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几重》 前传 关于蓝昼的两天日常 《白昼几重》 七星 著 十年之后 谁特么要跟你做朋友 前传:关于狗蓝昼的两天 1、 蓝昼离开的第三千六百天。 地铁二号线永盛集团站距离永盛总部大楼七百米,地铁站和大楼之间有一条亟待拆迁的阴暗小巷子,最近夏天来了,那巷子里出了两起猥亵妇女的治安事件,两位女受害人都是永盛集团的员工,这可把永盛那位暴君总裁惹得不轻,当天就从基建分公司调来人工和设备,轰轰烈烈地将那处阴暗小巷子夷为平地。 夏白所在的内装七部在永盛集团大楼十二层,窗外推土机和挖掘机的声音传上来隐隐约约的,她正在赶这个季度的任务总量,熬了通宵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她默默从抽屉里拿出耳塞来,却忽然传来整栋楼轰然大作的叫好和喝彩声! 什么情况啊……夏白懵着脸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居然是他们永盛集团的暴君亲自登场了。 那小巷子有一小部分建在隔壁梁氏集团地盘上,永盛今天突然要铲平这里,梁氏的人当然得出来阻拦施工。两边的工作人员正在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呢,突然暴君他从天而降,面无表情地爬上一台挖掘机,雷厉风行地咔咔咔一顿暴力操作,将有争议的那部分推了个坦坦荡荡、一马平川。 裴知,永盛集团总裁,生平最恨两件事,一是员工工作不努力,二是谁特么敢动他努力工作的员工一根头发! "哇哦……"夏白眯着眼睛感叹。 暴君真是太帅气了!相比之下蓝昼真是狗蓝昼啊…… 2、 蓝昼离开的第三千六百零一天。 暴君亲自推平了巷子,还自掏腰包购买路灯和监控设备,力保他珍贵的永盛员工们日夜走在安全光明的大道上。 然而梁氏集团被暴君亲自开挖掘机的骚操作惹得不轻,坚决不同意永盛的监控设备再插上梁氏的地。 两边工作人员吵成一锅粥,外装部今天人手不够,夏白被派下去支援。梁氏集团那边派来的是一个高级别经理南柯,年轻气盛的才俊,吵起架来也不遑多让,永盛的男职员都是外装部的糙汉子,三两句话不对付就挽袖子,夏白赶紧过去把人隔开。 "哎?"南柯皱眉打量夏白,"怎么又是你啊!" 几年前夏白为永盛集团设计开发了一个室内陈设类别app,南柯部门一个程序员脑袋一抽抄袭了她,护崽狂魔永盛集团二话不说把梁氏集团给告了,当时闹得很大,最后由南柯作为涉事人员的领导、亲自向夏白赔礼道歉。 两家公司一向不对盘,更何况私人之间结过这样的梁子,南柯很不耐烦地望着夏白,"劝劝你们的人,赶紧给我走!再给我无理取闹试试看!真当我们梁氏集团吃素的是不是?" 这天太热了,夏白拿手帕压脸上的汗,温声与南柯沟通:"梁氏集团也有很多女员工,上下班去地铁和公交也会经过这里,路灯和监控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份保障和底气对不对?" "用不着!我们自己会架设备过来的!"南柯一口回绝,"那块原先是路基,你们永盛能架设备,我们也能!" 这就是纯粹在怄气了。"那这样您看行吗?"夏白对着图纸快速心算了一番,向南柯提议:"路基上方的这块有争议的我们不做了,倒数第二根的监控架出去一点五倍,这样监控范围也能覆盖到。行吗?您看这里灯柱设备都埋好了,监控架上去,几分钟的事情。" 南柯眨巴眨巴眼睛,这丫头脑子转的真快,一时之间他无理取闹的由头都想不出来。 上次抄袭那事儿他跟这姑娘交手也是这样的,拿钱诱惑她、她拒绝地不卑不亢,含蓄威胁她、她回应得柔中带刚,总之南柯对她出什么拳都像打在棉花上,夏白她永远温柔平和讲道理,但她说的话做的事,仔细品一品,绝对一丝软弱的成分都没有。 "那这样,你亲自上去装这个监控,"无计可施的南柯决定耍无赖,"我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内你装得成、我就认了。" 夏白是内装部的设计师,户外装设备那是外装部的活儿,她没可能会。 南柯见她果然沉默,心想这次你被我拿住了吧!"怎么样啊?行不行啊你?"得意的南总开始嘚瑟:"夏白,今天这监控只要你架上去,我以后见你一次叫你一次姐姐!" "那倒不用,"夏白叹了口气,"我上去把这监控装了,咱们和平解决、各自下班,好吧?" 什么就好吧?她怎么就好吧?南柯有点懵,可夏白已经转身走向高空作业车,文静的天蓝色短袖连身裤、飘逸裤腿一闪,她人已轻巧地攀进了铁笼平台。那平台停在地面上也有一辆车那么高,女孩子站在上面不紧不慢地绑起头发,现场的吵闹声都平息下来。 "升吧,师傅。"夏白仔细穿戴好安全绳,拍拍车厢玻璃窗,平台开始往上升,她淡定地蹲下来开始拆监控包装,平台升到操作高度,线路板和外壳已经在她手里装好了。 "我去!"梁氏和永盛的男孩子们都不吵架了,都仰着脸看十米空中的小仙女姐姐。南柯目瞪口呆地骂:"你们永盛搞什么?好好一个漂亮小姑娘,怎么上去就能装监控啊?!" 永盛那边有个经理是南柯的硕士同学,一脸骄傲地对南柯笑:"这可是我们内装七部的天使小姐姐,出的了现场、入得了厅堂。" 南柯抓狂了,高空作业车的平台在他的绝望里缓缓降了下来,十分钟都还没到呢!这女的手怎么那么快! "喔……"在场的都开始起哄南柯兑现诺言,这时候都不分梁氏和永盛了,大家手拉手一起看好戏。 "不好意思,"高空烈日烤得浑身大汗湿透,女孩白净的脸皮被热气蒸得粉粉红红,碎发一簇簇湿漉漉地贴在额边,"装到最后少了个螺丝,没能完成任务。"一身狼狈的夏白,眼里却仍然盛着秋天温柔的湖面,坦荡平和:"你们谁身上带了工具包,替我上去收个尾好吗?" 收什么尾,摆明了是故意剩一点没完成,给南柯面子。梁氏也好永盛也好,这下两边都能回去交待了,大家都是打工仔,能早点下班回家,谁真的愿意在这里吵架。 "咳……"人都走了,等在一边的南柯慢悠悠过来,"夏白,加个微信吧,我给你发红包呀!" 商场上那么得意的青年才俊,红着脸的傲娇样子却可爱极了,相比之下蓝昼真是狗蓝昼啊……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一) 《白昼几重》 七星 著 十年之后 谁特么要跟你做朋友 第一章、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1、 今年c市的夏天异常漫长,九月份还是热得像蒸笼一样,阳光热辣辣烤着马路,从车里看出去,前方路面白花花一片热浪贴着地面浮动,耀得人眼发花、心发燥。 十年没回来,这地方还是这么令人讨厌,从风景到天气都令蓝昼十分倒胃口。收回嫌弃的目光,他冷声吩咐保镖:"call william." 威廉是蓝昼的私人助理,这次中国行他担任开路先锋。 "boss!"手机里传来威廉沉稳的声音,他跟了蓝昼好几年,中文十分流利:"您到中国了吗?" "嗯,刚到。"蓝昼手肘支在车窗上,手指闲闲地抚着唇,"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跟您之前预料的一样,卫厂长坚决不同意裁员,还有一位蓝清明小姐,她也极力反对。" "蓝清明?"蓝昼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有她什么事儿啊?她爸的股份给她继承了?" 威廉说是的,"她现在是除了您和贺世先生以外的第三大股东。" 切……一个快倒闭的老式家具厂,居然还是股份制的。狗屁倒灶的破厂,他爸非要把他派过来打理,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你那边是什么声音?"蓝昼皱眉问。 威廉语气很无奈:"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裁员的消息,现在工人们把我堵在设计部厂房里了。他们都说,在一厂工作了大半辈子,一厂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不愿意离开。" 家?蓝昼笑了,"是吗,那真是太感人了呢。" 蓝昼是那种一看就薄情冷血的长相,浓黑的发色和眸色、少见阳光的苍白皮肤,微微上扬的一双凤眼,脸上和嘴里都在笑,可笑意却半分都未曾抵达那眼底。 车内的司机和保镖们都不自觉地僵直了背,电话那头的威廉也语气谨慎了很多:"对不起,boss,我立刻想办法处理!" 蓝昼说不用啦,"我就快到了,放着我来吧,这帮可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们。" 车队这时从机场高速出口下来,拐过一个弯,前方五百米就是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的大门。蓝昼记忆里的两扇高大铁门换成了一道不锈钢伸缩门,阳光下不锈钢折射刺目的光,丑到没法直视。 这厂连续六年亏损,从这门就能看得出来原因--审美这么低级,怎么可能做出好看的家具。 "唉,"冷气森然的豪车内,蓝昼歪着头叹气。他长得好,年轻英俊的脸只要带一丝笑,说多冷血的话都不显恶毒,"不见棺材不掉泪。又蠢又懒,一群垃圾。"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二) 2、 蓝昼的豪车队伍开进一厂大门时,厂房里卫厂长正拼了老命拦着愤怒的职工们,蓝清明则气势汹汹地在教训威廉。 论辈分蓝清明是蓝昼的表姑妈,但她年纪比蓝昼还小一岁,火爆好身材包在一身白色紧身短裙内,性感蓝大小姐在线骂人:"我们蓝家祖传的产业,没有他蓝清章一个人说了算的道理!你有本事叫蓝清章自己回来裁员,你算什么东西,哪里来的野鸡!" "我是蓝清章先生的委托人。"威廉拿这位野蛮又貌美的蓝大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蓝小姐,您需要再看一遍委托书吗?" 蓝清明"刷"一下夺过委托书,干脆利落地撕成了两片,"什么委托书!我看是你伪造的!你姓蓝吗?你是蓝清章的儿子吗?" "说得好!"清脆的鼓掌声伴随着年轻男人带着笑的声音,厂房门口,八个黑衣保镖破开人群跑进来手拉手布起了人墙,人墙中间有人西装革履、缓步登场,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带着笑意。 蓝昼走到目瞪口呆的蓝清明面前,他满面春风、和颜悦色:"一厂是我们蓝家的产业,的确应该蓝家人说了算。" "……蓝昼?!"蓝清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蓝昼回来啦?! "可你是领养的,"蓝昼不理会她震动意外的眼神,他凤眼微挑,神情看起来是一脸纯良,嘴里说着相反的话:"严格说起来,你根本也不姓蓝。" 蓝清明是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这一厂里谁都知道,但谁也不会当着她和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十年未见,久别重逢,蓝昼这个小王八蛋却还是这么坏!蓝清明咬紧牙关也没用,漂亮的大眼睛涌起一层雾气,"蓝昼你!" "我什么?"蓝昼笑得越发恶劣。 "你--你管不着!我手里有股份,是不是蓝家的人、我都是一厂的股东!" "哦……"蓝昼仿佛恍然大悟,"又不比血缘身份了,改比股份啦?那威廉代理我爸的股份,我爸是最大股东,你有什么资格跟威廉叫板?" 蓝清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蓝昼眼神一顾,冲着卫厂长笑了开来:"卫伯伯,好久不见!" "哎!小昼!"卫厂长昏头昏脑的,抓着蓝昼打起感情牌,"你帮忙给这位威廉总求求情……" "您放心,我就是为了这事儿回来的!"蓝昼握住卫厂长的手,推心置腹的样子真是诚恳动人:"我爸是商人,他只看利益,但我不一样!我最了解你们大家对一厂的深厚感情!" 这话风不对啊!卫厂长愣住了,而蓝大小姐沉溺于被羞辱的悲痛之中,任由蓝昼面向全体职工,张开双手、气势如虹:"各位叔叔伯伯,我蓝昼回来继承一厂了!从今以后,没有了我爸的补贴、你们还有我啊!一厂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与一厂共存亡!" 年轻男人,声如金玉,慷慨激昂的口号声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尾音回荡。 可一厂的职工们却集体沉默了。不愿意被裁员是图这里清闲又有钱拿,一厂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家呢,等着他们拿钱回去糊口的才是家人。 况且蓝昼算什么东西啊,从小被扔在这里野生野长,听说他爸蓝清章在欧洲再娶的是个王室公主!蓝昼就像这破旧老厂一样,在蓝清章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给点钱打发一下而已。现在不受宠的儿子接手停了补贴的老厂,这是要双杀啊! 盛夏的天,厂房内原本火爆的气氛却像是被浇了冰雪,前一刻还一个个都不想走,这时却都开始打听裁员名单有没有自己了。卫厂长刚才拦着他们别打威廉,现在拦着他们别走。 这个世界啊,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自私自利原本就是人类的天性,从华尔街到这破落家具厂,深谙人性法则的蓝昼永不会打败仗。 "哎哎哎--小姑妈,"蓝清明想去帮卫厂长挽留人心,被蓝昼一把拽住,他笑眯眯地问候她:"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狗、蓝、昼!"蓝清明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嘛?!一回来就跟我作对!你等着,夏白马上就到!" 从小就是这样,这两个人既是亲戚又是发小同学,却像前世的仇家。蓝清明貌美无脑,敌不过蓝昼的刻薄毒舌,就只会使出这一招杀手锏。 可十年之后,蓝昼早就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切,"他不屑冷笑,"夏白算什么东西?你觉得我会怕她?!" 如今的蓝昼,欧美财经界恶名远播的"华尔街恶龙",这些年欧美财团恶意狙击做空上市企业的案例一大半是他出的手,这样一条恶贯满盈的龙,哪个凡人能让他感到害怕?! "夏白!"蓝清明突然眼睛一亮,向厂房大门欢呼着跑过去。 "boss,您怎么了?!"威廉惊讶地关切蓝昼,出什么事了,boss您怎么身体都僵硬了? "咳,"蓝昼喉头几番耸动,并不敢回头自己看,低声问威廉:"门口真的有人走进来吗?" 威廉看了一眼,说有啊,"夏白,她是蓝清明从永盛集团挖来的内装设计师--糟了!boss!她们带来了贺世!"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三) 3、 贺世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加上蓝清明和卫厂长手里的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卫厂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贺世的手直摇,"贺总您能过来,我们就有救了!" "应该的,作为股东,我有这个职责。"贺世与卫厂长客套寒暄,眼神却看夏白,他出差刚下飞机就被召唤过来,叫他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除了他以外夏白还带来一个男人,跟贺世同款一脸懵的表情,夏白正轻声细语对他解释着什么,贺世看那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黑色棉麻中式男装清贵出尘,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可夏白说一句他就乖乖点一次头,听话的样子就差摇尾巴了。 "贺世!"夏白过来了,"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情况哦!" "哎!"刚刚还默默吐槽别人呢,这下自己却也点头点得很乖巧,"你说。" 夏白简明扼要地将大股东要裁员的情况讲了一遍,"这段时间我们在策划一个创新明式家具系列,全手工榫卯工艺,厂里会这门手艺的老师傅本来就不多,全部上一线都不够,讲道理,这种时候怎么能裁员呢?" 夏白说话的语气永远柔和镇定,她温柔的眼神像秋天宁静的湖面,望着就令人心生平和,自然而安也觉得她说的每个字都特别有道理。"对啊,这情况怎么还裁员呢!"贺世被洗了脑一样点头不止,"你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谢谢你!贺世,"夏白松了一口气,"太感谢了!" 贺世心神驰荡地微笑,整个人沉浸在被夏白赞赏的喜悦之中。 "夏白!夏白夏白!"蓝清明这时蹦了过来,一把扯住夏白,机关枪似的一顿:"你知道新任董事长是谁吗?天呐!我都要疯了!是蓝昼!你知道吗,是狗蓝昼啊!" "什么?"夏白下意识地问。 其实她听清楚了,只是……只是已经十年了,怎么一声"狗蓝昼",却像是他只离开了十天呢。夏白懵懵地抬眼看去,她是背对着厂房大门站着的,夏末骄阳的光从她身后来、照亮迎面走来的人。他长高了呀,他的神色全然变了,那样高冷矜贵的目光、冷漠的表情,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 蓝昼走近,夏白不动声色地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夏白?"贺世发现了身旁女孩的异样,"怎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这样?" 她的脸色都快跟她身上的白色连身裤融为一体了,贺世体贴地轻轻揽住她,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什么。"努力地清了清嗓子,夏白恢复冷静,转头轻声问蓝清明:"怎么回事?威廉不就是蓝先生派来的代理人吗,怎么会又派一个董事长过来?股份现在到底在谁的手里?" 蓝清明哼唧哼唧地边解释边告状,夏白越听脸色越严肃,眉头都皱了起来。蓝昼这时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等了几秒,夏白竟然始终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暗咬牙根,拽起贺世刚才揽她肩膀的那只手,"啪"一下重重握起。 "好久不见啊贺总!"蓝昼的声音轻松戏虐,可握手的力道却像是要捏碎贺世的骨头,"赶着来帮我重振一厂的?谢谢谢谢!" "不客气。"贺世好不容易拔出手,"我是来反对裁员的。" "哦,"蓝昼点点头,诚恳地说:"那么下个月开始,全体职工工资你负责吗?" 贺世皱了眉,卫厂长连忙插话、试图解围:"小昼,你这突然回来,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其实厂里策划了一个明式家具新系列,做得好的话……" "呵!"蓝昼一声冷笑打断,此刻心情不佳,不再客气:"我忍痛同意裁员是为了节省成本、提高厂子活力,您倒好,自己家里就剩一口粮了,您还张罗着想办慈善酒会呢?" 蓝昼眼里冰霜雪雨,"卫厂长,您当年从我爷爷手里接过厂长位置的时候,这厂可是名副其实的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现在呢?这虽说创业容易守业难,您这守的也太疏忽了,您是中国男足守门员啊还是散财童子投胎啊?" 五十九岁的老厂长,被这一顿评价得面色凄惶、哑口无言。 蓝昼转向贺世,虚与委蛇的笑容尽数消失,"贺总,这些年一厂的运营你从没参加过吧?你忙着打理自己的公司,咱俩就别在这儿打诳语了,各自做好分内事,别给对方添堵。" 贺世沉默了,他两年前在欧洲分公司的时候跟蓝昼打过交道,蓝昼这些年在华尔街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的,假如他在一厂的事情上给蓝昼添堵,蓝昼真有可能去给他的正经生意下绊子。 扫翻了卫厂长和贺世,蓝昼阴沉的目光扫向蓝清明,这花痴对付起来很容易的,他几句话就能说得她哭着跑出去,可现在她身旁站着夏白,夏白--夏白她终于在看他了,蓝昼虽不敢直视,但清晰感觉到她眼神里的冷意正隔空触着他的脸颊。 哼!眼神冷又怎么样,蓝昼压根不会在意的,更不可能怕她! "董事长,"夏白上前一步走近蓝昼,"关于裁员,我有几句话想说。" 卧槽!她直接对他说话了!蓝昼连忙转身避开,高声对在场的职工们喊话:"各位!今天之内主动离职的人,辞退补偿金可以领双倍。" 这还了得?这下不在裁员名单上的人都跃跃欲试想辞职了! "各位!"夏白被逼到这份上,也只能咬牙与他当众打擂台了,女孩子清越的声音压住了喧哗声:"我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池大师,请您上前一步。"那位穿着中式男装的儒雅男人被请了过来,夏白目光掠过人群,迅速分辨,"贾师傅!云方!你们都在,那太好了。"恢复了镇定的夏白,不徐不疾,"其他部门的同事可能不熟悉,这位,是今年全国明式家具展一等奖荣获者--池良易池大师!" 刚才被夏白点了名的是两位榫卯工艺木匠,一听池大师的名号,立刻都兴奋地跑上来见偶像,他们这样大呼小叫地现场朝圣,其他职工们纷纷好奇地打听着这是谁、什么来路。 "池大师是中国榫卯工艺省级非遗传人,他将跟我们一厂合作创新明式家具系列,"夏白转身,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如同一个寻常职工看着董事长那样:"池大师今天是来签约的,董事长。" 池良易代表着大单子,大单子代表着有钱赚,有钱赚谁还想走?两倍赔偿金是肯定打发不了的,今天谁都不可能主动离职了。 好啊,蓝昼心中冷笑,我宁愿多贴钱、不忍心冲着你去,你倒好,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迎着夏白平和镇定的直视,蓝昼深深吸了一口气。 "讲道理,开源和节流都是为了救活厂子,裁员节省人工成本,新的订单是新的机会,"夏白诚恳地说,"新任董事长既然也很舍不得裁员、对一厂有这么深的感情,我们的立场和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说得真好,情真意切,威廉都被感动了,夏白这女孩有种特别的说服力,她温柔地看着你、讲道理,威廉这几天里好几次被她洗脑。 但是boss他是不可能的!威廉遗憾地看着夏白,蓝昼最擅长和喜欢的是资本操纵,他就是传说中的万恶资本家啊,夏白拿实体企业家的那套来跟他说,怕不是要被他嘲弄得体无完肤再大卸八块扔出去! 真是可惜了夏白那么好的姑娘,威廉垂下头准备默哀。 "创新明式家具系列是吧?"威廉听到他家boss声音淡淡的,"行啊,你要做、做呗。" ** 落日余晖笼罩大地,远处市中心辉煌的高楼大厦、近处陈旧不堪的一厂厂房都沐浴着金光。蓝昼难得这样在户外光线里长久静立,戒备心一弱,威廉什么时候走出来站到他身边的都没察觉。 "谈完了?"他转身看向厂房门。 威廉点头,"嗯,明天是周末,所以决定下周一召开全体股东大会。" 开呗,蓝昼漫不经心。厂房门口始终没动静,蓝昼想了想,突然想到:"他们是不是从后门走了?" 一厂的家属区与厂区之间隔着一片池塘,从厂房后门出去可以绕开池塘直接去家属区,那是只有厂里人才知道的捷径。威廉一愣,"您连那扇后门都知道啊,您真的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吗?" 蓝昼神情有些意兴阑珊,"嗯"了一声,"十八岁之前一直住在这儿,"他欣赏着落日最后一刻挣扎的凄艳美景,"小时候每年生日许愿,都有一个愿望是希望一厂赶紧倒闭。" 哦,从小就这么变态反社会的……威廉看看他脸色,小心翼翼地又问:"那刚才您对夏白,是欲擒故纵吗?" 反社会那位的变态神情烟消云散!像是被抓住了写情书的十七岁少年,都结巴了:"我、我哪有?!" "您假装被她说服,不就是想留着她、杀鸡儆猴?"否则以蓝昼的脾气和手段,谁打乱他的步伐,他一定砍断对方的双腿,怎么可能独独放过一个夏白。 听威廉这么说,蓝昼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重新又放松地眯着眼看落日,嘴里轻飘飘地说:"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余晖金光照得蓝昼眸色发亮,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凤眼啊,竟然也会出现这样的温柔色调。 "强龙不压地头蛇,"眸光温柔亮着的蓝昼缓声说,"我们刚来,太强势了也不好。" "呃?"威廉仿佛听了个鬼故事。 "他们既然那么想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呗……真的能赚到钱,我们也省了力。" 蓝昼这样说服威廉,也这样说服自己。 否则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承认吧--时隔十年,依然是她一开口说话、他就想对她摇尾巴,想无条件顺从她的话,做好的善良的事情,得到她赞许的温柔的目光。 "呼……"蓝昼压着呼吸吐出一口气,厂房前方的空地上这时驶进来一辆黑色迈巴赫,蓝昼看到了便转头看向厂房大门,果然贺世走了出来。 "学长,"蓝昼高中时与贺世同在学校辩论队,也算有交情,"你这日理万机的,还特地跑来淌这浑水。" 贺世好脾气地笑笑,"蓝昼啊,其实我不是有心要跟你打擂台。" 这话是向蓝昼低头求和了,蓝昼挺满意。 可贺世下一句就令他的笑容冻成了冰:"夏白她是我的前女友,她来求我,我没办法拒绝。" "哎?你也是?"那位非遗木匠池大师正好也路过,听到贺世的话,停下脚步,清隽儒雅的男人很感兴趣地笑着,"我也是夏白的前男友!" "你……"贺世皱着眉想了想,"哦--你是不是2014年跟她谈恋爱那位木作大师?" 两位前男友接上了头,兴高采烈讨论着彼此是几几年份,听他们那话音,中间还隔着其他几任呢。 夕阳完全地落到地平线以下去了,不知哪里来的风竟然带着凉意,威廉缩了缩脖子,突然听到他家boss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意轻轻笑了一声。 "呵,"蓝昼咬着牙,磨得咯吱有声,"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四) 4、 "开门!"一厂家属区二栋302,敲了好几下都没人来开门,蓝昼耐心尽失,握拳用力砸门,"夏、白!给我开门!夏白!" 屋里电视机的吵闹声骤停,夏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隔着门、隔着十年,却像是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纸,那么熟悉那么清晰地向他靠近。蓝昼在这个时刻突然涌上来无尽的委屈情绪,下午在厂房里对着她不敢直视,现在却开始恨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抓过来咬! "你……"前来开门的夏白也不是很友好,穿着花色温柔的天蓝色家居服,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竟然敢挡着门、不请他进去!屋子里饭菜的暖香气往蓝昼鼻子里钻,蓝昼恶狠狠瞪她一眼,高声对着屋里喊:"夏叔叔!阿姨!我是小昼!我回来了!" "别喊了,他们不在!"夏白打断他,语气听起来更加拒他于千里之外:"你回来之前怎么没想到先联络我们呢?" 他把威廉先派过来摸查一厂的情况,为的就是他今天的突然袭击能够快速结束战斗,怎么还可能事先给她预警呢?当他是傻子啊,自攻自受?!蓝昼冷哼一声。 她身后玄关的地上有一双成年男鞋换在那里,臭皮鞋!简直踏在了蓝昼的心上,熏得他恶从胆边生,冷笑着质问:"那是谁在里面啊?你的第一百零一任男朋友吗?" 夏白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她的脸已经远不像十八岁时饱满光洁,眉头皱起时有了细微的纹路,真好看啊,显得她愈加温柔……可这是沉醉痴迷的时候吗?!蓝昼一拳捶在门框上,恶声恶气:"贺世是你2014年的男朋友,池良易是2012年的,你这是组后宫男团呢?我辛辛苦苦跑回来振兴一厂,不是来给你创造条件集邮的!" 听他满嘴喷粪,夏白甩手就关门。 蓝昼猛地将自己手插进去!任由那门关上时夹住他手臂,她果然不舍得了,扶着门又惊又怒地瞪他:"蓝昼!" "哟!"蓝昼极尽嘲讽,"你记得我名字呀?下午在厂里一口一个董事长,我当你不认识我了呢!" 他生气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凤眼之中像是燃着火光,摄人心魄都很容易。夏白悲哀静默地拉扯自己 的心神与魂魄回来,幸好十年之后她二十八岁了,这样的时刻不至于再失态,能够平静地看着他、说:"刚开始的确不记得了,这么多年没联络,跟不认识也没什么差别。" "……你!"一吨冰雪浇在十万丈的油山火焰上,噼里啪啦地炸了!"不记得?"蓝昼将话嚼得碎成渣,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好。" "我来给你回忆回忆!" 他强势地闯进来,门撞在墙上一声巨响,夏白被他抓住双腕按在了门上,他一低头,两人之间近得呼吸相闻。 他的气味也已不是她熟悉的,成年男人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呼吸,还有一股类似云南白药的清凉药物味道。夏白温柔白净的脸爆红,这种时刻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她怒叱"蓝昼"!可他一脸霸道侵略的狠意,低头就来吻她! 客厅里这时"当啷"两声脆响,蓝昼心想好啊、差点忘了这茬! 那就让他看看是什么样的狗东西!迷幻药嗑多了吧,居然以为自己配得上夏白-- 只见客厅里餐桌上一大盆水饺冒着热气,餐桌边蓝清明和她男朋友周贺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两双筷子掉在桌面玻璃上,蓝清明张着的嘴里还躺着半只饺子。 "我说什么来着!"蓝清明激动地把饺子喷了出来,"当年我就说!他俩一定有一腿!你还不信我!" "蓝昼……你这狗日的,"周贺不敢置信地看着昔日好兄弟,"那会儿在我面前赌咒发誓说你对夏白没感觉!" 听了这话夏白眼波一转,蓝昼被她那冷冷眼神看得一激灵!慢动作松开她,他试图整理自己面部表情,试图端起他酷炫狂霸的气场,可是蓝清明和周贺当年与他并称"一厂三狗",怎么可能被他给吓住呢?两人前仰后合地笑,捏着嗓子模仿蓝昼:"谁在里面?你的第一百零一任男朋友吗?" "我辛辛苦苦跑回来振兴一厂,不是来给你创造条件集邮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蓝清明和周贺边学边狂笑,眼泪都飚出来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啊狗蓝昼! 他妈的!蓝昼气疯了,扭头咬牙切齿质问夏白:"他们在这儿你为什么不说?!" "呃……"夏白支支吾吾。 看她那样子蓝昼立刻明白了,眯起眼睛呵呵冷笑:"你们刚才在说我坏话是吧?"就着他最喜欢吃的饺子,他们三个人在背后骂他! "咳,"夏白试图镇定下来,目光温柔、语气平和:"讲道理啊--" "讲个屁啊!"蓝昼掉头冲向周贺,三狗打成一团…… "你们俩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吧!"蓝昼一手夹住一颗头,"老子今天就送你们上路!" "蓝昼!"和从前一样,夏白拉着蓝昼劝架,"别闹了!你们别打了……蓝昼你放开清明,你揪她头发干什么!" 餐桌被他们撞得"哐哐"响,椅子也倒了好几张,这动静被外人看去像是打群架了。 "啊!"蓝昼听话松开手,却被蓝清明一拳捣在下巴上,痛得他大声叫。 几乎就是他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像飞鸟一般掠过,眨眼一瞬间而已,蓝清明和周贺像断了线的风筝被踢飞出去!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双双撞在地上晕过去了。 那黑影轻巧落地,立刻又腾空而起踢向夏白!电光火石间,蓝昼已经来不及出声喝止,只能不管不顾地回身抱住夏白、用自己肉体保护她,"砰"一声!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蓝昼后背上。 "我艹!"蓝昼痛得眼前一片漆黑、金星直冒,更加不敢放手,紧紧把夏白护在他怀抱里。 威廉这时带着其他黑衣保镖冲进来了,"boss!" "他被那个女人挟持了!"攻击了全场的黑影用英语肯定地说。否则蓝昼他绝不可能为谁奋不顾身。 会中国功夫的女人挟持了boss!黑衣保镖们整齐划一地拔出了腰间警棍! 蓝昼肩膀疼得他气都上不来了,牢牢护着怀里的人,他气急败坏地厉声呵斥保镖:"都别动!把东西放下!"幸好来中国是不能带枪的,否则真是要被这群蠢货吓死。 "是不是有炸弹?!"威廉大喊!讲道理,除了被炸弹威胁,他家boss还能抱着人类不撒手? 接到报案的中国警察们恰好这时赶到,一进门就听到有炸弹,顿时"刷刷刷"一片拔枪的声音…… **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五) 5、 报警的人是威廉。蓝昼晚饭后独自外出,威廉他们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保护,先前在楼道里听到屋内传出打斗声,判断蓝昼一定是遇险了,身手最好的phil飞扑进去营救,威廉则打了110报警求助。 "对不起,boss!"威廉一脸沉重地反省错误,"真的没想到,您也会有朋友。" 蓝昼听这话怎么那么别扭?"我在你们眼里是天煞孤星啊?!" 威廉连忙说不是不是不是!"因为您的气质一向高冷尊贵,跟朋友打闹这种事,很难跟您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完蛋了,boss看起来超级生气的,眼睛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了!威廉害怕地吞口水,正要求饶,夏白的声音柔柔响起:"蓝昼。" "昂?"眼睛喷火的龙,一秒钟歪头卖萌,"叫我干嘛?" 夏白处理好蓝清明和周贺的伤,这时过来处理蓝昼:"你有没有受伤?"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按他肩膀,还让他转动手臂给她看,威廉瞠目结舌之余"哎"了一声试图阻止,可随即就挨了蓝昼一记眼神警告,只能欲言又止地沉默了。 蓝昼乖巧地顺从着夏白的指令,活动一圈手臂,神色自若地说你看吧真的没受伤,"你嘴唇破了!"他眉头紧皱,像是什么大事,郑重其事地捧起她脸。 是刚才那一脚的震动太大了,他被踢得往前磕了一下,难免撞到怀里的她。"药呢?我给你涂!" "不用了。"一点小伤口而已,夏白不以为意,拿着医药箱转向一旁的phil,就是刚才最先掠进来的那道黑影,现在站在那里才发现根本是个小男孩嘛,比夏白还矮半个头,黑发黑眸的长得很精致。 "小朋友,你手流血了,"夏白拿出纱布和碘酒在他面前比划,"伸出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好吗?" phil冷冰冰看着她,被蓝昼一巴掌呼在脑袋上,"瞪谁呢你?"蓝昼用英语冷冷警告他,"眼珠子不想要了是吗?" phil捂着头默默退走了。蓝昼拉住夏白叫她别管,"他是美国华裔,爸妈那辈就不会说中国话了,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你别管了。"他一边说一边还是盯着她嘴唇看,不放心那道一厘米那么长的伤口,顺便也要问一下另外俩狗:"他俩没事儿吧?" 蓝清明和周贺短暂昏迷后醒过来了,除了磕到几处红肿淤青,没什么大事,夏白刚才拿了药给他们,这会儿两个人手拉手坐在一起,正用"狗蓝昼你千万别落单"的威胁眼神瞪着这边。 蓝昼呵呵呵地对他俩竖了个中指。 "这位同志,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件。"民警这时候过来了,要核实蓝昼的身份。 蓝昼没带钱包出来,顺手一指那边的蓝清明,"看到没?那位年轻的小老太太,她是我表姑妈,你们找她核实就行了。" 哈!蓝大小姐听了直冷笑,"我?我可不认识他!"这次轮到蓝清明一脸纯良、照搬下午厂房里某狗的话:"我是领养的,严格说起来,我根本不姓蓝。" "蓝、清、明!"自食其果的某狗,恼羞成怒。 蓝清明:略略略略略略略!狗蓝昼! 民警哪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保险起见,核实不了身份那就局里走一趟吧。夏白连忙拿出了自己身份证,"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来替他担保,"她柔声说,"他是我朋友。" "朋友啊,朋友不行哎,还是得亲戚家人才能担保。"民警看看蓝昼,"还是跟我们回去一趟吧,核实一下就能走了。" 夏白和威廉都为难地看向蓝昼,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他是最讨厌的。 可蓝昼却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刚才还活泼爱闹的,这会儿又面无表情的一脸冷,"走吧。"他看都不看夏白一眼,率先向门口走出去。 ** 蓝昼从派出所出来就一直沉着脸,弄得手底下人都胆战心惊的,回到酒店里,威廉主动再次请罪。 "算了,你们警惕心高,对我来说也是好事。"蓝昼的左手已经明显不能动了,在威廉帮助下脱下西装外套,他里面衬衫是浅蓝色的,左肩膀鲜红的血像一朵绽开的花。 "小心,慢点……"威廉帮他脱下衬衫,一看果然是肩胛骨那处伤口裂开了!刚才在夏白家里他看boss垂着左手的样子就猜到了。 "嘶……"蓝昼痛得唇色发白,额上全是汗,"我们phil,功力见长啊,一天天的吃那么多,没白吃。" "要不想想办法找个医院缝两针吧?"威廉熟练地给他换药包扎,担忧地说:"您流了很多血。" 蓝昼说不用了,"太麻烦。"在中国医院里发现病人身上有枪伤,治疗一结束,警察也就到了。 威廉也知道他的顾虑,只能是换药的时候下手格外地轻一点,但是皮开肉绽的,药敷上去得多疼啊。boss他硬是忍着一声不哼,那双凤眼都疼耷拉了。 威廉想着说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您跟夏白以前就认识?" 果然,提起夏白的名字,那双凤眼又有了神采,"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您在她面前特别的--"其实威廉想说"特别怂",但是他不敢,"特别的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不就那样。"蓝昼说完又垂下了眼睛,声音也低沉得有气无力。 没听她对警察说的吗,他是她的"朋友"。 十八年的形影不离,二十八年心里梦里和身边都只有过她一个女孩子,这一生到死、他所有称得上美好的时光都关于她……可她大概不是这样的吧,她生活滋润、容光焕发,她开开心心地交了那么多男朋友,她说十年不见就等于是陌生人了。 十年之后,她云淡风轻地称呼他是"朋友"。 谁特么要跟你做朋友! ** 狼牙月、伊人憔悴(一) 第二章、狼牙月、伊人憔悴 1、 "姐,洗球鞋的刷子在哪儿?"夏雨扒着厨房门探头进来问夏白:"你有鞋要刷的吗?我一块儿给刷了!" 锅里正在煮猪骨汤,夏白拿勺子撇沫,一旁灶台上卤菜已经出锅,她招招手叫弟弟进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卤鹌鹑蛋,"就快吃饭了,下午再刷吧。好吃吗?" "还行吧。"青春期小男子汉是不可能赞美谁的,但是会用实际行动说他很喜欢:"剩下的给我带学校吃。" 夏白说这天气太热啦,"你们宿舍没有冰箱会馊的。下周五我再做一锅,周末你回来就能吃,好吗?" 小男子汉傲娇地"嗯"一声,手里闲不住地帮忙洗水池里的菜板。他出生在一厂还算兴盛的零三年,爸妈都是一厂的职工,大人没空带他,小男子汉是姐姐带大的,性格很好,善良正直、体贴家人,只是这两年家里接二连三的遭逢巨变,他不像从前那样活泼爱笑了。 "小雨,这个不用洗,我一会儿还要用的。你去看看明明姐姐在哪儿,问她什么时候能开饭。"他手腕上打球磕伤了好大一块,夏白心疼,找个理由将他派走。 蓝清明正在浴室里刷鞋呢,夏雨一看脸都红了,挠着头不好意思:"哎呀明明姐,我自己会刷鞋。" "你啊,用这时间多做两道题,给你姐省点补课费吧。"蓝清明和夏白形影不离的,夏雨等于也是她弟弟,"你鞋怎么那么臭啊!我洗两遍了,还有味道。" 小男子汉爆红着脸说我上体育课踢球了,"我姐叫我来问,周贺哥哥什么时候来,菜都弄好了。" "啧!这狗东西,我叫他早点到的!"蓝清明臭着脸拿出手机,夏雨趁机将球鞋连着盆和刷子都端跑了,蓝清明"哎"了一声没叫住他,周贺这时接电话了,她顿时火气全冲着周贺去:"你怎么回事儿啊?几点来还不过来!要我烧柱香请你来吗?" 蓝昼包下了酒店的一整层,房间里很安静,蓝大小姐骂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非常清晰,周贺对蓝昼做了个无奈表情。"我这有点事儿,半个小时之后过来。"他说完不等蓝清明暴怒,直接把电话挂了。 "哈哈……不好意思,"周贺收起手机,"刚我说到哪儿了?" "不知道,反正我从头就没听。"蓝昼歪在躺椅里,左肩的伤疼了一夜,他没精打采的,"周贺,你直接说重点吧,你再跟我叙旧,我就该睡着了。" 周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蓝昼这人从小就这样冷血刻薄,除了夏白,周贺就没见过蓝昼拿谁当人看。"行,您贵人事忙,我就厚着脸皮直说了,"他心一横,有什么说什么:"我打听过了,你在华尔街的名声响得不得了。我呢现在想找一笔钱自己创业,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一把,那些风投啊天使资金的,都是靠人脉推荐,以你的地位,你张张嘴,就等于给我镀了金了。" 这话倒是说得很实在,蓝昼歪在那里朝他笑,问:"你需要多少投资?" "第一轮我只需要一百万,美金。" "我给你找一千万,欧元。"蓝昼语气波澜不惊,从躺椅里坐起来,他盯着周贺震惊的眼神,凤眼之中冷光流动,"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你你你你说!"周贺被一千万欧元的大饼砸晕了,结结巴巴的。 蓝昼一笑,"接下来的六个月里,我要蓝清明手里的股份听我的话。" 这特么有点难啊!谁还能做得了蓝大小姐的主?周贺高热的脑门都降温了,皱着眉在那里苦苦思索。蓝昼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有这么为难吗?你把她娶回家,把她肚子搞大,婚礼和孩子就够绊住她一两年的了。" "你说得容易,"周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从小学六年级好到现在,分手的时间比谈恋爱时间还长……我跟她彼此都没信心长久一辈子。" "那你就找个茬跟她闹分手,把她的心伤透,让她在家哭哭啼啼闭门不就好了!"蓝昼气得从躺椅里坐了起来,"你到底行不行啊?我给你找一千万欧元的投资,连个女人你都摆不平?!" "切!"周贺翻了个白眼,"那我问问你!你是找一千万欧元投资容易、还是叫你去摆平夏白容易?" "我--"蓝昼卡壳一秒钟,昂着下巴堂堂正正地说:"我跟夏白普普通通的青梅竹马朋友,跟你们俩不是一个情况,你少特么在这儿攀扯我!" 不攀扯就不攀扯!周贺也翻脸了,他眼下在永盛集团做部门经理,其实算是挺风光的,积累几年实力再出去创业也不错。他决定了,站起来就要走,蓝昼也丝毫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半死不活地阴恻恻歪在那里。 "喂?我知道,我就来!"周贺又接到蓝清明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应付她,"烧化盆?放地上烧不就行了嘛……那你让夏白家里找个没用的不锈钢盆--哎?!"周贺刚拉开的门,被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暴力按住,吓他一跳。 "干嘛?"周贺转头看向来人,"你也想给我回忆回忆?" 这狗东西又拿蓝昼那天出丑的事情说,但这会儿蓝昼顾不上,白着脸盯着他,暗自吸了一口气才问出声:"烧化盆,烧什么?" "烧化盆还能烧什么呀……今天夏白爸妈忌日,烧纸钱元宝啊!" 蓝昼僵直地收回手,站直了身体,神色木然地"哦"了一声,"爸妈--夏白爸妈,不在了?" 他再如何极力地掩饰,神情里的巨大悲怆还是太过明显,周贺想到他应该还不知道夏白家里这两年的事,顿时也心情黯然起来,叹了一口气不忍地说:"你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出事儿的时候我们也没办法联系你……要不,你现在跟我一起过去吧?你在他们家吃了十八年的饭呢,去给叔叔阿姨磕个头吧。" ** 狼牙月、伊人憔悴(二) 2、 c市的风俗,亲朋好友在亡者忌日那天汇聚一堂,当家人准备饭菜,先摆一桌敬亡者,烧过纸钱元宝之后再摆一桌给亲戚朋友吃。 夏白做了爸爸妈妈生前最爱吃的几样菜,摆好两幅碗筷在桌上,她领着弟弟磕头。 弟弟一个头磕下去眼眶红了,盯着桌上父母的遗像,小男子汉梗着脖子忍眼泪,倔强地挺直了腰背。夏白轻轻拍拍他肩膀,他立刻硬是将嘴角上扬、大大咧咧地笑给她看。 "把你上学期的成绩单拿给爸妈看看吧。"夏白柔声说。 说到这个夏雨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成绩单放在遗像前,"我、我一百六十八名,不太好,我这学期好好考!" 他从小念书不太灵光,但他学习态度很认真,所以夏白从来不觉得他成绩不好是个问题。"小雨,你上课认真听、作业也完成得很好,你已经很努力了。读书成绩排名呢,有人名列前茅就一定有人排在后面,就像你每次参加长跑比赛都能拿前三名,其他人没拿到名次的,但也是尽全力跑完全程的。"夏白踮起脚揉揉小伙子的脑袋,温柔笑着,语气认真笃定地对他说:"一百六十八名挺好的,只要是你认真做的事情,做出来什么成绩我都觉得你很棒。" 哎呀!夏雨心里又热又满,浑身充满了电似的!一方面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棒呢,一方面又暗暗发誓高二这年绝对要更努力更认真地学习! "夏白!"蓝清明在楼下遥遥地喊,她从顶楼天台上捡了一个原本种葱的陶瓷破盆,洗干净了抱到楼下空地上,喊夏白姐弟下去烧纸钱。 "我来拿!"夏雨抢过那袋纸钱扛在肩上,打火机他也备好了,咔嚓咔嚓试了两下给姐姐看,"一会儿我来烧,你在旁边就好了。" 自从两年前爸爸去世,这孩子就事事一副"我是家里顶梁柱"的积极态度,恨不得什么事都拦在姐姐面前保护姐姐。但夏白心里多难受心疼也都忍着,面上从来都是微笑着谢他,家里情况如此,他坚强自立是好事。"那你要小心,不能烧着手哦。"她温柔地叮嘱。 小男子汉用力点头,昂首挺胸地背起一大袋烧化品下楼去。蓝清明已经将盆摆好,还撅了一根树枝以备一会儿搅和没烧透的。 "这盆这么沉啊,明明姐你怎么不喊我搬呢?"夏雨正抱怨,突然他右手边有人一脚踢翻了盆! 夏雨和蓝清明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夏白反应最快,冲到两人身前护着,她怒声喝止:"郑云苏!" 郑云苏一身黑衣孝服,要不是眼神太过阴沉,他的长相英俊跟蓝昼不相上下。他踹翻了盆,又阴着脸去踢那袋纸钱元宝,夏雨机灵手快、一把将袋子扯过来护住,郑云苏竟然一脚踹向夏雨! "你!"夏白甩手挡开他那一脚,手臂被踢得发麻,心口也气得刺痛,但她一步都不退,抖着手用力推郑云苏:"走开!郑云苏你讲不讲道理?!" 郑云苏对她倒是没动手,任由她推,只是阴沉冷笑说:"禽兽不如的东西,到了下面也是进十八层地狱,你们烧了他也没地方花。" 夏雨跟被电击了似的跳起来,指着郑云苏"你"了半天,到底是夏白教出来的孩子,一句脏话都讲不出口,憋得眼睛通红:"你才禽兽不如!" 蓝清明知道这里面原委,况且郑云苏他是当地黑帮的骨干,她拼命护着夏雨不让他出头,自己指着郑云苏破口大骂。 可夏白拦在他们和郑云苏中间,抖着声音轻声喝止:"清明,你和小雨先上楼!" "我不要!"夏雨委屈极了,"我相信我爸爸没做坏事,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郑云苏瞄他一眼,轻蔑万分:"小杂种,你站到我面前来说试试看!" "你!"夏雨跳着脚又开始了单字循环,可这次才"你"了两次,第三次就有人接上来、朗声顺溜地说:"你这个贱种是哪个粪坑里新孵出来的?一天三顿吃屎了嘴巴那么臭,手脚怎么也那么轻贱呢,你爹妈各自是什么品种啊,杂交出来你这恶心玩意儿!" 夏雨目瞪口呆,蓝清明和夏白却头也不用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蓝、昼。 ** 狼牙月、伊人憔悴(三) 3、 蓝昼双手闲闲插在裤袋里,微微歪着头困惑地看着郑云苏,"老周,"他高声问一旁的周贺:"这个狗杂种你认识吗?" "呃……"周贺悄悄扯蓝昼胳膊,低声说:"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他妈妈被夏叔叔……" 哦,难怪他不准夏白姐弟烧纸钱了,这真是情有可原啊,蓝昼理解地叹了口气,"哎!"他朝郑云苏抬了抬下巴,一脸不得已的慈悲无奈:"赶紧滚吧,我高抬贵手,今天就放你一条蛆命。" "……"周贺无语地看向蓝昼,来的路上前因后果都给他说清楚了,郑云苏是苦主的儿子,你还这么对他? 郑云苏显然跟周贺想法一致,冷笑着打量蓝昼:"你谁啊?这有你什么事儿吗?你是不是看今天日子好,也想在今天做忌日?" "喔!"蓝昼指着他大叫一声,瞪大眼睛问周贺,"听到没?他说他要杀了我哎!" 狗蓝昼无风都要起三尺浪,现在郑云苏递来这样一个话柄,狗蓝昼是不可能罢休的了。周贺用手捂住额头,头疼不已:"蓝昼……" 夏白将弟弟交给蓝清明,这时也过来了,也是低声劝阻蓝昼:"算了,别再说了。" "他都威胁我性命了,我还不能说两句了?"蓝昼一伸手将她护到身后、交给周贺,他转头用鄙夷至极的目光扫郑云苏,继续嘴炮挑衅:"看你刚才那身手,会功夫啊?真是了不起!两个女人一个孩子,你这么大个男人单枪匹马的上去就动手,真是英勇神武!"蓝昼双手伸出大拇指,"古往今来除了太监逛妓院,就没有比您更爷们儿的了!" "你他妈找死!"郑云苏打架一个顶十个,嘴巴上功夫却不及蓝昼十分之一,上去一把揪住蓝昼衣领! 顿时蓝昼那双漂亮的凤眼、狡黠流光一闪!郑云苏直觉自己上当了,可是还没想清楚蓝昼为何故意激怒他,脑后这时一阵劲风袭来!郑云苏只来得及抬手挡住脑袋,一道黑影连续三脚雷霆重踢!郑云苏勉强护住头,踉跄几步还是被踢翻在地。 phil如同一只轻巧的鸟类落在地上,歪头看了蓝昼一眼--蓝昼丝毫没有阻止之意。 "呀!"瘦小的漂亮男孩大叫一声,原地空翻拔地而起,凶悍地朝刚刚站起来的郑云苏袭去。天气干燥,水泥地面一层浮土,两个人打得激烈,尘土飞扬。 郑云苏身手很强,phil除了刚开始的突然袭击、没有占到便宜,那么小的男孩子豁出命跟陌生人打架……夏白摆脱了周贺,走到蓝昼身边一把扯过他,急声说:"你快叫他们别打了!" 蓝昼不乐意,"凭什么啊?我就这么好欺负?" 夏白气急瞪他,"那你倒是自己上去打!那小孩成年了吗你就这么差遣他?!" "他们是我花钱雇的保镖,我为了赚钱雇他们打架、我也很努力工作的好吧!"蓝昼说着抬了抬手,八个黑衣壮汉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他得意地问夏白:"看,这些都是成年人了吧?" "你们一起上,给我狠狠地揍他!"蓝昼阴着脸,用英语吩咐保镖们。那杂碎刚才是哪条腿犯贱来着?想不起来了,算了啦,一起打包都要了:"打断他两条腿!" 夏白英语还不错,听懂了他的指令,情急之下用力捏住他手腕,一声"蓝昼!"。蓝昼腿一软、懵着脸转头看她,只见她眼中清澈宁静的湖面此刻起了波涛、水浪湍急,"你不能这样!叫他们住手,快点!" 真是……毫无威慑力,兔子急了还咬人,她这人都不如一只兔子凶。 "咳,"蓝昼手指摇了摇,示意保镖们退下,"phil!"他一声令下,苍白精致的瘦小男孩虚晃一拳逼退郑云苏,回到了他身边。 郑云苏不愧是本市帮派第一把交椅座下的得力干将,phil那么出众的身手他也没有落下风,只是搞得一身狼狈,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红着眼珠子很可怕地盯着蓝昼。"哈……"他挂了彩的英俊脸庞更加显得阴沉,"可以啊。你叫蓝昼是吧?" "谁准你直呼爸爸的名字!"蓝昼沉声喝,"不孝!" 郑云苏:"……" 郑云苏:(╯‵□′)╯︵┻━┻ 这顿时又要打起来了,郑云苏和phil像两辆跑车轰鸣着发动机、眼看就要对撞,夏白连忙将蓝昼赶到一旁,她单独过去向郑云苏和解:"不要再闹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和我弟弟跟你一样都是为人子女,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弟弟他小时候掉进池塘里,你救了他,他叫你这么多年云苏哥哥。我爸爸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郑云苏看向夏白,她也正望着他,眼神那么悲凉却还是温柔的,这姑娘……郑云苏心口像是被谁插了一刀!几年前他妈妈曾经想托人做媒,她说夏白脾气温柔、长得好看又孝顺懂事,如果能娶到她做儿媳妇,妈妈就死也瞑目了。 可最后他妈妈死在夏白她爸的手里,那么惨!那天凌晨郑云苏去认尸的时候,妈妈她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夏白,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郑云苏深吸一口气,卸了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只是脸色依旧阴霾,"你跟你弟,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 狼牙月、伊人憔悴(四) 4、 蓝昼走的时候夏雨才五岁,对这个哥哥夏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一脸懵地被蓝昼揉脑袋,听蓝昼叹着气说"小雨都长这么高了,一米七有了吧?",小男子汉挺直了腰杆:"一米七三!"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揍那个男的?你姐一米六,挡在你前面,你好意思吗?"蓝昼揉他脑袋的动作变得粗暴,一下下地推这颗榆木脑袋。 "我姐一米六三!"夏雨乖乖被他推着头,犹豫地说:"我姐说不可以那样,以暴制暴。" "蓝昼哥哥说可以!"蓝昼抬起这小子的下巴,看着他眼睛笃定地告诉他:"谁欺负你、欺负你家人,你给我往死里打,打残打死了,蓝昼哥哥给你善后,记住了吗?" "这、这不对,这犯法!我姐说了,虽然法律不能让人人平等,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这孩子怎么那么怂呢!蓝昼凤眸一眯,"你姐是什么圣经辞典吗?她说什么你都听,男子汉大丈夫有没有点自己的血性了?!" "那你刚才不也是,我姐姐一叫你,你就把人都撤回来了。"夏雨小小声吐槽。 "我……"蓝昼被怼了,被一个弱鸡高中小男生怼了,这都怪夏白! "不过你说的也有对的地方,我姐姐是女孩子,我应该保护她,至少不让别人欺负她。"夏雨自我总结了一番,在蓝昼释怀欣慰的目光里,小男子汉语重心长:"毕竟咱俩身份不一样,你只是我姐的朋友,我是她弟弟,当然是我有责任保护她。" 蓝昼老怀安慰的神情一僵,怒色翻滚着浮上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眸,"呵。"他冷笑,杀气腾腾地站起来就往外走,"那个狗杂碎住隔壁1栋是吧?哪一层?算了,我自己找。" 蓝清明和夏白在厨房里忙,只有周贺在客厅坐着,起先那对话听得他直笑,这下看蓝昼是来真的,急忙帮着夏雨一起拉住他,"夏白!"周贺大喊,"蓝昼教小雨打人!" 特么的这对告状精夫妇!蓝昼酷炫狂霸地站住,昂着头看向从厨房走出来的夏白:"我没有!" 他有没有、夏白猜都猜得到,懒得说他,她安排任务给他:"蓝昼,去把你的保镖他们叫进来一起吃吧,做了很多菜呢。"她添了几副碗筷,一二三四地数,蓝昼还在那里不愿意地磨蹭,她数完了碗筷横过去一眼,"快点啊!" 夏雨和周贺都看着呢!蓝昼能听话吗?打自己脸?哼!他不仅不快点去,而且一屁股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四平八稳。"喂?"用手机叫人,又快又保全颜面,"都进来吃饭!" 蓝昼用的人都是美籍华裔,保镖们包括phil在内,一水的黑发黑眸,也一水的不会用筷子。蓝清明把家里所有勺子叉子都拿出来分给他们,她抓住机会顺便奚落蓝昼:"狗蓝昼,你还记得筷子怎么用吗?要不要也给你刀叉呀?" 蓝昼正嫌弃地看一桌肌肉大汉疯狂沉迷中华料理,闻言抬头看蓝清明一眼,诧异反问:"刀叉?切什么?你?你狗皮那么厚,得用电锯吧!" 蓝清明甩手一个勺子扔他,蓝昼一伸手准确抓住,凤眼斜斜瞥她一眼,挑衅表情欠揍到了极点。 "夏白!"告状精又开始了,"蓝昼欺负我!" 夏白没空理这两个幼稚鬼,她将冰箱里包好了速冻的水饺都拿出来煮了,玉白色的水饺皮裹住满满一大口猪肉白菜馅,热气腾腾的两大盘端上来,黑衣保镖们整齐划一地对着她鼓掌。 不过是家常菜而已,蓝昼从小吃到大的,看看这群没出息的家伙啊……这时候谁要是抓住机会来暗杀他,一杀一个准。 "给你。"蓝昼耳边一暖,是夏白柔柔的声音,他差点一个激灵!面前桌上放下来一碗醋,纯的醋汁有股老酒的酸香味,久在异乡的人突然闻到、鼻腔深处一酸。 桌上蘸饺子的调料是蒜泥辣油调醋汁,c市这里吃饺子都爱用这个蘸,可是蓝昼从小就讨厌气味辛辣的调料,尤其讨厌蒜,他只愿意用纯醋汁蘸饺子吃。 一桌人吃得这么火热,他的保镖们为了抢饺子都快打起来了,他的发小好朋友周贺和蓝清明也没注意到他不吃东西,只有夏白,一直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夏白,端着两大盘饺子还不忘加一碗醋给他。 "我不吃。"他垂着眸倔强地说,"饺子有什么好吃的,没胃口。" 他今天来时脸色就不太好,苍白的脸,眉宇间有虚弱的神色,可是连他最爱的猪肉白菜馅饺子都不吃,那是心情很糟糕啊!夏白看了他一眼,一桌热闹里他清矍侧脸显得格外落寞,蓝昼,他心里很难受。 夏白默默放他一个人,她走到phil身边,这男孩刚才打架、手臂在水泥地上蹭破好大一块,可他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嘴巴里塞满了饺子,眼神也没上次那么凶悍了。他应该跟夏雨差不多年纪,可是又瘦又小,看起来真是可怜。 "你吃饱了吗?"夏白用英语问他,"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手臂上处理一下,然后我单独煮一盘饺子给你吃,好吗?" phil点头如捣蒜! 可蓝昼不大乐意的样子,起身跟过来,盯着夏白给phil处理伤口。碘酒棒那么轻地抹上去,她居然还要用嘴轻轻吹!蓝昼一把夺过来,像给烤肉刷酱料那样刷刷刷抹一遍,打发phil:"好了,滚吧!" "嚼鸡!"phil抗议,用他刚学会的第一个中文单词。 夏白听了两遍才明白是说饺子,到底是小孩子啊,真可爱!"走,"她温柔牵起男孩的手,"跟我去厨房。" phil开心地眼睛都弯了,可是一旁蓝昼脸上渐渐面无表情。"phil."他冷声低低点名。 夏白感觉到手里牵着的人一僵,她回头看phil,phil垂头丧气地停住脚步,轻轻推开她的手。 耐心用尽的蓝昼抬眸望去,一个眼色,餐桌旁的黑衣大汉们恢复了正经,三十秒之内鱼贯而出、撤得干干净净。 "你们把桌子收拾一下,"蓝昼淡声吩咐蓝清明和周贺,"叔叔阿姨照片呢?摆出来让我磕个头吧。" 狼牙月、伊人憔悴(五) 5、 复合木地板,额头磕上去声音空空的一声"咚"。蓝昼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跪坐起来望着两张遗像,他脸上神色却并无大悲大痛。 "难怪前几年做梦从来都梦不到,这两年倒是偶尔会梦到他们。"他语气只是稍有怅然而已。 "梦到什么了?"一旁站着的夏白恍惚地问,怎么爸妈从不来她的梦呢,倒是去看了蓝昼。 蓝昼笑笑,轻飘飘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小时候的一些事,醒过来就记不太清了。" 其实他梦到的都是夏叔叔和阿姨年富力强的时候,厂里发工资那天他们一定会买零食回家,秋天冬天热乎乎的炒栗子、春天里颜色鲜艳的果汁软糖、夏天鲜甜大西瓜一切两半,夏白一半他一半,晃着腿坐在客厅饭桌边,一人一个勺挖西瓜吃,头顶吊扇哗哗哗地转,凉风惬意,阿姨拿拧了水的干净毛巾来,总是先给他擦。 那时候还没有夏雨呢,阿姨经常抱着他很开心地说:"小昼就是我们家的儿子"。 对不起,你们养了一只白眼狼,我这个烂人,无情无义,天打雷劈,恐怕死后都不能上天堂与你们相见了。蓝昼微笑仰望着遗像,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死死攥起拳头,肩膀上见血见肉的伤口牵着,却一点也没觉得疼,反而从凌厉撕扯感之中挣扎出一线活着的热乎气。 "叔叔和阿姨,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他木然地轻声问。 夏白将父亲遗像一角的污渍擦去,回答蓝昼说都没有,"我爸走得很突然,没来得及。"她神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妈妈她临终前神智不清,也没有留什么话。" 侧立在一旁的夏雨这时猛地抬起头,插话说:"妈妈留了话的!她说爸爸是被冤枉的!" "小雨,"夏白平静地抬眼看向弟弟,命令:"回房间去。" 当着郑云苏的暴戾都能忍住眼泪的小男子汉哭了,眼泪滚滚的,却还坚持:"你不相信爸爸!你不说,但我和妈妈都知道,你相信外边人说的那些、不相信爸爸!" 夏白一言不发,脸色比客厅节能灯的光更加惨白,蓝清明和周贺都来扯夏雨回房间,夏雨不肯、痛哭流涕地对着姐姐喊,夏白也不躲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闹,她的温柔从来就不是一方井水,她的温柔是湖面,吞得下静水流深,容得下水花滚滚。 男孩子最终在她坚持的平静目光里溃败,被拉进了房间去。夏白看着那房门关上,硬提着的那口气才颤颤地松开。 "蓝昼。"她转身,酝酿好全部台词,她要请他不要过问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情、更不要试图伸手。 可一句都没说出口呢,蓝昼拖住她手腕、把她拖进了他怀里! 陌生的、温暖的、带着药物味道的他的怀抱,令人眼前光线骤暗,令人瞬间心生怨恨与温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嘘……"蓝昼双手环抱她,并不十分紧迫的怀抱,任由她挣扎发泄,他只是轻轻控着她后脑勺轻轻地揉着安抚,"没关系,没关系……"他低低柔着嗓子哄,"我抱抱你,你哭吧,没关系。" 我不问你,事情原委我想知道的我自己去查,或者以后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我不安慰你,这样的事情谁都无法安慰到你。 我不要你节哀,我这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混蛋,至少可以让你在我怀里痛哭一场。 "呼……"蓝昼按捺着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地道歉,双手用力撑住她,撑住她剧烈却无声的汹涌流泪。 ** 威廉回到酒店时已经天黑了,phil他们刚从餐厅吃了晚饭上来,众人叽里咕噜抱怨不好吃、午饭那顿饺子才真的好吃! "中午在夏白家里吃饭了吗?全体?"威廉很意外地问他家boss,"我看资料,今天是她爸妈的忌日。" 今天上午boss那位发小朋友来,一开始boss明明是不待见的态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着走了,还火急火燎地打发他去查夏白父母的事情。 "您脸色很不好,肩膀上的伤是不是很疼?"威廉看他家boss这脸色,比昨天刚换完药还难看。 他房间里一片狼藉,台灯倒在地上,灯罩都踩扁了,显然刚才boss在这里发脾气砸东西了。窗边的躺椅也断了腿,被粗暴地掰开扔在地上,蓝昼就歪歪扭扭躺在里面,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冰桶和杯子都砸了,他就这么对着瓶一口一口地喝。 "嗯,止疼药找不到。"蓝昼面无表情地说,仿佛是解释自己如此暴行的原因。 威廉说他立刻再去开药,"这是夏立军案件的判决书复印件。案子情况很复杂,我来一一解释给您吧。" 落地窗外c市夜景璀璨繁华,蓝昼的脸一半隐没在那霓虹光照背景里,只一声笑,寂寥得全世界的热闹都暖不了。"现在听有什么用呢,人死如灯灭。"蓝昼此刻的语气比2010年欧债危机时还要灰心:"威廉啊,咱们中国有句俗语,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现在就是这样,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其他人。" 威廉觉得这话很对,boss您还是很清醒的!"您说得对,咱们这趟过来,时间这么紧迫,还是专注自己的事情比较好。周一股东大会,那些人还等着您去收拾呢!" 蓝昼"嗯"了一声,仰头咕噜咕噜喝酒。 "那我去给您开止痛药,您早点休息!"威廉振奋地握拳。 蓝昼说好的,"案件卷宗在哪里?" 哈?威廉愣在那里,一脸懵,"在、在外面,两大箱子呢。"boss您刚才说了那么多,意思不是不管这事儿了吗?! "全部搬进来吧,放书房里。"蓝昼坦然地说,"今天辛苦你了。" 威廉心想我是不辛苦,boss您这样嘴上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才辛苦吧……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一) 第三章、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1、 周一,夏雨一大早要回学校去上课了。他在r县一个全日制寄宿学校上高二,只有周末回家一趟。当初选这个学校,夏白是想让他尽可能远离家里的是非,可现在看来孩子大了、心思拦不住,夏雨他对爸爸的案子一直耿耿于怀。 今天早上他整顿饭都不敢抬眼看夏白,埋着头喝粥、啃烧麦。 "小雨,帮我磨豆子可以吗?"夏白将咖啡豆研磨器递给他,顺便拍拍他肩膀,"坐直,别驼背呀!" 小男子汉连忙坐直,哗啦啦飞快地转动研磨器,将咖啡粉磨得又细又均匀。夏白将滤纸装入滤杯内,他已经跑进厨房提来了开水。 长嘴细壶缓缓吐出九十多度的热水,咖啡酸苦浓香的气味腾起,夏白低头嗅,"嗯……"她柔柔笑着问弟弟:"我新买的咖啡豆,香吗?" "香!比以前那种香多了!"夏雨深吸一口气,"姐,给我也来一杯吧!" 夏白将他水杯拿过来倒咖啡,顺便告诉他:"我骗你的,这还是原来那种咖啡豆。" 夏雨:→_→ 周五夏白特地买了鲜奶,这会儿打成绵密奶泡,大量地兑在他咖啡杯里,男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关键年纪,鲜奶鸡蛋和肉类多多益善。 "到了学校认真学习,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不要多想。"夏白还是那番话,"再过两年你满十八岁了,我们再讨论爸爸这件事,好吗?" "嗯。"少年清澈的眼睛一阵黯然,可抬眼看看姐姐,又觉得愧疚心痛:"昨晚……对不起,我害你眼睛都哭肿了。" 夏白的单眼皮肿得很明显,一看就是哭过很凶。她自己也有些懊恼,手指在眼皮上按啊按,叹气说:"唉……不是因为你啦,都怪你蓝昼哥哥。" 都怪他,令她久违地全然放松、不管不顾,那些事她当时都撑住了,这两年带着小雨从来也没觉得特别艰难,可到了他怀里就千般委屈、万种难过都翻上来,现在想想真是替自己的矫情脸红羞耻啊。 "姐,我记得我听妈妈说起过蓝昼哥哥!"夏雨回忆。 夏白微笑看向他,"妈妈怎么说他的?" "嗯……说他特别的聪明,谁也比不上,是个天才!" 是啊!夏白悠悠地喝一口咖啡,回忆当做糖,清咖也不觉得苦。蓝昼他是那种一路吊打所有老师的学神,从来没有他做不出来的数理化题目,只要是他去参加竞赛,第一名永远属于他。 "妈妈还说他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夏雨补了一句。 "……"夏白一口咖啡呛进了气管!顿时咳得地动山摇,脸都充血,眼皮肿得更厉害了。 "哟,怎么了这是?"蓝清明这时开门进来,拎着两大袋零食,"给,小雨。" 夏雨背着包抱着零食跑了,笑嘻嘻的一脸鬼精灵样儿。蓝清明坐下来吃早餐,听了刚才那段,也是笑喷了,"夏白啊,你干脆把蓝昼收了吧!他为了你也得跟咱们一条心、把一厂搞起来。" 蓝昼这人从小就是个无血无泪的天煞孤星,也就对夏白还有几分人性。就像他跟郑云苏无冤无仇,也明知道郑云苏是苦主的儿子,可他一上来就要打断郑云苏两条腿,不就因为郑云苏误踢了夏白那一脚吗? "虽然蓝昼嘴巴贱、心肠黑、人品差又不讨喜,但长得还可以,你看你相亲那么多次,最帅的那个你老板的弟弟,颜值也打不过蓝昼吧?为了优生优育你也该考虑一下。"蓝清明眉飞色舞。 夏白缓过一口气,眼泪盈睫,拍着自己胸口,给蓝清明倒了一杯咖啡,调侃她说:"蓝昼如果听到你这么夸他,吓都要把他吓死。" 蓝清明嘿嘿嘿地笑,捧着咖啡杯很感慨地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蓝昼到底是我们一厂长大的狗啊,他对这片土地有感情。" 幸好是他回来担任董事长,否则换一个外人,哪那么容易就同意不裁员了?还肯支持新系列。 "小明,"夏白忽然轻声地说:"蓝昼这趟回来一定有他的目的和任务,你和卫厂长最好多留心他。" "留心他什么?"蓝清明不明白。 "暂时我也猜不出来,"夏白苦苦地一笑,"但是蓝昼做事情……目的性非常明确,你看他先把威廉派过来就知道了,他应该是来者不善。" 蓝清明不以为意地爽朗笑,摸摸夏白柔软的脸蛋,说你这个心思复杂的女人啊!"一厂是蓝昼爷爷创立的,大股东是他爸爸,他回来振兴一厂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蓝清明正色说:"我们蓝昼虽然又贱又坏,但他还是有做人基本情怀的!" 五个小时之后,昂首挺胸走进股东大会的蓝清明、哭着跑了出来。 "夏白……"蓝清明今天没有化防水的妆,眼泪一淌睫毛膏花了,满脸都是黑道道,"蓝昼那个混蛋!"她哭倒在夏白的怀里,"他就不是个人!"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二) 2、 股东大会的主要议题是创新明式家具新系列项目,卫厂长和蓝清明做了充足的准备,可夏白不是股东不能列席,整场股东大会的节奏还是被蓝昼牢牢控制了,预算资金被他砍了一半,还逼得卫厂长立下军令状:三个月之内新系列项目上马,否则卫厂长引咎辞职。 "我跟他据理力争,谁知道他又拿到了几份股份授权书,他摔在我脸上!"打了败仗受尽羞辱,蓝清明呜呜呜呜告状,"他还威胁我,要告我、说我继承的股份不合法,啊……" 这样不留情面的才像是蓝昼的手段。夏白心里苦,扶着蓝清明柔声说:"你爸妈都还在,那是你们家的股份,没可能不合法的。你先别哭了,你告诉我,蓝昼又拿到了谁的股份授权书?有多少?" 蓝清明揉着眼睛哭哭啼啼地想了想,说:"搬去南京定居的孙师傅百分之五,还有两个当年的老师傅各百分之五。" 那么蓝昼手里持有的股份就变成了百分之四十五!夏白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刚才贺世给我打电话,支支吾吾的,约我吃饭当面聊。我猜,贺世可能也要把股份授权给蓝昼。" 蓝清明几乎跳起来!"蓝昼是不是拿钱收买他们了?!" "也不一定是钱,蓝昼……有的是手段。