，翻墙放回她家。这时候，段五龙刚刚醒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他俩在院子里不知道怎么一弄，苏凉就凭空出现了。 然后他又晕过去了。 “我觉得他们俩会结婚，毕竟患难出真情。”段小雪一脸恶心：“祝他们天长地久吧。” 毕归殷拍拍她的肩，意味深长道：“不要太放在心上，不值得。” “我知道。” “走吧，上背阴山。”毕归殷松了一口气，鬼婴在这里被抓，三山一河之间，应当是不会再藏有恶鬼了。 小雪以后就可以到心心念念的山外看看了。 “好，不过咱们不先把花还回去吗？” “我会还的，先把你送上山。” ...... 段五龙离婚了，老婆带着孩子跑了。 这个是临水村最近的大新闻，然后就是苏凉疯了，但是段五龙依然娶了她，被她拿刀架在脖子上娶的。 村民们把这个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上山后，段小雪只说回家拿了些东西，对其他的事情闭口不谈。 管事神婆让她歇两天之后，就带她去山外。 毕归殷因为跟段小雪‘特殊’的关系，又因为家里实在是困难，神婆们一致决定破例留他在山上，到时候跟着一起出去看看。 段小雪很开心，这样正好，他们一起抓鬼就方便的多。 “又搞定了一只？” 冥帝把手里的奏表放下，去拿项链。 毕归殷一把掀开奏表，果然，里面夹着一本《聊斋》。 “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在做事？”毕归殷挑眉：“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抓鬼，你就在这看小说？” 冥帝摊手：“那要不咱俩换换？” 毕归殷瞪了他一眼：“不换！” “那不就得了。”冥帝敲敲项链上的珠子：“鬼婴一向狡猾，我还说抓它会很困难，你是怎么一下子就成功的？” “借了别人的东西。”毕归殷把昙花掏出来：“你帮我还回去吧。” “连璧？” 冥帝的表情微微扭曲：“他愿意借？” “怎么不愿意，我带着小雪。” “你这.....”冥帝似乎是想谴责一下，不过没有说出口，虽说磨一会他还是会借，但时间不等人。 “下次再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商量。”冥帝道。 “行，我知道了。”毕归殷拍拍手：“我走了。” 他要是时间长不出现，怕小雪和神婆们怀疑。 冥帝拿着昙花，什么‘被困在背阴山’这种谎言，统统被他遗忘，他直接去了妖界。 毕归殷忘了跟他说连璧不在家，他直截了当的多，飞身过去直接推开连璧的门。 然后就被里面丛生的杂草惊到了，愣了好大一会儿。 直到一株还没有化形的芍药吭哧吭哧爬过来，喘着气道：“我，我家主人不在，他去忘忧谷种花了。” 冥帝转过身：“他走了，就留你看家？” 芍药点点花朵：“昂。” “多谢指路。” 他依然直接飞进忘忧谷，进了连璧所在的这间光秃秃的山洞。 “连璧，你是怎么回事，要代发修行做和尚了？” 不怪他思维发散，实在是连璧手里拿着珠串打坐的样子，很违和。 还有这山谷里一朵花都没有，居然说是来种花？ 连璧睁开眼：“嗯，这样的你看着顺眼多了，前天那个小不点真的要笑死我，快跟我讲讲，小雪真的复活了吗？” 他站起身左右看看：“小雪没来啊。” 冥帝把昙花还给他，然后走进，看了看石桌上的画。 上面果然画着小雪，旁边还题了两句诗：百年无佳人，世间空余恨。 “她是活过来了，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走开走开。”连璧把画快速收起，又卷起来：“你管不着。” “连璧，你也不看看你画的人是谁，我怎么管不着？”冥帝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又是何苦呢？窝在这山洞里是不会有良人的。” 其实他和毕归殷都看的出来，连璧在这里是因为段小雪，只不过毕归殷没有明说，而他比较直接。 连璧一屁股坐回蒲团上：“我来这里，真的是养花的，为的是忘记小雪，她是你未婚妻嘛。在小雪魂飞魄散之前，这里已经被我打理成了花海。” “然后呢？” 冥帝伸手，化出一壶酒，两只酒杯。 “二十五年前，传来她魂飞魄散那的消息，我才发现，我没有忘掉她。”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醉了一夜，醒来之后，这个山谷，便再也没有花开。” 冥帝微微颔首：“既然不会开，那就离开吧。” 连璧微微红了眼：“抱歉，我心里还是有她，我知道她死后，你肯定比我更加痛苦，能将她复活，肯定很不易。” “其中心酸不足道。”冥帝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我听说妖族事务现在都是鹤老在管，你不理政事，就不怕被夺权？” “谁在意这个。”连璧挥手：“他最好全夺去算了。” “好吧，你还是多出去散心。”冥帝起身：“我那边也忙，就先告辞了。” 连璧点头：“有空找你下棋。” 冥帝笑了笑：“好。” ...... 三天后，段小雪收拾的整整齐齐，毕归殷也退去脸上道伪装，穿着神婆们给他赶出来的新衣服，准备一起下山去。 段母没想到毕归殷居然生的这幅面貌，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闺女生的花容月貌，要是毕归殷生的太丑陋，她心里免不了会有疙瘩。 这次带他们下山的有三个神婆，一个管事神婆，一个桂芝，还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大约三四十岁。 第一个落脚点是量镇，虽然也是个村镇，但是因为路比较顺，离城市近，比临水村泥河村强太多。 段小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集市，边吃边走，走一段路肚子就填饱了。 25.第 25 章 三位神婆也宠着她，看见好吃的就去买, 神婆们对量镇很熟悉, 集市上有很多人跟她们打招呼。 不过毕归殷好像对这些吃的兴趣不大，只是稍微尝两口。 “小殷, 你怎么吃这么少？”段小雪问。 他们俩也是在一起吃过好几顿饭的人, 之前可不止是这点饭量, 难不成, 他心情不佳？ “我也不知道, 就是不饿。” 毕归殷摸了摸肚子, 他们已经走了一整天了，怎么现在一点饿的感觉也没有？ 这身体难道是病了？ 做冥帝时哪怕十年不吃东西也无所谓，只是他现在是凡体肉胎，他平时都很注意的，再怎么样一日三餐不能少, 饿坏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晚上强迫自己吃了一碗饭，一行五人在镇上的小招待所住下。 这是量镇唯一的招待所，主要接待去背阴山找神婆的外地人，换句话说，是神婆们给招待所带来了生意。 “哎呦, 可把你们给盼来了。”穿着一身大红衣服的招待所老板娘笑容满面，热情的迎接他们, “我这又堆了好几封信。” 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带锁的木箱, 拿钥匙开了, 抽出厚厚的一叠信封：“总共十八封。” 桂芝伸手接过来：“我们这次是去量市, 拿上量市的，剩下的就先放在你这吧。” “好嘞。” 这些信都是不方便上山的外地人写给神婆的，希望她们能去自己家里看一看。 正好神婆跟招待所合作，招待所代收信件，自然有酬劳，如此一来，互惠互利。 管事神婆年纪虽大，不过眼睛还挺好使，腿脚也利索，一双枯瘦的手摞起挑出的信件，放进怀里：“这回多了俩孩子，就两间房吧。” 老板娘这才看见她们身后跟着的毕归殷和段小雪，她眼睛亮了亮：“这俩小娃长得可真不赖！” “是跟着学本事的，这次跟我下山。”管事神婆让他俩走到前面，笑道：“这是桃红，外号西施红，以后你们想下山驱邪，就来她这拿单子。桃红，这是小雪，这是小殷。” 两人朝她点头致意。 西施红打了胭脂的脸蛋好像有点害羞，拿凤仙花染红的指甲轻轻扣了扣桌面：“行啦，以后慢慢就熟悉了，给，钥匙拿上，你们去休息吧。” 她也没问为什么神婆们还收了个小男孩，是个知趣的。 只是段小雪清楚的看到，她的额头泛着黑气。 黑中泛着深绿，怎么这么像阴气？ 她看毕归殷挺镇定的，也就没说什么。 两间房是连着的，管事神婆和毕归殷一间，段小雪跟另外两个神婆一间。 不过睡觉前，他们围在一起，听管事神婆说一下安排。 她先拿出之前在前台挑的来自量市的三封信，都拆开放在桌子上。 “小雪，小殷，你俩识字不？” “认识的。”段小雪点头：“他也认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不过自己都能想办法去学校旁听，想必毕归殷也不例外。 “那就好，你们都来看看这些信。” 第一封信，明显是一个小孩子写的，信中字里行间还夹杂着汉语拼音，字迹看起来一笔一划，不过有些歪斜。 段小雪看了一遍：“这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她说她奶奶三天前去世了，想请神婆把她复活。” 这恐怕.....办不到吧？ 管事神婆道：“这种信以前也收过不少，不必理会。” 桂芝道：“小殷你来看这一封。” 毕归殷接过，段小雪也伸着脖子去看。 “这是一个独居的老人，七十岁，说近一年来总是梦到去世的老伴来找他诉苦，说下面多么孤独，想让他去陪。”毕归殷边看边说。 段小雪看的挺快，接着道：“可他还没有活够，怕就这么死了，所以请神婆去他家做法，让老伴好好的投胎，不要缠着他。” 念完后，段小雪皱眉：“像这种在梦里见到已故的亲人，真的会是亲人化成鬼来找他了？” 桂芝摇摇头：“不确定，但这种事，咱们也不必理，除非他亲自上门推脱不掉，可以去看看。因为基本上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人老了，有时候想的也多。” “哦。”段小雪点头：“那万一真是他老伴去找他了呢？” “那就要看咱们有没有这个时间了。”年轻点的神婆道：“往往有更危急的客人需要咱们。” 这个年轻点的神婆名叫秀荷，刚结婚不到三年的时候，因为受不了丈夫的暴脾气，毅然决然的在十年前上了背阴山。 她没有阴阳眼之类的天赋，但是她以前是摘棉花的好手，手快的很，而且非常灵巧，插香画符都很利索。 实际上除了管事神婆也有阴阳眼之外，秀荷和桂芝都是没有异能的。 “这最后一封，好像有点危急。”段小雪道：“这家人的老房子翻新的时候，在墙里面发现了一根骨头，当时以为是盖房子的工人吃的猪骨不小心盖里面了，就没在意，扔出去之后家里就开始有怪事。” “什么怪事？”秀荷问。 段小雪摇头：“他没有写。” “我看看。”管事神婆接过，看了一遍：“那等咱们把老钟家的事办完，就去他家看看吧。” 钟家是他们这次下山的目的地，钟氏家族是量市的有钱人，这次请他们帮忙的，是量氏本家的继承人，钟强。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逐渐从沿海吹到内地的时候，钟家老爷子就嗅到先机，开始往返量市和沿海，做服装生意。 作为量市最先富起来的人，钟家在量市黄金地段都开有很多商铺，钟强一家早早的就住上了别墅。 这在九十年代的普通人看起来，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管事神婆大致叙述了一下钟家的事。 钟强是钟氏集团董事长的亲孙子，在他结婚的那天，新娘子突然疯了，不是变得暴虐那种，而是不认识人，整天就跟个怕人的小兔子似的缩在角落里。 他这媳妇是他自己谈的，感情很深，也不说退婚什么的，直接拉着媳妇去医院看。 结果医生说身体没什么毛病，就是可能脑子里的神经出了问题，开了药先吃着。 这眼看着已经吃了一年的药，各地的医院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还是没有起色。 钟强现在被家里人逼着离婚，他妈妈甚至以死逼迫，他愁的很，就想到了找背阴山的神婆们。 以前他可是不信这个的，但现在是被逼无奈，想要试试看。 “好了，都早点休息吧，小殷，你要是觉得饿，就去楼下找桃红要点东西吃。” “好。” 大家各回各屋，毕归殷朝段小雪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下了楼。 “小雪，你的书呢？一会看看有没有多字。” 木质的楼梯很狭窄，光线昏暗，他们说话很小声。 “没有，我已经看过了。”段小雪道：“这次升级的好慢。” 西施红正在照着镜子往脸上补粉，在镜子里看到他俩下来，连忙转头，“你们是饿了？” 她有一头长长的卷发，披散在背上，后面拿小夹子夹了一小撮，这发型在镇上的人看来，那真是时髦的没边了。 她头顶悬挂着整个招待所唯一一个灯泡，段小雪一眼看见，觉得挺新奇，不过没好意思开口问这是什么。 临水村和泥河村，还没有通过电，在她脑海中，根本没有‘电’这个概念。 西施红在灯光照耀下，一张脸显得很白，嘴唇和脸颊红红的。 她也是段小雪第一个见到的化浓妆的人。 只不过她额头上的黑气比之前重多了。 “有一点。”段小雪转头：“小殷你要不吃点东西？” 毕归殷低头感受了一下：“还是不饿.....” 西施红放下镜子，走到他们面前，低头道：“正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行，我去厨房给你们下点面，你们等一会。” 她说完就掀开帘子进了身后的房间。 “小殷，她.....”段小雪指了指自己额头：“你看到了吧？” “嗯，是阴气，她不是人，只是披了个壳子罢了。” 毕归殷倒是直截了当：“是画皮鬼。” “啊？”段小雪惊了，画皮鬼可是十大恶鬼里排名第四的，善于变幻身份，“不过不是咱们要抓的那一只吧？” “不错。”毕归殷道：“你也看了十大恶鬼的介绍了吧？那只画皮恶鬼的魂魄被重伤过，右眼下面会有一块月牙形状的斑，阴阳眼能看到，用脂粉只能遮盖住骗骗凡人罢了。” 这个西施红，应该就是一只生活在凡间的画皮鬼，看起来活的还挺烟火气。 “我有一个问题，下次一定要去问问冥帝大人。” 两人并排坐在小板凳上等。 “什么问题？” “为什么凡间这么多鬼在游荡，都没有阴差来抓一下的？它们不用投胎吗？” 毕归殷汗颜了一下：“会抓的，只是有些鬼已经没有资格入轮回，但是又没有达到去地狱受罚的程度，本身也不愿待在冥界，就会在凡间做一团凡人看不到的空气，时间长了就消失。” “可是，它们影响到活着的人了。”段小雪托腮：“不过这应该是千千万万年留下的规矩吧。” 毕归殷伸手，想摸摸她的头，还没触及到她的头发，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处，出现了几块灰色的斑。 ......果然是身体出问题了。 他自己本身能打能抗，但估计是上次在小雪家院子里抓鬼婴的时候，被阴气袭击，这身体就凉凉了。 他也是第一回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大意了，千万不能让小雪发现。 还好他灵力强，那个西施红没看出什么不妥。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小雪的阴阳眼这次居然没有动静。 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升级阴阳眼这回事，就好比管事神婆，她也有阴阳眼，但是终其一生，都只是停留在能见到鬼这个阶段罢了。 而小雪，只是在慢慢的恢复。 “小雪，我教你用项链吧。”他把项链拿出来：“把鬼放进去，是需要口诀，外加一点点灵力的。” 段小雪把自己的摘下：“灵力？” “对，不过只要一点点，你没问题的，记住口诀就行，这相当于一个容器。” 毕归殷把口诀轻轻念了两遍，段小雪表示记住了。 第二天他们走的时候，管事神婆给了西施红一沓符咒，“多吃点水果。” “知道啦。” 段小雪差点笑出声，管事神婆也有阴阳眼，能看出西施红的与众不同，这是在嘱咐她保护皮肤吧？ 量市距离这里七八十公里，他们在镇上租了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过去。 中间又倒了几次，一直折腾到傍晚，终于摸到了量市的边。 段小雪一路上都很新奇，也不觉得的辛苦。 毕归殷趁这个时候，闭目养神，修复身体。 越往市里走，楼房越高大，量市虽然不算是特别富庶的地区，但也让段小雪好好的开了眼界。 钟强的家很好找，神婆们经常出来走动，看看他留下的地址就知道该往哪边走。 他们没有直接上门，而是在那一片找了个宾馆。 这回管事神婆只要了一间房。 在房间里，管事神婆道：“钟强他媳妇可能是中邪，也可能是单纯的得病，要是得病，那咱们不是大夫，也没什么办法，说不定要不到酬劳，这房间贵，咱们就省一点。” 这话主要是说给两个孩子听，怕他们嫌自己抠门。 段小雪点头表示理解。 晚上，神婆们早早的睡下，两人依然结伴出去，在大街上溜达一下。 他们的目的还是出来捉鬼，要多转转。 “这么多灯，好漂亮！还有这地，这么平顺，走起路来不累。” 这是段小雪梦想中立足的城市，光听别人说多好多好，自己亲眼见了，果然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好。 路上汽车还很少，白天段小雪已经惊讶过了，不过现在看见汽车过去还是会眼睛跟过去看一下。 “小殷，等我以后自立门户，就把妈妈接出来，让她在这里享福。” “这想法不错。”毕归殷点头：“想在这量市生活？” “也不一定，再看看吧。” 他俩顺着这条街往前走，钟强家的别墅就在前面。 那里是富人区，门口有专门的保安。 两人就站在别墅区对面，往里面看。 “钟强的媳妇突然发疯，又没有伤害人的行为，不是鬼上身吧？”段小雪问。 “这个说不准，万一是胆小鬼呢。”毕归殷说完，两人都笑了笑。 “胆小鬼可不在十大恶鬼之列，咱们这次下山，说不定什么也发现不了。”段小雪感慨：“外面实在是太大了。” “总能遇到的，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也对，我今年才十岁，你只有十二。” 两个心理年龄一个比一个大的人，开始在这里庆幸自己的身体年龄小了。 “哎？那是不是阴气？” 他们站在这里看来一会，还真的看出了不寻常，这可是意外的收获。 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心心念念的东西往往得不到，而无意之间做某件事，总能得到让人惊喜的成果。 “不错，是阴气。” 那团阴气刚才是没有的，现在从一栋别墅里缓缓的升出来，渐渐笼罩下面的房子。 “那个就是钟强的家了吧？” “应该是。”毕归殷定睛一看：“走，进去看看。” 这里毕竟是市中心，门口人来人往，大约是很少出事，保安们也是昏昏欲睡，他们两个小孩进去，并没有人阻拦。 毕归殷把自己的气息压缩到最低，防止打草惊蛇，不过他们刚走近那栋别墅，里面拴着的一条大狼狗就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段小雪吓了一跳，这狗看见阴气不叫，叫他们。 毕归殷拍拍她的背，两人无视狗叫声，继续观察。 从窗户看，里面是亮着灯的。 “这么高的门，爬不上去吧？” 爬墙能手段小雪表示，这个有点难度。 毕归殷仔细看了看，语气中透出点兴奋：“阴气是里面的鬼发出来的，从这强度来看，是十大恶鬼无疑，小雪，咱们来猜猜，这是只什么鬼？” “既然钟强的媳妇被吓成那样，难道是幻鬼？” “有可能，小雪，事不宜迟，你在这里望风，我进去......” 还没说完，狗叫声把里面的人引出来了。 “叫叫叫，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拖鞋的中年妇女，她打开院子里的灯，往门口略微看了一眼。 当看到外面只是两个小孩时，她伸手往狗头上拍了一下：“不许叫了！再叫明天不许吃饭！”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不一会儿，里面又才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妈，是不是有人来了？可能是我请的神婆到了。” 果然是钟强。 “哪有，人家神婆才不会管精神病嘞。”钟强妈气不打一处来：“早说了把她送精神病院去，你就是不肯！” 钟强没有吭声，等他妈妈进去后，自己又走过来确认。 段小雪干脆上前道：“钟强先生，我们是从背阴山下来的，可以进去看看你媳妇吗？” 如果真是幻鬼，那他们最好先进去抓了，多留一晚就多了点变数，至于明天神婆们问起来，再找理由吧。 毕竟抓鬼这件事，可是冥帝大人亲自授予他们的。 段小雪打心底里觉得，他们跟那些神婆们不是一样的‘凡人’。 钟强有些不敢相信，当初他亲自上背阴山去请，说是会尽快安排，结果就安排过来两个小孩？ 而且别告诉他，那个男孩子也是神婆。 “额，你们，真是背阴山的？” 实在是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会知道你家的事呢？”段小雪道：“师父们晚上要休息，就让我俩先来探查一下。” “哦哦，那请进吧。” 毕归殷本来想着，不让进算了，反正也挡不住他，不过没想到小雪还挺能说。 他们穿过这层阴气罩时，毕归殷在一瞬间隐身，快到让人察觉不到。 为的是防止撞到阴气罩，从而被恶鬼发觉。 不过那只狗看到了，还哼哼了一声。 “你们先等一下，我先看看我妈回房间没有。” 钟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现在里面看了看，然后朝他们招手：“可以进，但是要小点声。” 这钟强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怎么活的这么累呢。 段小雪心中感叹，他还不如像自己这样，下定决心带着媳妇远走高飞。 看到别墅里的摆设，段小雪还算淡定，她可是进过冥王殿的人，这些花花绿绿的家具的还惊不到她。 钟强带着他俩上二楼，他的卧室就在这里。 打开门，入目所见就是一张大床，卧室整体风格很素净，没什么多余的东西，除了床，还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而墙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贴，地上铺着纯白色的地毯。 这风格跟楼下截然不同。 “叶叶，有客人来了。”钟强温柔喊道。 段小雪看了一圈，才在柜子侧面的地上，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因为跟地毯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这头黑发，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而此时，她好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头部萦绕着黑气。 钟强朝他们尴尬一笑，然后把叶叶抱回到床上，她还是没有醒。 段小雪跟毕归殷对视一眼，毕归殷做口型：梦鬼。 段小雪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出来了。 毕归殷之前用的那只梦鬼，只是在梦里传传话，就算是能吓人，对人来说，也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影响有限。而这只，就厉害的多。 它可以在梦里吞噬人的意志力。 这也是钟强媳妇变得胆小的原因。 梦鬼在十恶鬼中排行第八，因为它的作恶是在梦里进行的，如果一个人不做梦，它就无能为力，所以排名很低。 但是一点也不容小觑，它的移动速度几乎是十恶鬼里最快的，一个不小心就能让它逃跑。 “我们可以走近一点看看她吗？”毕归殷道：“她确实是中邪了。” “可以。”钟强点点头，他虽然有疑虑，但对方是两个小孩，而且长得都那么玲珑好看，让他实在是提不起防备心。 “小雪，你拿上项链，如果它出来，就抓进去，不用怕。” “嗯。”段小雪摘下项链，心中回忆着口诀，紧紧握着。 只会在梦里翻腾的鬼，她才不怕！ 而毕归殷则闭上眼睛，盘腿坐到床边，将自己从身体里脱离出去。 他要到钟强媳妇的梦里去捉。 26.第 26 章 ……　　“这种事，我来做, 最好。”毕归殷听后, 自告奋勇：“我比你，灵活, 会翻墙。” “不不不, 还是......”段小雪下意识的拒绝, 不过转念一想：“对哦, 咱们俩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我揭前面的符, 你揭后面的。” 她怕毕归殷脑袋转不过来听不明白，又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夸夸他：“小殷，你真好。” 毕归殷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拿起盆倒扣在了头上，露出的耳垂有点红。 哈哈，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好哄。 “他大白天的会在家吗？其实不在最好。”段小雪转头问。 女鬼道：“在家的, 他家开了一个中医铺子，他经常在前面看病问诊。要是事情不对, 你俩赶紧跑, 千万不要被捉啊。” “居然是个大夫？”不过女鬼之前怎么不告诉她。 既然是大夫, 那就更好办了, 她装作病人就行了。 段小雪虽然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但显然一点也不怕，反而很兴奋。 这样的自信是重生带给她的，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大展身手。 而毕归殷则是老油条一根，只要段小雪开心，让他干什么都成。 两人一起进泥河村，立马得到了村口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们的注目礼，毕归殷快步走到段小雪前面去，两人拉开了距离。 段小雪马上反应过来，也装作两人并不认识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从前面那个巷子口拐进去。”女鬼顿了一下，“他家大门和院墙上都贴了符咒，包括他身上，都揣着几张，我虽然能贴在你身上进去，但会被限制行动，动弹不得。” “嗯，知道。” 女鬼名叫小芹，她丈夫名沈彪，名如其人，性格比较强势。 沈家是泥河村的中医世家，听说祖上还出过宫里的御医，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一家人搬到泥河村避世不出。 