问题是他究竟想做什么?"夏白沉吟,"他突然回来,先是要裁员,现在又极力持有股份,他爸爸究竟给他下达的是什么指令……" 不远处会议室的木门一动,蓝昼带着威廉走了出来,往她这边望了一眼,没有留恋,面无表情地径直离开了。 "小明,你去厂里等我!"夏白转身快步追上蓝昼,"蓝昼!" 蓝昼昂着脸走在近中午的毒辣日头下,苍白的皮肤、流光溢彩的凤眼愈加显得深邃,他看也不看身旁的人,飞快地说:"她先骂我的;没动手;不知道!" 他步子大,夏白追得急,牛仔布一字裙不容易迈开腿,她跑得声音都微微喘:"贺世约我吃饭,说有事情当面跟我说。" 蓝昼终于斜了她一眼,语气更冲:"你前男友约你叙旧,跟我说得着吗?" "可我觉得他要说的事情应该跟你有关。蓝昼,你是不是对一厂有什么计划和安排?" 这条路靠近池塘,路面老旧破碎的地砖下偶尔会藏着淤泥,眼看她要踩上去一块,蓝昼手臂一横将她挡住,不客气地说她:"看着路!盯着我看,我脸上写了计划和安排吗?!"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稳,手一时没收回去,软软地抓着他,蓝昼僵着手不敢动,转头喝威廉:"你们先回去。" 威廉早就想走了,这下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四下无人了,蓝昼走进夏白一步,盯着她眼睛:"老周说你之前在永盛集团上班,我知道那个公司,前年在美国上市了。你从上市企业辞职,跑回来一厂,你有什么计划和安排?" "我要一厂活着。"夏白迎着他的目光,柔声坚定地说。 她总是这样,并不是巧舌如簧,只是她的声音语气和表情格外的温柔又格外的坚定,令人忍不住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奉行她的任何一个要求。蓝昼心里天人交战的两个小人儿,这会儿一个按着另一个猛扇耳光、命令它清醒一点不要被夏白蛊惑。 "我也不是回来弄死一厂的,"他沉着脸说,"你少用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 "所以,你是回来帮我们的吗?"夏白直接问他。 这样单刀直入的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啊,尤其是不敢在她面前随便撒谎的人。蓝昼顿了顿,技巧性地回答说:"我爸派我回来管理一厂,谁跟你帮来帮去的。你什么职位啊逮着董事长这么一通问?!"说着说着他又火大了:"我警告你,贺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想着对他使个美人计就能靠上他--当心靠个空、摔个狗吃屎!" 他又开始说不着边际的话,将近中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晒着夏白肿眼泡,真是格外不舒服,她不耐烦地柔声叹气,果断转身离他而去。 "哎!"蓝昼不爽地叫,"你就不试试对我用美人计吗?!也许我也会心软呢?" 话音刚落她竟然站住了脚步!而且一步一步后退回来了!蓝昼怎么忍也忍不了嘴角用力的上扬,转开脸到一边好好笑了一通,一双凤眼眯成了两弯月亮。"哟哟哟,觉悟不错嘛!"他接住差点撞他身上的人,伸手环着她,心神荡漾的脚底下都开始发飘了。 "蓝昼……"夏白声音也发飘,吓的。 她害怕的声音令蓝昼脑门一紧,下意识拽过她护在怀里,然后才神情警惕地抬眼望去--池塘边包抄过来大约三十个男人,都是一副寻常打扮,但是个个身形健壮、眼神杀气腾腾。 榕树下,久候多时的郑云苏从石凳上起身,气定神闲地望向蓝昼,冷峻一笑:"又见面了,朋友。" 蓝昼身边日常八个保镖加一个phil,这狗杂碎足足带了三十个人来,蓝昼看一眼就放弃了抵抗,低声怂恿夏白:"快!上去给他讲讲道理,洗个脑!" 夏白转头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问他:"你今天带了几个人出来?" "刚才全被威廉带走了啊,现在就phil一个。"蓝昼愁苦地叹气,"今早出门我还跟他们说,中国是法治社会,非常安全。" "说完了吗?遗言都交待好了?"郑云苏扬声冷笑问。他手指捏得关节咔咔响,一边热身一边冷然目光一转,在夏白身上顿了顿,他指了两个手下吩咐:"把夏小姐带到一边去。" 这是为什么?蓝昼又惊又怒!夏白才是他深仇大恨的冤家,怎么他打架前先把夏白摘出去?"你!"蓝昼抓住夏白肩膀摇晃她,"你别告诉我,那狗杂种也是你前男友!" 呃,夏白飞快地盘算,两家大人之间隐约玩笑提起过、生日和圣诞节的时候郑云苏曾经送过她礼物、还陪她去过夏雨学校的武术表演……这样算暧昧了吧? "当然不是,"她冷静又果断地告诉蓝昼,"一点关系都没有!" 蓝昼才不信呢!从小到大朝夕相对的人,她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事情不单纯!而且她这么美这么温柔这么可爱!郑云苏那狗杂种是个男人就一定会勾搭她! 肺里憋着一口气快炸了,蓝昼整只手盖住她整张脸,将她向后一推,他走到郑云苏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怒极反笑:"你,几几年的呀?" 郑云苏在他走过来时就已经暗中摆好了格斗式,被他这一问,愣了一下--怎么?打架之前问个年纪? "我是九三年的。"他冷淡地答。 蓝昼猜他是贺世和池良易中间的某一任,可他居然说是九三年?九三年的时候夏白才三岁! 变态臭蛆嘴巴真贱!蓝昼长腿一抬,携风带雷一般的一记正蹬腿!练了十年的自由搏击,蓝昼的力量可不像他的长相那样秀气,郑云苏又是毫无防备在回答年纪的问题,这一下子被蓝昼结结实实踢中,整个人飞起来、掉进了后头池塘里。 "嘭"一声巨大水花绽开,郑云苏的手下们一小半扑下去救老大,一大半更加凶神恶煞地冲着蓝昼和夏白杀过来! "跑!"蓝昼可灵活了,踢完那一脚之后他毫不恋战,回身拉起夏白就逃。郑云苏的手下追赶上来,phil从天而降、一轮猛踢干翻了七八个。 池塘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浮浮沉沉十几个人头。池塘边喊打喊杀声震天,那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打架行家,而且人数完全的压倒性,蓝昼和phil背对背将夏白护在中间,要突出重围已经不可能了。 池塘里的郑云苏这时也爬上来了,更多的人跑向这边加入战局。 "喂?!"夏白抖着手、好不容易拨通了报警电话,"这里是--啊!"有人猛一把抱住了她,隔着人体传来一阵钝钝的击打重力,夏白听到男孩嗓子里发出的痛哼声,睁眼一看竟然是phil替她挡了一个彪形大汉的一记重拳。 phil放开她时还认真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没有受伤,才扭头"呀!"一声很凶地飞了出去。 "phil!"蓝昼突然大喊,用中文:"把枪放下!这里杀人犯法的!" 眼看就要压倒性趋势的战局一僵,所有人包括phil在内都是一愣,等到回过神来,蓝昼已经拉着夏白跑出去十几米了…… "妈的……"郑云苏刚刚赶到,一边吐着池塘里的脏水一边恶狠狠地骂,"追!抓回来!"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三) 3、 郑云苏不是夏白他们那挂一厂子弟,他妈妈几年前来一厂做会计才在家属区买了房子,他偶尔过来看他妈,一厂的环境并不很熟悉。蓝昼和夏白却是连厂里的老鼠洞都一清二楚的,穿过池塘右侧的木材林子,郑云苏的人就追丢了他们。 "你们几个去前门,你们几个守住后门,"郑云苏恼火地指派手下,"他们不可能跑这么快,肯定就在这附近躲着!警察来之前、把人给我找出来!" 他凌厉暴怒的声音,隔着十米远的木材堆后方听得很清楚,蓝昼和夏白就躲在废弃假山的一个洞里,这是小时候他们发明的藏宝洞,洞口小、洞身大,一般人就算从洞口经过也不会察觉这里。 只是小时候四个孩子猫在里面玩还行,现在两个大人挤在里面--尤其蓝昼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他曲着腿半蹲着,还得跟夏白面对面挨一起才躲得下。 两个人都跑得这么喘,胸膛起伏,你碰到我、我碰到你……很快夏白就低下了头,清白柔嫩的耳垂血红血红的,蓝昼也不自在,而且他喘气比刚躲进来的时候还热切,一呼一吸滚烫地扑在夏白侧脸耳边,她头垂得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你把头抬起来行不行?"叉着腿的蓝昼忍不住喘着气痛苦地说,"你这样低着头,我更容易想入非非。" 夏白稍稍抬起头,但还是侧着脸不敢直视他,小小声地引开话题说:"你看那边有个蜘蛛!" 年久废弃的假山,蜘蛛网密密麻麻,蓝昼皱眉打量,啧、真脏! "什么鬼地方!早知道不躲进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西装外套,将夏白裹进去。 他的怀抱啊……夏白一脸懵地被他裹进怀里,侧脸贴在他胸口,隔着薄薄衬衫、他隆隆的心跳声震得她嗓子眼发紧!另外一边的侧脸一热,是被他用手掌捂住了,他又低头抵住她头顶,这样完全地将她保护住,不许蜘蛛吓到她。 蓝昼。夏白在黑暗中他的怀抱里,在自己心里喃喃他的名字,蓝昼啊…… "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呢,phil应该会联络威廉吧?"蓝昼丝毫不知她心中此刻的惊涛骇浪,只顾着用说话掩饰自己的焦虑:"刚才我就该把你扔在那里别管,我自己跑出去报警。" "他们的目标是你,"夏白小声反击,"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本来就没必要跑。" "那你出去啊!找你的郑云苏去!"蓝昼稍稍松开她一些,低头恶狠狠瞪她。 假山的洞里只有微光,唯一的星星是他的眼睛,夏白欣赏片刻,抿着唇忍不住笑,连忙一头又扎进他怀里:"哎呀蜘蛛!蜘蛛蜘蛛!有蜘蛛!" 蓝昼骂骂咧咧地重新抱紧她。扎马步真的好累哦,累得他心跳狂飙,人都像喝了酒似的晕晕乎乎。腰上这时忽然一紧,是她的手,轻柔的、怯怯地抱住他,蓝昼深吸一口气,这洞里的氧气是真的不太够。 "蓝昼……"她声音又清又甜,是蓝昼这些年不曾做过的梦。 他晕乎乎地"嗯?"了一声,心跳如雷地准备应答她接下来的任何话。 "你受伤了?!"夏白颤声问,手指间的粘腻感绝不是汗水,她抽回手,借着洞中微光看自己手,果然鲜红的血沾了手指上到处都是,蓝昼伸手握住她的手,云淡风轻地想要敷衍,夏白用另一只手探上他额头--他身上那么烫,他在发高烧! ** phil比蓝昼想象得更机灵,不仅立刻电话求助威廉,还从郑云苏的手下包围圈突围出去跑到了一厂附近的值班岗亭,民警很快赶到一厂,郑云苏的手下立刻鸟兽散去。 威廉带着保镖赶到的时候,蓝昼已经被扶到夏白家里安置好了。 伤口反复撕裂发炎引起的高烧,蓝昼昏昏沉沉地趴在夏雨床上,被脱衣服的时候撑着精神还要对夏白嘴贱:"我身材比以前更好了吧?你要不要看看正面,正面腹肌八块哦!" "闭嘴。"夏白难得的言辞粗暴。 "啧,"她声音在抖,蓝昼听得心里多难过,闭上眼睛继续调侃:"算你有自知之明,真的看一眼包管你把持不住。" 衬衫褪下来,他肩膀上流着血的伤口皮开肉绽的狰狞吓人,夏白屏住呼吸愣在那里,"这是怎么弄伤的?!"她没见过枪伤,只是觉得这伤口异常残忍可怕、不似寻常。 蓝昼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一旁威廉被夏白看了一眼,她的目光太过恳切温柔,叫人无法忽视、必须回答:"boss他……"威廉深吸一口气、一脸沉痛:"去海里游泳,遇到鲨鱼。" "鲨鱼?"夏白重复,皱眉再问:"什么鲨鱼满嘴只有一只牙齿、还坚持出来咬人?" 呃,威廉沉痛地卡壳了,想了想,不慌不忙地点头说是啊!"boss,到底那是条什么样的鲨鱼?boss?boss?!"哎呀,boss他昏迷了!威廉沉痛望向夏白,"怎么办?好像是因为热度太高,晕过去了!" 夏白心里一团乱麻,知道他们在隐瞒,但也知道现在问不出来。她拧了凉水毛巾给蓝昼额头敷上,看伤口的样子缝过针了,并不需要送医院急救,血也已经止住,她另外拧了一条毛巾,在他赤裸高温的背部轻轻擦。 威廉看到"昏迷中"的他家boss眉宇间一派舒展,仿佛刚吞掉十亿美金上市企业的那种爽……啧啧啧,这趟中国行真是惊喜不断啊!在这之前一直以为boss他是个gay来着--这些年对boss投怀送抱的女人能凑满一支八国联军的队伍,要不是个gay,怎么可能夜夜独守空房、一个女人也不收用? "boss这样,恐怕要挪动也不方便,您能收留他在这儿睡一晚上吗?"识情识趣的好助理威廉问夏白。 夏白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我弟弟不在家,就我一个人住,你们留下个人陪他的话、可以。" 什么意思?她对他还有了男女大防了?蓝昼差点从昏迷中气醒了!要不是怕穿帮他就立刻跳起来了! "好的!我去安排!"威廉火速离开房间,留这两个人独处。 "昏迷"之中的蓝昼,额头搭着降温的冷毛巾,上身没穿衣服,刘海软软趴在眼睛上。这样的他是夏白熟悉的那个人,像是十年前还没离开过的蓝昼,夏日悠长的午后,安闲无事,打赤膊睡一个香浓午觉,夏白进来叫他快起床啦妈妈开了一只西瓜超级甜哦,他懒洋洋地半睁开眼睛哼哼唧唧:起不来、要不你拉我一把。 这十年里,这些细节夏白一再一再地回忆,猜他那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与她一样动过心? 这十年,很多次笃定他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也感激过他当初将感情按下不表,使她失去的仅仅是一同长大的好友,而不是初恋爱人。 这十年……如今坐在他床边,夏白轻轻将手指放在他脸颊上,蓝昼,这十年我常常想你,你呢、想过我吗? 温凉的手指贴在高热的脸颊上,"昏迷"之中的蓝昼紧紧将唇抿起。 房间的门这时动了一下,夏白连忙收回手! phil可爱的小脑袋伸进来,用英语恳切地大声说:"睡一晚再走是吗?我愿意留下来!" "嘘……"夏白比划着叫他小点声、别吵醒蓝昼,又招招手叫他进来,刚才打架时他奋不顾身救了她,那一脚好像是踢在了他脑袋上的,夏白很不忍心地捧着小男孩的头检查,轻声细语问他疼吗? 她的手刚抚上来,phil脸就已经"刷"一下红了,这会儿眼睛里闪着小星星,萌萌地摇头,用英语很高兴地说:"今晚我睡你家里!保护你!" "好啊,我煮水饺给你吃。"夏白温柔地说,"晚上你跟蓝昼一起睡在这里,好吗?" phil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当然不行!我当然是跟你睡!" "不行哦,男孩子要跟男孩子一起睡。"夏白坚定拒绝,心想这孩子十几岁了还不懂事儿吗? phil神色一愣,又失望又受伤,突然一把抓起夏白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还用力挺起胸膛往前挺了挺! 呃?!夏白震惊地看向他--她?! 这是少女的胸没错吧?如果是胸肌,不会是那样软软薄薄的一小块啊! "窝丝、雨孩!," phil夜以继日背的这段中文自我介绍,就为了说给夏白听:"窝叫:王、大、芬!" 她叫phoebe.karen.wang,今年二十二岁,美国纽约第一华人黑帮老大的小女儿,中文名王大芬。因为常年打扮像个男孩子,所以大家叫她的花名phil. "夏、白,"眼睛里盛着星星,双手握着夏白的手,phil念"夏白"两个字可谓是字正腔圆,"你嚎!" 夏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床上"昏迷"的人倒是说话了,撑着自己坐起来,蓝昼冷声质问phil:"还让不让我休息了?你身上没伤口你精神好是吧?滚出去!" phil恋恋不舍地松开夏白的手,对蓝昼做了个鬼脸才走。 夏白还在不敢置信之中,她第一次看到女扮男装这么成功的真人,美少年的脸当真是雌雄莫辩啊!"蓝昼,你知道她是女生吗?!" "废话!"蓝昼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床上,故意交叉双手抱在胸前,这个姿势胸肌最大,"你别看她个子小小的,她这人复杂着呢,你别随便同情心泛滥!我警告你,沾上了当心甩不掉。" "那你怎么还让她待在身边呢?你就不怕沾上了甩不掉?"夏白反问。 "我怕什么,我比她更复杂,"蓝昼神情里带着一股夏白很陌生的残忍,"所以你也要小心我,跟我走太近,没你什么好。"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四) 4、 池塘边一场大战,一厂很快人尽皆知。第二天早晨蓝清明和周贺大惊失色地赶到夏白家里,来开门的人是phil,顿时吓得蓝清明和周贺双双菊花一紧、后退一步。 等进门看到蓝昼和夏白在厨房里做早饭,一个掌厨一个打下手、配合得自然流畅亲密无间,蓝清明更是大惊失色:"什么情况?!你俩昨晚睡啦?!" "没、没有!"夏白都结巴了,"他昨天有点不舒服,phil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 蓝昼单手颠锅,双面煎蛋,外焦里嫩堪称完美,接过夏白手里盘子,他斜了蓝清明一眼,"淫者见淫。" 蓝清明白他一眼,一大清早的这姑侄俩眼看又要掐起来,周贺赶紧提醒说正事儿:"郑云苏那个帮派的老大跟梁氏集团走得很近的,夏白咱俩一起去找找裴总吧,裴总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帮忙的。" 夏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蓝昼那里"咔嚓"捏碎了一个生鸡蛋,徒手的、活生生的、碎得稀巴烂的。 "裴总和萧大师不是快要生二胎了吗?还是别去打扰裴总了!裴总他关心每一个员工,我们做员工的还是应该少让他操心!"求生欲很旺盛的夏白,一口气严肃地拒绝了周贺的提议。 蓝清明也仔细盘算了一圈人脉,提议说:"要不咱们找蓝桥问问吧,她现在做公关公司,肯定认识很多人,说不定直接就能搭上郑云苏老大这条线--啧!"她嫌弃地看向蓝昼,"可惜啊,某人跟蓝桥关系不好,否则出了这种大事儿,蓝桥一早就主动关心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蓝昼也不是故意针对蓝桥的!"严肃责怪的神情一转,狗周贺眉飞色舞:"蓝昼跟谁的关系也不好啊!" 蓝清明哈哈哈哈大笑,狗夫妻唱双簧乐坏了,举爪击掌。 那边蓝昼将一手鸡蛋液甩进水池里,开了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冷声不屑,"梁氏集团是吧?我一个电话就摆平。" 哎?夏白他们都眼睛一亮,周贺崇拜地看着好友:"你跟梁氏集团有来往?行啊蓝昼,不愧是华尔街新贵,果然有能力!" 蓝昼哼了一声,抽了张纸擦手,傲慢地睥睨他们。 "你跟梁氏集团哪一位关系好?秦小六?容二少?"周贺很感兴趣地追问,在c市能搭上梁氏集团的关系,基本就能横着走了,蓝昼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的蓝昼傲慢地说:"前几年我做空他们设在英国的航海公司,差一点就得手了,谈判的时候他们六个都来了,他们那老四还差点跟phil打了一架。" 周贺&蓝清明&夏白:"……" phil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扒拉着厨房的门框探进一个头,用中文气壮山河地提要求:"嚼鸡!" "嚼你的头!"蓝昼嫌她烦,"滚!"他顺手抄起一个蛋壳要砸她,被夏白眼疾手快地没收了。 一旁周贺捅捅蓝清明:"你看他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三口?" phil听不懂,夏白假装听不懂,只有蓝昼斜了周贺一眼。 phil有什么错呢?小孩子嘛,蓝昼默默打开煤气灶,准备烧水煮饺子。还有周贺这个人啊,眼力这么好、值得一千万欧元的投资! "唉……咱们边吃边说吧,一大早赶过来,水都没喝一口,"蓝清明说着命令蓝昼:"哎!给我们俩也煎两个鸡蛋,急着赶过来都没吃早饭呢!" "家里没蛋了,"蓝昼细心地往水里撒盐防止水饺粘锅,"你把周贺的揪下来,我给你煎了。" 周贺:(o_o)?? 蓝清明:(╯‵□′)╯︵┻━┻ ** 蓝昼厨艺还不错,只要是他有耐心的时候,做什么菜都很像样。冷冻过的水饺在滚水里煮一开,捞出来晾干了,他叫夏白拿平底锅给他。 平底锅里刷一层油,水饺一个个煎到微黄微焦,淀粉调的水倒进去,大火收汁,一锅漂亮的煎饺初见雏形。 "给你葱花,"夏白完全知道他每个步骤的下一步,"哦对了,还有芝麻!" 她蹲下去从橱柜里拿芝麻,蓝昼一只手掀开锅盖、一只手不忘护着她头顶。 夏白站起来时下意识地在他手臂上扶了一把,突然意识到是他受伤的左手,连忙紧张地给他揉揉。 "没事儿,睡一觉已经好了。"蓝昼手里接过芝麻往锅里撒,嘴角因为她紧张的小动作而绽开温柔笑意。 煎饺锅里升腾油雾,风流倜傥的凤眼酝着这人间烟火气,哪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华尔街恶龙。 讲道理,华尔街的风生水起、纸醉金迷,又哪里及得上这里初秋早晨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煎饺。 夏白的厨房里陈设虽不新,但各式用得上的东西都备得很精致,长条形的整木砧板垫上一张吸油纸,撒上葱花和芝麻的煎饺挨个摆上去,看一眼都觉得这日子美好逍遥。 "哎--这个坏了。"蓝昼捻起一个皮破了的,呼呼呼吹凉,给她咬一口,举着剩下的半个等她,得意洋洋地问:"好吃吧!" 夏白抿着油光光的嘴唇笑。她在多少种场合里或是沉静大方或是得体优雅,在他面前却永远没有顾忌,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也是心安理得。 "啊!"她张嘴,还要喂。 蓝昼把剩下半个饺子填她嘴巴里,手背顺势在她嘴角一揩,擦干净了她沾的肉汁和油光。 这样的时刻,实在太容易令人心驰神游。夏白咽下那口饺子,不动声色地开始了试探:"要不我去找郑云苏先谈一谈吧?他其实不是个坏人,讲道理应该讲得通。" 蓝昼果然立刻脸色冷下来,夏白心里"咕嘟"一口甜,勇敢地再进一步:"你跟他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呀!两个大男人,不打不相识,以后会成朋友也不一定。" "哐当"一声,蓝昼将整个木案连水饺扔在灶台上,夏白按捺着心情、安静地看着他。 蓝昼的脸已经全完面无表情了,凤眼像是含着冰,说:"你当你自己多大魅力,一个个前男友勾勾手指就又听你的?感情那么好,当初怎么分的手呢?" 夏白不急不慢地叹了口气,惆怅地说:"各种原因都有。" 蓝昼薄唇一扯,笑得讽刺至极:"你集邮呢?还是集齐几只前男友打算召唤神龙?" "你急什么呀?"夏白盯着他,问。 "我--"蓝昼差点要脱口而出某些话,可到底心里还残存理智,深呼吸冷静下来,看她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样子,他明白这是差点被她逼到陷阱了。 这丫头当初不应该念建筑系,应该去考公安,叫她去审犯人肯定比严刑逼供都效率高。 "我急什么?我还能急什么?"蓝昼完全地冷静了,足以抵御她温柔的进攻眼神,足以坚定地扮演云淡风轻:"我当然着急你能不能嫁个好人。" 夏白从"我还能急什么"那里就变了神色,冷然抿着唇,直到沉默令厨房里温馨烟火气都冷得散尽,她始终没有再说话。 可蓝昼硬了心肠之后就不会再反复,十年前是、现在也是。"这世道女孩子生存不容易,能嫁个好男人的话,总是一件好事。"他转身去收拾煎饺,随便地往砧板上一堆,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我真心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蓝昼说完就出去了,话是硬气,人却有仓皇落逃的意味。 还是外面气氛好,蓝清明和周贺已经把煎蛋吃光了,嘿嘿嘿地对着蓝昼贱笑。phil含着一把叉子在嘴里,伸长脖子对着厨房方向翘首以盼,看到蓝昼手里的煎饺,嗷嗷嗷地尖叫"嚼鸡嚼鸡嚼鸡!" "吃吧。"蓝昼难得对她有个好脸色。 他腿软得站不住,重重地坐下,背后却突然传来夏白淡淡一声:"蓝昼,你跟我进来一下。" 蓝清明和周贺对看,两人挤眉弄眼地寒碜蓝昼:"哎,叫你呢!" "我没聋。"蓝昼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狗周贺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蓝昼。"夏白在房间门口轻声叫他,"过来。" 呼--蓝昼站起来走过去,这跟反抗成功之间只差了六七秒而已,他心里想,四舍五入,等于他已经成功地不在乎她了!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五) 5、 夏白房间里的陈设和十年前没有太大变化。 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黄花梨平头案配扇形椅面南官帽椅,酸枝牡丹纹梳妆镜台前一张五开光炫纹坐墩,件件都是夏叔叔亲手打造,是他这些年用尽业余时间为女儿攒下的嫁妆。明式家具简洁、明快、圆润的特征,与夏白的温雅气质最是搭配。 时隔十年再走进这个房间,十八岁之前的欢笑记忆像是全都堆在这房里,蓝昼一时之间恍惚,斜着身体在坐墩上落座,隔了好久才回过神,对案后椅中清风明月一般的夏白坏坏一笑:"怎么了?把我单独叫进房间来,要给我讲什么道理?" 夏白与他之间隔着案桌,是个心平气和对话的距离,她平和地对他说:"蓝昼,你回来第一天要吻我,刚才又说那是玩笑,你不觉得这样很渣吗?" "渣?"蓝昼夸张地笑喷了,"我本来就是人渣啊!" "蓝昼!"她突然提高声音,温和的却更有力量的:"你给我好好说话!" 呼……轻柔的风,却一举吹裂了蓝昼的无赖面具。他静默片刻,无措地用手搓搓自己脸,再开口时果然不敢再一副混混语气,"你到底要我说什么?"他声音低低的,"不会是过了这么久,你还喜欢我呢吧?" 一室简约精致的明式家具,十年未变样,柔美的女孩比十八岁时更身具温柔的力量,她所在之处是这个房间、乃至全世界最明亮的地方,而她眼里的光、那么悲伤。 蓝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过去,走到她面前,轻轻靠在黄花梨平头案旁,他弯腰俯身、逼近她:"说话啊,回答。" 夏白耳朵里隆隆的心跳声,他的声音差点要被掩盖,她分辨了许久,颤声问:"如果我回答是呢?" 蓝昼眼睛里酝酿着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愫,他更加凑近,嘴唇几乎触碰到她柔软白皙的可爱脸颊。"那我会像十年前那样吻你,然后同样的,再度地抛弃你。" 十八岁少女的告白,是几辈子修桥铺路换来的珍贵福报吧?但十八岁的蓝昼就能拒绝,拒绝之后却能无理由地突然吻她,吻过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说我果然对你没感觉,然后一去十年没有音讯。 二十八岁的傻女孩,居然还想回答是的?!蓝昼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捏住拳头,真是……他的、傻女孩啊。 "你谈了那么多恋爱,就没出现一个能让你忘了我的吗?"蓝昼坐直起来,笑得玩世不恭,抬手想去揉她头发,"哎哟小可怜……" 细弱的手臂猛然地准确抓住了他的手,夏白抬起颜色惨淡的脸,她的眼睛,那秋季平和的湖面此时已然下着冬天最冷的雪。 蓝昼无法对着这样的眼睛再行荒唐,收回手,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他最常用的面具微笑,他笑着叫夏白的名字,笑着道歉:"我在美国浪荡惯了,回来对着你开玩笑,一时没有分寸,让你误会是我的错。" 冲动的质问、重提十年前的吻,那都是玩笑,是没有分寸,是误会。 希望你嫁与别人幸福一生才是真心。 夏白隐在条案下的手指用力拧着花格,指尖都没了血色,温柔平和的笑意才终于回到她的眼里。"是啊,你真的让人很困惑,"她喃喃,"每次你讽刺我,我虽然觉得难过,但心里面竟然也感到快乐。" 十八岁的时候痴恋嘴硬心软的男孩,看他因为生气吃醋而发脾气,说很难听的话,自己竟然会有窃喜快乐的感觉。 但二十八岁不应该再这样,否则蹉跎这十年,太不夏白。 "以后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哦!"她也微笑起来,说。 然后听到蓝昼干脆地答应,一声"好",像是叫醒闹钟的第二遍,对赖床十年的她"叮铃铃"地作响,唤她梦醒。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一) 第四章、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1、 威廉以为他家boss外宿一夜肯定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没想到马回来之后连尾巴都是垂的,左肩上伤口撕裂的地方也更严重了。 威廉捂着伤口给他止血,百思不得其解:"您这是又跟谁打架了?" 蓝昼不回答,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的好像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真是莫名其妙地令人操心啊,威廉发愁不已,这次明明是一趟很容易的任务,对他们这种团队来说几乎等于度假,可怎么才来了中国几天,一向用尽力气溺爱自己的boss、突然不在乎自己宝贵的身体了! "怎么回事?"威廉问同行回来的phil。 夏白不在的场合,phil眼里哪还有星星,全都是冷箭,冷冷地用英语回答说:"不知道,他自己弄的,可能是疯了吧。" phil跟蓝昼的约定是保护他不被别人杀死,所以蓝昼关在房间里自己弄自己,她才不管呢。 "你去休息吧。"威廉只能无力地说。 phil很开心地走了,临走之前她良心小小发现了一把,指指床上半死不活的蓝昼、小声告诉威廉:"他惹夏白不开心,所以没吃到早餐。昨晚他也只是喝了几杯水。" 天呐!威廉心疼死了!他家boss生平最讨厌的事,除了亏钱就是饿肚子!"boss!"他柔声请示,"我叫酒店大厨给您煎牛排好吗?" 三分熟的奶酪肋眼牛排,一刀切开、肉汁鲜红淌下来,犹如被boss伏击的那些资本家流出的血泪……蓝昼的最爱! "……给我一份沙拉。"蓝昼有气无力地打断威廉血糊糊的形容,"这三个月我都要吃素,你注意交待厨房。" "啊?"威廉愣了,为什么呀,您不是讨厌吃素菜的吗,"boss您……上火啦?便秘?" 蓝昼又不回答了。昏昏地趴着,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热度又起来了,烤得心脏都快三分熟了,特别难受。微微侧过脸,那双凤眼里的光尽数是熄灭的,蓝趴在豪华套间的高床软枕之中,蓝昼只感到无边的孤单。 夏白外婆家在r县的乡下,小时候寒暑假,蓝昼和她一道住在那里,乡下人谁家死了长辈,守孝的儿孙得吃素三个月。 小时候他听说这个规矩时还曾暗暗庆幸:他亲妈死得早,蓝清章他在欧洲娶了新老婆生了一堆杂交狗崽子,他是不用为谁吃素三个月那么惨的。 小时候以为夏叔叔和阿姨那么年轻健壮,老死是一百年之后的事。 "威廉,"蓝昼的声音像在梦游一般,"你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吗?你抽空多去陪陪他们吧,我不扣你工资。"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威廉"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探问:"是不是……欧洲那边有什么消息了?蓝老先生身体状况欠佳?" 呵呵,蓝昼笑了,半睁半闭的眼里却全是冷意,"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什么孩?"威廉脸色一喜,"夏白小姐怀孕了吗?你们就快有小孩了?" 蓝昼垂死病中惊坐起,差点一脚踹死他的狗助理! "慢点慢点!小心伤口!"威廉挨了一脚还是很忠心地靠过来,"昨天在夏白小姐家里,您是没看到,她看到您这伤口、表情痛苦得……就像她自己受伤了似的。" 这话说的……蓝昼腿都抬起来了,却硬是没能踹出去。像只沉重的口袋倒在床上似的,他趴在枕头里默默良久、无力地哑声问:"梁氏集团,联络了吗?我要尽快见郑云苏。" ** 郑云苏更想见蓝昼啊!想得他晚上都睡不着,一天一夜在这里踢沙袋。 讲道理,蓝昼的身高、体力都不可能比得上常年打架的他,可是连续两次郑云苏都在他手里吃了不小的亏,他单兵作战的时候蓝昼搞人海战术,等他带齐兵马了、蓝昼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给他搞突袭! "你可真是每次都给我带来意外惊喜。"在自己的地盘见到蓝昼,郑云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把他怎么办,简直是磨人的小妖精!用枪打爆他的头--太干脆了不够过瘾。用刀凌迟--又太血腥,过后打扫起来很麻烦。 "把我的刀全都拿过来!"郑云苏吩咐手下。 蓝昼值得他郑云苏麻烦一回! 蓝昼像是没察觉郑云苏的杀气腾腾,冷眼打量这雄性激素爆棚的练武场,用两根手指捏起凳子上的双节棍、嫌弃地扔在地上,他大咧咧地落座。 "别麻烦了,"他和煦地招呼郑云苏,"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儿的,你就不用表演杂技给我献丑了。" 郑云苏:"……" 郑云苏:(╯‵□′)╯︵┻━┻ "哎哎哎!"眼看郑云苏要抓狂暴走,蓝昼一指门外,"你老大就在外面,我今天可是他请来吃饭的客人。" 帮派内最重规矩,老大的贵客就是所有人的贵客,郑云苏今天在这里是不能动蓝昼一根手指头了。 "那你待会儿可要多吃点,"郑云苏活生生咽下这口气,冷笑叮嘱,"断头饭吃饱了,别做饿死鬼。" 蓝昼闲闲地靠在高几上,支着手臂撑着脑袋,凤眼之中盛满讽刺笑意:"乖,真是条听话的好狗啊!"他嘟起嘴对着郑云苏发出呼小狗的声音:"嘬嘬嘬!" "……"郑云苏僵直身体,一再地深呼吸,要不是老大待他如同亲弟弟,今天就为了当场劈死蓝昼、值得脱离帮派! "行了,不逗你了,"蓝昼仿佛自己玩累了,意兴阑珊,将带来的一袋厚厚文件扔在郑云苏脚边,他神色瞬间变得冷峻, "你妈妈的案子,你应该自己也查过吧?这份现场证据案卷看过吗?" 当然看过!郑云苏的脸上,这时涌起的才是货真价实的杀气:"我警告你,别他妈试图给那畜生翻案!" "哦,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蓝昼玩味地盯着他眼睛,"夏白跟你说过了?出事那天是夏白奶奶的生日。" 蓝昼将声音放轻,却郑重的一字一句:"九九年一厂着火,夏叔叔救火被烧伤了腿,第二天拄着拐杖也要去奶奶家给奶奶过生日。我在夏家十八年,从来没有哪一年、从来没有哪件事会耽误夏叔叔给奶奶过生日……夏叔叔十岁没了爸爸,奶奶一个人拉扯他长大的,这种感情你应该最能体会。" 郑云苏也是小时候就没了爸爸,他妈一个寡妇含辛茹苦把他带大的。是啊,这种感情郑云苏最能体会,所以绝对不会原谅害他妈妈的人! "他吸了毒,"郑云苏冷笑说,"毒驾加上酒驾,他当时的状况,连他妈是谁都不会知道的!"他飞起一脚踹档案袋,档案袋"咻"地滑出去,重重磕在蓝昼脚踝上,疼得他直皱眉却一声没吭。 "你以为就你会查这些?!警察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我连卖给他毒品的那个人都揪出来了!"郑云苏冷峻帅气的脸因为愤怒和痛苦而铁青,"夏立军他就是个畜生,他自己该死,无辜的只有我妈妈!是他害死了我妈!" 实在是按奈不住心里剧烈刺痛,郑云苏揪着蓝昼的衣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我警告你,你再敢为那个畜生说一句话,我今天以命抵命也要弄死你!" 蓝昼从刚才起就很安静,这会儿被他揪着也没有反抗,连嘴贱都止住了,他安静看着别人眼睛的样子跟夏白讲道理时一模一样,"郑云苏,"他淡淡地说,"你认识夏白也有几年了吧?对她,你应该有所了解。" 郑云苏一愣。 "你就不想想,如果夏白的爸爸吸毒,以夏白的心思会没有察觉吗?如果察觉,以夏白的性格,会放任吗?"蓝昼轻声地问。 那个眼睛里有秋季阳光晒着安静湖面的女孩子,温柔美好、心细如发,郑云苏是知道的。 这样想一想,的确是……如果像卖毒品给夏立军的那个马仔所说的夏立军吸毒一年多,夏白不可能毫无察觉。 蓝昼看郑云苏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神色,看来是认可了他这一条解题思路了。 这条建立在对夏白信任基础上的解题思路,郑云苏这样容易地接受,真是让蓝昼又欣慰又生气。 "看你的样子,你也是有其他怀疑的点的,我就言尽于此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能力了。"蓝昼用力挣开郑云苏的手,嫌弃地拍拍自己被拽皱了的衣领,转身就要走。 "喂!"郑云苏回神,叫住他,"你不跟我一起查吗?" 蓝昼不敢置信地转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死的又不是我爸我妈,凭什么浪费我时间啊?"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把案卷都翻出来找疑点呢?这也很浪费时间吧?"郑云苏冷冷看着他,"为了夏白?" "年轻人,"蓝昼惆怅地叹气,"中国有句俗语,"他一脸深沉地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多管闲事多吃屁。好好查你的案子,少揣测你爸爸我的心思。" "……"郑云苏抄起刀就要射他,"蓝昼你他妈别走!"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二) 2、 贺世真特么是个狗奸商!被蓝昼威逼利诱就痛快答应把股份借给他,跟夏白吃了顿饭被讲道理洗了脑,股份又不借给蓝昼了。 而且他自己明哲保身躲起来,派来一个手下高管做股权代表! 开会之前,夏白仔细观察那位叫安妮的股权代表,二十八岁左右的美貌熟女,身材和五官原本与蓝清明是一类的美艳,但她却穿竖条纹衬衫和西装裤,中长发利落干净地绑一个简简单单低马尾--用穿衣打扮将魅惑气质改为爽朗利落风格,这是个对自己很了解、有明确人生目标的女人。 "夏白,"同样盯着安妮仔细看的蓝清明这时候凑过来,小小声:"你看她。" 夏白有感于好友的机警,振奋地"嗯?"了一声,"你看出什么来了?" "看不出来啊!"蓝清明苦恼地叹气,"但是女人之间,谁先问对方口红色号、谁就输了!我一定忍住不问!" "……"夏白忧伤地看向她家狗清明。 "啧,狗蓝昼今天是怎么回事儿,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的,看都不看咱俩一眼。"蓝清明嘀咕。 今天是主创团队第一次项目会,蓝昼一来就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倒是安妮过去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凤眼一扬,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招牌迷人微笑。 毕竟现在的股份格局,谁能取得安妮手中的一票、谁就掌握话语权。蓝清明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狗蓝昼居然胆敢使用美男计,当着夏白的面! "小明,"夏白这时候悠悠地说,"如果你是蓝昼的话--" "我选你!"蓝清明都不用听完问题,就毫不犹豫地清楚回答。 夏白愣了,轻声地叹气,她忧伤又感动:"我是想问,试想一下你就是蓝昼,得到项目主导权之后你会怎么做?" 这下蓝清明也愣了,是啊,蓝昼到底想干嘛啊? "唉……"夏白忍不住再次叹气,温柔地摸摸好友可爱狗头,"清醒一点啊小明,这是战场、不是情场,蓝昼他是敌人,不是恋人。" ** 项目会议一开始,蓝清明立刻真切明白了夏白这句话。可怜的卫厂长,在白板前兢兢业业连写带画地讲,一把年纪的老厂长流着汗声嘶力竭,蓝昼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冷面冷口、三句话不离成本和效益。 "p3中间你说生胚加工去机械化,成本往上浮两个点不到,到了p12你又说漆工上浮两个点不到,这页,这儿!"蓝昼手里捏着个激光笔,红色小点点仿佛狙击步枪的瞄准点、在白板晃着画圈圈,"你还想上浮?你这成本怎么那么轻浮呢?" 卫厂长无话可辩驳,老实人只知道干搓手。安妮一言不发地观察形势、伺机站队,池大师仙风道骨一派和气、不食人间烟火,蓝清明三句话一说就被蓝昼引到沟里去了……这哪是项目会,这根本是蓝昼拿机关枪在屠戮全场。 "夏白!"无计可施的卫厂长,向得力干将求援。 夏白从刚才起一直没有发言,握着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算着什么,这时被点名,她站起来之前礼貌地问蓝昼:"可以由我继续解释项目书吗?董事长。" 蓝昼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抽,眼神倒是毫无异样,冷淡地对她点点头,"可以。" 夏白这才站起来,拿起桌上两百度的近视眼镜带上,她抱着她的草稿纸走到白板前,将右边四分之一擦出来,刷刷刷几笔画出一个图表。 "这是我们目前的成本效益分析表,我就董事长刚才关心的几个问题列出了九组数据。"夏白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顺着项目书的思路往下讲,结合蓝昼刚才对卫厂长的犀利攻击,她将自己快速算出来的数字一一对应填进表格里。 夏白下笔如有神,但蓝昼的激光笔追得更快,红色小圆点在白板表格上晃,伴随着他清冷的声音:"这里不对,五百七十三万减去损耗等式二一七乘以一零六等于249.10877,四舍五入应该是249。"玩转过哈佛大学数学系的蓝昼,七位数乘除心算两秒内搞定,激光笔在夏白写的"250"上转着小圈圈,他脸上表情刚浮起一丝戏谑,白板前的夏白转身看向他,顿时那戏谑就被雨打风吹去。 "这么短时间内算出这么多组数据,微小偏差在所难免。"蓝昼不自觉坐直身体,激光笔关掉乖乖摆在桌上,"继续。" "对不起。"夏白歉意一笑,"那我继续了。" 接下来的数据没有出错的,夏白高效快速地全部解释清楚之后,在一旁画出了一张函数表。 "这是董事长最看重的回报比速率曲线,如图可以看出,现在的症结就在前期投入上面,董事长要求的三个月目标,只需要追加五百万以内投入、两条生产线同时启用。"总结完毕,马克笔"咚"一声在白板上一顿,帅气洒脱的动作很适合夏白今天这套深蓝色的工装风连体裤,她看向在座众人,"我有什么没讲清楚的地方,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妮还是笑而不语,卫厂长和蓝清明当然是直竖大拇指,池良易用他梁朝伟一般脱俗迷人的目光温柔看着夏白,而蓝昼……蓝昼不置可否,既不回绝追加投资,也不赞同。 "这个问题可以先放一放,项目书部分先过。"他高冷地说,"池大师,"这龟孙子跟色鬼一样盯着夏白看很久了,蓝昼冷冷命令他:"你上去给我们大家讲一讲设计理念吧,说到底要打动市场还是靠家具本身设计。" 池良易谦和儒雅地一笑,"那我就献丑了。" 蓝昼居高临下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三) 3、 "俗语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明式家具也有七样说法:床椅案几桌凳榻。作为这次创新明式家具系列首发,我给大家带来的是第一样:床。" 投影屏幕上出现池良易手工画的稿子:一张如意云纹新明式双人床。床头左右两朵云纹,每朵都只用了一笔到底的画法简单勾勒,这是毫无修饰陪衬的一张手稿,印在白底投影步上甚至颜色有偏差和失真,但是明式家具委婉含蓄、干净简朴的空灵禅意像是月光,清晰是美、朦胧是美、照在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夜晚的万般景色里……怜悯苍生、亘古无言的美。 池大师,不愧"池神仙"的外号,一张手工稿定乾坤。 "这是……"一室被震撼的寂静无声里,蓝昼犹豫的声音响起,他凤眼微眯盯着那投影屏,突然仿佛恍然大悟那般大叫起来:"哦--无印良品!" 安妮"噗嗤"笑出了声。 站在白板前的夏白从光线阴影和沉默之中走了出来,站到池大师身旁,"池大师,"她目光安静地看着蓝昼和安妮,"看来董事长不太清楚日式简约家具和明式家具的区别,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我们做一个模型演练?" 仙风道骨池大师怎么会因为凡人而生气,温和地笑笑说可以呀!然后从他随身的一个大布袋里找出一小袋东西,"哗啦啦"往桌上一倒!各种形状的木条木块木片,蓝昼毕竟是一厂长大的,一眼看去认出了各式榫头和榫眼,这是要演示正统明式家具绝活--榫卯结构。 "池大师在线搭积木啊?"他皱眉说,"正统明式家具不用一颗钉子、不用胶,这是常识,您可以直接跳过这个部分,给我讲讲你的设计比无印良品好在哪里,就你这个图本身就不符合……" 说着说着,蓝昼嘴巴像被装了消声器,音量渐小、消失-- 因为那边的池良易和夏白,自带bgm一般气场全开,两人四手、以魔幻般的灵巧手速拼装榫卯,仿佛两个钢琴高手四手联弹的赏心悦目震撼景象,这两个人配合无间地搭建起如图如意云纹新明式双人床,六十九块榫卯结构,一比八等比尺寸缩小模型。 "哇……"蓝清明忍不住海豹式鼓掌,还妄图带动现场气氛:"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狗清明你他妈!蓝昼火冒三丈地想拍桌子,咬着牙忍了忍,理智尚存,这事儿他没资格生气,只能是公事公办的董事长训斥下属:"吵什么?!不想开项目会你可以滚出去!" "小明,"夏白及时打断了蓝清明的回击,"帮个忙,把你那边大头钉递过来,还有胶水。" 池良易从木料袋子里巴拉出来几块下脚料,用美工刀凑活改一下大小形状,就着办公用品级别的图钉和胶水、做出了一张如蓝昼所说的无印良品风格双人床。 "大家请看。"夏白将两个模型并排摆在会议桌上。一样颜色和质地的木料拼成的,也确实如蓝昼所说、外形相似--都是简约线条,多两个如意云纹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嗯,翻了。 明式文人追求自然天成、以朴为雅,明式家具以器载道、推崇清雅脱俗的以素为美,删繁去奢是为了追求精心美感,匠心独运如池大师,两个如意云纹道尽设计精髓的"心"和"意",其他的气度神韵与高雅格调俱都用家居本身高妙线条淋漓尽致地展现。 "设计者的思想和性格,他对生活的感悟、对艺术的理解,这些造就了家具的魂。"夏白将如意云纹新明式双人床模型向前推了一步,"明式家具的魂是中华传统文化推崇的''方正简洁'',新明式家具在传承传统的基础上加入了宁静舒朗的元素,这是现代中国人对家的渴求。"她双手撑在会议桌上,隔着长长的桌面,直视蓝昼目光晦涩的眼睛,"而这个,日式简约风格家具,"夏白同样珍重地将模型向前推一步,"从表面最简单地说,它的设计线条感更直白……非我族类。" 两个模型再度并肩放在一起,失去了滤镜、失去了样品间里背景搭配的温馨,日式简约风格像是卸了妆的日常女孩,清新可人当然是还在的,但架不住一旁那无浓妆华服、兀自倾城绝代的大美人。 这样直白的对比,连蓝昼的毒舌嘴炮都找不到角度颠倒黑白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啊。"完全外行的安妮也服气地赞叹。 夏白向她投去了喜逢知己的目光,温柔地对她一笑。安妮原本只是无意感慨来着,被夏白这目光和笑容一抚,竟然顿生如沐春风之感。 "这小姑娘不错哎,业务能力很强,"安妮轻声对蓝昼说,"人也好看,蓝总您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 这话说得悦耳动听,蓝昼赞赏地看了安妮一眼,心想这女的长得丑、眼光还不错嘛! 英俊至极却也冷感至极的男人,初初见面时对安妮微笑,那双夺人心魄的凤眼却一点暖意都没有,这会儿是夸到他点子上了吗,竟然对她笑得有一丝烟火气了呢! "看来蓝总喜欢工作认真的女人,"安妮撩汉的手段不弱,爽朗地笑着、俏皮地眨眨眼,自然而然的撩人心弦:"以后要请蓝总多多督促我哦,我有时候有一点点小小的爱偷懒,哈哈!" 蓝昼一句"那你赶紧辞职吧"正要脱口而出,一旁夏白走回来落座安妮右手边的位置,听到了安妮最后那句明显是撩汉的话,她转头看向了安妮。 蓝昼立刻咽下那句话,面无表情、屏住呼吸、"蹭"一下竖起了耳朵! "不好意思,"他听到夏白的声音柔柔的,"安妮,能不能请教你的口红色号?" 蓝昼:(o_o)?? "哦……是mac,"没有女孩能够拒绝被同性询问口红色号的喜悦!安妮开心地回答,"色号是chili。" "吃梨?"夏白微微困惑着歪头的样子像一只无辜可爱的漂亮柴犬,撩汉十级能力者安妮被这一歪头给撩得心都酥了,"哈,"安妮温柔看着夏白,"对,昵称就是吃梨,美妆博主们偶尔也会这么叫呢。" 夏白一脸误打误撞的可爱神情,安妮都忍不住伸手去牵她手了! 蓝清明这时也蹿过来了,于是三个女孩兴高采烈地开始说一支口红在春夏秋冬的各种厚薄涂法…… 会议室的灯打开了,窗帘卷了上去,外头已是黄昏落日、秋风卷着落叶"沙沙沙"地响,仿佛是蓝昼此刻心情的背景音乐。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四) 4、 "那女的在撩我!她明明听到了的!这算什么?"酒店豪华套间里,蓝昼愤怒的声音回荡,"追不到我、就追我的追求者?那现在谁跟谁是情敌?!" "你倒是说句话啊!"周贺仰在按摩椅里沉迷于刷抖音,蓝昼走过去按住他肩膀一阵摇晃:"这些年她到底谈了多少男朋友,她修炼成精了是不是!勾引人的手段信手拈来、男女通吃!" "哎呀哎呀……我头都要被你晃下来了!"周贺踢开狗蓝昼,"你他妈到底叫我说什么呀?你真心想知道夏白这些年谈了多少个吗?你不是说当她是妹妹、对她没感觉的吗,现在又在这里气得跳脚。" "现在是她对我有非分之想,"蓝昼理直气壮,"她一直暗恋我!" 周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悯地看着好兄弟,"你知道夏白这会儿在干嘛吗?" 果然,蓝昼那双吊梢狗眼立刻亮得跟两只小灯泡一样! "她在做饭,买了波士顿大龙虾,做龙虾三吃,还开了香槟呢。"周贺举起手机给蓝昼看,他们高中同学有个微信群,蓝清明在里面发了几张晚上大餐的照片,她在夏白家里,夏雨放假了也在家,连那个安妮都在她家! "你看看她这容光焕发的样子。"照片里夏白正在下厨,贤惠小仙女姐姐,侧脸笑靥如花,周贺将图片放大给蓝昼看,"你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说人家有非分之想,人家在吃龙虾喝香槟快活似神仙。 说自己被暗恋,你被暗恋你饿着肚子在房间里生闷气? "蓝昼啊,夏白她脾气外柔内刚,你也从小领教到大的,更何况你们分开这些年,"周贺语重心长,"乖孩子,听小姑父一句劝,夏白这些年增长的绝逼不止谈恋爱技能,咱不跟她斗,乖,啊!" 蓝昼停下了暴跳如雷的节奏,神色阴沉地盯着小姑父,他声音突如其来的冷静:"看来你这些年没少被她收拾。" "……"周贺被戳中痛处,长吁短叹了一番,"夏白她简直是我半个丈母娘!" 周贺这人没大毛病,就是经不得诱惑、很容易生歪心思,比如在永盛集团干得好好的、却总想找钱自己做老总啊,比如刚才蓝昼瞥到的给他发自拍照的陌生女孩啊……蓝清明有胸有屁股却没脑子,一遇到事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骂开打,吃了亏就哭着找夏白。 一对狗男女。 蓝昼呵呵冷笑:"爸爸劝你一句,一脚踩两船、迟早要玩完。" 这两兄弟的辈分越攀越乱,你捣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突然威廉敲门、急急地进来,"boss!"见周贺在房间里,威廉他一愣才继续说:"出事了。" 蓝昼一脚踹开抱着他大腿的周贺,接过威廉递来的平板电脑,蓝昼只看了一眼就眼里凶光毕露的,周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厂两狗、头碰头地看了一段热门视频:《非遗大师吊打无良哥》。 视频经过一定的处理,镜头里出现正脸的池良易和夏白面部被打了马赛克,两人组装榫卯模型的那一段真的被配上了bgm,圣斗士星矢开场曲配合两人超帅手速、帅爆天际!只露出一个背影的蓝昼那句"这是……哦!无印良品"被剪辑塞进去循环了三遍。 第一遍说完后被组装榫卯模型的片段打脸; 第二遍说完后被夏白讲解模型差异的那段打脸; 第三遍说完后满屏弹出池大师神仙一般的手工画稿图、配合"啪啪啪"打脸的音效…… 从上传到现在四个小时,这段视频已经在朋友圈和微博转疯了,现在的观众自己现实生活憋屈,看电视剧都爱看主角吊打恶毒配角,更何况如此真实的中华传统文化吊打崇洋媚外无知土财主情节。 看周贺的反应就知道了--蓝昼还在场呢,周贺就已经乐疯了。 "看这个拍摄角度,应该是会议室里的监控。"威廉皱着眉分析,"这一定是一厂的人干的!我们boss为振兴一厂殚精竭虑,这些人不知感恩,竟然还恩将仇报!" "行了,"蓝昼听得烦,"知道你会的成语多!" 威廉吐吐舌头,正经地说:"要不要立刻报警?这侵犯boss您的隐私了。" "恶作剧而已。"蓝昼把平板电脑扔回去他手里,"找个公关公司,把这些撤下来就行了。" 威廉领命而去,蓝昼重新投入跟周贺狗狗打架的火热活动之中,周贺被他骑在下面快窒息了,扯着嗓子求饶,蓝昼用膝盖使劲顶着他的狗脑子,拷问:"刚给你发自拍那母猪是谁啊?睡过没有?" "没有!我发誓!真的没有!"周贺疼得嗷嗷叫,"我们部门新来的妹子,那我是她顶头上司啊,她仰慕我追求我,我有什么办法!" 蓝昼呵呵冷笑,膝盖抬起、"咚"一下用力磕下去!周贺被他磕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惨叫声撕心裂肺。 "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蓝昼问。 周贺连声说想到啦想到啦!"我这就去甩了她!立刻马上!" 蓝昼这才高抬贵脚。周贺挣扎着爬起来,捂着青了一片的额头骂骂咧咧地跑了。 "狗东西!"蓝昼嫌弃地冷哼,蓝清明虽然不怎么样、但配周贺绰绰有余!狗周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欠收拾! 双手插进裤袋,蓝昼闲闲地站在安静的房间内,突然想到如果夏白在这里,一定会用赞赏的目光奖励他收拾了周贺! 现在就去找她吧!心里面一个小人儿说,要不是因为她,周贺睡哪只母猪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另一个小人儿则绷着脸说:热门视频的事儿,正好去质问她! "哼!"蓝昼决定了,兴师问罪去! **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五) 5、 因为是周五的夜晚,夏白家里的一众"嫌疑人们"玩乐之前都将手机调了静音,这会儿热搜的事情大家都还不知道,就着芝士焗龙虾开了第三瓶红酒,三个女孩子喝得正high,把龙虾伊面给夏雨端进房间吃去,半醉的三个人玩起了酒桌游戏。 吃喝玩乐这种事蓝大小姐最擅长了!找出三只咖啡杯来,红酒咕嘟咕嘟倒满杯,"呐!下面这个游戏叫--谁跟我喝酒!" 很普通的酒桌游戏,轮流说自己的一个特点,相同的人碰杯喝酒,是热场子的时候常玩的游戏,但今晚没有讨厌的臭男人在场,新旧知己喜相逢,全都是成熟有魅力的香甜女孩子!好开心!三个女人振臂欢呼! "我会我会我会!"安妮跟她们玩了一晚上熟悉了,暴露出重庆辣妹子直爽性格,"我先来!" 蓝清明哈哈大笑,夏白也用手撑着脸在那里一个劲的笑,喝多了酒,什么都变得好好笑哦! "我,"安妮用力拍胸,咚咚咚,"老处女!" "……"蓝清明怏怏放下了酒杯。 夏白笑得手抖,举杯跟安妮碰杯,两个老处女各自喝掉一整杯的红酒、欢呼着抱在一起。 "哎呀!分开分开!轮到我了啦!"蓝清明高举酒杯,雄心万丈:"我爱这个世界!" 就算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至今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在何方,就算养父母对她感情一般、移民去加拿大前毫不犹豫丢下她,就算在这世上没有人视她比全世界更重要,波大无脑蓝清明依然发自肺腑地热爱这个有趣的世界。 安妮不知内情,夏白却悄悄红了眼睛,借着仰头干杯、擦眼泪,这一杯其实算她作弊。 夏白不爱这个世界啊!这个世界上没了她的父母,她的人生来路已烟消云散,漫长的余生想来最好也只是无波无澜……等夏雨长大成家了,她去云游世界好不好啊?酒劲上涌的人,脸上温柔地笑,心里悲哀地想。 "我,"温柔笑着的夏白轻声说,"讨厌夏天,每一年的夏天,都好讨厌!" "哈?"安妮惋惜地放下酒杯,"为什么呀?夏天很好啊,冰激凌雪糕、西瓜,上学的时候每一年暑假好开心啊。" 独自举起这一杯的夏白捂着眼睛,酒意掩护情绪,谁也不知道她是哭还是笑出了眼泪。 讨厌夏天就是因为暑假啊,因为有人在十八岁那年暑假的时候、离开她。 "唔……"夏白喝了一半,突然大门上传来一阵不耐烦的急促敲门声。 "我去开!"蓝清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客厅餐桌离大门口很近,很快门口就传来了蓝清明骂人和尖叫打斗声,夏白和安妮扭头看去-- "妈耶!"安妮用力揉了揉自己眼睛,不敢置信这是真实的一幕! 是蓝昼!今天项目会上高冷的霸道总裁,传闻中的华尔街恶龙!可此时他单手反剪蓝清明双手腕,将尖叫鸡一般的蓝清明提溜过来,这登堂入室的坦然样子……"你们认识?"安妮困惑地问夏白。 夏白已有五分醉意,很难像清醒时那样演出毫不在意,蓝昼推着蓝清明、两人一道落座她身边,她一手托腮、一手点:"她是他的小姑妈,"她又点点自己,笑:"我是他的……好朋友。" 刚坐下的蓝昼,眼里冷光一闪。 "朋友……啊!朋友!"夏白嘻嘻嘻地对蓝昼唱歌,唱完了嘻嘻嘻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蓝昼看她们三个这荒唐样子,热门视频的事情看来是还不知道。他倒了杯茶,换下了夏白面前的酒杯,嘴里冷冷地回答她说:"这不是周末了嘛,我来看看小雨。" 蓝清明小声嘀咕说你骗鬼呢!安妮这时借着酒意、轻轻将手放在蓝昼手背上,充满信心地撩:"这样啊,那我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呢!" "我看你是水中捞月,"蓝昼扬手挥开她的动作十分不客气,语气更是充满讽刺:"长得倒真的挺像一只母猩猩。" 蓝清明和夏白动作一致地抿起唇忍住笑。这场景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有多少女孩子被蓝昼的表象所蒙蔽,前仆后继地向他示好表白,最后无一例外,被蓝昼那张嘴怼的、爱慕变结仇。 "蓝昼,你这是对我欲拒还迎吗?"安妮毕竟是成熟职场女性,爽朗一笑,对蓝昼眨眨眼说:"挑逗我的胜负欲?" "你是蛐蛐啊?我挑逗你?" "哎哎哎,别吵了,"蓝清明趁蓝昼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转移话题:"继续玩游戏啊!狗蓝昼你玩不玩啊?" 蓝昼问清楚在玩什么游戏,顿时嫌弃不已,但夏白酒后眸光比夜光更动人、盈盈地望着他,他忍不住豪气万丈地端起换到他面前的酒杯:"我,"他薄唇一扯,笑得睥睨,"年收入十亿--美金。" "……"蓝清明和安妮默默放下了酒杯,夏白压根没有端起来,这会儿笑得人都趴在桌上了。 蓝昼神气活现地独自干了这杯酒:谁跟我喝酒?呵呵别开玩笑了!平凡愚蠢的人类,谁配跟他蓝昼喝酒! "好,到我了!"安妮举起一杯酒,笑吟吟的:"我,钟意蓝昼。" "我去!"蓝清明忍不了了,"你什么时候瞎的?!" 安妮笑得几乎要从椅子里仰过去了,这一屋子的人她都好喜欢啊!个个都好有趣啊!"你别管我啊,你喝不喝?"她逗蓝清明。 蓝清明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活人大口吃屎:"你自己喝个够吧!" "夏白,"安妮举杯问,"你呢,喝吗?" 夏白……夏白握着拳的手心冰冰凉凉全是冷汗,恍惚地对安妮笑。 喝吗?钟意……蓝昼吗?她恍惚地转头看向他,他就坐在她身边,丰神俊朗的侧颜,她的纳克索斯、水仙花少年。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一) 第五章、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1、 蓝昼乖张的脾气害他初入华尔街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可当他从那些头破血流的危殆困境里走过来,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我蓝昼足够牛逼、那些被我怼的人就不敢打我。 想通了这个道理,蓝昼的乖张再也没了上限,今晚要不是夏白看着,安妮摸他手的时候,他就想把她从三楼扔下去了。 贺世那个王八蛋,送来这种惹事精,周一股市一开,他就去做空贺世公司的股票,也让贺世尝尝这种被刺心的感觉! 心中恼怒,他眼角余光却始终关注着身旁的人,夏白的手刚一动,他立刻劈手抢过她面前的杯子! "……"三个女的都看向他。 "别再喝了,你醉了。"蓝昼只看夏白,意有所指地对她说。 "这是茶,刚才你给我倒的,"夏白温柔的笑容里浮着浅浅的苦意,"你忘了?" 蓝昼垂眼看看杯中白水,对哦,"钟意蓝昼"这一题、从一开始她就没得答,因为他一来就换走了她的酒,没有给她钟意他的权利。 他的女孩,有点可怜。 趁他垂眸僵住,夏白拖过他面前的空酒杯,咕嘟咕嘟咕嘟倒满一杯红酒。 "这杯才是--钟意蓝昼,"她转头看向蓝昼,笑嘻嘻地轻声问:"喝吗?" 蓝昼,你要不要我钟意于你? "喝。"蓝昼迎着她的目光,微妙残忍地笑着,然后在她骤然亮起的璀璨目光里,他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钟意蓝昼嘛……没有人比他更钟意他自己啦!蓝昼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我去,自恋狂!"蓝清明喝起了倒彩,安妮则眼神微妙地在蓝昼和夏白之间转来转去,而夏白……醉态可掬的夏白微微歪着头,温柔又悲伤地看着蓝昼。 "小明,我们差不多散了吧,"安妮捅捅蓝清明,"我回家跟你顺路,我带你一段。" 客厅只剩下两个人,灯火融融,酒杯碗盏狼藉,夏白和蓝昼安静枯坐,各想心事,沉默得毫不尴尬、一派自然。 到底还是被她逼到了这一步啊,蓝昼从回来前就精心部署,预判她的心思比操心一厂的重了一百倍,他太了解夏白,如同夏白了解他一样,这样的重逢,危险系数是蓝昼的能力无法控制的。想要在夏白手里再度全身而退,他得拿出比十年前更多的自私、残忍、不甘和果断。 可是这十年,他的这些武器被朝朝暮暮的想念磨得很钝了,如今两个人之间夏白才是战神,他对战的策略是走为上、躲着她,但凡像现在这样被她堵在死角,她手里的武器都还没举起来呢,他看着灯下她温柔静好的柔美脸颊、直想丢盔弃甲跪地投降。 嗓子发干难受,蓝昼重新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轻声说:"酒喝多了,口渴吧?" 夏白点头,一下一下,呆呆的好萌。蓝昼心都要被她点碎了,忍不住抬手端起杯喂到她唇边,看她小鸟啄食一般低头浅浅喝一口,他揉揉她头发,"还想要什么吗?我给你拧个毛巾擦脸?" 夏白摇摇头,突然侧过脸,用一种迷途小动物的眼神看着他,茫然的、渴求的:"要抱抱。"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苍天啊!蓝昼在这一刻真的只想死!死掉了就不用被她这么折磨了! "你……"他话一出口,第一个字就干枯地声音都哑了,喉结滚滚地上下耸动,半晌也没能把整句话说出来。 他不肯抱。 夏白凄惶地垂下脸,不再拿那种眼神盯着他,心里的茫然像是冬天凌晨浓重雾气,她耷拉着头、泫然欲泣地吸了吸鼻子。 只吸了一声,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两张椅子随之相撞,"咚"的一声,夏白被他粗鲁的力道吓一跳,"呃"一声打嗝。蓝昼在她头顶笑了,嗤嗤的笑的动静,他语气却好像很生气啊:"我给你投资个学校吧!你当校长!" "啊?"夏白听不懂,"什么学校?" "勾引男人啊!"蓝昼生气地说,"你有办学资格!" 夏白紧紧抿住嘴唇,这时候可不能笑出声,不然他恼羞成怒就不好哄啦!"我没有啊……"她弱弱地说着,两手怯怯地抱住他腰背,整个人软软趴在他怀里,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啊,头晕!" 活该!叫你喝那么多酒!蓝昼咬牙切齿地将人整个端起来、端到怀里,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按。"好点吗?"怕高声吓着她,蓝昼声音柔地不像话:"你额头可真油,都能炒盆菜了。" 夏白睁开眼睛瞪他,两人四目相对,这样亲密的抱在一起、极近的距离,却没有任何生疏之感。 这大约就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蓝昼……"眼前突然被他用手遮住,夏白无措地轻声抱怨。 "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他的话,遮住她眼睛,他才能说出口:"明天早晨醒过来,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明天我们再见面,我也不会记得今晚这些。" 手指间温热的湿意,抵不过蓝昼眼里的痛意,他硬着心肠轻声地笑,"你十八岁的时候我都不要你,二十八岁……你是要被我耽误一辈子吗,傻妞!" 她不说话,连啜泣的声音都没有,就这样安静地流眼泪。十年前他走时也是这样,临走去她房间与她道别,她趴在枕头上假装睡得很熟,可那编织凉席的线沾了水会变色,蓝昼看得一清二楚。 十年之后她还是这样哭,蓝昼绝望地想,那这十年里呢?她想他的时候都在哭吗?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二) 2、 夜幕星空低垂,秋季的夜空有种清晰的飒爽之美。 一厂家属区正门的小广场,蓝昼支着腿坐在台阶上喝啤酒,一旁地上歪歪倒倒五六个空酒瓶,他已有醉意,伸着手向天空、脸上露出茫然无谓的笑。 "boss!"威廉从厂房方向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汇报:"监控室不让我们查,还报了警,phil他们被警察带走了!" 蓝昼酒后反应有些迟钝,吐出一口气,懒懒地说:"打电话叫律师过去处理一下。"他仰头又去看星空,顺手递一罐啤酒给威廉:"喝吗?我知道你是钟意我的,你可以喝。" 威廉:(o_o)?? "您是不是醉了?"威廉后悔刚才不该给他买这么多啤酒,"要不让司机先送您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律师过来。" 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触发,蓝昼竟然就地躺了下来!最爱干净、最讨厌不修边幅的蓝昼这会儿躺在脏兮兮的台阶上!威廉瞠目结舌:"您……刚才夏白小姐跟您说什么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让她说。"蓝昼的声音,像是热带森林里受了重创的食肉动物,恨不得快刀斩乱麻的结束痛苦立刻死去,又挣扎着还想祈求一线生机:"你说她是不是很傻?她居然喜欢我,我抛弃了她十年,她居然还喜欢我。" "她喜欢您十年?她亲口说的?"威廉不太相信哎,"会不会是您一厢情愿啊,她不是交了好多男朋友……" 蓝昼痛心疾首地打断:"那是她为了忘记我!你这个冷血的人!你爱过吗?!你知道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威廉说:"像您这样为她守身如玉十年才是深爱吧,谁还能一边深爱、一边跟别人谈恋爱?boss您恐怕遇到了骗局。" 我去!蓝昼猛地坐起来,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啊,为什么都不相信夏白暗恋他?! "你别再激将我!我警告你!我分分钟上去找她,到时候你给我看好了!只要我点点头答应,她立刻就会扑到我怀里抱紧我、做我的女人!" 这……威廉心痛地看着他家boss,这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疯了啊? "你不信是吧!你不信!"蓝昼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我这就让你看看!这可是你逼我的……"他故意加大摇晃力度,可是没用,他都走到台阶中间了,威廉只是默默跟着他,丝毫没有阻止之意。 蓝昼忧伤不已地停下脚步,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 "boss?"威廉催促,您怎么不走了啊? "看那颗星星。" "那是金星。"威廉天文学不错的。 "在中国,它叫太白金星。"蓝昼喃喃地说。 清晨东方天空最亮的启明星、黄昏西方余晖中的长庚星,其实都是这颗金星。 "夏白出生的时候是清晨,夏叔叔看到窗外太白星非常明亮,她名字里那个白字就是这么来的。"他像望着情人那样、温柔望着那颗星星,"我比她早出生六个小时,我妈生下我之后就病危抢救了,没有人管我,是鲁阿姨把我抱过去跟夏白一块喂奶,出生证上要填名字,也没人管,夏叔叔顺着她的''白''字给我取了个''昼''字。" 他伸手,虚妄地隔空托住天上太白星,"我爷爷养我到九岁,他也过世了。蓝清章连面都没露,叫个助理拿了一笔钱过来,说是哪个亲戚愿意抚养我、钱就归谁……到最后钱是归了他们,我还是一个人住在301。是夏叔叔和鲁阿姨养大我的,他们没收蓝清章一毛钱,天天给我饭吃,你不知道……他们家饭有多好吃!"蓝昼收回手,上扬的一双凤眼,盛着回忆的幸福、也盛着挣扎的痛苦:"我总不能害他们的女儿吧?我不能……" 我不能恩将仇报啊,夏白是他们那么疼爱的掌上明珠。 我不能仗着她对我有迷恋,就肆意地把她带到身边,带进无边危险之中。 我不能纵容自己,我必须是那个喊"别靠近"的人,即便……即便……即便我那么那么地爱她! "那您跟她说清楚啊,也许她听完,您追她、她都不带理的。"威廉若有所思地说。 "……"蓝昼真想打死这个没心肝的冷血动物!"我告诉她、她不得为我担心吗?!" "不会的,"威廉笃定地说:"您这十年没跟她联络,在她那里等于是您已经死了十年啦!您看她,这十年不也是过得挺滋润的。" 看一个女人的品性、就要看她的前男友品质,贺世有钱、池大师有才、郑云苏是个酷烈小鲜肉,所以夏白小姐一看就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独立女性,boss您就放宽心吧! 威廉如此这般的一番开解,蓝昼除了超级想打死他以外、也真的有豁然开朗之感--是啊,夏白也许只是耿耿于怀,少女时代没能做完的梦、成年后想起来总觉得遗憾,也许他将选择权给她,知道那杯钟意蓝昼的代价太大,她会心平气和地自己选择喝杯茶。 "你在这儿等我!"蓝昼跟通了电似的、三步两步从台阶上跳了下去,朝着家属区方向狂奔而去! **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三) 3、 "夏白!"蓝昼的热切几乎要点亮这黑暗的楼道:"开门!夏白!" 夏白……这十年里我一直想念你,我心里有你,我没拿正眼看过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夏白,这十年我没有联系你,我怕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徒惹你伤心。 夏白,这十年我过得很辛苦,十亿美金年收入是税前和分账的数字,拿到手就剩三分之一了,外国人都很不好对付。 "夏--"他正要捶门,门开了!夏白站在那里,看到他的表情却很是意外的样子:"你……" "还有酒吗?"蓝昼急切打断她,目光灼灼的,"你还愿意喝吗?" 