不过凭着传下来的医术，他们家的名声已经响到三山一河之外了，算是村里的名门。 因此沈彪杀了小芹后，村子里的知情人都没有站出来将真相告诉她的娘家人。 他们的利益是连在一起的，如果说出真相，说不定会被沈家报复。 小芹的姨夫当年患眼病，年轻轻轻就有要失明的趋势，跑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最后干脆跋山涉水赶到泥河村，还真让沈彪的爹给治好了。 他姨夫回去，当时就给小芹和沈彪牵了线。 虽然她姨夫的本意是好的，嫁给这样有声望又衣食无忧的人家，怎么着这辈子也不用愁了，但坏就坏在沈彪的脾气上。 小芹娘家离得远，她很长时间都回不了一次娘家，有什么委屈只能自己受着，最终含恨而死，娘家却根本不知道真相，只当她福薄命浅。 巷子走到尽头，就是沈彪的家。 沈彪家的前院，是平常看病问诊的地方，大门开着，两边贴着崭新的春联，是‘救死扶伤、妙手回春’八个大字，横批‘中医世家’。 啧啧，这看着是一片赤诚之心，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段小雪庆幸自己认得字，不然这会儿也不能在心里暗暗嘲讽一下沈家。 她上辈子一直到9岁才开始上小学，上了不到一年，她妈妈去世、段五龙娶了苏凉，她就辍学了。 还好她不服输，自己偷偷摸摸去听课，最起码识文断字是没问题的。 从外面看不到符咒，应该是贴在了里面。 她进去后，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小火炉，上面熬着药，有几个病人在旁边等着。 看没人注意，她拉了一下大门，缩到门后面去。 有人看到了，也以为是小孩子在玩闹，并不在意。 段小雪呆住了。 只见门后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将大门都贴满了。 这是有多心虚！多害怕！ 女鬼显然也不知道情况是这样的，她现在不能动弹说话，只僵着脖子‘啊’了一声。 “那这里的就留着，只要把他本人身上的弄掉，然后骗他出去就行。” 段小雪虽然这样说，但她知道，这么一来，是真的不容易。 亏她之前还那么夸大，说没问题呢。 “门后面都贴成这样了，说不定他正穿着符咒做的衣服呢。”段小雪吐槽，一把撕下来几张，攥进手里。 毕归殷现在应该在后院，不过能想象到，后院的情况估计跟这两扇门一样惨烈。 堂屋就是诊病的地方，里面人不多，段小雪进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女鬼很夸张的‘啊’了一声，她就明白，这桌子旁边坐着的年轻男子，便是沈彪了。 沈彪穿着黑色的棉袄，看起来有些壮实，像是个武夫。 符咒，肯定在棉袄里面。段小雪神色复杂，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可能是他爸。 沈彪给病人开好方子，然后中年男子抓药。 “哪里不舒服？”很快，就轮到了段小雪。 段小雪本来想随便编一个的，但是突然她想到了妈妈。 “我妈怀孕了，我爸让我来给她抓安胎药。” “怀孕多久了？” “三个月多一点。” 沈彪简单的问了几句，就开始写方子。 段小雪注意到他的袖口那里，露出了黄色的一角，看起来像是符咒。 果然是把符咒当衣服穿上了？段小雪神色复杂，这可怎么办才好。 方子写好，中年男子开始抓药，段小雪忧愁的看着。 “小雪？”惊讶的声音传来，段小雪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爸？” 这也能碰上？ 上辈子他爸来泥河村打听的时候，她不知情，哪里知道他还拐到沈家来了。 段五龙皱眉呵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你让她来给你媳妇抓安胎药？”沈彪这时候没有病人，倒是有闲心插了这么一句话。 “我什么时候......”他没说完，又瞪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这就，走了？ 段小雪一脸懵逼，那她爸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段五龙气呼呼的走出去：“死妮子，就知道坏我好事！” 原来，他的情人苏凉最近腰背酸疼，跟他抱怨了很久，言下之意是想让他带着看医生。 不过段五龙刚从牌场抽身，又请了道士，哪里有闲钱，只能装聋作哑，心里却很是焦躁。 他干脆咬咬牙，去村里赵四家帮着盖了几天房子，弄了点钱，趁着来泥河村打听的功夫，给苏凉抓点药。 谁知道那小妮子在，他哪里还好意思。 不过此番来这里，也不是全无收获，他打听到这里有个十口之家，穷的要命，他们有个儿子，跟死妮子年龄相仿，还是个傻子。正附和道长说的至苦之命。 他像是干成了一件大事，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 “着火了！” 还没抓完药，有个妇女从药柜那边的暗门冲进来：“赶紧的，后面着火了。” 原来前院和后院的相连之处就在这里。 沈彪和中年男子哪里还顾得上这边，直接从暗门冲过去了。 “毕归殷？” 段小雪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放了火。 虽然跟计划有些偏离，不过她也理解，估计是符咒太多了，而毕归殷又随身带着火柴，烧掉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她准备也去后院看看。 不过刚走到门边，毕归殷就出来了：“走。” 两人直接往外跑，段小雪问：“被发信啊了？” “没有。” 毕归殷脸上很镇定，根本不像是放了一场火的人。 段小雪都有些佩服他，也许像他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意志就是比较坚定，不知道害怕惶恐为何物。 他们跑到一棵树下，毕归殷道：“后院的墙上，全都是。” ......还真是下了血本。 女鬼刚从符咒堆里解脱，缓了一下安慰道：“能烧了他们的后院也挺好的。” 段小雪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天黑我们再去一趟，这次一定要成功。” 吃了午饭，毕归殷要回去，段母本来想留他住一晚，但是家里实在是没地方，也就算了。 段小雪把他送出门：“我等我妈生了之后再去背阴山学本事，这段时间，你教我捉鬼怎么样？” 毕归殷叹了口气：“行。” 等他走远，段小雪回房间去，把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握在手里摩挲着，然后找了一本废旧的作业本，还有铅笔，铺在床上开始写。 下月初三她去见冥帝，要先想好要说的话题才行，怕没话说冷场的话，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冥帝说他被困在山上，那一定是非常孤独寂寞冷的，那就让她去温暖他吧，嘿嘿。 —— 冥界背阴山上。 “又来了？我记得昨天好像看到你了，难不成是梦？” 冥帝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堆着一摞奏表，他本人也坐的端正，手里拿着一封，认真的看着。 察觉到毕归殷过来，只是嘴上调侃一句，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看起来非常认真。 “哟，最近事情挺多啊。”毕归殷绕到他旁边，“这是谁上的奏表啊，这么厚。” 刚说完，他就睁大了眼：“西游记？” 原来，冥帝往打开的奏表里夹了一本《西游记》。从前面看是奏表，从后面看就能知道里面的乾坤，冥帝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凡间的一本著名的神怪小说，以前他俩没分开的时候，这书在身后的书架上放了很久，但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矜持作祟，一直没有打开看。 但是分开之后，冥帝突然对它产生了兴趣，一看就入了迷。 他不好在臣子面前光明正大的看，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刚才阎罗王来找他，看他这么忙碌认真，都不敢多打扰。 当时他正看到孙悟空欺负阎王那一段，忍不住对着阎罗王发出迷之微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行啊你，背着我看这个？”毕归殷伸手要拿，冥帝一把按住他：“你干嘛，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不要打扰我。” “啧。”毕归殷不禁怀疑，另外一个他居然是表面矜持内里奔放的性格？ 常言道，人总有一体两面，身为冥帝的他也不例外，当初一分为二的时候，他就明白，两个他的脾气秉性一定大不相同。 他认为自己更加活泼健谈懂得伪装，便到凡间去捉鬼，留稳重些的冥帝在阴间处理事务。 不过无所谓了，他能在凡间陪着小雪，也是一大幸事。 “你呀你，我就知道。”估计是这个地方过于精彩了，冥帝忍不住拍桌：“当时肯定是你在阻止我看西游记！” ......“这不重要，跟你说，我抓住寄生鬼了。” “哦？” 听到这话，冥帝终于抬起头：“哪呢？” 毕归殷把项链摘下来，“在灵珠里，怎么办，重新将它打入地狱？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对于捉到十大恶鬼后的惩罚措施，他俩一直没谈拢。 很遗憾，这个决定并没有在他俩还是一体的时候做出来，现在他们都有些后悔。 毕归殷希望让它们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而冥帝则希望将其再次封入地狱，这回严加惩罚，不然就便宜他们了。 作为向来说一不二的冥界统治者，突然多出一位跟自己权利相等、而又意见向左的人，真的很头疼。 “这样吧，抽签。”冥帝颇为不舍的合上西游记，从一边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上‘灭’‘罚’两个字，然后撕开叠好，放进笔筒里。 “你抓鬼比较辛苦，你来抽吧，抽到什么是什么。”冥帝晃了晃笔筒，递到毕归殷面前。 毕归殷翻了个白眼，手伸进去摸了摸，然后抽出一个。 ......真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打开后，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大字：罚。 “怎么样？你就认了吧。”冥帝道：“不折磨他们到天荒地老，我这心里的气就不会消。” 当初十恶鬼捅破地狱，坏了他们的好事，确实挺气的。 恶鬼们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其实是由一场儿戏般的抽签决定的。 27.第 27 章 …… 女鬼叹了口气：“人家说要有天赋的，你真的太符合了, 听说去了背阴山, 还能时常跟着她们，去外面的城里走动。” 段小雪对女鬼前半段话没什么反应, 但是听完最后一句, 她猛地抱着被子翻过身：“你说什么, 神婆们经常去城里？” “听说是这样的。”女鬼点点头：“心动了吧？要不, 去试试？” 若说心动, 那肯定是有一点的，翻山过河没什么难的，难的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外界立足。 她以后是要离开这里的，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非常有必要。 “具体什么时候？我去试试。” 女鬼很开心自己卖了个人情：“来年开春三月初三, 背阴山冥王殿里, 有名望的神婆们都会在。” “好, 我记下了。” 上辈子段小雪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神婆们在山上住的地方叫‘冥王殿’时, 着实很不理解。 好好的活人，住的山名字阴气森森也就算了，连住的地方也起个这种名字, 也不知道都在想些啥。 后来才明白, 其实神婆们的信仰是冥界、是地府、是‘鬼’。 两村周围的三座大山, 分别被‘佛’‘神’‘鬼’这三种信仰占据, 生活在中间的村民们, 仿佛是被三个解不开的咒环笼罩着。 不过段小雪此时想的再多，她也还是要一步步慢慢来，首先就是不能让妈妈死去。 算着日子，她妈妈现在应该已经有孕了，她要多帮忙做点家务，保证她的身体健康。 毕竟她爸给她定亲后，妈妈免不了要心中难受。 —— 之后连着五天，大雪就没有停过，村民们闲来无事，开始支起牌桌，段五龙一是打牌入迷，二是去会苏凉，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或者干脆彻夜不归。 段母说了好几次，段五龙此次都当耳旁风。 段小雪总会在段母生闷气的时候试探着问她，能不能离婚，她们母女俩单过。 结果段母说，让她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段小雪只能无奈叹气，慢慢来吧。在他们这里，离婚是一件大丑事，她妈妈还是接受不了。 因为雪太大，村子周围不是山就是河，以往小孩子在这种天气出去玩，很容易出现意外。 段母便要段小雪乖乖的待在家里，跟着她学习怎样裁布制衣纳鞋底。要想去泥河村，就等雪化了再说。 段母没什么文化，目前最大的期望是能把女儿教的心灵手巧，将来嫁一个好婆家，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段小雪学的也很认真，当然她不是为了好嫁人，而是想着技多不压身，会裁衣裳也是很厉害的。 雪天结束，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段母发现自己怀孕了。 段五龙得知后，牌不打了，情人也不会了，着急忙慌从山上道观请来道士，来看看他媳妇肚子里这是男娃还是女娃。 巧了，请来的正好是当年说段小雪是克亲命的那位，段母一眼就认出来了，从他进门就没有好脸色，把段小雪搂在怀里坐着。 段五龙倒是一脸殷勤，一口一个道长，端茶倒水，伺候的无微不至。 段小雪冷眼看着，她爸这模样跟前世还真是一般无二。 “道长，我前头还有俩小子呢，不过都被那死妮子给克没了，那娘们不信您的话，还老宠着她，您看这个......” “噗！”那道士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溅段五龙一脸：“你说啥？俩都克死了？” 段五龙用手把脸上的茶水抹掉，脸上的笑容减了些：“道长，说起这个我就心痛，您看有什么办法给破了？把这妮子弄死吧，招闲话；扔了吧，都养这么大了，平时干点活还是挺好用的。” “段五龙！”段母怒了：“你说的都是啥狗屁话！小雪可是你亲闺女！” 段小雪倒是一脸无所谓，用手给她妈顺气：“妈，放宽心，身体重要。” 上辈子，段小雪也跟着段母开始骂她爸，最后被段五龙好一顿打，还惹段母哭了一通，忧思更甚。 道士拿眼睛在段小雪身上提溜了一圈，摸了摸只有胡茬的下巴：“这次下山，我就是想告诉你，破解之法的。” “哦？道长请说。”段五龙手忙脚乱，甚至递出打牌时赢的一根香烟。 这香烟在村里可是很珍贵，要六毛钱一包呢，段五龙自己藏了几天，没舍得抽。 道士一把拿过去，塞进衣襟里：“这克亲命，算是世间至孤之命，要想压制，就要找一世间至苦之命，两人结为连理，便好了。” “至苦之命？” 道士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段五龙和段母都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咂摸着。 段小雪拉了拉段母的手，轻声道：“妈，我昨天新剪了个鞋底，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段母早就不想在这屋待了，直接牵着段小雪的手离开。 段五龙还在原地抓耳挠腮，显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注意母女俩，问道：“道长，你说的这是啥意思？” “意思是，你要找个这世间最苦命的人，做你女婿。”道士眼神里多了些蔑视：“你就在村子里多打听打听，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段五龙愣了愣：“俺们这村里富裕的少，我瞧着都挺苦的，也不知道哪个最苦。” 道士：......“泥河村的也行。” 段五龙眼睛一亮：“多谢道长指明路！不过，道长，我媳妇肚子里的这个......” 道士摆摆手：“我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机，恐遭天谴，这个就帮不了你了，等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就去找个生养多的妇人来看，也挺准的。” 段五龙挠头：“道长说的也是。” 道士伸出手：“贫道这就回去了。” 段五龙会意，从兜里掏出一卷钱，都是分分角角的，大多是卖柴得的：“道长，最近打牌手气不好，就这么点了。” 道士拿过来捏了捏，转身离开了。 段五龙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让媳妇知道，否则绝对会拦着。 他准备自己去泥河村打听打听。 —— “妈，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泥河村的庙里烧香。” 她妈妈去不了也好，她一个人还方便些。 “那你早去早回，可不能跟上回那样。” “知道了，这回路上雪化的差不多了，走着快。” 段小雪走在通往泥河村的路上，远远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她爸。 肯定是打听至苦之命的人去了。 上辈子那傻子在自己跳河之后，也被投进河里淹死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爸干的好事。 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死后依然会克他，要看着她跟傻子一起做鬼成一双才行。 她就跟在他后面，也没吭声，到树林坟地的时候，她拐进去。 走了一会才找到地方，然后她把手按在女鬼的坟茔上。 段小雪想的很简单，反正她是小孩子，到时候卖卖萌什么的，也没什么难。 “哪有那么简单。”女鬼担忧的声音传来：“他家不是那种普通的农户，唉，去了你就知道了。” 毕竟是个小孩子，女鬼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了，算了，如果这事不成，她就另找他人吧。 只是她在这里盘亘两年，段小雪是第一个能完整听完她的话、愿意帮她的。 也许直到她魂归地府，也报不了仇了，唉。 “没事，一次不成就第二次。” 女鬼在丧气，段小雪则是信心满满，她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岁，现在自信的很。 就算是他家的人都是凶狠邪恶的夜叉，她也没在怕的，大不了脚底抹油溜走呗。 快走出树林的时候，段小雪看到有个坟墓前，蹲着一个瘦瘦的小孩，拿了一个小棍，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小孩身边，放着一个略微眼熟的搪瓷盆。 这不是毕归殷嘛。 居然能在这坟墓堆里碰到他，也是挺意外。反正以后是要救他出去的，那就打个招呼，早点搞好关系是不错的主意。 “小殷，你在这干嘛呢？” 她思索了一下要怎么称呼他，最后决定还是叫名字吧。 她的语气尽量平缓温柔，以她以前接触过的傻子来看，你语气不好，他的情绪也会跟着不稳。 她也没敢离他太近，因为他现在的动作实在诡异，没人知道傻子下一步会做什么，她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听见这话，毕归殷立马转头，拿起盆站起身，露出一个大约是腼腆的笑容，断断续续道：“挖、挖鬼吃。” ...... “切，傻子。”女鬼在她肩膀上吐槽。 段小雪则表示这话她没法接啊！ 她知道傻子的脑回路肯定异于常人，但不知道竟是如此的特异。 “嗯......鬼怎么能填饱肚子呢，你要是饿了，我这里有糖角，你吃几个填填肚子。” 段小雪很大方的把自己带的糖角拿出来。 毕归殷嘿嘿一笑，盆往地下一扔，就朝她走过来。 “小雪，他的盆里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女鬼突然叫道。 啊？闻言，段小雪往他的盆里看去。 因为她身高不如毕归殷，刚才又离得有些远，所以没注意到盆里有什么东西。 现在才发现，那个底部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里，可怜巴巴的趴着几只鬼。 这些鬼的鬼身都缩小了好多，就跟小耗子似的。 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盆底，有一只挣扎着想爬出去，但是双脚被粘的牢牢的。满脸都是惊恐，嘴巴大张着，但是听不到声音。 这景象当真闻所未闻，段小雪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毕归殷把她手上的纸包接过去，一脸希冀道：“小、小雪，咱们一起吃、糖吧。” 呸呸呸！这傻子的身体太难用了！也许是以前根本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缘故，声带发育不完整，他练习了很久，说起话来还是有些结巴。 真是的，他堂堂......咳，居然说话结巴！说出去谁信！ 毕归殷内心在咆哮，但是脸上依然是挂着平稳得体的笑，像是一个约女孩一起吃饭的绅士。 可惜傻子的脸笑起来真的很像傻子。 不过此时段小雪并未嫌弃，她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 “小殷，你居然会捉鬼？谁教你的？”她能看见鬼，毕归殷能捉鬼，将来去城里开个店，专门帮人驱鬼，哈哈，完美！ 看她满眼放光，毕归殷放心下来，本来还担心会吓到她呢，看来是多虑了。 “我，自学的。”毕归殷把自己棉袄外面的破外套脱了，铺在地上，然后把糖角纸包放上去：“小雪，来。” 呦，小小年纪，还怪体贴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雪？” 这么看来，这傻子其实也不傻，可能是脑子反应慢，有些憨憨的，不会表达自己，就被大人们误认成傻子。 哈哈，重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毕归殷没有傻到神志不清，还有异能傍身，她以后会省很多力气。 “我，听大人们说的，你是，段小雪。”毕归殷恨不得把这条要笨死的大舌头咬掉。 决定了，他以后要苦练说话，练不利索就不吃饭，饿死算了！ “我在你们村居然这么有名？”段小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是未来的两村村花？ 她走过去把糖角纸包打开：“来吃点吧，然后你告诉我，这鬼是怎么捉的？你捉了以后真的会吃掉？” 她真的好奇死了。 毕归殷端正的坐下，颇沉稳的点头：“会挑着，吃一点。” 虽然这傻子的身体现在归他全权使用，但是他总觉得别扭，少了点阴气味儿，有时候会吃点鬼魂补补。 他吃的鬼魂都是些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转世轮回的，与其在人间祸害别人，还不如直接吃了，不吃浪费。 当然，他在阴间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不然手底下的鬼都要跑光光喽。 “小雪。”这时候，肩膀上的女鬼弱弱道：“要不，你先把我放回去？他好像在看我，我有点怕......” 女鬼万万没想到，他们村的这个小傻子居然这么不一般！ 她刚嫁去泥河村的时候，就听左邻右舍跟她提起过这个小傻子所在的毕家，毕家俩夫妻十几年接连生了八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健康完好的。 不是眼歪就是嘴斜，不是缺胳膊就是腿瘸。 唯一一个四肢五官都没什么问题的毕归殷，还是个傻子。 这么一看，其实是挺可怜的一家人，奈何这毕家夫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尖酸刻薄，没个正形，村民们都说这些孩子是他们的报应。 毕家，就是全泥河村的笑柄。 “没事，有我呢。” 段小雪指了指自己肩膀：“小殷，这位姐姐也是你们村的，她两年前被自己丈夫给杀了，很可怜的，我准备去帮帮她。” 既然会捉鬼，那必定是能看到鬼的，这个毕归殷，一定和她一样，也有一双阴阳眼。 毕归殷点点头：“你，怎么帮？需要，我吗？” “需要需要。”段小雪连忙点头：“人多力量大，哈哈。” 毕归殷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盒火柴。 “你要生火？”段小雪问。 “烧给她吃。”这句话比较短，毕归殷难得没有卡壳。 “你可真善良。”段小雪帮着找干树枝。 她扭头对女鬼道：“看吧，他虽然吃鬼，但是像你这样的可怜鬼，他是不会吃的。” 女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了火，直接把糖角扔进去烧，段小雪离得近一点，女鬼伸着脖子过来吸。 正吃的陶醉，只听毕归殷道：“我小的时候，你给我，吃过白馒头。” “咳咳。”女鬼呛了一下：“你，在跟我说话？” 毕归殷点点头。 这傻子欠了女鬼一个人情，在快饿晕的时候被施舍了一个馒头，他既然正好遇见了，就帮着还一还。 女鬼扶了扶低头太久差点掉出来的眼珠子，感慨道：“我当时也不过是无心之举，谁知道会有今日呢。” 两人一鬼美美的吃了一顿，吃光了这剩下的糖角，然后准备一起去泥河村。 看着旁边走路时腰板挺得直直的毕归殷，段小雪感觉心中的底气更足了，还轻松很多。 毕归殷叹了口气：“行。” 等他走远，段小雪回房间去，把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握在手里摩挲着，然后找了一本废旧的作业本，还有铅笔，铺在床上开始写。 下月初三她去见冥帝，要先想好要说的话题才行，怕没话说冷场的话，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冥帝说他被困在山上，那一定是非常孤独寂寞冷的，那就让她去温暖他吧，嘿嘿。 —— 冥界背阴山上。 “又来了？我记得昨天好像看到你了，难不成是梦？” 冥帝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堆着一摞奏表，他本人也坐的端正，手里拿着一封，认真的看着。 察觉到毕归殷过来，只是嘴上调侃一句，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看起来非常认真。 “哟，最近事情挺多啊。”毕归殷绕到他旁边，“这是谁上的奏表啊，这么厚。” 刚说完，他就睁大了眼：“西游记？” 原来，冥帝往打开的奏表里夹了一本《西游记》。从前面看是奏表，从后面看就能知道里面的乾坤，冥帝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凡间的一本著名的神怪小说，以前他俩没分开的时候，这书在身后的书架上放了很久，但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矜持作祟，一直没有打开看。 但是分开之后，冥帝突然对它产生了兴趣，一看就入了迷。 他不好在臣子面前光明正大的看，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刚才阎罗王来找他，看他这么忙碌认真，都不敢多打扰。 当时他正看到孙悟空欺负阎王那一段，忍不住对着阎罗王发出迷之微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行啊你，背着我看这个？”毕归殷伸手要拿，冥帝一把按住他：“你干嘛，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不要打扰我。” “啧。”毕归殷不禁怀疑，另外一个他居然是表面矜持内里奔放的性格？ 常言道，人总有一体两面，身为冥帝的他也不例外，当初一分为二的时候，他就明白，两个他的脾气秉性一定大不相同。 他认为自己更加活泼健谈懂得伪装，便到凡间去捉鬼，留稳重些的冥帝在阴间处理事务。 不过无所谓了，他能在凡间陪着小雪，也是一大幸事。 “你呀你，我就知道。”估计是这个地方过于精彩了，冥帝忍不住拍桌：“当时肯定是你在阻止我看西游记！” ......“这不重要，跟你说，我抓住寄生鬼了。” “哦？” 听到这话，冥帝终于抬起头：“哪呢？” 毕归殷把项链摘下来，“在灵珠里，怎么办，重新将它打入地狱？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对于捉到十大恶鬼后的惩罚措施，他俩一直没谈拢。 很遗憾，这个决定并没有在他俩还是一体的时候做出来，现在他们都有些后悔。 毕归殷希望让它们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而冥帝则希望将其再次封入地狱，这回严加惩罚，不然就便宜他们了。 作为向来说一不二的冥界统治者，突然多出一位跟自己权利相等、而又意见向左的人，真的很头疼。 “这样吧，抽签。”冥帝颇为不舍的合上西游记，从一边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上‘灭’‘罚’两个字，然后撕开叠好，放进笔筒里。 “你抓鬼比较辛苦，你来抽吧，抽到什么是什么。”冥帝晃了晃笔筒，递到毕归殷面前。 毕归殷翻了个白眼，手伸进去摸了摸，然后抽出一个。 ......真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打开后，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大字：罚。 “怎么样？你就认了吧。”冥帝道：“不折磨他们到天荒地老，我这心里的气就不会消。” 当初十恶鬼捅破地狱，坏了他们的好事，确实挺气的。 恶鬼们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其实是由一场儿戏般的抽签决定的。 “行，你处理吧。”愿抽服输，毕归殷自认自己是个讲理的人，他把项链摘下：“小雪下个月还会来找你，开心吗？” “意料之中。”冥帝又打开西游记：“我已经把寝殿布置一新，她想在这里过夜都成。” 毕归殷闻言黑了脸：“你可别乱来啊，她现在才十岁。” “你想到哪去了。”冥帝拿眼角斜他：“没什么事赶紧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他俩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防有哪个心术不正的给恶鬼通风报信。 冥帝身上灵力大减，他就直接闭门不出了。现在除了山上的赤面阴差，知道这事的寥寥无几。 “明天我就要跟小雪在凡间订亲，你有没有什么贺礼要送？”毕归殷问。 “想得美。” “切，小气。” 毕归殷回到家，除去年龄最大的两个哥哥，其他五个弟妹一下子涌了上来：“三哥要有媳妇了，三哥，你知不知道啥叫媳妇？” “他脑子不清楚，哪里知道。” “为什么先有媳妇的是三哥，而不是大哥二哥？” “三哥，你媳妇来咱家后，咱还能吃饱饭不？” “你想多了，咱现在都吃不饱饭。” 毕归殷一阵头疼，在背阴山的时候，他何曾被这样闹腾过。 毕家的这几个孩子，各个都有残疾，毕归殷排行三，之前在沈彪家门口出现的少了条腿的少年，是二哥。 毕归殷不是菩萨，觉得他们可怜是一回事，会不会帮是另一回事。 凡人轮回就是从他的阴间过来的，他当自然不会去破坏他们已定的命数。 他依然装作听不懂，到里屋一个木板下面，拖出自己的搪瓷盆。 这块木板就是他的床，毕家穷到没有足够的棉花做被子，一般都是拿稻草在下面垫着，上面铺上破布，就那么将就睡着。 一到冬天，几个孩子就围成一团睡觉，会好一点。 毕归殷自从来到这个傻子的身体，就很少再在家里睡觉了，反正他随便乱跑，也没人管他。 他拿上盆，准备再往小树林的坟地看看。 刚走到门口，他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摇摇晃晃的挡在他面前，浑身带着酒气，“老三，过来给我捶捶腿。” 他一副无赖样，毕归殷像往常一样，准备无视他，转了个方向就走。 但是今天的毕父难缠的很，他毕竟喝醉了，估计已经忘了毕归殷是个根本听不懂话的傻子。 以前的他根本没钱买酒喝，现在刚从段五龙那得来三十块钱，他便放心大胆的花，反正不是自己挣的。 28.第 28 章 …… 女鬼叹了口气：“人家说要有天赋的, 你真的太符合了，听说去了背阴山，还能时常跟着她们, 去外面的城里走动。” 段小雪对女鬼前半段话没什么反应, 但是听完最后一句, 她猛地抱着被子翻过身：“你说什么, 神婆们经常去城里？” “听说是这样的。”女鬼点点头：“心动了吧？要不，去试试？” 若说心动，那肯定是有一点的, 翻山过河没什么难的，难的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外界立足。 她以后是要离开这里的, 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非常有必要。 “具体什么时候？我去试试。” 女鬼很开心自己卖了个人情：“来年开春三月初三，背阴山冥王殿里，有名望的神婆们都会在。” “好, 我记下了。” 上辈子段小雪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神婆们在山上住的地方叫‘冥王殿’时，着实很不理解。 好好的活人, 住的山名字阴气森森也就算了, 连住的地方也起个这种名字, 也不知道都在想些啥。 后来才明白，其实神婆们的信仰是冥界、是地府、是‘鬼’。 两村周围的三座大山, 分别被‘佛’‘神’‘鬼’这三种信仰占据, 生活在中间的村民们, 仿佛是被三个解不开的咒环笼罩着。 不过段小雪此时想的再多，她也还是要一步步慢慢来，首先就是不能让妈妈死去。 算着日子，她妈妈现在应该已经有孕了，她要多帮忙做点家务，保证她的身体健康。 毕竟她爸给她定亲后，妈妈免不了要心中难受。 —— 之后连着五天，大雪就没有停过，村民们闲来无事，开始支起牌桌，段五龙一是打牌入迷，二是去会苏凉，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或者干脆彻夜不归。 段母说了好几次，段五龙此次都当耳旁风。 段小雪总会在段母生闷气的时候试探着问她，能不能离婚，她们母女俩单过。 结果段母说，让她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段小雪只能无奈叹气，慢慢来吧。在他们这里，离婚是一件大丑事，她妈妈还是接受不了。 因为雪太大，村子周围不是山就是河，以往小孩子在这种天气出去玩，很容易出现意外。 段母便要段小雪乖乖的待在家里，跟着她学习怎样裁布制衣纳鞋底。要想去泥河村，就等雪化了再说。 段母没什么文化，目前最大的期望是能把女儿教的心灵手巧，将来嫁一个好婆家，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段小雪学的也很认真，当然她不是为了好嫁人，而是想着技多不压身，会裁衣裳也是很厉害的。 雪天结束，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段母发现自己怀孕了。 段五龙得知后，牌不打了，情人也不会了，着急忙慌从山上道观请来道士，来看看他媳妇肚子里这是男娃还是女娃。 巧了，请来的正好是当年说段小雪是克亲命的那位，段母一眼就认出来了，从他进门就没有好脸色，把段小雪搂在怀里坐着。 段五龙倒是一脸殷勤，一口一个道长，端茶倒水，伺候的无微不至。 段小雪冷眼看着，她爸这模样跟前世还真是一般无二。 “道长，我前头还有俩小子呢，不过都被那死妮子给克没了，那娘们不信您的话，还老宠着她，您看这个......” “噗！”那道士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溅段五龙一脸：“你说啥？俩都克死了？” 段五龙用手把脸上的茶水抹掉，脸上的笑容减了些：“道长，说起这个我就心痛，您看有什么办法给破了？把这妮子弄死吧，招闲话；扔了吧，都养这么大了，平时干点活还是挺好用的。” “段五龙！”段母怒了：“你说的都是啥狗屁话！小雪可是你亲闺女！” 段小雪倒是一脸无所谓，用手给她妈顺气：“妈，放宽心，身体重要。” 上辈子，段小雪也跟着段母开始骂她爸，最后被段五龙好一顿打，还惹段母哭了一通，忧思更甚。 道士拿眼睛在段小雪身上提溜了一圈，摸了摸只有胡茬的下巴：“这次下山，我就是想告诉你，破解之法的。” “哦？道长请说。”段五龙手忙脚乱，甚至递出打牌时赢的一根香烟。 这香烟在村里可是很珍贵，要六毛钱一包呢，段五龙自己藏了几天，没舍得抽。 道士一把拿过去，塞进衣襟里：“这克亲命，算是世间至孤之命，要想压制，就要找一世间至苦之命，两人结为连理，便好了。” “至苦之命？” 道士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段五龙和段母都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咂摸着。 段小雪拉了拉段母的手，轻声道：“妈，我昨天新剪了个鞋底，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段母早就不想在这屋待了，直接牵着段小雪的手离开。 段五龙还在原地抓耳挠腮，显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注意母女俩，问道：“道长，你说的这是啥意思？” “意思是，你要找个这世间最苦命的人，做你女婿。”道士眼神里多了些蔑视：“你就在村子里多打听打听，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段五龙愣了愣：“俺们这村里富裕的少，我瞧着都挺苦的，也不知道哪个最苦。” 道士：......“泥河村的也行。” 段五龙眼睛一亮：“多谢道长指明路！不过，道长，我媳妇肚子里的这个......” 道士摆摆手：“我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机，恐遭天谴，这个就帮不了你了，等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就去找个生养多的妇人来看，也挺准的。” 段五龙挠头：“道长说的也是。” 道士伸出手：“贫道这就回去了。” 段五龙会意，从兜里掏出一卷钱，都是分分角角的，大多是卖柴得的：“道长，最近打牌手气不好，就这么点了。” 道士拿过来捏了捏，转身离开了。 段五龙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让媳妇知道，否则绝对会拦着。 他准备自己去泥河村打听打听。 —— “妈，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泥河村的庙里烧香。” 她妈妈去不了也好，她一个人还方便些。 “那你早去早回，可不能跟上回那样。” “知道了，这回路上雪化的差不多了，走着快。” 段小雪走在通往泥河村的路上，远远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她爸。 肯定是打听至苦之命的人去了。 上辈子那傻子在自己跳河之后，也被投进河里淹死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爸干的好事。 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死后依然会克他，要看着她跟傻子一起做鬼成一双才行。 她就跟在他后面，也没吭声，到树林坟地的时候，她拐进去。 走了一会才找到地方，然后她把手按在女鬼的坟茔上。 “听说是这样的。”女鬼点点头：“心动了吧？要不，去试试？” 若说心动，那肯定是有一点的，翻山过河没什么难的，难的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外界立足。 她以后是要离开这里的，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非常有必要。 “具体什么时候？我去试试。” 女鬼很开心自己卖了个人情：“来年开春三月初三，背阴山冥王殿里，有名望的神婆们都会在。” “好，我记下了。” 上辈子段小雪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神婆们在山上住的地方叫‘冥王殿’时，着实很不理解。 好好的活人，住的山名字阴气森森也就算了，连住的地方也起个这种名字，也不知道都在想些啥。 后来才明白，其实神婆们的信仰是冥界、是地府、是‘鬼’。 两村周围的三座大山，分别被‘佛’‘神’‘鬼’这三种信仰占据，生活在中间的村民们，仿佛是被三个解不开的咒环笼罩着。 不过段小雪此时想的再多，她也还是要一步步慢慢来，首先就是不能让妈妈死去。 算着日子，她妈妈现在应该已经有孕了，她要多帮忙做点家务，保证她的身体健康。 毕竟她爸给她定亲后，妈妈免不了要心中难受。 —— 之后连着五天，大雪就没有停过，村民们闲来无事，开始支起牌桌，段五龙一是打牌入迷，二是去会苏凉，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或者干脆彻夜不归。 段母说了好几次，段五龙此次都当耳旁风。 段小雪总会在段母生闷气的时候试探着问她，能不能离婚，她们母女俩单过。 结果段母说，让她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段小雪只能无奈叹气，慢慢来吧。在他们这里，离婚是一件大丑事，她妈妈还是接受不了。 因为雪太大，村子周围不是山就是河，以往小孩子在这种天气出去玩，很容易出现意外。 段母便要段小雪乖乖的待在家里，跟着她学习怎样裁布制衣纳鞋底。要想去泥河村，就等雪化了再说。 段母没什么文化，目前最大的期望是能把女儿教的心灵手巧，将来嫁一个好婆家，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段小雪学的也很认真，当然她不是为了好嫁人，而是想着技多不压身，会裁衣裳也是很厉害的。 雪天结束，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段母发现自己怀孕了。 段五龙得知后，牌不打了，情人也不会了，着急忙慌从山上道观请来道士，来看看他媳妇肚子里这是男娃还是女娃。 巧了，请来的正好是当年说段小雪是克亲命的那位，段母一眼就认出来了，从他进门就没有好脸色，把段小雪搂在怀里坐着。 段五龙倒是一脸殷勤，一口一个道长，端茶倒水，伺候的无微不至。 段小雪冷眼看着，她爸这模样跟前世还真是一般无二。 “道长，我前头还有俩小子呢，不过都被那死妮子给克没了，那娘们不信您的话，还老宠着她，您看这个......” “噗！”那道士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溅段五龙一脸：“你说啥？俩都克死了？” 段五龙用手把脸上的茶水抹掉，脸上的笑容减了些：“道长，说起这个我就心痛，您看有什么办法给破了？把这妮子弄死吧，招闲话；扔了吧，都养这么大了，平时干点活还是挺好用的。” “段五龙！”段母怒了：“你说的都是啥狗屁话！小雪可是你亲闺女！” 段小雪倒是一脸无所谓，用手给她妈顺气：“妈，放宽心，身体重要。” 上辈子，段小雪也跟着段母开始骂她爸，最后被段五龙好一顿打，还惹段母哭了一通，忧思更甚。 道士拿眼睛在段小雪身上提溜了一圈，摸了摸只有胡茬的下巴：“这次下山，我就是想告诉你，破解之法的。” “哦？道长请说。”段五龙手忙脚乱，甚至递出打牌时赢的一根香烟。 这香烟在村里可是很珍贵，要六毛钱一包呢，段五龙自己藏了几天，没舍得抽。 道士一把拿过去，塞进衣襟里：“这克亲命，算是世间至孤之命，要想压制，就要找一世间至苦之命，两人结为连理，便好了。” “至苦之命？” 道士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段五龙和段母都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咂摸着。 段小雪拉了拉段母的手，轻声道：“妈，我昨天新剪了个鞋底，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段母早就不想在这屋待了，直接牵着段小雪的手离开。 段五龙还在原地抓耳挠腮，显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注意母女俩，问道：“道长，你说的这是啥意思？” “意思是，你要找个这世间最苦命的人，做你女婿。”道士眼神里多了些蔑视：“你就在村子里多打听打听，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段五龙愣了愣：“俺们这村里富裕的少，我瞧着都挺苦的，也不知道哪个最苦。” 道士：......“泥河村的也行。” 段五龙眼睛一亮：“多谢道长指明路！不过，道长，我媳妇肚子里的这个......” 道士摆摆手：“我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机，恐遭天谴，这个就帮不了你了，等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就去找个生养多的妇人来看，也挺准的。” 29.第 29 章 …… 她一边说着, 一边不自觉的又红了脸。 “他，嗯，冥帝是什么样的？”毕归殷小心翼翼的问。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段小雪挑了挑眉：“他呀，生了一副好相貌, 形如子都、风度翩翩，一开口仿佛清风拂面，温润如玉。” 她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这会儿全都给搜肠刮肚捋出来了，用在了冥帝身上。 她觉得自己形容的还算到位, 舒了一口气。 毕归殷想笑, 不过硬是憋住了，“我倒是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我在冥界背阴山的山脚下，跟一位满脸疙瘩的鬼聊了几句。” “哦，这样啊。”段小雪虽然信任他, 不过总算没忘记他刚才的举动。 “那你认得这串项链？那只鬼也给你了对不对？我看看。” 不然为什么他一看到，就那么大反应。 段小雪凑过去想看他脖子上有没有戴, 毕归殷往后仰了仰：“我拿给你看。” “哇, 是真的？” 那这样的话，他们俩岂不是都能在每月初三穿梭于阴阳两界了？ 毕归殷转过身去, 往怀里掏了掏，手心里出现一串一模一样的项链, 他递给段小雪：“那只鬼说留个纪念。” 段小雪接过：“只是纪念吗？他有没有说别的。” 毕归殷摇摇头：“没有。” “哦。”或许是那个疙瘩鬼跟冥帝级别不同, 没有这个权力吧。 “那见了冥帝, 你有什么感觉？”毕归殷追问。 段小雪‘噗嗤’一声笑出来：“小殷，我发现你不结巴了。” 毕归殷：......刚才谎话说多了，好像舌头变利索了不少。 他轻咳一声：“是吗，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跟你说，冥帝他不光人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在我看来，是个大好人，哦不，好鬼。”段小雪总结道。 看她这幅花痴的样子，毕归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高兴中带着些不安，心里还有些纠结。 段小雪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迫不及待的向身边好友吐露关于自己心上人事情。 此时毕归殷愿意听，她便说的停不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冥帝他被困在背阴山了。我猜，一定是冥界内乱导致的，唉，真的是......”段小雪开始叹气。 “你觉得他可怜？”毕归殷一针见血。 “没有没有。”段小雪摆手，坚决为冥帝说话：“他可是冥帝，肯定能解决好这事的。” 再说，她每月可以进一次冥界，说不定，她可以帮忙呢。 被困在背阴山的冥帝，带着些忧郁的脸庞，在段小雪心里挥之不去，越想越心跳加速。 就像那个英雄救美的传说一样，她或许可以成为冥帝的英雄？ 嘿嘿，段小雪越想越美，到时候，冥帝他一定会非常感谢自己。 毕归殷看着她傻笑的脸，心中暗道，什么云淡风轻，其实就是装。什么遇险被困，还不是以为...... “你们过来。”这时候，外面的甄选结束了，那个坐在桌子前面的神婆进来，朝他俩喊。 这一天过去大半，进了这大殿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段小雪往四周看了看，十年才两个啊，怪不得这里看着冷冷清清的。 “这位....请先回避一下。”神婆对毕归殷道。 毕归殷点点头，走到大殿外。 然后陆续进来七八个神婆，都有些年老，最年轻的一个最起码也有五十岁上下。 神婆们都穿着青色的长袄，为首的这位，青袄衣襟上绣了几朵黄花。 她们在段小雪面前站成两排。 “临水村的段小雪？” “是的。” “贾清清是你什么人？” “是我外婆。”她外婆就叫贾清清，她妈妈告诉过她。 “原来是清清的外孙女，怪不得。” 神婆们开始议论起来。 为首的这位神婆长叹一声，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这十几年过去，我总是留心着有没有阴阳眼的孩子出现，可算是让我盼来了，而且，还是清清的血脉。” “是啊是啊。”感叹声此起彼伏。 为首的神婆道：“你外婆怕我怪罪她，怎么也不肯回来，现在送你上山，是不是想通了？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见我这个师父？我今年已经八十三，没几年好活了。” 段小雪低头：“我外婆生病去世了，我并没有见过她。” “啊？”神婆们都愣了，有几个开始用手擦眼泪。 大家免不了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段小雪觉得，这些神婆看着还真不像是惯常坑蒙拐骗的人，怎么给她弟弟们做法的那个，看着那么业余呢？ 段小雪跟她们说清楚，自己还要回家去，照顾妈妈生产后再过来学本事。 神婆们自然是同意了，毕竟她妈妈是贾清清的女儿。 至于毕归殷，神婆们没打算收他，这里只收女弟子，之前看他是来送段小雪的，就一块让进来坐了。 段小雪心道可惜，毕归殷恐怕还是要一直待在家里了。 段小雪想要早点回家，她们便包了些好吃的，给她背上，嘱咐他们下山时小心。 “居然不收男弟子，我真是白激动了。” 下山比上山省时间，他们下了山，还打算在之前的山洞歇一晚。 毕归殷出去了一下，回来时，手里居然拿着自己的搪瓷盆。 “你跑了那么远？”段小雪正在喝水，差点呛到自己，要知道，盆子是在那个小树林里的，有这功夫，他还不如直接回家算了。 “不是我，是它们。” 毕归殷把盆放在两人中间。 只见里面大约有二十个小鬼，密密麻麻的缩在盆底。 “你是说，它们把盆运过来的？”这可能吗？鬼可是没有实体的。 “是的。”毕归殷伸手就抓起来一只：“咱们两个村，离得远，以后咱俩可以，用他们联系。” 毕归殷的结巴属性确实变得不那么明显了：“你来抓抓看。” ......段小雪自认自己胆子没这么大，这只鬼看起来是个光头，嘴唇上有一道胡须，缩小后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毕归殷张开手指，这只鬼直接蹦到了她手心里。 “呀！”凉凉的触感再加上惊吓，段小雪还是喊了出来。 “别怕，它已经被我驯服了。”