他声音在发颤,鼻息之间啤酒的麦芽香气很明显,夏白凑近他闻了闻、很疑惑地问:"你刚才在哪里又喝了酒?" 蓝昼"嗯"了一声,一股脑地说:"我……我爸只给我六个月时间,六个月之后我还是要走、离开这里……这样的话,你还愿意、愿意……"他竟然说不下去了。 低了低头,幸好楼道里没有灯,他苍白的脸泛着红也看不出来。"反正就是--"他深吸一口气,璀璨宝石镶嵌的一双凤眼、勇敢地闪闪烁烁看向夏白:"你那么喜欢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吧!六个月,你要不要!" 他语气故作硬邦邦的,又拽又傲娇。他有情绪回避症,从小就这样。夏白将酒后微微发热的脑袋靠在门上,又想笑、又想抱他。 "你倒是说话!"蓝昼等急了,"要不要啊?!"你不要的话、别耽误我回去把威廉宰了的时间啊! 夏白的笑意更明显了,咬着唇也掩盖不了,她用手掐了掐脸,叹气说蓝昼啊,"我们……明天你酒醒了再说吧,现在你先回去。" "你现在叫我走?!"蓝昼觉得她不可理喻啊!硬声恐吓她:"你、你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夏白的确不怎么想得清楚,她刚才独坐很久了,那杯钟意蓝昼、那个哀求得来的拥抱……她是个女孩子啊,谈过那么多场失败的恋爱,也还是个希望在感情里被宠被迁就的女孩。 而且现在也不适合谈这个,夏白向身后屋内的厨房方向看了一眼,为难地斟酌着用词:"蓝昼,那个,刚才啊,郑……" 蓝昼不要谈刚才!他要现在!他猛然上前一步,夏白吓得向后一让,被他捞住了腰、搂抱进怀里。 玄关往里一点就是厨房,半开放式的厨房间里,有人一身黑衣站在水池前、目瞪口呆看着蓝昼推着夏白往墙上壁咚而去。 "……"蓝昼眼角余光扫到,吓得跳脚!下意识将夏白拉到身后护住,他再定睛一看、这下是气得跳脚了:"郑云苏?!你他妈的!" 这大半夜的,他竟然敢私自闯入--不对!蓝昼脑中灵光一闪,反手把护在身后的人牵出来,凶神恶煞地质问她:"你给他开的门?!" 咳,夏白抓抓脸,眼神漂移,"啊……头晕。"她小小声地说。 少来!这招不管用了!蓝昼勃然大怒:"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他放进家里来?你想干嘛?!" "哎!"郑云苏看不下去了,皱眉喊蓝昼:"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这是你家吗?你他妈对她说话客气一点!" 呵呵!蓝昼扬起一个"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的冷笑,凤眸含冰、严厉地盯着郑云苏说:"爸爸妈妈吵架,小孩子别插嘴!" "我x!"郑云苏对这人忍无可忍了,一句暴怒的脏话、在深夜安静的屋子里炸开一般,他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气势汹汹的。 可刚绕过厨房门,"bang"一声,郑云苏捂着头顿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去。 客厅里的蓝昼和夏白也都吓了一跳,跟两只兔子似的同时蹿了一下、靠在一起,然后又同时伸头去看--蓝昼"噗嗤"乐了,夏白则惊得眼睛都瞪圆:"小雨?!" 夏雨穿着嫩黄色海绵宝宝睡衣,倒举着羽毛球拍,他刚才是用棍子的那头敲了郑云苏的脑袋:"你再骂一句试试!"涨红了脸的小男子汉、撕心裂肺地大喊。 刚才他从睡梦中被吵醒,很清楚地听到郑云苏凶狠地骂脏话!蓝昼哥哥说过的,郑云苏再欺负他家人、他是男孩子他得保护姐姐! 不过,捂着头的郑云苏目光阴鸷、实在可怕,吓得夏雨扔了羽毛球拍、跌跌撞撞跑到了蓝昼身边。 果然蓝昼哥哥和颜悦色、慈眉善目、抱着他说:"没事没事,小雨别怕,啊!" 夏雨:?????? ??? "小雨!"夏白连忙过去查看郑云苏的头,叫弟弟赶紧过来解释误会、向郑云苏道歉。 "所以说做人平时就要积德,你看你给我们家孩子留下的这心理阴影!"蓝昼眉飞色舞地牵着他家孩子的手过来,春风化雨一般打圆场:"小雨啊,小郑呢刚才不是在骂你姐姐,他骂的是我,虽然你打他也不算冤枉啦,但蓝昼哥哥自己的架自己打,你就给小郑他道个歉,下次他不惹你姐、你就别打他了,他也怪可怜的。" "蓝、昼!"夏白板下脸来,"你别说话了!" 蓝昼喜气洋洋地闭上了嘴,用食指和拇指控制住自己上扬的苹果肌。 小雨小心翼翼地向郑云苏道了歉、夹着尾巴溜回房间去睡觉了。 "对不起啊!"夏白真心实意地对郑云苏说。 郑云苏苦笑说没事的,接过她递来的冰袋捂在头上。他又能说什么呢,使用暴力给夏雨留下不良印象在先,深更半夜在人家家里破口大骂在后,"真没事,"他对夏白苦笑,"夏雨长大了,有血性,挺好的。" "是啊,"蓝昼沉浸在喜悦之中,实在忍不住不说话:"我得给我们小雨买棒球棍了!不知道高尔夫球他感不感兴趣?"高尔夫铁杆打人很痛的,比包着皮料的羽毛球拍杀伤力大! 蓝昼的兴高采烈像个白炽灯泡,刺眼耀目、不容忽视,夏白看郑云苏唇色发白、也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你过去坐会儿,"她柔声说,"我给你倒杯热茶吧云苏?" 她叫我云苏。郑云苏捂着头的手都放下来了,默默跑去餐桌边坐下。 她叫他云苏?!蓝昼凤眼瞪成了铜铃,跟着她走进厨房里,不高兴地质问:"他到底来干嘛的?!" "他说他查到一些事,来跟我商量。"养生壶里热着红枣茶,夏白给两个男人各倒一杯,顺便指了指水池里一网袋大闸蟹:"这他带来的,说是上次办忌日那天闹得不愉快,他后来想想也不应该。" 好啊!蓝昼都要气笑了,爸爸我叫他干活、倒是给了他借口勾搭爸爸的女人来了! 夏白端着茶出去了,蓝昼手指一勾提起那袋螃蟹看看,一只只沉甸甸地瞪着眼珠子、死样子倒是很像郑云苏,他恶狠狠将袋子摔回水池里。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四) 4、 郑云苏的确是因为蓝昼的启发、重新调查了夏白父亲和他母亲的命案。 两年前就已经圆满结案的案子,当时证据链完整、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是现在翻出来再查,一些人事变动经过时间沉淀、显得不太寻常。 "这个人叫六七仔,是个小混混,"郑云苏将照片资料摊到蓝昼和夏白面前,"当时就是他卖粉给夏--夏白爸爸。我昨天叫人去把他找出来,结果发现他去年过了年就没回他老大那里。" "这有什么问题呢?"夏白声音还是柔柔的,蓝昼却听得出来她很紧张,伸手去握住她攥着拳头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神情正经地问郑云苏:"干你们这行的,辞职是有什么特别的流程吗?" 郑云苏说有的,"六七仔既然能有资格放货,说明他在帮派里面有点地位,不是最底层的那些混混。上头有老大、底下有小弟,这种人不可以不告而别,否则会被寻仇,家人也不安全。" "我已经派了我所有的人手去找他,很快就会有回信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郑云苏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上。 "你小点声!夏雨又要出来敲你头!"蓝昼嫌弃地看着他,说了这么多、什么也没查出来,废物点心!"说完了吧?"蓝昼不耐烦地问,"赶紧回去吧!" 夏白沉浸在情绪里、白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郑云苏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气,但也只能站起来离开。 不知道是被敲闷棍、还是被蓝昼的毒舌气的,他站起来时眼前一黑,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哎……"夏白看到了吓得不轻:"你是不是脑震荡了?" 郑云苏甩甩头想说怎么可能,但是蓝昼虎视眈眈的表情和夏白柔美关切的眼神……"是有点晕。"他闷声说。 夏白连忙叫他坐下再休息会儿! 一旁蓝昼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啦!"一个混帮派的,被小孩子敲一下就脑震荡,合适吗?"蓝昼痛心疾首地摆事实讲道理:"再说了,他那脑壳里,有没有脑子还两说呢,一泡纯净水、有什么可震荡的。" "……"夏白心里的两个小人,小天使拼了命捂住小恶魔的嘴巴--万万不能笑啊!郑云苏会被气死的! "……"郑云苏抬手扶着额,艰难地做着抉择,夏白的温柔关切、几乎压抑不住他想打死蓝昼的意念了! "这样吧,云苏,你今晚跟夏雨挤一挤!"夏白实在不放心他回家一个人,"明天早上如果没事你再走。" 哎呀,郑云苏英俊的小白脸、脸皮一红,"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和夏雨了。" "会!"蓝昼斩钉截铁,转脸不客气地对夏白说,"他要是住这里,你就跟我回酒店睡!" 哎呀,夏白心头一甜,当着郑云苏的面不好太表现出来,她垂在桌下的手牵住蓝昼的,在他手指上捏了一下。 干嘛?!蓝昼气哼哼横过来一眼,只见夏白眼中静好平和的湖面微微荡漾、那样温柔无言地望着他……像是十里冰河之上拂过三月的春风,冰面裂缝"咔咔咔"迅速向前分裂,蓝昼的湖水哗啦啦地活了。 短短一两秒的对望,两个人各自移开目光。 只有郑云苏,莫名觉得异样--明明没什么事发生,怎么这屋子里一瞬间好像是翻了蜜糖罐、空气里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如果真的脑震荡、他半夜会吐的,没有人照顾他出事了怎么办?"夏白在那里对着蓝昼循循善诱地说,她温柔的目光、鼓励地看着蓝昼:"要不这样吧,你跟他睡一晚,夏雨睡觉太沉,我也不太放心。" "不要!"蓝昼和郑云苏破天荒地异口同声。 夏白默默叹了口气,用温柔而责备的目光柔柔看着两个人,每人十秒、轮流洗脑…… 清晨,秋季的朝阳伴随着干燥凉爽的风、轻轻抚满客厅。 客厅沙发前的空地上铺着被褥,两具年轻健壮的男人肉体躺在上面,薄被只盖住了他们修长结实的腿,赤裸的上半身左边的肤色偏白、右边大块大块蜜色肌肉,都有新旧伤痕,两具满是雄性荷尔蒙的美好肉体。 蓝昼和郑云苏,睡着了都是背靠背的互不理睬姿势,但是两个屁股相碰、腰背的线拼出了一个心形的下半部分呢!夏白轻手轻脚举起拍立得,给这两个人留住了这个甜蜜瞬间。 "哎?"拍立得照片要等一等才渐渐出画面,夏白疑惑地凑近了盯着照片渐渐显形的一角。 怎么好像是只大闸蟹?她用力揉揉眼睛,真的是哎! "啊!"地上的蓝昼这时发出了一声惊吓惨叫,"什么东西?!" 大、大闸蟹怎么跑出来了,夏白目瞪口呆看着地面,沙发上也有一只,地板上三只、四只……装它们的网兜呢?坏了? 两个睡眼朦胧的暴脾气男人已经打起来了,没看到大闸蟹,两人都以为是对方故意捉弄自己,带着起床气和昨晚旧账打成了一团。 "啊……"夏白看看一地的螃蟹,再看看两具交缠在一起的美好肉体,这状况处理起来太费精力了。"厂里有事,我去上班了。"她一边往门边撤退一边说,"你们打赢的给小雨做早餐,打输的收拾一下屋子。拜拜!" **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五) 5、 池良易每天日出而起,在他那近郊仙苑一般的明式四合院里打坐打太极,一顿吐纳天地精华,然后才轮到料理凡尘俗事。穿一身面料朴素却昂贵的中式装、背一个布袋子,池大师仙风道骨行走红尘,接活凭感觉,收钱凭心情,像夏白这次邀请他为一厂主持设计这套新明式家具,项目过了会,他突然提出设计费只收一块钱就行了。 "这样原料成本预算能宽裕一些,"他温和地对夏白说,"我不缺钱,最近时间也很空。再说了,跟你在一起工作很愉快。" 周六的上午,厂房里只有池大师和夏白两个人,外表看去温润如玉的一对,赏心悦目。夏白听了这感人肺腑的一番话,放下手中原料木材,左右四顾确定无人、柔声问:"你又探听到了什么八卦?告诉我。" 池大师那一脸的仙气顿时一滞,淡定温和的目光也开始四处游移,看看厂房高耸的屋顶、又看看面前各式木材,就是不看夏白。 "池良易。"夏白加重语气。 她了解这位池神仙。池大师所谓的"收钱凭心情",是心情好他就收你个天价、心情不好就收双倍的天价,夏白跟他的情谊只够在这天价上打个七折八折,一块钱这种象征价格只有一个可能--这个项目里有池大师最喜欢的东西。 仙风道骨池大师,最喜欢暗搓搓地吃瓜看戏。 "好、好啦!"池良易消极抵抗了几秒钟,澹泊出尘的面具一撕、兴高采烈地从布袋里掏出手机,"我一猜你就还不知道!昨天微博啊朋友圈啊各大论坛都在讨论这个视频!啊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啊他妈的!你看你们那个傻x董事长那怂瓜样,蠢、爆、炸!" 手舞足蹈的池大师,终于露出了只有最亲近熟人才知道的真面目:"看!我和你!咚咚咚咚咚咚!帅吧?!" 帅、帅是帅的,夏白目瞪口呆,蓝昼估计也是真的要爆炸了。 这是谁干的啊?!视频看起来是会议室的监控拍摄,一厂监控室负责看守的保安是老胡,老胡都快七十岁了!智能手机都不会用,他能拷贝视频发到网上?而且这视频还经过了剪辑、打码和加特效。 "能看到视频上传时间吗?"夏白急切地问池良易。 池大师熟练地切换各大论坛查找了一番,"第一个上传的是个僵尸号,你看啊它头像用的照片看起来是个真人美女,但是这个美女其实是ins上一个美妆博主,她……" "时、间。"夏白压着牙关、打断八卦大师。 "哦……第一次上传时间是我们项目会结束之后,一个小时!"池良易"刷刷刷"一路点开页面,"第一批转发的大v都是营销号,这是买的热搜吧?啧啧啧,花了不少钱。" "这不是你干的吧?"池良易问夏白,"那天开会就咱们几个人,不是我方、不是敌方,那会不会是新来的那个妮妮?" "安妮?"夏白也在盘算,想了想,摇头说:"她开完会就去我家了,一直待到晚上八九点。而且这个视频显然是针对蓝昼的,贺世连股份的事情都交给安妮来办,他绝对不想得罪蓝昼啊!" 哇……池良易开心死了!这样扑朔迷离的恶作剧,太刺激啦!开心地搓着双手,池大师乐得像只吃大餐之前的苍蝇:"那就只剩卫厂长和蓝清明啦!我猜是蓝清明,你快把她叫过来问问呀!" 的确算来算去只有蓝大小姐嫌疑最大,恶作剧报复也很符合她的风格。而且今天约好了一起来挑木材的,她到现在还没出现,也没个电话,是心虚吗? "喂?"夏白打给她,"小明你在哪儿呢?我和池大师都到了好一会儿了。" 电话里蓝清明声音嗡嗡的:"啊……我给忘啦!我昨晚突然重感冒,起不来!你们跟卫厂长商量一下吧,我就不来了,病毒性感冒会传染的。" "好。小明,你知道视频的事儿了吗?"夏白问。 "啥?"蓝大小姐显然一无所知。 她是个敢做就敢当的直性子,既然不知道,那肯定不是她干的。夏白叮嘱她好好休息,挂了电话,她一头雾水地陷入沉思。 "我打个电话把卫厂长叫来问问?"池神仙搓着手、迫不及待地问。 "他去r县木材厂了,我们有一批榆木在那个厂一直没提货,想看看这次能不能用得上。" "那!那个算盘精投胎的董事长呢?"看热闹不嫌事大,池良易不甘心地追问,"他知道视频的事儿了吗?他什么反应?" 蓝昼?蓝昼如果知道了……会原地旋转跳跃着生气、哄很久都哄不好的那种……夏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池良易一脸"你别装啦"的表情,"你也在看好戏哦!眼睛里全是笑!" "哪、哪有!"夏白矢口否认。 "那你在想什么?"池大师不懂了,"怎么脸都红了?" "……"夏白无语地举起文件盖在脸上。是啊!只是想想怎么哄蓝昼而已,脸红什么呀!真是……真是太让人害羞了啦! 算盘精投胎的那位,此刻正在辅导夏雨订正数学试卷。 "小雨啊,"蓝昼眉头微皱、严肃地问夏雨:"你说,你上辈子会不会是一条鱼?" 夏雨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什么品种的鱼?" 蓝昼呵呵呵地说随便什么品种,"反正笨成你这个样子,不可能是有脑子的东西投胎,只能是条鱼!" 高一数学就那么几条公式和定理,抛物线、三角函数,所有题型万变不离其宗,比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稍高一点点而已,然而他已经坐在这里讲了两个小时了,夏雨还是吭哧吭哧搞不清楚交集并集和补集。 说了他、他还不乐意,还敢顶嘴:"我姐说过,学习差不代表笨、学习差只代表我不擅长学习。我有我很擅长的项目,比如长跑,所以一定也有我不擅长的,比如学习。" "长跑能让你考上大学吗?你姐安慰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国内的教育现状,游戏规则就是你必须得考高分!"蓝昼卷起草稿纸轻轻敲他头,"坐直了!我再从头给你讲一遍公式,耳朵竖起来!给我仔细认真听好了!" "哦。"小男子汉挺直腰背坐好,但是嘴里继续嘟嘟囔囔讲道理:"而且鱼也不是没有脑子,像鲸鱼就很聪明,还有鱿鱼大脑结构和人类很相似,鱿鱼有学习能力你知道吗?它们还会创造保护自己的工具。你看,你不知道这些吧?你也有不擅长的嘛!" "……"蓝昼要不是看在他昨晚敲了郑云苏闷棍,真想把他拎起来痛打一顿。 这小孩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上幼儿园之前蓝昼和夏白教他字母歌,abcde唱了一个月、再往下就只知道咧嘴傻笑,蓝昼那时候就很担心这是个笨蛋。 不过毕竟是夏白带大的孩子,这么笨居然没有蠢样儿,像是郭靖,有股正直挺拔的憨劲儿。 再想想夏白周围的人,蓝清明也是那样的,人是蠢得像只猪,性格品质却很好。他家夏白很会调教人的,蓝昼美滋滋地想。 "对、对了吗?"夏雨不敢置信地小声问,怎么他自己觉得解错了呀、算不下去了都,可是蓝昼哥哥脸上的笑容那么温柔喜悦! 蓝昼回神,扫了眼试卷上的半截子解答,正要不顾亲情把小舅子拖出去痛打,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按掉,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我看你就是条蚯蚓投胎"!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愤怒之中的蓝昼接起来、不耐烦地骂:"找谁啊?!"我看你是找死来了! "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夏白的声音,柔柔的:"跟谁生气呢,语气怎么这样。" 华尔街恶龙,浑身的逆鳞都瞬间平滑柔顺,语气从十丈怒浪骤然变成微波荡漾:"哦……我没存你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呢,"斜了夏雨一眼,本来当着孩子的面不应该这样的,但实在是忍不住了啦:"你从哪里打探的我号码?你问了威廉?啧,那他该知道你暗恋我了!" 椅子坐得好好的,他却开始左摇右晃起来,像是有条尾巴被压在屁股下面了,忍不住要扬起来! "什么呀……厂务登记表是我做的,上面有你电话。"夏白温柔地说。 "……"椅子立刻就不晃了。 "蓝昼,我们项目会那天视频资料泄露出去了,你知道这个事吗?" 蓝昼兴趣缺缺地说知道啊,"我已经叫公关公司处理了。昨晚我就知道了,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去找你们的。" 谁知道找上门、被一杯"钟意蓝昼"难倒,引出后来那么多……那么多、甜蜜的事。 电话两头,心照不宣的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这甜蜜的无声的一刻,齁得夏白手脚都发软,在小区花圃边停了下来,她将满手拎着的菜放在花圃边边上,甩甩勒疼了的手指头,她试图故作寻常地说话,可是一不自觉就明晃晃带着撒娇意味了:"哎呀好重哦……小明感冒了,我先来她家给她熬个粥。" 蓝昼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你叫个外卖给她不就好了?感冒传染给你怎么办!" "不会的啦,"夏白笑,"我把煮粥的材料给她下锅就走,没有唾液传播不会传染病毒的。" 蓝昼在那边默了几秒,压低声音说:"那你要是感冒了,一定会传染给我。" 哎呀……夏白用手背贴住轰然发烫的脸颊,这秋分都过了的凉爽天气,怎么空气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为什么呀?"她甜甜地无辜地问。 "你快点回来就知道了,"蓝昼也甜甜的、压着嗓子格外魅惑的声音:"我演示给你看。" "……嗯。"夏白咬着唇也压不住嘴角疯狂的上扬。挂了电话,拎起菜走进楼道里,一直到站在蓝清明家门前敲门,她还是觉得地面到处是软软的。身体里的血液可能都被换成了碳酸饮料吧,甜甜的、啵啵啵冒着欢快小气泡的…… "谁啊?"屋里传来蓝清明有气无力的声音。 心情欢快的夏白皮了一下、粗着嗓子:"外卖!" 蓝清明竟然真的没听出来,大大咧咧地把门打开,伸手就想取外卖。 两个人面对面,瞬间都愣在了那里,蓝清明先反应过来、迅速抬手遮脸,可是夏白已经看到了--她左眼整个蒙着纱布、半张脸都是肿的! "你--"夏白脑子里嗡一声,整个人都木了,"眼睛怎么了?!" "没事儿……摔了一跤,就那么倒霉,正好撞到眼睛了,"蓝清明抓着头发,手脚无措的紧张样子,"真没事,医生说不会影响视力的。" "是周贺弄的吧?"夏白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的、冷静的。 这么严重的伤,如果是意外或者是别人弄的,小明她早就哭天抢地跑来向她诉苦了,不会像这样躲在家里隐瞒。 果然,蓝清明一下子扁嘴哭了起来。 海鸟和鱼相爱(一) 第六章、海鸟和鱼相爱 1、 昨晚蓝清明原本说好的睡在夏白家,谁知蓝昼突然杀过来了,也就是这么巧,她搭安妮的顺风车回家,在小区门口恰巧看到了周贺的车,狗周贺跟一个年轻漂亮的长发女孩坐在车里,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蓝清明眼睁睁看着她扑进了周贺的怀里。 这还了得?!蓝清明随手捡了块砖头、上去就把车玻璃给砸了! 车里的一对狗男女受到了惊吓,那女孩居然也不怂,当场下车哭着向蓝清明道歉。后来的事儿蓝清明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她喝了几杯酒,又被气得浑身发抖脑子一片空白的……年轻女孩在那儿唧唧歪歪说自己真心爱周贺,她被激怒了,扑上去想动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头磕周贺车上了,眼睛恰好撞在砸坏的窗玻璃上,幸好那是钢化玻璃并不锋利,她眼尾缝了三针,不算大事。 "周贺说他严词拒绝了那只野鸡,是野鸡打了车追过来的,一个部门的同事嘛,周贺还是她顶头上司,大半夜的也不能扔着她不管……那野鸡也是这么说的,当着我的面,两个人没时间串口供呀!"蓝清明如此这般告诉夏白,"我先动的手……但是我隐约记得她推我了,周贺非说没有!" "周贺他亲眼看到你自己摔的?"夏白冷静地引导她回忆,"你好好想一想,他当时大概站在什么位置?" 蓝清明努力想了想,犹豫地说:"他在路边打电话,隔着车呢,我觉得他应该没看见啊……" 是没看见,夏白回来前去小区保安那里调取了大门口的监控录像,两个女孩当时站的位置只拍到了一半,推没推的没有证据,但是监控清楚拍到了周贺在路边打电话的场景,他是背对着两个女孩的,蓝清明扑倒车上、他听到动静之后才转身看向她。 厨房水龙头开到了最大,菜篮子里的小鲍鱼被冲得像活过来似的动着,夏白两手撑在水池边,木着脸呆呆地沉思。 没看见、为什么还敢确凿地说蓝清明自己摔跤呢?明天是中秋节,周贺他今天已经回自己家去了,陪他父母过节团圆。如果小明也有疼爱她的父母在身边,如果中秋节会有家人等待她见面团圆,那周贺就不敢这样信口雌黄、大事化了,也不敢这么坦然地把她独自撇在家里。 因为小明不是谁的掌上明珠、不是谁的宝贝女儿,所以只要瞒住夏白就没人给她撑腰,所以周贺敢这样糊弄。 夏白叹着气低了低头,眼泪掉进水池里,她抬起手臂草草地擦擦眼睛。 她回来时神情控制得很好,连夏雨都没看出她的异样,蓝昼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心里猜着狗清明到底出了什么事?昨晚周贺答应他去甩掉那只母猪,难道是被母猪反攻了、回来向狗清明提分手? "切洋葱啦?"蓝昼走到她身边,不以为意一般,说:"我来弄吧,小雨试卷有几张要家长签字的,你去看看。" 红着眼睛的夏白也是不以为意的寻常语气,仿佛真的只是被洋葱辣眼睛了:"他明天不上学,不着急。我给你打下手呀,快点弄好吃饭吧,我都饿了。" 蓝昼说好啊,慢条斯理洗干净了手,修长手指在她面前一弹,弹了她一脸水,夏白闭着眼睛"哎呀"一声责怪,他笑着抽了纸巾擦她脸,轻轻的、视若珍宝的。 "小鲍鱼怎么做?"他轻声问,"熬粥太慢了吧,爆炒好不好?" 夏白说好,哑着嗓子:"冰箱里有年糕,一起炒。" 以前父母轮到上白班,把饭卡给两个孩子叫他们去食堂吃午饭,可食堂的大锅饭不好吃啊,醋溜大白菜没滋没味的一层猪油蒙着,鸡腿没烧透、里面肉白白的都不入味,两个孩子把饭菜打回来,蓝昼负责点火和翻炒这种体力活,夏白站在小板凳上往锅里搁调料,合作做饭这种事、他们已有十多年的默契。 八块钱一只的新鲜小鲍鱼,杀掉洗干净之后入锅用葱姜蒜和辣椒爆炒,软糯的年糕手指头那么长的一根根,裹满了酱红色调料躺在小鲍鱼之间,蓝昼单手颠锅出菜、姿势超帅。 "阿嚏!"夏白递盘子过去,被辣椒的气味呛着打了个喷嚏。 蓝昼的吊梢狗眼"噌"地亮了!"感冒啦?!" "辣的……"夏白无语地看着他那一脸"快点来传染"的期待表情,忍不住嘲笑他:"你这么饥渴,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蓝昼神情复杂,他是又想表功这些年的守身如玉、又不想被她看不起以为他没人要,哆嗦着嘴唇半天,哼了一声反击说:"那你呢?这么喜欢我,这些年--"不对!吊梢狗眼燃起了怒火:"哦,差点忘了,你是不渴啊,听说我八月走、你九月军训就跟建筑系一个学长谈恋爱了!" 其实没到九月,是八月下旬报道那天帮她扛行李的学长……引火烧身的夏白抓抓脸,这会儿什么悲伤都淡了,只剩求生欲:"啧,好像没煮饭哦?下面条吃吧?或者饺子--phil在外面吧?我去叫她进来吃饭!" "哎--"这下轮到蓝昼求生了:"phil……好像、似乎应该还在派出所。" 昨晚蓝昼叫他们去监控室调记录、看看到底是谁把视频导出来发到了网上,一厂的保安们不配合,双方打进了派出所。phil他们是外籍人士,得由他们的老板蓝昼蓝总亲自去把他们担保出来。 蓝昼也不是不管孩子,这不是上午忙着等她回家、现在又忙着安慰她,他暂时还没抽出空而已。 "我、我现在去,你把水饺拿出来煮,phil就爱吃那个!"他在夏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的目光里连连后退,"我去接孩子哦,麻麻你在家等我们吃饭饭哦!" ** 夏白大四实习的时候在永盛集团拿了优秀实习员工奖,永盛那位求才若渴的暴君总裁规定过、拿了这个奖的实习员工直接转正上班,所以比起毕业后应聘进入永盛的周贺,夏白在永盛集团资历更久,以她的人脉和好人缘,第二天上午那只野鸡的档案就到了她的手里。 居然是夏白的同校小师妹呢,叫王洈,c大美术系的应届毕业生。 中秋节后上班第一天,永盛集团按照惯例集体聚餐。嘉奖员工、振奋士气这种事,暴君他从来都是不惜成本的,日式餐厅整个二楼都被永盛集团包下来了,每个部门一个包厢,尽情吃喝。 夏白在餐厅门口等到七点钟,算算里面差不多该上冷菜了,她进去找到商业设计六部所在的包厢,拉开门一眼望去,长长的一张桌子旁围坐着周贺部门所有同事,就是不见周贺本人。 "夏白?"有资深的同事认得她,开心地打招呼,"哎呀我的小天使!快进来呀!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我来找人。"夏白微笑着走到王洈面前,"你叫王洈,是吗?"她居高临下看着跪坐的漂亮女孩,"就是你在追求周贺?" 这话一出,包厢里气氛一时凝滞,鸦雀无声。王洈年轻美丽的脸涨得通红,水汪汪的漂亮眼睛瞬间浮泪:"你是哪位啊?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你!" "我是蓝清明的姐姐,"夏白温柔地解释给她听,"前天晚上十一点你在他们家小区门口向周贺求爱,当场抓住你们的那个蓝清明,她是周贺的女朋友。" "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王洈急得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显得多么柔弱又多么无辜:"我和周总之间清清白白的,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跟周总他有任何不正当关系,我不得好死!" 因为是暧昧阶段,确实没有任何实质进展。这女孩很会避重就轻呀!夏白冷冷微笑看着她、温和地说:"那这样,你重新发个誓:如果你王洈用任何暧昧手段撩拨过周贺、如果前天晚上你主动抱了周贺,今天一出这个门你就会被车撞死。" "……"王洈呆住了,她没遇到这样情况下不生气抓狂、还能慢条斯理给她重新整理誓言的,这可怎么搞? 海鸟和鱼相爱(二) 2、 "呜呜呜呜……"年轻柔弱的女孩,哭得瘫坐在地,呜咽着,极可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真是哀婉诚挚啊,一旁与她同期的男实习生们都被打动了,围上去搀扶的搀扶、安慰的安慰。 哈,夏白脸上的微笑愈加温柔,玩人设是吧? 她拿起桌上一小碗的芥末章鱼,抓起满把、用力糊在王洈脸上! "啊!"王洈尖声哭叫起来,挥着双手胡乱地用力打,夏白脸上挨了她几下,但是坚持用芥末章鱼糊满她整张脸,直到男实习生们上来阻拦,其中一个拖起夏白用力推开:"哎!太过分了啊!" "小肖!"六部的副总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声呵斥:"没大没小!推谁呢你?这是内装部的夏组长!" 夏白被推得摔在地上又滑出去,幸好同事们扶得及时,她额头在桌上磕了一下而已。 六部的女副总连忙亲自过来扶夏白,火冒三丈地训斥那帮实习生:"你们这些小孩,情况都没搞清楚,冒冒失失的,工作当中也是,生活当中也是!" 一屋子的领导和资深同事们,个个都是一副"夏白欺负人也一定有她的道理"的态度。男实习生们见势不妙,都不敢再站在王洈身边了,留下糊了满脸芥末章鱼的王洈独自跪在那里哭,她脸上好辣,眼泪鼻涕都喷出来了,但是女同事们居然都去给夏白递湿毛巾:"夏白姐,擦擦手吧。" "快拿个冰桶过来,包两块冰给夏白脸上敷一敷,这都红了!" "夏组,喝口热茶!你脸色不太好,坐下歇一会儿怎么样?" "谢谢。"夏白低声一一道谢,接过毛巾擦手上的芥末章鱼,她包在湿毛巾里的手指轻微地颤,这样的暴力行径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王洈,"她轻声对地上哭泣的女孩说,"你推蓝清明的时候,没想过她的家人会找你算账吗?" 王洈大喊说我没有推她!"你栽赃我!"年轻的女孩崩溃大哭,尖利性格终于露出獠牙,她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夏白大骂:"你给我等着!我也有家人朋友!你们这样冤枉欺负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好啊,你现在就打电话叫他们都过来!"夏白深吸一口气,柔声说:"本来我就要找一找你的父母,看看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出你这样的人。周贺拒绝你、告诉你他有女朋友了,你还要追到他们家门口投怀送抱!蓝清明当场抓住你们抱在一起,你居然还敢推她摔一跤!"情绪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夏白死死攥着拳头,眼眶热得发酸,用尽自制力也没能忍住热泪,"我妹妹眼睛上缝了三针!那会留疤的!万一损伤她视力怎么办?那玻璃如果扎进她眼球怎么办?!你这么狠毒你的家人朋友知道吗?!" 六部的同事们都听得震惊了,王洈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反驳抵赖,包厢两扇门外的走廊都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永盛员工。 "让一让、让一让!"两个民警从人群里挤进包厢,"这里谁报的警?" "我。"夏白擦了眼泪,平静地向民警们举手示意,"请稍等,我这里有证据,先给你们看一下吧。" 她目光在走廊里一扫,都是熟悉面孔,"谁手头有电脑?"她指了指包厢里的电视剧,歉意地拜托:"麻烦帮我劫持一个信号。" 走廊里永盛的好男儿们顿时都打鸡血了,夏白小姐姐请求帮忙哎!技术科的男孩子们争先抢后地往包厢里冲,都快打起来了。最后是六部的一个女程序员近水楼台先得月,美滋滋地手动劫持信号把电视机屏幕变成了夏白手机的投屏。 "这是前天夜里事件发生的时候小区门口的监控画面,这是停在小区对面的车辆车载监控仪画面,"夏白将电视屏幕一分为二,两个不同角度拍摄的画面相互佐证。 左边画面上周贺背对着两个女孩子在路边打电话,右边画面上王洈声泪俱下对蓝清明说着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周贺、又看小区摄像头的方向,紧接着蓝清明挥手要打她耳光、她敏捷地让开了,扑个空的蓝清明踉跄站住,王洈从她背后用双手狠狠推了她一把!蓝清明一头栽在破损车窗上! 然后才是左边画面里的周贺,转头惊讶地看向她们,然后慌忙地跑向蓝清明,王洈站在一旁捂着嘴、无辜又吓坏了的样子。 包厢里、连带门外走廊里所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王洈眼睛辣得睁不开,但也知道自己完蛋了,萎靡地呆坐地上一动不动。 夏白拿出一个优盘递给民警,"还有其他两段不同车辆的车载记录仪也拍到了,我全都拷贝到这里了。"花了她两天两夜走访周围住户,另外还找到了三个目击证人可以作证。 "被推倒的这个是我妹妹,她眼睛上的伤已经达到轻微伤的鉴定级别,"夏白指着地上已经吓呆了的王洈,轻声严肃地说:"作为家属,我要求告她涉嫌故意人身伤害。" 这证据这么齐全了,挺好处理的。民警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说那就先带回去,双方都去局里做笔录吧。 王洈这时候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仙女人设,痛哭着求领导庇护、又到处打电话找朋友家人拿主意,民警要她起来跟着走,她赖在地上死活不肯。 包厢外的围观人群里这时一阵"裴总""裴总"的声音,是永盛集团护崽狂魔总裁裴知亲自过来了。 "怎么回事儿?"裴知皱眉看了眼两个民警,不客气地冷声说:"请你们先放开我的员工。mark!法律部的人呢?叫过来!" "裴总,"夏白出声打断,她站到裴知面前,语气平和:"我是内装七部已离职的项目组长夏白,我妹妹蓝清明是商业设计六部经理周贺的女朋友,"再指指地上痛哭流涕的王洈,"她叫王洈,商业设计六部实习生,前天晚上十一点,我妹妹抓到王洈和周贺在小区门口车里面拥抱,随后她们发生了争吵,王洈从背后推我妹妹摔了一跤、导致我妹妹眼睛上缝了三针!我今天来为我妹妹讨个说法,报警的人也是我。" 自我介绍、人物关系、事件主题,几句话全部讲明白了--裴知最喜欢这样逻辑清楚、简明扼要的报告书了! 还有,暴君迅速在脑内调动档案: 夏白,连续四年年度优秀员工奖,两项科技创新转化奖励。 周贺……去年还是前年,运动会踢毽子二等奖。2014年年会抽中过特等幸运大奖。 王洈……零。 所以事件三方的标签是这样的: 夏白,永盛的优秀好员工,被劈腿的苦主亲属。 周贺,能力一般的老员工,劈腿男。 王洈,没有任何贡献还敢搞办公室恋情的新人,小三。 "警察同志办案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公司配合的,尽管开口。"裴知严肃又和善地说,然后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严肃叮嘱助理mark:"叫商业设计部的大经理写报告给我!难怪他们商设六部连续两年业务量垫底,从部门经理到实习生,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个民警左右搀扶哭哭啼啼的王洈上警车,夏白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你们这娘家人也是够人多势众的,"其中一个民警摇着头对夏白开玩笑,"一个哥哥在那儿把人家的车大卸八块,一个姐姐在这儿把小三大卸八块……" 正要爬上警车的夏白一愣,"哥哥?" "是啊,刚报警带到我们所里呢,你妹妹我们也叫过来了。她那个娘家哥哥叫蓝昼的,你不认识?" 呃……当然认识。夏白抿着嘴,像是小孩子平白无故偷偷吃到一粒糖,低头坐进警车里,眼里秋季暖阳晒着的平静湖面、湖水都甜成了蜜。 民警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他们家不是姓蓝吗,你怎么姓夏,你是娘家妈妈那边的姐姐?" "呃,"夏白严肃端庄地回答民警同志:"嫂子嘛,也叫姐姐。" "噢!"民警懂了,是挺有夫妻相的,都是丹凤眼,俊男美女一对狠角色,"那走吧,你老公也在我们所里做笔录呢,过去就见到了。" "好呀。"夏白笑眯眯。 ** 海鸟和鱼相爱(三) 3、 蓝清明受伤的时候、周贺不是忙着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询问理赔吗?好啊,这么爱惜他的宝贝车车,蓝昼就当着他的面、把他的车砸了个稀巴烂。 这辆路虎是周贺今年年初新换的!虽然是低配版,但花了他两年全部的积蓄啊!蓝昼叫保镖把他按在地下停车场的柱子上,还用火柴棍撑住眼皮不许闭眼,周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心爱的车变成了一地碎片!蓝昼他还特地花了一晚上时间看视频看车模,亲笔画了一个十几页纸的拆解图小册子,然后叫phil带上了满满一个小拖车的工具,按图拆车,确保精细地毁坏到卖废品不超过五百块钱的程度。 这种程度就真的是太过分了对不对?!周贺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到了派出所,动手拆车的phil是外籍人士,听不懂中文,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phil的老板蓝昼则比周贺还冤枉:"这辆车全新的也就八十万,他卖给我的时候问我要了一百万美金,警察同志,这换了你你生不生气?换了你你是不是也要把车给拆了?我这人是年轻有为,我是事业有成,我是超级有钱,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钱了!" "哎!"周贺大叫起来,"那一百万美金是你说要投资我的!我什么时候卖车给你了?" "放屁!我一个操盘手,投资你干什么呀?你是股票吗?你是基金吗?你这个垃圾!"蓝昼斜眼看人的样子天下第一的不屑,"就你这狗怂样,把你心肝脾肺肾挖出来卖给器官移植的人家还嫌弃你有小三阳呢!投资你?我投个手榴弹炸死你还差不多!" 接到民警电话赶过来的蓝清明一直默默坐在旁边,这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派出所里各个工位前的民警也都很想笑,负责调解的那位民警用力抿着唇、瞪大眼睛,忍笑忍得鼻孔都张大了。 到了这份上周贺也全明白了,蓝昼先给他一百万美金的支票,又砸了他的车,这是做好了的圈套给他钻,现在这不是蓝昼破坏他人财物的案子,这是他周贺诈骗案。 "蓝昼,咱们别这样行吗?我跟小明的事儿毕竟咱们家庭内部矛盾,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儿,小明她都原谅我了!"周贺迅速服软,冲着蓝清明使眼色,可怜兮兮:"老婆,你说句话啊!" "你老婆这眼睛是不是你打的?"民警这时也试图调节,"人家娘家哥哥这是给她撑腰来了吧?" 蓝清明连忙解释:"不不不,那我侄子。" 蓝昼也否认:"她是领养的,我们没血缘关系的。谁给她撑腰啊,我是真的被这个人诈骗了,一百万美金呢,数额特别巨大!你们赶紧的把人拘留了立案调查啊!这是派出所吧?怎么搞得跟居委会似的!" 蓝昼的声音有种特殊的金属冷感,讽刺人的语气也是独步天下的厉害,做笔录的民警"嘶"一声认出来了:"哦豁!你是不是那个--无印良品哥!" 噗……哭丧着脸的周贺实在没忍住、笑喷了。 这视频火成这个样子了?威廉请的公关公司是什么垃圾玩意儿!蓝昼气得凤眼如刀、厉声指责民警:"你这公务员正事儿不干、在这儿给我瞎打什么岔!我在中国缴的税就养你这种碎嘴公仆啊?!把你们领导叫出来,我看看你当着你们领导面是不是也这么办案!" 民警题外话一句,没想到惹来蓝昼这么可怕的一通,自己也知道不应该,连声向蓝昼道歉,重新说回案情,民警苦笑着对周贺说:"你这人也是找死啊,这么厉害的娘家人,你还敢在外面搞花样……"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出警的两个民警也回来了,先进来的那一个听到了这话,笑着说:"他那老婆更厉害,把那小三推人的视频和人证找了个齐全,你刚才是没看见那场面,冲到这男的和小三单位去啦!把人家总裁都惊动了。" 周贺一听,吓得呆立当场、面无人色! 蓝昼也皱眉:"我老婆?" 民警向门的方向努努嘴,蓝昼伸头看去,只见一个丑八怪脸上红红的全是鼻涕眼泪、被民警扶着慢慢走进来,民警说的那位"厉害老婆"走在丑八怪身旁,过门槛的时候丑八怪差点摔个狗吃屎,蓝昼那位"厉害老婆"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 哎呀,蓝昼美滋滋地看着他家人美心善的夏白,一瞬间心情好得都想原谅周贺了!咱们中国的民警素质就是高,不仅破案抓人厉害,看人的眼光也很准! 蓝清明这时站了起来,呆呆地问民警:"刚才是说、找到了那个女的推我的视频,是吗?" "是啊,拍的清清楚楚的,好几段呢,估计整个小区的车主都被你嫂子找遍了。"民警说着,赞赏地看了平静的蓝清明一眼,心想这女孩真是脾气好啊,也难怪娘家人要厉害一点护着她了,"姑娘,你也不用太委曲求全,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都有法律可依--" 民警的话还没说完,"脾气好"的蓝清明像只鬣狗一般冲向了王洈,沿路逮到什么就抄起什么,一大盆土植绿萝朝着王洈的头上砸去…… ** 这派出所位于c市五金一条街上,周围都是五金店,晚上九点多已经全都关门打烊了,空空的街道,两旁路灯照亮派出所门口的蓝昼和蓝清明,姑侄俩神情都很恍惚,满脸满身的土,蓝昼头发里还插着一根揪烂了的绿萝,可见刚才派出所里那一场蓝清明pk全场的架有多疯狂。 周贺幸亏因为案子的事儿跟phil一块被留下做笔录了,否则他这会儿也不敢回家的。 "来了来了!水!"夏白端着两个纸杯从派出所跑出来,"快,先漱漱口!" 蓝昼接过纸杯,自然地先喂夏白一口,"你脸上怎么回事?"他竖着眉头、很凶地问:"那只野鸡打你了?!"夏白皮肤细嫩,轻轻掐一下就一道红痕,刚才她一进门蓝昼就注意到了,脸颊和额头都红红的,像是被谁打了。 蓝昼凶的时候凤眼蕴雷电、一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夏白为了息事宁人安抚他说没有啦,"我单方面打了她,她没还手,那里不都是我的老同事嘛!" 蓝昼眼里的凶光这才弱下去,夏白松了口气,暗自吐吐舌,转头顾着关心蓝清明:"眼睛疼吗?伤口的线不会裂开吧?" "怎么会呢!"蓝昼呵呵呵地刻薄奚落,"她可是宽恕小三的圣母,佛光普照,肉身不坏。" 夏白一个眼神封上了蓝昼的嘴巴。 蓝清明这会儿一点也没有反击蓝昼的意思,垂头丧气的站在秋风里,她吸了吸鼻子、疲惫地哑声说:"夏白,你生我气吗?你生我气吧!我活该。" "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夏白认真地强调,"小明,我没问过你的意见就报警抓王洈,那是我的立场我的选择,你站在你的立场上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各有道理呀。" 生活里每天的二十四小时是各人自己承担享受和消耗的,冷暖自知,小明她还要跟周贺继续过下去,她有她的为难、她的顾虑、她的不舍得和她的情义,没人能跟她完全地感同身受,所以没人有资格说她选错了。 朋友之间,是心甘情愿出手,就别事后追究。 夏白总是这样无微不至的温柔,蓝清明既觉得感激、又加倍地觉得难过,对着这样的夏白完全说不出话,她转头,垂头丧气地对蓝昼说:"今天谢谢你啊狗蓝昼。" 蓝昼翻了一个超级大白眼,"你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你出头。" "我知道你是的!蓝昼,其实……其实我有件事,瞒了你们大家很多年……今天你这样来给我撑腰,我真的无地自容了,"蓝清明满面羞愧地垂着头,脚尖在地上捻来捻去的,她痛苦地轻声说:"我们九岁的时候,其实爸妈本来商量好要收养你的,是、是我,我害怕你来了他们就不疼我了,毕竟你跟他们才是真的亲人……" 独眼龙捂着另一只眼睛哭了起来。蓝昼他从小就是个耀眼夺目的存在,拥有完美的外表和智商,而且他是真正的蓝家人!蓝清明的养父母是那种待人彬彬有礼但是冷冷淡淡的知识分子,比起每次考试都全年级倒数的她,肯定会更喜欢蓝昼的……十九年了,蓝清明一直深深愧疚于蓝昼。 这事连夏白都不知道!当年蓝清明的养父母是蓝昼最喜欢的蓝家长辈啊,最终他们也不肯收养蓝昼,那曾经对蓝昼造成过极大打击!可是小明她……夏白不堪重负地叹了口气,一面很心疼地安慰蓝清明、一面很心疼地看向蓝昼。 蓝昼的表情仿佛是一点也不意外震惊,闲闲地两手抄口袋站在那里,他舌头在嘴巴里顶来顶去的,好像此刻更在乎的是嘴里残留的土。 "还好吧,"他轻松地说,"要不然现在瞎了一只眼站在这里哭的可能就是我了。" "……"夏白眼里的心疼化为乌有。 蓝清明受这最后一击,撇嘴大哭起来,捂着她的独眼,转身走向寂静长街。 深夜秋风凉得像水,穿着中袖家居服的蓝清明一边走一边哭一边冷得直搓手臂。 夏白心疼死了啊!推推蓝昼,叫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小明穿。 "我凭什么呀?!"蓝昼气死了啊!"我不冷的吗?我冻感冒了算谁的?!" 夏白说算我的呀,她手悄无声息地牵住蓝昼一根手指头,轻轻摇了摇他,小小声:"感冒了正好传染给我呀!" 蓝昼傲然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甩开她的手,拔腿就去追蓝清明! 小姑妈你慢点走!等等我的外套!蓝昼一蹦三尺高地追到她身边,火急火燎地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 "……谢谢。"蓝清明感动死了啊!狗蓝昼对她真的好!不过狗蓝昼你为什么还在解衬衫扣子?"你不冷吗?"她震惊地问。 蓝昼一口气解开四颗扣子,手指拎着衬衫呼啦啦扇--就让秋风扑他满怀!但求赐他风寒、赐他感冒吧! 拜托了! 海鸟和鱼相爱(四) 4、 boss大人感冒了!神不神奇?c市的秋天这么美这么温柔,这两天也没有气温骤降,穿薄卫衣的季节里,一只每天西装革履的boss却受凉感冒、鼻塞发烧了! 威廉心里面花式吐槽,面上还得装作一本正经地关切备至:“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取消会议、回去休息?” 蓝昼没精打采地歪在椅子里,不舒服地皱着眉,嗓子也全哑了:“水。” 威廉连忙将矿泉水拧开递给他,蓝昼喝了一口、顿时浑身哆嗦:“冰、冰的!” boss舒服得都说出叠词撒娇啦!威廉一脸美滋滋地表功:“我特地叫他们出去买的,我小时候发烧,妈妈会拿冰激凌给我吃。” 所以说abc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黑发黑眼睛的,却连不舒服要多喝热水都不懂。蓝昼浑身无力地趴在会议桌上,任由威廉将冰矿泉水贴他额头上,冷得尿都快出来了,他厌世地哼唧了两声。 “哟,今天是病娇口味的蓝小昼呢!”安妮这时到了,一身爽朗利落又不失美艳的白色工装裙,今天的口红色号依然是“吃梨”。 她自恃与蓝昼已有私交,落座蓝昼身旁,随口调戏他:“不舒服啊?小脸惨白惨白的,啧!” 趴在桌上的蓝昼动了动,身体靠回椅子上,他闭着眼睛冷脸的模样像一尊希腊神祇,这种级别的英俊,安妮实在不得不撩:“要不要姐姐抱抱呀?” 神祇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眼神毫无神性,仿佛兜头泼下的冰桶浇得安妮冻在那里。她魅惑撩人的笑容一滞,心中已有不好预感,果然蓝昼面无表情地划开桌面上他的手机,当着安妮的面给贺世发了一条语音微信:“贺总,你派的股权代表是来工作还是逛窑子的?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了吗,一见到我就差脱光了正面求上。” 安妮的脸色“刷”一下惨白!蓝昼说话刻薄她有心理准备,但是这样难听、这样当着她面,实在是没想到,周五晚上在夏白家里喝酒的时候她也撩过他,那时候气氛挺好的呀! “蓝总……”安妮说话声音都发颤了,职场混迹这么多年,如此被人当面直接羞辱还是第一次。 “嘘——”蓝昼示意她闭嘴,“安静一点。好好扮演你家老板的木偶人,别再来招惹我,你不惹我、我就不会把你脑袋拧下来。” 我去!还威胁人身安全这么严重!安妮心里叫苦不迭,偏偏这是她自找的,被他羞辱威胁也得向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听明白了,以后不会再犯了,蓝总。” 那双寒冷遥远如同银河夜星一般的凤眸终于放过了她,缓缓闭上。安妮下意识将呼吸都放轻,背上衣料已被冷汗湿透。 这期间威廉一直在假装埋头整理资料,连他都替安妮感到尴尬啊,boss他真的太不解风情——boss突然坐了起来,像是睡眠中突然听到主人脚步声接近的狗,正内心吐槽的威廉吓了一跳!顺着他闪闪发光的期待目光向门口看去,是夏白,和卫厂长一道走了进来。 怎么说呢——蓝昼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的话,这会儿估计晃得都形成重影了。 唉,威廉默默叹气,就这样的、还好意思夸海口说是夏白小姐暗恋他多年。 海鸟和鱼相爱(五) 5、 夏白来之前跟卫厂长简单开了一个短会,对于接下来要对蓝昼汇报的事情,两个人都毫无把握,走进来时忧心忡忡的。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夏白注意到安妮,“这是红枣茶,热的,你要喝一口吗?”她将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 安妮惨笑着道谢,可是捧起保温杯刚要喝,一旁蓝昼将冰矿泉水重重放在桌上,“咚”一声,安妮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惊得一撅! 怎么了又?夏白不解地歪头看向蓝昼,这家伙怎么一脸冰霜雷电的不善表情……鼻子红红的,看来真的感冒了哎! 夏白愧疚地皱皱眉,眼里心疼之情溢于言表,蓝昼收到她的心疼,脸色立即转晴,傲娇地吸了吸鼻子。 “各位,咱们这就开始吧?”卫厂长小心翼翼观察蓝昼脸色,努力了两次,最终还是放弃,对夏白招招手:“小夏,你来说。” 呃,今天的会议主题,即便是夏白,也很难对着蓝昼坦然地讲道理啊……“咳咳,”她喝了一口暖暖甜甜的红枣茶给自己打气,对董事长扬起甜甜的笑容:“中秋节放假之后刚上班,有很多媒体找到了咱们厂,希望能对咱们一厂悠久历史、精良工艺做一个更深入的报道……” 蓝董事长一开始的确是被甜得痴汉笑了,但听到“媒体”两个字脸立刻沉了下来,暖暖甜甜红枣茶味道的夏白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毫不留情地冷声打断:“报道什么?我们是做家具,不是做喜剧给人摆网络上炒作话题的!” 明人不说暗话,在座的心里都清楚得很,无良哥的视频带火一厂啦!非遗技艺、榫卯工艺、明式家具成为这两天最热门的词汇,有多少人嘲笑无印良品哥,就有多少人对中华传统技艺产生兴趣,这是天降良机。如果能说服蓝昼咽下万千嘲讽,这将是一厂走向繁荣昌盛的转折点。 可谁敢劝蓝昼咽啊?一厂保安室没人承认自己上传视频,已经被蓝昼一锅端、集体开除了。 “炒作——的确是不妥当的,”夏白头疼不已地寻找突破,试图迂回进攻:“可是那段视频才四分钟,内容显得太断章取义了,董事长当时基于市场化考虑的一些提问,都被曲解了呢!那不如我们接受媒体采访、全面展现我们一厂企业文化、展现明式家具制作技艺。” “你说得好有道理,”蓝昼对她展露迷人微笑,“但我就是不允许。” 安妮一直魂不守舍,卫厂长连直视蓝昼的勇气都没有,威廉是敌方的人,夏白环顾一周、只能继续孤军奋战,正面突破不行,那么耍个无赖吧:“那要不这样,您说说您不允许的理由?咱们探讨。” “夏、白!”英俊的眉眼一冷,他瓮声瓮气的,提高声音试图唬人——别以为你人美嘴甜超级可爱、我就不敢怼你! 某人如此虚张声势装出很凶的神情,夏白却一点也没接受到危险信号的样子,柔和礼貌地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人迹罕至山谷中的幽兰、美而不自知地绽放。 啊……蓝昼一阵头晕目眩,抬手撑住额头,那什么,他刚才说到哪儿了?接下去要说什么了?他们在讨论什么问题来着?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你们根本不知道疼!把成功的捷径建立在我的名誉损失之上,”撑着额头的董事长,忘记了发脾气,开始了抱怨:“咱们厂里就这么缺钱?这点宣传费都巴着不放。” 说到这个卫厂长就忍不住了:“别说宣传费了,咱们连定木料的钱都是池大师减免设计费才省下来的。”老厂长苦笑着说,“视频出了之后,咱们多了二十几张订单!一厂很多年没有这样主动找上门的订单了……唉!” 明式家具曾代表着当时全世界最高水平的工艺水准、是东方艺术的一颗明珠,明式家具制作技艺是第一批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传统手工艺,但是现在的孩子们,知道明式家具的多、还是知道无印良品的多? 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走入如今困局,究竟该责怪谁呢?卫厂长在一厂兢兢业业几十年,以他的手艺、去宜家做一个安装师傅都比在一厂赚钱多,能怪他吗?厂里的工人们没有单子做才会越来越懒散的,能怪他们吗?夏白这样接受过相关专业高等教育的一厂子弟、辞去上市公司大好前途回来报效一厂,难道能怪她吗?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各怀心思的沉默,连蓝昼那双冷血无情的凤眼都若有所思地垂着,卫厂长小心翼翼地向夏白投来“也许还有希望”的眼神。 夏白苦苦一笑。 “成本该省的省、该给的就得给,池大师的设计费按照原价给他,我们一厂没有克扣设计费的传统。”蓝昼,坐在代表一厂最高负责人的位置上,思虑片刻之后斩钉截铁地冷然说:“一个月之内,我会找到足够的投资,只要项目能成功,你们要钱我给你们钱,你们要配合宣传——也行,我答应了。” 凤眸傲然扫过全场惊讶意外的表情,蓝昼吸了吸严重堵塞的鼻子,“但我再次重申:三个月内如果没有拿到足够的订单,我没法向我爸交代,我的日子不好过、在座诸位日子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是是!”为了定金不够而天天往r县木材厂跑的卫厂长、高兴得语无伦次:“当然是不会好!您放心!” 蓝昼敷衍地回应卫厂长的热烈,眼神转啊转的一直去看夏白,生怕漏掉一丝一毫她的惊喜表情、表扬眼神。可是夏白好像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起初的惊讶神色过去之后,她看着蓝昼的眼神反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打量。 “行了行了,散会吧。”大棒和枣子蓝昼都给了,这屁大点破事儿处理完了赶紧的都给他走啊!他感冒了哎! “呃——咳咳咳咳!”蓝昼咳得伏在了桌上,眼睛朝着夏白的方向,像是要死不瞑目。卫厂长已经走了,安妮也逃之夭夭,夏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站起来,颇感奇怪地说:“安妮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管那么宽?”蓝昼停下毁天灭地的咳嗽表演,哑着嗓子抗议:“路边阿猫阿狗的你都要烦他们。” 夏白将收拾好的包包背起来,目光温柔地看向他:“那我管管你吧,你怎么了呀蓝昼小朋友,出什么事了?” “我感冒了啊你这都看不出来?!”蓝昼又骄傲又兴奋:“呃咳咳咳咳咳!” “你这看起来不像感冒,”夏白温柔地抚摸他狗头,“恐怕肺结核了,得把你单独隔离才行。” 噗……一旁威廉笑出了声,蓝昼一个眼神砍过去,再转头夏白已经抱着东西往外走了。“哎!”蓝昼急得发脾气了,冲着她背影喊。 “中午做蔬菜粥,想吃的跟上来。” 啊,特地给感冒患者吃的蔬菜粥!还没吃到、蓝昼都觉得感冒轻了很多,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要跟,突然威廉扯了扯他袖子、将显示欧洲来电的手机给他看。 像是乌云蔽月,蓝昼一脸美好幸福表情一扫而空,垂着眸冷淡地抿了抿唇,他接过手机。 威廉自动走出去到门口把守,蓝昼运气深深呼吸才接通这来电:“您好,父亲。” “上午好,昼。我收到了关于你的近期汇报,关于一厂,我对你的表现感到担心。”蓝清章的英语发音带着欧洲贵族浓浓的法语腔调,他还未出世的时候蓝昼的爷爷奶奶就已经离了婚,他生在欧洲长在欧洲,几乎没在中国生活过。 “……基于以上三点分析,所以我判断,适当的网络营销的确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助益,目前一厂的局势也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您不需要过多担忧。”蓝昼像在作报告一样严肃地汇报,为了显得亲近,他特地与他说法语:“您身体最近很好吧?听您的声音,精神很好。” 蓝清章客气地向他道谢,敷衍几句应酬的话,重点还是再三叮嘱:“欧洲这边已经有其他人也在关注了,你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们的计划会变成砸了自己脚的石头,我与你之间的约定也无法生效,明白?” “是的,父亲。”蓝昼毕恭毕敬的语气,与脸上冷然嘲讽形成鲜明对比。 海鸟和鱼相爱(六) 6、 牛腱子肉在慢炖锅里一夜炖出一锅茶色清汤,用这清汤熬大米粥,八成熟的时候将炒熟的香菇青菜碎末放下去,一滚即关火,加盐加酱油,不许放麻油,这是蓝昼最喜欢的蔬菜粥。 其实他从小体质很好,极少生病,但他一有不舒服就容易发烧,每次烧到那双凤眼含着一层欲说还休的水光、看似比平时更加犀利明亮的时候,体温计测上去肯定不少于38度。妈妈那时候总是给蓝昼煮蔬菜粥,他吃了粥再吃药,睡一觉就又是生龙活虎。 “蓝昼?”粥端上桌,夏白走到房门口轻声叫他起来。 拔步床里裹着她被子的人动了一下,但是不说话也不起身,她走进去,刚到床边就被他拖着手抓进被窝里。 “喂!”秋天干燥微凉,被窝里的热度与外面相差甚大,夏白被裹进去的瞬间脸就热了,警告地喊他。 可他拿被子裹着她,从身后抱住她,鼻音浓重:“我不舒服,难受,还疼……” 脸热心跳的夏白也不舒服啊!暗暗咽口水镇定心跳,她说话之前得深呼吸才能使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轻飘:“起来喝粥,吃两颗药睡一觉就好啦。” “我不吃!”蓝昼带着一股委屈劲儿狠狠发脾气,“是你害我感冒的,凭什么我吃药受罪啊?!” 胡搅蛮缠,他心情不好。夏白轻声问他发生什么事啦?刚才会议室分开时他还好好的。 蓝昼扛不住她问,问到第二遍就说了:“蓝清章给我打电话了,威胁我警告我,如果一厂没按他规定时间搞起来的话、就不让我去欧洲继承家业。”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给新项目捣乱?这样你就会留下来。” 她说着挽留的话,语气却轻快,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蓝昼抓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滑下来、与她十指相扣。 “这些年……想我的时候很难过吧?”他嗓子暗哑,同情地问。 夏白诚恳地说也没有,“上学和工作都很忙,空下来的时间争分夺秒谈了那么多男朋友呢!” 怀抱骤然收紧,吃醋的蓝昼像条大蟒蛇,要把怀里的猎物箍晕过去再一口吞掉!这又热又紧的怀抱,夏白喘不上气了,不敢再笑,抓着他手臂求饶:“痛!” 话音刚落,肩膀上隔着衣服被他一口咬了上来!倒是不重,可是这样的亲密程度夏白从来没有与谁有过,共同盖在一张被子里的旖旎心跳又回来了,她感到不舒服,捶着他手臂抗议,却一张嘴就被自己娇媚声音吓一跳:“蓝昼……” 大蟒蛇松了口,重新缠上来,口鼻贴着她后颈,他粗喘的声音很明显,看来意乱情迷的不是夏白一个人。 他解了衬衫的袖扣睡的,这时横在夏白身前的手臂从衬衫袖子里露了出来,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健壮小臂,指腹轻轻摩挲其上,片刻他的粗喘就变得更躁动,夏白低下头、啊呜一口咬住那手臂。 “看!”她重重一口,留下清晰一圈牙印,“手表!” “……”蓝昼往她脖子凑去,“那我送你一条草莓项链回礼!” 夏白捂着脖子狂笑,侧过头将脸埋进枕头里。他的吻起先落在她手背上,后来温柔如水地点在她柔软的脸颊。她羞红了脸却故作镇定地睁着眼睛,蓝昼将心脏狂跳的胸膛贴着她,不甘不忿不高兴地逼问:“我要是现在吻你,你会不会在心里面给我打分排名次?” 她有那么多前男友!那么多啊!而蓝昼只吻过她一个人,十八岁的初吻青涩冲动又饱含痛苦与决绝,而十年后他还是那个水准,她却已经享受过许多销魂吻技了吧? 又怂又痛又生气,大蟒蛇再次缠上来,一边用力缠她一边发出愤怒的闷哼声。夏白吃力地昂起头、小小声哄他:“哎……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人,好多都是相亲吃过一次饭,后来就变成朋友了。我这个年纪还不结婚,周围亲戚朋友都会留心介绍的嘛……” 而她一直没有结婚,是因为心里一直爱着他、无法忘记他!大蟒蛇被自己的推理结论感动得眼眶发酸,松开她、珍惜地轻轻拥着。“我偶尔会担心你,怕你过得不好,可是清醒了想一想,你这个人,什么样的日子你都能过得有滋有味诗情画意,你没有过得不好,对吧?” “嗯。”她轻声肯定地答。 嘶……大蟒蛇又不高兴了,虽然是他想听的答案,但是她回答得一点犹豫都没有,他又失落难过嫉妒。“你担心我吗?有没有想到我就怕我过得不好?” “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会心想事成、过得很好。”夏白平静地说,“你走的时候说你讨厌这里、你要去追逐荣华富贵,你看,现在你果然很有钱。” 蓝昼笑了,低低的笑声、声线迷人,滚烫鼻息扑在夏白后颈,她白皙肌肤肉眼可见地浮起鸡皮疙瘩,蓝昼痴迷又心痛至极地低头印上一个吻,“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我想要的远远不止这点小数目,”他叹着气,声音极地极低地在她耳边告诉她:“明年三月底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寿,到时候我拿着我成功重振一厂的业绩去欧洲,会让她想起她的第一任丈夫、她最美好的青春。这是我爸筹备的贺寿大礼,也是我这个长房长孙第一次在家族里露面……夏白,我这次离开,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欧洲的家业属于蓝昼的奶奶、一个白手起家创建了航空航运帝国的传奇女人,蓝清章是她的长子,下面有同母异父的弟弟六个,有来自欧洲其他富豪家族的血脉,有来自意大利黑手党的后人,那样一个富有、神秘、混乱的家族,充满了争夺、联盟和暗杀,蓝昼花了十年时间积攒实力,如今只等完成一厂这个考验,他就将正式踏进战场、冲击王位。 那样的战争才匹配蓝昼的才华,匹配他无双的智谋,匹配他这十年日夜不怠的努力。 说起这些,蓝昼的声音完全冷静了下来:“如果运气好的话,再过个十几年,你就会经常在国际财经版看到我了。” 拔步床就像是在架子床外面罩了一间小木屋,床前有脚踏、四角有立柱,这小小的天地里,盖在同一床被子下就像是要相守一生。可是亲密相拥的两个人,彼此争先恐后的都在说分离一生的话。 “我从来不看财经版,国内国外的都不看。”夏白微笑着说。 “哦……总之,你要一直记得,我并不爱你。”蓝昼紧紧抱着她,“因为不够爱你,才会为了钱放弃你、一次又一次。你想我的时候多想想这些,好吗?” “那我真的会嫁不出去哎,因为太恨你了,导致迁怒所有的男人。” 啊?蓝昼忧愁地叹气:“那、那我怎么做你才会嫁得好,过得幸福呢?” 夏白在他发烫的怀抱里转了个身、面朝他。白昼的光从半闭的窗帘照进来,从拔步床围挡的海棠花雕刻里照进来,蓝昼轮廓深邃的眉眼是夏白见过最心动的艺术品,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抚她的水仙花少年,“我要你假装很爱很爱我,假装全世界你都不在乎、只爱我一个,这样等你走了,我才能没有遗憾地去爱别人,嫁一个我没那么喜欢、也没那么喜欢我的人,”她衷心许愿,笑得像个顽皮孩子,“我会跟他举案齐眉,跟他相敬如宾,跟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好。”蓝昼亲亲她额头,干脆利落地答应,“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为你做!” “那,现在我要亲亲~”夏白也干脆利落。 呃,蓝昼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低头看她,她温柔静好的脸晕着梦一般的美丽光泽,然而这一刻竟然是真实的,不是他十年间那些美好的伤心的或者是色情的梦……“这样吗?”他含住她下唇,很轻很轻地吮。 “这样?”蓝昼用手掌抱住她后颈,辗转反侧地加深这个吻。 稳住!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助威,按照这些年梦里面总结的经验步骤一步一步来,一定可以让她误以为他也经验丰富的! “这——唔!”唇齿间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她的舌尖!那香甜的温柔的奇妙的肉肉感觉,零点一秒都不到、就将蓝昼浑身点燃得噼里啪啦作响!什么一步一步来,他激动地差点一步蹿上拔步床的顶!凶猛地翻身压住她,啊呜一口、恶龙吃人啦!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一) 第七章、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1、 “夏白!你在吗夏白?!”郑云苏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急得从城东飙车赶到郊区的一厂,跑来夏白家敲门。 足足敲了五分钟门才开,要不是听到家里夏白手机铃声,他都以为人不在家了。 “夏白!你——”门一开,郑云苏愣在那里。 夏白一直都很好看,可今天突然有一种超越好看的魅力,大概是睡午觉刚起来不久,她身上浅粉色衬衫皱巴巴的,脸也红扑扑的,鬓边一束头发垂落脸颊、更添温柔之意,那眼睛格外水汪汪,整个人像一只应季的水蜜桃,散发出甜甜清香的感觉。 “哈……我在厨房里洗碗,水声太大了,没听到手机响。”夏白甩甩手,仿佛手上真的有水,演技逼真极了,一边请郑云苏进来、一边将手往身上擦擦,幸好是这样,被她摸到自己的衬衫后摆竟然扯了出来! 想到那被扯出来的过程,她脸上又是一热,红着脸连忙地将衣服塞回去。 “坐啊!”她硬撑着酥软的身体招呼郑云苏,“你找我有事?” 郑云苏被水蜜桃清香甜得神魂颠倒,呆头呆脑地进门坐下,被她问了才想起来正事儿,立刻振奋地弹起来,说:“我找到一个六七仔以前的手下!” “什么?!”夏白顿时不酥了,双眼发亮! “昨天下午找到的,我让他在我那儿待了一夜好好回忆,今天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拿了照片给他看,他说没见过你爸爸!但是他又说2015年年底,六七仔带着情人出国旅游玩儿了两个多月,生意全部交给他打理!” 这……这其中有什么有价值线索是吗?夏白心里急躁得快要按奈不住,一眼不眨盯着郑云苏,“这说明了什么?” 郑云苏低头看进她期待目光里,深吸一口气,他伸出双手,想要郑重握住女孩单薄双肩—— “两个月打理生意却没见过夏叔,说明夏叔根本不像六七仔说的那样常年吸毒。” 有个熟悉欠揍的声音,懒洋洋地抢在郑云苏前头公布了答案。 酝酿了一路的消息在亲口说出前被人抢白了,就好比花费几个小时烹饪一道菜、临出锅被人撒了一把土。这缺德玩意儿!郑云苏僵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握成拳、默默收回来,愤愤抬眼看去,只见蓝昼抱着双手地靠在夏白房间门口——他刚才睡在夏白的房间里?!而且他面色潮红、衣衫不整,衬衫扣子解了一大半,露出胸肌上那几个可疑的红色印记…… 郑云苏心里一酸、直觉不妙!可再看看他的水蜜桃女孩——不会的,夏白纯洁良善又人品正直,不可能看得上蓝昼这种天怒人怨的狗东西,更不可能跟他大白天胡闹。 “你怎么又在这儿啊?!”郑云苏浓烈的眉紧紧蹙着,单刀直入地问。 蓝昼回答得更直接:“我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人。” “你……”郑云苏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手臂被夏白一把抓住!她的手是什么电源吗?!怎么他整条手臂都麻了,电流直蹿心脏,抿着唇掩饰住脸上神情,郑云苏极力试图稳住他的冷酷人设。 可夏白激动得跃跃欲试,抓着他手臂还要摇晃,“人现在在哪儿?可以带我去见他吗?我有话要问!”她说完突然又自己转了念头:“不——你等我一下!” 她飞快地跑向主卧,父母去世后主卧的门常年上锁,这会儿她也记不得钥匙在哪里了,拧不开把手、抬脚就踹! “……”郑云苏从没见过这样的夏白,整个人都看呆了!蓝昼却只是默默叹气——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夏白温柔善良的时候是只乖巧可爱的小兔子没错,但她急眼的时候,什么帮派少年、华尔街恶龙,加一起都不够她凶的。 他连忙过去帮她,这姑娘一脚踹不开,后退几步、准备助跑起跳飞踹了嘿!蓝昼捉住她,把她往身后一放,他抬起肌肉紧实的大长腿,精准暴力地一脚,卧室老式门锁应声而开。 “……”郑云苏再次看呆了,这蓝昼、简直是如果夏白杀人他就为她放火的配合程度。 夏白像阵风卷进了卧室里,蓝昼试图跟进去,可是才刚迈进去一步,被旋风般冲出来的她撞得一个趔趄。 夏白健步如飞,左右手各抱着一个电脑台式机那么大的纸箱子,放在茶几上的声响听起来都很重。郑云苏看到那两个纸箱上分别写着“2015”、“2016”,箱子里有夏叔生活旅游照片、手机营业厅打印的通讯记录、微信聊天页面截图图片……“找到了!”埋头一顿翻找的夏白举起一份单子。 “什么?”揉着胸口走过来的蓝昼问。 “银行流水单啊!2015年12月……2016年1月……2016年2月!”夏白蓦地抬起脸,眼睛里的湖面此刻烧着一整片水域的火!“你们看!年底他也取了六千块现金每个月!” 这案子的细节郑云苏每一个都烂熟于心,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警察说夏叔叔每个月固定取出六千块现金购买毒品,现在证明这笔钱很可能不是这个用途。” “对!”夏白抬手捂住心口,略略停顿了几秒,她语气平静了一些:“云苏,你方便带我过去吗?” 郑云苏迟疑了,夏白立刻说那没关系:“你去问他,问出来的一定更多!”她从箱子里翻出一个记事本,熟练地翻到其中某一页,撕下来交给郑云苏,“这是我爸爸每个月支取那六千块的日期,从2015年6月开始、直到2016年5月份。我仔细回忆过我爸在这个时间段里的日常行为,有好几个月、他在取钱那一天给家里带回来海鲜,不是我们附近市场上能买到的那种普通海鲜!我走访核对过市区郊区所有海鲜市场,符合条件的只有这三家。” “你是想排除你爸委托他人购买毒品的情况。”