毕归殷伸手，托在她手下：“它以后，也会听你的。” 段小雪还是紧张，她往后仰着上半身，紧着嗓子道：“你你你怎么会这些的？别告诉我你这是天生的啊，我不信。” “你以后也会的。”毕归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沈家的人肯定在忙着救火，小芹，他们家有后门没有，咱们先去看看热闹。” 女鬼点点头：“有，从前面那条街走。” 毕归殷把盆重新顶头上：“小雪，我先回家，一趟。一会去，找你。” “好。” 段小雪看着他跑远，然后在女鬼指引下去沈家的后门。 她本来想着去毕归殷家看看的，但是联想到前世的种种，毕归殷的父母想必不是什么善茬，她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就不节外生枝了。 从前面这排房子绕过去，就看到沈家后门那里，围了不少人，现场一片嘈杂。 他们着桶和盆，从旁边的农户家里提水，然后沈家后院里倒。 “他们家有没有小孩子？”段小雪问道。 刚才毕归殷在，这话她没有问。 如果将这世上的恶鬼集中起来，按厉害程度分个三六九等的话，那么鬼婴一定能冲上前排。 当然，并不是所有死去的婴孩都能化成恶鬼，但是冤有头债有主的这种，转为恶鬼的可能性就很大。 小孩子的魂魄更加纯粹，鬼婴们虽然脑子简单，但是敢冲敢为，凶得很。 据说有专门的术士会养鬼婴为自己卖命。 她担心毕归殷放的这把火烧死了小孩，万一不幸生成了鬼婴，然后他被报复的话，就惨了。 虽然他会捉鬼，但那搪瓷盘里的鬼一看就是些不中用的。 女鬼也不确定：“在我之后，沈彪又娶了一个，但是这两年，有没有生孩子我是不知道的。” 段小雪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不会真让她猜中了吧？ 还好凑到近前的时候，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坐在门前的一把椅子上骂骂咧咧。 “我正抱着孩子睡觉呢，就听见外面的噼里啪啦的响，睁眼一看，他奶奶的，窗户外面的火苗窜的老高了，就这么烧起来了！” 她的右侧头发还有些焦糊，应该就是沈彪现在的媳妇了。 “你是不是没看好火炉子呀，这大冬天的，天干物燥，是要小心点呐。”旁边一个嗑着瓜子的妇女安慰她，语气虽然不乏关心，但其实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大。 沈家家大业大，遭人眼红是很正常的事。 “是呀是呀，等火灭了，好生再盖盖。” “哪里那么容易哟，都是要钱的，不过沈大夫应该不缺钱，你说是吧。” 沈彪的媳妇冷哼一声：“这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坏良心，等火灭了，我就让当家的去一趟佛陀山，请高僧看看，是哪个干的好事！”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看这样子，不像是有烧死过人。段小雪松了一口气，走远了点。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火势应该能灭，趁着村民们散去，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她就不信，经过这一阵兵荒马乱，沈彪身上那些纸做的驱鬼符还能完好无损。 这时候，有个拄着双拐的少年慢慢的走过来，经过段小雪身边的时候，还扭头看了看她。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长得非常瘦弱，肤色是苍白的，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夹袄，右腿的裤管空荡荡的。 有个妇女看到他，大声道：“毕拐子，你来干什么，帮着沈大夫救火？赶紧的，走快些，正好进火场回炉重造一下。” 本来现场的气氛是很沉重的，这妇女的一番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女鬼道：“小雪，这是毕归殷的哥哥，具体排老几我也不清楚。从生下来时就少了条腿，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毕拐子。” “她们为什么要笑话他，我觉得挺可怜的，是他为人不好？”段小雪问。 “也不是，主要是他爸妈在村子里没有好名声，连带着几个孩子都受尽嘲笑。” “这样啊。”段小雪了然。 这时，被叫做毕拐子的少年走到沈彪媳妇面前，沈彪媳妇厌恶的转了转身子。 这时，少年开了口，声音不像他的外表瘦弱，反而很洪亮。 “毕归殷说他看到是谁放火了。” ......周围突然静了一下，大家显然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个。 段小雪左右看看，毕归殷呢，他怎么想到让他哥过来了？ “是谁？”沈彪媳妇愣了一下，马上问道。 虽然这毕归殷是个傻子，但是傻子的话，在这种时候，还是值得一听的。 “他说在爬树的时候，看到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捧着一堆火进了你家院子。” ！！！ “你，你胡说！”沈彪媳妇反应倒快，抓起脚边的石块就往少年身上扔：“毕家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滚！” 啧啧，毕归殷，真有你的，佩服佩服。段小雪想，这个办法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少年没有躲开，石块砸到他的拐棍上，咚的一声响。 30.第 30 章 …… 现如今, 阴间会出现两个冥帝, 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如果让毕归殷说, 那就是俩字：‘耻辱’。 如果让现如今守在阴间的那位冥帝说, 那也是俩字：‘糟心’。 原本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 镇压着十大恶鬼，这十只恶鬼说是天下所有恶鬼的祖宗也不为过。他们身上罪孽深重，被罚永远在地狱受刑，没有宽恕之日。 原本一切都在正轨上, 该受罚的受罚，该轮回的轮回，阴间一派井然有序。 坏就坏在那一天，给第十八层地狱看门的阴差疏忽, 还没等换班的过来，他就先走了。 就那么一小会功夫, 一直密谋者要逃走的十大恶鬼, 相互配合，直把地狱捣了个窟窿, 直接冲上了凡间。 至于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让阴差急着看热闹进而玩忽职守，毕归殷表示他真的不想再多说。 十大恶鬼跟一般的鬼不一样，他们已经可以自行修炼, 狡猾得很, 寻常的勾魂使或者阴差很难抓到。 阴间也不可能兴师动众, 到时候引起凡间气运动乱就不好了。 毕归殷这才决定, 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镇守阴间，一半借用凡人的身体，到凡间把十大恶鬼一一捉拿。 一分为二之后，两个冥帝的思想那是相当的独立，心有灵犀什么的不存在的，性格也不同，就跟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一样。 他们也没办法共享记忆，从分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了。 毕归殷甚至对阴间那位产生了某种‘嫌弃’的心理，感觉他有些装，不洒脱。 从心理上，已经没办法把对方当成另外一个自己了。说起来，也是挺难受的。 但是做这一切，是为了让凡间众生有安宁的日子过，毕归殷扪心自问，他并不后悔。 至于这么快就找到段小雪，则是意外之喜。 段小雪上辈子死后，他才刚来得及进入那傻子的身体，晚了一步，就干脆让段小雪重生了。 小雪的阴阳眼将成为他的助力，两人并肩捉鬼，正正好。 他到凡间后，跟光头鬼碰了头，大半夜的，他干脆躺到小雪家门前的那棵树上，等天亮。 段小雪早上给她妈妈炖了俩鸡蛋，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算算时间，大概明天段五龙就会回来，告诉她们母女俩，他给自己订了婚的事。 是的，她现在已经不想称呼段五龙‘爸爸’，直呼其名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想起上辈子妈妈临死前痛苦的样子，她恨不得这就把段五龙狠狠的揍上一顿。 这段时间因为她的悉心照顾，妈妈的身体比上辈子要好得多，脸庞红润了不少。 今天没风，段小雪陪她妈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觉得是时候在她妈跟前提一下毕归殷了：“妈，我在泥河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他叫毕归殷，今天可能会来咱家玩。” “好啊。”段母很开心，因为段小雪在临水村里，根本就没有朋友。 究其原因，一是她的阴阳眼，当年道士批的命实在是不好，村里的大人也担心自家小孩受什么牵连，禁止他们跟段小雪一起玩。 甚至上学的时候，段小雪也是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犄角旮旯里。 虽然对于段小雪能看见鬼这件事，很多村民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她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 但是道士都那样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什么时候来？”段母道：“他喜欢吃什么，大老远跑过来，妈要好好招待一下。” “妈，你不用忙，现在还早。” 至于毕归殷什么时候来，她也不知道，就暂且等着吧。 不过也没等多长时间，毕归殷在树上醒过来，就直接睡眼朦胧的去敲门了。 他用的这具身体，是彻彻底底的肉体凡胎，不吃饭不行，不睡觉更不行。 曾经试过一两晚不睡觉，结果这身体彻底歇菜，走路都顺拐了。 段小雪重生后他才附身过来，时间太短，还用不惯，哪哪都别扭。 不过这孩子心智不全，魂魄缺损，活着也是受罪，让他用正好，下辈子还能挣个好胎。 段小雪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这么早？这到底是毕归殷来了，还是段五龙回来了？ “谁啊。”段小雪打开门。 “小殷？你怎么这么快？”段小雪把他拉进来：“你是大半夜从家里出来的吗？妈，他就是小殷，毕归殷。” “差不多。”毕归殷跟段母打招呼：“婶子好。” “好好，坐吧。” 段母的脸色有些异样，因为从毕归殷的衣着打扮来看，这真的不是个小叫花子？ 不过闺女能有个朋友就不错了，她也不能要求太高。 “小殷，这么早就过来，路上肯定累了吧？来洗把脸吧，这有热水。”段母道：“你这棉袄也破了，我给你缝缝。” “不用了。”毕归殷腼腆的泯着嘴，“我回家自己洗，不然路上又要弄脏了。” 主要是洗涮干净的话，他傻子的人设就要崩了，他要不是傻子，小雪的爹就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了。 “哦，那衣服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小雪，找件你的棉袄，先让小殷披上。” “好。”不等毕归殷反对，段小雪迅速进了屋。 之前她怕伤毕归殷的自尊心，都没敢跟他说衣服的事，现在她妈妈开了口，她倒是省得纠结了。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翘，就知道妈妈不会嫌弃他，现在他们的见面这么顺利，之后他爸说出订婚的事，妈妈应该能承受的住。 这个办法是在她遇见毕归殷之后想到的，只有让妈妈亲眼看看毕归殷不是那么傻，才能让她放宽心。 她找了件灰色的长袄出来，毕归殷满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乖乖的披上。 还好小孩子衣服的样式都差不多，不怎么分男女。 毕归殷比段小雪稍微高了点，他把长袄穿成了半长的袄，看着还行，不算别扭。 段母发现，毕归殷的棉袄虽然破旧，上面还蹭了些灰，但是意外的没什么怪味，她寻思着抽空给他做一件新的。 “小殷，你今年多大啊？”段母问。 嗯……这身体多大来着？ 毕归殷回想了一下：“今年12岁。” “哦，那跟小雪就差两岁，怪不得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妈，我带他出去转转。”段小雪道，她可没忘了正事，要跟毕归殷去张叔家一趟的。 “去吧，中午早点回来吃饭。” “好。” 出了门，段小雪把手背在身后，跟他面对面，她倒退着走：“怎么样，我妈人挺好的吧。” 毕归殷点头：“很好，善良纯朴，又有你这么好的闺女，这辈子肯定能顺顺利利的。” 这话她爱听，段小雪美滋滋的点点头，“你嘴巴好利索了，现在都不会结巴了。” 两人正说着，段小雪后面有个女人，端了盆水，一下子泼出去。 “哎，小心。”毕归殷伸手拉住她：“你还是好好走路吧。” 那盆水差一点就泼到了段小雪身上。 段小雪转身一看，是苏凉。 “哼，贱骨头。”她朝段小雪骂了一句。 “贱骨头骂谁呢。”段小雪毫不客气的顶回去。 “反了你了。”苏凉横眉竖眼，拿起盆要往段小雪头上敲。 “这位大婶。”毕归殷挡在她前面，开口：“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可能要走霉运了。” 苏凉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谁？” 村里的男孩子普遍调皮且不齐整，毕归殷脸上的黑灰倒是没什么，他穿的是段小雪干净的旧衣，看起来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走吧，跟贱人多说话浪费时间。”段小雪拉拉他：“等咱们回来再继续骂。” “行啊段小雪，回头让你爸教训你。”苏凉回去，使劲摔上大门。 毕归殷笑了笑：“多大仇啊你们。” 段小雪便把苏凉跟段五龙的事说了：“我早晚是要让我妈跟他离婚的，你说对不对？” “对。”毕归殷点头：“爱人只能有一个。” 段小雪很开心毕归殷跟自己三观一致：“以后你肯定很宠着你媳妇。” 此时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冥界背阴山上的冥帝大人，不知道冥帝他，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 她知道自己在冥帝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差距大的仿佛隔着山海，但是他已经强势的走进了她的心。 她所求不多，一月一次见面的机会，她会好好珍惜，哪怕永远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 她低头走在前面，毕归殷看不到她的表情，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是啊，会很幸福。” “过了这条街，张叔家就到了，张婶身上的鬼，你有办法捉到吗？”段小雪问。 “嗯，能捉到，这是寄生鬼，在十大恶鬼中排行第九。” 这只寄生鬼，肯定是地狱逃出来的那只。因为寻常的寄生鬼，道行不高，会把宿主的意识一并吞噬。 宿主失去本身的意识，就是疯了，这个时候如果被哪个有道行的做法驱一驱，寄生鬼就玩完了。 但是这一只，巧妙的与宿主进行交易，保留了宿主的意识，不让周围人发现，然后安全的吸食周围人的阳气。 简直是完美的寄生关系。 “到了，会不会有危险，我要怎么帮你？”段小雪问。 他们现在正站在张叔家门口，张叔白天会去卖柴，不出意外的话，家里只有张婶一个人。 “没事，敲门吧。”毕归殷胸有成竹。 冥帝虽然开口再次问话，不过段小雪并不认为这里是真实的冥界、真实的冥帝，她扪心自问，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没那个本事进冥界。 虽然观感很真实，不过就权当饱一饱眼福了。 “知道，外面写着呢，冥王殿。”话语里也没什么恭敬，带着些小调皮。 冥王殿里除了他俩，不见有别人，自她进了门，这里就是一片寂静。 座上的冥帝勾了勾唇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朝她弯了弯。 段小雪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宽袍大袖上，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整个人就被一股吸力引到他面前。 段小雪睁大眼，她就这么过来了？回头看看身后高高的阶梯，再看看面前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捏了捏他宝座的扶手。 触感坚硬光滑，冰凉透骨，她‘嘶’的一声松开，摸了摸手指，讪笑道：“哈哈哈，我就是好奇。” 这......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31.第 31 章 ……　　毕归殷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同意, 有些喜出望外：“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他转身跑开, 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小雪，佛陀山来了, 不少僧人，还在沈彪家待着, 不过沈彪，已经死了。” 段小雪点点头：“不出所料，刚才遇到小芹, 看她心情不错，我就猜到沈彪已经下地狱了。人没了，那些僧人只能做做法超度一下了。” “那，我走了。” 哈哈, 你刚刚不是走过一次了吗？段小雪忍俊不禁：“我发现你说话利索了很多，有进步哦，天不早了，快回吧。” 毕归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双手互相搅着：“是吗？我在家, 好好的练习过。” 还好练习有效果, 还让小雪看出来了，开心, 这个身体实在是毛病太多了, 需要好好磨练。 两人这回是真的道别, 段小雪回到家, 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背阴山。 还有两天，就是三月初三了。 背阴山的神婆每十年才收一次徒弟，这么说来的话，神婆们对待收徒这件事还是很郑重的。 段母抽空就给她缝新衣服，还把她外婆当年穿过的一件青色外衫改成了围脖，给她戴上。 “你外婆会保佑你的。” “谢谢妈。” 段小雪一边帮段母缠线，一边问道：“妈，张叔家里现在就只有他和张婶两个人吗？” 她倒是不记得上辈子张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印象中她的存在感很低，从来没有出过家门。 “是啊，你张叔是个好男人，把你张婶照顾的很好，前些日子听说她的病好了很多，都能下地走动了。” “真厉害。” 段小雪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不过现在她还不好确定。 小芹遵守约定，尽职尽责的跟在张叔身边，看着他砍柴、卖钱、抓药、回家。 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 当他卖柴路过里外都是缟素的沈家时，小芹会狠狠的朝那里瞪上几眼。 第二天路过的时候，小芹看见沈彪现在的媳妇跟他父母在一块扯皮。 沈彪的父母希望她能改嫁，把孩子留在沈家。 因为沈彪的这个孩子是个女儿，他爸妈怕他们作古后，媳妇的娘家会分走孙女的财产。 而如果孙女由他们养大，就跟她的生母断绝关系，沈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沈彪媳妇自然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生的孩子，哪有不要的道理？二话不说，叫上娘家人就过来。 就这样，沈彪的头七还没过，他爸妈跟媳妇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 沈家彻底沦为笑柄，诊所也不开了，百年传承似乎要毁于一旦。 小芹每每路过，都要‘呸’一声，然后道：“一地鸡毛。”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段小雪收拾妥当，段母亲自送她出门。 段五龙得知她要辍学，然后去背阴山当神婆的徒弟，同意的不得了。 因为不用上学，就意味着不用交学费。 这两天难得对她和颜悦色，还跟段母一起送她出门，“去吧，学了本事爹跟着你吃香喝辣。” 段小雪想起前世他娶了苏凉后，对自己厌恶至极的那副样子，就忍不住胃里翻涌。 “妈，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段母点头：“路上小心。” 段五龙感觉自己没有存在感，错了面子，指着段小雪的背影：“这死妮子，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段母没理他，直接回了房间。 本来她说要送小雪去山上，但是小雪拒绝了，确实，她这身子，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让段五龙去，她更不放心，还不如让小雪自己去闯。 去往背阴山的路人烟稀少，反倒不是那么危险。 段五龙在院子里直跺脚，“行啊，这一个个的，还当我是一家之主不？你们给我等着。” 他急匆匆出了门，直奔泥河村。 前世今生，命运的齿轮微妙的重合了，尽管前因不同，但是造成的结果是相同的。 段五龙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到泥河村正式找毕归殷的父母说亲事。 毕归殷正在小树林边上等着，段小雪一眼就看见了他。 “我带了烙饼，你吃吗？” 不知道怎么了，段小雪总觉得毕归殷有点弱不禁风的，瘦的很，让她忍不住先掏吃的出来。 他的脸有些黑乎乎的，也许是晒的，也许是没洗干净，小孩子没长开，她都看不出他到底长啥样。穿的衣服从见他到现在都没换过，就是一身黑色的棉袄棉裤。 估计他爸妈也不怎么管他，可怜见的。 “你的瓷盆呢？今天怎么没有带。”段小雪问。 他不顶着盆，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在里边。”毕归殷指了指树林里：“爬山不方便，就先放这里了。” ......这盆可真重要。也许不太正常的人，总要一个不太正常的宝贝相配，才显得特别牛皮。 想起几只鬼在搪瓷盆里挣扎的情景，段小雪不自觉的起了些鸡皮疙瘩。回头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拿这么大个盆装鬼。 然后再讨教讨教捉鬼的方法。 毕归殷把她背着的小布包拿下来：“我帮你拿着，饼留着，中午吃。” 段小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他挺开心的，就同意了，“好吧，累的时候换我拿。” 小树林在两个村子正中间，而背阴山，就矗立在两村的西边。 背阴山冥王殿，建在背阴山主峰上，正好跟这片树林是一条直线。 穿过树林一直往前走，爬上山，就能到了。 不过虽然说起来容易，还是需要一两天才能走到的。 两人走了一天之后，刚刚到达山脚下，山脚处刚好有个小山洞，两人干脆在这里歇一晚上。 他们生了一堆火，美美的吃着烙饼。 段小雪从家里带了一个瓷杯，冬雪正在渐渐融化，山脚下泉眼多，很容易就找到水喝。 把瓷杯放在火堆上加热，然后凉一凉，温温的喝着很舒服。 这里阴气很足，因为比较偏僻，坟地多，鬼魂也多。 有两三只鬼循着烟火气飘到这里，龇牙咧嘴的围着他们打转。 “他俩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 “这里好久没有来过生人了。” “对哦。” 他们显然不是小芹那种厉鬼，根本吓不到人，也没法让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段小雪啃着饼，眨了眨眼：“你们也想吃吗？” 几只鬼面面相觑。 “她在问咱们？” “不知道。” “你怎么还是一问三不知！” “对哦。” ......他们智商好像不高的样子。 毕归殷眉头皱了皱，真烦，他好不容易跟小雪独处，让他们给搅和了。 段小雪吃吃笑起来：“小殷，他们好傻。” “是啊。”毕归殷一边应声，一边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一只正好绕到他身边的鬼。 “哇。”段小雪惊叹。 毕归殷他，能徒手抓鬼！ 好神奇，难不成是他的阴阳眼比自己级别高，这也是阴阳眼的异能？ 几只鬼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毕归殷，一动也不敢动。 “闭嘴，很吵，要不要去阴间？” 几只鬼齐齐摇头：“不要不要。” 毕归殷松手，几只鬼哭嚎着飘走：“啊啊啊救命啊！” “好，好厉害。”段小雪伸出两根拇指。 毕归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雕虫小技，没什么的。” ......大哥你谦虚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开始爬山。 段小雪没来过这里，毕归殷倒是轻车熟路，看起来没少爬，总能找到轻松的落脚点。 这座山其实很陡峭，就算是砍柴的，一般也不会到这里来。 毕归殷带的路很顺，中午刚过去，他们就爬上了山顶。 山顶很是开阔，不远处一个仿古式的建筑很是醒目。 两人走过去，只见红墙青瓦，大门匾额上三个大字：冥王殿。 门开着，此时门口聚集了一些人，正排着队。 “他们不收男弟子，不过你去看看没什么吧？走。”段小雪拉上他，两人排在队尾。 前面都是女子，有老有少，看得出她们都很是紧张。 