如果年底那三个月根本没有任何一笔符合时间地点的交易,那就能彻底说明夏叔叔那六千块钱有其他用途了。郑云苏实在佩服夏白这姑娘的心思缜密和理智分析。 那么厚的记事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她的分析笔记,银行流水单边边角角翻阅到卷起来、不知道仔细核对过多少遍,还有这标注了年份的纸箱子里各种各样案件相关物品……夏白这两年,过得很难吧?他还曾经那样暴戾地威胁欺负过她和她的家人。 “夏白……”郑云苏脸上露出与他冷烈气质很不符合的愧疚柔情,“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尽我所能查清楚。” “谢谢你,我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真的谢谢你啊,云苏。”夏白格外感激地看向他。本来就那么好看的一双丹凤眼,此刻蕴含了那么多激烈情绪,浓墨重彩的一眼,郑云苏哪里扛得住,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拳,“咚”一下猛的!闷闷的感觉说不清。 蓝昼原本是按捺着激动心情静默坐在那里,只等外人走后、夏白扑进他怀里痛哭激情,可现在气氛不对了啊!这怎么像他是观众、这两个给他演起罗密欧与朱丽叶来了?!他磨着牙,脚趾一错、灵活地夹住夏白裤腿扯了扯,“我要喝水!” “哦……哦!云苏你也坐啊,我去泡壶茶!” 夏白趁着泡茶的时间躲进厨房里平复心情,客厅里只剩下两个男的,蓝昼扬着他的吊梢眼瞥郑云苏:“辛苦你了。” 哟,难得有句好话。郑云苏勉强对他点点头示意。 “一时之间抓不到六七仔本人,就把跟他打交道的通通带过来问话,顺藤摸瓜,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蓝昼一副指点的语气,郑云苏听得刺耳,皱眉说:“这些用不着你教我!” “哦,对哦,”蓝昼又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放贷收账找人,你专业的呀!” “……”专业中的确包括这些的郑云苏,无话可说。 “拿出点行业翘楚的风范来!你看我这病着呢,都不忘期盼着你的好消息呀!”蓝昼语重心长地叹气,凝重地对着他吟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事成之日、别忘了来告诉你爸爸。 郑云苏可是帮派公费送去念研究生的高学历人才,怎么会听不懂这家伙又在趁机占他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飞起一脚就踹他!蓝昼闪身躲开,明明动作敏捷,却故意顺势重重倒在沙发扶手上,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郑云苏一看他那做作样子就知道又被算计了,转头果然看到夏白端着水果茶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抬着腿、而蓝昼趴在那里,他甜美的水蜜桃女孩皱起了眉。 “你们两个别闹了,”她看似各打五十大棍谁也不袒护,可后面却轻声接了一句:“蓝昼感冒了,本来就浑身疼。” “浑身疼?那可是病毒性感冒啊!”高学历帮派人才也不是吃素的,又不是只有蓝昼会宫斗,他也会将计就计啊:“正好,我回公司,顺路送他去医院打一针!”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二) 2、 郑云苏长了一张木讷少言的冷酷少年脸,却花言巧语地迷惑夏白,说得蓝昼再不去医院分分钟猝死似的,夏白当机立断、一声令下,蓝昼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地被运到了医院。 “这里全是细菌!你看那个小孩咳得肺都要喷出来了!啧啧啧,”输液室里,蓝昼炸了毛似的各种嫌弃,“感冒不吃药七天自愈,在这转一圈传染——唔!” 夏白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温柔地对护士小姐道歉:“不好意思,耽误您工作了。” 护士小姐刚开始被蓝昼的颜值迷得不舍得下手,这会儿被他那张毒舌利嘴吓得不敢轻率下手……果然,输液针扎歪了一丢丢,年轻英俊的超级大帅哥立刻很凶很凶地瞪她、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哎!” 夏白再次果断捂住他嘴,更加温柔地对护士小姐笑笑:“没关系的,多扎几次也可以。” 幸好第二次就扎进去了,护士小姐贴好胶带立刻逃之夭夭。蓝昼很凶很凶的脸转向夏白,夏白正将他的输液控制器调慢一点,抽空对他笑了笑——呼啦啦!蓝昼的狗尾巴又疯狂地摇起来啦! “我们还是打个电话给威廉吧,”他声音发腻,“安排一间病房,有床、没有其他人的那种。” 他这言下之意里包含了一集六十分钟的十八禁剧情,可没等他得意洋洋地挑明,夏白突然被这句话提醒了:“对了!今天你出来,我怎么没有看到phil?这两天好像都没有看到她!” 呃,phil因为屡次寻衅滋事被派出所拘留五天,这事儿蓝昼还没敢告诉夏白呢。 “哎?”他东张西望找事情打岔,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你看那边!他俩怎么也在这儿?” 居然是周贺和蓝清明!就坐在蓝昼对面隔了两排的位置,蓝清明眼睛上纱布已经拆了,休息这几天,夏白每天给她送饭送粥送高汤,补得她气色红润,脸都吃胖了圆鼓鼓的,倒是周贺像被蓝清明吸干了,脸色苍白、憔悴不已,捂着肚子缩在座椅里输液。 四个人面面相觑,周贺起先一惊、后来立刻表现得很高兴,反而是蓝昼摆着一张臭脸不肯搭理他,夏白和蓝清明从中牵线说和,把蓝昼说烦了,他冷脸质问夏白:“干嘛啊?牵线做媒呢?你要把我嫁给他吗?!” “……”夏白和蓝清明动作一致地抿起唇忍笑。 “……呕!”周贺想对蓝昼说什么,却一张嘴差点吐出来。 “我也感到很恶心!我也不愿意跟你结婚的好吗!”蓝昼被他这反应惹得不轻。 “不是,他这是肠胃炎了,上吐下泻的。”蓝清明笑够了,为周贺博取同情分:“医生说他压力太大,神经性急性肠胃炎,刚才他痛得在家里打滚,都快吓死我了!” 夏白立即表示关切,柔声嘱咐周贺要多休息、注意饮食。 所以周贺才会那么怕夏白啊!看看她!总是这样春风化雨一般和气待人,温柔体贴,可但凡动手也是她冲在最前面、且最不留情面,每一回都把周贺往死里整,过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照样对他关怀备至,可怕极了! “这次的事儿……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小明,在家我都给她下跪道歉了。”周贺捂着肚子,说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可怜极了,“我真的对天发誓,我要是跟王洈有半点不正当关系,我天打五雷轰!” “周贺,”夏白笑笑地轻声打断他的毒誓:“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反省得这么深刻。” 周贺以为她在装傻故意羞辱他,垂头丧气地闭嘴不说话了。蓝清明看着自己男人在朋友面前这样,终究还是不忍心,替他开口对夏白说:“就是、就是那只野鸡啊,她的亲戚朋友们,突然一夜之间所有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在外面勾引男人……永盛把她辞退了,她找了份新工作,可是第二天所有同事就全体知道她的事情……” 这是有人不依不饶、不肯放过王洈啊,夏白肯定是没干这种事,不过她第一反应也不是自己被冤枉,而是看向蓝昼—— 竖着耳朵听得很开心的蓝昼立刻躲开她视线!而且他东张西望的,吹着口哨轻轻哼着歌:“呜啦啦火车笛随着奔腾的马蹄,小妹妹吹着口琴夕阳下美了剪影……” 行吧,既然是蓝昼做的事,的确不算冤枉她了。夏白扬起微笑,“小明,你知道缴费处在哪儿吗?我要去缴费取药。” 蓝清明知道这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很配合地站起来,“我带你去!” 两个女孩手挽手向外走了。周贺这时也看出来了,这事儿好像不是夏白做的,是蓝昼这个心狠手辣的天煞孤星。 “小昼,哥们儿!”他沧桑地叹气,“王洈她万一真的想不开,我和小明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心结……你放过她吧!你们这次给我的教训我真的深刻铭记!” 他在那里动情动理,蓝昼斜在座位里手里勾着输液控制器玩儿,嘴里云淡风轻地哼着唱:“枪口他没长眼睛,我曾经答应上帝,除非是万不得已,我尽量射皮筋~” 周贺不被他急死也要被他气死了!“蓝、昼!” 蓝昼吹着口哨完成整首歌,终于正眼看向他,笑笑地说:“唉,其实我也劝夏白了,问题其实出在狗清明身上啊!她没有亲生父母撑腰,也因为这个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一次一次纵容你,你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才会越来越放肆的。” 流光溢彩的凤眼满是冰冷嘲弄笑意,蓝昼冷然的轻笑像是最薄最锋利的刀:“所以这不怪你,换了哪个男的都会这么有恃无恐地欺负她的。” “也不是……”周贺默默吞咽紧张的口水。 “老周啊,你的事儿我是不管的,那只野鸡伤了你女人,你心怀仁慈原谅她,我ok啊!但她居然敢伤我夏白的脸——”蓝昼语气急转直下,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我没当场手撕了她就已经很好说话了!还有你,惹上这只野鸡,伤了夏白的脸你也是间接责任人,我都放过你没追究,你不觉得我脾气变好了很多吗?” “嗯、可是呃……” “所以啊,你放宽心!”蓝昼亲昵地拍拍他手臂,“她如果自杀了,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愧疚!” “我……”周贺心慌气短的,有点奇怪啊,这蓝昼怎么变得这么吓人了! “你是不是心脏感觉有点难受啊?”蓝昼体贴地问。 周贺捂着狂跳的心口点点头,有气无力:“没关系,我靠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嘶……恐怕好不了,我刚玩儿的时候不小心调到最快了,”蓝昼指指周贺的输液控制器,“我看看啊,怎么调慢下来……哎呀,这个会不会导致血管压力太大、心脏爆炸?” “……护、护士!”周贺吓得一把揪掉了针头!血从手背针眼飚出来,他嗷嗷直叫、跌跌撞撞叫着救命跑了出去。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三) 3、 “真的?!那我们能翻案了是不是?!警察也知道夏叔他是冤枉的了、是不是?!”蓝清明是那种情绪感染力特别强大的人,大哭大笑、大悲大喜都演绎得彻底,这时候喜出望外地张着嘴、激动万分的眼睛都亮了……夏白眼眶蓦然发酸,不敢再直视她,垂着目光浅浅地笑:“没到那一步呢,只能说出现了转机。多亏了郑云苏,没想到他一直没放弃查这个案子,否则光凭我根本不会知道这些的。” “啊啊啊啊啊不管不管不管!”蓝清明激动得受不了,跺着脚扑上来抱住她家夏白,眼泪狂飙:“终于等到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我夏叔他——反正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宝贝儿你辛苦了!” 啊哟,这叫夏白还怎么忍得住,脸被强行按进蓝清明胸口,她转转头、悄悄将眼泪擦在胸口布料上。 “小明,蓝昼答应我们做媒体专访了,事不宜迟,我们得抓住热度!池良易那边呢提议将新系列送去参赛参展,有好多事情啊,你休息好了就赶紧回来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最好能把安妮也叫上。”煽情时间结束,夏组长开始拉壮丁干活了,“蓝昼他也有他爸爸那边给的任务压力,明年三月之前他必须拿着一厂的成绩单回欧洲去。讲道理啊,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如果咱们短期内没有做出成绩,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讲道理”之后的话蓝清明完全听不到了,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得跳到半空中:“明年三月他回欧洲?那他还敢撩骚你?他想干嘛呀?!” 夏白愣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讲道理,主要是我撩的他。” “那、那你想干嘛呀?!”蓝清明更急了。 “我啊,”深秋午后的阳光也比不上夏白的微笑温柔,她那样静好温柔地笑着,看起来很开心,“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这就让蓝清明无话可说了。这十年里夏白看起来过得一帆风顺,优质前男友谈了一大把,可那些个优质男人为什么一个都没能留住夏白的心呢? 到底是谁一去经年,令良辰好景如虚设,令夏白千种风情都无法与人说?蓝清明从来没问过,但心里不是不明白。 “唉……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蓝大小姐耷拉着肩膀,没精打采地说:“我明天回厂里上班,你放心忙案子的事儿!” 夏白笑着捏捏她脸,夸她乖。“王洈的事我会搞定的,你别担心,周贺要担心的话就让他一个人担心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因为心疼周贺,”蓝清明扭捏了几秒,对着夏白她还是实话实说好了:“我是觉得那只野鸡大学刚毕业,刚刚踏进社会,是人是狗没看清,看上了周贺也算她倒霉啦……” 夏白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觉得茫茫人海、居然有个人跟你的奇葩口味一致、对她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蓝清明被她一句话怼得想笑又想哭,哭笑不得地瞪她:“你是不是跟狗蓝昼睡了?!” “……”这下轮到夏白瞠目结舌,“没、没有啊!”她家蓝昼虽然热情但也很纯情,进度还差得远呢,不过——夏白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你干嘛突然这么问啊,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蓝清明理直气壮:“因为你突然损我!我有理由怀疑毒舌通过性行为传播——唔!” 夏白捂住她百无禁忌的狗嘴,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也许该给蓝清明做个亲子鉴定,说不定她就是蓝家亲生的孩子呢?她跟狗蓝昼多像啊! “周贺家属!周贺家属在吗?”输液室门口跑出来一个护士,东张西望地大喊找人:“周贺的家属!” “在在在!”夏白举手。 “快过来!周贺送急救了!” 周贺肠胃炎上吐下泻几天,本来就脱水虚弱,这被吓得一身冷汗狂奔,刚跑进护士站求救就晕倒了! 夏白回到输液室里忍不住说蓝昼:“你真是的!没轻没重,周贺都吓晕过去了!” 蓝昼正用手机聚精会神地查资料,也不知道是在研究什么,那么感兴趣,凤眼贼亮!被夏白数落,他不太高兴地抬眼瞪她,冷着脸继续划手机。 要比赛冷酷是吧?夏白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从包里拿出厂里媒体采访的预案资料来,开始沉迷工作。 大概持续了两分钟吧——她坐在身边却两分钟那么久不理睬他!蓝昼忍受不了,伸手将整只手臂横在她资料上,夏白搬了一下搬不动,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蓝昼歪在输液室蓝色椅子里,苍白的脸、浓烈的眉、飞扬跋扈又专心致志只看她一个人的一双眼。 夏白暗暗咽了口口水。到了这个年纪,有过不算少的阅历,却还是只有这个人能够给她怦然心动的感受啊!傲娇自负的蓝昼、孤独痛苦的蓝昼、温暖美好、嘴硬心软的蓝昼,十八岁的她的水仙花少年,二十八岁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蓝昼在她这里从来都是弹无虚发,面面俱到地成功勾引着她。 两个人默默对视,谁都忘了起因是什么样的幼稚理由,眼神交汇处、各自心动,两颗恋爱脑都在暗搓搓脑补一万字的后续剧情。蓝昼背后的位置有个五六岁小男孩,趴在椅子里看着他们这样,很像是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呢!调皮的小男孩伸出细细短短手指头,伸进夏白衣领里面:“咯吱咯吱咯吱……” 夏白轻轻“啊呀”一声,蓝昼已经伸出手护住了她,她脖子那么细,蓝昼一只手捂住了大半圈,掌心贴着她细腻肌肤,心里一柔,瞪熊孩子的眼神却更凶了! 别以为他蓝昼长得高大英俊就不打小孩子了!敢再戳一记他家夏白脖子试试?! “不可以哦,小朋友,”夏白转过头温柔地说,熊孩子嬉皮笑脸地改抠蓝昼手背,她略略加重语气:“哎!姐姐说了不可以这样了哦!” 小男孩歪着头不讲话,但小手慢慢收了回去。他妈妈这时候从护士站小跑步过来,再三地向夏白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和你先生了!” 哎呀~蓝昼温和又矜持地微笑了起来:“没有没有!小朋友很可爱,一看就好聪明,像妈妈,哈哈!” 夏白:?(? ???w??? ?)? 护士站这时候又叫孩子妈妈过去,夏白表示可以帮忙看着孩子,她从包里摸出一盒荔枝味薄荷糖,询问孩子妈妈:“他可以吃糖吗?” “可以可以!”孩子妈妈感激不已地走了。夏白给小家伙喂了一颗糖,教他乖乖坐好:“不要动来动去哦,你看你瓶子里的能量,很快它们就都充电到你身体里了哦,你要乖乖坐好才能充电完成。” 小男孩乖乖说好,然后张嘴把糖吐了,“一点都不甜!” 呃……夏白尴尬地挠挠自己脸。蓝昼已经笑得歪在椅子里了,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一只斜眼挑眉勾引人的病娇!夏白心怀叵测地强行喂给他一颗糖,然后问他:“甜吗?” 蓝昼含着糖“唔”了一声,鼻音浓重,低低的更加撩人,“不甜,一股怪味。” 夏白眯着温柔的丹凤眼看他,又看看身后四周,小男孩被妈妈抱走了,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这颗呢,甜吗?”她往蓝昼嘴里又塞了一颗,然后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再柔声问他。 蓝昼:“……” 蓝昼:(*^▽^*) “好啦,我要干活了哦,你乖乖吃糖。”夏白将装着糖果的荔枝红小铁盒塞给满脸痴汉笑的人,忽然灵机一动,问:“哎,你要不要帮我一起看看啊?”夏组长又想要诱哄一名壮丁加入干活队伍了,“你说我们是从榫卯工艺入手介绍明式家具制作技艺,还是从池大师个人形象引申?一厂的历史其实也是个很好的点,但是知名度不够……你说呢?” “我说啊——我说你别拿这些烦我!”蓝昼是饵料一口吞、鱼钩坚决不咬,“我吃饱了撑的,又给你们消遣、又给你们找钱、还要我想法出主意?你想的美哦。” “不帮就不帮,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呀。”夏白无奈地叹气,侧过去看他手机,“你一直在那看什么呀?” “情侣十大销魂接吻技巧”、“如何接吻女生会舒服”、“舌吻有哪些注意点”……缓慢地咽下一口口水,夏白缓缓抬起眼看向蓝昼。 这叫她说什么好呢? 蓝昼张开一只手翻来覆去地打量,一本正经地跟她探讨:“据说虎口这块可以用来练习舌吻!”他将食指和拇指张开到最大,张嘴吸住虎口试了试,很有心得地连连点头。 夏白已经羞得说不出话了,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无法直视这只狗蓝昼! “哎!”蓝昼用肩膀傲娇地挤了她一下,“你要吃糖吗?” 云里雾里的夏白刚放下手,下一秒眼前一黑!皮肤还带着高热的男人、将唇贴在她唇上,一个带着甜甜荔枝口味的吻,滚烫、却又是薄荷清凉味道的。 智商绝高果然就是学习能力极快,蓝昼轻车熟路地用舌尖攻开她牙关,小小的三角形硬糖还未融化,被他喂进她嘴里,还准确地埋进舌根底下,这样方便他略略地再纠缠一番她柔滑舌尖。 输液室的门发出被人推开的声响,蓝昼及时清醒,不轻不重地最后在她唇上吮一下才离开。 “这颗怎么样,”他歪头喜滋滋看着她,“甜吗?” 夏白垂着爆红的脸不敢抬头,反手捂住自己发热的唇,甜甜荔枝味被封在口腔里、弥漫到整个身体,深深呼吸都闻不到这里该有的消毒水味道啦,这个世界这一刻甜得像颗荔枝。 “嗯!”她垂着头轻声应他。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四) 4、 夏白爸爸曾是一厂手艺最好的小木作,明式家具的“简”与“巧”他已领悟到了至臻境界,比如主卧这扇门,通体无花色,只在门锁处雕刻了一个精巧的十字套方,画龙点睛,恰到好处。这份巧思,蓝昼在修复门锁的时候感受得尤其深刻! 一个多小时了,他蹲在主卧门口敲敲打打地修理一把门锁,一会儿要夏白帮他把衣袖挽至二头肌上方,一会儿要喝口甜甜的但是不能太甜的水,再不然光线太暗了要她给打个手电筒……这会儿又说没有灵感、要听她唱首歌助助兴。 夏白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上要吃的菜,每隔几分钟被他喊出来一趟,她实在是无奈:“你到底行不行啊?” 慢动作挥舞着锤子、主要在展示二头肌的蓝昼邪魅一笑:“我行不行,你上手试试啊?” 哟,一语双关、开黄腔啊?夏白温柔地绽开一个笑容,款款地走到他身边,凑近他耳朵:“试试啊?好呀,我没问题的呀……” 什么叫呵气如兰,蓝昼第一次体会到,吸入性神经毒素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了!他连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松开的都不知道,锤子砸在脚边、手把狠狠敲了他脚踝一下,他痛得跳起来才惊觉方才失神。 妈的!蓝昼心里的小人儿像条疯狗那样狂骂,是哪个臭男人这样撩过她?他妈的!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一个机会,把她的前男友全部召集起来,用机关枪扫射他们! 突突突突突!把他们全部杀死! 狗蓝昼脸上的神情太精彩了,面红耳赤又两眼发光。夏白咬着嘴唇忍笑,捡了一个起子把他捶歪了的钉子拔出来,一边自己动手,一边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说:“好!就让我上手试试!” “……走开啦!”蓝昼动作不自然地扯了扯裤子,一条腿立着遮掩着、单膝跪地,抢过她手里的锤子,他闷头认认真真地开始干活。 其实也不难,他们从小就在厂里玩,以蓝昼的学习天分,大小木作的活百分七八十他都能做出个名堂来。捡块木料造榫,做出个载榫组合构件,门锁被踢坏的地方重新闭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修复的。 “喔……棒!”夏白很给面子地鼓掌叫好,蓝昼笑着抬起手,两人默契击掌。 “我爸要是在,肯定会说:到底是我们一厂的子弟兵。”夏白抚着门锁感慨地说。 她在人前、甚至在小雨面前都没法这样充满感情地提起爸爸,唯一只有蓝昼,在蓝昼面前她可以允许自己偶尔的软弱。 主卧里家具上盖着防尘布,地上一个一个纸箱排列整齐,那里面分门别类全都是与案子有关的资料。多少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夏白安静地在这间屋子里反反复复看这些东西,时光无声地走,她的不甘、疑问、悲伤、愤怒始终没有散去过。 “蓝昼,”她靠着门,有些恍惚:“你说,真的有机会翻案吗?真的会有希望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蓝昼收拾好工具箱站起来,呼噜摸摸她脑袋,轻声说:“我唯一能确认的是,如果这案子有隐情、有其他人为掩盖陷害的证据出现,那么你就会有危险。” 所以还是得尽快把phil弄出来啊,把phil放在她身边保护她安全,蓝昼才能夜里睡得着觉。 “你知道的,我不会劝你算了。我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尽全力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受伤。”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带着祈祷的意味、虔诚纯洁。 有些人的爱是“我都是为了你好”,有些人的爱是“我愿意为你去死”,蓝昼呢——抛开他爱不爱她这个疑难问题,他给夏白的永远都是“我支持你”。 “……”控不住眼泪了,夏白软软垂着头、哑着嗓子小小声:“抱抱我。” 啧!又来了!蓝昼张开手完全地将她抱进怀里,她温热柔软的馨香身体,可怜可爱至极,用力如果能揉进他身体里就好了!“你是不是有一张作战计划表?部署好了如何一步一步勾引我!”他将脸埋进她发间,深深用力吸气,轻声嘟囔抱怨:“生怕我不知道你经验丰富是不是?一天到晚撩我!没完没了!” 夏白软着手捶了他一拳,叫他滚开,声音却娇地像猫叫,蓝昼感觉自己输液之后高烧更严重了,此刻魂魄都像是在火里烧,狂乱地吻住她,他身体从内到外悉数蹿着火,只要一个步骤、下一刻就能得到释放羽化。 门被他们挤在墙上、反反复复“砰砰砰”撞着墙,蓝昼知道那是他的力道,从他身体里迸发出的野蛮欲望,太过激烈地蹂着撞着他的女孩,夏白的身体那么温柔!到处都是绵软细腻的,被他封着口蛮横地吻着,她的痛呼声也是软的,从急促的鼻息里嘤嘤嘤地带出来,没有丝毫打动蓝昼的怜悯之心,却像是火上浇油,他更进一步地抵弄她。 “啊……真是女追男隔层纱!”他咬牙切齿地含着她耳垂说话,鼻息浓重地像头野兽:“你看,我差点就被你勾引成功了!幸好我自制力超群!” 什、什么呀!夏白喘着气推他,从脸到脖子全部都羞得通红,“走开啊臭流氓!” 蓝昼恋恋不舍地再磨蹭一下,拳头在门上狠狠碾了一番才撑着身体从她身上起来。夏白捂着脸就想跑走,可他竟然一时还不放,维持着壁咚的姿势调戏她,最后夏白忍着快要红得滴血的脸、踮起脚在他唇角献吻,他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解除禁锢。 “你晚上少做点菜,我不在这儿吃饭,这就走了。”蓝昼对捂着脸跑进厨房的人喊。 厨房门口探出夏白半张羞红了的可爱脸蛋:“可是我腌了一整只鸡,必须今晚烤才好吃。” “明天热一下给我吃呗。”蓝昼抱着双手靠在门上,歪着头微微笑的样子真是风华无双,“给厂里找投资的事情,约了几个认识的朋友视频会议,他们那边差不多要工作时间了。” 夏组长一听是给厂里找钱的好事,立刻表示你快走吧! “你也太那啥无情了吧!”蓝昼不乐意了,“你到底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的钱?!” 夏组长,陷入了沉思,一脸为难。 这还需要沉思?为难?!蓝昼气得差点原地螺旋爆炸!甩门就走!“明天见面之前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临走狠狠撂下话:“今晚别到我梦里来!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大门被甩得震天响,夏白笑得伏在了厨房门框上。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五) 5、 黄昏在昼夜交替之际短暂地来临,夕阳的光辉落尽,月亮还未升起,长庚星在西面天空高高悬起。蓝昼静静坐在楼道对面小花坛边,从夏白家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没有人在等他视频会议,他只是……再待下去怕控制不了自己。 他的夏白根本是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孩子,十年前他的抛弃没能给她留下任何的教训吗?蓝昼痛苦地想,为什么刚才他甚至做出了比亲吻更过分的行为、她还是那么乖地由着他? 不知如何才是对她好。如果不顾一切地顺着她给她浓烈的爱,最后会不会反而伤她更深呢?如果坚守到底对她说谎,说根本不爱她,毫不回应她的单恋……那又会不会令她一生遗憾? 看!蓝昼就算不考虑自己的情感、只考虑她的,都感到这样迷茫,更何况他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啊!在她面前总是会有忍不住拥抱她、亲吻她的冲动,会有心疼她、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只要能成全她的心意,会……会掩饰不住他深深深爱她的那些痕迹。 在哈佛时蓝昼曾花了大量时间研究自己的心理,他看过芬兰人类学家爱德华.韦斯特马克提出的韦斯特马克效应,说是两个早年共同长大的儿童在成年后通常不会对彼此产生性吸引力——这当时让蓝昼激动得要命! 如果能将对她的极致思念撇除爱情之外,那他这辈子的感情着落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韦斯特马克也说了,出生后六年的生长环境是个关键点,其间生活在一起的二者性吸引几率会大大降低。 蓝昼九岁以前跟着爷爷生活来着。 “啊……该死!”暴躁地将双手插进头发里,蓝昼愤怒地懊恼。 威廉带着垂头丧气的phil过来,看到蓝昼这样自责的样子,phil感动极了!反过来安慰他:“我过得很好,中国警察每顿给我吃好吃的盒饭了!” 呃,蓝昼压根忘了下午叫威廉想办法保释她出来的,看到她出现吓了一跳,抓抓头发,草率地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phil一脸感动地上车了,威廉见蓝昼一动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看楼上夏白家亮着灯的窗户,威廉立刻心领神会:“您是不是想去夏白小姐家里?需要我帮您想想办法吗?” “你想什么办法?”蓝昼忍耐地长声叹气,“我是怕她留住我。” “……”威廉紧紧抿住唇,让吐槽的话全部留在口腔深处。boss今天发高烧了,就让他沉浸幻想、开心片刻吧。 可是威廉体贴蓝昼、有人不体贴啊!一辆白色路虎紧挨着蓝昼的防弹商务车停下,郑云苏拎着两袋子大闸蟹匆匆地从路虎车里下来,走进夏白家楼道前,他疑惑地看了蓝昼一眼。 “一起上去吗?”郑云苏好心发出邀约,拎起大闸蟹给他看:“这次的螃蟹更壮。” “没脑子的东西都很容易壮的,”蓝昼冷声,“你自己吃个够吧!” “……”郑云苏翻了个白眼走了。 威廉惊讶地看向仍然一动不动的boss:“这个郑云苏,好像有点喜欢夏白小姐吧……您确定真的不上去吗?” 蓝昼沉默良久,摇头苦笑,“如果她能喜欢上别人,也就好了。你不懂,夏白她……心不由己,她其实也很不好过。”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狗蓝昼”!居然是蓝清明来了,喜气洋洋地抱着一袋水果,身后还跟着安妮,怀里抱满了香槟和气泡酒。一看到蓝昼、安妮火速溜上楼、跑得像被恶犬追,惊得蓝清明都顾不上蓝昼了,追在她后面喊“你怎么啦那么着急,上厕所吗?” 大闸蟹、香槟酒、三楼窗户里传出来的烤鸡香味、以及饭后水果都看到了……“讲真,我看夏白小姐她挺好过的。”威廉忍不住了,诚恳地劝boss醒醒。 蓝昼皱眉训斥说“你懂什么”,可脸刚转向威廉,突然的脸色一变,一句“我去”脱口而出——前方五十米,仙风道骨池大师背着他的布包翩然而至,看到蓝昼头发乱得像个鸡冠、孑然地站在这里,池大师眼神丝毫不八卦的、脱俗地对他笑笑,然后步伐明显加快了,兴奋地小跑步走进夏白家的楼道。 “……”威廉看向蓝昼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同情来形容了,“算了,boss,我们还是回去吧。”他开始不劝战、劝退了。 夕阳落下后的风很凉很凉,蓝昼衬衫衣袖还挽在二头肌那处,赤裸的手臂肌肉显眼地鼓起,一看就是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phil.”他面无表情地冷声呼唤。 防弹车窗降下,phil毛茸茸的脑袋伸出来:“嗯哼?” 蓝昼面朝着楼道一动不动,用英语对身后车里的人说:“想吃饺子吗?” “嚼叽?!”phil顿时两眼放光。 “嗯,嚼叽,”蓝昼转头对她露出和善微笑,“你上去吃吧,晚上住在这里也可以的,反正我回酒店了没有其他行程。” 应该开心的地带(一) 第八章、应该开心的地带 1、 “筷——子。”池良易如同教小孩说话那般、慢动作地字正腔圆念。 phil:“烤鸡!” “no no no!not ji!zi.” “zi!” “yse!筷——子!” “烤鸡!” “……”池大师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喃喃地念叨着“好玩啊好玩”,“真是个宝藏男孩啊!” 郑云苏抿了一口酒,冷冷看着phil,他冷声提醒池大师:“打架的时候狠着呢,您可当心他。” “还会打架?!这细胳膊细腿的!”池大师更加惊喜了。 一旁讨论唇膏色号的安妮和蓝清明看不下去了,安妮出声维护“小帅哥”:“你们两个,别用一种动物园游客的语气和眼神研究他好不好?” “是啊,欺负人家男孩子听不懂中文是不是!”蓝清明也帮腔。 池大师连忙露出他的神仙微笑,夹了一块烤鸡鸡腿肉给phil,顿时phil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尊敬。 “啧啧,”郑云苏看着小家伙的变脸狗腿样子,感慨:“跟他主子一个样儿!” 蓝清明一听这话不干了!反正,拎着大闸蟹来夏白家聚餐的郑云苏已经没那么可怕了,她瞪起她刚补种了仿真睫毛的大眼睛:“哎!蓝昼什么样儿啊?你倒是说说!我们蓝昼不过是嘴硬心软,人还是很善良的。” 安妮正在试用蓝清明的迪奥999唇膏,听了这个话,正红色唇膏从嘴角划出去两寸长一道——天哪!o、m、g!蓝清明你到底对“善良”这个词有着什么样的误解啊?! “蓝昼……是你哥哥吗?堂哥?”郑云苏不太了解这里面的亲戚关系,看蓝清明老母鸡张着翅膀护崽的样子,疑惑地发问。 “啥?不是!”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到了蓝清明的点子上,她瞬间就变得意洋洋:“他是我侄子!堂侄子!” “难怪,你俩一说话就知道是一家人。”穿着黑色衬衫的冷酷少年语气凉凉。 哎?这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蓝清明无法当机立断,一会儿嘴角上扬一会儿噘嘴的,一桌的人都盯着她表情丰富的脸看,连疯狂啃烤鸡的phil都用“这个大妈好神奇”的眼神看着她。 夏白这时从厨房出来,端来特地为phil加的一盘饺子,蓝清明立刻熟稔地变身告状精:“夏白!你看郑云苏!” 她本来是习惯成自然,没打算有什么效果,毕竟郑云苏又不是狗蓝昼,不会被夏白看一眼就——哎?郑云苏你为什么突然挺腰收腹坐得笔直? “我们在教phil说中文呢,”郑云苏扯瞎话的自然程度居然堪比蓝昼!冷峻帅气的脸浮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毫不犹豫地祸水东引:“池大师说phil他是个宝藏男孩。” 夏白将水饺放到phil面前,抚摸着欢呼吞水饺的phil,她轻轻柔柔一句话将屋内气氛冻成了冰:“phil是个女孩子。” 郑云苏、池良易、蓝清明和安妮都仿佛被石化了。 “phil,”夏白的英语发音温柔缱绻,“用中文告诉他们你的自我介绍。” 好呀!phil吞下一个饺子,很愉快地向石像们挥挥手,开始说:“你嚎!窝,雨孩!窝叫——王、大、芬!” 郑云苏、池良易、蓝清明、安妮:“……” 郑云苏、池良易、蓝清明、安妮:(o_o)?? 郑云苏、池良易、蓝清明、安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大芬哈哈哈哈哈哈!” 夏白将池大师他们请来,好吃好喝地招待,是指望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加个小小的班,将新系列的宣传计划拟定几条出来。可这帮家伙整晚绕着phil研究,开发了“教王大芬说中文”的有趣游戏,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 夏组长拿这群乐不思蜀的主创没办法,默默切水果给他们吃,默默收拾杯盏狼藉的桌子。 “我来洗碗。”郑云苏跟进了厨房,往水池前一站就动手干起活来,比某人利落得多,连衬衫衣袖都是他自己挽上去的。 到底是帮派少年,就是讲义气!夏白手里收拾着流理台,心里默默赞他。 “蓝昼是蓝清明的侄子啊?这辈分也是……”郑云苏一边洗碗一边闲聊一般:“我听说这个厂是蓝昼爷爷创办的,那他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你家对门不就是老厂长原来的宿舍嘛!” 外面客厅传来沸反盈天的笑声,厨房里相对静谧的环境好适合讲心事,讲起那些从前的事,真是令人心生温柔顾念之意:“蓝昼、小明、我和周贺,我们是同年级的,从小就在厂里一起玩。你初高中上的也是一中吧?没听过蓝昼的传奇吗?他在一中初高中部六年,没有一张数理化试卷扣过分,全部都是满分。” 她的语气!郑云苏从没听过她这样温柔之中带着无限骄傲的语气!垂眸用力洗着碗,他闷声问:“所以,你喜欢数理化学得好的?” 郑云苏,c大经济管理学硕士,虽然没能全部满分,但他也是数理化尖子生! 可夏白“噗嗤”笑了,温和地说“不是”,“我从小就喜欢他了。天天在一起玩,还是会每一天晚上都期待明天快点来、快点见到他。”温柔坦陈的女孩沉浸在回忆之中,“运动会的时候整个操场都是人,我一眼看过去,他在的地方比别处亮,等到他也看到我、对我笑着挥手……那一整天都很有动力。” 说着这么美好的年少感情,却悄悄咽下去轻微哽咽声,她在难过什么?郑云苏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他为什么去了国外,没有为你留下来?” 夏白叠着手中抹布,声音依然是笑着的:“可能是因为,只是我单方面地喜欢他。” “蓝昼他不喜欢你?!”郑云苏不信。 “不知道啊……还是有点点喜欢的吧?可能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喜欢我当他的女人、还是喜欢我当他的家人。” 郑云苏将碗洗得“哗啦啦”响,用力发泄心中情绪,这样使得他开口声音低沉平静:“你何必呢……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谁?你?夏白看向他,正要开玩笑,却看到郑云苏冷峻的侧颜一点点红了起来……这家伙也是着实可爱,就像他酷烈的气质与洗碗池这种地方很不搭、但又意外地碰撞出暖萌之感,明明是个热血放浪的身份地位,怎么又会这样纯情羞涩。 “哈,”夏白尬笑了,理一理思绪该如何劝退他,最后她说:“不一样。” 郑云苏关了水龙头,安静地听她说:“蓝昼……他是我这边的。不管我发生什么事、我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他绝对不会质疑我,无论我是对还是错,他第一时间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做,他总是站在我这边。别的选择当然有,别的人可能比他更优秀,蓝昼嘛你也知道的,得理不饶人、无风都要起三尺浪的家伙……” “好了别说了!”郑云苏打断她。 “在世间定有山比此山更高、在我心始终只有你好”是不是?他不想听。 “我下午问了六七仔那个手下,他对每个月六千块的生意没有什么印象,你划出来的那三个地方,他接手生意的那几个月里也没有固定去交易过。”郑云苏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夏白瞬间就回到了冷静理智的状态:“那就能证明六七仔的证词作假了!” “对,我估计他跑路就是为了这件事。”郑云苏说,“我老大今天突然拨给我很多人手,叫我用来追六七仔这条线。我去打听过了,是蓝昼出了一大笔钱,非常大的数目!买我老大手下所有资源、全力配合我追查。” 郑云苏自己调派人手只能是他的手下心腹,蓝昼这钱砸下来就不一样了,对兄弟们来说,这是能在老大面前露脸的正经生意,更何况蓝昼还额外设定了几笔奖金,获得线索、抓到人都各有巨额奖励。 郑云苏看着夏白瞬间幸福起来的脸色,很不忍心但还是要问她:“他没跟你说吧?你是不是现在才知道?” “嗯。”夏白抿着唇,幸福不已地点头。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我这次重新开始查这件事,也是蓝昼找到的线索,他来找我的。” 夏白一愣,抬眼看他,看到了郑云苏眼神里的怜悯和不忍。“他在背后为你做这么多事,出钱出力,为什么都不告诉你?他又为什么要借我的手?这些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出面。他在担心防备什么,你知道吗?” 这样一副唯恐涉入其中的姿态,说明蓝昼随时打算抽身离开。 “知道啊,”夏白浅浅笑着,云淡风轻,“他一开始回来就明白告诉我了,他很快就会离开——现在你知道小明他们为什么叫他狗蓝昼了吧?他这个人,干什么坏事都是理直气壮的。” 那你还喜欢他?!郑云苏无语了!本来无论是比数理化还是比谁更坏,他都有自信不输给蓝昼的,可是夏白说的永远站在她那一边……这两年里,郑云苏完全是站在她的敌对面了吧? 厨房里的静谧气氛有些尴尬,夏白正想出去,厨房门口探进来phil毛茸茸的脑袋,她警惕地看着郑云苏和夏白,用英语问:“你们在干什么?谈恋爱?” 池良易、安妮、蓝清明都被这嗓子吸引了过来,池大师清澈俊秀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八卦之魂:“这个才是你本年度的男朋友吗?那刚才楼下的算盘精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跟他在谈恋爱!” “蓝昼他在楼下?你来的时候?!”夏白惊了,又惊又喜,下意识往厨房门口跑去,可是八卦四人组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不让她走。 “是跟蓝昼谈恋爱没错吧?”安妮举手提问。 “没有到谈恋爱啦,还在暧昧。”蓝清明抢答,她是知道得最多的。 “你们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夏白欲哭无泪。郑云苏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他算怎么回事儿啊?”安妮指指酷烈英俊的郑云苏,小小声问蓝清明:“备胎?”哇,安妮真情实感地羡慕了:“这备胎水准也太高了吧!不过,也是啊,现任是华尔街恶龙,前任是我家贺总那样的极品高帅富,备胎是得这水准才配得上。” “安、妮!”夏白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警告。 安妮连忙示意自己嘴上拉链拉上!可是肩膀上突然有人戳了一下,安妮转头,只见池大师一脸开心:“还有我啊,我也是夏白的前男友。” 安妮:??ヽ(°▽°)ノ? 正因为自己是备胎而感到窃喜的郑云苏:(o_o)?? ** 应该开心的地带(二) 2、 感冒药里有助眠剂成分,服下后明显感觉思维迟钝、大脑昏沉,蓝昼理智上知道这是正常药物反应,可是身体自有主张地进入戒备,他躺在酒店舒适的高床软枕之间,困得要死要活却始终不能入睡,身体里有一队死士在巡逻,每当他即将陷入沉睡就敲锣打鼓拼命示警:别睡啊蓝昼!睡着了会被杀掉哒! 在昏睡过去和陡然惊醒之间来来回回煎熬着,被褥被他身上一层层冒出来的汗打湿,脸色潮红的蓝昼无力地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的梦魇……床头柜上,手机响了起来。这个时间他的手机已经进入了勿扰模式,能在勿扰模式下依然打通他电话的、只有一个号码。 “喂?”蓝昼拼了半条命挣扎起来接。 “蓝昼,好点了吗?”夏白愉悦的声音像天上来的冰雪水,清凉滋润入心肺:“感冒药吃了没有?” “吃了。”蓝昼冷冷淡淡地说:“我睡得正香,被你吵醒。” “哦哦那不好意思!那你继续睡,我挂了哦。” “哎等等!”想一撩就跑?没那么容易!蓝昼故意沉声问她:“你不问问我找投资的事儿吗?” 他一下饵,夏小鱼果然“啊呜”一口咬上来,开心期盼地问:“已经谈妥了?对方有意向投资我们厂吗?” “你果然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公事!”蓝昼勃然大怒! “哎呀……”夏白声音带着笑、立刻软语哄他:“不是啦,我是真的很关心你的身体呀!” 哼!蓝狗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被子里这会儿才觉得暖洋洋的,人也感觉舒服多了,他趴在那里懒洋洋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你是真的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吧!” 她沉默了——哈!被说中了心事、无言以对了!蓝昼一得意即忘形,摇着尾巴继续嘴欠:“其实我都是为你好!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咳,”要说这个话题真不好意思,但这就是事实啊:“你睡过我之后,曾经沧海难为水,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那不是很惨?” 沉默了一阵的夏白开口了,语气平和:“我们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也许睡了之后我就不需要你假装爱我半年,第二天就把你踹了。” 蓝昼:“……” 蓝昼:(╯‵□′)╯︵┻━┻ 蓝昼:“你给我等着!你在家是吧?你给我等着!” 一厂家属区,夏白家中,闺房之中的拔步床像个隐秘的小木屋,房间墙角小夜灯的光微弱地照进来,卷着被子的夏白笑得浑身发抖。枕头有一个角被那微光投射到,像是梦里的天光,她用手指轻轻按在那处,“好啦,别闹了,你早点休息。” “都怪你,我现在睡不着了!”蓝昼嘟囔抱怨她。 这暗夜微光、她的蓝昼,这十年间夏白都未曾敢做过如此好的梦。她将手放在心口上,那里面像是有一口很甜的水井,咕嘟咕嘟翻着泡泡,陌生的甜美的羞怯的期待感觉……前男友一字排开、能绕一厂一个圈的人,谁敢相信她这是人生第二次尝到怦然心动的美好滋味。 第一次心动吗?哦,是对十八岁的蓝昼呀。 “蓝昼,我背散文给你听好不好?”甜甜的夏白,甜甜地地轻声说,“你把手机放下,开免提。” 从小她就热爱诗词散文这些,蓝昼呢,他热爱听她背诵这些。狗蓝昼暴戾的孤僻的躁动不安的兽性,唯有夏白的天籁经纶之声能够驯服。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10,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 穿越十年,夏白又一次低低地柔声地为他背诵她最喜欢那篇名家之作:“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采莲赋》说得好——” 她轻柔的声音,理直气壮、浑然天成的移花接木:“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心爱的人,走在街上。” “……”蓝昼原本享受得快要睡着了,听到最后这里——什么鬼啊?这哪是采莲赋?这是海子的诗! 笑得他醒过来、精神比没吃药之前更好!“你当心今晚朱自清托梦给你!”他笑骂。 两人在电话里笑成一团。 “蓝昼,你唱首歌给我听吧,”夏白说,“反正你也睡不着。我倒困了。” 蓝昼答应说好啊,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哈!她今晚一定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蓝昼闭着眼睛美滋滋地笑着想她。 来人间一趟……蓝昼将大半张脸埋进被褥里,嘴角还在笑,心脏像被谁刺进去一把刀。 鼻息和心口都感觉滚烫,蓝昼昏昏沉沉疯狂地想:像他这样天赋英才的人降临人间一趟,承受凡人不能承受的苦痛、成就凡人只敢仰望的丰功伟绩,命运安排给他的苦难任务他欣然领受了,今晚命运是否能够允许他领走一些福利呢? 酒店走廊里有两个值夜班的保镖,原本长夜无事,突然boss突然神情恍惚又执拗地跑出来,两个人俱都一脸懵,都忘了应该喊其他人,两个黑衣壮汉拔腿跟着蓝昼疯狂跑。 “出什么事啦?”都已经跑出酒店了,一个黑衣壮汉一边狂奔一边大声问另一个:“酒店是不是要爆炸啦?” “不是吧?”另一个黑衣壮汉也抓狂地大喊:“我看是boss他又发疯了吧!” 睡眼惺忪被叫醒的夏白、打开门时的想法也是这样的:狗蓝昼又发什么疯? “你……”夏白手指抓着肩上睡袍,惊讶地看着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唱歌啊。”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笑得像个阳光灿烂的傻子,浓密黑发里滚滚而下一道道的汗,一张苍白英俊的脸、笑容悲伤感人地仿佛是鬼魂重返人间,只有一夜的时间给他说出生前心愿:“夏白……” 他进来关上门,身体沉重地靠在门后。 夏白又困又困惑啊,微微歪着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的水仙花少年,长庚星万古闪烁的光芒都汇聚在他的眼中,他痴迷虔诚地望着她:“我爱你。” 应该开心的地带(三) 3、 他是不是发烧了——夏白愣了几秒之后,第一反应上手想摸他额头。蓝昼不乐意地偏着脸向后躲。“哎,”夏白踮脚趴在他身上,勾勾手指,甜言蜜语:“过来我亲亲你。” 吊梢狗眼顿时亮得像两只小灯泡!蓝昼一脸幸福地低头去给她亲,吻却落在他额头。 “嗯,果然烧得不轻。”夏白放开他,转身往屋里走,嘴里念着要给他吃药、体温计拿出来量一下、别烧成肺炎才好。 可蓝昼两步就追上了她,果断地从背后抱住她!后背撞他前胸上,两颗心脏都狂热地猛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看穿了我……”蓝昼贴着她耳边、呼吸滚烫:“我那么爱你!” “你……突然之间这是怎么啦?”夏白撑着从里酥到外的身体,“发烧糊涂了?还是因为我叫你假装很爱很爱我?” 幸好蓝昼是从背后抱住的她,他苦笑的神情她看不到,“两个原因都有。”他说。 夏白暖暖地笑,放心地靠在他怀里,用脸颊轻轻摩挲颈侧他的脑袋,柔声说:“你装得好像,我喜欢,继续!” 她说得洒脱,蓝昼眼前的白玉般可爱小巧的耳垂却整个爆红!他怜悯不已地啄了啄,充满爱意地低声叹息:“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多好看?每次你一笑,我的腿直发软!”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唔,”蓝昼将脸埋进她颈侧,温软馨香冲昏了他的头,说谎机制彻底罢工:“十几岁?小学?幼儿园吧……反正我从小就没觉得其他人好看过,只有你。我……我做那种、就是那种梦的时候!梦里每次都是你。” 他说完竟然如释重负地叹气!他的叹息那么烫!夏白偏头躲,脸和脖子的皮肤都红了,她腿也直发软,要不是被他紧紧抱着,站都站不住。他还在那里如梦如幻地低声喃喃她的名字、反反复复真挚诚恳地说我爱你。 “别说了,”夏白要醉了,“够了,蓝昼。” “那、那我可以吻你吗?”他虔诚哀切地问,“不做别的,就亲一、亲几下!” 夏白在他怀里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昂着脸与他接吻,手指抚过他苍白英俊的脸颊、插进他浓密黑发间,激得他越发凶猛热烈,这家伙的吻技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吮得她魂魄都要荡漾出窍,他可真是个学习天才! 为了呼吸短暂的分开,可谁都舍不得,呼吸相闻地纠缠着这里亲亲那里咬一口,蓝昼把她抱起来放在餐桌上,他双手撑在她两侧桌面,俯身继续缠绵地一个长长的吻。 “我不要看太阳,我也不在乎能不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他抵着被吻得半昏迷的人,颤声说:“我这辈子直到死,心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蓝昼,”夏白昏昏沉沉地抱着他,眼角沁出泪,心里的话也滚上了舌尖:“我——” “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暴烈却清新的英语发音,像一道初春的雷,嫩嫩地炸裂客厅缠绵的情好氛围。 phil穿着夏雨的嫩黄色海绵宝宝睡衣,乱着头发,睡眼惺忪的小脸,愤怒的眼神一会儿射向蓝昼、一会儿射向夏白。 蓝昼和夏白惊得抱在一起,phil震惊地心口都要炸了,指着他们不敢置信地质问:“你们两个……夏白,你竟然敢跟我的未婚夫偷情?你不要命了!” 夏白拢头发的手顿在那里,脸上血气尽失!蓝昼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你发什么疯?什么狗屁未婚夫?!”他用法语轻轻地对phil发出死亡威胁:“再对她多说一个字,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你破坏我们的婚约,我们大家都会死得很难看!”phil也用法语对蓝昼大喊,“你才是发疯了吧!神经病!” “你们两个!”夏白面无表情地用英文说,“从现在开始都说英语。phil你先说,刚才你说蓝昼是你的未婚夫,对吧?” 蓝昼威胁的眼神如有实质,但phil咬了咬牙,大声地说:“是!” 夏白脸色惨白,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蓝昼,蓝昼立刻向她解释:“不是的——那只是一种合作关系而已,名义上的——你看都看得出来吧?我怎么可能跟她有感情纠葛对吧?” “具体合作方式呢?”夏白看起来还是冷静的,“你要跟她做些什么履行合约?牵手、拥抱、接吻、上床、生孩子、白头偕老?” 她说的那些美好选项,每说一项、就像往蓝昼心上打了一枪。这些平凡温暖的幸福都将会属于夏白,他衷心地希望,但这些幸福里的男主角都不可能是他,他得清醒地知道。 蓝昼肩膀微妙地垮了,沉默片刻,闷声说:“合约有保密条款,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就给我滚!”夏白忍耐到极限之后突然爆发,扬手将桌上的一套茶具挥到了地上,一瞬间的她的巨大愤怒,连phil都吓得一惊:“夏白……” “你也给我出去!”夏白指着她,“进房间去把衣服换下来!” phil揪着身上柔软舒适的薄珊瑚绒睡衣,刀头舔血的大咧咧女孩,心里浮现罕见的细腻情绪:“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凶你。”她难过地看着她家夏白,“可我实在太吃惊了,你这么美丽、温柔、善良、完美……你是个仙女啊!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看上蓝昼,而且我以为你俩是亲兄妹,你们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啊!” 苍白着脸默默站着的蓝昼,这时忍不住打断:“闭嘴!换了衣服赶紧滚出去!” “你闭嘴!这一切都怪你!”phil愤怒地瞪蓝昼。 哈,蓝昼怒极反笑,他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伸手去逮她,phil一身戾气、抬手就朝他脸打了一拳,气虚体弱心发慌的蓝昼身体反应跟不上,下巴被重重擦了一下,痛得他恶从胆边生、揪住她手臂要将她过肩摔! “蓝昼!”夏白高声警告。 蓝昼下意识地一顿,就这两秒时间,被phil挣脱了他的控制还往他腰上重重踢了一脚! “啊……”蓝昼捂着被踢中的地方,一声痛叫、几步踉跄。 呵呵,夏白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直冷笑,这是撒娇耍苦肉计能解决的事情吗?她冷着脸打开大门,毫不留情地示意他立刻滚出去! 蓝昼岣嵝着、扶着墙走出去,身后门“砰”一声重重甩上!那气浪冲击,他虚弱地经不起,眼前金星直冒,往前一栽! “boss!”幸好威廉接到保镖电话后赶来了,一直守在楼道里,及时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蓝昼。 “phil这只白眼狼!”蓝昼冷汗直冒,不舒服地咬着牙,“我当初就不该救她!” “奇怪了,phil这个时间怎么会在夏白小姐家里?”威廉百思不得其解。 蓝昼甩了甩迟钝昏沉的脑袋,“我派她保护夏白。”这该死的感冒药,害得他神志不清了! 威廉倒是很佩服地看着他家boss,能把未婚妻派去保护意中人,又追过来送上门给抓奸,boss您的操作果真神奇,谁也猜不透您的套路,不愧是华尔街恶龙! “那个婚约的实际情况,夏白小姐了解之后会体谅您的。”威廉体贴地问:“要不要我去帮您向夏白小姐解释一下?” 蓝昼摇头说不能告诉她。“欧洲那边的事phil知道多少?”蓝昼焦虑地压低声音问威廉,“我担心她会告诉夏白。” “您放心!phil知道的都是实际派过来的那些任务,”威廉掰着手指输给他听:“迈阿密的炸弹伏击、瑞典小镇下毒、还有三周年酒会上——boss!”威廉慌张扶住靠着墙往下滑的蓝昼,“怎么了?” 蓝昼面如土色,“不能让夏白知道这些……她会担心我。” “……”威廉暗自忧伤叹气,boss的妄想症越发严重了,是不是该带个心理医生回来? 就在蓝昼急得不行的时候,phil总算也被赶出来了!换回了她自己的衣服,矮小瘦削的女孩一脸难过地站在门口,门无情地关上,她恋恋不舍地盯着门看。 一种要把phil煎成三分熟猪排吃的酷虐表情出现在蓝昼脸上。威廉急忙扯了扯phil衣袖,猛对她使眼色,“你怎么回事?boss为了救你才假装是你未婚夫,你怎么能因为暗恋吃醋就坑他呢!” 威廉是好意,给她一个台阶下,认了暗恋蓝昼,吃醋胡闹,将这事大事化了。可phil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恶狠狠瞪着蓝昼说:“你找别的女人做情妇我不管,夏白不可以!我喜欢她!” 蓝昼冷声笑,撑着身体过来就要揍phil,威廉拦在中间、心里叫苦不迭:这吃醋互殴倒是真的,但boss不是男主角,对手还是他自己的未婚妻……闻所未闻! “你对夏白不安好心!你诱惑夏白是不是想利用她?”隔着威廉,phil对蓝昼拳打脚踢,“你明明是个gay!华尔街人人都知道!你这个恶心的死基佬!” “所以你天天扮成个男的,以为我就会娶你了?”蓝昼腿长,同样隔着威廉,他的攻击范围比phil大,“做梦去吧!我看到你就想吐!不男不女的阴阳怪!” “我看到你才想吐!死基佬!呕!” 两个人眼看就要互喷口水了,挡在中间威廉好绝望啊!幸好!一旁的门这时开了!披着睡袍的夏白站在门口,温柔的长发、好看的眉眼,却没了平常的柔和微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 蓝昼反应最快,收回踹向phil的脚,乖巧地面向她站好。 “夏白……”phil不甘示弱,眼泪汪汪卖惨。 可夏白举起手机,屏幕对着他们,从容地、毫无感情地按下了“110”三个数字。 她手指悬在绿色通话键上方,眼神冷冷扫视面前的三个人。 威廉拖起boss和phil就跑!开什么玩笑,来中国才几天而已他已经进派出所三四次了!再被民警带走,就不是phil一个人被拘留能解决的事情了! 应该开心的地带(四) 4、 威廉是蓝昼在哈佛的学弟,哈佛数学系大神如云,蓝昼这种顶级天才横着走没问题,威廉却是那种吊车尾的凡人,读书辛苦、学费昂贵,大学期间家里还突然破产了,威廉一时想不开、爬天台要跳楼,被恰好在那里吹风抽烟的蓝昼拽下来一顿暴捶……后来也没有发生那种理所当然的感人故事,蓝昼依然是鼻孔朝天的明星天才学长,威廉直到毕业也没能得他一丝关照。是后来又过了两年,威廉在工作场合遇到一位导师助理,这才知道当年学校突然发给他的捐助款、匿名捐助人居然是蓝昼。 那可不是后来驰骋华尔街、年薪九位数的蓝昼,而是当时自己也靠奖学金生活的蓝昼。 直到现在,跟着蓝昼这些年了,威廉赚了别的同学几辈子赚不到的钱,也担了别的同学几辈子遇不到的危险,与蓝昼算是同富贵、共生死,但他依然对蓝昼毫不了解,在他眼里,蓝昼这个人行事没有规律、做人没有底限,脑子里不知道装的都是些啥奇奇怪怪的狗东西。 比如高烧四十度扛着不肯看医生,折磨自己的身体很有意思哦? “今天厂里拍宣传物料,我们得过去一趟。”威廉催他起床,“既然您不愿意去医院,不如起来干活吧!” 蓝昼病得人都瘦了一圈,苍白的脸色浮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地像受了旱灾的土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威廉突然疑心他已经死掉了,手指悄悄按上他脖子大动脉。 “我枕头底下有枪,”闭着眼睛的人平静地说,“你想吃枪子儿吗?” 威廉收回手,双手直摇地说不想不想我不想。 “滚,别烦我!”蓝昼翻身背对着他,汗打湿的睡衣黏在他肌肉紧实的背上,一个写满了性感和厌世的帅气背影。 “那我一个人去了?”威廉无奈地说。往外走了两步,故意加重了脚步,床上的人果然开口出声了,威廉喜悦地站住,却听到boss说的是:“再加个人,看牢了phil。” 威廉答应了,又忍不住说:“现在的问题不是phil,是夏白小姐。boss,女人是要哄的,卖惨也得去她面前卖才行,您可能第一次谈恋爱不懂,谈恋爱的时候——”枕头、台灯、手机、记事本和钢笔接二连三地砸了过来,威廉高抬腿跑得飞快! 房门“咚”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蓝昼破风箱似的粗喘声。 妈的!出钱杀助理!悬赏一千万美金好了,把他的保镖和助理都杀掉! 暴怒的那阵过去,蓝昼浑身力气被抽干,像滩泥一样倒回了凌乱的床上。头好痛啊,咽喉里有一把野火在烧,一阵阵的恶心眩晕感泛上来,瞬间一层冷汗……抬抬手给自己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半昏迷的蓝昼凄凉地吸了吸鼻子。 小学的时候夏白曾经喂过一厂家属区的流浪猫,为了有鱼骨头能喂,他俩轮流向家里撒谎闹着要吃鱼,那大半年的鱼吃得蓝昼都快吐了,直到现在他都很抗拒吃鱼类食品。流浪猫越喂越多,有一年春天夏白喂猫的时候被抓伤了,伤口见了血,不得不去打破伤风和狂犬疫苗,从此夏白再也没有理会过任何一只猫,连蓝清明家里养的温顺白猫她都不肯抱一下。 这样的夏白,叫他拿什么去哄她? “也好。”瞳孔都烧得涣散的人,自言自语地突然笑了。 就这样结束好啦,他们之间短暂的心意交汇。蓝昼自己没什么可遗憾的,就是很担心她……夏白那么喜欢他,现在她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yes!”夏白站在摄像机后方木料堆上,正惊喜雀跃地为拍摄中的池良易加油叫好。 池大师亲身上阵演示明式家具制作技艺之中的榫卯工艺,榫头和卯片是事先准备好的,大平板以攒边法嵌入边框槽内,榫卯部件精密巧妙的结合,摄像镜头里看着一堆木料顷刻间组装出一张床的轮廓,明式家具制作工艺的精细合理令人颇觉鬼斧神工。 编导这时需要调整现场,给了一个中场休息,蓝清明连忙把池良易领下来擦汗补妆,安妮熟练地挤进编导摄制组协调刚才拍摄的素材内容,夏白拿饮料给池良易补充,深秋的天,池神仙累得一身大汗淋漓。 威廉走进厂房看到这火热和谐的一幕,心里替他家菜鸡boss凉了半截。 “这样不行,真的,这样拍摄重点完全错了。”池良易眉头紧皱,今天从开拍到现在他就一直在反对:“明式家具的精髓……不是拼乐高游戏!它、它不是一个完全动态的……你明白吗?” 夏白和蓝清明立刻都说明白明白,然后劝他先拍完。 “不行,我感觉不对劲……好羞耻啊!我又不是个演员!”没有接触过这类新媒体的池大师,对这明显娱乐化的拍摄角度非常不习惯,说着说着竟然立刻就要罢工不干了! “池大师、池大师,”夏白柔声劝了几句,毫无效果,她提高声调:“池良易!冷静!” 暴走状态的池大师一秒钟乖巧:“喔。” “你听我说,这些媒体,的确跟过去给你拍正统纪录片的不一样,他们不是冲着明式家具制作技艺、不是冲着池神仙的名号来的,他们是被‘无印良品哥’那段视频吸引来的。为治以治人为先,对否?” 为治以治人为先——想要达到治理国家的目的,先要认识清楚可用人才。正统纪录片和如今的自媒体都是宣传渠道。池良易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没错:“对。” 夏白松了一口气,语气更加坚定:“我们讲道理,之前你拍了那么多正统纪录片,你还是整天忧心忡忡传统手工艺的失传和消亡。你总说手艺人应当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你池良易是明式家具制作技艺非遗传人,你要把你的手艺传给你的徒弟、你的子孙。那你这份决心和精神应当传达给更多的青少年啊!你今天做的这一切,哪怕你不喜欢、你质疑,但事实上每多一个点击量,就多一个人知道有一门传统手工艺叫做明式家具制作技艺。” 这声音温柔、语气坚定的一番话,连旁观者清的威廉都被洗脑一般感觉到一股热血沸腾,更何况池良易面对着夏白,直视着那双暖阳微风静好湖面一般的眼睛……编导在那边喊“可以开始准备”,池大师不等场记来请,雄赳赳气昂昂地主动跑了过去。 “呼……”蓝清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别说池大师了,连我刚才都怀疑这样的风格跟咱们一厂合适吗……幸好有你这根定海神针。” 夏白挥着手为池大师场外激情打call,转过头小小声说:“其实我也怀疑,但是还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都行?蓝清明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编导说可能得拍到下午了,我刚刚定了外卖。”安妮走过来,看到威廉站在那里,笑着与他挥挥手。 威廉抓住机会,加入工作组讨论:“池大师很上镜啊,”意思意思地夸奖了一句,然后迅速切入主题:“可惜boss发高烧快死了,不然他和池大师一起接受采访的话,效果会更好。” 说完威廉屏气凝神地等待夏白的反应!只见夏白翻着采访计划表的手一丝不乱,脸上云淡风轻仿若无事,而一旁那两位女士——你们以为抿着唇就能遮挡住你们满脸的喜悦憧憬了吗?!我们boss是哪里得罪你们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威廉退到了一旁角落,站在阴影里绞尽脑汁地想下一轮攻击计划。 池良易被夏白洗脑之后完全放下了疑心戒备,内心住着一个十六岁八卦少女的池大师、玩着玩着就high了,表现得越来越投入,拍摄现场气氛火热! 等他再休息的时候,三个女孩子围着他一顿彩虹屁夸奖,池良易用擦汗的毛巾捂着自己儒雅俊秀的脸,眉眼间竟然羞涩得微微红了呢! 蓝清明看他目光滴溜溜绕着夏白转,借这个机会她问出了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俩相处得这么好,当时为了什么分的手?” 池良易温润眉眼一涩,惆怅黯然地叹了口气。夏白笑笑地回答说:“他有真正喜欢的人。” “哈?”池良易神情比蓝清明和安妮更吃惊:“不是因为我去西藏徒步旅行惹你生气了吗?” “小明,”安妮一脸喜滋滋,“感觉咱俩要见证这破镜重圆的历史时刻了。” 角落里的威廉也是这么想的,他家boss可能要凉凉了。他紧张地盯着夏白和池大师对质分手原因,最后听到池大师哀怨地说:“我们师门二十几个男的,差不多年纪的谁没暗恋过萧大师啊?你要是见到萧大师她拿着电锯开细槽的风华绝代,你也会怦然心动的……这种暗恋根本不算真实感情,我真是太冤枉了!” 救命!威廉倒吸一口凉气啊!池大师只是暗恋过别人、就被夏白小姐分手了,那boss…… 威廉飞奔跑着去找他家boss了。池大师也被叫去补镜头,夏白往外走想去找卫厂长,突然看到厂房门口冒出毛茸茸一个小小脑袋。 是phil。她神情充满了期盼依恋,但又好像近乡情怯,抱着门框远远看着夏白,不敢过来。 夏白看到她卫衣肩膀勾破了一个洞,头发上蹭了墙灰,下巴有划破的浅浅血痕,一看就是好不容易跑出来找她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温柔地对phil招招手。 王大芬,顿时仿佛一条离家出走了一周的狗狗,激动欢快迫不及待地跑向夏白! 应该开心的地带(五) 5、 “这个,给你。”phil从贴身内衣里拔出一张黑色银行卡,交到夏白手上,卡片上余温热热。 夏白捏着卡不解地看着她。 “里面很多钱,都是蓝昼给我的。”矮小瘦削的短发女孩,眼睛一闪一闪的,带着娇羞又带着得意。夏白更加不解了:“你在炫耀吗?示威?他给你很多钱,证明他爱你?” phil像被蝎子蛰了的狗那样炸毛跳起来!一串英文急得像连环炮,夏白听得吃力,努力分辨几个耳熟听得懂的单词,好像是在骂蓝昼恶心? “你慢慢说,我听不懂了。”夏白伸手拽她别跳来跳去的,phil被她抚一下,立刻顺了毛,委委屈屈地憋着语速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钱是我的工资!钱给你花,全部、都给你!是我的道歉!” 我的身家都给你,随便花、买买买,但求你消消气吧原谅我好吗? “……”夏白面无表情看着银行卡,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砸钱求原谅,对方居然是个小女孩。 “不喜欢吗?”phil心肝俱碎的表情,背在身后的手、从后面裤兜里拔出一把花!路边采的,花茎有几根揉折了,与她一样形容狼狈又态度真诚。夏白咬了咬唇,但没用,还是忍不住嘴角的上扬——这小姑娘也太可爱了吧! 她一笑,phil头顶灰蒙蒙的天顿时阳光普照!好开心啊,比在练武场打败所有人都开心!“夏白……”她说着唯一一个发音字正腔圆的中文单词,摇头晃脑撒娇的样子像个恋主的小动物。 夏白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问她:“是蓝昼叫你来的吗?” phil说当然不是啦!“他叫人把我关起来,不允许我来找你!” “这样啊?”夏白平静地笑笑,“为什么呀,有什么事比他订婚了还过分、不能让我知道的?” “很多!超级多!他做的坏事,像你这样善良的女孩根本想象不出来!” “哦?那他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跟他订婚?” “那是他跟我爸爸的一种合作,我跟在他身边,既是作为我爸爸的间谍耳目,也是我爸爸送给蓝昼的一个人质。什么婚约,狗屁都不是!”phil说到这里,真情实感地垂头丧气了,“那年我爸爸打算杀掉我大哥和三哥,我二哥知道后就先出手来杀我,但是我姑妈趁机杀掉了我二哥的妈妈……” 夏白仿佛回到了六级英语的考场,竖起耳朵做听力题!英语中关于“亲戚关系”和“杀人方式”的单词几乎都在phil嘴里溜了一遍,“就这样,蓝昼误打误撞救了我,他需要个身份才能受到我家族的保护,我爸需要他守住我们家在欧洲的军火生意,我需要这桩婚事让家族里的人觉得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杀,这才有了那个狗屁婚约。” 就这样蓝昼都三天两头遭暗杀呢,要是被揭穿了婚约是假的,大芬她爸为了演出细节、估计都会抢在别人前头亲手杀了蓝昼吧? “如果我和蓝昼的婚约出现危机,我爸和他的合作也会动摇,那是特别特别、特别危险的事情!”phil严肃地分析给夏白听:“所以蓝昼冒这么大风险勾引你,你身上一定有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夏白你清醒一点,千万别被他利用了!” 呃,这叫夏白怎么说呢,怎么说才能不尴尬地表达“是我主动、蓝昼几次拒绝我”这样的信息? phil将她的沉默看作动摇,一鼓作气地继续说:“等他利用你达到他的目的,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像丢弃一块用过的毛巾那样……” “他这样利用过很多女人吗?”