被选中就可以进殿里去，被淘汰就要回家。 前面有些被淘汰的直接开始哭鼻子了。 很快就排到了，最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婆。 毕归殷自觉的站到一边，段小雪在桌前坐下。 老太婆似乎是累了，眼也不睁，问道：“说，为什么想当神婆。” “我有阴阳眼。”段小雪道。 老太婆立马直了直身子，一双眼睁开后，居然很是清澈，一点也不浑浊。 她看了看段小雪，然后转眼看到段小雪身边站着的毕归殷，浑身一震，“桂芝，过来带他们进去。” 一般小孩子，有时候男女之间不大能分辨的清，后面排着的人只当是两个女孩子都被选中了，羡慕的不得了。 居然开始选男弟子了？段小雪心下暗喜。 叫做桂芝的这位，也是个老太婆，她把两人引到殿里坐下，端上茶水和吃的。 32.第 32 章 …… 很快, 段小雪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气息顺着袖管上来，停在她右侧肩膀上。 “小雪, 我以为你会晚上过来呢。”女鬼有些惊讶, “这大白天的, 他家的门你恐怕不好进。” “没事, 你给指着路，我直接去，就说渴了借口水喝，然后想办法把驱鬼符揭下来。” 段小雪想的很简单，反正她是小孩子，到时候卖卖萌什么的，也没什么难。 “哪有那么简单。”女鬼担忧的声音传来：“他家不是那种普通的农户, 唉，去了你就知道了。” 毕竟是个小孩子，女鬼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了, 算了，如果这事不成，她就另找他人吧。 只是她在这里盘亘两年，段小雪是第一个能完整听完她的话、愿意帮她的。 也许直到她魂归地府，也报不了仇了, 唉。 “没事，一次不成就第二次。” 女鬼在丧气, 段小雪则是信心满满, 她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岁, 现在自信的很。 就算是他家的人都是凶狠邪恶的夜叉，她也没在怕的，大不了脚底抹油溜走呗。 快走出树林的时候，段小雪看到有个坟墓前，蹲着一个瘦瘦的小孩，拿了一个小棍，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小孩身边，放着一个略微眼熟的搪瓷盆。 这不是毕归殷嘛。 居然能在这坟墓堆里碰到他，也是挺意外。反正以后是要救他出去的，那就打个招呼，早点搞好关系是不错的主意。 “小殷，你在这干嘛呢？” 她思索了一下要怎么称呼他，最后决定还是叫名字吧。 她的语气尽量平缓温柔，以她以前接触过的傻子来看，你语气不好，他的情绪也会跟着不稳。 她也没敢离他太近，因为他现在的动作实在诡异，没人知道傻子下一步会做什么，她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听见这话，毕归殷立马转头，拿起盆站起身，露出一个大约是腼腆的笑容，断断续续道：“挖、挖鬼吃。” ...... “切，傻子。”女鬼在她肩膀上吐槽。 段小雪则表示这话她没法接啊！ 她知道傻子的脑回路肯定异于常人，但不知道竟是如此的特异。 “嗯......鬼怎么能填饱肚子呢，你要是饿了，我这里有糖角，你吃几个填填肚子。” 段小雪很大方的把自己带的糖角拿出来。 毕归殷嘿嘿一笑，盆往地下一扔，就朝她走过来。 “小雪，他的盆里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女鬼突然叫道。 啊？闻言，段小雪往他的盆里看去。 因为她身高不如毕归殷，刚才又离得有些远，所以没注意到盆里有什么东西。 现在才发现，那个底部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里，可怜巴巴的趴着几只鬼。 这些鬼的鬼身都缩小了好多，就跟小耗子似的。 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盆底，有一只挣扎着想爬出去，但是双脚被粘的牢牢的。满脸都是惊恐，嘴巴大张着，但是听不到声音。 这景象当真闻所未闻，段小雪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毕归殷把她手上的纸包接过去，一脸希冀道：“小、小雪，咱们一起吃、糖吧。” 呸呸呸！这傻子的身体太难用了！也许是以前根本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缘故，声带发育不完整，他练习了很久，说起话来还是有些结巴。 真是的，他堂堂......咳，居然说话结巴！说出去谁信！ 毕归殷内心在咆哮，但是脸上依然是挂着平稳得体的笑，像是一个约女孩一起吃饭的绅士。 可惜傻子的脸笑起来真的很像傻子。 不过此时段小雪并未嫌弃，她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 “小殷，你居然会捉鬼？谁教你的？”她能看见鬼，毕归殷能捉鬼，将来去城里开个店，专门帮人驱鬼，哈哈，完美！ 看她满眼放光，毕归殷放心下来，本来还担心会吓到她呢，看来是多虑了。 “我，自学的。”毕归殷把自己棉袄外面的破外套脱了，铺在地上，然后把糖角纸包放上去：“小雪，来。” 呦，小小年纪，还怪体贴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雪？” 这么看来，这傻子其实也不傻，可能是脑子反应慢，有些憨憨的，不会表达自己，就被大人们误认成傻子。 哈哈，重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毕归殷没有傻到神志不清，还有异能傍身，她以后会省很多力气。 “我，听大人们说的，你是，段小雪。”毕归殷恨不得把这条要笨死的大舌头咬掉。 决定了，他以后要苦练说话，练不利索就不吃饭，饿死算了！ “我在你们村居然这么有名？”段小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是未来的两村村花？ 她走过去把糖角纸包打开：“来吃点吧，然后你告诉我，这鬼是怎么捉的？你捉了以后真的会吃掉？” 她真的好奇死了。 毕归殷端正的坐下，颇沉稳的点头：“会挑着，吃一点。” 虽然这傻子的身体现在归他全权使用，但是他总觉得别扭，少了点阴气味儿，有时候会吃点鬼魂补补。 他吃的鬼魂都是些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转世轮回的，与其在人间祸害别人，还不如直接吃了，不吃浪费。 当然，他在阴间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不然手底下的鬼都要跑光光喽。 “小雪。”这时候，肩膀上的女鬼弱弱道：“要不，你先把我放回去？他好像在看我，我有点怕......” 女鬼万万没想到，他们村的这个小傻子居然这么不一般！ 她刚嫁去泥河村的时候，就听左邻右舍跟她提起过这个小傻子所在的毕家，毕家俩夫妻十几年接连生了八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健康完好的。 不是眼歪就是嘴斜，不是缺胳膊就是腿瘸。 唯一一个四肢五官都没什么问题的毕归殷，还是个傻子。 这么一看，其实是挺可怜的一家人，奈何这毕家夫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尖酸刻薄，没个正形，村民们都说这些孩子是他们的报应。 毕家，就是全泥河村的笑柄。 “没事，有我呢。” 段小雪指了指自己肩膀：“小殷，这位姐姐也是你们村的，她两年前被自己丈夫给杀了，很可怜的，我准备去帮帮她。” 既然会捉鬼，那必定是能看到鬼的，这个毕归殷，一定和她一样，也有一双阴阳眼。 毕归殷点点头：“你，怎么帮？需要，我吗？” “需要需要。”段小雪连忙点头：“人多力量大，哈哈。” 毕归殷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盒火柴。 “你要生火？”段小雪问。 “烧给她吃。”这句话比较短，毕归殷难得没有卡壳。 “你可真善良。”段小雪帮着找干树枝。 她扭头对女鬼道：“看吧，他虽然吃鬼，但是像你这样的可怜鬼，他是不会吃的。” 女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了火，直接把糖角扔进去烧，段小雪离得近一点，女鬼伸着脖子过来吸。 正吃的陶醉，只听毕归殷道：“我小的时候，你给我，吃过白馒头。” “咳咳。”女鬼呛了一下：“你，在跟我说话？” 毕归殷点点头。 这傻子欠了女鬼一个人情，在快饿晕的时候被施舍了一个馒头，他既然正好遇见了，就帮着还一还。 女鬼扶了扶低头太久差点掉出来的眼珠子，感慨道：“我当时也不过是无心之举，谁知道会有今日呢。” 两人一鬼美美的吃了一顿，吃光了这剩下的糖角，然后准备一起去泥河村。 看着旁边走路时腰板挺得直直的毕归殷，段小雪感觉心中的底气更足了，还轻松很多。 她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然后，突然有呼吸声临近，接着眼前一暗。 一双手举着方才的搪瓷盆，罩在她头上。 段小雪很惊讶，这个小孩比她高一些，脸上跟小花猫似的，脏兮兮的一团黑。 穿的也破烂，他的袖子上有个洞，往里一瞧就能看见胳膊肉，活脱脱的一个小叫花子。 不过牙挺白的，此时他正咧嘴笑着。 段小雪素来爱干净，但是这么有爱心的小孩，此时当然是不会嫌弃的。 “谢谢你啊。”段小雪朝他笑了笑，“不过我就到那边的庙里，这盆还是你顶着吧。” 不过小男孩执意要给她罩着，还陪她一起走到了小庙。 庙里有一些村里来烧香的妇女，她们看见两个小孩进来，其中有个人突然凶神恶煞的举着一把香快步走过来。 段小雪都看呆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禁忌。 怎么这小庙不能进小孩吗？ 她身边的小孩拿着盆就跑，追过来的妇女走出去，口中骂道：“臭傻子！俺们正在给佛上香，你要是冲撞了佛，俺就打得你屁股开花！” 33.第 33 章 …… 段小雪把他送出门：“我等我妈生了之后再去背阴山学本事, 这段时间，你教我捉鬼怎么样？” 毕归殷叹了口气：“行。” 等他走远，段小雪回房间去, 把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握在手里摩挲着, 然后找了一本废旧的作业本, 还有铅笔，铺在床上开始写。 下月初三她去见冥帝, 要先想好要说的话题才行，怕没话说冷场的话，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冥帝说他被困在山上，那一定是非常孤独寂寞冷的, 那就让她去温暖他吧，嘿嘿。 —— 冥界背阴山上。 “又来了？我记得昨天好像看到你了，难不成是梦？” 冥帝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堆着一摞奏表, 他本人也坐的端正，手里拿着一封, 认真的看着。 察觉到毕归殷过来, 只是嘴上调侃一句，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 看起来非常认真。 “哟, 最近事情挺多啊。”毕归殷绕到他旁边, “这是谁上的奏表啊, 这么厚。” 刚说完, 他就睁大了眼：“西游记？” 原来, 冥帝往打开的奏表里夹了一本《西游记》。从前面看是奏表，从后面看就能知道里面的乾坤，冥帝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凡间的一本著名的神怪小说，以前他俩没分开的时候，这书在身后的书架上放了很久，但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矜持作祟，一直没有打开看。 但是分开之后，冥帝突然对它产生了兴趣，一看就入了迷。 他不好在臣子面前光明正大的看，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刚才阎罗王来找他，看他这么忙碌认真，都不敢多打扰。 当时他正看到孙悟空欺负阎王那一段，忍不住对着阎罗王发出迷之微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行啊你，背着我看这个？”毕归殷伸手要拿，冥帝一把按住他：“你干嘛，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不要打扰我。” “啧。”毕归殷不禁怀疑，另外一个他居然是表面矜持内里奔放的性格？ 常言道，人总有一体两面，身为冥帝的他也不例外，当初一分为二的时候，他就明白，两个他的脾气秉性一定大不相同。 他认为自己更加活泼健谈懂得伪装，便到凡间去捉鬼，留稳重些的冥帝在阴间处理事务。 不过无所谓了，他能在凡间陪着小雪，也是一大幸事。 “你呀你，我就知道。”估计是这个地方过于精彩了，冥帝忍不住拍桌：“当时肯定是你在阻止我看西游记！” ......“这不重要，跟你说，我抓住寄生鬼了。” “哦？” 听到这话，冥帝终于抬起头：“哪呢？” 毕归殷把项链摘下来，“在灵珠里，怎么办，重新将它打入地狱？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对于捉到十大恶鬼后的惩罚措施，他俩一直没谈拢。 很遗憾，这个决定并没有在他俩还是一体的时候做出来，现在他们都有些后悔。 毕归殷希望让它们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而冥帝则希望将其再次封入地狱，这回严加惩罚，不然就便宜他们了。 作为向来说一不二的冥界统治者，突然多出一位跟自己权利相等、而又意见向左的人，真的很头疼。 “这样吧，抽签。”冥帝颇为不舍的合上西游记，从一边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上‘灭’‘罚’两个字，然后撕开叠好，放进笔筒里。 “你抓鬼比较辛苦，你来抽吧，抽到什么是什么。”冥帝晃了晃笔筒，递到毕归殷面前。 毕归殷翻了个白眼，手伸进去摸了摸，然后抽出一个。 ......真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打开后，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大字：罚。 “怎么样？你就认了吧。”冥帝道：“不折磨他们到天荒地老，我这心里的气就不会消。” 当初十恶鬼捅破地狱，坏了他们的好事，确实挺气的。 恶鬼们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其实是由一场儿戏般的抽签决定的。 “行，你处理吧。”愿抽服输，毕归殷自认自己是个讲理的人，他把项链摘下：“小雪下个月还会来找你，开心吗？” “意料之中。”冥帝又打开西游记：“我已经把寝殿布置一新，她想在这里过夜都成。” 毕归殷闻言黑了脸：“你可别乱来啊，她现在才十岁。” “你想到哪去了。”冥帝拿眼角斜他：“没什么事赶紧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他俩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防有哪个心术不正的给恶鬼通风报信。 冥帝身上灵力大减，他就直接闭门不出了。现在除了山上的赤面阴差，知道这事的寥寥无几。 “明天我就要跟小雪在凡间订亲，你有没有什么贺礼要送？”毕归殷问。 “想得美。” “切，小气。” 毕归殷回到家，除去年龄最大的两个哥哥，其他五个弟妹一下子涌了上来：“三哥要有媳妇了，三哥，你知不知道啥叫媳妇？” “他脑子不清楚，哪里知道。” “为什么先有媳妇的是三哥，而不是大哥二哥？” “三哥，你媳妇来咱家后，咱还能吃饱饭不？” “你想多了，咱现在都吃不饱饭。” 毕归殷一阵头疼，在背阴山的时候，他何曾被这样闹腾过。 毕家的这几个孩子，各个都有残疾，毕归殷排行三，之前在沈彪家门口出现的少了条腿的少年，是二哥。 毕归殷不是菩萨，觉得他们可怜是一回事，会不会帮是另一回事。 凡人轮回就是从他的阴间过来的，他当自然不会去破坏他们已定的命数。 他依然装作听不懂，到里屋一个木板下面，拖出自己的搪瓷盆。 这块木板就是他的床，毕家穷到没有足够的棉花做被子，一般都是拿稻草在下面垫着，上面铺上破布，就那么将就睡着。 一到冬天，几个孩子就围成一团睡觉，会好一点。 毕归殷自从来到这个傻子的身体，就很少再在家里睡觉了，反正他随便乱跑，也没人管他。 他拿上盆，准备再往小树林的坟地看看。 刚走到门口，他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摇摇晃晃的挡在他面前，浑身带着酒气，“老三，过来给我捶捶腿。” 他一副无赖样，毕归殷像往常一样，准备无视他，转了个方向就走。 但是今天的毕父难缠的很，他毕竟喝醉了，估计已经忘了毕归殷是个根本听不懂话的傻子。 以前的他根本没钱买酒喝，现在刚从段五龙那得来三十块钱，他便放心大胆的花，反正不是自己挣的。 “真烦。”毕归殷暗暗吐槽，从搪瓷盆里抓出一只长发鬼，朝毕父扔过去，“去做个噩梦吧，就当是你出卖亲子的惩罚。” 她记得那个冥帝像的下巴有长胡子。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冥帝虽然开口再次问话，不过段小雪并不认为这里是真实的冥界、真实的冥帝，她扪心自问，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没那个本事进冥界。 虽然观感很真实，不过就权当饱一饱眼福了。 “知道，外面写着呢，冥王殿。”话语里也没什么恭敬，带着些小调皮。 冥王殿里除了他俩，不见有别人，自她进了门，这里就是一片寂静。 座上的冥帝勾了勾唇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朝她弯了弯。 段小雪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宽袍大袖上，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整个人就被一股吸力引到他面前。 段小雪睁大眼，她就这么过来了？回头看看身后高高的阶梯，再看看面前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捏了捏他宝座的扶手。 触感坚硬光滑，冰凉透骨，她‘嘶’的一声松开，摸了摸手指，讪笑道：“哈哈哈，我就是好奇。” 这......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直打鼓，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么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话了。 面前的冥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将她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指了指脚边的矮凳，“坐。” 段小雪僵硬着身子坐下，不自然的对他笑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好些总没错。毕竟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好是坏、是真的还是幻影。 “知道我是谁吧？” 男子又换了只胳膊支着头，他穿着古代的那种交领长袍，衣襟和袖子处用金线绣了很多花纹，黑色的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金色发冠上，一颗紫黑色的宝石镶嵌其中。 段小雪语塞，坐在冥王殿主位上的人，她就算是傻瓜，也该知道啊。 “你是冥帝大人。”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大人有没有错？ 现在她跟冥帝离得近了，又看了这么大一会，段小雪发现他脸上的苍白带着点病态的味道，身体一直靠在椅背上，眼睛虽然深邃有神，但透着略微的疲惫。 冥帝点点头：“不错，小雪，这里是冥界，你能进入这里，是有机缘的。” 段小雪差点闪了腰，他说什么，这里是冥界？真是冥界？ 死、死人待的地方啊，想到这里，她有些腿发软。 就算是已经死过一次，她对于死亡，还是存有本能的恐惧。 而身处死亡的尽头......她没有叫出声已经很勇敢了。 冥帝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不用怕，你跟我来。” 他的嗓音里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三言两语，就将段小雪心中的恐惧扫荡的一干二净。 看着他高大俊朗的样子，不知怎么了，段小雪心头突然狠狠的跳了跳，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后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明明是众鬼之王，长得却一点也不阴气，反而温润可亲，正是段小雪喜欢的类型。 上辈子，她身边有太多戾气环绕，不被爱，不被温柔以待。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可她知道，这样的人，是自己一直向往的。 站起身，她头顶的高度才堪堪触及到冥帝的腰腹部，仰起头看他的脸，脖子有些酸。 上辈子只活到十八，不过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十八岁的自己就好了。 她胡思乱想着，看冥帝的表情很认真，又透着些微的希冀，她便低下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美色误人啊，她虽然身体只有十岁，可心理年龄早已成年，被吸引也在情理之中吧。段小雪这样安慰自己。 冥帝带她下了台阶，到冥王殿外面去。 34.第 34 章 ……　　“听说是这样的。”女鬼点点头：“心动了吧？要不, 去试试？” 若说心动, 那肯定是有一点的, 翻山过河没什么难的，难的是如何在一无所知的外界立足。 她以后是要离开这里的，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非常有必要。 “具体什么时候？我去试试。” 女鬼很开心自己卖了个人情：“来年开春三月初三，背阴山冥王殿里, 有名望的神婆们都会在。” “好，我记下了。” 上辈子段小雪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神婆们在山上住的地方叫‘冥王殿’时，着实很不理解。 好好的活人，住的山名字阴气森森也就算了，连住的地方也起个这种名字, 也不知道都在想些啥。 后来才明白, 其实神婆们的信仰是冥界、是地府、是‘鬼’。 两村周围的三座大山, 分别被‘佛’‘神’‘鬼’这三种信仰占据，生活在中间的村民们, 仿佛是被三个解不开的咒环笼罩着。 不过段小雪此时想的再多，她也还是要一步步慢慢来, 首先就是不能让妈妈死去。 算着日子, 她妈妈现在应该已经有孕了，她要多帮忙做点家务, 保证她的身体健康。 毕竟她爸给她定亲后, 妈妈免不了要心中难受。 —— 之后连着五天, 大雪就没有停过，村民们闲来无事，开始支起牌桌，段五龙一是打牌入迷，二是去会苏凉，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或者干脆彻夜不归。 段母说了好几次，段五龙此次都当耳旁风。 段小雪总会在段母生闷气的时候试探着问她，能不能离婚，她们母女俩单过。 结果段母说，让她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段小雪只能无奈叹气，慢慢来吧。在他们这里，离婚是一件大丑事，她妈妈还是接受不了。 因为雪太大，村子周围不是山就是河，以往小孩子在这种天气出去玩，很容易出现意外。 段母便要段小雪乖乖的待在家里，跟着她学习怎样裁布制衣纳鞋底。要想去泥河村，就等雪化了再说。 段母没什么文化，目前最大的期望是能把女儿教的心灵手巧，将来嫁一个好婆家，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段小雪学的也很认真，当然她不是为了好嫁人，而是想着技多不压身，会裁衣裳也是很厉害的。 雪天结束，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段母发现自己怀孕了。 段五龙得知后，牌不打了，情人也不会了，着急忙慌从山上道观请来道士，来看看他媳妇肚子里这是男娃还是女娃。 巧了，请来的正好是当年说段小雪是克亲命的那位，段母一眼就认出来了，从他进门就没有好脸色，把段小雪搂在怀里坐着。 段五龙倒是一脸殷勤，一口一个道长，端茶倒水，伺候的无微不至。 段小雪冷眼看着，她爸这模样跟前世还真是一般无二。 “道长，我前头还有俩小子呢，不过都被那死妮子给克没了，那娘们不信您的话，还老宠着她，您看这个......” “噗！”那道士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溅段五龙一脸：“你说啥？俩都克死了？” 段五龙用手把脸上的茶水抹掉，脸上的笑容减了些：“道长，说起这个我就心痛，您看有什么办法给破了？把这妮子弄死吧，招闲话；扔了吧，都养这么大了，平时干点活还是挺好用的。” “段五龙！”段母怒了：“你说的都是啥狗屁话！小雪可是你亲闺女！” 段小雪倒是一脸无所谓，用手给她妈顺气：“妈，放宽心，身体重要。” 上辈子，段小雪也跟着段母开始骂她爸，最后被段五龙好一顿打，还惹段母哭了一通，忧思更甚。 道士拿眼睛在段小雪身上提溜了一圈，摸了摸只有胡茬的下巴：“这次下山，我就是想告诉你，破解之法的。” “哦？道长请说。”段五龙手忙脚乱，甚至递出打牌时赢的一根香烟。 这香烟在村里可是很珍贵，要六毛钱一包呢，段五龙自己藏了几天，没舍得抽。 