夏白轻声打断。 phil说那倒没有,“经常有女人主动送上门,不过每次都被他羞辱地很惨……华尔街的人都说他是个gay,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夏白的脸因为某些能够证明蓝昼不是gay的回忆而红了,她掩饰地抓了抓脸,把银行卡还给phil:“我没有生你气,你别担心。这个卡,你收好了。在蓝昼身边保护他很不容易吧?” 呜呜呜她好关心我!phil激动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是的!“他的家庭跟我家也差不多,是个亲戚就都想杀了他,我为了保护他受了很多伤,你看这里……” 天色晴好,秋风飒飒吹拂夏白米色开衫长外套,她低了低头,鬓边散落的发丝抚在她苍白脸颊上,如果蓝昼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夏白情绪动荡,可惜phil眼里的夏白怎么都美若天仙,她压根没觉得她神色有何变化,还在那里激动地说着自己为了保护蓝昼而挨枪子儿、被炸弹炸飞…… 郑云苏这时候从外面走进厂房,路过这两个女的身边,听了满耳朵的他们行业专业名词,皱眉不赞同地看了phil一眼,停下脚步用英语说:“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你会说英语?!”phil惊了。这家伙不是个地痞流氓吗?! 郑云苏棱角分明的酷帅脸上浮起不屑的神色,稍稍刻意,他的英语发音地道标准地仿佛bbc主播:“你以为国内同行还是八十年代的装备和水准吗?现在是法治社会,做什么事都要讲素质、守法律,我们也都是依法注册、依法纳税的正规公司。” 啊……phil惊叹地重新打量了郑云苏一番,转头对夏白说:“刚才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答应我控制你自己、别喜欢蓝昼了?你身边有那么多比他更好的男人!”大芬指指郑云苏挺拔帅气的背影,“他就很不错!” “你喜欢他吗?”夏白慢悠悠抚摸phil的小脑袋,“我帮你们撮合一下?” phil眨巴眨巴眼睛,哎?可以这样的吗?不过,郑云苏的确是她遇到过的男人里面最能打的! “好啦,你先回去吧,”夏白安慰她,“既然蓝昼不让你来找我,今天咱们的谈话保密,你悄悄地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回去,肯定会很惨……”所以能不能去你家?收留我好吗? phil一只手搓着头发,可怜巴巴地用眼神祈求。 夏白沉吟了片刻,通情达理地说:“那我送你回去,我来跟蓝昼说,你别担心。” “哈?”phil觉得这不对吧,“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要去见蓝昼?!” “我这不是为了要送你回去吗?”夏白语重心长、义正言辞,紧紧拉住了phil的手,“走吧!” 烟花易冷(一) 第八章、烟花易冷 1、 “boss!”床在剧烈地晃动,威廉抓着蓝昼肩膀激动的:“喔!我的天呐!” 床上凌乱的被褥之间,潮红着脸的蓝昼虚弱地急促喘着气,他挣扎着伸出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真丝床单上拧成结、显示这手的主人正在遭受如何残暴的待遇。 “我的枪呢?”蓝昼掀开枕头四处翻找。不悬赏了,自己动动手、在线杀助理。 威廉立刻停下了摇晃蓝昼的动作,抬起双手,但仍然很激动:“我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吗?池大师仅仅因为少年时代的暗恋就被踹了!” “so what?!”蓝昼发飙了,“你他妈到底想我怎么样?” 威廉双手呈投降状:“对不起,我也知道我这样超越了一个秘书的本分!可你看你这个人,没有个正常的家,没有任何家人真的关心你爱你,没有朋友,甚至连个宠物都没有,我是看你从来没像喜欢夏白小姐那样喜欢过什么……” “我他妈喜欢我自己啊!我蓝昼唯一真诚挚爱的就是我自己本人,ok?!”蓝昼从被子里伸出脚飞踹威廉,一边踹一边骂:“我好不容易趁这次机会让她对我死心!你他妈的……非得撩得她跟你一样,写好遗嘱留给家人,跟着我一起去欧洲冒险吗?” “六个月的感情到不了那么深!”威廉冷静地分析,“也许都到不了六个月,你们——” 啊,被踢中了!威廉趴在墙上,脸都撞扁了。 “我,没这个闲工夫!”蓝昼收回脚,孤绝冷傲:“夏白也根本不值得耽误我几千亿的大事儿。她是什么绝世美人?洛神再世?” 威廉揉着撞疼了的脸:“洛神,是谁?” “……”蓝昼要窒息了!颤抖的手按住青筋狂跳的额头,他深呼吸:“滚、出、去!” 他头疼得快炸开,耳鸣声也很严重,隐隐约约之间听到威廉小心翼翼地问:“您……哭啦?” “哭你妈!”蓝昼终于被自己的助理逼得崩溃了,疯狂地扔枕头袭击他。 威廉像足球比赛守门员那样尽责地接,放回去给他安置好,妥协地说好啦好啦算啦,“你冷静一下吧!想吃点什么吗?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不想吃。”蓝昼仄仄地倒回乱糟糟的床上,拱进枕头堆里把自己脑袋埋了进去。 “boss,”房间门外这时传来汇报的声音:“phil回来了,夏白小姐和她一起来的。” 这是夏白第一次来蓝昼他们下榻的酒店,c市市中心最好的五星级大酒店,一整层地包下来住,还专门拨了一个电梯改为这层专用,夏白从专用电梯出来,脚下一软——金碧辉煌的走廊上铺着纹理精美的厚厚地毯,踩在上面像是走在云端。 十八岁的蓝昼拒绝她的告白时说:“哈佛不是我的最终目标,只是我的起点而已。从那里开始才是我完全自己掌控的人生,我要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这里的一切,包括你,都是我将抛弃的过去,我不会回头,更不可能回来。” 此刻,二十八岁的夏白走在这富贵云端之上,终于有点明白蓝昼当年的迫切和决绝。 他是想要这样奢华得不接地气的生活呀,夏白恍恍惚惚地想,那的确是、不能跟她这样的凡人在一起。 “phil!”前方一个门里走出来威廉,急匆匆地过来,地毯吸收了他全部的脚步声,他声音也压得很低,将逃跑的phil训斥了一顿,他有些抱歉地看向一旁沉默的夏白:“phil又打搅您了,真是抱歉!” 夏白定了定心神,微笑说没关系的,“蓝昼呢?”她直截了当地问。 威廉的脸上露出一种为难的神情:“boss他……在忙,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如果需要安排会面,我在确定时间后通知您。” 这种公式套话,威廉自己说完都感觉别扭。夏白却微笑着声音如常:“不是说病得很严重吗?厂里的公事他也没来露面,到底在忙什么?” “这个,”威廉顿了顿,声音虚弱:“无可奉告。” phil听不懂他们的中文对话,但是她心里清楚夏白想见蓝昼,而威廉这表情一定是在阻挡——那就太好啦!“夏白!”她挽住夏白的手开心地撒娇:“去我房间看看吗?我房间有拳击台、有两台游戏机、很多模型!可好玩儿了!前天我偷了蓝昼一瓶很贵的红酒,待会儿晚餐叫酒店煎牛排给我们吃好吗?烛光晚餐,好吗好吗?” “不,”夏白用英语轻声坚定地说,“我在这里等蓝昼。”她对威廉笑了笑,“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吧?等他忙完了再见我。” “夏小姐,您这样,我会很为难。”威廉叹气说。 “走吧夏白,”phil也正经地劝说,“蓝昼这其实是不想见你。他不是人,没有感情的,你别再对他抱有期待了好吗?” 夏白沉默地推开phil的拉扯,淡定但是坚持地站在那里。 phil还想再说什么,威廉身后那扇门突然打开了—— “进来吧。”衣着整齐、面色清冷的蓝昼站在门口,像从云端之上俯视那般看着夏白,语气极淡地说。 烟花易冷(二) 2、 蓝昼住的套间是这家酒店最豪华的,里面卧室的门紧闭着看不到,外面会客厅四处一尘不染,面积比夏白整个家都要大,整面墙的落地玻璃,望出去c市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这半年你都住在这里吗?”夏白进来后四处望了一圈,寻常的表情和语气,仿佛是普通朋友来串门。 蓝昼按下内线叫人送茶水饮料进来,笔挺的白色衬衫,按着内线电话的手、手腕上精致的金色袖扣,“喝热茶还是冷饮?”他客气疏离的样子极为高冷。 可夏白像是突然迷上了一旁的景观台,凑近了仔细看,没有回答。蓝昼僵持了大概五秒,无奈对着内线电话吩咐说:“红枣茶。” 挂了内线她倒是溜达着过来了,在他对面沙发里坐下。蓝昼冷漠地偏过头,取了一份文件低头翻阅,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昨晚我们不是已经分清楚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死心的。” 他认真浏览着手中文件,翻页时才抽空看她一眼,看她用那样温柔茫然的眼神注视着他,他皱眉,表情像是忍无可忍:“夏白……” “我知道。我长话短说吧,”夏白收回自己的目光,垂眸轻轻呼了口气,说:“蓝昼,你肩膀上的伤口不是什么鲨鱼咬的,是差点让你没了命的那种伤,是吧?” 他不回答,这夏白也料到了,没滋没味地苦笑着继续问他:“你十年前说的你想要的那种生活,就是现在这样吗?” 像这样,赚很多钱,雇很多保镖,被很多人追杀,受很多的伤,再去谋划奢求更多的东西,把财富和危险都无限地扩大。 你蓝昼抛弃过去、抛弃我,最后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啊,很有乐趣吗?呵呵——蓝昼仿佛听到了她亲口说出这些潜台词。埋在他心底里的地狱轰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地狱里的火舔着舌头蹿上来,烤得他心脏快要炸裂!迎着她身后落地窗里照进来的深秋阳光,蓝昼无情的神色尽数堆满他那双凤眸,“富贵险中求,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他傲慢地摊手,让她看清楚他身上昂贵的高定衬衫,他手腕上一只手表价值几十个普通人一辈子劳动所得,还有这满屋子属于他的奢华,“品尝过这一切的人才有资格说不好、不想要,不过我得到之后觉得很好,完美!” “我生下来就注定不是个普通人,我的出身、我的天赋,我根本就无法选择无视它们的存在!你要我压抑着它们,去做个愚蠢的平凡人类吗?”蓝昼浓烈的眉一高一低地挑着,英俊至极的脸,傲慢至极的笑:“凭什么?就为了区区一个你?” “哈……”夏白下意识地立刻也笑起来,“是啊。” 蓝昼盯着她的脸,傲慢至极的笑像是被老鹰驱逐的鸟群、散得一干二净。她眼睛红了,眼泪浮上来被她眨眨眼逼退,可他看得一清二楚的。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对你说的。”蓝昼避开目光,侧脸对着她,疲倦疏离之感更加浓烈,“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对你说这些,我难道好受吗?你爸妈对我有养育之恩,咱俩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些天我一直顺着你,你圆了梦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呵,朋友……”夏白眼神都茫了,像是喝多了酒之后脑袋发空。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抠着牛仔裤的边,指甲边缘劈了一小块也没察觉。他话音落下好几秒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命令自己站起来走。 “我叫人送你。”蓝昼拉住神情恍惚的她,皱眉说你等一下,她的手腕却在他手里灵巧地一拧脱身。 “不用啦,又不是小孩子。”她嗓子都哑了,咳了两声,脸上扬起笑,眼里很有本事地死死忍着两眶泪。“蓝昼,我对你的确是有不甘心,就像逛街的时候错过没买到的衣服,回家以后总是忍不住想象如果,如果买到了、如果我穿上,那该多好看。” 蓝昼深吸一口气也没忍住,皱眉打断:“你能换个比喻吗?钻石,奢侈品包包也行啊,你把我比成一件衣服?” 夏白笑得眼泪落了下来,她一边笑一边擦,想想又何必,昂起脸就给他看她笑着落泪的样子好了。“我,就算对你不甘心,但感情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这些年我努力地去工作、去谈恋爱……你呢蓝昼?富贵险中求?你真心的吗?日日夜夜被一群保镖围着,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人蓄意要害你,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你真的是一个为了追逐名利不顾一切的人吗?” “哪怕你十年前用这样的理由抛弃我,这十年里我都一直在怀疑这一点。”夏白说完这些反而平静了,而蓝昼他昂然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呵。”夏白双手捧自己脸,擦干了眼泪,嘴里云淡风轻地说:“还有啊,池良易如果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感动。” 蓝昼抬眼冷淡地看了看她,夏白从茶几上拿过他刚才“认真翻阅”的文件:“这是池良易的拍摄宣传文稿,我上个礼拜就整理好给你看过的。没想到你现在还看得津津有味,那么认真。要不是我刚才一眼认出这个封面图,还以为你在看什么价值几个亿的合同呢。” “……”蓝昼很有气场地维持着面无表情。 夏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甩手将文件扔回去,擦肩而过时重重撞了他一下。 烟花易冷(三) 3、 “神特么黑道未婚妻,神特么欧洲千亿豪门,这是什么神仙剧情?”这瓜也太精彩太好吃了吧!安妮按着高耸q弹的胸,脸色亮得仿佛吃了一斤燕窝:“我原谅蓝昼对我那么凶残了!他一个千亿豪门继承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喔……” 厂房外的瓜棚底下,阳光暖和地晒着,夏白手起刀落地用吸管插破杯装豆浆的塑封,“啵”一声轻轻的,一旁的蓝清明却受到了挺大惊吓,心虚地赔笑:“我没告诉其他人,就告诉了安妮一个!安妮又不是外人,你这么快看清他真面目也不是坏事……而且狗蓝昼那么奸猾狡诈,咱们多个人多份力量对付他嘛!” 厂里的事的确需要拉拢安妮的股份代表权,但是私事尤其是蓝昼不想透露的隐私,夏白一个字都不想对任何人说啊!还有就是:“你是怎么知道婚约的?”夏白疑惑地问蓝清明。 说起这个,狗清明得意地嘿嘿嘿:“昨天我和周贺一起去找蓝昼——上次他拆了周贺的车,不是给了一张支票嘛,周贺就想去问问能不能兑现啊到底!正好碰上狗蓝昼在酒店里发疯骂人呢,我们隔着门听了一耳朵,嘿嘿嘿……” “啊……”夏白苦恼地深呼吸,“我该从哪一点开始骂你呢?你这短短几句话,槽点太多了实在是……” “从‘和周贺一起’开始吧!”安妮诚挚建议,“这种狗男人都不分手,留着过年做杀猪菜吃吗?” “哎,我家周贺是不够好,但也没那么坏!”蓝清明不乐意了,“总比千亿继承者好吧?至少周贺他守着我过日子。” 夏白:→_→ “小明啊,来,我们讲道理,”安妮学着夏白温柔的洗脑口吻:“几千个亿的财产,和夏白同学,如果你是蓝昼你选哪边?” “那当然选几千个亿!”蓝大小姐为人还是很诚实的,漂亮利落地回答完,与大笑着的安妮击掌。 夏白:→_→ 夏白:“你们能让我安静地吃一顿早饭吗?” 蓝昼,怎好与周贺相比呢?在蓝昼和夏白之间,从一而终的那个人是蓝昼啊,他自始至终对他的选择一往情深、甘之如饴。至于他选择了千亿豪门而不是夏白——就像安妮说的,讲道理,谁会放着一千个亿选夏白呢? 过了刀山火海,就是泼天富贵,这样紧张刺激的豪赌游戏,是个男人都会狂热地参加,又能怪得了蓝昼什么? “啊……”夏白将热豆浆杯贴在发凉的脸上,闭上眼无措地深深叹气。 “宝贝儿,这个周末我有一场相亲,你跟我一起去吧!”安妮开心地说,“我的相亲对象跟永盛集团关系不错,在他家别墅里开趴体,应该会有不少你的前同事在场。” “不,”闭着眼睛沐浴深秋暖阳的人懒洋洋地笑了:“你说的不对,应该是:会有不少我的前男友在场。” 蓝清明和安妮都一愣,然后女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差点掀翻了瓜滕枯萎的棚顶。 啧,夏白小姐、不愧是终结华尔街恶龙初恋的女人啊!瓜棚两米开外,威廉内心暗自感慨。 再看看他家boss——本就长了一张冷血无情的脸,此刻眼神稍稍一压,万人之上的冷漠。像是压根没听到什么“相亲”什么“趴体”,boss他径直地向厂房走去。 来中国之后的水土不服终于痊愈了吧?连日的高烧之后,无情无义、冷血冷心的蓝昼回归。 还有啊——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真是太适合他家boss了!如果boss死在通往千亿豪门王位的路上,墓志铭就用这句吧!威廉愉快地决定了。 等会议开始,蓝昼手一挥、三千万的投资合同意向书发到每个人的面前,卫厂长、蓝清明和安妮简直都想把那句话刻在蓝昼的脸上! 蓝昼、一个值得王冠加冕的男人! “三、三千万吗?”蓝大小姐捧着合同结结巴巴的样子,跟周贺果然有夫妻相,“三千万!”实在是不敢相信啊,她抓住一旁夏白的衣袖猛扯了两下。 夏白倒是没有狗清明这么浮夸,但确实也被惊着了,她瞪大眼睛捧着合同,仔仔细细地一条条看。 卫厂长激动得老脸涨红:“什么时候能签约?什么时候打款?那我们这批木材是不是能先定下来了,r县那边木材厂一直催一直催这个事儿,我真是……哎哟得救了!小昼啊,你不愧是老厂长亲孙子!我跟着老厂长当学徒的时候,他也是你这个年纪,也坐在这里……” “先看合同吧。”高居首位的董事长大人面无表情地打断,“大家意向达成一致的话,尽快推进下一步。时间宝贵。” “安妮,”夏白轻声地咨询:“这家公司你知道吗?” “bk基金,华尔街排名前五。”安妮也小小声回答,“应该是冲着蓝总的面子来投资的,否则以一厂的规模,没可能入他们的眼。” 那这样好吗?对一厂的发展会有什么样的推动和制约呢?赚钱的话当然是皆大欢喜,如果赔本呢?对方既然是这么厉害的风投,真的会冲着某个人的面子就豪掷三千万? 可夏白这样沉思的片刻,卫厂长和蓝清明已经欢呼着当场同意了。夏白猛对蓝清明使眼色,但蓝大小姐陷在三千万的狂喜之中,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瞳孔、全都是人民币符号。 “安妮小姐?”蓝昼转向最后一票。 安妮犹豫了一下,而夏白这时举手发言:“董事长,”她礼貌地开口:“能不能——” “不能。”蓝昼眼神和语气俱都极度高冷,“这是股东表决,无关人士不要发表意见。” “我不是无关人士,我是新系列项目经理,对项目发表建议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夏白微笑不变。“各位,厂里缺钱但并没有外债,现在宣传热度又是上升阶段,向我们递来橄榄枝的国内厂商有好几家,虽然没有三千万这么惊人的数目,但诚意都很足。我们是不是应该综合考量各家给到一厂的条件、了解具体合作方式,而不是只看投资数字。” “诚意。”蓝昼玩味地冷冷一笑,“卫厂长能用这份诚意去r县木材厂支付木料费用吗?厂里每个月如水的开销、工人们的工资,诚意可以支付吗?” “不能。”夏白平和地说,“但是没有诚意,合作就没有基本的信任感。” 卫厂长插话说:“夏白,投资三千万了,怎么还能没有信任感呢?” 夏白扬起手中投资意向书:“这意向书最后的三页纸全都说的是利益分配,牵涉到很多种情况,比如项目流产、一厂不能实现预期营收目标,比如一厂如果彻底破产、之后这部分投资如何优先收回……这里面有很多的专业术语,你们大家看懂了吗?我没看懂,所以我强烈建议:我们需要找律师研究一下这个合同再做决定。” 卫厂长和蓝清明听完这番话都愣住了,冷静之后两人立刻埋头哗哗哗地翻合同看。会议室里陷入了僵局式的安静,蓝昼冷眼打量这一屋子的人,最后眼神落在松了一口气的夏白身上。 他倒是也没有眼色如刀,只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而已,仿佛他抽空下凡指点你们这群凡人,你们居然还敢质疑他。 “啪”地一声,蓝董事长将手中钢笔扔在桌上。除了夏白以外的人都是背一僵、怕怕地偷眼瞄他脸色。 蓝昼脸色除了不耐烦以外就是不屑:“你们要做新项目、不让裁员,我答应了。你们要拍什么搞笑采访,我也允许。后来你们又说需要钱,我就给你们找来了钱。各位,阿拉神灯也只能满足三次愿望,我对你们仁至义尽。”凤眸含冰的英俊男人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压迫感更加暴烈:“合同就在这里,你们随便找谁看,明天之前我要收到答复。这件事我做到这里为止,你们,后、果、自、负!” 一屋子的人,连威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放轻呼吸,可偏偏一道柔和声音,像是毫无压力:“做新项目和宣传都是为了厂子,把一厂做起来是所有人的愿望。”夏白平和地仰视着神色冷酷的男人,“董事长您这样说是混淆概念了。这些公事大家齐心协力,没有谁满足谁的说法。” “……”安妮屏气凝神,恨不得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妈妈呀!这空气里剑拔弩张的压迫感,太可怕了!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她面前桌上的手机亮着屏幕显示“来电人:贺世”,而忘记关静音的手机开始唱:“when they get to the part,where hes breaking her heart,it can really make me cry……” “当他们唱到他令她伤心之处,我也哭了”——来自八零后耳熟能详的永恒经典英语情歌《昨日重现》。 “这里是会议室,”蓝昼终于忍无可忍地暴怒发作:“还是茶话会?啊?!” 烟花易冷(四) 4、 蓝昼一顿暴风式训斥。他忍一厂这帮“高层”很久了,一个两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除了他家夏白以外,就没一个有脑子的! 安妮在贺世那里是管理层级别,可自从来到一厂做股权代表,蓝昼冷眼瞧着她根本是来混日子的,当这里休假场所,一天天轻松愉悦得像是野餐过家家。 “你们的日子未免也太好过了!嘴巴上喊两句口号,振兴一厂!剩下的事儿顺其自然看天意是吧?明式家具第一厂的老本是怎么被吃光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就你们这工作能力、工作效率,一厂没破落到卖厂卖地,我爷爷在天上费了洪荒之力保佑你们了!” 这话戳到卫厂长最痛处了,老人家耷拉着脑袋很难过。蓝清明却不服气地顶嘴:“明式家具整体市场总共就那么大,这几年靠着新中国风装修风潮勉强过日子,哪家都是这样的。我们实体产业跟你做风投基金完全是两回事,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白和安妮都猛对蓝清明使眼色做手势,但小姑妈骂人的时候只图一个爽、根本不顾其他。夏白头疼不已地扭开了脸,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蓝昼毫无温度的笑声:“呵,照你的说法,需求创造供给咯?那刺激需求就可以发展经济了啊,我们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这救国救民的重担,你一根手指头就捏起来了呢!厉害、厉害!”蓝昼一声一声地鼓掌,啪啪啪的,每一声都像是一记打脸,蓝清明美丽的脸蛋越来越红,瞪着蓝昼咬牙切齿的:“狗、蓝——” “别仗着你脑残无知就在这里撒泼!”蓝昼重重一拍桌子,“叫你写一份概况报表给我,七个工作日,你一页a4纸都没写满,也好意思交给我!我花七天时间训练一只狗、狗都能写两页!” 他说着,从文件夹里扯出蓝清明写的那页报表扔在桌上,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工作专业无能,工作态度敷衍,你还有什么用?废物点心!” 蓝清明脸色发白,要哭不哭、绝望地看向她家夏白,可夏白她盯着那页报表、脸色很为难,显然毫无立场反驳蓝昼这番话。蓝清明恨恼不已,正要彻底抓狂,安妮的手机再次亮起了屏幕——刚才她手忙脚乱换成了震动模式,这会儿鸦雀无声的会议室内,手机震动的声音也很明显! 安妮绝望得两眼放空,只听蓝昼声音阴恻恻、那炮口显然对准她了:“安妮,你这么忙,贺世不考虑换个人做他股权代表吗?” “我……我会郑重向贺总转达您的建议,请他考虑的。”安妮心想去你妈的啊我也不敢再伺候了好吗?! 会议以蓝昼碾压全场开始,又以蓝昼完虐全场结束。散会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卫厂长溜得最快,像是怕蓝昼追上来咬他。剩下三个女孩子挨在一起往外走,蓝清明一脸哭唧唧,夏白默默伸手牵了她。 安妮这时才敢给她的boss回电:“不好意思贺总,刚才在开会。” “嗯,我听见了,蓝总发好大的脾气。”贺世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里和前方不远处双重传来。女孩子们抬头看去,厂房门前空地上停着贺世的迈巴赫,他人站在车旁,笑着向她们挥手致意。 对比刚才蓝昼凶恶暴虐的样子,贺世简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夏白,”蓝清明吸了吸鼻子,“你跟他当初为啥分手?” 安妮也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敲边鼓说:“他这可是刚从加拿大谈判回来,听说你失恋,从机场直接赶到这里。我想你们当初分手,肯定不是他提的吧?” 两个闺蜜一左一右眨巴着八卦眼神盯着她,夏白想起蓝昼刚才骂工作态度和效率的话——怎么说呢,虽然蓝昼的话刻薄,但他挑出来的的确是痛症。捏着手里沉甸甸的合同,夏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安妮啊,”她幽幽地问,“贺世,为什么会知道我失恋了?” 呃……安妮艳丽的脸上表情凝滞,缓缓转向蓝清明,拙劣地扯开话题:“中午咱们弄点啥吃呢?叫外卖好吗?我请客!” 蓝昼这时带着威廉走出来,冷漠矜贵地遥遥向贺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贺世显然也不想跟蓝昼深交,客套地回以点头致意,他走向安妮她们。蓝昼听到他用做作虚伪的温柔语气说自己顺路过来、给她们带了些加拿大特产。 切,加拿大特产……他是带了些华人移民回来吗? 内心疯狂发射吐槽弹幕的蓝昼,面无表情、脚步不停,转过厂房大门时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蓝昼站定了一看,这下真是气得差点绷不住——郑云苏,这小王八蛋也来凑热闹了。 夏白失恋是什么盛会?!前男友们开趴体,备胎也都咕噜噜滚过来准备上场? “借过。”郑云苏看都不看蓝昼,绕过他径自朝夏白而去。 “boss,要不要我把律师带去厂里,给卫厂长他们解释清楚投资意向书的条款?”回到酒店后,威廉跟蓝昼对坐着工作,整理行程时威廉抽空询问。 蓝昼十指如飞地敲着电脑,闻言,垂着眸不无讽刺地说:“我们是来孵小鸟的吗?他们张着嘴在窝里等着,我捉了虫子回去还得喂进他们嘴巴里?” 话是这么说没错,威廉同意,但是:“那您还亲自给他们写报表?” 勤劳敲键盘的手顿在那里,蓝昼被自家助理噎了个半死。“妈的!”他一脸燥郁地推开笔记本电脑,“砸钱把他们手里股份全买下来算了!” “蓝老先生可能不会同意。”威廉微笑提醒。 蓝昼闭了闭眼,咬着牙很低声地骂了句脏话。威廉只当没听见,他的工作干完啦,愉快地捧着整理好的文件和行程历退了出去。 蓝昼一个人继续工作,干着给他家小姑妈擦屁股的活儿,酒店偌大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他敲键盘的声音……夏白家里,这会儿一屋子的人喝酒吃肉聊天唱歌呢吧?搞不好饭后助兴游戏就是“吐槽狗蓝昼”。 妈的!他肚子也饿了啊!威廉那个王八蛋就会工作,也不知道关心一下boss中午吃点啥! 蓝昼惨兮兮地按下内线叫餐。等午餐送上来,就像是一吨的油浇在了他的怒火上——厨房配送那帮人也跟一厂(除了他家夏白以外)那帮一样酒囊饭袋,又一次给他饮食里放荤肉! 硬而薄的赛拉诺火腿,这个季节吃最是口感咸甜啊!灯光照着细腻白瓷盘上一片片的火腿肉,浅金浅红色的迷人亮度,蓝昼不禁回忆起以往它们在他嘴里欢快滚着被咀嚼的滋味……半个月没吃肉了,心情才会如此低落的吧?他叉起一块佐火腿的无花果喂给自己,浑身无力地倒进沙发里,闭着眼睛嚼那沾染火腿气息的无花果,这求而不得的渴望滋味啊,像极了他对某人。 不能吃肉很抑郁的蓝昼,嚼着嚼着竟然就睡过去了。 来中国以后其实他的工作量是断崖式锐减,在华尔街的时候一天两夜不睡觉是经常的事,哪像现在,还能在c市宁静下午阳光沐浴中睡个午觉。 这个城市让蓝昼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华尔街的一个小时他能打好几场兵不血刃的仗,c市却总让他懈怠时光。从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当年凭他的智力,国内国外很多少年天才班都邀请他跳级前往,可是蓝昼就是不想去。每天背个空书包与夏白肩并肩上学放学,狗周贺和狗清明一年四季在他们身旁追逐打闹,那么蠢的无聊时光,蓝昼他硬是没舍得跳过任何一年。这不怪c市这地方不好、怪谁? “boss……boss!”夏白穿着校服裙子蹦蹦跳跳的美好梦境,被讨厌鬼助理吵醒了!蓝昼不自然地曲着腿坐起来,起床气很严重地瞪威廉。 威廉很无辜啊,递过来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夏白小姐的弟弟。” “小雨?”蓝昼接过手机:“喂,小雨。嗯,你说。” 威廉看着他家boss脸色在短短十几秒内、从睡眼惺忪变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学校在r县哪个位置?老街背后……哦,我知道了。”蓝昼神色里的狠厉、分毫没有表现在语气里,他平和甚至带着安慰温柔地说:“小雨,一个小时之内蓝昼哥哥一定会到你那里,你别怕,等我!” 烟花易冷(五) 5、 r中是远近闻名的好学校,寄宿制管理很严格。蓝昼到了之后只能在门房等着,等到夏雨的班主任叶老师亲自过来领他才能进学校。 叶老师教语文,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了,谈吐之间气质颇为不俗。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她问蓝昼:“你是夏雨的哪位家长?我听他说他家里只有一个姐姐。” “我是他哥哥。”蓝昼对着该尊敬的人绝对是谦逊有礼:“我刚从国外回来没几天,还没来得及过来拜访老师,失礼了。” 叶老师笑笑说您太客气,接着她将夏雨跟同学打架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了一遍。事情并不严重,两个男孩子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发生了矛盾,对方男孩先嘴贱,但夏雨呢先动手。叶老师的意思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小事化了。 “明天是他们月考最后一天,为了这种事情耽误考试不太好。”办公室里,叶老师对双方家长说,“王天辰脸上磕青了一块,夏雨脖子被挠破了,两位同学都有错,也都负伤了。我的意见呢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两位家长怎么看?” 王天辰妈妈眉头紧皱,看得出来神色不服气但是强行忍着。蓝昼心里比这位大妈更窝火,但他自家孩子先动手打人了,他能说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打打闹闹的才正常,等他们以后长大了,同学聚会的时候两个人碰到,说起来也是一份特殊的温馨回忆。”蓝昼选择圆滑模式的时候,脸色笑笑的别提多么和善了:“这样好吗?王天辰妈妈,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您,王天辰同学如果因此发生医药费,我们家全数负责。” 他把话说得面面俱到,对方家长挑不出任何错,叶老师又一再地调解,也就只能圆过去了。 处理完这事,蓝昼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外间已是暮色四合,夏家的小少年垂头丧气站在教学楼底下等他。 夏白长得像爸爸,夏雨则长得更像鲁阿姨,一张呆萌的脸,一看就没有心计的那种长相。蓝昼走到他面前一抬手,他吓得直缩脖子! “不打你!”蓝昼被他气笑了,捏着他脸查看他脖子里的红痕,“身上还有哪里受了伤吗?” 夏雨摇头说没有没有,“我这么结实,他根本打不过我!” “那我祝贺你啊!”蓝昼又气了,把孩子噎得重新垂头丧气、看着可怜巴巴,他才叹气说:“算了……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夏雨吸了吸鼻子,眼眶一秒钟红了,“打架的时候,我把饭盒扣他脸上了。” 这什么幼稚中学生,蓝昼揉揉自家小孩耷拉的脑袋,“走,蓝昼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去!” 夏雨学校前面是县城的老街,这个时候各家大排档都已经支起了棚子,热闹的炝锅炒菜声连成一片,夜色渐起,这人间烟火气渐明。 蓝昼领着夏雨从街头走到街尾,买了刚出炉的鲜肉烧饼、卤汁鸭四件、荷叶烤整鸡、粒粒开口的黄金大板栗,两个人带着个威廉,大摇大摆地在街尾砂锅粥店里坐下。蓝昼熟门熟路,菜单都不看、叫老板先做一锅海鲜粥。 “蓝昼哥你怎么这么熟这儿啊?”夏雨这会儿功夫就已经又高兴起来了,两手各一个鸭翅膀啃得满脸卤汁,开开心心地问。 蓝昼嫌弃地给孩子擦擦脸,说:“你奶奶原先不就住这前面吗?司空阁老府那儿。” “哦……你小时候肯定经常跟我姐来这儿玩。”夏雨迟钝地想明白了。想明白之后他有点伤感,因为奶奶在爸爸出事之后不久也去世了。“奶奶怎么没有跟我提过你呢?”陷入回忆的少年忧伤地说,“外婆倒是偶尔会说到你,她说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外婆是站在自己女儿这边的,鲁阿姨把蓝昼当亲生儿子养,外婆就当他是亲生的外孙疼爱。至于奶奶……奶奶重男轻女,那时候还没有小雨,她生怕是蓝昼挡了她亲生孙子投胎的名额和福气。蓝昼记得小时候到她家里来,奶奶趁着没人看见就恶狠狠地掐他。 “我离开十年,奶奶估计忘记我了吧。”蓝昼语气轻松,笑得一如既往地不正经,夹起一片热腾腾的鸭胗塞夏雨嘴巴里,“好吃吗?” 夏雨啊呜啊呜啊呜,开心地说好好吃啊! “那个王天辰究竟说你什么了?”蓝昼闲聊一般地开导小少年,“你不是随便打人的性格,他肯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夏雨犹豫了一阵,扭扭捏捏的:“肚子饿的时候人容易冲动!” 他不说实话,眼睛都不敢直视,蓝昼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芝麻大小的屁事儿,打完了请家长了,放到台面上来说、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夏雨,”蓝昼喝了一口汽水,沉声正经地说:“你知道股票吧?” 夏雨两眼放光地说知道知道知道,“蓝昼哥,你要教我炒股了吗?我有本金!我银行里压岁钱存了三万多块呢!” “你还挺财迷的,真没看出来。”蓝昼发现小看这老实孩子了,“你周围有哪家亲戚炒股吗?” 小财迷点头,咯吱咯吱地啃鸭翅膀,边啃边说:“二伯就是没工作、专门炒股票的,前几年赚了好多钱,几百万!他那时候把女儿送去英国念书呢。不过后来又说亏了好多钱,女儿学费都付不起,现在回来了,留了两级呢,就在我们学校里!” “2015年夏天之后回来的,是吧?” “嗯——对啊,是!你怎么知道的?” “2015年中国股市从牛市到疯牛,是个人有点闲钱投进去都能赚,全民炒股。”蓝昼笑笑的,“可是从六月份中旬开始,上证指数从高位掉头向下,连续暴跌百分之四十五,腰斩过半……a股史上最大规模停牌就在这个时候。” “你看到的只是二伯家里炒股赚了钱、突然又赔了钱。你没看到的是,股市戏剧性但是又符合一定逻辑性的走势,结合当下的政策、国内外经济大环境……二伯是随着这潮流上下震荡、随波逐流的那一批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什么操控、受到哪些影响,为什么?因为他没有登高,眼界狭窄。”蓝昼一边说一边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夏雨听得入了神,鸭翅膀都不啃了。 “2015年我在美国。美国的股市跟中国的不一样,更疯狂。2015年,一月份的时候我手头有十九支股,总金额两千万美金。”蓝昼声音轻轻的,“到了圣诞节的前一天,我的账面总金额是一亿美金零两百块。那天晚上我和威廉在酒店里开两个人的庆功宴,出门碰到一个捡垃圾的流浪人士,我给了她两百块,所以2015年我净赚了八千万美元。” 多少人前仆后继求拜师的华尔街恶龙,第一次向别人说起他玩弄资本的手段心得。什么样的政策表面是说着这个内容、底下包含着其他讯息,结合前后一段时间哪些资讯一起看就会得出另一个结论……在这县城老街烟火气十足的粥店里,夏雨人生第一次体察到:他所在的地方这么小,而世界那么大!平时报纸新闻里说的那些,他总觉得是跟他无关的财经新闻,原来有那么深刻的涵义! 多年以后,夏雨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明星健身教练,开了许多个健身工作室。每一个成功的时刻,他都会遥遥地感念起第一个为他描绘远方星辰大海的蓝昼哥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蓝昼哥哥,”夏雨最后激动又羞愧地握着拳说,“跟同学打架这种事儿太小心眼了,我是个男子汉,我应该把力气放在远大志向上!” 说的口干舌燥的蓝昼好欣慰啊!这到底是夏白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智商真的不高,但悟性真的不差! “你明白就好。”他把小碗凉好的海鲜粥放到夏雨面前,“还有两年多你就成年了。我们做男人的,不能总是让你姐姐那个女人担心我们,对不对?” “嗯!”热血沸腾的夏雨重重点头。 一旁桌上,威廉喝着美滋滋的海鲜粥,一勺接着一勺快速地塞进嘴里,塞得满满的,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实情:那八千万明明是boss做空欧洲两个上市公司的报酬。什么分析时局,2015年的圣诞节boss和他躲在酒店里,分析的是哪家安保公司实力强大、能够挡住所有的暗杀。 夏雨被洗了脑,更加浑身干劲地埋头努力吃。蓝昼盛粥递菜地照顾他,还提醒他要记得圆谎:“下次你姐姐来开家长会,老师可能会跟她提起今天的事情。到时候她问你为什么叫我来,你打算怎么说?” “实话实说啊,”夏雨抬起吃成了小花猫的脸,“我打她电话她不接,我才叫你来的。” “是嘛……”蓝昼感到意外,就算前男友和备胎的聚会再开心,夏白也不可能不接弟弟的电话。“你现在再打一个看看,她接了你就撒个娇说想她了。” 夏雨听话地拿出手机,片刻后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向蓝昼汇报:“关机了。” 蓝昼“哦”了一声,笑笑说:“你小明姐姐他们中午都在你们家,估计玩疯了吧。” 敷衍了夏雨,蓝昼垂眸想了片刻,找了个借口走到店外面去给狗清明打电话:“喂?那什么,你们还在夏白家里玩儿吗?” “没有哦,我们很早就散场了哦,”蓝清明还在生他的气,极尽嘲讽刺激他:“郑云苏一个人单独留下来的,他说他有事情跟夏白谈。我看他那神色,八成是钻戒都买好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求婚成功啦啦啦啦~” 郑云苏……老街热闹灯火映亮蓝昼阴晴不定的脸色,他回到店里,仿若无事地叫威廉把车钥匙给他,“我有点事,我先走。你待会儿吃完了送他回学校,多买点吃的给他带着——小雨,吃的带回去跟宿舍同学分享。” 夏雨开心地答应,威廉也没看出boss有任何不妥。蓝昼脚步如常地转身离开,走出店门,焦虑酷虐的神色才从那双凌厉凤眸之中显现出来。 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一) 第九章、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 1、 蓝昼多年没有自己开过车了。像他这种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之辈,飙车根本不能带给他激情感觉,倒是有好几次刹车系统被人为恶意破坏、险些带走他的命。 此刻这样在绕城高速上飙到120码,还得腾出一只手给自己戴上蓝牙耳机,蓝昼一眼不敢眨地警惕盯着路况,手心里全是冷汗。 “妈的!”电话接通的瞬间,蓝昼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郑云苏!你他妈现在在哪里?老子要见你!” “什么事。”郑云苏的声音像是蔬果冷冻库里刚出来的,表面结着冰霜、通体冒着丝丝凉气。 蓝昼:“我他妈找你还能有什么事?跟你谈恋爱不成?老子出了钱叫你办事,你查出了结果连个汇报都没有?!” 俗话说就怕流氓有文化,但郑云苏是太有文化、读书读傻了,蓝昼几句话一诈,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蓝昼这是全都知道了:“夏白告诉你了……那你还来问我干什么?人我已经带她去见过了,口供她亲耳听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带夏白去见了什么人?!蓝昼活生生忍下两万字的脏话,咬牙切齿但是用尽耐心地诱哄:“郑云苏,你觉得你这样对她合适吗?” 郑云苏果然立刻就炸了,电话那头一阵砸东西的声音,然后是他撕心裂肺的大吼声:“我还能怎么办?!我他妈做梦也想不到我妈跟她爸爸是那种关系啊!我他妈……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对她?你以为我面对夏白的时候我很轻松吗?我艹你妈!” 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估计是手机被摔成渣渣了。蓝昼摘下蓝牙耳机也是狠狠地摔了出去! 郑云苏妈妈跟夏叔叔那种关系——情人关系吗? 郑云苏追查的是六七仔,疑点是买毒品的人不是夏叔本人,在这个追查过程中查出了情人关系,那么是不是说—— “夏叔……”蓝昼绝望地喃喃,脚下油门踩到了底。 威廉开了五十分钟的车程,蓝昼用二十分钟就飙完了。庞大的商务车咆哮着冲进一厂家属区,驾驶室的门几乎是被踹开的,蓝昼高大的身影在夜色里像一只线条优美的公鹿、敏捷快速地跑进了楼道里。 夏白不开门,怎么敲都没有回应。蓝昼果断趴下,脸紧贴着地、凑近门缝。 隐隐约约的细微声音,听不真切无法判断,但是味道——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蓝昼苍白英俊的脸上沁出,地垫上的灰尘黏上整片脸颊,他鼻子紧贴着门缝,确定从屋子里传出来一种烧炭的气味! 手在地上一撑,蓝昼飞快地爬了起来。夏白家的实木门太牢固了,他转身飞起一脚踹开了对面尘封已久的门。 那是他十八岁之前的家。迎面客厅墙上挂着爷爷的遗像,蓝昼飞快跑过时在心里大声地给他老人家告了个罪。熟门熟路地蹿进他十八岁之前住的房间,这儿的阳台跟夏白房间窗户挨着,只要攀过那根——啪!年久失修的落水管断了!蓝昼整个人往下坠去! 幸好是常年被追杀的丰富经验的他啊!蓝昼单手死死抠住了阳台毛糙的水泥边沿!靠着他健硕漂亮的二头肌和沉稳有力的核心力量,他硬是爬了上去! 磨得鲜血淋漓的手指,撬窗户的动作却果断灵敏得仿佛没有痛感,蓝昼沉着敏捷地从窗户里跳进去!她不在自己房间,蓝昼打开门疾步走进黑黢黢的客厅,一转头,刹那间吓得他魂飞魄散! 主卧的门开着,房间中央的地上摆着一只不锈钢桶,桶里燃着火,火光映着一旁夏白面无表情的脸。 “啊!”蓝昼大叫一声,起先是吓的,后来是生气:“你拍鬼片啊?!你在家里你不给我开门?!你看看我这手!我刚才差点掉下去摔死了!” “不开门,就是不想放你进来的意思。”夏白面无表情地说,“这你都不懂吗?” 蓝昼被她这话噎得……无言以对。好在夏白不是他,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挤兑,而是转过头,抬手“咕嘟咕嘟”喝酒。 蓝昼这才看到她手里有东西,左手是一瓶酒,右手一沓纸质文件,她这时扬手将文件扔进了火里。 “喂!”蓝昼连忙过去,顺手打开了灯。主卧里纸箱子已经集中到了一处,排着队等待她火化的意思——都是她这两年搜集的夏叔案件相关资料。 蓝昼用纸板箱套住桶,隔绝了氧气,火很快就灭了。夏白也不挣扎,不让烧她就不烧了,退后靠在墙壁上,神色平静地一口一口喝酒。 “你……”蓝昼打开窗户通风,回来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她要是真的烧炭自杀,他反而有话说,可她这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夏白先开口问他,“郑云苏告诉你的?” “嗯。”蓝昼无心解释,沉默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要不要我抱抱?” “切……”夏白抿一口酒,挑眉笑的样子竟然有些邪魅,“你的肉体是什么灵丹妙药?对我的最高奖赏?” 蓝昼一脸理直气壮地点头,朝她张开双手:“要不要?” 不要白不要。夏白拎着酒走过来,靠在他怀里,双手圈住他精壮腰身,他手抚着她头发,仿佛抚摸心爱宠物,夏白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郑云苏带你去见谁了?他抓到六七仔了?” 夏白摇头,哑声说没有,“一个酒吧老板,前几个月收留过六七仔避风头。六七仔告诉他,之所以他要跑路,除了警察通缉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对郑云苏撒谎了……买毒品的人的确不是我爸,是郑云苏的妈妈。” 来的路上蓝昼就猜到是这样。两位长辈有了婚外情,郑云苏的妈妈出面为夏叔买毒品,这样六七仔即便落网了也不敢供出她来。 夏白费尽心思地抓住一切蛛丝马迹追查了两年啊,到最后查出这样的难堪关系来,还不如当初认了毒驾一桩,至少父亲对婚姻是忠诚形象不会倒塌。 “呼……”蓝昼茫然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夏白从他怀里昂起头,费力地举手给他喂酒。买来调酒用的烈性朗姆酒,又甜又呛度数很高,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大半瓶,醉醺醺地肩并肩靠着墙坐在地上。 “蓝昼,”夏白靠着他肩膀喃喃地说:“下辈子我不要做人类了,我做一朵云,太阳好的时候飘去看高山和湖泊,太阳不好,我就使劲下雨。” 蓝昼笑着昂起头抵住墙,他喝多了,头晕。“人没有下辈子的,别傻了,好好过当下。” “不可能。如果没有下辈子,这一生因果报应哪来得及?”夏白笃定地说完,惨笑:“你想想看我妈妈……她从来不做坏事,对谁都那么好,如果不是上辈子有因果没有了,凭什么这么对她?!” 夏白的妈妈是那种真正温柔纯善的人,一辈子连大声跟人吵架都没有过的,家里这些年无论富裕与否,谁向她求助她都一定回应。这样的人未得寿终正寝,还要在死后被证明她深爱的伴侣对她不忠诚…… “夏白,”蓝昼打断她,“我还是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夏叔他不是那样的人。” “哪里不对劲?”夏白问。 “我现在还说不出来,但我相信夏叔,他的为人——” “蓝昼,”夏白打断他,她坐直身体,微笑着看向他,“我以前也一直相信:我的蓝昼不是为钱抛弃一切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未散尽的烟味呛得人脑壳疼。她眼睛里的湖面已进入了冬季,冷得刺人。蓝昼移开目光,晃了晃脑袋试图醒醒酒,也借机结束这个令他无言以对的话题。 还好夏白也并不想继续刺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我腿软,站不起来。”蓝昼曲着的大长腿轰然放平在地上,叉着腿像个无赖小孩那样坐着,伸着一只手向她撒娇:“你拉我一把。” 夏白冷酷地说我拉不动,转身径直走了。蓝昼听到她进了浴室,片刻后浴室里传出淋浴洗澡的水声。 夜色已深,他没有借口再留下。到了明天他又得是那个忘恩负义、贪财怕死的无耻之徒,又何必在这样的夜里妄生绮念。 你承担得起么?禽兽!蓝昼暗自恶狠狠骂着自己,逼着自己往外走去。可他刚走到大门口,浴室里突然传出物体重重倒地的声音、伴随着夏白一声惊呼! “夏白?”酒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迟钝,蓝昼像踩着棉花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伸手拍门,那门却根本没锁! 热气酝酿的浴室是一个仙境,香香的雾气是一个什么咒语,完全地定住了蓝昼的身体……他的小仙女,从仙境深处走出来,踩着仙雾走到他面前,白玉一样无暇的身体,拢着一块欲说还休的浴巾,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上,水线从发尖蜿蜒滑进浴巾里细腻白瓷的粉色阴影。 蓝昼明确地听到自己脑袋里有根弦“啪”地断掉了。 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二) 2、 独孤求败的高智商,上了无逻辑可讲的肉体战场,蓝昼失了他引以为傲的聪明机警,蠢动暴烈得像只野蛮兽类! 根本记不得是谁先动的手,又是怎么从浴室一路激吻至她房间的。关于这一夜,在蓝昼后来的回忆里,全部是充满了诱惑力的她的身体,甜美的、细腻的、罂粟一般的香气……他极尽手段地折腾着索取和给予。 这件事真是充满了不合理和奇妙性,他索取时感到无边的快乐、给予时也一样,无论是要她还是给她,都令他飘飘欲仙! 什么欧洲航空帝国,什么千亿富豪家族长孙,什么华尔街什么恶龙,此刻这些东西都是阳光下的泡沫,美但是遥远和空虚,蓝昼不需要了。 他唯一只想紧紧抱住心上人,一刻不停地做这无上快乐事。 “你疼吗?”他狂乱之间还顾得上关心她,咬着她整片耳垂热切地问:“舒服吗?” 这是什么南辕北辙的两个问题?夏白流着眼泪鼻音浓重地“嗯”。怎么可能舒服呢?疼得像是眼皮里进了沙子,还被人按着反复磨来磨去。她都后悔了,刚刚滚到床上的时候他理智尚存、给过她最后一次机会,早知道这事儿这么疼,她就不会义无反顾地吻住他了。 太烫了,这个蓝昼。夏白忍耐到极致!他还没好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夜灯的光从拔步床海棠花纹里偷窥他们,夏白昏昏沉沉地埋脸紧贴着他,身体里混乱地蹿着许多种感受,热、忍耐、醺然的酥软、柔韧的缠绵。 “蓝昼……蓝昼!” “嗯?!”发疯狂乱的人放慢节奏,声音难耐:“什么?” “……”是啊,想说什么来着?不要吗?可他这样停下来,她也并没有觉得很好。“抱抱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要求。 蓝昼从善如流,抱出了水平、抱出了风格。夏白被他面对面抱着坐在他身上,她双臂软软环在他肩膀,脸埋在他颈侧哭泣声中夹杂着自己都很陌生的娇软哼哼,他的反应更大,癫狂地按着她肩膀往下,又更暴力地往上撞她。 成年人之间谈恋爱的时候、大家都做这样的事情吗?缠绵交织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大家为了爱情都很辛苦啊!夏白哭唧唧地想。 而飘飘欲仙、癫狂入魔的蓝昼,雄心勃发地想着的是:我错过好多快乐!超级多!要补一百万次才能追上平均进度的那种! 云追着皎洁的满月,这深秋的凌晨,城市各处渐次入眠。一厂家属区后面有条公路,路灯孤孤单单的光照在夏白家厨房窗户上,夏白靠在黑黢黢的流理台边盯着那一块亮看了很久,黑暗里她索然无味地笑了笑。 今天中午,趁着安妮他们在外面客厅玩闹,她将贺世叫到这里单独聊了一会儿。起先贺世他试图粉饰太平,她便问贺世:“那这样吧,你回答我,如果现在你接到命令要去盘活一厂这样一个企业,你刚到的时候打算裁员,后来改变了主意、同意手底下人做新项目。你先利用媒体炒作明式家具榫卯工艺,然后又找来了外资投资,这样的操作,如果是你,你的目的可能是哪几种?” 贺世惊讶地反问:“媒体炒作是蓝昼本人做的?那段‘无印良品哥’的视频?” 夏白平静地说是的。从蓝昼不再追究罪魁祸首,她就知道整个视频事件的幕后策划是他本人。睚眦必报是蓝昼性格里最深的执念,囫囵地炒掉整个保安室这种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更别说后来他竟然还半推半就地允许了媒体采访。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我,”贺世最后艰难地说,“下一步我会让这个厂准备上市,项目本身只是个噱头,根本不用投入量产,我趁着上市的风声卖掉这个厂,盈利的目的很容易就达到了。” 六个月时间要盘活一家濒临破产的实体企业谈何容易?蓝昼又怎么可能放弃他最擅长的资本操作。 所以他这些日子是在暗中看笑话吗?在他眼里,夏白这群一厂人都是笨蛋啊!一群乌合之众拼尽全力,也不过只配给他蓝昼做块垫脚石。 厨房地上一字排开三个不锈钢桶,夏白面无表情地打开煤气灶点了火,继续火化那些她亲自一点点收集的文件资料。 这三个不锈钢桶是以前夏天的时候用来提井水的。爸爸力气大,每趟双手各提一个水桶,妈妈和夏白合力提一个。上三楼一共要走六层台阶,每层台阶是十个,一家人说说笑笑地提着水,根本不觉得累就走完了。 井水带着地底下的阴气,特别凉,用来湃西瓜之后就只能用来拖地,那时候的老式拖把是要人用手拧干的,爸爸每次都抢着拧,说妈妈生她的时候月子没坐好,关节不能再受凉。 每一次,每一次啊!每一次这样的时刻,妈妈那么幸福的眼神……男人是不是都有骗人的天赋?朝朝暮暮大半辈子,爱你的感人细节全都是演出。青梅竹马十八年,两情相悦骗得过当事人的感觉?可他就是能狠心地说不好意思、我根本没喜欢过你。 还是说,错不在他们,在于妈妈和她这样的女人?把感情当做生活里最幸福的部分,相信爱情,忠于婚姻……但男人们要的远不止这些,有了温馨的家庭、还想要毒品和婚外情的刺激,或者比起平凡的爱情、更想要千亿豪门继承者的王冠。 呵。此情应是长相守,君既无情我便休。从今夜以后,以往种种皆落幕,蓝昼再也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遗憾眷顾。 夏白烧完了最后一份资料,小心谨慎地灭掉桶里的火。回到房间在床边坐下,脱鞋上床榻,腰腿之间的酸痛一扯,她不舒服地皱眉。 可能是她叹气略重的声音,床上趴着昏睡的人居然醒了。海棠花纹里透进来的夜灯微光落在他眼尾,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盛满了浓情蜜意、眨一眨眼就要淌下来沾在枕头上似的。 “唔……mua!”他伸手把她拽进怀里抱住,在她脸上万分爱恋地亲了一口。 “吵醒你了?”夏白温柔缱绻地钻进他怀里。 蓝昼抱着她怎么都不够过瘾,双手双脚夹着她,像张被子那样完整地裹住她,还要收紧怀抱蹭来蹭去才可以表达他的心情:“不知道……不知道现在是醒还是梦。”说是梦未免也太真实,这样的梦境他做过千百次,哪有过今晚这样的酣畅淋漓如登仙境?可说是醒着——也未免太、太幸福了啦! 他蹭着她不住地亲,虽然蓝小昼它很明确地精神百倍抵着她要吃宵夜的意思,但他的吻更像是纯粹的表达开心,手也很纯洁地握着她的手,捏捏裹裹、十指相扣。 “宝贝……”他嘴唇落在她眉心,呵气滚烫,“我的宝贝……” 夏白笑着回吻他,柔声地对他说:“好啦,快起床,你该走了。” 啥??? 啥???!!! 云短暂地遮住月亮又飘走,明亮的满月皎洁清冷的光,照亮那一脸懵逼走出楼道的男人。 车就停在楼道口正前方五米,蓝昼却花了五分钟才找到,而且找到了车、找不到车钥匙了,他像个弱智一样绕着车走了好几圈,混乱地尝试拉开各个车门,当然了,一个都拉不开。 手机——手机好像在车里?也可能掉了。蓝昼忍不住双手揪住自己满脑袋浓密黑发。他外套也不知道丢哪里了,半幅白衬衫塞在黑色西装裤里,半幅挂在外头。欧洲高级手工定制又如何,这样秋风萧瑟的夜里,还不是风一吹、透心凉? 满月那么亮的光啊,蓝昼却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今夜他人生里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尝到从未想象过的真谛极乐,也尝到从未体验过的莫名其妙。 刚刚都经历了些啥? 现在要去哪儿啊? 还有最重要的——他到底做错什么惹到夏白了?! 最后蓝昼只能回到三楼他爷爷的房子里。坐在客厅满是灰尘的沙发上,墙壁上爷爷的遗像微笑都那么神秘!蓝昼懵着脸一动不动静坐到天亮,人生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三) 3、 蓝昼,欧洲航空帝国千亿继承人、威名赫赫的华尔街恶龙,保护他人身安全的单子价值上千万,为此美国最顶尖安保公司派出了最优质的工作人员。现在,这些经历过战争、保卫过各国政要巨富的优秀安保人员围坐在酒店豪华套房的奢华客厅之中,个个神情严肃地冥思苦想。 安保经理,一个脸上两道疤的一米八九肌肉壮汉率先发言:“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莫名其妙发脾气。” “她不是那种脾气不好的女人!”蓝昼不满地提醒各位审题:“一定是这个男的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赶出去!快想!各抒己见!踊跃发言!” 保镖a:“请问,boss,他们以前睡过吗?” 这他妈叫蓝昼怎么好意思回答?听到“睡过”这两个字,他就一鼓热气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了,一张嘴差点幸福地笑出声! “这不是重点。”蓝昼再度提醒他们审题啊:“重点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美丽、温柔、可爱、善良的女孩睡了半夜,她突然赶他走!虽然那晚睡觉前她心情不好,但是她的性格像天使一样温柔善良,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发生,她不会这样对待那个男人!” 哪有这样的女人真实存在嘛!保镖们陷入了集体沉默。 phil在一旁嚼着口香糖打手游,这个傻x兮兮的话题她从一开始就没参与。而威廉冷眼旁观这群直男开会,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boss,您是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威廉神色同情又欲言又止。 蓝昼双手抓得头发像个鸡窝,绝望地摇头。 “啧……”威廉叹气摇头,当着蓝昼的面,他用英语问大芬:“phil,假设你跟很多优秀拳击运动员对战过,如果有一天呢你的一个朋友也想跟你打一场拳,打完之后你很生气地把他从你的拳击场赶走了。请问这是为什么?” phil不假思索:“他打拳技术太烂了呗!” 威廉转头看向蓝昼,摊了摊手示意“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蓝昼:“……” 蓝昼:(╯‵□′)╯︵┻━┻ “不过这事儿责任真的不在您,”威廉摸着良心说句公道话,“您技术不好,说明您守身如玉啊!” “对啊……”蓝昼委屈。 威廉:“您技术不好,多切磋学习,很快就能提高了嘛!” “对啊!”蓝昼醍醐灌顶! 不过,下一秒,他强行压抑住兴奋表情,皱眉训斥威廉:“我他妈一开始就说了,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事儿!他半夜被女朋友赶出来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找不到人帮他分析我才找的你们!不是我!” 好的,boss现在甚至幻想自己有朋友了。威廉但笑不语,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领带和衣领,过了会儿才又说:“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一厂,开会。” 哎?蓝昼虎躯一震,“我、我还没准备好啊!几点?” “emmmm……还有四十分钟。没什么需要您准备的,是合同的——”威廉话都没说完,就见他家boss赤着脚翻过沙发,一个利落地前滚翻,通了电似的冲进了房间里。 半个小时后。 一队黑色豪车缓缓驶进一厂大门,停在了厂房前的空地上。七八个黑衣壮汉从车上下来,整齐划一地围拢中间那辆车旁。 副驾驶上的威廉下车,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此时正是工人们午休结束回来上工的时间,人群懒懒散散地往厂房去,这时全都停下来围观。只见一只锃亮的时装皮鞋从那豪车里迈下来,黑色时装裤细窄的裤腿裹着线条结实的修长小腿,脚踝帅气地露着。 那双脚傲娇地踩实地面,往上看去,是打扮得犹如演艺圈顶级流量小生一般的蓝昼。 巴黎刚送来的2018秋冬新款,深驼色硬羊绒长大衣很符合他挑剔完美的气质,里面浅驼色的套头衫上有并不显眼的粉色印花,为这个精致男孩增添了一分柔情可爱。还有那经过精心打理的发型,一丝不苟刮干净胡须的光滑下巴……蓝昼抬手戴上大黑超,厂房前的一段水泥台阶而已,硬是被他走出了巴黎高定t台的招摇范儿。 厂房的会议室门口,卫厂长他们已经到了。今天为了看合同,特地请到了一位律师,安妮看人家长得帅正在调戏,而夏白身体很不舒服,坐在一旁静静养神,突然听着安妮哈哈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夏白迟钝地抬头看去—— 像是十八岁那年盛夏中午的阳光再次回转人间。她的水仙花少年,神气活现地站在眼前。 “董事长来这么早。”夏白平静地站起来说,“真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会议室的钥匙落在家里了,小明已经去拿了,很快过来。” 她叫他董事长,蓝昼有些不满意,但是没关系!她是他的亲亲女朋友,叫他什么都可以哒!“不要紧,我不赶时间。”蓝昼摘下墨镜,淡然宽容地说。 想抱抱她!抱起来深深、深深地拥在怀里,温柔或者狂野地吻她,当着在场所有人、全世界的面前,抱着她转圈圈。 “你脸……”想说脸色不好啊,但一个贴心的男朋友怎么能说出否定句呢,蓝昼及时流畅切换:“脸上这是什么?” 假装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深秋阳光照着她乌黑长发头顶亮泽一圈,他伸手摸摸,百般喜爱、难以细细言表。 夏白动作自然地抬手整理头发,往旁边走了两步与蓝昼拉开了距离,她神色很寻常地为在场不认识的人介绍:“展律师,这位是我们的董事长、蓝昼。董事长,这是来帮我们看合同的律师,展曜。” 展曜长着一双桃花眼,乍一看与蓝昼的丹凤眼有几分相似,笑起来那股坏坏的帅气样子也很像。蓝昼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不会又是她哪一任前男友吧?! 长着相似吊梢眼的两个男人,竟然英雄所见略同。展曜玩笑地问夏白:“这不会也是你哪一任前男友吧?” 这话简直要笑掉蓝昼的大牙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傲然看向展曜,等待他家夏白亲口认证、打肿这位狗大状的脸! 哼!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往后他蓝.正宫.昼面前不容这些前任放肆! “唔,”夏白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微微调侃:“他是2018年秋冬新款,最新出炉的前任。” “……”晴天一个霹雳,蓝昼缓缓转头、一脸懵地看向他家夏白。夏白对他柔柔一笑,为他再次介绍展曜:“他是2011年的。” “幸会幸会!”2011年经典款展曜,亲热地握住了2018秋冬新款蓝昼的手。 幸好蓝清明拿了会议室钥匙及时赶到,阻止了一厂董事长扭断无辜律师手臂的社会新闻。 “安妮,麻烦你先去开门。”蓝清明将钥匙交出去,然后拽住了夏白,不顾狗蓝昼陡然皱眉的威慑力,她将夏白单独拉到了一边。 等所有人都进了会议室里,蓝清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盒,严肃地问:“这怎么回事?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个药?里面缺了一颗,你吃的?” 二十四小时紧急避孕药。蓝清明刚才去拿钥匙的时候在夏白家茶几上发现的。 “怎么了?”夏白接过那盒药藏进口袋里,笑了笑柔声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蓝昼吗?”蓝清明盯着她,冷声问。夏白点点头,狗清明顿时炸了:“王八蛋!套子都不会用是不是?!知不知道这个药吃了多伤身体!” 她说着就要进去把狗昼给炸了。夏白费劲地拉住,解释说这不怪蓝昼、是她先动的手。 “……”蓝清明身体都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家夏白。 “十年前我就该这么做的。也许这十年里我就不会辜负那么多人,贺世、池良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我心里总想着蓝昼。”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夏白作为一个爱无能患者病了十年,她也努力自救了十年……失败了十年。 “明明也有人能让我某些时刻感到心动,可是下一刻我就会想到蓝昼……我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他很快又要走了。这次就让我为这十年画一个句号吧,也许这样我就了了念想。也许这次等他离开之后,我能喜欢上其他人。”深秋温柔的阳光依旧,亲爱的夏白、一贯的温柔平和也是依旧,她笑容温婉,她眉宇舒展,可她眼睛里细细碎碎的惆怅……蓝清明低了低头,好险没落下泪来。 十年了,她眼睁睁看着夏白爱无能十年。通宵醉酒时都忍住了没有问过哪怕一次,因为她一直是知道的:她家夏白有多温柔就有多克制,有多聪明就有多勇敢,有多爱无能、就有多忘记不了一个人。 “嗯……”蓝清明整理了情绪,顺着夏白这个思路一想,简直是豁然开朗。“那,那你现在睡了他了,感觉还好吗?”她问。 夏白点头,缓缓的,“神清气爽。” 噗嗤……小姑妈笑喷了。 中国人向来是注重仪式感的,四时八节都有讲究该干嘛、该吃啥,人生大事从婚礼到葬礼,仪式感使人类更方便地表达内心情绪。而一段感情像这样无望地劫持了夏白十年,她以自己和蓝昼的初夜作为祭奠、作为终结、作为翻篇,有啥不妥? 没有!蓝清明大手一挥。 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四) 4、 夏白的2011年经典款前男友展曜,工作专业方面非常能打啊! 会议桌前,蓝昼高居首位,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埋在投资合同里的雷被一个个排出来。还有一些地方蓝昼只是挖了个坑,没想好往里面埋雷还是种树呢,展大状也一一指了出来。 2018秋冬新款,感觉十分不爽。 幸好,2018秋冬新款他有一个工作专业同样非常能打的助理。威廉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把展曜的资料查清楚了:展曜,鸿威律师事务所高级主任,专门负责集团商业合作谈判案,前途无量。而且他本人还是鸿威创始人展老的嫡亲孙子。 那么只要给鸿威找点麻烦再亮明来意,这个狗大状回家就会被他爷爷胖揍一顿的。蓝昼脑内顿时蹦出两百多个好点子。 但是资料翻过一页,展曜和一个大美女的婚纱照、两人抱着女儿的温馨家庭照引入眼帘……啊,结婚了啊!两百多个恶毒整人点子像肥皂泡那样“啵啵啵啵”地破灭了。展老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劳动他老人家了。蓝昼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展曜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擦肩而过一场什么样的灾难,正在意气风发地给这份合同做结案陈词:“综上所述,投资的益处显而易见,风险则在于后续有可能的被外资控制主导权。在没有进一步谈判的情况之下,风险强度就是我以上所说的这些。” “别人给投资,肯定是指望回报的。”卫厂长沉思着说,“只要项目能上,一厂能活下去。” “什么呀!”蓝清明按奈不住地打断,“怎么能把一厂交给外资控制呢?那还是咱们的一厂嘛?!” 两个人争执起来。其实外资给钱肯定是好的,池良易做的这个项目既有实力又有营销热度,最近好几个商场有洽谈意愿,外资进来后项目立刻就能上。至于蓝清明担心的一厂控制权,那是建立在一厂上市、股权重新分配的情况上,卫厂长认为那是很遥远、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夏白暗自叹了口气,遥遥地看向会议桌首位的人。 她看我了!蓝昼背上一紧!明式拔步床里静谧幽香的销魂感受在丹田内一荡,肾上腺素飙升,他耸动着喉结,努力地咽下一份怦然心动、一份如隔三秋、一份冬雷震震外加一份夏雨雪……好饱,明明早餐没吃几口。难怪书上说:有情饮水饱。 “boss.”威廉微笑着提醒他家神魂颠倒的花痴老板。 “咳,”蓝昼一秒钟恢复清明眼神,坦坦荡荡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有点走神。说到哪里了?” 夏白将卫厂长和蓝清明的争执概括了一下,然后总结说:“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一厂之后有上市计划,我们该如何保全不受外资控制。” “我不懂,为什么要抗拒外资控制?”蓝昼诚恳反问:“一厂的现状一盘散沙,如果能做到上市的地步,被外星人控制都没问题吧?一厂还是叫一厂,生产的仍然是明式家具。” “董事长能把这个承诺写进合同里吗?”夏白也是诚恳地问,“否则,来日外资要我们改,我们又拿什么反对呢?” 蓝昼:“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上市——以一厂目前的状况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哦,是吗!”夏白赞同地点点头,“那么能不能将不上市作为条件约定在合同里?” 她看似温和却句句紧逼,换作蓝清明这样对他说话——蓝昼绷着脸想到这里,突然脸部线条又柔和了下来。 蓝清明才没有这个智商!看看她跟卫厂长吵成一团的狗样子,完全抓不住重点的笨蛋!哪像他家夏白啊,一下子猜到了他的阴暗计划是将一厂上市。 我老婆好聪明,但她即将破坏我的计划。蓝昼心情好矛盾地发言说:“看来大家的意见还是不一致啊。我其实无所谓的,条条大路通罗马,我的诉求只是盈利而已,打包了厂房和地卖一卖都能达到嘛。”这话一出,卫厂长整个人都不好了!蓝清明也是更暴躁地想要说服对手,拉上夏白和安妮非要她们同意自己的立场。 “你不要这样一棍子打翻整船人,外资并不是坏事,外资带来的条件才是问题,”安妮安抚她,“我们当然是要这笔钱的,重点是……” “你怎么能这样呢?!见钱眼开!”蓝清明根本不听她说完,炸成了烟花:“夏白!你快说说她!” 夏白倒是觉得安妮的话没毛病,引进外资有风险,要解决的是这个风险。可她这番赞同刚开了个头,蓝清明彻底炸到了半空中!拽着她一顿摇晃:“你在说什么啊?!