道士一把拿过去，塞进衣襟里：“这克亲命，算是世间至孤之命，要想压制，就要找一世间至苦之命，两人结为连理，便好了。” “至苦之命？” 道士这话说的文绉绉的，段五龙和段母都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咂摸着。 段小雪拉了拉段母的手，轻声道：“妈，我昨天新剪了个鞋底，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段母早就不想在这屋待了，直接牵着段小雪的手离开。 段五龙还在原地抓耳挠腮，显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注意母女俩，问道：“道长，你说的这是啥意思？” “意思是，你要找个这世间最苦命的人，做你女婿。”道士眼神里多了些蔑视：“你就在村子里多打听打听，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段五龙愣了愣：“俺们这村里富裕的少，我瞧着都挺苦的，也不知道哪个最苦。” 道士：......“泥河村的也行。” 段五龙眼睛一亮：“多谢道长指明路！不过，道长，我媳妇肚子里的这个......” 道士摆摆手：“我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机，恐遭天谴，这个就帮不了你了，等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就去找个生养多的妇人来看，也挺准的。” 段五龙挠头：“道长说的也是。” 道士伸出手：“贫道这就回去了。” 段五龙会意，从兜里掏出一卷钱，都是分分角角的，大多是卖柴得的：“道长，最近打牌手气不好，就这么点了。” 道士拿过来捏了捏，转身离开了。 段五龙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让媳妇知道，否则绝对会拦着。 他准备自己去泥河村打听打听。 —— “妈，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泥河村的庙里烧香。” 她妈妈去不了也好，她一个人还方便些。 “那你早去早回，可不能跟上回那样。” “知道了，这回路上雪化的差不多了，走着快。” 段小雪走在通往泥河村的路上，远远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她爸。 肯定是打听至苦之命的人去了。 上辈子那傻子在自己跳河之后，也被投进河里淹死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爸干的好事。 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死后依然会克他，要看着她跟傻子一起做鬼成一双才行。 她就跟在他后面，也没吭声，到树林坟地的时候，她拐进去。 走了一会才找到地方，然后她把手按在女鬼的坟茔上。 村民们知道沈家刚遭了大火，第二天肯定是没办法出诊了，要看病的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过去。 殊不知，他们的沈大夫此时自身难保。 沈彪平时很注意身体，长得又壮实，还是头一回生这样的大病。 沈彪父母早上起来，发现他光着上半身，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后院的地上。 现在可是大冬天，任谁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一整晚，也决计好不到哪去。 35.第 35 章 …… 段小雪很惊讶, 这个小孩比她高一些, 脸上跟小花猫似的，脏兮兮的一团黑。 穿的也破烂, 他的袖子上有个洞，往里一瞧就能看见胳膊肉, 活脱脱的一个小叫花子。 不过牙挺白的，此时他正咧嘴笑着。 段小雪素来爱干净, 但是这么有爱心的小孩, 此时当然是不会嫌弃的。 “谢谢你啊。”段小雪朝他笑了笑，“不过我就到那边的庙里, 这盆还是你顶着吧。” 不过小男孩执意要给她罩着, 还陪她一起走到了小庙。 庙里有一些村里来烧香的妇女，她们看见两个小孩进来，其中有个人突然凶神恶煞的举着一把香快步走过来。 段小雪都看呆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禁忌。 怎么这小庙不能进小孩吗？ 她身边的小孩拿着盆就跑，追过来的妇女走出去, 口中骂道：“臭傻子！俺们正在给佛上香，你要是冲撞了佛，俺就打得你屁股开花！” 说完, 她无视了段小雪, 进去继续拜她的佛了。 臭傻子？难不成...... 段小雪进去, 找到一个相对慈眉善目点的妇人, 问道：“婶婶, 刚才那小孩是谁啊, 为什么那位婶婶要叫他傻子？” 妇人看她长得可爱，就把她拉到一边，道：“小姑娘生的真好，你不是我们村的吧？跟你说，刚才那个小子叫毕归殷，是出了名的小傻子，你可要离他远点，会咬人的，可凶了。” 原来是将来她的傻‘丈夫’啊，果然也是从小被众人排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还真像。 会咬人，可凶了。不知道为什么，段小雪回味了一下刚才妇人的描述，就把毕归殷跟小狗狗联系了起来，还蛮可爱的。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的发生的事，证明毕归殷虽然痴傻，但实际上心地善良。 过了这个年，她爹就会去毕家说亲了，然后他俩的婚事将会被订下来。 上辈子的自己当然是百般反对的，但是这辈子，既然决定带毕归殷离开这里，就不再阻止了。 到时候她会多安慰一下妈妈，阻止他们的冲突，一定不让她再出事。 还有就是想办法劝说他们离婚，出轨的男人不能要。 大雪一直下到快天黑，段小雪一直坐在寺庙禅房里的火盆前，把自己的鞋袜衣服给烤干了。 然后，她继续赶路。 天黑的时候鬼怪们就出来了，上辈子小的时候见了鬼，总会被惊吓一番。长大后才渐渐的习惯，还能跟它们平静的交流一下。 现在的段小雪，骨子里已经是个成年人，走个夜路没在怕的，说不定还能跟鬼聊聊天。 雪比来时更厚，天空越来越暗，尽管雪地能反射出微弱的光，段小雪还是要走一段就停下来，确认一下方位。 走到树林旁边的时候，几丛幽幽的磷火从中飘了出来，有一团飘到了段小雪面前。 “小姑娘，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不如到我家去歇歇吧。”一个清脆但打着颤的少女音道。 要是别人听到了这话，不说被吓得屁滚尿流，也要拔腿就跑才是。 “不了不了，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呢，我家就在前面那个村。”段小雪淡定道。 面前这只女鬼只有上半身，虚虚的飘浮着，鬼火在她的额间亮着。 这死的也忒惨了，段小雪隐约听说过，前年泥河村有对年轻夫妻，因为吵架，妻子被丈夫用铡刀铡成了两半，下半身喂了狗。 恐怕就是面前这位了。 这是一个非常恶性的事件，本是需要报警的，然而这里穷乡僻壤消息闭塞，这女孩娘家离的远，等她家人赶到时，女孩已经匆匆被下葬了。 尽管真相大家都知道，但村民们都守口如瓶，对女孩的家人隐瞒事实，一致说女孩是病死的。 这女鬼，还是挺冤的，没人替她做主，估计怨气不小，不入轮回留在人间，晚上出来发泄发泄。 “你，你能看见我！”女鬼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惨白的眼珠子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她：“你到底是人是鬼？” 被鬼问这种问题，还是挺新奇的：“我是人，不过有点特异功能，你不用怕，我不是捉鬼的道士，不会伤害你的。” 女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她并没有在怕好吗？ “小姐姐，你头上的火挺亮的，帮我照着路怎么样？”段小雪道，“你在这里肯定闷得慌，我带你走远一些。” 前世跟鬼攀谈的时候得知，它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坟墓太久，除非借助一些媒介。 会移动、阳气弱的，有可能被它们附上。 段小雪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媒介，估计这个女鬼看她实在是吓不到，又好声好气的让她帮忙，着实感觉新鲜，直接点头同意了。 女鬼伸出胳膊，虚虚的扶住段小雪肩膀，然后头朝前，正好鬼火照亮前面的一段路。 “你是前面临水村的？我之前去那边卖过山药呢。”段小雪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女鬼就主动跟她唠起来了，“你是哪家的娃娃？看我认识不。” “我啊，段五龙的大女儿。” 她爷爷没什么文化，生孩子起名字就按顺序来，她三姑就叫段六凤。 “哦，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会克死亲人，已经连着克死两个弟弟的段小雪？”女鬼居然知道她：“你爹之前在家闹了好大一通，都传到俺们这边来了。” ......大姐你记性真好。 “是我没错，不过我两个弟弟的死可跟我没关系。” 她妈在家没什么地位，在她之后，又三年生了俩，结果两个弟弟小的时候，得了肺上的病，还挺严重的，那时候段小雪也就五岁。 她爸不去医院，非说是段小雪给克的，请了神婆过来，整天烧香念叨，结果俩小孩本来就肺不好，生生被烟给熏死了。 今年九岁的她，依然是段五龙唯一的女儿。 段五龙早就想把她丢出家门或是偷偷给弄死，不过一是有她妈妈挡着，二是拉不下面子，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怕四周邻里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肯定跟你没关系啦，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我们外人都说你可怜呢。”女鬼叹道：“我的魂魄如今虚弱了不少，再不入阴间就要消散了，小雪，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帮忙？可以啊没问题。 与鬼做交易，是可以得到好处的，鬼魂这类东西，最忌讳欠人情，于魂魄有损。因此会严格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 因此帮了忙之后，她也是可以得到好处的。 “什么忙？” 冥帝虽然开口再次问话，不过段小雪并不认为这里是真实的冥界、真实的冥帝，她扪心自问，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没那个本事进冥界。 虽然观感很真实，不过就权当饱一饱眼福了。 “知道，外面写着呢，冥王殿。”话语里也没什么恭敬，带着些小调皮。 冥王殿里除了他俩，不见有别人，自她进了门，这里就是一片寂静。 座上的冥帝勾了勾唇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朝她弯了弯。 段小雪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宽袍大袖上，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整个人就被一股吸力引到他面前。 段小雪睁大眼，她就这么过来了？回头看看身后高高的阶梯，再看看面前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捏了捏他宝座的扶手。 触感坚硬光滑，冰凉透骨，她‘嘶’的一声松开，摸了摸手指，讪笑道：“哈哈哈，我就是好奇。” 这......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直打鼓，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么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话了。 面前的冥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将她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指了指脚边的矮凳，“坐。” 段小雪僵硬着身子坐下，不自然的对他笑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好些总没错。毕竟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好是坏、是真的还是幻影。 “知道我是谁吧？” 男子又换了只胳膊支着头，他穿着古代的那种交领长袍，衣襟和袖子处用金线绣了很多花纹，黑色的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金色发冠上，一颗紫黑色的宝石镶嵌其中。 36.第 36 章 ……　　她也是太冲动, 就这么带着毕归殷过来了, 他再怎么会捉鬼，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俗话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刚才说什么十大恶鬼, 能排上前十的能好惹吗？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可不好。 虽然她觉得毕归殷的说辞不太准确, 恶鬼们有高下之分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准确的说这鬼排第九？ 不过他毕竟会捉鬼，应该知道哪种鬼不好惹吧。 毕归殷哪里会答应她, 好不容易碰见十大恶鬼中的一个, 赶紧抓了了事。 “放心, 我有办法, 等捉了这只鬼，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毕归殷神秘兮兮道：“很好奇对不对？那就进去吧。” 段小雪：......她现在心里正担心呢, 对什么秘密一点也不好奇好不好。 毕归殷不等她回答, 直接上前去敲门。 敲了几声，没有反应。 “小殷, 张婶她常年生病，我上次去她虽然能站起来, 但估计腿脚不利索？或者是她身上的那只鬼也懒得来开吧。”段小雪道。 “那就翻墙吧。”毕归殷当机立断：“我进去, 你在外面望风。” “哎，那怎么行。”段小雪捋了捋袖子, “我也很会翻墙的。” 这个技能点在她七岁之前就加满了, 她常常被段五龙罚站, 而且往往是大晚上被拎到大门外站着。 段五龙会把大门用锁在里面锁上，然后自个儿揣着钥匙。 村里这种父母体罚孩子的行径并不少见，大家习以为常，段母虽然心疼，但也没法说什么。 不过一等到段五龙睡下，段母便会在墙上架把梯子，上面放下一根麻绳，把段小雪拉上去。 后来次数多了，段小雪已经能自己爬上去，而且利索的很。 毕归殷不大放心的看了看她：“行，那你跟紧我，这大白天的，咱们动作要轻，不然会被人发现。” “好。” 两人走到有棵树挡着的东墙根下，毕归殷在下面拖着，段小雪先上去。 张叔的俩孩子都在外面挣钱，虽然张婶的病花费不少，但是总有结余，他家的房子在村里是很不错的那种。 墙面用青砖垒的齐齐整整，看起来很结实，也因为齐整，这种墙没有落脚点，不太好爬。 不过临水村的院墙普遍修的不高，俩人就跟叠罗汉似的，段小雪站毕归殷肩膀上，直接扒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往院里看，看到院中空无一人，然后轻轻翻上去，双脚勾紧墙沿，把胳膊伸下去，准备拉毕归殷上来。 毕归殷朝她摆摆手，两手扶着墙，双脚也不知道怎么配合的，蹭蹭蹭就上来了，速度很快。 段小雪跟他做口型：厉害了。 这墙不高，下着比上着容易的多，毕归殷一下子就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段小雪也是有经验的，先用两手攀在上面，然后往下一跳。 毕归殷在下面扶了一下，稳住段小雪的身子。 两人配合默契，段小雪喊了声：“张婶，我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屋门突然‘啪’的一声打开，把段小雪吓了一跳。 只见张婶穿的一身黑，头上也包着黑布巾，站在屋门口。 也是，今天是个晴天，大白天的，恐怕张婶体内的鬼也是怕阳光的。 看张婶的眼神清明，段小雪道：“现在是那只鬼控制了张婶的身体。” “嗯，知道了。”毕归殷观察着张婶。 嗯，从她身上的阴气波动来看，寄生鬼占用她身子的时间顶多十来天，张叔是第一个受害者。 不过就这十来天，也被他给碰上了，算它倒霉。 也不知道在张婶之前，它祸害了多少人。 段小雪反倒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大白天的，她有啥好怕的，而且毕归殷的翻墙技术还那么好。 “哈哈，两个阴阳眼，送上门来了。” 张婶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今天，我要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阴阳眼挖出来还有用？段小雪心里狐疑，面上做惊恐状，可怜兮兮道：“张婶，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挖我们的眼睛，我们是来看你的。” 她觉得自己好歹比毕归殷多活了几年，先演戏控制一下张婶，好让毕归殷做好准备。 毕归殷看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差点要笑出来，然后涌现出一股把她揉进怀里好好顺毛的冲动。 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了一下下，不过没忍住还是在段小雪头顶摸了一下。 段小雪：？？干什么，快点干正事啊喂！ “为什么要挖？小姑娘，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去问问阴间的冥帝，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很。” 张婶体内的寄生鬼心情不错，两个小屁孩赶着来送人头，还能平白得两双阴阳眼，真是赚大发了。 问冥帝？段小雪心道正好，她还愁下个月去见冥帝的话，找不到话题说呢，那好，就问这个了。 想起要见冥帝这件事，段小雪心神激荡，脸上立马换上大大的笑容：“哈哈，我下次跟他见面会好好问问的。” 寄生鬼愣住了：......这别是个傻子吧。 毕归殷：那个他对小雪的吸引力这么强？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哼。”寄生鬼冷哼一声，大跨步走了过来。 她很自信自己能轻松对付两个小孩，因此一开始就没打算伪装。 “现在怎么办？”段小雪问。 她对捉鬼可是一窍不通，这种附在人身上的，可能更麻烦？ “拿上这个。” 毕归殷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棍子一样的东西：“找机会就往她身上戳。” 他自己则一个侧身，一巴掌拍在张婶脸上，把寄生鬼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段小雪抬手一看，毕归殷给她的，是一支用了一点的铅笔，看起来脏兮兮的，这玩意有用？ 不过她还是拿在手里，趁现在寄生鬼在追毕归殷，她绕到它后面去。 寄生鬼不觉得身后的小姑娘能成什么气候，她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毕归殷。 毕归殷身形灵活，左躲右闪，寄生鬼最终还是恼了，站在原地，大张着嘴，里面吐出浓重的黑雾。 这黑雾太阳竟然照不散，聚拢在院子上方，反倒挡住了阳光。 段小雪瞅准机会，拿着铅笔一下子扎到她后背上。 没想到的是，铅笔一接触到张婶的后背，就直接没了进去，段小雪拉都拉不住。 这都能把人扎透了吧？段小雪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颤了颤，怕自己一下子把张婶给捅死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怕张婶反手就给她一巴掌，干脆跑远了点，道：“小殷，然后呢？” “你离远点，看我的。” 毕归殷直接伸手，从前面拔出了那支铅笔。 立刻就有黑雾从身上那个小洞冒了出来。 “可恶，你们不是凡人！”寄生鬼也终于反应过来，两只手一前一后堵住洞口：“冥帝派你们来的是不是！你们来了多少人？” “怎么，想给你老大通风报信？”毕归殷冷笑着：“晚了。” “你若抓我离开，这个女人就死了！她跟我是有公平的交易的！” 寄生鬼的魂魄受创，难受的脸都扭曲了：“冥帝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管着鬼还不满足，还自诩心怀众生，想必，你不会让她死吧？” 在一边的段小雪虽然有些听不明白俩人在说什么，但是寄生鬼说了冥帝的坏话，她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恨不得马上让毕归殷捉了它。 “小殷。”段小雪跑到毕归殷身边：“这鬼看起来像是受了重创，现在捉是不是很容易？不过捉走了它，张婶真的会死？” 张叔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不难看出张婶在他心里的地位。 要是张婶死了，张叔能受得了吗？ 毕归殷点了点头：“与恶鬼做交易，本就得不偿失，她常年生着重病，又让鬼寄生了这么久，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段小雪纠结，毕归殷道：“人各有命，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恶鬼捉去，防止它残害更多的人。” “那......好吧。” 段小雪的初衷是救快要死的张叔，哪里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希望张叔晚上回来，能承受住这个打击。 寄生鬼听到这两人商量的结果还是要捉自己，便不再拘着，直接从张婶身体里窜出来，准备逃进屋里去。 既然凡人的性命不能做挡箭牌，那它还是跑吧。 张婶软软的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段小雪跑过去：“张婶？” 毕归殷哪里会让寄生鬼逃远，他不再压制灵力，伸出右手，手心里泛出金色的光，朝着寄生鬼射去。 37.第 37 章 ……　　要是捉鬼这么简单的话, 那山上的道士和尚全都失业得了，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毕归殷显然没考虑到这茬，小雪也太细致敏感了。 他此时根本不想向段小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错了，下回不敢这么利索、这么不合逻辑了。 他挠挠头：“这只鬼排第九嘛，也不是多厉害, 哈哈。” “那你真捉到了？” “是啊。”毕归殷眨眼, “别看我年纪小, 但是我从懂事开始就装疯卖傻, 私底下学习怎样捉鬼，现在一般的鬼见了我都要跪下的。” ......装疯卖傻。这么一说，她还真有那么一丢丢要相信了。 “那你以后要教我。”段小雪语气特别真诚。 “没问题，在这方面，你也会很厉害的。”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完, 转身走到张婶旁边，毕归殷把张婶翻过来, 发现她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不过胸口还有气, 人已经昏迷了。 段小雪目光慢慢下移，有些不太敢看张婶被铅笔洞穿的伤口。 “她，是不是要死了？”段小雪小声道，“那张叔算是得救了？” “对, 张叔损失的阳气会慢慢补回来, 人各有命, 咱们走吧。” 毕归殷没有告诉她的是，与恶鬼做过交易的凡人，魂魄上已经被打上烙印，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代价就是魂飞魄散。 “你刚才说，与恶鬼做交易？张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有什么可以交易的？”段小雪皱着眉：“我不明白。” “或许，她只是想要长久的活下去，陪着张叔呢。”毕归殷道：“咱们毕竟是外人，这种事不好说的。” 不管怎样，张叔是性命无忧了，段小雪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但不知怎么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毕归殷搬来一张椅子，然后俩人把张婶挪椅子上去。 “在太阳底下，她会好受点。” “走吧。” 两人照样翻墙出去，刚一落地，从拐角处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手里拿着几本作业本，他一脸坏笑：“段小雪，我都看到了，说，你们是不是进去偷东西了？我要告诉张叔。” 毕归殷看他只不过是普通的小孩子，低声道：“小雪，不用担心，咱们只管走就是。” 段小雪仔细一瞧，原来是陈帅。 对于这个陈帅，她印象还是挺深的，上辈子上学的时候总是对她使绊子。 他们村的小学很小，招收的也都是临水村的孩子。 临水村普遍听信道士的话，没有小孩愿意跟她一起玩，不过这个陈帅，并不算是村里人，所以他胆子大，敢靠近段小雪。 他爸爸妈妈是从山外面来的支教老师，来这里支教三年，就也带上了陈帅。 陈帅经常做些往她桌子上倒水、偷偷藏起她的书之类的恶作剧。 当时的段小雪气的不得了，还跟他打了几场，直到妈妈去世后辍学，才跟他没了来往。 