你清醒一点!” 夏白早晨吃了药之后一直恶心想吐,被蓝清明这顿晃的差点当场吐出来,捂着嘴连忙往外跑去。 她……怀孕了?!蓝昼半秒钟都没用,从座位上弹射起来追了出去。 儿子还是女儿?我喜欢儿砸! 叫什么好呢叫蓝——夏?蓝慕夏?蓝艾夏?哈哈哈哈哈都不好听哎! 总之我要做爸爸了啊哈哈哈哈哈…… 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五) 5、 一厂的厕所在会议室楼下厂房边,老式的白墙公厕,男女厕之间隔堵t型墙。夏白从女厕出来,吐得头昏脑涨,转过一面墙突然被人抱住,吓她一跳! “别怕别怕!是我!你哪里不舒服?”蓝昼冷静下来也知道不可能一晚上就孕吐,小心翼翼摸她额头和脸颊,其实又能摸出什么来,他纯粹想亲近她。“今天这么冷,你可能着凉了。”他脱下自己的巴黎秋冬新款高定裹住她,牵起袖子擦擦她脸上的水珠。 那是硬羊绒!夏白脸皮一阵刺痛,皱眉偏头躲开他的手。 “你身上是不是还疼?”蓝昼低声问她,“我们回家睡觉吧,我也困得很……反正狗清明他们一时半会儿吵不清楚。其实报表我已经写好了,最多意向书谈判二稿我也帮他们写嘛!我可会写这些paper了!” 夏白将那件硬毛扎人的驼色大衣还给他,柔声说:“是吗?那真的麻烦你了,我和清明做这些都不在行。” 我在行啊!我能干!虽然那啥技术还生涩,但我其他技能点都是满分啊请老婆大人看到我!蓝昼强自压制着满腔表现欲。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夏白虽然照常那样对他温柔,但不太对劲,透着一股生分。不该这样吧?昨晚他们两个那么亲密地交缠、融为一体……“咳,咳!”蓝昼用力假咳,双手一会儿握成拳、一会儿挠挠头,“那个,什么,”他语气强行镇定,强行云淡风轻:“那咱们走吧!回家!” “开会还没结束呢,我们中途这样跑出来,他们肯定都在等我们。”夏白对他温柔笑了笑,语气不变:“蓝昼,本来这种事不用这样挑明了说的,但我看你好像不太明白……刚才当着展曜的面,我已经暗示过你了。” 蓝昼体内直觉警铃声大作,就像在华尔街每次被人伏击之前的那种不好预感。他警惕地看着夏白:“你什么意思?昨晚那样,今天这样,你耍我?!” 夏白没说话,脸上除了温柔还有一种令蓝昼十分刺心的无奈神色。怒火和凉意同时从脚底板直扑他后脑勺!他怒不可遏却忍气吞声地说:“当着别人你调侃我是秋冬新款,我给你面子、我忍了!你来真的?” “我那不是调侃,”夏白温和地说,“是真心的。” 就因为他昨晚表现太差了?就直接开除了?学神蓝昼,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考试不及格但是我很努力了、求再给一次机会别开除我”的委屈,他深呼吸——妈的!公厕旁太臭了! “你过来!”他怒气冲冲地拉着夏白走。 蓝昼的背影,真好看啊。因为生气而咬着腮帮子,下颚线紧紧的侧脸更迷人。被这样一个怒气冲冲的英俊男人用力牵着手,实在令人腿软心空。更何况走到厂房背面无人处,他松开手准备开始发脾气了,却因为突然看到她手腕被他握红了一圈,又停下怒气翻滚的表情、皱着眉不舍得地先查看她手腕。 手指轻轻揉着她手腕那一圈红,蓝昼语气却还是恶狠狠的:“你想得美!往我身上盖前男友的章?你一个人谈的恋爱吗?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不同意!” “十年前你吻我,然后离开,当时你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夏白从他手里抽出手,轻声柔和地说。 “我……”蓝昼当场词穷。 “你别误会,我不是报复你。我只是跟你讲道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吗?不是说真心希望我嫁给别人、有个好归宿吗?那么,把昨晚当做我们之间的了结,我觉得很好很满意。” “我不满意!”蓝昼气疯了!那么聪明的脑子这会儿怎么感觉转不动了?!狗屁讲道理,她明明是强词夺理! 但他又找不到反驳之处,只能咬牙切齿地对她放狠话:“你当我什么?公共厕所?你上完就走!” 这话也太无赖了。夏白显然地不高兴了,脸上没有了温柔笑意,她垂着眼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卡包,给了他一张红彤彤的一百块人民币。 “……”蓝昼怒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你他妈什么意思?!嫖资?我就值这一百块?!”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补偿你,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你总不能强迫我谈恋爱。” 她白皙的脸上浮着一层红晕,像是灯下赏美玉。这明明是她拿钱羞辱人,竟然还能有这样浑然天成又可爱至极的神情——蓝昼差点要抬手扇自己一个耳光!醒醒啊!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对着她的美貌无法自拔! “你,给我等着!”蓝昼把钱用力捏成一个小纸团塞回她口袋,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恶语威胁,华尔街恶龙尽显酷虐本色:“耍了我蓝昼还能活着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他放完狠话就想把人掳走,但是手从她口袋里抽出来,一盒药“啪嗒”掉在地上,他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像被一道雷劈成了焦黑木炭龙、呆立当场。 夏白默默捡起那盒紧急避孕药,什么也没说,仿若寻常事。 “这……我……”蓝昼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口铜铸大钟,外面有十八个和尚一起用巨大撞木撞着钟,他脑子里炸开一般“哐哐哐”的巨响。 难怪她脸色不好,难怪她刚才难受得想吐,难怪……难怪她嫌弃他了。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夏白淡声问。 “哦……哦!”蓝昼连忙让开一边,卑躬屈膝追在她身后:“你去哪儿?回去吗?我背你好吗?” “不敢。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还想活着呢。” “不不不不!我很便宜的!你尽管活!我祝你长命百岁!”蓝昼语无伦次地说着,小碎步毫无尊严地跟着。什么华尔街恶龙,什么酷虐本色,在他家夏白面前,不存在的! 第十章、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一) 第十章、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1、 爸爸妈妈吵架了,谁是最好的和事佬?夏白家楼下,phil穿着一身白色连体服,毛茸茸的活像只卡通鸡,背上还有两个白色小翅膀,她兴奋地耸动背部肌肉使翅膀煽动。 蓝昼将一副卡通弓箭往她肩上背,他愁眉不展、将信将疑地打量这只大芬:“你确定你这个鸟样子,夏白她看到了就会开心?” “我这是丘比特造型!”phil嫌弃地瞪他,傲慢威胁:“你不相信我,那你自己去哄她啊!” 蓝昼当然已经哄过了,没用,走投无路才又求助他的保镖们。事关夏白,phil一听就非常积极地自告奋勇,出了主意还出肉体,承诺自己一定能哄夏白高兴。 “我爸爸有十几个情人,加上我六个哥哥的老婆和女朋友们,”phil骄傲地挺起一马平川的胸口:“我哄过的女人,比想要杀掉你的那些人还多!” 好吧,那她真的哄过很多很多女人了。蓝昼将亲手买来制作好的玫瑰花束给她,严肃地捏住她脸,确认:“来!待会儿上去之后,她一开门,你就用中文说什么?” phil:“推噗叽!” “对——不——起!qi!not ji!”蓝昼很绝望,“你左脑是不是只有一颗鸡屎那么小?你的语言中枢被鸡嘴啄过吗?!” 要不是双方心中都迫切地想着可爱的夏白,两个人差点要打起来了! “来,再说一遍。”蓝昼收敛心神,严肃地教他的小丘比特:“对、不、起。蓝昼,爱你。” phil翻着白眼重复了一遍,虽然还是荒腔走板,但勉强能听,蓝昼饥渴地拍拍她脑袋:“好!快去吧!记住:气氛一有缓和,立刻微信叫我!” 夏白家里此刻的气氛,绝对称不上缓和。安妮、蓝清明、夏白三足鼎立状站在客厅里,三个小姐姐好看的脸上神情都不是很痛快。 安妮脾气上来了,心直口快的程度不比蓝清明低:“什么年代了?8012年了!大清早就亡了!蓝清明你还玩儿闭关锁国那一套呢?外资怎么了?外国人捧着钱来帮你们一厂发展,有什么不好?” “那钱又不是白送的!”蓝清明怒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他们现在给钱是为了以后当大股东,他们要把持一厂!你知道我们一厂有什么样的历史吗?我们一厂是非遗传承文化明式家居制作工艺领军单位!这是我们民族传统文化技艺……”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厂了不起!传统手工艺赛高!你说了很多遍了!”安妮受不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我们拒绝这笔外资,很可能项目上不了,到时候你这了不起的一厂会被蓝昼打包卖掉的,像卖一个垃圾厂那样。” 这话说得蓝清明跳脚,指着安妮,她信心十足地大声说:“你根本不了解蓝昼,你没有资格这样说他!我们蓝昼只是嘴硬心软而已,他对一厂的感情比谁都深厚!” 夏白:“ummmm……”很难说,在这个问题上,到底是谁不够了解蓝昼。 “蓝清明你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固执和自信!”安妮暴躁地深呼吸,忍无可忍地说蓝清明:“你每次都这样,每件事你都以己度人,以为自己眼光多好,以为自己看人很准。蓝昼有感情?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我被他吓得连续半个月了还在做噩梦!” 蓝清明撇撇嘴,“那是你自找的,谁叫你撩骚他?我们蓝昼本来就很讨厌女人倒贴。” 夏白:“姐妹们,咱们能不能把争论的话题明确一下。”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安妮彻底暴走,冲着蓝清明大喊大叫:“哈哈!那他不是最应该讨厌你吗?你对周贺那才叫倒贴吧!” “我跟周贺青梅竹马的感情你懂什么!”蓝清明想也不想地大吼回去:“你这个暗恋自己老板十年的闷骚!胆小鬼!” “……”夏白:“自己老板——贺世?!安妮你暗恋贺世?” 屋子里突然静默了一阵,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安妮崩溃暴怒!“蓝清明!我要杀了你!” “你来啊!”这种正面硬刚的粗鲁事情、小姑妈她怕过谁? 场面彻底失控了!从公事吵到私事的两个人,从嘴炮升级动手了!夏白单薄的小身板夹在两个暴走的大胸美女之间,可怜她早晨磕了药就一直不舒服,现在被两个掐架的疯女人推来搡去的,她用尽全力都隔不住她们,一不留神被推得踉跄出去、倒栽进了沙发里。 phil就是这时候跑上来敲门的。夏白一听是她的声音——武力外援来了!她爬起来跑过去开门,门外毛茸茸的phil举着巨大花束大喊:“surprise!”。 “夏白!”phil噘嘴隔空送出一个飞吻,用中文清楚大声地说:“爱你!王大芬、爱你!” 丘比特说着荒腔走板的中文,灵活地扭腰跳舞发射着爱心,夏白愣过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心情好一点了吗?”哄了心爱小姐姐笑,phil心满意足地歪着头问。 夏白“嗯”了一声,“蓝昼派你来的?” “啥?谁?”phil一脸的困惑,仿佛谁是蓝昼她根本不知道呀!她只知道向她家夏白发射爱心,将某人教她的中文活学活用:“王大芬爱你哟!” 什么华尔街恶龙,那么笨那么好骗,只配做她phoebe.karen.wang讨好她家夏白小仙女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在楼下冷风里慢慢等着风干吧哈哈哈哈! 温柔的夏白笑着将phil请进来,揪一把她的白色小翅膀,说乖啦我也爱你,然后她把丘比特推向战场:“安妮姐姐和小明姐姐吵架了,你快过去哄哄她们,我给你吃饺子!” “嚼叽?!”phil眼睛一亮,扇着小翅膀开心地跑了过去。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二) 2、 既有武力值又有颜值的丘比特很快将掐架的两个姐姐拉开了。穿着毛茸茸连体衣的小天使,精致可爱的脸蛋,“biu biu biu”发射着爱心,一口一句“爱你”!蓝清明和安妮起先还隔空对骂两句,渐渐就被萌昏了头,围着大芬一顿爱抚嬉闹,顾不上吵架了。 夏白松了一口气,疲惫不已地拖着脚步走进厨房里做饭。 外面大门忘记了关,池良易如期赴约,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敲门,看着屋子里两个大美女玩一只白色大鸟人,他眼神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啊……我好喜欢你家!”池大师走进厨房,开心地对夏白说,“要不咱俩复合吧,我给你们家做倒插门女婿?” 夏白正在煮水饺,无精打采地对池大师说不用了、别客气,“但是欢迎您随时来我家画设计稿,我会用心提供饮食和茶水,只要能帮助您尽快交稿。” 流理台上有一盘早晨蒸的烧麦,池良易熟门熟路地摸了一个吃,心情看起来轻松又愉悦:“我最近真的没有灵感,你鞭打我或者糖衣炮弹,我都画不出来。” 他交了那张如意云纹新明式双人床之后就没了后续。夏白了解他这个作风:对作品求善求美到吹毛求疵的地步,对设计时间宽容宽限到毫无廉耻的地步。手艺人尽善尽美当然是好的,但是:“池大师,你真的不能再拖了,商场那边给我们位置展出,我们总不能只送一张床过去吧?”她叹着气煮饺子,“没有展出机会就没有订单,没有订单,我们拿什么跟资方谈判呢?想想这危如累卵的局面,全部希望系于您一身,压力产生灵感了没有?” “明式家具前景惨淡的这些年,我作为中流砥柱、日夜不安,那么大的压力也没影响我每一次拖稿。”池良易又吞了个冷烧卖,咸香肉块、脆蹦蹦的笋丁、香菇特殊的香气,他吃得美滋滋,毫无廉耻地摇头晃脑:“你们这点危如累卵算什么,我完全扛得住!” 夏白捞出了第一锅饺子,将漏勺“嘡啷”扔进水池。带有威胁性质的动作,池大师差点噎着。“哦,对了,”他开始想办法扯开话题,“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在大门口遇上云苏兄。” 他家夏白倒水的节奏果然顿了顿,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但池良易明显感觉到她情绪变化。她和那个冷酷黑帮小狼狗之间果然有点啥!池大师搓着手继续八卦:“他被人打啦!脑袋上包着纱布,手臂都打折了!绑着石膏吊在胳膊上……送他回来的那两个一看就是他手下的小弟。” “他……回家了?”夏白轻声问。 池良易“嗯”了一声,“我看着他上楼的。我当时还停下来问他呢:过来一起吃饭吗?结果他脸色惨白惨白的,说不麻烦了、不来。” 池良易还没说完,就看夏白将刚出锅的水饺装进一个大大的乐扣饭盒里,说了声“我出去一下”就走了。 “我还没说完啊,”池大师挠挠脸,兴奋地喃喃:“还有蓝昼,我看见蓝昼也在楼下。”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三) 3、 郑云苏的家在夏白家隔壁楼道,也是三楼的301。当年买这房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挣钱了,按他的心意是想在市中心高档小区买一套,最好妈妈还能辞了一厂会计的工作,从此享儿子的清福。但妈妈不同意,说是在一厂工作很开心……现在想想,是不是那会儿她就已经跟夏白爸爸有了婚外情? 有一次妈妈甚至试探地问过他:如果她再婚、他会不会反对? 郑云苏当时坚定地回答说绝对不会,只要是个好人,只要对她好,老来有伴是件多好的事情啊。她听到他那样说的时候,脸上那种压不住的笑意,竟然是对破坏夏白家庭的期待吗? 那她还撺掇他追求夏白?她当她儿子没有羞耻心的吗?! 窗外已是夜幕低垂,客厅里却一直没有开灯,郑云苏独自一人静默坐在沙发里,像个没热气的雕塑那样久久地纹丝不动。浑身的伤很疼,心上尤甚。 他爸爸走得早,妈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有多辛苦?辛苦到他看不下去、咬牙辍学跑去混社会,想着走邪门歪道赚快钱孝顺妈妈,谁知道帮派老大看中他聪明,反手又把他送回校园。既然这样,郑云苏就拼命地念书,只要能混个好前程,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帮派里,他拼尽全力地往上爬。没想到最后就是因为他地位高,妈妈在六七仔那里买毒品畅通无阻……这些年他在帮派里也没害过平民百姓,这报应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落到他妈妈身上呢,妈妈她那么辛苦的一辈子啊…… “喂。”手机响了好几遍,郑云苏迟钝地接起来。 “老大刚才悄悄地问我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派个医生过去看看你。” “不用,死不了。”郑云苏麻木地说。 “小苏,哥哥劝你一句,姓蓝的那客户邪门得很!美国王家你知道的吧,老大都要给三分面子,结果那蓝昼身边一个小喽啰居然都是王家嫡亲的小女儿,你说说看,那蓝昼得是什么身份?而且他又特么特别有钱!他付了那么大一笔钱要你找六七仔,你突然说不找就不找了,那老大在他面前怎么交待?传出去,咱们老大不要面子的?” 被踢得骨裂的手臂一阵阵刺痛,郑云苏压着脾气冷声说:“九哥,我知道您说这些是为我好。但这事儿谁爱找谁自己找,我连六七仔三个字都不想再听到了。老大他今天没打够,明天继续揍我就是了,他栽培我成才,要我命也是应该。” “哎你这倔种!我他妈……” 电话里还没骂完,郑云苏直接关机了。没绑石膏的那只手颤抖地插进自己头发里,他咧着嘴嘶声痛叫……他们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已经没有指望了,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他牵挂。 有人敲门,在郑云苏最极端的绝望时刻里。咚咚咚的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像某个看她一眼都令人觉得岁月静好的温柔女孩。郑云苏昏昏沉沉下意识站起来去开门,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夏白,站在楼道昏暗光线里,看得出来很勉强但是很真心地对他柔柔一笑。 郑云苏心上痛得沸反盈天的地方软和了一下,他抽了口气,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池大师说你回来了,受了伤。这个给你,晚饭还没吃吧?”夏白直白干脆地说完,将装着水饺的乐扣盒子递给他,“给。” 那盒子热得还有点烫手,单手捧着沉甸甸的。郑云苏低头看着盒盖背面的水蒸气,密密麻麻的像谁的眼泪。 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了,比如他一直有点喜欢她,比如这次查到六七仔线索的时候他那么兴奋、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以为自己又有资格继续喜欢她了。 可这些话郑云苏又怎么能说出口?他妈妈是她爸爸的婚外情……这样不堪的事,像一道鸿沟天堑隔断了他和夏白之间的情路。 “对不起。”他最后心碎至极又无可奈何地对她说。 夏白苦笑说这又不怪你,“重新来一遍的话,我们也还是会这样选择。那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了。我们为人子女,碰上这种事又能怎么办呢?” “嗯。”郑云苏低着头闷声说,“六七仔的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让这件事影响到你。夏白……”他又努力尝试了一次,但是提起全部勇气,还是只能悲伤地、温柔地、深情地对她说:“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尽管来找我,我——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夏白点点头,“你也是。尽量少跟别人打架,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了,自己更要照顾好自己。” 隔着父母身死的绝望距离,她的温柔美好更显得刻骨铭心。郑云苏心痛至极地乱糟糟想着各种“如果”,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我说真的,那个蓝昼要是对你不好、再惹你伤心,你一个电话,我弄死他!”冷酷少年诚恳地恶狠狠发誓。 他左手绑着石膏,只用一只右手虚虚地环着她,并不算逾距的一个拥抱。夏白像朋友那般拍拍他肩膀安慰。可告别之后她转身下楼,刚转过三楼楼梯平台就看到蓝昼靠在角落墙壁上……怒火中烧的眼神、紧紧抿住的薄唇,竟然令夏白一瞬间感到心虚。 蓝昼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夏白定了定神,默默跟着他下楼。刚走出楼道,就见他站在前方,一脸“你赶紧来哄我、三秒钟之内吻我可能还哄得好”的表情。 是十年执念太深了吗?还是身体太诚实?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翻篇了,怎么又在这样复杂的、绝对不适合心动的场景里,裹紧了身上的针织开衫也还是心酥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心里可能有一团毛线球,一端被他攥在手,他扯一扯,她心就跟他走。 “你来干什么?”她慢吞吞走过去。 “池大师没跟你说吗?我也没吃晚饭。”蓝昼用刚才听到的她和郑云苏的对话讽刺。 “那我也给你一盒饺子?”夏白微笑反问。 “除了饺子还有拥抱呢,”蓝昼冷笑着说,“或者你现在打个电话,叫那小王八蛋下来弄死我啊!正好,你不是要跟我翻篇吗?把我弄死了,你的集邮册里我这一页彻底消失。” 他越说越不像话,这点上夏白从不惯着他,脸上笑意消失,她认真对他说:“蓝昼,我本来还打算跟你做朋友的,你是不是不想?如果是,你直说,做陌生人我也ok。” “这种话我没说过吗?我甚至下了狠心跟你做陌路人了!然后呢?”蓝昼从刚才起就压着的火气一下子蹿上来,“然后我们两个上床了!” 感情悸动是种直觉,蓝昼再怎么是个情场沙雕,肉体交织带来的感情升华他是察觉得到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一意孤行了十年,还是被送回她的手掌心。这次他逃不掉了,他心里清楚得很。 “说话啊!”他冲她发脾气。 夏白淡声说没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不去欧洲了?你的千亿豪门怎么办?还有你的未婚妻,你打算怎么安排?” “phil的事好说,主要是她家里那边需要费点功夫,我会安排好的。”这些蓝昼已经都想好了,最重要的是:“欧洲,我们一起去。” 脸上常年挂着高傲不屑神情的人,很少会出现此刻这样郑重真挚的表情,他深情而热烈地望着她,凤眸之中燃着流星一般灿烂的光:“从今以后,我们两个有福同享、生死与共。” 太白金星在蓝昼身后的天空熠熠闪烁,夏白望着两眼发光的蓝昼,她感觉自己像条没有梦想的咸鱼,“蓝昼,”她尽量委婉地解释:“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蓝昼眉头一蹙,警惕地逼问。 “我……我对千亿豪门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对你的喜欢——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远没有到生死与共的地步。” 她是溪水里长大的鱼,连湖泊和大海都不想去,更别提要她冒着生命危险去跃龙门了。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四) 4、 蓝昼的感情,从十年前到昨夜之前压抑了一整个满满水库,已经在昨夜被炸得决堤了!覆水难收明白吗?他的感情世界洪水滔天了明白吗?! 然后她给他说什么——远没有到生死与共的地步??? 要不是夏白她长得这么好看,直视超过三秒他就会心醉,蓝昼真想指着她脸痛骂她三万字! “好。”他最后再三再四地深呼吸,强忍着各种野蛮心思。“咱们走着瞧,你没那么喜欢我是吧?好!”他冷笑着一连“好”了好几声。 “那你可得绷住了!”他上前一步,夜色里轮廓深邃的冷峻眉眼突然凑到眼前,令夏白心脏狠狠一悸,只听他咬牙切齿:“千万别被我逮到!我要是逮到你喜欢我——你就等着死在我手上!” 他恶狠狠地咬牙发出“死”这个字,夏白虽然从来不怕他的,但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行了。你上去吧,”蓝昼缓了缓语气,“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早点休息。” 夏白飞快抬眼看他,他这是愿意退回朋友的态度吗?心里一松,她低声说“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可是转身刚走出两步,腰上突然被不容抗拒的野蛮力量圈住,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呃啊”,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 蓝昼在吻她!过了好几秒夏白才意识到。可是她的意识刚清晰一瞬,立刻又被他的吻烫得再次模糊……不愧是学神蓝昼啊,这吻技一日千里,像是做了几十年铁板烧的老师傅,将夏白这条咸鱼拍上铁板,他熟练快速地“啪啪啪”给她全身点上火,然后不容咸鱼本人置喙、开始翻炒。 蓝昼他充满了侵略性的姿态,从唇舌之间到身体语言。夏白被他圈着腰抱得双脚离地,毫无着力点的身体只能依附着他,只能仰着头由他肆意地吻,他辗转反侧,她节节崩溃。 吻到他自己都踏在崩溃边缘,蓝昼稍稍松开利爪,低头看着怀里,她迷醉的脸庞仿佛一朵盛放的海棠花……饱含欲望的吻,轻轻啄在她殷红唇上,他哑声说:“逮到了,一次。” 夏白傻眼,“你”了半天没能“你”出一句话来。看来蓝昼手里攥着的毛线球不仅是她心脏上的,她脑袋里也有,比如现在,缠得她一头一脑的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事不过三,”蓝昼收紧怀抱,吃人似的揉着她,呼吸滚烫贴着她耳边:“还剩两次机会了哦。我在这儿祝你——丢盔弃甲、在劫难逃、坐以待毙、死得其所!” 威廉回到酒店的时候身心俱疲,拖着脚步敲开蓝昼套房的门,他声音都累得有点嘶哑了:“boss!按照您的吩咐,欧洲那边、美国那边,两条线都已经联络好。” 只开着墙壁射灯的房间光线昏暗,恶龙陷在落地窗边沙发里。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裹着浴袍翘着腿在喝酒,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威廉背上一紧,连忙地收起了调侃,语气毕恭毕敬:“美国那边会派查尔斯过来谈判,展曜的资料我已经发给他了。至于欧洲那边,难度略大,但是幸好夏白小姐过去之后不用抛头露面,我们只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安置她就可以了。欧洲多得是这样的小镇,风景优美、民风朴实、地势易守难攻,您不用太担心。” 凤眸里淬满了冷意的人总算“嗯”了一声。威廉感觉警报稍稍解除,刚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听到了“咕嘟咕嘟”的倒酒声音——boss最近身上没有受伤啊,怎么又这样酗酒了呢?毕恭毕敬垂着眼的人,心里满天飞地弹幕吐槽:又没表现好吗?又被夏白小姐赶出来了吗? “从备用金里面拨一笔钱出来,找个生面孔给我去雇一支第三国家的雇佣兵。”深思熟虑片刻,蓝昼将酒杯抵在发热的额头上,话里带着一股威廉熟悉的狠意:“我不仅仅要绝对安全,我还要万无一失!假如最后情况脱离我们的控制,我和你都不在了……他们必须确保夏白安全地回到中国。” 为了打这场王位争夺战存下的备用金,第一次启用居然是为了夏白小姐?威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照办:“是!我知道怎么做。” “还有,”窗外整个城市的夜色都映不亮蓝昼的眼睛,他心情不好,说话时没有心思斟酌用词,冷酷地说:“我想了想,phil这边光靠利益哄着她,不够牢靠。” 那就是要给大芬挖个坑的意思了。威廉心中同情了大芬一秒钟,然后迅速开始出谋划策、与蓝昼一起编制陷阱圈套。 “人选呢?”威廉兴致勃勃地问,“谁能制得住她呀?” 蓝昼残忍地一笑,“不是有个人拿了咱们的钱、交不出活吗?” “郑云苏?!”威廉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再一想,居然很合适!啊……他家boss不谈恋爱的时候,智商爆表! 蓝昼也为自己一石二鸟的机智感到得意,晃着杯中烈酒,残忍眼神仿佛那是一杯郑云苏的心头血,他享受地抿一口,说:“与其看着他被他老大活活打死,不如留条狗命给咱们干点活。” 威廉忍不住赞叹地点头。不过:“phil她人呢?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她。” “我怕她跟踪你,打发她去夏白家了。”说起这个,恶龙的心情又恶劣起来,借酒浇愁,三言两语地说了说丘比特的故事。 “您派您的未婚妻、去哄您的心上人?”威廉一脸吃了屎的复杂表情,“您真觉得夏白小姐会感受到您的诚意吗?” 当然!蓝昼薄唇微扬,露出一个英俊却邪恶的笑容。 同一时间,同一片夜色之下,夏白家里正感受着的是朋友欢聚的热闹氛围。 夏雨回家来过周末了,正好池大师买来了很贵的海鲜,安妮和蓝清明吵完了架又和好,两个人联手下厨做海鲜大餐。 “我蓝昼哥哥怎么没来?”夏雨眼巴巴等了一晚上,快开饭了也没看见他家偶像。 夏白正在布置碗筷,闻言手一软,一个调羹“当啷”掉进碗里。 “姐你怎么了?”夏雨关切地看着他姐,“刚才脸色那么白,现在又这么红。” “好像感冒了,忽冷忽热。”夏白面不改色地说瞎话,然后随口打发某人的迷弟:“快吃饭了,桌上收拾一下。” “哦。”夏雨乖巧地收拾餐桌。phil姐姐送的玫瑰花好大一捧呀!他心灵手巧地拆开花束外包装,想拿到洗手间浴缸里去放着,姐姐她习惯在那里修剪花枝和插花。 可包装一拆,沉甸甸的花束里掉出来好多一小盒一小盒的东西! “零感极薄、加大号、极润、避孕……”小男子汉读着读着,自动消了音,涨红着脸、目瞪口呆地缓缓抬起头。 厨房门口伸出头的蓝清明和安妮,沙发上的池良易,餐桌旁的夏白,所有人都缓缓地转头看向王大芬同学。 正在捏桌上螃蟹炒年糕吃的phil:“……” 她自以为踩了蓝昼的狗头争宠,没想到踩的是个陷阱?! “不不不不不是我!”大芬绝望地替自己辩解:“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放的这些!” 我还是个孩子啊!小明姐姐你为什么叹气摇头?!安妮姐姐你为什么对我竖大拇指?!池大师叔叔你为什么露出这样“非礼勿视”的不好意思神情! 最重要的是——“夏白!”phil脑袋一片空白,“这是蓝昼送给你的花!是他叫我来的!他还教我带话给你——” 什、什么来着?!哦哦哦想起来了!慌里慌张的大芬,恍恍惚惚地双手笔芯:“推噗叽!蓝昼、爱你!” 夏白正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着一地的套套,原本这些就够让她想起某人昨夜了,phil还给她这样的真人声控刺激……灯下美人面又如海棠花那般绽放,夏白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地闭眼,绝望又庆幸地想:幸好他不在这里,否则这就是第二次被逮到啦!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五) 5、 “啊!”一口气豪饮半升鲜牛奶的夏雨同学,在清晨阳光照耀的餐桌旁大声赞叹:“牛奶真香!煎蛋煎得真好!好吃!” 夏白捧着杯清咖慢慢喝,将自己面前那份煎鸡蛋递给他。这小孩这周回来有点不同往常,格外的意气风发、精神饱满。“月考考得很好吗?”她笑着问。 夏雨衔着半个煎蛋,说没有耶,“就比上次进步了三个名次而已。” 心满意足的夏白姐姐:“有进步就是很好呀!” “唔,我还不够努力!读书也是,跑步也是。最近我在认真地科学地观察自己,我不能再这么蜡烛两头烧了,究竟是专心念文化课考大学、还是努力做个体育生,我得拿个决断!” 这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榜样力量的照耀?如此的有干劲。夏白给他竖了个大拇指:“man!” 夏雨挥挥手表示这不算啥!心里想想他那了不起的蓝昼哥哥,他这点决心还差得远呢! “我们小男子汉,要不要再来个鸡蛋呀?”系着围裙的蓝清明从厨房走出来,将热气腾腾的溏心蛋放到夏雨面前,将原本那碟凉了的换给周贺。 周贺从英文报纸后头抬眼瞪她,却差点挨了她一锅铲:“别装逼了,赶紧吃!吃完把小雨的月考试卷错题给他讲了。我和夏白一会儿要去商场弄展位的事儿,今天回来买菜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行啊,我今天可带不了小雨,”周贺折了报纸扔在桌上,得意洋洋的说,“我约了蓝昼,关于投资的事儿,我们双方进行一次商务会面。” “去找昼哥?可以带上我吗?”夏雨急切兴奋地问,“我在旁边听,保证很安静!” 周贺说不行啦,“你蓝昼哥哥谈生意的时候可不是平常那么好说话的,到时候别把你吓着。来,”他从皮夹里抽了五百块钱给小雨:“去找个家教老师给你讲试卷,完事儿了跟同学打打球吃个披萨放松一下。” 啊,这也不错!夏雨从善如流地接过了钱。 “夏雨同学。”夏白温柔地发出冷酷警告。一秒钟都不用,夏雨连忙把钱还回去。 “哎哟,拿着!”周总强行把钱塞给小男子汉,嘴里吹嘘着蓝昼给他的投资金额和规模,仿佛三五年之内他周贺的名字必定上福布斯富豪榜…… 狗周贺的浮夸蓝清明和夏白俱都习惯了,两人低头默默吃东西。只有夏雨在那儿专心致志听得两眼炯炯发光,周贺都想再给他五百块钱了! “周贺哥,你拿一笔投资就能这么牛了,”夏雨听完之后一脸向往崇拜地问:“那我蓝昼哥投资你,他得多厉害啊?!” 周贺一脸被打了枪的表情!蓝清明和夏白都笑喷了,夏雨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继续问:“蓝昼哥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什么样儿啊?他那么聪明,学神啊!是不是老师们都得抢他去考奥数啊奥物那些竞赛……” “嗯,是得抢,而且还得哄着他呢。”说起这个,周贺到现在想到就狂笑:“哎你们记不记得我们高二那年来了个戴眼镜的教导主任?那次蓝昼直接冲到校长办公室,一脸冷酷地对校长说‘他不走,我就转校,你选一个吧’,第二天那教导主任就被调走了。” “啊——记得记得!”蓝清明也来劲了,“那教导主任可恶心了!臭不要脸的为老不尊,一到自习就把女生叫出去谈心,摸这个摸那个的,那天晚上他把夏白叫出去……” 夏白横过去一眼,蓝清明狂笑途中一个紧急刹车、紧紧闭上了嘴巴。这让夏雨急死了:“怎么了?说呀!姐他把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跟我谈心,我也跟他谈心了。”夏白柔声说,“大家讲道理嘛。” 那是夏天,每个班级都开着窗户。在整个年级安静自习的走廊上,她声音朗朗地从猥亵未成年法律条款讲到中华民族道德伦理,讲得那位教导主任呆愣当场,随即恼羞成怒,罚夏白她在走廊上站三节晚自习课。 可夏白才站了十分钟,蓝昼就跑去踹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那晚校长亲自过来主持公道,还给她放了一个晚自习的假让她平复心情。她和蓝昼出了校门双双直奔夜市,打游戏吃串串,嘻嘻哈哈玩到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两个人肩并肩一脸平静地照常回家。家里爸妈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寻常的一天而已,乖巧的女儿和聪明的小昼,只是宵夜那碗面可能太咸了两人都吃得不多而已。 托蓝昼的福,夏白的整个少女时代梦幻完美、敢爱敢恨。 不像现在,心里弥漫着回忆的甜,嘴里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在学校和社会上都可能遇到这种事,你的上级做出一些有违伦理的事情。首先你绝对不能同流合污,其次在你有能力的情况下一定要帮助他人,”她柔声给弟弟讲道理,“至少你得发出声音、告诉他们这是不对的。” 夏雨咬着煎蛋连连点头,愣头青的样子看得周贺担心,补充叮嘱说:“但是最最首先,你得保障你自己的安全。可不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到处出头啊!” 是吗?夏雨不信任地看着周贺,“蓝昼哥哥也这样吗?” “蓝昼?他可不这样!”周贺微笑,“你蓝昼哥哥啊,除了对你姐姐以外,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这个……蓝清明和夏白都无法反驳。两位女士默契地用咖啡杯碰了一下,默默喝咖啡。 “每个人三观不一样,你做好自己就行了。”夏白最后给弟弟总结,“蓝昼哥哥有缺点有优点,你不用什么都学他。” “我是担心你。”夏雨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虽然作为一个哥哥我很喜欢他,但你俩的事情我也不一定同意!” 噗……三个大人都笑喷了! 夏雨很严肃,丝毫不理会大人们的笑:“周贺哥,你跟昼哥在一起要多多观察,男人之间相处才会露出真面目,比如他赌博吗?外国人有些会抽大麻,他抽吗?还有最重要的,他男女关系作风怎么样。” “唔,”周贺沉思,“说起来,我上个礼拜过去找他的时候就碰上一起。刚毕业的小姑娘,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傻乎乎的像只小白兔,给狗昼送餐的时候打翻了咖啡、泼他身上了。” 傻白甜与霸道总裁的经典开场!夏雨竖起两道浓眉,紧张地问:“然后呢?” 周贺神色不忍:“狗昼叫了酒店经理过来,扣了小白兔工资赔他衬衫干洗费,然后叫经理把她开除了。” 嗯,除夏白以外的女性撩蓝昼的经典下场。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一) 第十一章、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1、 市中心梁氏集团旗下的百货商场举办了家装节,八层楼的大商场,每一层开辟一块样板间。这是一厂新明式家具系列的绝佳展示机会,夏白和蓝清明为了这个机会把腿都给跑细了,本来已经八九不离十的事,最近商场突然又不答应给展位了。 到了商场,一路上楼夏白反复叮嘱蓝大小姐:“咱们来求人的,你可千万别发脾气!” “我知道!”蓝清明随口应着,翘着手专注地欣赏着她新做的美甲。夏白看那每一根都尖得能戳穿人的喉管,心里真的替商场经理捏把汗。 商场经理可能也感知到危险,夏白她们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见着他人。六楼家具部的休息区,蓝清明刷手机时指甲磕在屏幕上“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响,夏白坐在一边听着,背上一阵阵感到皮紧。 “哎,我团了两个体检套餐,下周咱俩体检去。”蓝清明说着瞥了夏白一眼:“吃一颗应急药,瞧把你虚的!从昨天到今天我就没见你吃过一口实在东西。” 是是是,夏白乖巧无比点头,小姑妈您说的都对! 夏白的良好态度令人心旷神怡,蓝清明放下手机,有心情闲聊了:“昨天那捧花里的东西——狗蓝昼的意思是不肯跟你断吧?也是,你给和尚吃肉,人家破了戒,你又说你不负责以后的肉,这有点逼良为娼了。” 这神魂颠倒的成语滥用能力!她跟蓝昼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夏白再次深刻地怀疑了这一点! “他……”夏白难得的,语气迷茫:“他叫我跟他一起去欧洲。” 蓝清明猛地睁大眼睛看过来,幸好听到夏白接着就说:“我回绝了。” “蓝昼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尽做些出乎人意料的事儿。”小姑妈嘀咕着抱怨,“早上在家里你们说起上学时候,我突然想到上学时候蓝昼上课看课外书,你还记得他都看些什么?全都是金融类的!现在想想,他从初中开始就筹划着要去美国、去华尔街。” 是啊,夏白在心里轻声地应和。这十年里,她每一个思念痛苦的夜里,这些从前看不懂的蛛丝马迹都被她一一联想起:啊、他那么讨厌交朋友却肯结交高中部的美国交换生,是为了练口语;他爸爸每年给的生活费很多,可他从来不乱花钱,积年累月地存储资金;他没有什么爱好,所有课外兴趣班都跟防身术有关…… 在她满心期待携手一生的那些年里,他一直在策划着离去。 这样的蓝昼,能有多爱她呢?即便是眼下他一副情难自已的样子,他也只是说“我带你走”,好像从来没考虑过“我为你留下”。 “对了,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你。”夏白难堪地垂着眼,苦笑,轻声地说:“我爸的案子,线索断了,我和郑云苏都决定不再追查这件事。” 这可比狗蓝昼重要的多!蓝清明眨巴眼睛愣了半晌,“什么意思啊……夏叔他……” “嗯,那些事都是他做的,还有……更可恶的事,”恨意弥漫在夏白温柔的眉眼之间,令她看起来有些危险,“太可恶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夏雨说!” “夏白……”蓝清明伸手去握住夏白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雨也长大了,再有两年上大学,他成人了自己会想明白的,男孩子嘛!他一定会理解你的。” 夏白的微笑像是戴着面具,点着头“嗯”了一声,她口吻很平静地说:“我不用他理解我。我只希望他不会成为我爸那样的人。” 蓝清明心里痛得厉害,吸了吸鼻子,笑得比哭难看:“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话音刚落,夏白猛地站了起来! 要深情相拥了吗?姐妹!蓝清明感动得不行了,眼泪正要落下,却听夏白热情开心地说:“张经理,您好!” 负责家装节的张经理总算是出现了!不过看到夏白和蓝清明,他神情显而易见地为难:“夏组长,不是我不帮忙,明式家具总共一个展位,全市六七个厂家都申报了。我冲着池大师的名声把展位给了你,你拖了这么久连个整体概念图都交不出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好的展位,竞争者肯定很多。”夏白一叠声的道歉,“您这么欣赏池大师,肯定也了解他的习惯,他一向是慢工出细活,时间上拖得是久了点……我每天都在催他!下个月,下个月我无论如何也要把概念图给您拿来!” “下个月?下个月我们都要布置展厅了!”张经理连连摇手,“你可别为难我了,这次你们是真的赶不上了,下次吧!” 池大师说好了十月份交出一整堂八件套的家具设计概念图稿,却连续三次放了鸽子。夏白和蓝清明在张经理面前实在是理亏,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们舔着脸也要极力争取啊!蓝清明心里是恨不得拿尖尖的手指甲横在张经理脖子上威胁,但实际上她不得不低声下气赔笑脸:“别啊!我们真的很有诚意的……要不您再给个最后期限,这次不行,我们绝对不再来烦你们!” 这对姐妹花人美嘴甜,张经理被她们唱双簧似的说得头晕,但是这事儿影响他饭碗,他这次是铁了心不答应,抽了个借口转身就要走。 “张经理!”夏白一路追在他身后,诚恳地谈明式家具制作工艺、谈一厂为此奉献的努力。她遣词造句温柔文雅,侃侃而谈,简直堪称舌灿莲花!张经理恍惚间觉得自己身上担着中华民族传统手工艺复兴的重担!他愁苦地看着夏白:“被你讲的,好像这个展位不给你们,我就是民族千古罪人。”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白也一脸愁苦地说,“您以前帮过我们一厂很多忙,您对明式家具的了解非常深,所以我才敢班门弄斧跟您说这些,真的——真的最后一次机会!拜托了!” 张经理看着面前诚恳拜托的女孩子,当真犹豫了。但是时间实在是紧迫,池大师拖稿是业界有名的,夏白嘴巴再能说恐怕也不能耐池神仙如何。他到底还是咬牙摇头。恰好这时vip部门的经理陪着一行客人来这一层,张经理愉快地借口失陪、伺候vip客人去了。 “vvip。”vip经理快步迎上来,小声告诉张经理情况,“刚在一楼,三块手表就这个数,”他做了个“四百万”的手势,“美国运通百夫长黑金卡,蓝昼、蓝先生。” 张经理抬头看向来到他面前的vvip:一米八几修长身形如男模,一双吊梢丹凤眼显得他更是长相尊贵。脸白白的,像只吸血鬼,英俊的程度也很像吸血鬼才有的那种。还有他那一身黑色休闲服,看似轻松随意,看得懂牌子却知道那比商场里奢侈品牌男士正装都要贵。 “蓝先生,中午好。”张经理端起标准微笑。 吸血鬼蓝先生气质高冷,微微一笑的样子既矜持又尊贵。他身后随从队伍里这时窜出来一个半大小子,张经理惊讶地发现他冲着夏白和蓝清明跑去:“姐!小明姐姐!”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二) 2、 “小雨?”夏白也很惊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夏雨老老实实地说:“蓝昼哥哥给我讲物理题目,讲到手表机械,他说过来买个机械表拆给我看。” 上百万的手表,买了拆给孩子讲解物理题目?张经理一脸凌乱地看向vip经理,对方不想说话并且对他展示了一个“你没听错、有钱人就是这么为所欲为”的表情。 “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前呼后拥的vvip这时走到了夏白和蓝清明面前,用一种上司偶遇下属的关怀语气问。 哈!我要让我家狗昼骂死张经理!蓝清明仿佛一梭子弹“哐哐哐”上膛,告状精眼看就要架起她的机关枪:“蓝——” “蓝董事长!”夏白上前一步挡住了告状精,一本正经地向蓝昼汇报:“我和蓝经理来这里谈展位,遇到些困难,正在协调。” “哦……”蓝昼与她同款的一本正经脸,“大周末的,你们辛苦了。需要协调什么呢?” 夏白简单客观地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一脸痛心地总结说:“实在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所以正在跟张经理道歉呢,想着怎么能商量解决就好了!” “这样啊,”蓝昼赞许地点着头看向张经理,“那真是麻烦张经理了。” “不敢当!”张经理内心叫苦连天,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其实池大师倾心设计、一厂经典打造,这是天作之合嘛!主要还是时间的问题,实在是赶不上商场定好的进度了,下次有活动——” 吸血鬼先生抬起肤色同样苍白的手指,轻轻一个手势,优雅地打断了张经理的话。 “既然是天作之合,就应该永结同心才对,”他话是说给张经理听,眼神却温柔地锁着夏白,“遇到困难就放弃可不行。” “……”心上毛线团又被扯得咕噜咕噜一团乱了,夏白深呼吸,想把腰间轻柔振翅的小蝴蝶们都压下去。 “几号布展?”蓝昼撩完了心上人,一击即退,转头正经问张经理。 张经理微笑着回答说下个月月底。 “那么下个月二十五号之前把展出的样品运过来就行了,对吗?”蓝昼继续问。 “话是这么说,但是池大师——” “那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吸血鬼先生清风朗月地笑,“张经理不用替我们操心。” 凤眸深深凝视之下,确保张经理没有其他异议,蓝昼扫了一眼摆平了的全场,轻声愉悦地说:“走吧。” 张经理无话可说,恭敬目送vvip。 “你商业会谈这么快结束了?”蓝清明找到vvip随从队伍里的周贺,不解地问他。 周贺苦着脸说别提了,“我自己多嘴提了句小雨,他二话不说把孩子接到酒店,讲了一个多小时月考试卷!然后小雨又提了句你们在这儿,好嘛!他跟吃了一整包跳跳糖那样跳起来就往这里来!” 被抱怨的那一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帅气悠闲地走在一行人最前方,享受着身旁女人注视他的目光。而夏白看着孔雀一般傲娇的他,只想问一个问题:“这点时间池大师肯定交不了稿,到时候张经理这里开了天窗怎么办?” “为什么交不了?”蓝昼皱眉不高兴地说,“拿了我钱不干活的人,下场可不会太好!” 夏白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呀,“艺术家嘛,没有灵感,他自己也很苦恼。” “是吗。”蓝昼薄唇微微一扬,绽开一个英俊至极也邪狞之极的冷笑,“你打电话给他,让我来给他灵感。” 哎?夏白看看他,然后顺从地拨通了池大师的视频电话。 “哎呀!你们大家在哪儿呢?这么热闹怎么没叫我?”视频中可以看到池大师在他的神仙四合院里喝茶,悠闲自在地仿佛无事可做,通过镜头开心地向众人打招呼一一问好。 废话少说,蓝昼拿过手机,将商场展位的截止时间告诉他。 “哈?下个月二十五号?”池大师态度诚恳而笃定:“我来不及。” “不可能。”蓝昼说,“床已经做好了,还差七件凑一堂。你拿图纸过来,我们厂里那么多老师傅一起上手,绝对来得及。” 池大师坦陈地说我就是拿不出图纸呀!“没有灵感,唉,我知道你们着急,我其实也很急切。” “虽然没看出来,但我能理解你。”蓝昼态度变得十分同情,“这样吧,你尽力而为,实在来不及也没关系。” 对咯~池神仙优雅地躺回了他的摇椅里。 “我这里找个枪手,今晚就动手。下个月二十五号,你俩谁来得及交东西,我就把谁的抬到展位上去。”蓝昼比池大师更诚恳、更笃定、更坦诚地说。 “什么?!”池良易差点从摇椅里腾空蹦起来! “那什么,无印良品的设计师是谁来着?”蓝昼转头吩咐威廉,“去找一下,设计费给双倍——啊!直接买他设计好的样品,更省事儿!” 手机里池良易的惨叫声,一点都不仙风道骨。蓝昼无情地点了挂断,将手机还给夏白,手机“咚咚咚”不断往外弹池大师的视频聊天邀请以及文字微信:“我能完的成!我一定完的成!下个月十五号我就能完成!” 夏白低着头用尽全力忍住窃笑,不防他塞了手机之后自然而然牵起了她的手,她一抬头,恰好望到他嘴角微扬的一个美好侧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永远能给她惊喜、给她感受爱慕气息的……她的蓝昼。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三) 3、 “大哥,咱们真要给那姓蓝的做打手啊?”两个00后男孩,霸气的龙虎豹纹身从手臂蔓延到脖子,脸上故作凶狠的神情看起来却一团稚气:“听震哥说,上次在一厂打架,姓蓝的他一脚把你踹下池塘了!” 电梯正上行,郑云苏回头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想骂人但是忍了,只说:“不会很久的,他在中国待不了几天。况且他身边有自己的保镖,咱们跟着他意思意思就行了,老大那里交代得过去。” 00后不服,竖着眉努力练习凶神恶煞表情,还有他新学的粗口:“妈的!老子出来混可不是为了给这种鸟人当保镖的!” 这个顺利地爆出了粗口,另一个一听哇塞好帅气啊也跃跃欲试了,被郑云苏及时喝住:“闭嘴!说了多少次了,讲话要有素质!我警告你俩,这学期夜校考试再敢挂科,都他妈给我滚回家去!一天天的都学了什么——你们是地痞流氓吗?把纹身贴纸撕下来!” 被骂了的两个垂着头对视一眼,怂怂地将手指塞进嘴巴里,蘸了唾液搓掉脖子上那狰狞的豹纹龙头贴纸。 转过扶手电梯两层之间的平台,郑云苏一眼看到从上层电梯上下来的一行人。周围路人好像都在看蓝昼吧?可郑云苏的眼里,唯有夏白是发光的。她今天穿着米白色一套宽松羊绒衫和窄身羊绒长裙,那么温柔那么好看,手却被蓝昼那狗东西牵着。 一道细细伤口在郑云苏心头新鲜划开。那边电梯上蓝昼昂着头说了句什么,夏白扭开脸不看他、却笑得耳朵都红了,那温馨场景像把细盐洒在郑云苏伤口上,他难过地暗自叹了一口气。 “蓝先生身边那个女孩子,看到了吗?穿白色衣服笑得很好看的那个,”郑云苏振作精神,叮嘱两个小弟:“以后有什么事,先护着她再说。还有在她面前不要讲脏话,乖一点她才会喜欢。” 00后男孩不慎尊重地瞥了高处的夏白一眼:“她是姓蓝的情人吧?” “……用词别这么低俗!”郑云苏咬牙切齿低声纠正,“女朋友而已。” “哦,女朋友。可是大哥,咱们为啥要姓蓝的女朋友喜欢咱们?” “因为我要求你们那样!”郑云苏真是,要不是时间来不及,真想先把这俩打一顿!现在的孩子,一年比一年难带了——“噢噢噢噢!”难带的孩子们突然指着电梯齐齐叫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电梯上的人群也惊叫起来!郑云苏迅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色人影狼狈而危险地从电梯上滚下来! 郑云苏抢身飞扑去救人!他左手还打着石膏呢,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伸出双手稳稳一把接住砸落的人,抱在怀里顺势就地一滚卸力。 电光火石间他还想了一下:黑色的衣服,不是夏白,幸好。 “phil!” “哎呀大芬!” 夏白和蓝清明都被这意外吓傻了眼,两人双双惊呼。蓝清明大呼小叫地向下跑去,夏白推开趁机紧紧抱住她的蓝昼,也加快脚步跑下去了。 “哎!你慢点!”蓝昼冲着夏白背影喊,真心实意的焦虑:“夏白!你小心点!你穿着裙子呢!” 夏雨和周贺也追下去了。周围只剩自己人,蓝昼转头怒瞪威廉,声音从咬紧的牙齿缝里挤出来:“你他妈怎么搞的?!” “距离太高了吗?”威廉也很愧疚!“可是离地面太近的话她一个腾空前滚翻就落地了!哪轮得到郑云苏救她嘛!” 这不是boss您要策划的英雄救美、怦然心动环节吗? “你力度太轻了!”蓝昼气死了,威廉你他妈看没看过偶像剧?“要抛物线!她抛物线飞下去,郑云苏才能一个公主抱接住她!” 抛物线?从这么高的电梯上?哈佛数学系毕业生威廉同学不服气了:“boss你其实是想用phil砸死郑云苏?” 我他妈先砸死你!要不是电梯到了,蓝昼就要把威廉也扔下去了。 “天呐,没事吧?”一转头表演变脸绝技的蓝昼,走到狼狈的phil和郑云苏面前关怀备至:“怎么搞的?!” phil懵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哎。刚才在手扶电梯上,她正甜甜蜜蜜地昂着头看她家夏白,突然腿弯一软,简直像被谁踢了一脚!她咕噜咕噜就滚下去了。 “你这个蠢孩子!太不当心了!”蓝昼皱着眉训斥她:“你云苏哥哥自己手臂打着石膏,还奋不顾身飞扑救你!要不是他,你就死这儿了!” phil被骂得懵了,刚才那一顿翻滚也让她头晕,只能是委屈又愧疚地垂下头,用英语向郑云苏道歉和道谢。郑云苏在那儿疼得脸色发白,深秋的天,他脸上挂满了冷汗。但是夏白就在旁边啊!他酷酷地板着脸对蓝昼和phil说:“小事儿,不要紧的。” “不不不!我看你脸都疼变形了!”蓝昼心疼而温柔地看着他的云苏,挥挥手体贴而慷慨地吩咐:“威廉,快!把云苏和phil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嘞!威廉带着四个保镖上来,强行拉郎配,将那二脸懵逼的男女主挟起来双双拖走。 “大哥……”两个00后男孩子想跟上去。 “哎哎哎,”蓝昼一手一个揪住衣领扯回来,“那个小姐姐会照顾好你们大哥的,你们就别去添乱了。”他目光慈祥看着两个男孩子。啊,两根鸡脖子搓得通通红,脏兮兮的,郑云苏带的这是什么垃圾队伍,路边讨饭堆里捡回来的小杂种吧?“啧啧,一看你们就是稳妥的专业人士,我的安全今后就拜托两位了!”蓝昼满目诚恳,深深喟叹:“啊……英雄出少年啊!” 哎?两个00后四只眼睛“蹭”就亮起来了! 蓝大哥为人真好!眼光独到又用人不疑!我们愿意为了蓝昼大哥抛头颅洒热血!冲鸭! 郑云苏到底是专业人士,飞身救人那么危险的动作居然没令他受伤!回到夏白家里集合,蓝昼很遗憾地悄声对威廉说:“太可惜了,如果刚才能弄断他另一只手,phil去给他喂个饭啊服侍他上厕所啊,一来二去产生感情很快的!” 威廉:“那我找人给他敲断?” 唔,蓝昼认真地考虑了片刻,叹气说不了吧,“太刻意。这家伙不是挺受宠的吗?回头他老大追查下来,咱们讨不了好。” 要把两个整天打打杀杀的帮派人物凑一对谈恋爱,能用的招数实在太有限了,况且这两个人都喜欢夏白,男的喜欢、女的也喜欢。 “下药吧。”威廉灰心丧气地说,“没有别的办法了。生米煮成熟饭,我们把它拍下来,寄给phil他爸。” “……”蓝昼用“你这个人渣”的嫌弃眼神鄙视威廉。 威廉:(????) “phil.”蓝昼把赖在池大师身边的大芬叫过来,“你干嘛呢?大家都在厨房里做晚饭,就你在外面玩儿!你看看,小雨都帮忙布置餐桌。” phil挑眉看蓝昼:“你俩不也在这儿玩儿?你怎么不去厨房做晚饭?” “我从来不为别人下厨。”蓝昼骄傲脸。 “那你说个屁啊!”phil白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站住!”蓝昼呵斥她,“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你想想夏白姐姐,她平时说话也这么粗鲁吗?” 呃,没有耶,夏白她说话可文雅可温柔了!phil挠挠头,眼神茫然。 “你这样说话,夏白她会喜欢你吗?”蓝昼趁机给她洗脑,“你看你脸长得也不差,两个眼睛一张嘴不缺啥,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个活人喜欢你?自己反省一下,对周围人说话都要温柔一些!” “……噢。”大芬遭受打击,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 蓝昼看火候差不多了,一个眼神过去,威廉微笑着上前。他刚才已经查好了资料,现在照本宣科地为大芬做“女孩子应该如何说话”的紧急训练课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大桌子的人热热闹闹,这个递菜那个倒酒的,连冷酷boy郑云苏都眼角眉梢一派温柔。安妮坐在郑云苏身边,行云流水一般撩汉。这哪成?想截胡?威廉不择手段地强行带走了她,将phil推过去落座。 “大家坐啊,坐坐坐!”熟稔地端着男主人架子,蓝昼热情招呼众人。主控权在手,他开始助攻,首先把舞台交给大芬,他亲切地抛出问题:“phil,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这还用问?phil毫不犹豫:“嚼叽!” 啊——不对!刚才威廉说了女孩子要说叠词,那样更可爱! 夏白这时正好端着一盘炒鸡块走出来了,当着心爱的夏白的面,phil决定大声地秀出她的可爱:“嚼叽叽!王大芬爱嚼叽叽!” “……”一屋子的人,都静默了。 郑云苏眼观鼻鼻观心,很辛苦地维持着他冷酷帮派少年的人设。 蓝清明和周贺目瞪口呆,一人一根手指堵上了夏雨的耳朵。夏雨他满脸的表情都是“这个叫王大芬的姐姐好黄好暴力”。 池大师和安妮则是一脸“大芬你他娘的真是个中文鬼才”的兴奋表情。 蓝昼——蓝昼绝望地已经面无表情了,夏白沉默着走到他身边,他肝胆一颤,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盘子,顺便澄清自己、保命先:“不、不知道谁教的乱七八糟,小孩子都学坏了!” 夏白用高度怀疑的眼神凝视他,吓得蓝昼对天发誓:“被我知道谁教的她这些词,我把他脑袋都拧下来!” 角落里,为了缠住安妮而舍身与她调情的威廉,默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四) 4、 给一桌十几个人做饭是件特别累的事儿,身为主人夏白整顿饭不断关注每个人,缺筷子勺子、饭不够了、长桌这头的菜跟那头的换一下……忙得她自己没吃上几口,中途还进厨房加菜。 她守着烤箱热两只奥尔良烤鸡,背后有人走近厨房,“啪嗒”一声拧开煤气灶的声音,本来以为是蓝清明,转头的瞬间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再看过去,果然是蓝昼。 “你要什么?”夏白寻常地问他。 蓝昼接了饮水机的开水倒进锅里,抽空回头对她歪歪头:“你?” “……”小气泡“沙沙沙”快活着血液,身体的疲惫感都淡了,夏白抿住上扬的唇,忍了会儿,面色平静了才对他说:“我是问你要做什么菜——哎,你过去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果像你表现的这么渴望我,你是怎么做到十年间音讯全无的?这说不通啊蓝昼。 开水加热很快在锅里沸腾,蓝昼单手捏着两个鸡蛋,“咔咔”两声漂亮利落地打进锅里。“熬呗,我很擅长的。” 人不是都会睡觉做梦的吗?十年里梦里都是你。其他时间,特别痛苦特别难熬的时刻,努力加餐饭、然后多赚钱咯!还有一有空就去研习心理学,剖析自己放不下你是出于何等执念。偶尔也偷偷摸摸地去教堂,美国的神父听不懂中文,跪在祷告室的小木屋里,可以尽情地对他和上帝说一说温柔美好的你。 蓝昼:“知道自己海鲜过敏吃了就会死,那就算再喜欢,为了活着也不能吃啊。” “但是!”他盖上锅盖,转头斜眼冷冷看着她,“那海鲜主动给我吃了一口,我发现我没死,而且海鲜很好吃、超级好吃!”蓝大魔王露出狰狞冷峻的迷人笑容:“我打算下半辈子,每天都吃海鲜。” 唔……海鲜她靠在烤箱旁边的立柱上,脸色如常,但是悄悄的、腿有点发软。 “对了,今天在商场,你有没有看到那堂榉木八件套新明式家具?”蓝昼找了红糖加在锅里,耐心地搅动,“那应该是二厂的东西吧?我看那线条僵得跟木乃伊诈尸似的。” 赞同!夏白说是的,她也看到了,“怎么了吗?” “二厂跟我们一向是在同一家木材厂拿货的。按照他们的供货周期算,这批榉木应该是两年多以前的货。” 同一家木材厂、两年多以前……夏白爸爸生前设计的最后一套家具也是用的榉木,就是在两年多以前向那家木材厂定的货。他出事之后项目搁浅,木料订单只能毁约,一厂丢了一大笔的定金。 “蓝昼,”夏白暗中捏紧了拳头,忍过那几秒炸裂情绪,她用依然平静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别再提这件事了。” 红糖水在锅里“咕嘟咕嘟”滚,温馨的声响和气味,更凸显这时两人间沉默的异样。蓝昼伸手关了煤气,仿若无事地答应说:“好。”说完他照样笑笑的,挑个漂亮的白瓷碗装红糖水滚鸡蛋。刚出锅的汤羹太烫了,他低头轻轻吹。 这动作是跟夏叔学的,他从小看夏叔给老婆和女儿煮红糖水滚鸡蛋,总是一手撑着灶台,弯腰低头,吹的时候脑袋不自觉跟着轻轻晃。 “好了,过来吃。”他转头叫夏白。神思迷惘的夏白迟钝地走过去,还是有点烫啦,她喝一口蛋香味浓浓的甜甜糖水,心头跟着冒出几丝热气,连着几天没胃口,这一刻却觉得饿了。 “你例假每个月几号?”蓝昼侧身靠着灶台,一边看她吃,一边柔声地问。 “……今天不是,”夏白抿一口化在糖水里的香香蛋黄,“我肚子不疼,就是早饭吃多了,没胃口。” “不,我在算你的安全期。” “……”夏白艰难地咽下一口糖水,差点没呛着!忍得她满脸通红,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以后不要再吃那种药,我查过了,身体伤害很大。”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愧疚后悔都是他生命中罕见的真心实意:“我、我以后会注意措施。就算意外有了,你放心,我能保护你们母子。” “停!”夏白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放下红糖水,她神色认真不满地警告:“你真当我是一箱海鲜?你自说自话,把什么以后都安排好了?” 蓝昼抬眼看她,用一种忍耐的语气说:“ok——那你是想要女儿?” 这什么时候了,还在抖机灵?夏白淡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可是被他一拦,轻易地抱进了怀里。 外面客厅里哄笑和吵闹声很乱,厨房里爱欲交织的闷声搏斗无人察觉。夏白无计可施之下掐住他腰间痒痒肉,可他“哈哈哈哈”在她耳边低笑,扭着腰躲她手,怀抱却不肯松。 “等等等等!”蓝昼松开一臂距离,“我有礼物!缴礼物不杀行不行?” 他说着伸出手,夏白眼前一闪,像是颗流星从她眼帘滑落,再定睛一看,是颗钻石!龙眼的核那么大,镶嵌工艺简洁,凸显钻石本身纯净闪烁,被细细的铂金链拴着晃来晃去,真的像颗星星。 唔,夏白脑海里启动了搜索程序。钻石……她大概收到过二十次左右,有五六次当场未能拒绝,退回商场时她有留心过价格的,蓝昼这颗大概价值六位数吧。 “今天在商场买的?”夏白温柔地推回他的手,“明天叫威廉拿去退掉吧。我不喜欢这么贵的礼物。” 她话音刚落,他扬手就扔向窗外! 喂!夏白生气严肃的神色也还带着几分温柔,指着他提高声音柔声说:“你这样对吗?!你这是什么行为?我……”指着他的那根手指一重,她的话和表情都凝住。 那颗星星又回到她眼前了耶!项链挂在她手指上,星星闪烁晃着……简单而狡猾的魔术手法,坏笑着很欠揍但是很撩人的他—— 这什么行为?撩妹行为。 “又被我逮到了吧?”蓝昼弯腰凑近她脸,盯着她眼睛:“第二次?” “没有!”夏白板着脸否认,“幼稚!我才不会——唔!” 蓝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上“啵”亲一下。“那现在呢?”红糖水味道的甜甜的他的夏白!狗昼幸福满脸地甜笑。 “……更、幼、稚!”强行忽略气息里芬芳的香甜荷尔蒙,夏白水准很好地维持着平静神情。“要点脸好吗?外面大家都在!” “都在怎么了?外面谁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这倒是让夏白无话可说。蓝昼趁她晃神,贴了上来,又想施展肉体诱惑,但是这次夏白残忍冷酷地不为所动,“蓝、昼!”她声如冰雪,浇了他一头一脸。 蓝昼幽怨地抬起脸看她,正想再换一个攻略,突然外面笑闹声里夹杂一阵摔东西的动静,郑云苏的怒吼声、phil发力打人前的“呀——”大叫声……夏白像只老窝被掏了的可爱小白兔,耳朵一竖、灵活地绕过他往外跑去。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五) 5、 夏白从厨房跑出来,客厅里乱成一团。 周贺、蓝清明、夏雨和安妮四个人齐心协力拉住狂怒的郑云苏,phil则被池大师从身后抱着腰,威廉像个套马的汉子那样勒着她脖子。蓝昼的保镖们和两个00后男孩子在两人之间堵成人墙,但是帮派少年和少女隔着厚厚人墙还在相互尥蹶子、隔空互踢。 “怎么了这是?”夏白惊讶地问。 “放手!你们放开我!”暴怒挣扎的郑云苏也很像匹烈马,“他妈的!再不放开我连你们一起打!” 闻言周贺立刻放开了手,安妮揩油揩够了也顺水推舟地让了一步,只剩蓝清明和夏雨两个实心眼还紧紧抱着他。“蓝昼哥哥!”可怜的夏雨都快吓哭了,扯破了嗓子喊他的英雄:“蓝昼哥哥快来啊!我坚持不住啦!” 蓝昼哥哥应声出现。姗姗来迟,而且一脸的不爽。他一过来先把夏白从战斗中心拖开,一只手将她拢在他身后护着,然后才火力全开地呵斥那两匹发狂的烈马:“干什么干什么?发情期到了啊?!要打架给我滚出去!在别人家里做客吃喝玩乐还打架殴斗,要不要脸?!” 为了phil听得懂他是用英语说的,说完他对着郑云苏再翻译一遍中文,谁知被郑云苏劈头盖脸骂了回来:“草泥马!我听得懂!” “你他妈听得懂英文很了不起?”蓝昼被骂得莫名其妙、火冒三丈:“小王八蛋,嘴巴再不干不净的老子抽你啊!” “好了!蓝昼!”夏白在他身后拽他,这是劝架吗?简直都要开始打群架了!“都别吵了!怎么回事儿啊?”夏白焦心地看向她家大芬,“phil,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芬气死了!尖着嗓子用英语告状:“我向他道谢!为了下午他救我的事情!他突然发疯打我!”气死大芬宝宝了!要夏白抱抱睡一整晚才能安慰好的那种!“我特地学了中文说**!我很有诚意,不是我的错!” “你……学了中文的什么?”一屋子人又开始表情各异了,夏白勉强支撑着“咯噔咯噔”跳着疼的脑袋,问。 “cao ni ma!”平坦胸口不住起伏的phil。字正腔圆、原音重复:“中国人说‘谢谢’的意思!是我发音不标准吗?cao ni mao!” 说起来,刚才郑云苏好像也听不懂,还用英语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于是phil当机立断用上了可爱的叠词技巧,清楚地对郑云苏重复了一遍:“cao ni ma!cao ni ma ma!” 屋子里再次上演了鸦雀无声的一幕。 “威、廉。”蓝昼怒火攻心得就快中风了!颤抖着手按住抽痛的额头,他向自家助理发出死亡恐吓:“你他妈教了她什么?!” 威廉绝望地说这次真的不是我教的!说完他抓住phil用力摇晃,要她还他清白。 phil也察觉到自己被骗了,大声地供出始作俑者:“池大叔教我的!他教我‘谢谢’是cao ni ma!” 夏白:“好了phil,别再重复了,那不是谢谢的意思。” “池、良、易!”郑云苏咬牙切齿。 “对不起对不起!”池大师搓着手诚恳地向他道歉,“我以为她学了这话是说给蓝昼的。” 去你妈的!今晚的第三匹烈马——蓝昼,出栏了!奔腾着冲向池大师,屋子里再次乱成了一团…… 是谁打翻前世柜(一) 第十二章、是谁打翻前世柜 1、 日历翻进十一月了。算起来,到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蓝昼回来才满两个月,可一厂这里人和事却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人就不谈了,各自心里揣着都明白。事情上头,九月份百废待兴却毫无头绪的一厂,现在已经是有资格跟国外资本谈判的网红一厂了。坐在会议室谈判桌前,卫厂长感慨地几乎要老泪纵横! 请容许他默默地再在心中高呼一次:蓝昼不愧是老厂长的亲孙子! 美国bz风投派来谈判的律师叫查尔斯,是个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中年美国男人,他跟蓝昼应该是认识的,一见面两人亲热地拥抱问好。 “噢……”轮到介绍夏白时,查尔斯态度更热情了,简直是超乎寻常的,“xia bai?!o-m-g!”漂亮的蓝色眼珠光芒四射,查尔斯看着夏白的样子像是当场坠入爱河,要不是蓝昼忍无可忍上来打断他,他都要伸出双手给夏白一个热情四射的拥抱了! “那老男人怎么这样啊?拿着外国人那套打招呼方式耍流氓呢吧!”散会之后蓝清明都还是很不爽,“刚才要不是狗昼拉他走,我就要踹他了!明摆着占你便宜!那眼神,跟半夜坟头鬼火似的!” “没那么夸张,”夏白笑喷了,“你是爱之深责之切啦!” 唔,这话说得好听!蓝清明是爱夏白很深很深没错啦~“姐妹!”她的脸像是三月的天,转瞬间阴雨变晴空,“亲亲抱抱举高高!” 夏白骑在一张如意云纹小画案上,在她伸出的双手上拍了一下,“麻烦姐妹您给我递一下地上那仪器行吗?” 蓝清明快乐地说那有啥不行的!力大无穷地扛起红外线测线机递上去,夏白刚接过,突然听她“啊!”一声叫起来。 “怎么了?”夏白吓死了! “那个查尔斯!”蓝清明突然想到了什么的表情,“夏白!他该不会是——不会是狗昼爸爸吧?”虽然蓝昼爸爸是她的堂哥,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啊! “……”夏白面无表情了三秒钟,无奈地说:“那是个白人!” 哦,对,狗昼老爸应该是华裔中国人。蓝清明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不欢迎:“他们两个看起来很亲密,会不会有什么背地里的勾结?安妮说bz风投是华尔街排名前五的,蓝昼应该插不进手。可是我总觉得引进外资……如果最后一厂落到外国人的手里,咱们就是卖国求荣的千古罪人了!” “不至于。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卫厂长和展大状会守住谈判底线的。”夏白带着工人们布置模拟展区,池大师最近的效率简直感天动地,一厂的师傅们出活也快,一堂八件明式家具只剩最后两件没有出样了。 夏组长对布置展厅非常拿手,数据在心、眼睛一扫,指着东南角说:“那边再拓出去十公分,地上先用黄色胶带标记一下。” 工人依言推动东南角堆积的陈旧样品,从橱柜顶上摔下来一张小条凳,差点砸中齐师傅的背,吓得周围人都一连声喊“慢点、小心!” “呀……看!”齐师傅将小条凳捡起来,感慨地说:“这一看就是夏工的活儿!这榫头、这走线!啧啧!” 这废弃了两年多的展厅里,三成的展品都是夏白爸爸生前作品。一厂效益山河日下的这些年,脑子活络的老师傅都跑去外面接活了,他是一厂最后坚守的一位本厂设计师。 夏白从画案上爬下来,沉默地低着头收拾红外线仪器。 工人师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夏工以前的认真负责,他们大概是以为时过境迁这么久,说些好话总不至于令夏白不快吧。可蓝清明隔着人群看到夏白蹲在地上的样子,低低头都想落泪。 “哎那些要签字的报销单和报表呢?”蓝清明咋咋呼呼打断众人,“正好今天董事长在楼上开会呢!你们拿出来都给夏组长,请她帮我们大家跑个腿吧!” 会议室在厂房的二楼,沿着老旧水泥楼梯走上去,夏白脚步声轻得几乎没有。 她大学专业是室内设计,明式家具策展原本不是她的学习范围,她精于此道是跟她爸夏工学的。夏工不如池大师声名在外,他是中国传统的那一种工匠,一辈子低着头专心做手艺。专业出身的夏白懂得很多明式家具根植于建筑学的体系结构,她可以滔滔不绝地讲解明式家具布展空间的美学感受和特殊平衡。夏工他却将生平对明式家具制作技艺的感悟概括了特别通俗的两句话:当你把明式家具从空间中拿走,你才能真正明白明式家具的重要性。 留白是美的最高境界,明式家具之美在于简洁、在于物尽其用、在于严谨精确。夏白热爱这门艺术,但从今往后每一次她的热爱都将蒙着一层羞耻阴影出场,最后在掌声或者虚声里无声痛苦着落幕。 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向上走,夏白有些无精打采的,转过一楼平台就快到了,她深呼吸打起精神,突然闻到一阵烟味,上面男人们用英语低声谈笑的聊天也一道传了过来—— “夏白,就是那个夏白,对吧?!”是查尔斯的声音,压着音量也还是洪亮的,字字清晰:“我一直以为那是个已故之人的名字。” “嘿!”威廉的声音,紧接着好像是他在木质扶手上敲了敲——外国人认为可以通过敲木头使得不吉利的话不算数。 那个查尔斯也认真跟着敲木头了,笑着道歉说请谅解,“每年他都以夏白的名字捐出一半年收入——每一年啊,那样的一笔天文数字!实在是太惊人,我一直以为只有生离死别才会有那样深刻的爱意。” 靠着墙静默站着的夏白瞬间感觉到晕眩。脑海深处有闪电般光明念头一闪即逝。 那两个人还在继续的闲聊,她听到查尔斯说像蓝昼那样优秀的年轻人却数十年没有任何一位伴侣、大家都猜他痛失了今生挚爱才会如此。 她听到威廉说华尔街的人背后都议论蓝昼是基佬。 她一直站到他们抽完烟离开,在他们转过平台时她装作刚走上来的样子,笑容自然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是谁打翻前世柜(二) 2、 一直到走进会议室,站在蓝昼的面前,夏白也想不出是否该质问他一些什么。思绪是杂乱而麻木的,像冬天早晨雾气里裹了厚厚冰霜的草,一时半会儿,连太阳都无法解开束缚。 “董事长,这些需要您的签字。”她机械地放下手中一摞单据报告。 卫厂长已经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蓝昼一个人还在工作,夏白进来时看到他在查阅家具国际大奖赛的资讯。 “这个比赛需要把样品全部运过去,截止日期很紧张了。”夏白看他手边做的笔记,他在“第一届国际明式家具设计大赛”上面画了好几个重点符号。她知道那个,最近业界最热门的话题:“上周我去市区拿资料,听说了这个大赛,规模不小哦!” 蓝昼飞快地签着一张张单据,学着她的语气回答说:“我对我们池大师有信心哦!” 夏白忍住笑继续说:“可这是全国性质的大赛哦,评委和参赛者都是神仙级别的哦!” 漂亮地签完又一个“蓝昼”,漂亮的凤眸抬眼望向她,吸血鬼先生邪狞英俊的笑容又来了:“这大赛的主办方,背后金主是你男朋友哦!” 噗……这个家伙!夏白强行维持面无表情脸。 “我是说,背后金主是我,”他手中钢笔点了点她,一脸威胁神色,“你刚才那一瞬间没有想别人吧?!” 怎么可能——没有呢?能资助这样大赛的前男友,夏白脑海里刚才一瞬间转过了三四个名字呢。不过为了不让他识破,她决定转移话题:“董事长为了振兴一厂,真是下了血本。” 蓝昼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签字,只听她声音悠悠的:“出钱出力出时间,连视频炒作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啧!蓝昼笔尖一顿,心想还是被她识破了啊!明明为了瞒住她,精心地专程策划了好几个烟幕弹呢! 不过也不要紧,蓝昼理直气壮:“炒作出热度来我才能有东西引进外资啊!那些保安,我给他们集体安排到梁氏集团的家具厂去上班了,工资比他们在一厂多三倍。现在的保安室全都是我的人,用着多放心啊!而且工资是我个人开给他们的,省了一厂一笔开支。除了我名誉受损,其余三赢的局面!” 夏白就知道这家伙会这么说的。在他心里,世界被他玩弄股掌之间,身边人的命运由他安排。 “算了,这种事咱们没法达成一致。”夏白叹气,看他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好笑:“要是被小姑妈知道其实是你干的,她非剥了你的狗皮不可!” “狗清明才不像你想这么多呢,我随便糊弄她两句,说我是为了一厂好,她分分钟对我感恩戴德。” “那你真的是为了一厂好吗,蓝昼?”夏白突然认真地问他。蓝昼措手不及,看着她眼睛半晌才说:“总之我不会害了这里。你说过你要一厂活着,我会让它活着。” 当初夏白是为了查她爸的案子,一厂是她爸和云苏妈妈生前工作的地方,如果能查到什么一定是在这里,所以她毅然从永盛集团辞职来这里。 至于现在……黄昏晚霞温柔地照着一厂,窗外厂房上“非遗文化单位”的金色牌匾反射耀目的光,如今夏白环视这个地方,明明她已经不再需要查什么,但是却不想反驳蓝昼这话。 是的,去除任何功利心和目的,夏白依然想要一厂活着。 “我记得小时候你爷爷经常写的一幅字:继往开来。那时候不懂,现在可能也未必完全懂,但是我想坚持到我能尽力为止。也许我们多坚持一年、两年,恰好填补了断档空隙,新成长起来的下一代就会更顺利——继往开来。” 会议室老式大窗户开着,沉静微笑的夏白在金色晚霞的光里美得不切实际,可说出来的话又充满了美好的人间烟火气,超级无敌有道理!蓝昼一下两下点着头,在这个瞬间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想跟她歃血为盟、发誓为明式家具文化传承的继往开来而奉献自己。 “喂?”幸好夏白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蠢念头。 “对!我是夏雨的姐姐!”蓝昼看到她的脸瞬间变得血色全无:“哪家医院?我立刻过来!” 是谁打翻前世柜(三) 3、 c市第一人民医院。 蓝昼和夏白跑进急诊大厅,远远就看到人群里夏雨手脚俱全站着的背影,两个大人顿时动作一致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跑到孩子的面前,看他头发被人揪得乱七八糟、脸和脖子上干涸血迹一块一块斑驳,两人又齐刷刷变了脸色。 “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蓝昼怕吓着他,已经勉力控制神色语气如常,但是眼角眉梢的冷厉狠意还是呼之欲出。还好夏雨是一脸懵,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的样子:“啥?”他侧耳靠近他家蓝昼哥哥,嗓门奇大:“昼哥你说什么?” 他耳朵听不见了?!夏白眼前一阵阵发黑,颤着手捧着他脸,“小雨……” 叶老师这时拿着缴过费的检查单过来了,见到夏白和蓝昼出现,优雅冷情的女教师显得有些无奈,微笑说:“哥哥姐姐都来了啊。刚才医生给夏雨开了检查单子,叫先去做ct检查。” 夏白脸色发白,但还是镇定有礼地与叶老师攀谈询问。夏雨觑了他姐一眼,趁机偷偷凑到蓝昼耳边说悄悄话:“上次打架的事儿你没告诉我姐姐吧?” 他自己听不见了,声量控制不住,一嗓子炸得蓝昼耳朵都快聋了! 随即夏白隐忍情绪的目光扫过来,蓝昼面无表情地捂住蠢弟弟的嘴巴。 叶老师见夏白毫不知情,就简单清楚地讲了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夏雨两次都是跟一个叫王天辰的男孩子打架。上一次蓝昼过去处理,双方和解。这一次两个男孩为了田径队比赛名额的事情又打架,今早早自习之前打的,中午下课王天辰的爸爸追到学校来了,当众打了夏雨两个耳光。 “夏雨鼻子上也挨了一拳,这些都是鼻血。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耳朵……要是耳神经受损的话就麻烦了。”叶老师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后方急诊室帘布一拉,王天辰由他妈妈陪着走了出来。 “哟!这杀头的一家总算聚齐了啊!”看到夏雨他们,王天辰妈妈眼睛里直冒火,把王天辰推到夏白面前,先发制人地开骂:“你看看给我们家孩子打的!门牙都断了!上一次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像你们家这种杀人犯家庭,孩子长大了也是吃牢饭的料!叶老师!不是我说您,像这种罪犯的孩子学校就不应该收!” 叶老师优雅冷情地微微一笑:“大清亡国之后我们国家就没有株连九族这个说法了。学校呢,就是教育孩子们懂得这些道理的地方。” 这话噎人,王天辰妈妈被噎住了。夏白从刚才起一直默默的没有说话,一只手牵着弟弟、一只手拦着蠢蠢欲动的蓝昼。“不好意思,我先带夏雨去做检查。”她白着脸礼貌地轻声说。 可她牵着半张脸血迹斑驳的夏雨走过,清楚地听到王天辰缺了一颗门牙的漏风嘀咕声:“神经病、吸毒仔!” 夏白停下脚步,紧跟着她的夏雨差点撞上去,疑惑地探头看她,自以为很小声但其实超大声的:“怎么啦姐?” 王天辰母子都被这一嗓子吼得惊吓到了,母子齐刷刷退开一步。 夏白对弟弟温柔笑笑,将他留在原地,她走到王天辰面前平静地发问:“你刚才说‘神经病、吸毒仔’,是在说谁?” 王天辰比夏白足足高一个头!但到底是半大小子,被夏白平静眼眸之中说不出的逼人声势吓着了,一边犟嘴说“我们学校人人都这么叫他”一边往他妈妈身边躲去。他妈立刻上前一步挡住夏白:“怎么了?说错你们家什么了?你们那个死了的爸爸不就是吸毒吸死的嘛!”中年女人疾言厉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一家子都遗传犯罪基因!” 夏白冷着脸平静看着她骂人,这样不闪不避也不激动的态度,其实比对骂对打的更令王天辰妈妈心虚,她心一横,伸手用力一推夏白:“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夏白被推得踉跄好几步,夏雨一看就要扑过去!被神色冷漠的蓝昼拦住了,夏雨正要大吼“别拦我!”,蓝昼先他一步、抬手再次捂住他嘴巴。 蓝昼手里轻松制着小男子汉,凤眸之中的锐利像是雪原上狩猎的头狼那般,猎物目前在掌控范围之内,他只守候,如果猎物敢出线一寸,他分分钟上去扭断脖子! “我儿子从小到大谁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我们做父母的都不舍得对他动手,你弟弟算什么东西!”猎物第二次又去推夏白了:“我警告你——” “啊——啊啊啊啊啊!”猎物痛叫起来! 夏白,以女子防身术的精妙要着,准确地抓住了王天辰妈妈小手指,用力向上一扳! 中年女人根本没接触过这样的手段,失声痛叫不说,斜着身子往下跪倒。王天辰慌里慌张地跑上来想要帮忙,一侧蓝昼眼神都没动一下,脚毫无声息的一伸—— 壮实得像头熊的王天辰莫名其妙摔倒在地,滑出去两米远。 而一旁叶老师从夏白使出擒色狼扳手指那招开始,就掏出手机假装沉迷重要内容,一眼都不看四周围了。 “我才应该警告你。”夏白松开惨叫的中年女人,垂着眼冷漠看着她:“犯罪基因是什么样的,恐怕你根本没见过。你要想见识的话,我奉陪到底。” 转瞬之间的事,王天辰母子从占据上风落得如此下场,母子俩相扶着站着,看向夏白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各自去做检查吧,”叶老师这时不看手机了,温和地对双方说,“孩子们身体最重要。” 王天辰母子跑得飞快,跑出一段安全距离后,王天辰妈妈哭着打电话告状的声音远远传来。夏白带着夏雨去了二楼ct室,蓝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冷一冷自己内心酷虐杀意。 “叶老师,”他忍过那一阵之后,微笑着问:“王天辰爸爸在哪儿呢?” “在学校里。等两个孩子看完医生有了说法,校长再决定要不要报警处理这个事。” “哦,这样。”蓝昼礼貌地对叶老师道谢。然后他招招手叫过威廉,平静地吩咐:“你留在这儿陪夏白,ct做完了先别走,找各科的专家给小雨做个全身检查,该找人你知道找谁。” 面面俱到地安排好所有事宜,蓝昼看了phil一眼,说:“通知你云苏哥哥,我们去一趟夏雨学校。” 是谁打翻前世柜(四) 4、 郑云苏突然被叫去r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头雾水。路上趁着停车加油,他换到了蓝昼的车里,听蓝昼说完发生什么事,冷酷黑帮少年陡然沉默。 “你明白了?”蓝昼挑眉,一剑寒气从凤眸眼尾掠过,仿佛在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郑云苏点点头:“我明白。我上学的时候也被同学取过外号。”现在提起都忍不住叹气。那时他班上调皮男孩“野种”“野种”地叫他,是他后来辍学混社会的一大原因。“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校里有些小孩子一点也不比社会上的人善良。夏雨辛苦了。” 啊……蓝昼默默仰天长叹,他真是受不了这家伙了:“我他妈是问你明不明白待会儿应该怎么做?” 哈?郑云苏微微歪头,冷酷英俊的脸,迷惑不解的眼。 “你自己的身份和人物设定你搞清楚一点好不好?”蓝昼真想一巴掌扇醒这头纯情小公鹿,“你是我花钱租的一把冲锋枪啊!我这人不喜欢亲自动手打打杀杀,所以你才被创造出来的,你得暴力酷虐你明白吗?你是个黑社会!清醒一点啊!” 郑云苏:“你误会了,我是正经生意人,从不做违法的事情。” 蓝昼“哦”了一声,神色追忆:“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干嘛来着?还有咱俩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在池塘边……” “咳!”郑云苏狠狠干咳一声,眼神游移看向窗外。幸好这时车已经行到了校门口,而且有人过来拦车!三个混混打扮的年轻壮汉,敲着车窗不耐烦地问里面是不是夏雨的家长。 郑云苏黑着脸降下半扇车窗,外面三人顿时都愣住了:“……郑、郑哥?!您怎么在这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拦错车了!” “认识啊?”蓝昼笑眯眯地问郑云苏,“跟你一起做正经生意的人?” 狗昼的嘲讽技能之强大在于他能用语气表达一切,字面上平平无奇的两句话,却因为他极尽调侃的语气而变得像两记打脸的耳光!郑云苏脸上生疼,黑着脸问那三个:“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那三个是r县当地的兄弟,他们的大哥都比郑云苏低三四个级别,领头那位程哥弯着腰笑呵呵地谨慎回答:“没什么大事儿,说出来怕您笑话!大哥的一个亲戚孩子在这个学校被人打了,我们找那打人学生的家长讨个公道。” 听听这掐头去尾的巧妙说法!蓝昼手指闲闲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郑云苏:“哎,你们的正经生意是不是文化产业?你看,他张口就来,好作家、好编剧!你呢演技好脸皮厚,你负责演出。” 啊……郑云苏忍耐至极地闭了闭眼,真是很难抉择啊:到底是先下车把这几个为虎作伥的教训一顿,还是先在车里跟蓝昼打一架? 程哥他们是王天辰爸爸请过来的,叫他们等在校门口给夏雨家人一个下马威,可怎么他们反而一脸平和慈祥地跟着夏雨家人进来了?校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王天辰爸爸打量了迎面而来的夏雨家长一眼:好神气的一个年轻男人!黑色大衣披在肩膀上,身后跟着十来个人,一看就是个小开! 幸好王家在r县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大户人家,王天辰爸爸身后站着两个亲弟弟,他底气十足地朝蓝昼不客气嚷嚷:“哎!你是夏雨的谁啊?” 蓝昼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等待校长见他,雕塑一般轮廓精致的脸,一丝表情都没有,像是根本没听到有谁在对他说话。 这让王天辰爸爸感到被羞辱,脸上神情一横,骂骂咧咧地走向蓝昼。可他距离蓝昼还有一米多距离呢,两个高壮如山的黑衣保镖就拦了上来。校长办公室的门这时打开了,秘书出来请他们进去,蓝昼友好亲切地对秘书先生点头致意,经过王天辰爸爸时却掏出了手帕轻掩口鼻,仿佛是经过了一头瘟疫而死的病猪。 这样到了校长面前,王天辰爸爸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比中午动手打人时更激动了!一坐下就拍桌子指着蓝昼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装逼?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走不出r县地界?!” 蓝昼挺拔优雅地坐在对面,风度很好地径自沉默着,只在脸上又出现那种“现场有一头瘟疫病猪”的神情。 “王先生!请注意您的语言措辞!”满头银发的老校长出声了,严厉高声地对王天辰爸爸说:“这里是学校、是校长办公室!” “这位蓝先生,”老校长转向那位优雅的年轻人,语气柔和了一度:“您是夏雨的哪一位?” “我是他哥哥。”蓝昼矜贵地微笑着说。 “哟,你们家可真热闹!”被校长镇压过,王天辰爸爸不骂人了,改恶毒嘲讽了:“一个吸毒烂死的亲爹,两个儿子一个姓夏、一个姓蓝,你们妈改嫁了呀?” 蓝昼神色丝毫未变,像是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那样,继续对着老校长说:“夏雨是我爱人的弟弟。他们现在在医院里,所以我先过来处理一些事情。” 老校长看出来蓝昼完全把对方家长当成空气的意思,点点头说: “两个孩子在操场打架的监控视频、王天辰家长在教室跟夏雨打架的监控视频都已经保存下来了,当时在事发现场的同学们也都去保安科录了证词。等两位同学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是否报警我们再商量一下。我们学校呢是希望最大程度上能为双方调解,至于调解到哪个程度,还是看你们双方的意愿。” 老校长思路很清楚,说话用词斟酌得也很准确。蓝昼认真听着,一路保持商业应酬脸,看似亲切其实冷漠地微笑着不断点头。王天辰爸爸一直在观察着他,心中掂量着如何搞定这个看起来挺棘手的年轻人。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上次是我出差去了不在,我老婆这人好说话,儿子被人打成那样她还瞒着我。这次!”王天辰爸爸痛心疾首地拍拍桌子,“活活打断了我儿子一颗门牙!这是什么暴力犯罪行为啊?!我儿子他不是五六岁的孩子还能换牙再长,你们家夏雨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呢,啊?这是给我儿子毁容了啊!” 王天辰门牙被夏雨打断了,这是事实,而且是先发事实。老校长听完王天辰爸爸的话,等了又等也不见蓝昼反驳,只能主动问:“蓝先生,您有什么看法也可以说一说。” 蓝昼愣了一下,仿佛很意外的样子:“校长,我没什么要说的。” 这下轮到老校长和王天辰爸爸愣住了。 “哦,”蓝昼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们到了吧?嗯,一起进来吧。” 校长办公室的门一开,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男士鱼贯而入,一位穿天蓝色长风衣的大美女走在最后,一群人进来站到蓝昼身后,井然有序。 蓝昼手指轻抬,五位律师上来给校长发名片,一人一轮,c市最知名的三家律师事务所集齐了。接着是那位天蓝色长风衣大美女,她的名片上赫然写着:普纳公关大中华区总裁,蓝桥。 “这几位律师是我的律师团队中擅长这类案子的,任何法律程序上的沟通都找他们。”蓝昼礼貌而温和地说,“这位呢是我方公关经理,届时一切新闻相关都由她处理,校方如果对我们发布的新闻、接受的采访等等有任何疑惑,尽管与她沟通。” “蓝先生,”老校长有些头疼的样子,无奈地说:“请您冷静一些。这样把事情搞大,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我相信只要大家拿出诚意,一定能沟通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恕我直言,校长,贵校对待校园冷暴力无作为在先,放任社会人士进入学校、当着全班学生面殴打一个未成年学生在后,我不认为这样的学校值得我信任。还有!”蓝昼的脸上终于肆无忌惮地浮现冰冷怒意,“这件事不是我要搞大,这件事、本来就很大!” 是谁打翻前世柜(五) 5、 蓝昼这样不计代价地砸钱造势,那位老校长却也没有真的焦头烂额,劝了两句见劝不下来也就算了,云淡风轻地安排双方家长分开休息,等待医院里孩子们的检查报告出来再谈。 “这校长可以啊,硬骨头!”休息室里,蓝昼冷笑着对蓝桥说:“蓝大桥,这学校的董事会席位,多少钱能给我买一个回来?” 蓝桥:“刚才那位校长,他是梁氏集团陈三少的岳父。” 哦,那买不起了。蓝昼面无表情地迅速转圜语气:“老人家一身文人铁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蓝桥嫌弃地看着他。她爸爸蓝清意是蓝家“清”字辈,她跟蓝昼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弟,只是彼此脾气差不多古怪,从小见了面就吵架。“你也不赖啊,无印良品哥,当时网上爆红,小明都急得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出手,你硬是挺着不找我,有骨气的很嘛!”蓝桥放松地坐进蓝昼面前的椅子里,调整一个舒服的坐姿,“现在就为了孩子打架的小事情,心急火燎把我叫过来。” “你……”蓝昼打量她揉腰的样子,“该不会又怀孕了吧?啧,生孩子跟下个蛋那么容易呢,这第七个还是第八个了?” “我这第三胎而已!”蓝桥平时也是混世魔王,到了蓝昼这里却分分钟被他气得跳脚,“狗蓝昼你给我等着!我这次非收你三倍钱!” “我给你十倍。”蓝昼漫不经心拨弄着袖扣,“这件事你亲自负责,能搞多大搞多大。我要这个学校里的人都睁大眼睛看好了,嘴贱是什么下场。” 狗昼这人平时一副欠欠的不正经样子,少有这样杀伐狠厉的语气,蓝桥扶着腰沉默了片刻,正经地说“行,我知道了。” 休息室的门这时突然被人暴力推开,郑云苏一脸杀气地冲进来,阴狠目光扫视室内,冷声问蓝昼:“那个混蛋呢?!” “哪个啊?”蓝昼下意识问:“phil?” “不是!姓王的那个!”郑云苏咬着牙根,“他叫老程他们埋伏在校门口干什么你知道吗?他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夏雨家里就剩一个姐姐,他叫老程把夏白拦下来狠狠教训一顿——老程他们个个都揣着刀来的!” 这下连蓝桥都气得坐了起来,那么耀眼漂亮的大美人,张嘴就恶狠狠一句粗话。沉默站在当地的蓝昼皱眉看向她,淡声说:“你注意点胎教好不好?” “这事儿你们都别插手!”郑云苏杀气腾腾的说,“我来收拾他!” “喂,这里是学校,读书育人的圣殿。况且夏雨的班主任一向对他不错,夏白肯定不愿意我们给班主任惹麻烦。”蓝昼气定神闲地拍拍他肩膀,并且轻松玩笑地捏了捏冷酷少年的下巴,“冷静点啦……你们坐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蓝昼从休息室走出来,保镖们立刻跟上,他站在走廊里声音不高不低地用中文说:“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就去那边的洗手间。” 王天辰爸爸和他两个亲弟弟就在走廊拐弯那间休息室里,门半开着,蓝昼看得一清二楚。他披着他的黑色羊绒长大衣招摇过市地晃过去,果然,他刚走进洗手间,身后跟进来一连串杂乱脚步声,接着是门被反锁和顶上拖把棍的声音。 蓝昼内心:(^-^)v 蓝昼表面:“这是干什么?”他转身,一脸震惊和无措地看着王家三兄弟。 王家三兄弟满面狰狞,看着落单的蓝昼、如同看着掉入陷阱的小兔子。王天辰爸爸骂了一句很脏的粗话,冲着蓝昼凶相毕露地说:“今天一来老子警告过你了吧?你他妈仗着自己有点小钱,嘚瑟?我看你现在再嘚瑟啊!” “我怎么可能对你们嘚瑟呢。”蓝昼扬着薄唇矜贵傲慢地笑,声音压低但很清晰:“看你们一眼我都想吐了,粪坑里面的蛆都比你们干净。” 王家三兄弟面面相觑,提拳就打!打虎亲兄弟,三个壮年大汉一齐扑上来,在面积不大的男厕里面简直是天罗地网!而那年轻男人瘦高的身材简直是——简直是——眨眼间躺在地上的两个王家弟弟,脑袋上各自挨了一记重拳,当场昏迷过去,脑海里嘲讽蓝昼身材的下半句话都没来得及浮现出来。 “他妈的!”王天辰爸爸扑了个空撞在墙上,一转头两个弟弟已经倒在地上!蓝昼皱眉甩着手,打了人都嫌脏的表情。王天辰爸爸脑子一热、红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我杀了你!”高大雄壮的中年男人持着刀狠狠刺过去!蓝昼放他近身,再轻巧地侧身一让,角度阴狠刁钻地掏心一拳—— “喔——”五脏瞬间被打碎了的极度疼痛,叫都叫不响,王天辰爸爸像个麻袋一样沉重倒在地上。 这战斗值……蓝昼站在原地静静地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弹簧刀。一旁地上的两个弟弟这时呻吟着悠悠转醒,他面无表情地过去把他们四只胳膊卸了关节。 办公楼洗手间的小小空间里充斥着惨叫声,烦人得很。那王天辰爸爸到了这时候还在破口大骂,蓝昼好险地躲开他口中飞出的唾沫,烦躁嫌弃地将他拎到一旁小便池,把他脸按在里面一顿涮。 “烦死了,”被迫使用暴力的蓝昼很不高兴,“你自己说说看,你烦不烦人?非要把我拉到这个层面上,用这种动物世界的方式给你讲道理,嗯?烦不烦人?烦不烦人?” 涮够了,拎回来放在地上继续殴打。单方面的、酷虐的、冷静的一场殴打,哪里皮糙肉厚打哪里,怎么打疼痛值最大就怎么打。郑云苏和phil终于撞开卫生间门的时候,蓝昼正在剥对方的裤子!“喂你在干嘛呀?!”郑云苏连忙抬手捂住phil眼睛。 中年男人的皮带很难解开,腰间钥匙串叮令哐啷的也很吵,蓝昼一脸无奈地表示那就算了,连着裤子一起打吧:“phil,给我根棍子。” 王大芬得令,原地腾空一个后空翻!拖把棍应声而断,她虎虎生威地给蓝昼递棍子。 浮夸!蓝昼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棍子对着王天辰爸爸的屁股、一点也不浮夸地棍棍到肉。 外面走廊里声响渐大,可能是校方的人听到这里动静了,蓝昼的人在外面挡着他们,双方正在据理力争。郑云苏看时间不多了,想帮着蓝昼一起打,走过来飞起一脚踢在中年男人脸上。 “哎!”蓝昼阻止不及,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打人不打脸!待会儿夏白过来了还得跟他面对面谈判的。” 哦哦哦!郑云苏连忙收起拳脚。 蓝昼拿棍子戳了戳王天辰爸爸的脸,关切地问他:“没事吧?快擦一擦,你嘴巴都流血了。” 王天辰爸爸,一个横行r县的中年男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啊!颤着手在自己脸上狂擦,他痛得直哼哼地求饶:“别打了,我认错、我认错!我求饶了!对不起!” “被打的人为什么要道歉呢?”蓝昼用皮鞋的鞋跟踩住他右手,以此为支点,慢慢蹲下来,“打人的才应该道歉。” “我道歉!我去给夏雨道歉!”痛得浑身扭曲的中年男人鬼哭狼嚎,“我一定求他原谅我为止!” 蓝昼满意地高抬贵脚,用手里棍子挑起他变形的右手看了看,就是这只手打了他家夏雨啊——也不怎么坚固嘛,踩一会儿就成这样了。 “我这个人你也看到了,不喜欢讲道理。不过待会儿夏雨的姐姐过来了,她呢会跟你讲道理的,你要耐心听着哦!”蓝昼扔垃圾一样将手扔回去,微笑叮嘱:“我太太不喜欢听到别人讲脏话,明白?” “明、明白!” 蓝昼满意地起身,整理衣服时才发现自己的袖扣都飞了,手背上磕破了好几个地方呢……唉,所以他讨厌亲自动手打人嘛! “吵死了!别叫了!”手痛的蓝昼皱眉喝止王家两个弟弟,吩咐phil把他们脱臼的手臂装回去。 王大芬没能亲自打架,阴沉着脸不开心地做扫尾工作,她不擅长给人装手臂啊,她擅长的是把人类各个关节卸下来的办法。两个大男人被她生疏的手法弄得大叫,郑云苏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帮她,手法利落地“咔哒”两下就给装好了。 哇,有点帅!phil蹲在一边看着冷酷的云苏哥哥,比心:“大芬爱你!” 郑云苏:“……” “谢谢怎么说来着?”大芬用英语小声嘀咕着,一脸回忆,好像是不是:“cao……” 郑云苏浑身一颤,连忙阻止她说下去!他手里迅速把刚刚接上的胳膊重新卸下来——王大芬你慢慢给他们装上就好了!反正我可不敢当你的“谢谢”! 我对你的爱写在西元前(一) 第十三章、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 1、 “王天辰的爸爸……怎么挺讲道理的?”从学校出来,蓝昼的商务车内,夏白颇感费解的样子:“一见到我就态度很好,再三地道歉。他还主动提出来,明天上课的时候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夏雨赔礼道歉。” 她兵临城下还没开始进攻呢,对手立刻举了白旗不说,连投降书和战利品都准备好了双手奉上。如果真的是这么讲道理的人,为什么还会冲到学校去对夏雨动手? “蓝、昼?”她怀疑的目光锁定了某人。 蓝昼一只手撑着自己下巴,歪着头甜甜的对她:“嗯?” “你是不是叫你的人打他了?” “怎么可能,我的保镖又不是我的打手。”今天绝对没叫别人打架,蓝昼君子坦荡荡!当着她的面用英语说:“不信的话你问phil,我今天叫她打人了没有?” phil诚实地说没有没有!顺便给她家夏白姐姐比个心。 夏白收下王大芬的小心心,继续怀疑狗昼:“可是我看到王天辰爸爸的嘴角有个新鲜的伤口,还在流血。” “那个啊!那不是我打的!唉……”蓝昼用“这个暴力狂啊真拿他没办法”的眼神横了郑云苏一眼,理直气壮地教训他:“看吧?我叫你别打人家!”说完他转向夏白,一脸乖巧:“云苏就打了他一下,不重,被我立刻拦住了。” 郑云苏冷酷的神情都绷不住了!这他妈掐头去尾避重就轻能当编剧的人究竟是谁啊?! 好在夏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放过这个疑点又去攻下一个:“那蓝桥是你请过来的吧?校长说你要把事情放到法律和媒体层面解决。蓝昼,我觉得这样不好!” 蓝昼笑笑地垂着眸,说:“知道了,我下手有分寸。” “蓝昼!”他敷衍她,夏白无奈地提高声音。 车内气氛一时变得紧张。黑帮少年少女二脸乖巧,俱都屏气凝神地坐等夏白跟蓝昼吵架。 可蓝昼在夏白面前根本无法刻薄,那些郑云苏和phil日常遭受的鄙夷眼神和羞辱词汇,好像根本不存在在此刻的蓝昼体内。他只是也很无奈地用抱怨语气说:“他们家道歉就行了吗?其他小孩以后不还是对夏雨冷嘲热讽?我不允许我弟弟受那种欺负,我就是要杀鸡儆猴!我宁愿他们以后看到夏雨就腿软害怕。” “可是夏雨还有很多以后,他还要上大学、走上社会工作。这个污点永远写在他的个人档案里,伴随着他一辈子。”当着郑云苏这个受害家属的面,夏白尽可能掩饰自己的难过。忍了忍,她语气更平和地对蓝昼说:“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把嘲笑他的人告上法庭、把不作为的单位捅给媒体。” 直系亲属有重大刑事犯罪记录,夏雨生平档案中都会记着这一笔。这些事每每想起来都令夏白心痛。“我不愿意夏雨变成社会新闻的主角,”她轻声说,“在他成年之前,有能力自力更生之前,我想尽量保护他远离这些。” 她用平静语气和温柔神情掩盖的真实感受,蓝昼岂能没有察觉?他家夏白很难过,很抱歉,很……无能为力。“好啦,我知道了!”他妥协,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气馁却温柔地看着她:“我照你说的做。” 医院里,威廉给夏雨安排了一间vip病房。小伙子不愧是体育生,睡一觉起来身体完全恢复,蓝昼和夏白到的时候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写作业,威廉在旁辅导他,两人一室其乐融融。 “昼哥!”傻小子看到偶像,伸着头开心地傻笑,随后看到他姐也进来了,脑袋迅速缩了回去。 蓝昼走过去捧起他家傻弟弟的脸,轻轻揉他耳朵,“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不晕啊!”夏雨大大咧咧地说。威廉在一旁汇报他家boss:“医生说他轻度脑震荡,得观察一个晚上……两个小时之前呕吐过一次。” 蓝昼眼里神色一沉,夏雨笑呵呵地连忙说:“现在真的好了,输液了就好了嘛!昼哥你看我写的题,威廉哥哥讲题讲得可清楚了!” “是吗,”蓝昼伸手搭在他肩上,“那好啊,以后每个周末都让威廉哥哥给你讲题。” 威廉:“……” 夏白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夏雨跟别人说着话,不时偷偷地看她,又关切又心虚的样子。蓝昼转头看看夏白,打圆场对她说:“行了,你摆这脸,我都害怕。事情处理完不就好了?也不全是小雨的错。” 夏雨乖觉地立刻贴上来说:“姐,我已经向王天辰道过歉了,以后只要他不骂我,我绝对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 这就是夏白教出来的孩子,她教他明辨是非、坚持秉性,所以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他依然说的是“以后只要他不骂我”……夏雨他始终坚持相信爸爸是清白的。 “……”夏白颇有些无话可说,最后勉强地对他温柔笑了笑,说:“我出去买点吃的。” 蓝昼使了个眼色,威廉追着夏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蓝昼,夏雨陡然间松了一口气。蓝昼转头在病床上坐下,放松地笑话他:“你就这么怕你姐啊?我看你被人打的那会儿也没害怕。” “我不怕别人,我就怕我姐难过。”夏雨一脸忧愁难过地说,“昼哥,我姐今天在学校被王天辰爸爸欺负了吗?我听其他同学说,王天辰爸爸特别厉害,认识很多大人物。” “没有的事儿,我在那儿呢,谁能欺负你姐?他们谈得挺好的,王天辰爸爸明天去你们班里,当着同学们的面他给你赔礼道歉。” 夏雨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少年不经事的清澈眼睛,眼神中写满了喜出望外。可能少年的心里对这世道公平正义更抱有期待吧?蓝昼心里多少有些难过,脸上笑笑地问他:“他向你道歉的话,你心里真的能原谅吗?那个王天辰平时没少欺负你吧?以后他可能还会明里暗里地恶心你。” 少年语气明快地说没关系的!“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错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我爸爸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爸的清白!” “昼哥……”他突然语气低沉下来:“你是不是也跟我姐一样,不相信我爸?” 蓝昼摇摇头,平静地说我相信他,“小雨,其实你姐姐不是不相信你们爸爸的为人,她……”夏白她这两年里追查案子,涉入很深,她查到的证据非常翔实。她这个人一向是多么理性的思维,在大量确凿证据面前,你要她依然相信无根无据的心证?这太为难夏白这个人的秉性了。 “她承受了所有的一切,你们爸妈的去世、你爸案子带来的后续,她还要养大你。”蓝昼难得真情实感地说一番话:“你姐姐从小其实是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她以前还是个有些娇气的人,很天真。这两年的经历多多少少改变了她,再过几年你成人了长大了,你有了她现在的人生阅历了,你再跟她沟通这件事,好吗?” 夏雨似懂非懂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你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怪我姐的意思。”少年不好意思的样子,蓝昼看得更加发笑,揶揄他说:“你上次不还因为这个事儿朝你姐嚷嚷呢嘛,你爸妈祭日那天。” “那不是怪她!我只是、只是、只是想不通!”夏雨有点着急,“语文课上不是讲过‘终生难报父母恩’?别人就算了,我姐跟我都是爸爸的孩子啊!” “你姐是个成年人,她有自己遵循孝道的准则。”蓝昼这样耐心地说话开导,对夏白以外的人还是第一次。夏雨这小孩脑袋有点笨,但是长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样保有赤子之心,家里发生的巨大变故没有在他心里埋下怨气,这令蓝昼深受震动。“人跟人不一样,遭到同样能量的委屈愤怒,每个人的承受力和反击能力不同。你如果真的在心里藏着很多委屈很多愤怒……那你更要忍!”巨大的痛苦回忆像是冰山浮起于海面、在凤眸之中掀起滔天巨浪,“你得谋定而后动,想好目标,攒够资本,然后……一击即中!” 夏雨听得入神,敬畏地问:“那、那很难吧?嗯,我明白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了实力才能还我爸清白。” 蓝昼“嗯”了一声,鼓励地轻揉他额前硬发。 那是很难的,吃得苦中苦的过程、通往人上人的路。蓝昼这十年里日夜不歇、处心积虑、片刻未敢懈怠,这十年里抛弃了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夏叔叔和鲁阿姨,抛弃了c市这个他魂牵梦萦的美好城市,抛弃了……抛弃了全世界最好的他的夏白。 这么苦这么难这么孤独的一条路啊! 然而就像这个眼神尚清澈的少年说的:终身难报父母恩。蓝昼虽然从未见过她一面,可她当年万里迢迢千辛万苦地逃到中国、搭上自己的命才生下了他……蓝清章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保存,这世界上除了蓝昼没有人记得她了,如果连蓝昼都不为她讨个公道,那这薄命女人来世上走一遭未免也太冤枉。 蓝昼,最讨厌别人欠他债不还,何况欧洲那个千亿豪门欠他的可是一条人命! 我对你的爱写在西元前(二) 2、 威廉这些年跟着蓝昼刀头舔血,年纪轻轻的遗嘱都立好了,过的不是正常人的日子,像现在这样夜幕低垂的浪漫时刻与一个温柔美好的女孩并肩走在熙熙攘攘路上,他恍惚间仿佛如同隔世。 难怪boss那样发疯地要跟夏白小姐在一起。 “啊……天气真好啊!”心驰神荡的威廉没话找话地感慨。 夏白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这深秋小雨的天,风一吹冷得刺骨……夏白裹紧针织衫外套,勉强地对威廉笑笑:“要不要喝咖啡?”她指了指门诊大楼一侧的星巴克,“我请你,今天多亏你帮忙。” 呀~威廉开心地蹭了他家老板娘一杯热美式,比日常收到他家老板的支票奖励还开心!他见夏白另外点三杯热巧克力,连忙友善地提醒:“boss不喝甜的,给他冰美式加两个浓度就好。” 夏白一愣,说是哦?连忙给他改过来。 “蓝昼以前不喝咖啡的,他睡眠不太好。”等咖啡时夏白笑着与威廉闲聊:“看来华尔街改变了他的睡眠质量。” “并没有。”威廉笑着摇头,“华尔街的人都不怎么睡觉。boss工作的时候很少安排睡眠时间,抽空打个盹。” 夏白心里一刺,转头用玩笑的语气对他说:“这样辛苦赚来的钱捐出去一半——是为了避税吗?” boss告诉她了?!威廉心中震动吃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声色,默默观察夏白。可夏白好像丝毫没有套话之意啊,神色寻常地拿过一杯咖啡师新做的热巧克力,捧在双手之间,一低头也只是流露些些惆怅而已。 她这样,威廉反倒难免涌出打抱不平的委屈感:“外人说他冷血刻薄,但我觉得他是把所有真挚感情都给了某一个特定的人。他只在您面前流露真实感受和情绪,至少在您面前,他不是华尔街恶龙。” “是吗?”夏白微微苦笑,“忍得住十年不联络的感情,又能有多真挚呢?” “这十年里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不联络你是他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啊!”威廉脱口而出,说完立刻觉得自己失言了!幸好夏白小姐她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神色如常地接过咖啡和热巧克力打包。 看来boss真的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威廉惆怅地想,那么既然知道了boss的难处,夏白小姐为什么还是不理解呢?她不了解boss其实是一个多么重感情的人吗? 等晚餐和咖啡送到病房,boss大人挑剔饭菜一股盒子塑料味、咖啡太苦了是不是想让他整晚别睡觉的时候,威廉满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面无表情地忍耐着boss的抱怨,他此刻觉得夏白小姐说的没错了:boss这种人的感情,能有多真挚? 而且boss您捧着夏白小姐喝剩下的半杯热巧克力一口一口喝的样子,真是令您的手下无法直视了! 夏白把夏雨盒饭里的鱼仔细地挑出刺,这盒饭三荤加两个半荤很豪华,夏雨埋头吃得很香,她转头警告地看了发脾气的狗昼一眼。没想到蓝昼不仅不收敛、反而冲着她瞪眼睛:“怎么了?这白饭真的有味道,你瞪我干嘛?” “你吵得我头疼。” “我还饿得胃疼呢!”蓝昼一副狗脾气发作了的样子,甩手扔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索性不吃了! 夏雨从豪华盒饭中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眼他的蓝昼哥哥,把自己手里咬了两口的大排递向他:“给你?饭不好吃,你多吃点肉!” 蓝昼嫌弃地看看那块沾着饭粒的大排,“你自己吃吧。” 哦。夏雨收回来,香喷喷地咬一大口!红烧大排超好吃的!“姐,”他啊呜啊呜嚼着肉,不忘提醒夏白:“今天我做检查的钱是叶老师垫的。” “我知道,下午我已经还给她了。”夏白说完,就见弟弟抿着油汪汪的嘴、惭愧又心虚地尬笑。 正面硬抗整个学校流言蜚语的男孩,在这样打架又被大人凶恶殴打的一天里,还记得提醒姐姐还老师垫付的钱,然后又因为自己惹出这样额外花钱的事情而垂着头很羞愧。从前大家都说夏雨像妈妈,可现在看他到底还是像他们的爸爸。妈妈是善良但是软弱的性格,爸爸身上才有那种秉持信念、刚柔并济硬扛到底的气质。 那种曾经令夏白仰望崇拜的气质,曾是她从小到大挺直腰杆为人的最大底气和支柱。 “小雨。”夏白想对弟弟讲一些什么道理,可是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等到夏雨连蓝昼那份盒饭都吃得一干二净,她撸着弟弟结实的脑袋,苦笑着只说:“我回家收拾一下换洗衣服,明天你直接从这里去上学。” 蓝昼跟着夏白,说是送她回家,却一到家就钻进厨房。夏白在房间里听到他哐当哐当的巨大动静,忍不住过去问他:“你在干嘛?” 厨房里这么一会儿已经被他翻得一片狼藉,冰箱门敞开太久了已经发出刺耳报警声,水池里扔着五六种蔬菜,灶台上两个锅架着,蓝昼蹲在大开的橱柜前像只土拨鼠那样从里面翻东西出来。“做饭啊,干嘛。”他回答得漫不经心的,“你吃吗?” “……”夏白深呼吸忍住火气,平静地说:“我不吃。你动静小一点,很晚了。” 他还是吊儿郎当地“嗯”,但随即就把一整套全新的不锈钢面盆扫到了地上,那一长串刺耳的巨大声响!夏白感觉自己抽痛的头快要炸开了!她用残存的意志力驱动身体走出厨房,刚迈出去一步,身后蓝昼将那套面盆塞回去却又再次摔到了地上! “你就不能随便吃一口填填肚子吗?现在十一点半了!你非要这样折腾吗?!”夏白终于忍不住朝他嚷嚷起来。 “那我饿了啊。”蓝昼蹲在地上仰着头理直气壮地说。 夏白发了脾气心里舒畅了一些,喘了口气,疲惫地柔声说:“你要吃什么?我来做,你出去吧!” “我不要,我自己做。”他说着低头又去捣鼓橱柜里的食材,第三次把那套面盆甩在了地上……夏白彻底崩溃了!在那刺耳响声中冲过去,捡起那套不锈钢面盆从后窗扔了出去! 我对你的爱写在西元前(三) 3、 厨房后窗下面是临街的灌木丛,面盆扔进去发出一阵沙拉沙拉的声音。厨房里蓝昼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了,面朝着夏白,他一脸委屈地说:“干嘛呀?冲我发什么脾气……小雨跟别人打架了你还给他挑鱼刺呢!柿子捡软的捏是吧?就看我好欺负?” 他好欺负?!还在崩溃之中的夏白气得全身发抖:“就你最讨厌!所有人都没有你讨厌!你烦死了!你才不是软柿子、你是一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渣男!蓝昼你这个渣男!” 夏白同学终极暴烈的发脾气……虽然用词只到“茅坑里的石头”这样幼儿园水准,但对她来说已是崩溃发泄的状态了。暖光温馨的厨房里,她边哭边跳脚骂人,蓝昼静静站在那里挨骂,大部分心神都用来忍住自己别笑出来。 “你混蛋!你这个混蛋!混蛋!”她的骂人词汇库很快见底,“混蛋”这组词已经循环了第三遍。蓝昼看她哭得都快摇摇欲坠,过去抱住她让她靠着。 “好了好了……”他轻轻拍着她背,嗓音柔和地像在哄刚满月的小奶猫,“好了,乖喔……啊啊啊啊啊!”心口肉被埋头呜呜呜哭的人一口咬住了!蓝昼嘴上喊痛声震天,身上却不敢稍稍用力绷住、生怕胸肌硌了她牙。 “……你故意惹我的。”又哭又骂又咬人,发泄痛快的夏白心中一片澄明,但还是赖在他怀里,泪流不止地控诉:“你故意惹我哭!狗蓝昼!” 这恐怕是全世界唯一一句能让蓝昼感到甜蜜的“狗蓝昼”。他温柔无限地抱着她,轻声说:“哭出来心里好受一些……只要你不难过,叫我干什么都行!”他说着突然笑出了声:“哎!十年了,你骂人还是那几个词,你也太可爱了吧!” “……你滚开!”夏白在他怀里推他。蓝昼笑得更无赖更开心了,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滚去哪儿啊?如果是跟你滚床单我就立刻去!” 去你的头!夏白飞起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蓝昼惨叫着松开手,单腿跳着在厨房里蹦来蹦去。夏白泪眼朦胧地白了他一眼,转身一边擦眼泪一边烧水给他下面条吃。可她刚把水烧上,蓝昼蹦过来从她背后抱住她,“啪嗒”一声关了煤气灶,他在她湿热的脸上怜爱万千地亲了亲,“都说了故意惹你的,我不饿。” “夏白,你想继续查夏叔的案子、我帮你,你怕再一次失望不想查了、夏雨那里我负责开导他。”蓝昼收紧怀抱,可惜抱得多紧都不足以表达他对怀里人的心疼,“我回来了……我回到你身边,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放弃你,我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只要你愿意,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所有负担,你为难的、犹豫的、难过的事情都有我帮你分担。还有就是——”他贴着她耳边,低声热切的:“你发脾气的样子怎么也很美?好看得我都头晕了!” 夏白听到前面那几句话时已经再度泪盈于睫,可最后那句又将她的眼泪逼退了回去。这个狗蓝昼!夏白简直想把他头按进锅里去,可是一晃神却发现自己在与他接吻……不知道是谁先吻的谁,像是冬天第一场雪落进终年静谧的雪原,轻柔的、融洽的、原本就是双方最合适归属的一个吻,肉体与灵魂齐齐出走,时间维度都不再存在,窗外是浓夜冷雨,屋内有一对交颈鸳鸯。 “……手机!”夏白软着手徒劳地推他,声音娇得她自己都听得脸红。手机响很久了,蓝昼比她更早听到,但非得管这操蛋的现实世界吗?他欲罢不能地咬着她嘴唇轻轻吮着吻:“让威廉住在医院陪小雨不行吗?我叫phil他们送衣服过去!” 夏白软软地犹豫挣扎,在他溺死人的温柔轻吻里,顽强保持住一丝身为别人家亲姐姐的清醒:“不行啦!小雨会难过的……” “那我呢?我也很难过!”蓝昼难过地轻轻撞她,撞得夏白脸和脖子都羞红,一手胡乱地推他,一手接起手机:“喂?” 夺命连环call的人却不是医院里的小雨,是池大师:“夏白!”池神仙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你快叫她们两个走!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再这样下去我要自杀了你项目不还是开天窗吗?!” “谁啊她们两个?”夏白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蓝清明!一直在我家骂我!一整天了!她就像一只九块九商店里的高音喇叭!”崩溃的池大师简直快要哭了,“还有安妮,她调戏我!她说蓝昼说了,今晚我只有两个选项,截稿、或者陪她睡觉!” “……”夏白紧紧抿住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你看这样好吗?你赶一赶,至少赶出一幅稿子来给她们。”夏白语气同情而诚恳:“明天我见到了蓝昼,我一定好好跟他讲道理,让他把安妮和蓝清明叫回来。” 池大师深信不疑地说好好好!在电话里对夏白千恩万谢!为了报答永远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的夏白,他也一定会努力按时交稿的! 我对你的爱写在西元前(四) 4、 夏白虽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场诓骗池大师,但第二天还是很守信用地去救他,并且她还带去了礼物:“这是一厂前任设计部主任的设计笔记,他在一厂设计部主持了一百多套明式家具制作,我整理了其中的手稿部分,都在这里了。”夏白交给池大师一个usb,“希望对你有帮助。” 这是一位行业前辈毕生工作的心血精华啊!当然会对池良易有极大的启发和帮助,尤其是在他灵感枯竭的现在。 “……夏、白!”熬夜赶稿之后面色青黄的池大师,感动得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现在就是叫我当场跟你领证,我都愿意!” 蓝昼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脸“这四合院真不错、我也买一个做我和夏白婚房”的表情走进来,听到池大师最后那句话,凤眸之中顿时一阵电闪雷鸣,他阴恻恻地对池大师说:“这你就别想了。不过你要想当场去世,我立刻就能帮你。” 说完他一个眼神!一旁的王大芬虽然极其的不愿意,但还是原地腾空一个前滚翻,携风带雷的一招,杀气腾腾地落在她家池大叔面前! “喔——哇!”热爱戏剧的池良易丝毫没有感受到杀气,只为他家宝藏女孩王大芬的精彩身手感到惊喜!他鼓掌并且毫不吝啬地称赞,搞得王大芬都忘记自己的任务了,像马戏团里被训练的猴子那样连连做出翻滚动作,笑嘻嘻地一口一个“cao ni ma”的感谢池大叔捧她场。 啊……蓝昼仰天长叹,绝望地轻声咨询夏白:“我本来想撮合她跟郑云苏,你看现在,是不是绝对没可能了?” 郑云苏一脸冷酷地站在门口,看phil那眼神根本像在看只动物啊!夏白看看他再看看天真快乐的phil,她不明白地问蓝昼:“为什么撮合他们两个?” 因为只要抓住王大芬出轨的话,悔婚的责任就不在蓝昼了呀!心里算盘拨得噼里啪啦,蓝昼脸上慈眉善目:“phil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唔……”夏白歪着头思考状,“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个好归宿、而云苏是个可靠的男人?”那她夏白是做错了什么、不配得到一个好归宿? “我的意思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比如保镖配打手,狗清明就应该配狗周贺,”蓝昼面无表情,语带威胁:“有些人前男友绕一厂几圈,十年之后也还是回到我怀里。” 这人嘴巴是真的有毒!夏白和蓝清明都瞪他,安妮却觉得好有趣啊哈哈哈!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也想问一问:“请问董事长,那我呢?”像她这样的大龄女青年,她的盖子到底从哪里发货的现在还没到? “你啊,”蓝昼沉痛地打量她,“你可能是一只脸盆,看起来像口锅而已。” 安妮:“……” 夏白和蓝清明彼此掐着对方,以此阻止双双笑出声的尴尬场面。 池良易还差一张大四件柜的稿子没交。其他七样家具都已经打出了样,这最后的柜子像是拼图最后一块,其他七件的所有凹凸都落在它身上要它填补圆满。池大师既想用整面雕漆百宝嵌来抬一抬整堂家具气场,又忧虑太过华丽会黯淡了他视为心头宝主咖的如意云纹新明式双人床。 “还有成本的问题。客户定位虽然是中高档,但如果用雕漆我一定要定柳家雕漆厂,那成本会超出预算一倍。”池大师双手插得头发乱糟糟,赶稿时期无神仙,他气若游丝地对众人说:“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他语气里的凝重和悲惨令所有人都郑重坐直了腰板。然后就听到他说:“掷骰子,让上天来决定我们的命运。” “……”除了听不懂中文的大芬,所有人都很想打他。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不可能是这么儿戏的人……”池大师明确感受到了杀气,尤其是蓝昼,他坐在那里很安静,但池大师总觉得他驼色长大衣下面藏着两把机关枪、分分钟拿出来把人射成筛子。“来,让我们看一看前辈工匠师傅的作品,大家集思广益……哎呀这个怎么弄不出来?夏白!” 池大师的电脑投影设备和他本人一样无厘头,夏组长重启了两遍也没能连接上,默默找了一圈,最后拿蓝昼的手机连接u盘再投影在墙上。 三米高的白墙上,传统工匠绘制的手工线稿有种天然古朴的震撼之感,安妮关了灯,一屋子的年轻人沉浸在明式家具的光影岁月感之中。 “哎?”池良易看到一套眼熟的,“这不是夏白房间那套吗?”他转头看向夏白,突然想起来了:“这设计师……这你爸爸的手稿啊?” 夏白“嗯”了声,幸好郑云苏这会儿不在这里,她尚且能半是骄傲半是惨淡地微微笑:“他的思路跟学院派的差异很大。传统手工匠人师传徒的那一套,讲究闷声多思多看,我在整理这套手稿的时候试图做了一些归纳笔记,放在最后的文件夹里了。” “啊……这样的柜膛立墙用浮雕,我是真没想过,你们看这个八扇柜门全用上雕刻……大俗、大雅!”池大师沉浸在老前辈毕生心血的知识宝藏海洋中,由衷感慨:“夏白,你爸爸真是个了不起的手艺人!” 是啊!即便他做了一些不堪的事,但他生前对待工作的认真负责、对家庭的付出照顾还是真的吧?或许夏白也可以保留一部分对他的美好回忆,或许不用每一次思念他时都感到罪恶羞愧和自责。 她身旁的人用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夏白转头看向蓝昼,她的蓝昼正专注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柔情带着爱、带着怜惜带着鼓励。 “要出去透透气吗?”蓝昼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到眼神为止气氛刚刚好来着!吻就太过了,酥麻的电流从手背一路蹿进心上,幸好光线昏暗看不清她脸红,夏白试图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可蓝昼不仅不放开,食指指腹贴着她手腕细腻肌肤轻轻打圈摩挲,哼哼唧唧的:“我刚看到后院有两棵柿子树,咱们偷柿子去吧!” 夏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侧身凑近他,压低声音像是讨论公事那般:“不想听你就出去,别打扰别人好吗?” “你出去我就出去,”蓝昼也压低声音,却像是故意在她耳边轻轻吹气:“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闭嘴!” “那你用你的嘴堵上我的嘴呀……”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蓝清明突然注意到了这两个窃窃私语的人。 蓝昼圈着她手腕不肯放,夏白只能一本正经指着投影胡说八道:“哦,蓝昼说这个大柜用铜饰件真的太美了。” “嗯,”蓝昼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专注赏他的美人:“真的,好美好美。” 这是什么纯纯的初恋甜腻味道?!蓝清明无端端被塞了一嘴狗粮,嫌弃地说:“你们两个是小学生谈恋爱吗?真是……清醒一点好吗?你俩岁数加起来都快一个甲子了,成熟一点,ok?” 小姑妈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phil“啊啊啊啊啊”叫着“池大叔你干嘛?放开我!” “不行,小孩子不能看这个!”池良易一手握住大芬的小脑袋,大手遮着女孩眼睛严严实实,他自己却一眼不眨看着墙壁上的投影,津津有味地欣赏。 三米高白墙上的投影还是手工线稿,只不过内容已经不是家具,而是人体……华尔街恶龙的手机高端大气上档次,播放图稿自带定时翻页功能,一页一页四格手工线稿清晰呈现,一对身材优美的男女从接吻前戏、到抵死缠绵的每一个分镜,作画者功底非凡且心思细腻,将每个步骤的神态和动作描绘得栩栩如生,关键步骤旁边还用文字标注着力道角度等注意事项。 蓝清明和安妮缓缓转过头看向夏白,脸上写满了“咱夏叔还会画小黄漫呢?” “这、这不是我爸爸画的!”夏白爆红着脸大声申明:“我文件夹里绝对没有这个——蓝昼!”那字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蓝昼正慌手慌脚地关手机投影。在心中瞬间艰难地选择了一番,最后还是不敢栽赃自家老丈人,只能是闭了闭眼痛苦承认:“是我……我无聊画着玩的。” 无聊到画一本18禁小黄漫的地步?还在旁边写了那么多笔记?而且是女性向的?! “变态!”蓝清明如遭雷击的表情。安妮则求生欲爆棚、双手捂脸以免蓝昼看到她疯狂升天的颧骨。 “人物线条真不错!”池大师空着的那只手隔空比划测量着,大声夸赞蓝昼说:“素描功底很扎实啊!寥寥几笔就抓住了夏白脸部的神韵。” “闭、嘴!”蓝昼从牙齿缝里挤出威胁的话来,“再啰嗦老子让你……” “你闭嘴!”夏白没脸见人的低着头,拉他快走,“走了!” 哦。蓝昼乖乖被她牵着走,虽然很丢脸但还是立刻又想对她摇尾巴:咱们去哪儿?回家吗?看了我做的功课和笔记,回家考考我吗? 好呀好呀~ 我对你的爱写在西元前(五) 5、 啧啧!一厂厂房里,池大师刚出的大四件柜画稿被悬挂在大黑板上,所有木工组的老师傅们都来了,围着这稿子,个个都点头称赞! 他们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上舒下敛、仪态雅致的正统明式家具设计稿了!现在的设计师们大多是科班出身年轻人,提笔先想着讨好客户的使用感,线条美感那是其次的。然而!池大师这稿大柜通体无雕饰,只在牙条上刻如意云纹,矜持地呼应整堂家具主题,这是对明式家具简洁优美的形态自信到了极致! “池神仙啊……” “这堂家具不火,我老戴脑袋砍下来放一厂大门口!” “老厂长的亲孙子、夏工的亲女儿,子弟兵们都回来了,要钱有钱有人有人,也该咱们一厂翻身了!” 闹哄哄的激动讨论声热闹着陈旧厂房,夏白笑吟吟站在一旁,看着这些长辈手艺人们脸上和眼里的光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记忆里的一厂。满厂正当盛年的手艺人、不断涌进来拜师的小学徒,那时的明式家具第一厂像是日不落帝国。 那时爸爸曾经一度对蓝昼寄以厚望。蓝昼那么聪明,长大了接手一厂多好啊?蓝昼那一手扎实的素描功底就是那时候学起来的。爸爸说,希望以后夏白和蓝昼都能捧上一厂的铁饭碗,一家人和和美美永远不分开。 二十年弹指一瞬间,记忆里年轻精干的叔叔伯伯们成了眼前花甲知天命的中老年人,而她的蓝昼……二十八岁的蓝昼站在厂房门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脸,凤眸里的笑意隔着十几米远也能如有实质地勾着她。他在打电话,一边笑一边抬抬食指示意她过去。夏白恍恍惚惚地向他走去,眼前总出现十八岁之前的他的叠影。 “怎么了?”她走过去轻声问。 蓝昼把通话中的手机直接贴她耳朵上,夏雨雀跃的声音传来:“……然后我就说没关系的!我和王天辰还是好朋友!王天辰爸爸就说他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对我说了好多好多道歉的话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们叶老师也在……” “那你是怎么回答人家的?”夏白出声问。 “姐?”小少年的雀跃顿时收敛了,话风急转成熟稳重地说:“呃……他是长辈嘛,我当然很有礼貌——对了,王天辰爸爸今天拄拐杖来的,王天辰说,他爸爸昨天不小心被摩托车从屁股上压过去了!” 蓝昼听到了,连忙收回手机,说了几句叫夏雨抓紧时间吃晚饭去就挂了。见夏白怀疑地盯着他,他先发制人地恼了:“什么意思啊?我又没有摩托车!一有什么事你就这么瞪着我!” “我瞪你了吗?”夏白可不吃他这一套,心平气和地反驳说:“看你一眼都不行?” 怎么可能不行?敞开了给你看一整晚都行啊!蓝昼只是想岔开话题而已嘛:“你看你,从昨天开始跟我说话就是这种语气!”他皱眉忧伤地压低声音说:“你别生气了,那手机又不是我主动给别人看的!我也很懊恼啊!”人家研究了很多资料才总结出来的心得体会,都被看光光了! “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你懊恼。”夏白面无表情地说,“倒是看出来了你工作还不够多。麻烦董事长今天加个班,把查尔斯那边投资合同尽快归档。参赛的策划案我昨天就提交了,也请董事长尽快批复。” 她说一句蓝昼就乖巧地应一句。一厂策划组的两个实习生这时过来请示夏组长,就见夏组长板着脸布置工作任务、董事长垂着手听话地“是是是、好好好、知道了” 妈呀,董事长那么叱咤风云那么脾气酷烈的一个人啊!居然在夏组长面前这么怂?看来他们夏组真不是个一般人! “夏、夏组!外面送来一台冰箱,说是您跟他们老板借用的,我们签收了。”实习生对夏白说话的语气比平时恭敬十倍:“请问那冰箱应该摆在哪里?我们立刻搬过去!” “哦……那麻烦你们放到展厅,我待会儿就过来!”夏白愣了一下,这两个实习生刚来,小孩子脾气桀骜不驯的,怎么今天态度这么好? 展厅里这会儿还候着一个态度转变得很好的人——池良易。夏白走进去看到他站在那里,颇有点意外:“哎?池大师?”交了稿他还肯来一厂?稀奇事。 “夏、夏白。”池大师脸色有些古怪,“蓝昼呢?蓝昼不跟你在一起吗?” 夏白指指身后,展厅门口蓝昼人未到声先至:“干嘛?想我了?” “啊……”池大师搓着手,见了蓝昼却依然对着门口张望,“你——就你一个人?” 蓝昼伸手自然地揽住夏白:“不啊,我和我太太两位。” 夏白冷血无情地掸开狗昼的手。“正好你来了,”她对池大师说,“我们看一下出展的灯光效果位置吧?百货公司那边的方案我已经做好了,参赛的比较复杂,我找个专门的时间跟你说。” 池良易魂不守舍地“嗯嗯嗯”,眼神却在蓝昼那群保镖身上转悠,夏白看他那样子实在不对劲:“池良易,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池良易吞吞吐吐的,转头还是去看蓝昼,痛下决心一般问道:“phoebe她今天没跟着你啊?” 谁?蓝昼眉头一皱,想了想才恍然大悟:“phil吗?她说是昨晚喝多了,今天早上闹着不肯出工。”说着说着,狗昼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换个眼神重新打量池大师,“难道说昨晚跟她一起喝酒的人是你?” 池大师,紧紧抿住了唇。任蓝昼再怎么严词逼问,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昨晚的事……从开头到结尾都难以说出口:他从蓝昼的小黄漫得到了灵感,画出了那组惊为天人的大四件柜!灵感女神居然是蓝昼,池良易激情地完稿之后立刻陷入了想死的悲惨情绪!在他院子里摘柿子玩的大芬就安慰他,两人从蓝昼的一万个可恶事迹聊到了夏白的一百万个可爱之处,柿子就酒、越喝越上头,前一秒两人开心干杯祝蓝昼和夏白早日分手,后一秒池良易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居然吻了——他的宝藏女孩! 这整件事,小黄漫、灵感女神、祝分手、柿子树下接吻,池良易真的真的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啊! “夏白,”绝望的池良易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咱俩能不能复合?” 他又来了……夏白也很绝望,池良易把“求复合”当做“狼来了”的游戏玩,天天挂在嘴边。平时开玩笑大家都习惯了,可现在蓝昼在这儿,池大师你是酒不好喝啊还是画画不好玩?活着不好吗? 华尔街恶龙的脸色已经阴云密布,池大师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的!你跟我复合吧,求求你了,就当救人一命了!你曾经是我的缪斯女神啊,我们曾经渡过了一段伯牙和子期一般美好和谐的时光……” “是是是,知音难求!”恶龙高高昂着脑袋,随时会一口咬掉池大师的头!夏白赶紧推着池大师往展区走,“来来来,我们看一看这灯光,待会儿再聊私人话题。” 蓝昼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那两人背对着他离去。如果人类的目光能化作实形,此刻池良易已经被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沫了——哎?反正他稿子已经交了,只需要瞒着夏白,杀掉他也没问题了吧?!蓝昼脑袋里迅速形成了二十个谋杀计划。 “董事长,麻烦让一让。”一个实习生推着一台外形奇特的冰箱过来,接通了电源,机器“滴”的一声运作了,实习生将保温桶里的冰块倒进去保存。 蓝昼悄悄捏了一块冰,锐利凤眸锁定不远处的池大师无遮无拦的脖子,他冷酷暴虐地扯起嘴角邪魅一笑。 我让你感受一下被冰块——“啊!”好冰!太冰了!疼!“啊啊啊!”蓝昼用力甩手!可是冰块黏在他手指皮肤上了! “蓝昼!”夏白连忙跑过来,“你在干嘛?这是干冰!”她为了制造家具展出时烟雾缭绕效果特意买来的干冰,零下七八十度呢!人手直接去拿当然会被冻伤!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蓝昼一边疼得钻心一边护着她不许她碰,展厅里的人乱成一团,没一个帮得上忙的,最后还是蓝昼自己跑到角落里找到一桶洗拖把的水,他急切地将粘着干冰的手臂整个浸下去! 呲……一阵蘑菇云般的白色烟雾腾起。 仿佛上演了神话故事里的阿拉神灯,烟雾消散,一厂员工们看着他们的董事长蹲在拖把桶旁边,整只手臂湿淋淋滴着脏水,英俊的脸因为痛楚而苍白扭曲,眼神委委屈屈地瞄着夏组长…… 只是回忆的音乐盒在旋转着(一) 第十四章、只是回忆的音乐盒在旋转着 1、 “冻伤有点严重啊,这块皮整片掉下来啦!”医生一边上药捆绷带一边叮嘱:“得注意了,低温冻伤可不是开玩笑的,严重了有可能截肢。” 蓝昼伸着手任由医生处理,飞扬跋扈的凤眸耷拉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从一厂过来就一直这副样子,夏白知道他这是丢脸了生闷气,她主动询问医生:“请问回去以后有什么要注意的?” “伤口按时换药,注意别感染——你是他爱人吧?洗头洗澡这两天你得帮衬着,他这手不能沾水。” 呃……夏白顿了顿。蓝昼蓦然抬眼看过来!当着那夹杂了委屈、凶悍和受伤的眼神,夏白默默吞下那句到了嘴边的“我不是”,直接继续问医生说:“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饮食忌口什么的?” 医生说也不用格外忌口,烟酒类刺激的和海鲜类别吃太多就行。 海鲜?夏白挠挠脸,想起上次蓝昼的海鲜过敏论来。不合时宜的笑话,当着生闷气闹别扭的蓝昼当然不能讲。处理好伤口走出医院,一路他都气压低沉,夏白揣摩了一路,走到门口看见外面下雨了! “哈,蓝昼,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你经常买哈根达斯回来吃吗?”夏白想到了绝好的话题,笑吟吟地与他闲聊:“有一次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妈妈扔垃圾的时候干冰掉出来,结果雨落在上面冒烟了,大家还以为是着火……哈!” 她眼睛都笑弯了,身旁蓝昼却依然板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夏白尴尬地收起笑,索性伸手推了他一下:“哎……” 这下蓝昼看她了,冷冰冰的:“干嘛?!” 哎哟~奶凶奶凶的~夏白笑眯眯:“别生气了,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 蓝昼冷冷地一笑,极尽心中嫉妒愤恨,用讽刺至极的声音对她说:“不好意思,你的2018年秋冬款前男友不想陪你吃饭,你从其他年份和款式里面重新挑一个吧!” “蓝昼。”夏白柔声警告。 “别叫我!”蓝昼重声喝止,“别再这样叫我的名字!” 说那一夜是从前十年的结束,说感情没有到生死与共的地步,她说过那么多绝情的话,当他心里真的不介意不受伤吗?可还是追着她跑,还是因为她而生气吃醋,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就是因为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他再怎么受伤和生气,她一叫他的名字,他就瞬间又只想冲她摇尾巴。 蓝昼快被自己给气死了! 夏白等了等,却没有等到他继续解释或者发脾气,于是她柔声问:“那你说说看,我不叫你蓝昼,以后我叫你什么?” “叫我朋友啊!”蓝昼呵呵呵地说,“你不是说咱俩就是朋友吗?” 商务车这时开到他们面前,电动门缓缓打开。夏白的语气也缓缓的:“那——别生气了,我们去吃饭吧,朋友?” 深秋的雨呼啦啦一阵被风吹起,浇得人从里到外透心凉。蓝昼用“要不是我喜欢你、现在我就一脚踹飞你”的隐忍狂怒眼神恶狠狠瞪她,夏白坦然迎着他眼神,温柔从容地等他回复吃饭事宜。 “boss?”保镖上前来轻声提醒,后面有车来了,他们得赶紧上车走。 蓝昼双拳握紧,身体僵直地把自己重重摔进车里。 “夏白小姐?”不通中文的黑衣壮汉,用phil那里学来的发音,带着扭捏带着温柔,轻声地请她上车。 夏白刚说了句“我还有事”,车内有人冷声命令司机立刻开车走!那语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表演生吞活人,吓得司机没等车门关上就疯狂踩油门走了。 只是回忆的音乐盒在旋转着(二) 2、 黑衣壮汉追着车跑了,留夏白一个人站在寒凉秋雨中的医院屋檐下。