但是这辈子的段小雪，骨子里是个成年人，感觉自己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你随便吧，爱咋咋地。”她拉上毕归殷的胳膊就走，“小毛孩一个。” “哎哎哎，段小雪你等等。” 陈帅看他俩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皱着眉头追上来：“段小雪，我问你，今年开学你怎么不去了啊，我爸准备过段时间去你家家访，能上学的话还是上吧。” 段小雪难得听他说了这么多好话，笑道：“我自己不想上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不跟我吵架了？” “吵架？我什么时候跟你吵过架？”陈帅的表情看起来很苦恼，“段小雪，我说真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能好好上学走出大山最好了，如果不上学，就只能早早的嫁人了！” 他只顾着跟段小雪说话，毕归殷则被他完全无视了。 ......这小屁孩，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我乐意。”段小雪朝他笑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哎呀。”陈帅看他们加快步伐走远，在原地急的跺脚。 “他好像是在关心你。”毕归殷笑道：“看来他不会告诉张叔的，一开始说那种话，是故意吓唬你，真有意思。” 这就是凡间的小孩表达喜欢的方式？真蠢，他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有意思？”段小雪撇嘴：“你是不知道他烦人的时候。” 不过重活一世，她好像看清了很多东西，上辈子的陈帅，虽然捉弄她，但是也都无伤大雅，最后会给她擦桌子道歉，打架的时候也没敢真下手。 现在想想，也许是那小屁孩比较喜欢自己，所以在引起自己的注意？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段小雪自认自己长得还行，还是有一定吸引人的资本的。 “不说他了，光头鬼说，我爸去你家说亲？怎么样，你爸妈是不是同意了？你怎么想？” 她一下子抛出来一连串的问题，眨巴着眼等他回答。 毕归殷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他更想知道，这辈子她是怎么想的。 上辈子她一定是尽力反抗的，结婚那天不惜自杀，那么这辈子呢？ 他在她面前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度，有没有改变一下她的想法？ 不过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他会一直守着小雪的。 “那天，你爸和你三姑一起到我家去，你三姑做媒人，要给咱俩牵线。” 两人晃悠到村头的大槐树下坐着。 毕归殷的父母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对段小雪的克亲命也有所耳闻，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段小雪的三姑心眼多，当即就说不要彩礼，会出嫁妆，办喜事的钱也由段家出，这样就算是毕归殷入赘段家，不算是毕家的人了。 等他们成年后结了婚，就想办法让他俩麻溜的滚出山去，省的让两大家子糟心。 毕归殷的爹一听，感觉自己是占了便宜，能名正言顺的把傻儿子赶出去，还能挣份嫁妆，何乐而不为？ 四个大人商量一宿，就这么板上钉钉，把事情给定下了。 段五龙还厚着脸皮问苏凉借了三十块钱，狠狠心，一巴掌全拍到毕归殷父母面前：“就这么说定了！” 毕家兄弟姐妹几个全围在后面看热闹，毕归殷装傻充愣，装作听不懂，优哉游哉的从段五龙面前晃出去。 段五龙看着毕家这一群残兵，又看了看傻乎乎神志不清的毕归殷，再看看他们住的房子远远不如自家的破房子，那是相当的满意，以后自己肯定不会被克了。 反正媳妇又怀孕了，不缺那一个闺女。 毕归殷把当时的情况给段小雪细细说了，“小雪，你心里不同意没关系，咱们顺水推舟，反正以后也是要出去的。” 凡人不足为惧，他懒得跟他们多废话。 趁着这段时间，他要疯狂的在小雪面前刷好感度，哈哈，等成年后，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段小雪很惊喜，没想到毕归殷跟她想的是一样的，这下她一点也不担心了。 “小殷，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段小雪两眼放光：“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等出去后，咱俩的婚约就不算数了，到时候帮你找个好媳妇，怎么样？” 毕归殷：...... “走吧，回家去，我妈应该把你的衣服缝好了，正好快晌午，你想吃什么，我做。” ‘贤惠’的段小雪并不知道她身边的这位冥帝，已经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不到两秒钟，鼾声就响了起来。 “哈哈哈，爸爸喝醉啦。” “小八你快去骑马马，等他醒了你就骑不了啦。” 弟妹们趴在门口看热闹，丝毫没有过来扶一下的意思。 毕归殷觉得这毕父的晚景凄凉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这里的背阴山和冥界的背阴山在时空中遥相对应，背阴山这名字，就是‘背靠十八层地狱’的意思。 巧合的是，临水村和泥河村的位置，正好和十八层地狱一致。 那条河，也因为忘川的缘故，不知道哪一年就在凡间渐渐形成了。 久而久之，甚至有了一丝丝忘川水的特性，会拘着比较虚弱的魂魄，因此，这里鬼魂的密度也相对较高。 当然，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威胁力的。 阴阳对立两面从来都是相辅相生，因为这两个村子与众不同的风水，虽然凡人们未必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千百年来，这里逐渐佛、道、鬼三教盛行。 38.第 38 章 生死簿悄声道：“消息发出去了吧？” “发出去了。” “那就好, 一会我喊三二一，然后咱们三个一起往两边让开。” “是。” 凶鬼将百无聊赖的拉着自己的头发：“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让开, 这两个字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他渐渐皱紧了眉：“冥帝, 是你说三天后让我到这里来找你的, 我如约来了，可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打定主意要来个瓮中捉鳖？” 凶鬼将勾了勾唇：“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徒然离开地面, 周围的气暴涨, 五指成抓，直接抓向冥帝的分|身。 生死簿快速念道：“三二一, 撤！” 好在赤面阴差知道那□□出了批奏章之外毫无用处, 不值得他们拿命去护着，瞬间一左一右分开, 把空子给凶鬼将让出来。 分|身依然在认真的看奏章，凶鬼将的爪子已经伸到了它的面门，突然停下了。 他在疑惑，冥帝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他的克星是段小雪，而段小雪此刻跟冥帝是在一起的, 他行事也要小心。 至于那些赤面阴差, 他是浑然不放在眼里的。 “冥帝，你怎么不说话！” 分|身似乎知道‘冥帝’是在叫他，淡然的抬了抬头, 然后拿举起手中的笔, 把凶鬼将的手拨到一边去。 它应当是不会说话的, 因为就算是他做出了动作，也依然是一言不发。 “好啊，你骗我来是玩我的对吧？”凶鬼将彻底怒了，手中聚集起一个巨大的光球，狠狠的往分|身的面门上推。 阴差们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忍，手中的锁链齐齐抛出，汇聚在一起，帮分|身接下了这一击。 只是因为这一挡，他们的追魂链一齐断裂了。 凶鬼将的强悍可见一斑。 这么大的动静，难为分|身还挺牢靠，屁股跟沾在椅子上似的，没被两股力量相击所发出的能量吹到一边去。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 凶鬼将冷哼一声，再次朝分|身出手，这次分|身就没那么幸运了，没人替它挡这一下，它像一块弱不禁风的破布，被凶鬼将的掌风一吹，就散了。 凶鬼将这才发觉上当，暴怒出声：“冥帝呢！让他出来见我！” 也是冥帝往□□上留的气息太浓郁了，不然还不一定能骗过凶鬼将这么长时间。 也就是拖延的这么点时间，毕归殷到了。 毕归殷依然是十几岁的样子，他站在门口，赤面鬼差为他让出一条道。 “你来了。” 凶鬼将转头，唇角一勾：“三天之约，我以为你要食言了呢。早知道你将自己一分为二了，但是三天前，你着急着带走美人，咱们俩都没来得及好好叙叙旧。” 三天之约？毕归殷心里微微一震，不过面上不显。 三天前他并没有见到凶鬼将，虽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但是见到的却是挡在他眼前的雾气鬼。 之后循着雾气鬼的踪迹，一路跟它缠斗，雾气鬼得了助力，灵力大涨，他一整天后才捉住它。 然后便继续寻找小雪，不过还没找到，背阴山这边就来信寻他，说是凶鬼将到了冥王殿。 着急忙慌间，他猜到大冥可能不会过来，所以就来了。 还好他猜到了。 凶鬼将说三天前他带走美人，那肯定是大冥变成他现在的模样，带走了小雪。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毕归殷又惆怅起来，现在他不知道大冥在想什么，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薄弱，他猜不到他的心思。 难道说，大冥想要和他彻底分开？ 既然凶鬼将说了三天之约，那他也不好露馅，手臂一伸：“都退下吧。” 生死簿顿了顿，不过也没说什么，跟赤面阴差一起离开冥王殿，退到外面去。 等人都离开，凶鬼将双臂一抱，道：“说吧，要谈什么条件呢？” 毕归殷走上前去，绕过凶鬼将，坐到椅子上：“不是条件，是要求。” 凶鬼将转过身，面对着毕归殷，两人之间只隔着几步台阶。 “把小雪的记忆还回来。”毕归殷一边说着，一边恢复原来的样子。 一袭黑色长袍，上面绣着金色暗纹，头上没有戴冠，长发微微挽起，眉目含威。 “啧，你这样顺眼多了。” 凶鬼将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自觉，打了个响指，身后的空中幻化出一把椅子，他飘起来坐下，往前挪了挪，跟毕归殷平视。 “我的，没那么傻，交出我的保命符，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凶鬼将拿手绕着自己的发丝，轻飘飘回答。 “那没办法，你只能把魂魄留下了。”毕归殷勾唇一笑：“小雪的记忆固然重要，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哦？是吗？” 凶鬼将皱皱眉，拿手支住额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我不信。” “信不信都没有关系，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让我去十八层地狱？想得美。”凶鬼将歪了歪头：“我之所以来赴你的三天之约，是想知道咱们之间有没有和解的可能，现在看来......” 毕归殷却是完全没理他说的这话，而是直接起身：“要不要过来？” 凶鬼将摊手：“有什么不敢的，怕了你不成？” 毕归殷直接出了背阴山，出了冥界。 凶鬼将跟在他后面，不明所以：“不是去十八层地狱？我以为你让美人在那里等着我呢，吓我一跳，就知道你不可能有让她恢复记忆的法子。” 只要不是恢复了记忆的段小雪，那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到这里来做什么！”凶鬼将怒喝一声，直接化出宝剑，指向毕归殷：“我、杀、了、你！” “坤离上仙，急什么，你不是想和解吗？” 毕归殷语气闲散：“我想了很久，既然你不愿归还小雪的记忆，那除了和解这条路，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原来，他们现在正站在云头上，这里是天界。 凶鬼将上辈子作为坤离上仙，在天界还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的，只不过后来他在天界待烦了，老是受仙帝的调遣，激发了他的逆反心理。 于是某一天，他突然想心血来潮，想要叛逃出去，在别的地方立个足，做个没人看管的闲散之徒。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很骨感，以前他在天界带兵的时候，骁勇善战，是一员猛将，把魔界的一众统领都惹得个精光，人家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魔界去不成了，就剩下妖界和冥界。 人界他是万万不想去的，想他一个前神仙，跟卑微的凡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冥界跟仙界经常互通有无，关系良好，他不想自投罗网，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妖界。 不过刚在妖界待了没多久，仙帝亲自发令，捉拿坤离上仙，就地正法。 之所以这么严厉不留情面，全因为他叛逃出去时，杀了刚好前去他府上看望他的仙帝亲闺女、珍月公主。 他当时也是一时情急，处于被人发现的恐慌中，才痛下杀手，等回过神来，也是后悔莫及。 珍月公主平时待他很好，两人关系不错，万万没想到杀了公主的居然是自己。 没办法，为了毁尸灭迹不被发现，他只好将公主的灵力全部吸收了，并把公主的魂魄打散，一丝不留。 否则等公主到了冥界再告一状，他就在劫难逃了。 做完这一切，他直接去了妖界。 不过他低估了仙帝，那个整天连大殿都不出的仙帝，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女儿魂魄的异样，并迅速找到了凶手。 凶鬼将刚在妖界立稳脚跟，就被盛怒的仙帝亲自拎回去，正法了。 他的叛逃以失败告终。 正因为他在这里死过一次，成了‘凶鬼将’，因此他一向都是绕着天界走的。 现在毕归殷带他到这里，说不生气是假的。 “你真要和解？”凶鬼将的眉头皱的死紧。 “那是自然，你不用紧张，当年仙帝已经亲口赦免了你的魂魄......自然不会食言。” 当然，前提是你遵守冥界的规矩，不要做乱。不过这句话毕归殷没有说出口，免得他不上套。 “那好，说吧，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闻你府上的水池里有一株金荷花，数千年花开不败，我想要你带我去摘了来，栽到背阴山。” “只是这样？”凶鬼将一时分不清他说这话是真是假，但是冥帝喜花爱花，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府邸在天界边缘，当年他身死后，就封上了，任由其在那里飘荡，相信如果不是他带路，冥帝说不定真找不到。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与我和解，是为什么？”凶鬼将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冤冤相报何时了，小雪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冥界一团糟，只要你交出手里剩余的两只恶鬼，其余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凶鬼将如今的处境很不好，从地狱逃脱出来之后，他的克星已经重生，一旦恢复能力，他就在劫难逃。 一旦毕归殷答应和解，于凶鬼将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只要不把他关进地狱，一切好说。 “哦，那得容我想想，毕竟兄弟一场。” 毕归殷不再答话，和凶鬼将一起去当年的坤离上仙府。 凶鬼将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仙帝在他府上设置了转生井作为震慑，之后有谁重蹈覆辙，就不会再像凶鬼将那般好运了。 39.第 39 章 ……　　不过她更倾向于是因为自己身处那个环境, 所以脑补比较多，也可能......包子里有什么迷魂药？ 眼前的冥帝是真的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跟她以往的脑补大不相同, 与方才冥王殿里的冥帝像也不同。 她记得那个冥帝像的下巴有长胡子。 “你可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冥帝虽然开口再次问话，不过段小雪并不认为这里是真实的冥界、真实的冥帝, 她扪心自问, 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没那个本事进冥界。 虽然观感很真实, 不过就权当饱一饱眼福了。 “知道, 外面写着呢，冥王殿。”话语里也没什么恭敬, 带着些小调皮。 冥王殿里除了他俩，不见有别人，自她进了门，这里就是一片寂静。 座上的冥帝勾了勾唇角，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朝她弯了弯。 段小雪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宽袍大袖上, 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整个人就被一股吸力引到他面前。 段小雪睁大眼，她就这么过来了？回头看看身后高高的阶梯, 再看看面前的人, 她愣了一下, 然后伸出手，捏了捏他宝座的扶手。 触感坚硬光滑，冰凉透骨，她‘嘶’的一声松开，摸了摸手指，讪笑道：“哈哈哈，我就是好奇。” 这......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直打鼓，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么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话了。 面前的冥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将她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指了指脚边的矮凳，“坐。” 段小雪僵硬着身子坐下，不自然的对他笑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好些总没错。毕竟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好是坏、是真的还是幻影。 “知道我是谁吧？” 男子又换了只胳膊支着头，他穿着古代的那种交领长袍，衣襟和袖子处用金线绣了很多花纹，黑色的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金色发冠上，一颗紫黑色的宝石镶嵌其中。 段小雪语塞，坐在冥王殿主位上的人，她就算是傻瓜，也该知道啊。 “你是冥帝大人。”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大人有没有错？ 现在她跟冥帝离得近了，又看了这么大一会，段小雪发现他脸上的苍白带着点病态的味道，身体一直靠在椅背上，眼睛虽然深邃有神，但透着略微的疲惫。 冥帝点点头：“不错，小雪，这里是冥界，你能进入这里，是有机缘的。” 段小雪差点闪了腰，他说什么，这里是冥界？真是冥界？ 死、死人待的地方啊，想到这里，她有些腿发软。 就算是已经死过一次，她对于死亡，还是存有本能的恐惧。 而身处死亡的尽头......她没有叫出声已经很勇敢了。 冥帝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不用怕，你跟我来。” 他的嗓音里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三言两语，就将段小雪心中的恐惧扫荡的一干二净。 看着他高大俊朗的样子，不知怎么了，段小雪心头突然狠狠的跳了跳，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后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明明是众鬼之王，长得却一点也不阴气，反而温润可亲，正是段小雪喜欢的类型。 上辈子，她身边有太多戾气环绕，不被爱，不被温柔以待。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可她知道，这样的人，是自己一直向往的。 站起身，她头顶的高度才堪堪触及到冥帝的腰腹部，仰起头看他的脸，脖子有些酸。 上辈子只活到十八，不过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十八岁的自己就好了。 她胡思乱想着，看冥帝的表情很认真，又透着些微的希冀，她便低下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美色误人啊，她虽然身体只有十岁，可心理年龄早已成年，被吸引也在情理之中吧。段小雪这样安慰自己。 冥帝带她下了台阶，到冥王殿外面去。 一片漆黑。 段小雪什么也看不到，她小心翼翼的走着。 接着冥帝右手一挥，面前‘哗’的一声，相继燃起两排红色的灯笼，灯笼都悬在空中，中间围出一条通道。 “这里是冥界的背阴山，与阳间的算是一体两面。” 冥界的背阴山？那么一体两面的意思是...... 段小雪不明白，不过她没敢开口问。 冥帝语气温和，像是在和老友相谈：“在特定的条件下，两界之间的通道会被打破，时空不再受限，这也是你能来到这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段小雪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也算是撞大运，还能来个冥界游。 她正要问自己怎么才能回去，冥帝接下的话，让她惊讶的又给咽了回去。 “而我现在，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出去。” 他眉目间淡淡的忧愁，像一根尖刺，狠狠的戳着段小雪的心，让她疼的不行。 “怎么会？你不是冥帝吗？” 看她满是关切担忧的小脸，冥帝笑了笑：“我之所以说出这件事，不是要告诉你原因，而是要谢谢你。” “谢我？”段小雪看着他的眼睛，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两手相互搅着，不知不觉放在了胸前，“怎，怎么会。” “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交谈了，你能过来同我说话，我很开心。” 他笑起来，真真是让人......心花怒放。 “不，不客气。”段小雪瞬间满脸通红，低下头，磕磕绊绊道：“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经常过来的！我，我以后要拜背阴山的神婆为师的。” 说完后，她不敢抬头，直到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她才敢抬起下巴。 冥帝道：“好啊。你是凡人，不适合在这里待太久，我这就送你回去。” 段小雪点点头：“那，我怎么过来呢？” “这个给你。” 冥帝伸手，手心上出现一团黑色的绳子。 段小雪接过，才发现这绳子上，串着六颗颜色不同的宝石。 “这项链寻常人看不到，只有阴阳眼才可以，戴上吧。” 段小雪喜滋滋的套在脖子上，下端塞进衣服里面，跟着冥帝走上灯笼围城的通道。 “每月初三，阴阳两座背阴山空间相交，你到大殿中，手握项链，就可以过来了。” 冥帝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果然是被困在这里了，还没走两步，他便停下，目送着她走远。 她走着走着，环境倏忽变换，她眼前一亮，屁股下硬邦邦的，这是又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毕归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刚才你跟我说，他们居然也招男弟子，我说我也不明白，然后呢，你怎么不理我了？” 嗯.....这要怎么解释。 “抱歉，我走神了。” 看来在冥界那么大一会儿，在这阳间好像才过了一小会的样子。 “你脸，怎么红了？”毕归殷敏锐的发现了，“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她脖子上露出的一截黑绳。 “没什么。”段小雪脸更红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会明白的。” “那，让我看看。” “好吧，就一眼。” 段小雪把项链拉出来，毕归殷一眼看到，睁大了眼，紧张道：“你刚才，见、见到他了？” 段小雪看着他这么有信心，犹豫了一会，道：“算了算了，要不，我直接跟张叔明说吧，他信不信另说。” 她也是太冲动，就这么带着毕归殷过来了，他再怎么会捉鬼，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刚才说什么十大恶鬼，能排上前十的能好惹吗？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可不好。 虽然她觉得毕归殷的说辞不太准确，恶鬼们有高下之分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准确的说这鬼排第九？ 不过他毕竟会捉鬼，应该知道哪种鬼不好惹吧。 毕归殷哪里会答应她，好不容易碰见十大恶鬼中的一个，赶紧抓了了事。 “放心，我有办法，等捉了这只鬼，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毕归殷神秘兮兮道：“很好奇对不对？那就进去吧。” 段小雪：......她现在心里正担心呢，对什么秘密一点也不好奇好不好。 毕归殷不等她回答，直接上前去敲门。 敲了几声，没有反应。 “小殷，张婶她常年生病，我上次去她虽然能站起来，但估计腿脚不利索？或者是她身上的那只鬼也懒得来开吧。”段小雪道。 “那就翻墙吧。”毕归殷当机立断：“我进去，你在外面望风。” “哎，那怎么行。”段小雪捋了捋袖子，“我也很会翻墙的。” 这个技能点在她七岁之前就加满了，她常常被段五龙罚站，而且往往是大晚上被拎到大门外站着。 段五龙会把大门用锁在里面锁上，然后自个儿揣着钥匙。 村里这种父母体罚孩子的行径并不少见，大家习以为常，段母虽然心疼，但也没法说什么。 不过一等到段五龙睡下，段母便会在墙上架把梯子，上面放下一根麻绳，把段小雪拉上去。 后来次数多了，段小雪已经能自己爬上去，而且利索的很。 毕归殷不大放心的看了看她：“行，那你跟紧我，这大白天的，咱们动作要轻，不然会被人发现。” 40.第 40 章 ……　　“我做了鬼之后, 天天想着找他报仇, 每次天黑都会找东西附上去, 可他真是狡猾, 找人在门前和床上贴了驱鬼符, 我根本不能近身。” 女鬼说完前因后果，有些忐忑的问：“小雪你如果能帮我揭掉那些符，我就能报仇。一旦我报仇成功, 就欠了你一个人情，在我到阴间之前，可以帮你一个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现在的段小雪毕竟只有九岁, 女鬼担心她听不懂, 说的很详细。 “包在我身上。”段小雪一口答应下来。 之前她的魂魄在河面上飘荡的时候，就有想过, 自己既然生了这双阴阳眼，就应该好好利用。 上辈子的她因为有阴阳眼被亲人排挤厌恶, 连带着自己也嫌弃起来，从没用它为自己谋取过什么, 真的蠢。 过了年就到了那个让她做过无数个噩梦的年头，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妈妈。 “哎，等等。”段小雪蹲下，开始扒下面的雪：“我有点饿了。” 看到这一幕, 女鬼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半, 赶紧拿手扶了回去：“小雪, 再走走就到你家了，这土不干净，吃了会拉肚子的。” 她刚说完，就看见段小雪从雪里抛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糖角。 ......“咳，今晚天气挺好的。”女鬼在她周围飘了飘，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她可是满身怨气的厉鬼，能索凡人性命的，怎么还关心起别人来了，不妥不妥。 看出了女鬼的尴尬，段小雪也没说什么，往嘴里塞了个糖角，唔，都冻成硬疙瘩了，咬不动。 原样包好塞到胸前的衣襟里：“走吧，今晚你住我家，咱俩把这些糖角解决了，怎么样？” ！！！若不是嘴巴闭的紧，女鬼觉得自己立马就能流下口水来。 这两年，那个该死的根本没给她烧过纸钱和吃的，她没回阴间，暂时用不着纸钱，可是一点香味都闻不着，着实馋得慌。 “小雪，跟你说个事。”女鬼觉得，既然人小姑娘真心待自己，那自己也要拿出诚心也行。 “什么事？” 一人一鬼继续往前走。 “我听说......” 女鬼刚开了个头，不远处突然有手电筒的灯光照过来，还带着一声声被风吹得有些迷糊的呼喊：“小~雪~” “哎呀，是我妈。”段小雪把自己的棉袄口袋撑开：“你来这里躲一躲。” 女鬼怨气重，鬼火也很明亮，她不知道她妈妈能不能看到这鬼火，以防万一，还是遮一遮比较好。 上辈子她妈妈在厨房忙活完，将晕过去的她抱回了家，她爸以为她死了，还哈哈笑了两声。 那笑声她恐怕永远了忘不了了。 “妈，我在这。” 段小雪的妈妈还不到三十岁，但是常年劳作让她很是憔悴，夏天在烈日下晒出皱纹和黑斑的皮肤，到了冬天也没有好转，眼角处细纹横生。 段小雪看的一阵阵心疼，妈妈真的吃了太多的苦。 “怎么走这么久？你三姑留你吃饭了？”段母搂住她，一手打着手电，母女俩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路上这么厚的雪，当家的还瞒着她让闺女去送礼，刚才两人为这个大吵了一架，她心里难受的紧。 “没有，我在那边的庙里看人烧香，一不小心忘时间了。”段小雪道：“妈，听他们村的人说，那个庙很灵验，咱们有空也去烧香吧。” “去那里烧香？”段母也就是问了一下，然后答应下来，“要是灵验的话，行。” 还以为妈会反对呢，还好答应了。 要帮女鬼报仇，她免不了要多往泥河村跑几趟了。 说起来，临水村和泥河村发展到现在，中间还隔那么远，没有连起来原因，是因为两个村的信仰不同。 也不能说是对头，只是对封建迷信的人来说，咱们信的东西不一样，那就很难走到一块去。 以这两个村为中心，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还是条大河。 这种地方很难修出一条好路来，村民们翻山涉水到外面去，要费很大功夫，所以闭塞的很。 临水村背靠着的那座是道源山，山上有一间矗立了好几百年的道观，里面的道士一般会算个命、画画符，驱驱阴邪。 给段小雪算命的那个人就是道源山下来的。 而泥河村背靠的山则是佛陀山，上面有一座泥河寺，跟道源山的道观一样，是以前的老庙。 泥河村但凡出点什么事，就去请寺庙里的高僧。 还别说，他们是真的有点道行的，不然女鬼她丈夫床头上的符咒也挡不了她。 其实段小雪觉得吧，这里的道士跟和尚除了穿衣打扮外，其他的没什么不一样，他们都会算命画符驱邪。 但是在村民眼里，他们就是不同的，而且是各自的保护神，地位很高。 这也是段母之前犹豫的原因，他们临水村，通常是不拜佛的，只拜神。 前后两面的山说完了，还剩下一座背阴山，这座山上盛产的是——各路神婆。 段小雪觉得神婆们是最不靠谱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就摆个案桌点上香在那里一通乱舞，也不知道念叨的是什么。 听说还能让鬼上身，但是她没见过，也不信，估计就是在那瞎演。 再加上两个弟弟是被神婆点的烟给熏死的，更让她对她们的业务能力嗤之以鼻。 你说眼看着是俩咳得要死的小孩，聪明点的哪怕不点烟呢。 这说着就到了家门口，段五龙早就睡下了，段母催促段小雪赶紧把湿掉的棉袄和鞋换下来。 段小雪的家是三间老瓦房，每一间都占满了。 一间是厨房外加粮仓；一间是堂屋，旁边用帘子隔开她爸妈住；一间是段小雪的卧室外加放粮食和杂物。 瓦房有些年头了，土墙上裂着大缝，段小雪都担心哪一天会塌下来。 他们村虽然较为落后，但已经有人盖起平房了，大多是外出打工攒下钱、家里人口少负担轻的人家。 其实段小雪家就他们一家三口，爷奶已经去世，跟伯父们早早的分了家，负担算是村里最轻的了。 但是段五龙好吃懒做，嫌出去干活累，又说没儿子找不到动力，就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不动弹，但其实这地主要还是段母在打理。 段小雪回自己的房间，把女鬼放出来，自己麻利的换了衣裳，然后在火炉边架着，估计明天就干了。 农村人都睡得早，段母给她留了一碗饭，然后开始劝她，说她爸都睡了，惩罚就不作数了，可以吃。 以前的段小雪，脾气倔的很，说不吃就不吃，段母忧心她还是那样的话，会饿坏身体。 段小雪正饿的慌，拿过碗就往嘴里扒：“妈你睡去吧，一会我洗碗。” 段母见她跟以前的态度丝毫不同了，脸上的忧心换成了笑容，“吃完也睡啊。” “好。” 吃完收拾好，段小雪把那包糖角拿出来，女鬼一直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段小雪的房间堆着杂物，她从里面找出一根蜡烛并几根竹签子，然后将蜡烛在煤油灯上引燃。 再用竹签串几个糖角，放蜡烛上烤，自己的嘴也没闲着，她正长身体呢，要多吃点。 女鬼赶紧凑过来，将燃烧的烟尘吸得一干二净。 一人一鬼吃饱喝足，女鬼跟着飘在她床边，还没忘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小雪，我听说背阴山上的神婆神通广大的很，能往阴间去呢，你有阴阳眼，我觉得你可以找她们拜师，将来做个神婆也很不错啊。” ......大姐，她最嫌弃的就是神婆，这还不如让她束发做个女道士呢。 路上的积雪是真的厚，不仅是衣服，她的鞋袜也早就湿透了，不过一直走着路，也不觉得冷。 走着走着，她听到身后有踩在雪上急促的‘咯吱’声，转身一看，好像是一个头顶搪瓷盆的小孩，在朝她跑来。 估计也是急着回家吧。 她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然后，突然有呼吸声临近，接着眼前一暗。 一双手举着方才的搪瓷盆，罩在她头上。 段小雪很惊讶，这个小孩比她高一些，脸上跟小花猫似的，脏兮兮的一团黑。 穿的也破烂，他的袖子上有个洞，往里一瞧就能看见胳膊肉，活脱脱的一个小叫花子。 不过牙挺白的，此时他正咧嘴笑着。 段小雪素来爱干净，但是这么有爱心的小孩，此时当然是不会嫌弃的。 “谢谢你啊。”段小雪朝他笑了笑，“不过我就到那边的庙里，这盆还是你顶着吧。” 不过小男孩执意要给她罩着，还陪她一起走到了小庙。 庙里有一些村里来烧香的妇女，她们看见两个小孩进来，其中有个人突然凶神恶煞的举着一把香快步走过来。 段小雪都看呆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禁忌。 怎么这小庙不能进小孩吗？ 她身边的小孩拿着盆就跑，追过来的妇女走出去，口中骂道：“臭傻子！俺们正在给佛上香，你要是冲撞了佛，俺就打得你屁股开花！” 说完，她无视了段小雪，进去继续拜她的佛了。 臭傻子？难不成...... 段小雪进去，找到一个相对慈眉善目点的妇人，问道：“婶婶，刚才那小孩是谁啊，为什么那位婶婶要叫他傻子？” 妇人看她长得可爱，就把她拉到一边，道：“小姑娘生的真好，你不是我们村的吧？跟你说，刚才那个小子叫毕归殷，是出了名的小傻子，你可要离他远点，会咬人的，可凶了。” 原来是将来她的傻‘丈夫’啊，果然也是从小被众人排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还真像。 会咬人，可凶了。不知道为什么，段小雪回味了一下刚才妇人的描述，就把毕归殷跟小狗狗联系了起来，还蛮可爱的。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的发生的事，证明毕归殷虽然痴傻，但实际上心地善良。 过了这个年，她爹就会去毕家说亲了，然后他俩的婚事将会被订下来。 上辈子的自己当然是百般反对的，但是这辈子，既然决定带毕归殷离开这里，就不再阻止了。 到时候她会多安慰一下妈妈，阻止他们的冲突，一定不让她再出事。 还有就是想办法劝说他们离婚，出轨的男人不能要。 大雪一直下到快天黑，段小雪一直坐在寺庙禅房里的火盆前，把自己的鞋袜衣服给烤干了。 然后，她继续赶路。 天黑的时候鬼怪们就出来了，上辈子小的时候见了鬼，总会被惊吓一番。长大后才渐渐的习惯，还能跟它们平静的交流一下。 现在的段小雪，骨子里已经是个成年人，走个夜路没在怕的，说不定还能跟鬼聊聊天。 雪比来时更厚，天空越来越暗，尽管雪地能反射出微弱的光，段小雪还是要走一段就停下来，确认一下方位。 走到树林旁边的时候，几丛幽幽的磷火从中飘了出来，有一团飘到了段小雪面前。 “小姑娘，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不如到我家去歇歇吧。”一个清脆但打着颤的少女音道。 要是别人听到了这话，不说被吓得屁滚尿流，也要拔腿就跑才是。 “不了不了，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呢，我家就在前面那个村。”段小雪淡定道。 面前这只女鬼只有上半身，虚虚的飘浮着，鬼火在她的额间亮着。 这死的也忒惨了，段小雪隐约听说过，前年泥河村有对年轻夫妻，因为吵架，妻子被丈夫用铡刀铡成了两半，下半身喂了狗。 恐怕就是面前这位了。 这是一个非常恶性的事件，本是需要报警的，然而这里穷乡僻壤消息闭塞，这女孩娘家离的远，等她家人赶到时，女孩已经匆匆被下葬了。 尽管真相大家都知道，但村民们都守口如瓶，对女孩的家人隐瞒事实，一致说女孩是病死的。 这女鬼，还是挺冤的，没人替她做主，估计怨气不小，不入轮回留在人间，晚上出来发泄发泄。 “你，你能看见我！”女鬼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惨白的眼珠子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她：“你到底是人是鬼？” 被鬼问这种问题，还是挺新奇的：“我是人，不过有点特异功能，你不用怕，我不是捉鬼的道士，不会伤害你的。” 女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她并没有在怕好吗？ “小姐姐，你头上的火挺亮的，帮我照着路怎么样？”段小雪道，“你在这里肯定闷得慌，我带你走远一些。” 前世跟鬼攀谈的时候得知，它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坟墓太久，除非借助一些媒介。 会移动、阳气弱的，有可能被它们附上。 段小雪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媒介，估计这个女鬼看她实在是吓不到，又好声好气的让她帮忙，着实感觉新鲜，直接点头同意了。 女鬼伸出胳膊，虚虚的扶住段小雪肩膀，然后头朝前，正好鬼火照亮前面的一段路。 “你是前面临水村的？我之前去那边卖过山药呢。”段小雪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女鬼就主动跟她唠起来了，“你是哪家的娃娃？看我认识不。” “我啊，段五龙的大女儿。” 她爷爷没什么文化，生孩子起名字就按顺序来，她三姑就叫段六凤。 “哦，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会克死亲人，已经连着克死两个弟弟的段小雪？”女鬼居然知道她：“你爹之前在家闹了好大一通，都传到俺们这边来了。” ......大姐你记性真好。 “是我没错，不过我两个弟弟的死可跟我没关系。” 她妈在家没什么地位，在她之后，又三年生了俩，结果两个弟弟小的时候，得了肺上的病，还挺严重的，那时候段小雪也就五岁。 她爸不去医院，非说是段小雪给克的，请了神婆过来，整天烧香念叨，结果俩小孩本来就肺不好，生生被烟给熏死了。 今年九岁的她，依然是段五龙唯一的女儿。 段五龙早就想把她丢出家门或是偷偷给弄死，不过一是有她妈妈挡着，二是拉不下面子，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怕四周邻里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肯定跟你没关系啦，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我们外人都说你可怜呢。”女鬼叹道：“我的魂魄如今虚弱了不少，再不入阴间就要消散了，小雪，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帮忙？可以啊没问题。 与鬼做交易，是可以得到好处的，鬼魂这类东西，最忌讳欠人情，于魂魄有损。因此会严格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 因此帮了忙之后，她也是可以得到好处的。 “什么忙？”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刚才说什么十大恶鬼，能排上前十的能好惹吗？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可不好。 虽然她觉得毕归殷的说辞不太准确，恶鬼们有高下之分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准确的说这鬼排第九？ 41.第 41 章 ……　　远远地，能看见沈家冒出的浓烟, 这火势着实不小。 “沈家的人肯定在忙着救火, 小芹，他们家有后门没有, 咱们先去看看热闹。” 女鬼点点头：“有, 从前面那条街走。” 毕归殷把盆重新顶头上：“小雪, 我先回家, 一趟。一会去, 找你。” “好。” 段小雪看着他跑远，然后在女鬼指引下去沈家的后门。 她本来想着去毕归殷家看看的, 但是联想到前世的种种，毕归殷的父母想必不是什么善茬，她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就不节外生枝了。 从前面这排房子绕过去，就看到沈家后门那里, 围了不少人，现场一片嘈杂。 他们着桶和盆, 从旁边的农户家里提水，然后沈家后院里倒。 “他们家有没有小孩子？”段小雪问道。 刚才毕归殷在，这话她没有问。 如果将这世上的恶鬼集中起来，按厉害程度分个三六九等的话, 那么鬼婴一定能冲上前排。 当然, 并不是所有死去的婴孩都能化成恶鬼,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的这种, 转为恶鬼的可能性就很大。 小孩子的魂魄更加纯粹，鬼婴们虽然脑子简单，但是敢冲敢为，凶得很。 据说有专门的术士会养鬼婴为自己卖命。 她担心毕归殷放的这把火烧死了小孩，万一不幸生成了鬼婴，然后他被报复的话，就惨了。 虽然他会捉鬼，但那搪瓷盘里的鬼一看就是些不中用的。 女鬼也不确定：“在我之后，沈彪又娶了一个，但是这两年，有没有生孩子我是不知道的。” 段小雪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不会真让她猜中了吧？ 还好凑到近前的时候，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坐在门前的一把椅子上骂骂咧咧。 “我正抱着孩子睡觉呢，就听见外面的噼里啪啦的响，睁眼一看，他奶奶的，窗户外面的火苗窜的老高了，就这么烧起来了！” 她的右侧头发还有些焦糊，应该就是沈彪现在的媳妇了。 “你是不是没看好火炉子呀，这大冬天的，天干物燥，是要小心点呐。”旁边一个嗑着瓜子的妇女安慰她，语气虽然不乏关心，但其实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大。 沈家家大业大，遭人眼红是很正常的事。 “是呀是呀，等火灭了，好生再盖盖。” “哪里那么容易哟，都是要钱的，不过沈大夫应该不缺钱，你说是吧。” 沈彪的媳妇冷哼一声：“这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坏良心，等火灭了，我就让当家的去一趟佛陀山，请高僧看看，是哪个干的好事！”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看这样子，不像是有烧死过人。段小雪松了一口气，走远了点。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火势应该能灭，趁着村民们散去，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她就不信，经过这一阵兵荒马乱，沈彪身上那些纸做的驱鬼符还能完好无损。 这时候，有个拄着双拐的少年慢慢的走过来，经过段小雪身边的时候，还扭头看了看她。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长得非常瘦弱，肤色是苍白的，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夹袄，右腿的裤管空荡荡的。 有个妇女看到他，大声道：“毕拐子，你来干什么，帮着沈大夫救火？赶紧的，走快些，正好进火场回炉重造一下。” 本来现场的气氛是很沉重的，这妇女的一番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女鬼道：“小雪，这是毕归殷的哥哥，具体排老几我也不清楚。从生下来时就少了条腿，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毕拐子。” “她们为什么要笑话他，我觉得挺可怜的，是他为人不好？”段小雪问。 “也不是，主要是他爸妈在村子里没有好名声，连带着几个孩子都受尽嘲笑。” “这样啊。”段小雪了然。 这时，被叫做毕拐子的少年走到沈彪媳妇面前，沈彪媳妇厌恶的转了转身子。 这时，少年开了口，声音不像他的外表瘦弱，反而很洪亮。 “毕归殷说他看到是谁放火了。” ......周围突然静了一下，大家显然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个。 段小雪左右看看，毕归殷呢，他怎么想到让他哥过来了？ “是谁？”沈彪媳妇愣了一下，马上问道。 虽然这毕归殷是个傻子，但是傻子的话，在这种时候，还是值得一听的。 “他说在爬树的时候，看到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捧着一堆火进了你家院子。” ！！！ “你，你胡说！”沈彪媳妇反应倒快，抓起脚边的石块就往少年身上扔：“毕家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滚！” 啧啧，毕归殷，真有你的，佩服佩服。段小雪想，这个办法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少年没有躲开，石块砸到他的拐棍上，咚的一声响。 他也没计较，说完就转身回去。 段小雪也跟在他身后离开。 毕归殷肯定就在这附近。 听到这话的人都是沈彪的左邻右舍，他们可是对小芹的事清楚的很，小芹下葬的时候，可不就是只有上半身！ 那时候毕家的傻子又不在场，哪里知道这个，一时间，竟是都相信了毕归殷哥哥的说辞，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了。 溜之前还不忘往院里喊上自家男人赶紧撤。 谁都不想沾上霉运。 万一真是小芹过来复仇，他们跟沈彪一家走的近的话，被牵连了怎么办？ 沈彪媳妇气的脸色铁青，奈何她还要照顾孩子，里面又乱着，现在也没法把这个事告诉沈彪。 当年她答应嫁给沈彪，当然是图沈家的安稳，对于小芹的事，她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才被那拐子说起来，她心里不害怕是假的，要赶紧跟沈彪商量一下才是，早早的去请高僧过来。 —— 毕归殷果然就在不远处的树上，看到段小雪和他哥走过来，便一脸笑嘻嘻的跳下来。 段小雪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你回去吧。” 在段小雪看不到的地方，毕归殷轻轻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哥的后背。他哥没被头发遮住的半张脸表情淡淡的，朝他俩点点头，拄着拐慢慢的离开。 “你哥哥好像不太爱说话啊，他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吗？”段小雪看着少年的背影，感觉挺奇妙的。 自家弟弟是个傻子，但是弟弟说什么他就做，算是个很宠弟弟的哥哥了。 既然很宠，那上辈子毕归殷被扔进河里的时候，他在哪？是不知情吗？她的魂魄在河面上飘荡那么久，都没见过他哥去过河边。 不过他家的事，段小雪这时候也不好过问。 两人一鬼蹲守到了晚上。 沈家后院的门也被烧糊了，此时用一块低矮的木板草草挡着，他们就躲在这后面。 毕归殷头上依然稳稳的顶着盆，一手轻轻的扶住段小雪的胳膊。 “听，吵架呢。”段小雪轻声道。 是沈彪跟他媳妇在吵架，沈彪爸妈在一边帮腔。 女鬼咬着牙道：“这情况跟我以前简直是一模一样！一家人合起火来欺负我！” “不会再出人命吧？” 不过段小雪这猜测也没达成，院里吵了一会，沈彪媳妇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是的，大晚上的，回娘家去了。 孩子还要吃奶，沈彪一家也没去抱，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 女鬼羡慕的直接瞪掉了只眼珠子，自己拿手接着了，“啊啊啊啊凭什么！” 沈彪父母劝了一阵，就去前院睡觉了，明天再做打算。 留沈彪一人，坐在院子一根根的抽烟。 好机会！ 这是晚上，女鬼可以在段小雪周围不远的地方活动。 “我先去试试他身上的符咒。”女鬼握着拳头，一下子冲进去。 然后在接近沈彪额头的时候，被一下子弹回来。 “我感觉到了了，他胸前还贴着一张。”女鬼道。 “看我的。” 还没等段小雪想出一个应对之法，就见毕归殷又拿出了他的火柴，刺啦一下点燃。 “谁？” 被发现了！ 沈彪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最后往门口这边走来。 段小雪拉上他要跑，不过毕归殷沉着的很，纹丝不动，手指一弹，只见那根柴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正在走过来的沈彪的衣襟上。 段小雪都看呆了。 “哎呀！”火燃起来的时候，沈彪也终于意识到了邪门，赶紧将上身衣服脱的干干净净。 女鬼就等着这一刻，她像是离弦的箭，一下子冲过去。 段小雪想了想，这毕归殷是骗自己的吧？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士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