身旁仿佛还有蓝昼的气息,一分钟之前他还站在这里生闷气。蓝昼的喜怒哀乐都太有力量,太能牵动夏白,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他丢下她走了,她却对着雨天发呆自省。 不愿意陪他同生共死是错的吗?可是他为了千亿豪门赌上命,这让夏白无法赞同。她在c市出生长大,平凡的日子里有她钟意的平凡幸福。欧洲……太远了,大学毕业那年她和小明旅行去过那里,美轮美奂的建筑、宁静优美的风景,在那儿住两天是令她心旷神怡的,但放弃c市的一切去定居——她不愿意。 “喂?”夏白恍恍惚惚地接起响了好几遍的手机,“小明,怎么啦?” “呃……那啥,今晚夏雨回来吧?让他跟周贺睡我家行不行?我们两个今晚可能得陪安妮小姐通宵喝酒。” 蓝清明、安妮今天与威廉一道去跟查尔斯谈投资合同,现在才中午啊,不可能这么快谈完了。夏白茫然地问:“出什么事了?” 蓝清明声音压低,好像是用手捂着嘴巴讲电话那样:“我们中午请查尔斯吃饭,没想到在酒店大堂碰到了贺世,贺世来跟个女的相亲!安妮受刺激大发了,一来二去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威廉!” 夏白听得一脑袋问号,既不明白安妮撩遍天下为何唯独暗恋贺世,也不明白威廉是怎么搅和进去的。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处理完展厅的事情就结束了,我先去买菜吧,你陪着安妮……嗯,好……”夏白拦下一辆出租车,正要上车,身后伸来一只手将车门推了上去。她惊讶地一回头,蓝昼苍白英俊的脸离得极近,但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掏出皮夹抽了两张一百块递进车内:“师傅,麻烦您开走。” 出租车麻溜地开走了,司机师傅笑着丢下一句“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消消气,说开了就好了!” 蓝昼揽着夏白强行退回门诊大厅屋檐下,这下真的惹恼了夏白,愠怒地冲他说:“你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你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和状况!” 她发脾气,蓝昼脸色比她还臭,左手温热的手掌捧住她脸,打着绷带的右手擦拭她被冷雨打湿的头发,粗鲁的力道,皱着眉生气的神情。夏白气得用力推他手,推不动,她彻底地发脾气了:“你别碰我!” 蓝昼脱下驼色羊绒大衣裹住她,低声说你闭嘴!“你吃了我那么多哈根达斯,就没想过我为什么天天买给你吃?”他冷着脸生硬地问。 夏白发脾气也讲道理,认真想了想,板着脸回答:“因为我喜欢吃冰激凌?” “你什么不喜欢吃?甜的咸的辣的,正餐零食饮料,只要是好吃的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蓝昼气得吐槽她。她幽幽地抬眼瞪,娇俏可爱、迷人极了,蓝昼心里一甜又一刺,那些藏在心里许多年的情绪,像陈年旧伤的淤血,咕嘟一口简直要喷出来:“是因为哈根达斯的广告!” 广、广告?夏白迷茫地回忆,哈根达斯的广告——爱她,就给她哈根达斯?! “……”夏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冷风冷雨愈加凄厉,皱着眉的蓝昼双手拢紧她身上羊绒大衣的衣领。夏白更加感到微微的窒息,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心头的毛线团“噜咕噜咕”四处乱滚。 她的蓝昼,在她爱慕他的那些年里,以同样的深切感情爱着她吗? “你……”她一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咳……蓝昼你真的让人无法理解,你爱我吗?你的爱是给我买冰激凌,是以我的名字捐款,是为了保护我、十年不跟我联络,是把我带去欧洲生死与共?” “对!”蓝昼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硬声硬气的:“我拿命挣的钱,花一半写你的名字。在这世界上除了钱,我只喜欢你!” 他理直气壮、坦坦荡荡,夏白本来伤感得快哭了,这又被他逗得差点要笑。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把你心目中排名说出来我听听,我能排的上你喜欢的前五名吗?家人朋友,一厂,哪个不比我更得你的关心和爱?”蓝昼将心酸委屈情绪推高到极点,再猝不及防地逼问她:“你这十年心心念念喜欢的是十八岁的蓝昼,所以我现在是一身铜臭、面目可憎的吗?你根本不喜欢我,才这样折磨我是吗?” “我没有……” “没有什么?”蓝昼咄咄逼人:“没有不喜欢我、还是没有折磨我?” “没有折磨你。”夏白犹犹豫豫的,她脑子有点昏啊! 可蓝昼完全不给她缓冲时间,左手圈住她,逼问:“那你喜欢我吗?” 被他抱着,羊绒大衣轻薄温暖的感觉更甚,夏白像是被包在蝉蛹里面的虫子,浑身暖洋洋的安逸。二十八岁了,历经多少任男朋友,依然只在他的面前才有心乱如麻的情动心悸,依然只在他的怀抱里感受过安稳与心空。 “喜、喜欢。”她安逸地失了警惕,着了魔一般实话实说。 二十八岁的夏白,倾心爱着二十八岁的蓝昼。 下一秒该当清醒,可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大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惊讶地看向他们,蓝昼将双手捧住她脸,不许别人看他的夏白! “再说一遍……”他浅浅在她唇上啄,这时候语气一点也不咄咄逼人了,句句都是从蜜糖罐里捞出来的:“夏白,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夏白连自己双脚有没有踩地都感觉不到了,摇着头将脸埋进他胸前衣服里,隔着薄薄衬衫,他心跳声隆隆的。夏白伸出双手抱紧他腰身,贴着那颗拳拳之心所在的胸膛位置,上一秒羞涩幸福得不知所以,这一秒又眼眶发酸地想哭。 “我喜欢你,蓝昼,”她依偎在他怀里,湿着眼、轻声说:“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你等一下,”蓝昼开始摸口袋找手机,“我得录音为证。” 夏白一拳捶开他!可从他怀里出来,发现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们……夏白镇定地慢慢伸手,翻起羊绒大衣笔挺的领子,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 只是回忆的音乐盒在旋转着(三) 3、 “呜呜呜呜呜……”细弱缠绵的哭声,压抑地飘荡在夏白家中,痛楚哀怨勾魂似的,惹人心悸生怜。 蓝昼越来越受不了了:“别哭了!” “嗝!”安妮立刻停止哭泣,并且被吓得打嗝了。 “(狗)蓝昼!”蓝清明和夏白同时出声喝止。 蓝昼忍耐地闭眼深呼吸,紧紧抿住唇不让自己大骂出声。他刚才就应该把夏白带去他酒店!大意了啊,忘记了今天可是周五,不仅夏雨要回家过周末,这帮狐朋狗友也都会来夏白家里吃喝玩乐。 这就是你要的平凡幸福是吧?蓝昼委屈地盯了夏白一眼,忍气吞声地换上平和语气,对安妮说:“好了,别哭了,听我说。” 他刚说第一句,那三个女的就安静了,齐刷刷地看着他,六只眼睛“biu biu biu”地往外弹弹幕:是什么?快说!好期待!华尔街恶龙赛高! 蓝昼:“贺世那种家庭地位,要他放弃联姻娶一个普通女孩子,只有一种可能性。” 六只眼睛闪闪发光! “他本人特别、超级、很喜欢那个女的。”蓝昼笃定地说完,问安妮:“所以我问你,他喜不喜欢你?” 当然是不喜欢。“你说什么废话啊……”安妮心理防线崩溃,颤抖着双手抱住她美貌与撩汉智慧并存的脑袋。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蓝昼微微一笑,把握十足地说。 安妮重获希望,放下了颤抖的手。六只眼睛里弹幕再次疯狂地刷了起来:这次来真的了!我们狗昼一出手、贺世哪里走!快说啊好期待! 蓝昼指了指一直默默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威廉,顺理成章地说:“你跟了威廉吧。” “……然后?”三个女的迟疑着期待地异口同声。 “然后看你们两个感情发展啊,结婚的话我给你们封大红包!”蓝昼喜气洋洋地许诺。 蓝清明&夏白:“……” 安妮:(╯‵□′)╯︵┻━┻ 安妮“啊啊啊啊啊”地张着嘴崩溃大哭起来。这就是她的不对了吧?蓝昼收了喜气洋洋,皱眉说:“我家威廉论学历、论外貌都不输贺世,年收入和资产也不比他少多少!你这什么态度啊!你答应了我还得问问威廉意愿呢,他都不一定肯要你……”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安妮嗷嗷大哭的声音、蓝清明哇啦哇啦骂着狗蓝昼你给本姑妈闭上嘴!夏白急切的柔声劝慰声游走其中,蓝昼努力分辨,却被感动得无以复加的威廉扑上来紧紧抱住…… 最终还是夏白最清醒也最了解蓝昼,知道再继续这样下去蓝昼能把安妮活活气跳楼,她安排蓝清明带安妮回她家喝酒去,然后给初吻被夺之后神魂颠倒的威廉放了假。 “可以吧?”夏白征询蓝昼意见:“让威廉回去休息,顺便也看看phil怎么样了。” 可以可以!蓝昼欢快得点头都点出重影来了。 家里只剩两人相对,煮一壶热的红枣茶,搭配各自手头未完成的公事,文件资料一页一页看过去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乏味。深秋冷雨不停,淅淅沥沥的雨水拍着窗户,水泽寒气随着声音传进屋子里,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的两个人向彼此依偎得更近了一些。 “你在看什么?”蓝昼放下手里批阅了一半的合同,把她拥进怀里,亲亲她头发,顺势低头看她手里的书,“二厂的产品目录?” 夏白歪着头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随便看看。” 二厂出货量是一厂的十倍以上,私人订制也很多,要从中找到端倪,一时之间她不知从何入手。她爸爸生前主持设计的项目上百个,与二厂偶尔也合作,如果有问题,又会出在哪里呢? 想得脑子都疼了,夏白卷起目录轻轻在额头一下下敲,才敲了两下,蓝昼的手护了上来,“大胆!”他沉声叱责:“不许敲我家宝贝儿!” 他越来越肉麻了!夏白抬眼嫌弃地看他,可他摇头摆尾地趁机亲上来,眼睛上亲亲,鼻子上也亲亲:“宝贝儿你真好看!你每次看我一眼,我腿立刻就酥了!”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啊!夏白笑得全身发抖,他牵住她手往毯子里伸去:“你摸摸,我现在腿酥得都没有知觉了……” “……蓝昼!”夏白像是被烫到,闪电般抽出手,红着脸瞪他:“你现在耍流氓一套一套的!在美国这些年学的?” 蓝昼挑眉玩味地看着她,“以前你自己没发觉而已。” 夏白动摇地瞪着他,他笑得更暧昧:“你仔细想想,周贺高中的时候哪来的钱买那么多《花花公子》看?还有狗清明当年砸破他脑袋的那个硬盘,你知道那里面256个g都是什么电影……”他嘿嘿嘿地压低声音描述细节。 “啊啊啊啊啊不要说了!”夏白恐惧地大喊,将手指插进耳朵里快速拔进拔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只要没听到他亲口说,她的水仙花少年就纯情如昨。 温暖的毛毯盖着越纠缠越亲密的两个人,闹了一通之后两个人腻在一起说话,谈天说地,要亲不亲的距离最令人心驰神荡,这是什么梦里都没有出现过的好时光。 “好安静啊……蓝昼,我听得出你的心跳声哎。”夏白蜷缩在他胸口处,幸福地数着他心跳声:“咕嘟、咕嘟、咕嘟!” 闭目养神的蓝昼忍不住弯起唇:“我的心脏是口火锅啊?咕嘟咕嘟烧开了,给你涮片毛肚要不要?” “啊火锅!晚上我们吃火锅吧!”夏白小姐姐流口水了。 于是从晚上火锅里涮什么菜说到了麻辣香锅的底料如何自制,尽是些家长里短的碎语闲言,对华尔街恶龙来说等于浪费时间说废话,可他躺在这里,身体从里到外都是柔软的,心脏是口煮糖稀的大锅,“咕嘟咕嘟咕嘟”糖水冒着幸福的泡泡,蜜糖满溢出来,淌了他全身。 蜜糖味的蓝昼甜甜地吻他家蜜糖宝贝,裹在毛毯里的亲密缠绵的一个吻,分开时两人都有些缺氧,蓝昼昏昏地看着眼前人,全世界唯一好看的一张脸,红潮像云霞一样涌在她柔美脸颊,可爱的红唇还未来得及闭上,她迷蒙着眼睛陶醉的样子是蓝昼崭新的梦境,愿意耗尽一生沉睡其中的那种顶级美梦。 “我好吃还是火锅好吃?”得到了崭新顶级美梦的人,问出傻得冒泡的甜蜜问题。 全世界唯一好看的那个将脸埋进他胸口,嘤嘤嘤地声如蚊呐:“不知道……火锅是什么根本不记得了,只记得你……” 哎呀~蓝昼心中煮糖稀的锅被开了大火,满溢的蜜糖随着“咕嘟咕嘟”的甜蜜声音淌满他的血管,他把夏白像只枕头那样完全裹进他怀里,蜜糖喝多了也会醉吧,他晕乎乎地仿若升天,“宝贝”“乖乖”地一口一口甜腻叫她,两个人这会儿智商加起来可能只有10。 窗外雨声和蓝昼温柔的低声都太过催眠,夏白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昏昏沉沉的浅眠竟然也做梦,梦里没有蓝昼,深秋下雨的周五黄昏、是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昏睡。朦胧间挣扎着醒过来,夏白翻个身紧紧抱住身旁人。 “嗯,”蓝昼正在看合同,一手轻轻揉她,“怎么了?” “几点了?”夏白害怕地贴着他,轻声犹豫地问。 蓝昼一手拥着她轻轻拍,目光专注审阅合同最后一页,嘴里说:“还早呢,才五点,小雨得七点多才到家吧。你再睡会儿,晚饭我做。” 哦。夏白甜滋滋地闭上眼睛,钻进他怀抱里,努力贴得更紧。“蓝昼……”她半梦半醒地叹气,“你真的回来了。” 是不是这深秋午睡的庄生晓梦迷蝴蝶呢?有没有可能醒来之后,窗外还是冷雨,屋子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像这十年以来的一贯那样。 “如果我醒过来发现这才是梦,那可怎么办?”她愁苦不已,伸手掐他腰间一块肉,用力一扭……“完了!”她凄苦地抬头望他脸,“真的是梦哎,你看你都不疼!” “要不你掐你自己试试。”蓝昼侧脸因为咬紧牙关而明显鼓出来一块,硬朗得十分性感。夏白心酥地趴回他怀里,腻声说不要! 想了想,就算这整场都是梦,能做一个如此美梦也很好很好。 只是回忆的音乐盒在旋转着(四) 4、 夏雨这周回来感觉家里气氛不一样了。虽然姐姐还是照常温柔可亲,蓝昼哥哥也是照样拽拽的很神气,但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比如明明他们分坐沙发两端各忙各的,怎么蓝昼哥哥一抬眼、姐姐那边立刻也转头看过来? 然后这两人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遥遥相对地彼此抿唇一笑。 夏雨坐在两个人之间看书,活生生的一个小男子汉,却觉得自己仿佛是透明人。“你们两个……”他用力合上书本,怀疑地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这都被你猜到了。”蓝昼坦然地说。 这下连夏白都惊讶地看向他,只见蓝昼捧着夏雨的小狗头爱怜地揉了一通,然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大小的黑色软布袋给夏雨:“送你的。” “啥呀——啊!”夏雨打开,大叫一声,小男孩子的公鸭嗓活生生挤尖了:“ipad!” 一只看起来全新但没有包装盒和塑封的ipad,蓝昼解释说:“你那手机屏幕太小了,我看你写作业查资料操作不方便。这个是我淘汰下来不用了的,给你用吧。” 天哪!淘汰下来的居然是最新型号哎!还配了无线键盘和无线耳机,好酷啊!夏雨双眼闪闪发光,目光无法从平板上移开一秒钟!“姐?”他勉强腾出一只手划拉身边的姐姐,询问自己是否可以收这礼物。 夏白柔声说可以,夏雨顿时腾空从沙发里跳了起来!蓝昼把人按下来,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给他。这次是带着包装盒和塑封的,全新的一只iwatch。 “这我不要!这新的,”夏雨抱着他的平板开心地说,“你自己戴吧昼哥!” “不是特地买给你的,买电脑的时候送的赠品,不要钱的。”蓝昼坦然地笑笑,“你昼哥呢,不戴二十万美金以下的手表。” “……”这理由未免也太有说服力了!夏雨默默收下,腾空从沙发上翻个跟头,捧着他的礼物回房间开心去了。 那边房门一关上,夏白向蓝昼伸出一只手,糯声叫他蓝昼哥哥:“我的礼物呢?” 蓝昼哥哥挑眉看看她,然后倾身向前,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她手上。 呐!整个我都送给你,请您快点全部拿去拿去~ 他将脑袋搁在她手心,还眨巴眼睛看着她。夏白歪了歪嘴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手指挠他下巴,嘴里发出逗狗狗的声音:“嘬嘬嘬嘬嘬嘬……啊!” 被狗狗扑倒了啊~ 该来的一切总是会来的,或早或晚而已。比如周五晚上没来的朋友们,在周六还是一个个上门了:手拉手的一厂另外那两只狗、哭得脸肿成馒头的安妮,加上蓝昼自己这边的威廉、phil和郑云苏……蓝昼温馨有爱的小家立刻被这群丑八怪占据了。 他的夏白也被丑八怪占据了!狗清明和安妮像左右护法一样挟持了夏白,叽叽咕咕说着昨晚她们喝酒时说过哪些废话。郑云苏倒是沉默的,可他那双狗眼睛从进门起就滴溜溜黏着夏白,夏白笑他就幸福地微笑,夏白同情安妮、他就欣赏地看着她笑。 “啊……”蓝昼忍耐地发出一声叹息,转头拿身旁的周贺出气:“你这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烂报告!拿给鬼看、鬼都不肯把冥币投资给你!” 周贺从小被他毒舌惯了,毫无反抗意识地瘫在沙发里,舒坦又轻松:“你帮我改一下呗!” “我他妈凭什么?” 周贺一把揽过狗清明,冲蓝昼抬抬下巴,那意思不言而喻:凭你是我的大侄子呀~ “哎呀蓝昼,你就帮帮他吧!”蓝清明难得地说起了软话:“我和他总得有一个事业有成的,才能有钱结婚啊!” 蓝昼听了这话更火大:“你把一厂股份卖给我,明天就有钱结婚!” “那不行,一厂股份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我卖了换钱,他们会对我感到失望的。” 这什么话?她这胸大无脑的蠢样儿,谁还用等到卖一厂股份才对她失望?蓝昼笑了:“狗清明,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移民加拿大?像你这样——唔!” 端茶水过来的夏白往狗昼嘴里塞了个小金桔,附赠警告眼神一枚。 哎呀~蓝昼香喷喷地咬一口小金桔,目光像蜜蜂归巢一般粘着她,吐槽小姑妈的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甜啊!”他眉一扬,将剩下的小金桔“咕噜”吐出来,举着手要喂给她吃。 众目睽睽,而且是全体嫌弃蓝昼、等着看他被拒绝的众目睽睽!夏白淡定地撩起耳边长发,低头自然地吃下了那半颗小金桔……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之中,夏白目光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她家蓝昼:“嗯,是很甜~” 全场:w(?Д?)w “我去……”蓝清明和周贺异口同声:“你俩终于!” 终于——终于勾搭上了啊!吊了观众十年那么久的胃口,这对金风玉露终于喜相逢了!蓝清明和周贺携手扶着彼此,激动得泪眼翻滚,仿佛一对终于看到儿女成婚的老夫妻。 沐浴着整个宇宙的最高级别幸福,蓝昼心花怒放地牵起夏白的手,低头轻轻在她手指上吻一下——呀!她手指有点凉!赶紧呵一口热气,再用自己的脸蛋给她捂捂手。 这就太过了!全场没人能受得了了!幸好夏雨在自己房间写作业,没有未成年人在场。蓝清明夫妇翻着白眼直喊恶心,沉默的郑云苏目光黯淡得仿佛置身永夜,只有屈服于蓝昼淫威的安妮和威廉强撑着笑脸鼓掌起哄:“亲一下!亲一下!亲一下!” “哎呀,别这样嘛!”蓝昼喜滋滋地搂着捂脸害羞的夏白,这会儿他不太讨厌这群丑八怪了:“这样这样!我叫酒店送几只帝王蟹过来,今晚我亲自下厨,请大家吃帝王蟹海鲜锅!” 哇……全场的嫌弃和敷衍,顿时变成了一片欢呼声。 全场心情最复杂的观众——phil,这时挤到了夏白身边,不赞同地瞪了蓝昼一眼,释放“本芬稍后再跟你算账”的凶狠气息,然后一秒钟恢复小白兔表情,抱着夏白胳膊撒娇,叽咕叽咕说了几句悄悄话。 “池良易?他今天不过来,”蓝昼听到夏白用英语轻声说,“你找他有事吗?他周一应该要来帮我布展。” “那么周一我也来帮你!”蓝昼听到王大芬用前所未有的羞涩欢快声音说。 池良易x王大芬?蓝昼凤眸微眯。 “咳!”一抹诡异笑容蕴含嘴角,蓝昼扭头找安妮,和善可亲地关怀她:“对了,安妮,你今天心情好点了吗?” 安妮正在吃碧根果,嘎嘣咬开一颗,警惕地看着蓝昼:“已经好了,谢谢董事长关心。” “应该的。员工的个人幸福问题也是我的工作之一。”蓝昼慈祥地说,“对了,你觉得我们家云苏怎么样?” 忽略威廉“boss您无情您冷酷您无理取闹”的眼神,蓝昼宠溺地抚摸面无表情冷酷少年的脑袋,“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俩挺般配的,我们云苏也很接受姐弟恋,是不是?” 郑云苏想说是你妈、去你妈的!但夏白也大他三岁,他不能否认蓝昼的话。只能是用力打开他的手,冷酷地瞪他一眼。 大家都笑,phil听不懂中文啊,扒拉着夏白问他们在讲啥呀?没想到蓝昼今天这么好心,转头耐心地给她翻译了一遍,说我在给安妮介绍对象呢,不过郑云苏被pass了。 phil嘻嘻嘻的抱着夏白的手臂,心想谁能看得上郑云苏啊,那么凶动不动就打架,哪像她家—— “池、良、易。”phil听到蓝昼字正腔圆地念出她家池大师的中文名字,下面那些中文虽然听不懂,但是一屋子人暧昧笑着打量安妮,想也知道是什么话了! 生气!phil头上钻出小恶魔的尖角角来了!鼓着腮帮子阴沉盯着安妮姐姐,丝毫没能注意到一旁蓝昼正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她。 ummm……确认无误了!蓝昼的眼神,简直散发着薰衣草的安心香味!虽然没能一箭双雕解决郑云苏,但是王大芬这个烫手山芋他是板上钉钉脱手了! 只是回忆的音乐盒在旋转着(五) 5、 “哎呦!”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安妮往前磕倒,手里菜篮子飞出去,人也眼看要摔个狗吃屎,幸好郑云苏就坐在一旁沙发里,伸手一捞把她抱住了。 坐在对面沙发的威廉,脸被菜篮子迎面砸中,头上盖了一堆滴着水的青菜。 “……”威廉缓缓吐气,摘下一脑袋的绿,生气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phil?!” phil站在沙发后面,精致而幼稚的演出无辜表情:“what?” 这还用旁观者说?连安妮自己都知道怎么回事啊!从郑云苏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安妮一指头戳在phil可爱的小脑袋上:“你这熊孩子,你踹我干什么?!” 哈!她打我了!胸大貌美有女人味就可以打人吗?一看就是池大师喜欢的女人类型,所以就能随便用指头戳戳戳伤害别人了?phil理直气壮,气沉丹田,“咚”一下用头结结实实撞在安妮胸口! 习武之人的铁头功岂是好惹的?安妮几乎被撞飞出去,再度摔进了郑云苏的怀抱,胸骨裂了一般的疼,她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郑云苏骨裂的手臂也还没好全乎呢,两度这样接住安妮,手臂疼得他皱眉问phil:“你是不是狂犬病发作了?想死吗?” 这个没用的男人还好意思说话!phil龇着牙瞪他!既不能从蓝昼手里保全天使夏白,又不能替她家池大师泡了安妮,郑云苏这个废物! “来啊!”phil挑衅地朝他勾勾手指,“我想打你很久了!” 哈?郑云苏火气大得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好吧!随手把安妮往沙发里一抛,他起身就跟phil拆招。 “哎呀你们……夏白!”蓝清明咋咋呼呼地喊起来,“你看他们又在打架了!” 客厅里打闹和大叫的声音传进厨房,正在处理帝王蟹的蓝昼不耐烦地低声骂了句脏话。灶台前,夏白不赞同地横了他一眼,狗昼顿时委屈了:“小雨在房间里写作业呢,他们吵成这样,孩子怎么写作业?期末考试考不好,他们负责吗?!” “放心,小雨昨晚就把作业写完了。”夏白柔声说。 夏雨习惯了一到节假日这些哥哥姐姐们都会来家里,他也喜欢家里这样热闹,一定程度上这让他忘记这个家里没有爸妈的事实。 “水开了。”夏白提醒闷闷不乐的人,“先放蟹还是先放排骨?” “我来放吧,你站旁边一点。”虽然闷闷不乐,但还是第一时间担心锅太烫了、海鲜腥气,不能让她沾手,蓝昼麻利地处理好帝王蟹,一手点火一手焯排骨。 长手长脚的男人下厨真是帅气啊!看那修长手臂上匀称的薄薄一层肌肉,雕塑级别的人体美感!夏白毫不吝啬夸奖赞美,可爱地对他海豹式鼓掌。 蓝昼起先还能板着脸,一转头就抿唇也没用了,嘴角按都按不住地上扬,凤眸眼尾的光比吸油烟机上的灯还亮。 夏白火上浇油,用梦幻一般的表情专注看着他,小声温柔地说:“想给你拍张照片,以后我生你气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想到现在此刻我有多喜欢你,就不会再生气了。” 哎呀……蓝昼全力以赴也未能压住喷薄而出的甜蜜之意,眼角眉梢皆染上蜜糖,目光甜得牵丝一般看向她。她微微歪着头,双手抱拳抵着下巴,那么可爱那么好看的脸,竟然还能有这样更可爱的表情存在,她的魅力到底有没有尽头?!蓝昼好奇得都要生气了啦! “你当我小孩子,说几句好听的就能哄我?”他用尽华尔街恶龙残存的狠劲,甜甜地瞪她一眼,转身继续焯排骨。果然她立刻从身后抱上来,可爱巴拉地一口一个“蓝昼哥哥”。 蓝昼哥哥的尾巴骨头都要酥掉了~ 老婆大人是全宇宙最可爱,朋友们其实也没那么招人烦,放在平时聚会蓝昼没那么嫌弃,只是现在时机不一样——他和夏白刚刚天雷勾地火地好上了,恨不得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整日独对。他们之间,隔着十年的渴望,在这十年之前还有蓝昼一整个青春期的压抑爱恋。 所以能不能请他们吃完昂贵的帝王蟹海鲜锅、喝光四位数美金的珍贵红酒,然后麻溜地早点各回各家? 好像并不能——吃得红光满面的一群人,围着桌子开始刷起了手机。蓝清明和安妮又把夏白挟持走了,这次夏白还很主动,三个女的挤在一起,对着手机叽咕叽咕兴奋地说个不停。 “你们还不回家吗?”蓝昼忍不住了,“九点半了!” “我们得一点以后才能走。”蓝清明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蓝昼嗓音都破了:“几点?!” “明天是双十一,我们买东西呢!”三个女的抬起六只绿油油的眼睛,你一言我一语地给蓝昼讲解“双十一购物津贴”、“定金20抵100”、“零点之后前五分钟付款可抢买一赠一”、“一点之后前十分钟付款可享第二套半价”。 啊……停!蓝昼抬手阻止,冷静酷炫地宣布:“十分钟之内离开这个家的人,我负责清空她的购物车。”话音刚落,夏白“腾”地站起来就要走!幸好蓝昼手长!一把抱住她!气死了:“不包括你!” 一屋子的人,除了默默垂下眼的郑云苏,个个都捶桌爆笑。 “好啦,我们算一算,然后回家等付款吧。”安妮毕竟是在座所有人里面最怕蓝昼的,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她乖巧又成熟:“小明,你这几天一直喊累,早点回家休息!” 蓝清明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然后三个女的六只手,三十个手指头掰着计算:我购物车目前1360,你们谁有240的东西可以给我凑“满400减50”?要不我把160给你们谁凑一下也行——啊不行!扣掉定金抵扣部分,我好像不满1200了,1200是400的倍数没错吧? 蓝昼颤抖着手撑住额头,将英俊的眉眼埋进了灯光阴影之中。 “冷静!我们先冷静!”夏白镇住场子,指挥弟弟:“小雨拿纸和笔过来。咱们先把必须要买的东西分三类,12点抢的第一类,1点抢的第二类,其他不用抢的第三类。然后我们按照这三类做归纳,每凑一个四百就下一单。” 夏组赛高!蓝清明和安妮欢呼着鼓掌。犹如过年一般的气氛,三个女人凑着凑着就high了,越凑越多,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头上——周贺你不是喜欢玩乐高吗?phil要不要买拳击手套啊打六折哦!云苏云苏这个防狼喷雾很适合你做正经生意的时候带在身上! “还缺一百一十块钱就能再凑一个四百。”夏白用笔敲着本子,“或者咱们少买一箱纸巾……” “缺两百二十六。洗衣粉十元抵六十、暖宝宝满一百九十九减三十你都没算进去,还有手账胶带买一赠二,你算了两遍的钱。”华尔街恶龙从灯光阴影中抬起头,无奈至极地说:“清洁面膜12点前五分钟可以抢买一赠一,狗清明你不是只要四组吗?那你得去掉两组清洁面膜才对。还有,你把发膜的九十八块钱给安妮让她帮你买,这样你正好两千零六块钱。安妮加上这九十八,一共两千七百八十,只要多买一袋小核桃,刚好卡住两千八。” 全场都安静了,只有帝王蟹海鲜锅还在咕噜咕噜滚着的声音,舀了一勺汤喝的夏雨手顿在那里,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蓝昼。 环视全场蠢货,蓝昼长长叹了一口气:“啊……你们对数学到底都有什么误解……” 啊啊啊啊啊啊!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发出兴奋的大叫声!phil正悄悄地往安妮酒杯里弹辣椒,还以为被逮住了呢,吓得她一哆嗦! “蓝昼蓝昼!”蓝昼突然成为了宇宙的中心,三个女的都围了过来!狗清明给捏肩,安妮给倒酒,夏白捧着脸对他卖萌。 别的就算了,他家夏白这样他哪受得了? “唉……”蓝昼接过夏白手中笔记本,耍帅之前不忘教育自家小孩:“小雨,看好了,学好数理化的重要性。” 夜深雨骤。渡过了有史以来最省钱双十一的众人满足地各回各家了。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安妮他们每到光棍节都会想起这一夜的蓝昼:温馨餐桌旁的暖光、热气腾腾的帝王蟹海鲜锅、风华绝代的学神蓝昼、过目不忘的炫酷特技与滴水不漏的缜密逻辑。 “蓝昼……你的脑袋,是不是跟我们的都不一样?”终于又是安静独对,两人脸贴脸地裹在毯子里,夏白迷恋地抚摸她家蓝昼的额头,满足又崇拜地叹气:“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什么都会,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你。” “您过奖了。”蓝昼闭着眼睛假寐中,薄唇微弯:“我这脑袋呢,只有一点跟全世界的人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像我这样,这么、这么、这么爱你!” 肉麻……夏白软软依偎进他怀里。身上很舒服,刚才她筋疲力尽睡着,他拧了热毛巾来给她清理过。像这样的深秋雨夜,情事过后,干干净净地裹在毯子里,从心里面到脚指头都感觉到温暖惬意。 “蓝昼、蓝昼……”她轻声喃喃,不为了对他说什么,只是想这样把他的名字放在舌尖上,反复地含着、吐纳。全世界最好的、她的蓝昼。 可蓝昼显然不是跟她一路的纯洁深情,她才喃喃了两声,毯子底下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贴上来。毯子裹着,挡住了全部的他的热切情动,只有夏白稍纵即逝的娇声抗议溢了出来:“三点多了……” 虽然小雨跟着威廉去酒店睡觉了,明早也直接从酒店去学校,但是从晚饭散伙的十一点到现在四五个小时了,太过分了也会伤身体吧?! 而且这家伙实在是……夏白脸红得快要滴血,白白的胳膊胡乱地抓着,撅得像条案板上的白鱼,最后实在没办法,她狠心揪着他头发才把他从毯子里揪上来:“都说了不要这样!”她羞得带着哭腔喊。 “你不舒服吗?”蓝昼头发乱糟糟,赤着精壮上身跪坐她腿间,一脸故作纯洁的疑惑:“是我做错了?” 学神拿出手机翻阅笔记,还压着她一道看。漫画里女孩春情荡漾的脸俨然就是夏白,而臭不要脸的学神也真的完全按照他自己标注的笔记、一个步骤都不差地执行了内容。 “接下来是什么姿势呢,让我们来挑选一下!”蓝昼像一只落进了米缸里的老鼠,再没有比此刻更满足的时候啦!他把手机调成自动翻页,就像那天在池大师工作室投影时一样,“喔……”他心满意足地压着他的宝贝儿,“开始咯!” “……蓝昼!”夏白紧闭双眼,羞愤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夜色最浓的凌晨,冷雨淅淅沥沥,人间所有的不值得都被挡在这间春意盎然的房子以外。相隔十年的渴望,等待终逢花开。 我不敢想得太多(一) 第十五章、我不敢想得太多 1、 “夏白!你小心点!”蓝清明张着手在柜子下面护着,活像只护崽的母鸡。这双十一之后的周一,她自己一早起来头晕眼花的,现在看夏白站在柜子上摇摇晃晃接电线,更是悬着心直发慌:“小心电啊!” phil也学着蓝清明那样,张着手随时准备接住她家夏白小仙女。而且她担忧十足地问蓝清明:“夏白已经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了,你叫她下来休息好吗?换我上去!” 小女孩真情实感的可爱样子,蓝清明宠溺地揉揉她脑袋,用词汇有限的英语问:“你,喜欢夏白姐姐,不喜欢安妮姐姐?” phil难为情地噘嘴,“嗯!” “为什么呀?”蓝清明不明白了,“安妮姐姐也很疼你,也给你吃饺子了呀!” phil鼓着腮帮子别扭了半天,闷闷不乐地找茬说:“她胸部太大了。”池大叔喝醉后说过,他喜欢有女人味的女人。别看phil自己胸前飞机场,但她太清楚女人味是啥了——前凸后凹四块肉! 那边蓝清明低头看看自己的36d,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敢置信地问这熊孩子:“你现在是在说我胸不够大?” “哎呀,你有男朋友了,大小还有啥所谓?”phil理所当然地说,再瞥一眼小明姐姐紧身毛衣裙包裹的前凸后凹,大芬可是很懂女人心的!左右各戳一下,笑眯眯地夸:“你好大!超大!比安妮大!” “……”蓝清明脸顿时爆红!双手捂胸,告状精上身:“夏白!你看这小破孩啊!” “phil,”抬着手认真拧灯泡的夏白暖声讲道理:“昨晚我跟你讲过了哦,对姐姐们要有礼貌。” phil一秒钟乖巧,仰着脸笑眯眯说好哒好哒我听话!然后张开手继续专心保护她家天使夏白。 温柔美貌与勤劳勇敢并存的夏白,手上带着绝缘手套,身上穿着深蓝色裤装工作服,专注专业地工作状态看起来十分帅气。蓝昼走到展厅门口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给他通了电了,冷峻高傲的脸部表情全部被“哦快看那是我媳妇儿”的神魂颠倒代替。 “池大师好像是还没到?”威廉扫了一眼全场,“boss,需要我联络他吗?” 柜子上夏白这时转头看到了蓝昼,隔着乱哄哄的人群,她对他嫣然一笑。电路还没接通,可却像被投放了一万颗夜明珠,整个展厅柔柔地亮了一度!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吧。”蓝昼迫不及待地丢下一句,大步向展厅里走去。 “请问夏组长!你拿一份工资要干几份活?”蓝昼走进展区仰头对她喊话,神情是生气,语气却甜得发腻:“快下来,我叫个电工过来弄!” “别啊,我这都做完了。”夏白向不远处配合的工作人员挥挥手,“可以了!” 她话音刚落,展厅各处接二连三反馈说ok,夏白利落帅气地从柜子上跳下来。其实不高,她落地稳稳的,可蓝昼心上就是狠狠一揪啊!特别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心疼地亲吻,柔声地哄问她:这么高,为什么不等我来抱? “咳,”蓝昼轻咳一声驱散发热的恋爱脑,当着这么多厂里工人,他尽量语气寻常地对她说话:“中午一块吃饭?我们带着查尔斯出去吃,他想吃当地小吃。” “好啊。”夏白爽朗地答应,摘了手套拿起她的保温杯喝水。蓝昼那眼神简直黏在她脸上,她刚放下水杯,他立刻咳咳咳地痛苦表示嘴巴好干啊我要渴死了!然后心满意足地接过她的保温杯,浅浅抿一口大麦茶,敲甜! “来,站远一点,彩排第一次要开始了!” 灯光和机器都连上了,卫厂长激动的一声“开始!”,展品四周的顶灯和射灯“啪啪啪”同时亮起!两台干冰机徐徐吐出喷雾……光影瀑布、烟雾仙境,时空隧道在这个场景里显得可信,一堂八件新明式家具,穿越几百年时空浮现此处,明雅从容、端庄恰当。 这个瞬间,足以载入一厂的史册。 “蓝昼,”夏白微笑望着眼前的璀璨,轻声问并肩静静站立的人:“这一刻你心里在想什么?” 五千年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浩浩汤汤的历史长河里,我们贡献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延续——光影与烟,印在蓝昼深邃眼眸的眼底。纵使是盘桓华尔街那种地方十年,蓝昼他骨血里依然是出身一厂的一厂子弟兵。在这一刻,他想念创建一厂的爷爷,想念力撑一厂明式家具设计大旗三十余年的夏叔,想念在他小时候见过的每一位为c明式家具第一厂贡献青春的匠人们。 想到,传承。 夏白没有等到他的只字片语回答。整个展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里,鼓掌叫好的热闹人群之中,蓝昼只是默默地牵起了她的手。他温暖的手,比平时更用力地与她十指相扣。 呼……红了眼眶的夏白轻轻依偎靠在他手臂上。 “天哪……”连威廉和phil这两个没有传统文化概念的华裔都被眼前的展区震撼得五体投地。 “这样真的好美!”phil想起这么的美丽家具的设计者,与有荣焉! “是啊……我从没想过家具也能有这样的美感!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威廉由心而发地感慨:“boss,这是我第一次在为您工作的途中感受到骄傲。” “嗯,”蓝昼也骄傲地看向他家能干帅气的夏组长,“我也是。” “如果说池大师的设计是这堂家具的父亲,那夏组长这布展的神奇艺术就是这堂家具的母亲!”被传统手工艺文化震慑了心神的威廉激动地握拳。 一旁蓝清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哟,那这新系列不就是夏白和池良易爱的结晶?” 呃……一阵死亡凉风吹过威廉脑门,他陡然清醒!缓缓转头看向他家boss……妈耶,前年抓住用炸弹炸毁夏威夷别墅的那个混蛋的时候,boss都没露出如此凶狠的眼神啊! 威廉疯狂地转动他聪明的脑袋,寻求生机:“但是!钱才是一切可能性的源头!所以说boss您才是这堂家具的生父!血浓于水!” “啊,这混乱的身世啊!”蓝清明拖长声音感慨:“生父跟亲妈在谈恋爱,养父和亲妈爱过,生父的未婚妻最爱的人是亲妈。”小姑妈啧啧啧地摇着头,“上一刻是情敌,这一刻成cp。” 就她话多!蓝昼正要启动嘴炮怼哭她,门口一晃走进来池大师!“唔,”蓝昼顿时心情大好,“谁说不是呢?这混乱的世道,什么都说不准——嗨!池大师,这里!” 啥?王大芬像一只听到零食袋子响的狗狗,瞬间竖起耳朵!她灵活地扭头,看到果然是她家池大叔来啦! “池大师啊——”蓝昼开场白只念了个名字呢,突然身侧劲风一阵!仿佛是黑山老妖乘着风沙旋涡来卷村民们的猪牛羊吃,劲风中扑出来一只王大芬,乘着风一般卷到了池良易的身上。 “你来啦!”phil纤细有力的身体像食人草那样紧紧缠住池大师,脸却笑得像朵向日葵:“爱你!”可爱的短发小女孩,举着手比心:“王大芬爱你!” 这也太直接太赤裸了吧!池大师瞬间吓成了石雕像!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扭着身体试图挣脱:“你别这样,”他用英语柔声哄phil,“你这样我会害怕,你看我都出汗了,我的躁郁症可能要发作了!” 躁郁症?phil立刻松开他,关切担忧:“那我能做点什么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呢?” “呃……”池大师再三地深呼吸,艰难地说:“如果你能跟我保持距离,我可能会感觉轻松一点。” 啥?phil精致的小脸瞬间阴云密布,她阴沉沉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冷静地问:“你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别的?保持距离是指什么距离?你说清楚!” 池大师挠挠头,一向温文尔雅地近乎昏庸的人,为难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纠结。夏白他们都看着这一对呢,除了蓝昼、谁都看不懂。“这剧情是怎么个走向?”蓝清明捂着她的36d,受不了刺激的神情:“这cp凑得也太扯淡了!” “不会吧?”夏白也不相信,池良易跟phil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呵,”蓝昼艳阳高照地微笑着,学着狗清明刚才的语气:“上一刻是情敌,这一刻成cp。啧啧,这混乱的关系啊。” 威廉是知道内情的,蓝清明和夏白却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蓝昼。蓝昼歪头对他家夏组长甜笑:“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中午吃小吃?” “蓝昼——”夏白怀疑的话正要问出口,池大师那边突然传来惨叫声!众人转头一看,池大师腾空飞出去三五米远! 收了连环腿的phil,像只黑色大鸟那样轻巧落地。她从地上缓缓地笔直地站起来,她一脸仇恨!“呀——”一声泄愤大喊,她原地腾空前滚翻!整个人朝池良易砸去! 我不敢想得太多(二) 2、 phil曾为保护蓝昼而战斗过无数次,生死关头她的战斗力是蓝昼安保团队公认的最强,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强!完全横扫全场!听到动静后跑进来的帮派少年郑云苏都有点怵,确认夏白被蓝昼护着很安全,他捧着骨裂未痊愈的手臂默默退到战斗核心的外圈。 脚下一磕,好像是踩到了什么软中带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连忙将脚从池大师的脸上抬起来! “……”脸上多了一个鞋印,池大师无力计较,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抽冷气:“云、云苏!” “怎么回事儿?她发什么疯呢?”郑云苏蹲下来,心虚地胡乱抹去那鞋印,问他:“她打你了?” 嗯!池大师含泪点头,颤巍巍伸出手去摸郑云苏垂着的手指:“我脊椎骨好像被她踢断了,救我,带我走!” 郑云苏迟疑地转头看了眼,只见王大芬犹如灾难片里力大无穷的丧尸,眼睛直愣愣瞪着池大师方向,蓝昼那两个黑衣壮汉保镖都快制不住她了。 行吧!郑云苏讲义气地背起了池大师。可他刚站起来,身后劲风阵阵!幸亏是郑云苏年轻身体棒,条件反射地一侧,险险避开了骨裂那只手。只是肩膀上还是挨了phil数记连环踢,他踉跄一步,连着池大师一块摔倒在地。 “呃啊!”池良易被压得直撅起,脊椎骨看来是完好无损的。 “……我艹!”郑云苏怒了,灰头土脸爬起来,转身与phil打成了一团!“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 phil凶悍无比:“你管不着!让开!” 郑云苏气疯了:“池大师杀你全家了?!” 噗嗤……一旁保护着夏白和蓝清明的蓝昼,听到这里忍不住吐槽:“真杀了她全家的话,池大师就是她恩人。” 这个人!夏白和蓝清明齐齐出手,四只手用力将蓝昼推了出去,挡在了phil和郑云苏之间。蓝昼回头瞪了小姑妈一眼,还有他家夏白——“愣着干什么?”夏白急切地指挥他:“要出人命了!快拦住phil!” 哦。蓝昼乖乖照做。他心里其实是不想拦的,池良易如果拒绝跟phil组cp,那他被打死对蓝昼来说只意味着少一个情敌嘛。 不过王大芬也太烈了,替蓝昼打对手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拼命?“好了好了,好了!”蓝昼用上全部的身手,勉强压制住她,“爱情不是靠暴力能得到的,他不喜欢你,你就要打死他吗?母螳螂也是洞房花烛之后才吃掉新郎……” “闭嘴!你滚开!”phil一拳砸向蓝昼,声色俱厉:“蓝昼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身后夏白看着呢,大好的表现男子气概机会,蓝昼能怂?闪身耍个花招,拼着挨她一拳,硬是捏住了她手腕,不管不顾地往后一折!phil痛得人往下跪,但坚持不服软,一条腿踢着也要朝池良易那边去。 夏白和蓝清明连忙过来帮忙蓝昼。两个姐姐都怒声叱责,尤其是夏白,提高声音对phil正色说:“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闹下去,我要生气了!” phil想吼她,告诉她这是即便你生气我也不会妥协的事情!可是一抬眼,夏白明亮清澈的眼睛盯着她,那温柔但是坚定的眼神……心中暴戾的弦一松便再难绷紧,混乱的情绪、陌生的极度的委屈趁机侵袭,phil精致的小脸蛋褪去了残暴神情,扁着嘴垂下了眸。 “我的妈呀!你可真是狗昼带出来的熊孩子!”蓝清明气急败坏地用中文骂,骂完了手一推蓝昼,“翻译给她听!” 蓝昼翻了个白眼,用英文对phil说:“你发什么疯?想死啊?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吗?” phil抬眼恨恨地瞪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含着泪,但蓝昼毫无怜悯之意:“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别说了,蓝昼。”夏白拉了越来越凶的狗昼一把,她也很生气,但还是柔声先问phil原因:“为什么这样打池大师?我们谈过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云苏哥哥那么好身手能跟你过招。phil,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发生你撞安妮姐姐那样的事。” phil不吭声。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将脸埋进双臂之间。她手上也受了不少伤,一道道的血痕。夏白从包里找了消毒湿巾轻轻给她擦,她蛰得一缩,抬起头,眼里竟然全是泪。 “他先亲我……”黑发黑眸的华裔女孩,告状也得先斟酌简单英语词汇:“他亲我,又叫我保持距离,人渣!比蓝昼还坏的男人!我打他有什么不对?!” “……”大芬的哥哥姐姐们都震惊了!夏白、蓝清明、威廉、郑云苏,就连蓝昼都用“你是禽兽吗?phil她还是个孩子啊”的眼神看向池良易。 讲道理,蓝昼虽然急切地想要把phil嫁出去,但池良易你他妈敢对我们phil始乱终弃?! “池良易,”蓝昼收了看热闹的表情,脸上浮现冰冷微笑,“phil说的是真的吗?” 是。但是池大师也很委屈:“我……我当时喝醉了。” “这么烂的借口你也敢说出口?”蓝清明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刚才有多责怪phil,现在就有多想上去给池大师一脚,“喝醉了你怎么不去抱着路边流浪汉亲亲?” 连郑云苏都难得地出声说:“你这么大一个男人,单独带着phil喝酒,就不应该放任自己喝醉。” 池大师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坐在地上,他池神仙这辈子最后悔最难堪可能就是此刻了。悄悄抬眼看众人脸色,众人或生气或嫌弃,只有两个人例外。一是他的前缪斯女神夏白,她皱眉的神情里更多是担忧,看得池良易心里一阵感动和自愧。另一个脸色出众的是池大师的现任缪斯蓝昼——蓝昼那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此刻蕴满了雷霆万钧的冷然决绝,他居高临下对池大师说:“废话少说,趁现在还是工作时间,立刻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啥?全场震惊的眼神这次悉数射向蓝昼!当着众人,蓝昼玩味地冷笑了一声,语气阴森森地对池大师说:“欺负谁呢你?池良易!phil她虽然国籍是美国,但她骨子里流着正统的中国血脉,你别想拿国外那套性开放说事儿!我只给你两个选择,做她王大芬的男人,或者,做个死人。” 这番话好霸气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池良易傻傻看着蓝昼,乱成一团的脑袋里,竟然不合时宜地涌出了一组线条刚硬霸气的明式八件套设计灵感…… “咳,蓝昼,”蓝清明小声说,“也不用现在立刻结婚吧?亲一下而已……” “亲一下——而已?”蓝昼一个眼神横过去!“你什么意思啊?非要等到我们phil被他搞大肚子?还是等phil像你这样三十岁了男朋友也不肯娶你?” 妈的——当着矮子不说短!蓝清明被他当胸口扎了一刀,痛得说不出话,指着狗昼“你你你”半天也回不上一句。 夏白这时说话了:“phil她是个成年人,感情问题让她自己决定吧。”她说完,无奈地看向池良易,“池良易,你现在没醉吧?你跟phil单独聊一聊,把话说清楚,给她一个交待,可以吗?” “不能单独!就在这儿说!”蓝昼罕见地立刻反驳了夏白的话。众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向他。 蓝昼严肃地解释说:“我怕没人拦着,phil两脚把他踹死。” 这倒是很有道理,连池良易自己都连连点头!夏白犹豫了一下,看向phil,“phil?” “我保证不动手打他。”phil耷拉着脸丧气地哑声说,“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让云苏哥哥在门外看着。”她隔着一地狼藉和脸色各异的哥哥姐姐们看向池良易,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眼里写满了执拗坚持:“我要单独跟他谈!” 我不敢想得太多(三) 3、 唉,当着大家的面谈多好啊?添油加醋挑拨几句,见势不对引导一下,今天要么是王大芬的结婚纪念日、要么是池良易的忌日……蓝昼越想越惋惜! “麻烦抬抬脚,让一让。”夏白收电线路过他身边。展厅里被phil打坏了不少东西,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残局。蓝昼四顾无人关注他们,手指一勾扯住夏白袖子。 有何贵干?夏白用她的眼神凉凉地问。 “你这什么表情?!”蓝昼怨怒地咬唇,低声发腻:“你!刚才多危险啊,连郑云苏都躲着她呢,就你勇敢,把你男人推出去,还自己奋不顾身冲上来!” 他说“你男人”,夏白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phil和池良易的事情令人心情抑郁,可她的蓝昼实在是可爱。 “我警告你!”蓝昼牵着她的手猛地用力,皱眉狠声对她说:“你再笑得这么美试试看!我立刻把你扛回家!” “闭嘴!工作时间没个正经。”夏组长一本正经地瞪蓝董事长。 蓝昼挨了她一句,浑身舒坦了。接过她手里脏兮兮的电线圈,他麻利地收着绕着。酒店里一天吸尘三次还嫌不够干净的人,在夏白身边什么活儿都干得津津有味。 “夏白!”卫厂长焦虑的声音传来,“董事长!你们过来看一看!” 蓝昼把剩下的电线迅速绕完再过去,只见夏白和卫厂长都一副凝重神色。“怎么了?”他镇定地问。 “这里……榫头开裂了。”夏白抚着立柜束腰下方一块抱肩榫指给蓝昼看,“池大师在设计的时候简化了束腰部分和牙板之间的结构,卫厂长之前就提出过异议……这是刚才phil弄坏的吧?” 卫厂长说是啊!“飞过来一张板凳砸了一下就裂了,这可不行。”实木家具有标准承重,一张板凳砸一下榫头就裂开的话,那是设计出问题了。 以池良易的实力和资历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可这组新明式的设计理念大胆创新,简化和变动五个关键部位的榫卯结构,厂里的老师傅们都没见识过这样的改革,一直对此存疑。 夏白与卫厂长低声讨论,蓝昼仔细观察了开裂榫头,又从手机里调出池大师的设计稿来看。 “这个……从数据上看也不至于造成开裂。”蓝昼谨慎地再次心算了一遍,笃定地说:“理论上这个结构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质检部门是怎么说的?” “市里省里质检中心都通过了,第三方质检测试报告也合格。”卫厂长担忧不已地捏着那个开裂榫头,“可这当场坏在这里,真让人不放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说也说不清。” 一厂是省级非遗单位,一直以来只做传统明式家具,加入创新元素的新明式这是第一次尝试,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厂里的老师傅们也都面面相觑。按理说池神仙的资历和能力摆在这里,可创新的东西就像第一次吃螃蟹,没吃过的人谁敢打包票呢? 这些话卫厂长没有说出口,但蓝昼这种久在商场的狡诈人士完全能够心领神会。该有的质检报告都有了,但问题又的确存在……“夏组,”蓝昼公事公办的语气,镇定地咨询专业人士:“家具行业有没有专门做机械测试的机构?” 他家夏组长模式切换地也很流畅:“您是说测试承重程度、抗击打强度那些吗?” “对!” 两人对视一眼,夏白立即明白了蓝昼的思路。她脑内迅速搜索相关记忆:“有!家具sgs测试,基础安全标准、成品功能测定、欧盟市场相关机械标准测试。” 国内家具厂一般不做这些,花钱得很,消费者又不认这些民营检测机构的报告。卫厂长心疼这一整套测试的花费,迟疑地说:“可是下周就要送去商场,接着就是比赛,来得及吗?” “必须来得及。加钱加急也要做。”蓝昼笃定地说。 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或许不会在他蓝昼手里如何地发扬光大,但蓝昼决不允许一厂的名声在他手上有损。 “boss.”威廉背着众人给蓝昼竖了个大拇指。蓝昼被他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趟回来中国之后,他人性里善良光辉的一面渐渐都被威廉他们看到了呢! “您真是虚怀若谷、深谋远虑!”威廉由心地钦佩,“这些表面功夫连我都没想到要做!啊!这下子,就算后面再出问题,蓝老先生也没理由怪罪您了!” “……”笑容像薄冰融化于泥土,蓝昼意兴阑珊地抿了抿唇,忍耐地说:“我可不是为了他。” 威廉露出“我懂你”的眼神,仿佛他跟蓝昼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伴侣:“千亿豪门的王冠,可不能变成砸了咱们脚背的石头。我明白!” 明白你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蓝昼深深呼吸,忍耐地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去追他家夏组长:“夏白,附近人才市场在哪儿?我打算换个助理……” 我不敢想得太多(四) 4、 夜深露重,深秋寒潮侵略c市第一波。晚上坐在桌前办公,没有暖气的室内令人缩手缩脚地感觉冷。蓝昼脖子发凉,收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手,去房间里拿毯子裹住了身旁夏白。 夏白盘腿坐着读文件,一心二用地戴着耳机跟蓝清明语音聊天,突然身上一暖,她转脸甜甜地对他笑。 哎呀~热乎乎的恋爱脑占领了华尔街恶龙的聪明脑袋!他的心肝宝贝,笑起来真好看啊,嘻嘻哈哈地跟狗清明说着八卦,连她讲废话的声音都是那么动听……蓝昼目不转睛地支起手臂,手托着下巴,浑身暖洋洋地欣赏她,比看世界名画还陶醉,巴黎圣母院的藏品加起来都没有他的夏白吸引他。 不过巴黎圣母院的藏品加起来得价值多少?脑子里胡乱发散着各种没用的念头,这样有她陪着一起加班的夜晚真的好幸——“啊!”他无意间看了眼电脑屏幕,惨叫出声! 夏白吓一跳,转头一看,噗嗤笑了。 “怎么了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蓝清明急切地问:“狗昼摔了个狗吃屎吗?磕掉他门牙了吗?” “不是。”夏白忍着笑说,“他手臂搁在键盘上,不小心把刚才写的东西都删光了。” 蓝昼急切地“啪啪啪”敲着电脑恢复文档,愁眉苦脸的样子真可爱,夏白握住耳机上的麦克风,倾身在他嘴角吻了一口,用气音在他脸旁甜甜地说:“蓝昼哥哥加油哦!” 哦!蓝昼哥哥深吸一口气,脸色就像是物理实验里逐渐明亮的小灯泡!文档恢复不了也没关系啊,他体内此时电力饱满,亢奋地十指如飞,从头再写一份也只是小事一桩! “嗯,我在听,你继续说。”夏白哄好了蓝昼哥哥,继续听蓝清明八卦池大师和phil的后续。池良易是她前男友,phil是蓝昼名义上的未婚妻,这样状况复杂的一段感情,夏白主张朋友们尽量少插手少干预。不过郑云苏今天下午一直陪着phil,义气相挺,真是令人意外感动。 挂了电话之后夏白拥着毯子沉默坐了良久,“哎,”她隔着毛毯戳蓝昼屁股,“你今天是故意撮合池大师和phil吗?讲道理,成年人之间亲一下,你就逼着他们结婚,不对吧?” 被戳屁股的人不动如山,嘴上轻飘飘地回她说:“我这人就是如此保守,亲亲了的就应该结婚,睡过觉的就必须相守一生。” “啊……”夏白恍然大悟状,这令狗昼敏感地皱起了眉头!卧槽啊忘记了她那堆前男友!按照他这个理论,她应该嫁过十七八次了? 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自己扎了自己的心。蓝昼吸了吸鼻子,重振旗鼓,语重心长地扯开话题:“你看看池良易今天那不负责任的嘴脸,无耻啊!你再看看你男人——我!在这世界上,一辈子死活只认一个女人的男人能有多少,这其中颜值、智商、身高都顶级的又能有多少,偏偏这样完美无瑕的我就属于你。说真的,我都很羡慕你。” 夏白眼睛眨巴眨巴,默默裹紧了毯子。 蓝昼不依不饶地继续逼她:“你摸着良心说,我这么完美还这么爱你,你是不是应该陪我一起去欧洲?” “既然这么爱我,为什么不是你为我留在这里呢?”这话夏白终于也问出了口。 然而蓝昼丝毫不像她想象中那样蛮横或者是为难,他轻描淡写、非常顺畅地回答说:“等欧洲那边一切稳定了,你想回来我随时陪你回来。” 话题终于还是进展到了这里。这几天浓情蜜意太过黏稠,矛盾被蜜糖封印了的琥珀,然而这两个人谁都不是随便耍耍感情玩的,两人心底各自一直都在计较盘算着对方。 可怎么盘算,这题也还是无解。 “要不,我们冷冻这件事,这个话题暂时搁置,好吗?”夏白斟酌了片刻,柔声认真地与他商量。 蓝昼眼神和语气都变得十分警惕:“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谈未来、只爱现在?你又想小瞧我了是吧?当我是这个冬季给你暖床的?” 夏白叹气,声音更低:“就是因为每次说到这里你都这个态度……我们恋爱才几天,感情稳定了再谈未来,有什么不对?” 恋爱蜜月期,整个世界充斥着新奇感受,荷尔蒙恋爱脑未褪,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就是这个时期。夏白努力地用较为柔和的方式向他说明白这意思,为了避免刺激这位青年,她再三地保证她也与他一样、这个时期不清醒,只想与他化蝶双双飞来着。 然而蓝昼一个字也不信!阴云沉沉的目光锁着她,脸色比外边寒潮更冷峻,“我跟你之间是普通的恋爱关系吗?!十年时间还不够考验感情?夏白我告诉你!你少给我花言巧语耍花招!你不想谈这个话题,可以!到了时间我绑也要把你绑走!”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夏白默默收敛了表情,不再跟他说话。裹紧了毛毯,她神情淡淡地低着头看她的文件,一整晚都没再说什么。 蓝昼压着一肚子火,想杀人劲头全用在工作上,一口气把bz风投审核报告的十几封邮件全都写完了回复。十点半的时候夏白收拾东西准备睡觉,披着毯子站起来,淡声问他:“你今晚睡哪儿?” 这几天他盘桓在她家,酒店再也没回去过。今晚吵架了,以他性格是绝不可能低头认错,夏白怕他进退不得、会在客厅里这样工作到天亮。 果然蓝昼冷着脸,声如冰霜:“你睡你的。” 我不要你管我!哼! 哦。夏白披着毯子怡怡然进房间睡觉去了。她房间的门刚关上,外面敲键盘打字的声音像是要把桌子凿出洞那么响…… 她居然就问了一句就去睡了!她知不知道客厅凌晨只有几度?!又冷又生气,蓝昼白净的脸皮越发失了血色,夜里磨着牙的吸血鬼先生,浑身散发着忧郁狂躁的气息。 可是为啥在这里自己气自己?吸血鬼先生猛地一推电脑站起来!脚脖子都冻麻了,他狠狠一跺,咬牙切齿盯着某人闺房的门:敢跟我蓝昼耍花招?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为什么被华尔街称为东方恶龙! 我不敢想得太多(五) 5、 睡灯幽光淡淡拢着一室静谧,白墙边的拔步床在半明半暗中像只巨大宝盒,一步踏进去就是幽香甜梦的温柔乡。蓝昼抬脚“咚”一声踩上床边步榻,气势汹汹解开身上衬衫,冷着脸用力将衣服摔在榻板上。 我不睡觉是便宜了谁?蓝昼心里直冷笑,对我冷暴力是吧?看我今天给你好好振一振夫纲! “唔……”带着寒意的男人身体侵入温暖被窝,夏白浓睡梦中浅浅一醒。气势汹汹的某人连忙顿住,撅着屁股下床,轻手轻脚跑出去冲热水洗澡…… 再上床时变成了浑身冒热气的男人,钻进被子里贴着夏白,微烫的皮肤像桑拿房里烧热的鹅卵石。被闹醒的夏白伸手摸了一把,满意地睁开眼睛。 “几点了?”感觉已经是半夜,她昏沉地问。他将脸埋进她脖子里,嘟囔说快十二点。“你一个人睡得很香嘛!”蓝昼呵呵呵地讽刺她说。 夏白软软“嗯”了声,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手温柔地在他脸上轻轻摸。“头发怎么不吹干呀?”她半梦半醒之间带着糯糯尾音的说话声音,简直能要了蓝昼的命!而且她将手指插进他水汽微润的头发间,轻轻揉着加速晾干。这动作,蓝昼爽得要上天了!振夫纲的事情他是还记得,但这会儿心酥得没法形容,浑身除了蓝小昼、哪儿哪儿都是松软柔和的。 去他妈的振夫纲啊,此刻他魂魄都愿意吸出来全数交给她。 “我手疼。”他闭着眼享受了片刻,刻意压着嗓子营造出心灰意冷但是克制懂事的人设:“刚洗澡的时候没敢叫醒你,纱布好像进水了——今天白天你叫我上去拦着phil,她打我那两下可重了,把我手上伤口都弄裂了……” 哎呀!夏白立刻醒了,从被窝里支起身,打开床头灯又打开床头红木漆盒妆柜,里面常用的药膏和碘酒棒都有。她披着被子忙里忙外,给他换药时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吹吹,凉凉的电流“嘶撕嘶”从手心伤口蹿进心脏里,蓝昼侧身躺着,伸着手任由她包扎,美滋滋! “疼吗?”干冰冻伤的地方皮肤黑黑皱皱的,夏白心疼地问他。 “嗯!”蓝昼放下手,软软躺在枕头上,有气无力:“洗澡水淌进去的时候蜇人,特别疼。” “啧……真是的,小可怜~”夏白摸摸伤员的脸,心疼他,温柔地哄他:“明早洗脸的时候,我给你拧毛巾。” 拧毛巾哪够啊?早晨蓝昼也要洗澡的,脱光光从头洗到脚的那种。他抿着不怀好意的笑,眯眼盯着她,脑内开始给手机的小黄漫增加新番。 “好了!”夏白细致地处理好他的手,收好东西关了灯重新躺下来。他不再无理取闹了,她就很温柔地抱抱他。两具年轻的身体在被子里依偎着,虽然蓝小昼很突兀很不懂礼貌地强硬顶着她肚子,但蓝昼本人单纯温情地搂着她。大概是从小依偎的深厚感情,或者是十年思念的情深难叙,比起每晚的激烈情事,两个人都更喜欢这种静静亲密的拥抱依偎。 “夏白。”他突然闷闷地叫她名字。 “嗯?”夏白差点又睡着了。 “是因为我是孤儿吗?”他声音轻轻的、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夏白不明白,更何况他哪算孤儿?他爸爸还好好地在欧洲活着呢。 “他啊……你信吗?我要是今晚死了,蓝清章先生明天收到讣告最多叹气一声,牛排照吃、舞会照办。”静夜里凉薄轻笑声,不显冷血倒显可怜:“就因为没人在意我,所以你也小瞧我是吗——‘啊,蓝昼这种天煞孤星,我给他一点爱、对他来说已经是全世界的温暖了,所以我不用对他太上心,反正他也离不开我。’” 他柔着嗓子学夏白说话的语气,简直惟妙惟肖。夏白忍不住笑出了声,捏捏他下巴,亲他一口,一针见血地戳穿他:“卖惨呢,蓝昼哥哥?我不买哦!” “卖惨……惨如果能卖钱,我生下来就赚到一个亿了。”蓝昼完美地把握住调侃自嘲的心酸语气。果然,即便识破他卖惨招数,夏白也还是凑上来亲了他一口,软软香香的,亲在他嘴唇上,甜丝丝~ 不过蓝昼糖衣吞下,炮弹扔回去:“你别想这样蒙混过关!我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你招惹了我,就别想再抛弃我!” 他坚定地很!然而夏白小姐姐的糖衣炮弹岂是人类能够扛得住的级别?暗光之中,“啪嗒”一声轻轻的动静,是她扯开了睡衣领口的一颗按扣…… “那这样呢?”她暧昧地往他脸上吹口气,手指轻拨,又一声“啪嗒”,“还有,这样……”她牵起蓝昼的手,缓缓按进按扣开了的衣衫里…… 玉山高处,小缀珊瑚,拥雪成峰,可以醍醐。 蓝昼手指根根发麻,像是捧着满手柔腻软雪,又像是整只手都已融化。深深深吸一口气,手舍不得松开已经自觉地揉捏享受,可他嘴巴却也没软:“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夏白……如果最后我死在欧洲,至少临死前让我见你一面吧?” 情到深处,卑微哀切。看到了吗?华尔街恶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靠天资出众,二靠脸皮够厚。打得过他就狂追猛打,打不过飞快跑走!威胁她达不到效果,卖惨试试看,如果还不行,天亮之后再想别的办法——现在不行了,蓝小昼它已经口吐白沫快发疯了!蓝昼生龙活虎地翻身压倒他家夏白…… “……你轻点!手不疼啦?”夏白嗔怪的声音里牵着细细密密的糖丝。两人越抱越紧地接了一个缠绵的吻。蓝昼在情事之中永远都是最温柔的情人,夏白忘我地贴着他,头脑昏沉,白日里绝不可能说出口的那些小情绪,此时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她委委屈屈地在他耳边嘤声问:“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你不能留下来?如果你真的全世界只爱我一个……蓝昼,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吗?” 蓝昼热切喘着,昂呜一口咬住她大半个耳朵:“傻瓜!”他调整了一个姿势,从她背后抱着她缓缓动着,“宝贝儿,你觉得现在世界上什么东西是最安稳最无可改变的?” “嗯……”夏白意识不清地想了很久:“土地?嗯……大树!” “树会被砍,土地分分钟推平了盖房子。只有像纽约市中心的中央公园,它会长长久久持续下去,为什么你知道吗?”蓝昼缩紧了怀抱,撞得她呃呃哭叫,他毫不怜惜地勒着她,字字句句有力说服:“因为钱!巨大的财富才有能力维护那样巨大的安稳。虾米被小鱼吃,大鱼再吃小鱼,千亿豪门里面才能有相对级别最高的安全,明白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地狱,我的宝贝儿! 好不容易又能多爱一天(一) 第十六章、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1、 华尔街恶龙虽然振夫纲无望,但言出必行,说好了死缠烂打,就绝不轻易放弃。 初冬难得的一个暖和好天气,外面金灿灿阳光照着不算太冷的大地,半身金衣半身青的树木们笔直地指向天空……比起大自然,酒店里中央空调制造的恒温显得很没意思啊!夏白盘腿坐在酒店豪华健身房窗边,看看窗外的自由,转头再看看面前郑云苏和phil,她无奈地轻轻叹气。 郑云苏和phil也都不在状态——教夏白防身术干什么?他们的夏白有他们守护!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孩纸,她的魅力就是她的武器呀! “夏白,要不我教你射击吧?”phil冥思苦想,选出一个最不容易累着她家夏白的项目,“以后空了我们一起出去打猎,现杀现烤着吃,也很好玩的。” 枪吗?走火误伤别人怎么办?夏白不感兴趣地微笑摇头。 “那……匕首!防身最好用就是它了!”说着大芬她轻巧抬腿,从矮靴里“刷”一下抽出把雪亮的尖刀匕首! 饮过血的利刃杀气令室内一冷,夏白屏住呼吸,僵着两条腿站起来。“phil,”夏白咽了口口水,“这匕首你随身一直带着?” “昂!”phil骄傲地欣赏自己的宝贝匕首,多漂亮多神气啊!她演示给夏白看,侧身翻起,身体灵巧地在空中旋转用力!尖利的匕首割破空气的声音,“嘶嘶”的,像是剧毒的蛇在吐信子,危险至极。夏白迟疑地转头去看郑云苏,郑云苏完全明白她想问什么,低声解释说:“她没用这把匕首威胁池大师。” 那就好!夏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用的三棱军刺。”郑云苏指指phil另一只矮靴。 三面血槽的军刺能在人体上扎出方形窟窿,使得伤口各侧无法相互挤压,也就无法止血和愈合。况且当时抵住的是池良易的脖子,以phil下手的力度,扎穿池大师脆弱的脖子跟扎穿一层窗户纸没太大区别。 这到底是蓝昼一手调教出来的霸道酷虐熊孩子啊!难怪那天池大师态度转变那么大,痛哭流涕地跑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喊他爱王大芬!夏白还以为他那是幡然悔悟的喜极而泣,没想到居然是货真价实的恐惧眼泪?! “这可怎么办啊……”夏白傻眼了,喃喃地问郑云苏,“他们两个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郑云苏看她担心,安慰她说不会的,“我看池良易求生欲非常旺盛,这两天他已经完全失联了,phil找都找不到他。” 只要再躲上几个月,蓝昼和phil都要去欧洲了,留在这里的人就会很安全。郑云苏信心满满,并且借机向夏白进言暗示:“欠债的人都是这样处理问题的,躲上几个月,债虽然不会消,债主迫切的感情却会变淡,人活命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而且欠债的人躲起来消失的时间里,债主对收回这笔债的信心也会遭到打击,这个时候再跟债主讨价还价是最明智的。” “云苏,你心理学学得很不错嘛,还能学以致用、融会贯通,不愧是高学历帮派人才。”蓝昼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郑云苏立刻面无表情地闭上嘴,夏白端起笑容试图蒙混过关,挨了蓝昼恶狠狠的一眼。 “你开会结束啦?顺利吗?查尔斯今天带合同回美国签字?”夏白温柔周到地关切蓝董事长。 蓝董事长毫不领情,冷着脸语气生硬地呵呵她:“你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再去关心管别人吧!一上午了,都学了些什么呀?” 郑云苏和phil对视一眼,俱都心虚。但是夏白小姐姐脸色一点都没变,目光温柔地看着蓝昼,嘴里对答如流:“phil给我讲了射击的用枪安全,又给我演示了匕首防身术。云苏刚才在给我讲解军刺呢——三棱军刺。啊……防身术是门好大的学问呢,要找到一个适合我的,真是辛苦云苏和phil。” 她一本正经,坦坦荡荡。phil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名字,捏着手指对她比心比心、大芬爱你爱你!这温馨的气氛,蓝昼的生气和怀疑都显得站不住脚了!而且夏白她一边言笑晏晏的,一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手臂,隔着薄薄衬衫感受到她指腹微微热度,还有一转头鼻端充盈她发间香气……刚才是不是为了什么事在生谁的气啊?蓝昼神魂颠倒地费力回忆。 “蓝昼——蓝昼!”夏白摇他手臂,笑眯眯地问他:“phil说你拳击很厉害呢,真的吗?” 当然真的!蓝昼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淡声说还行吧,“也没怎么刻意学过,就是平时偶尔跟他们打一打,放松一下。”这样说着,他手已经勾了一旁的手绑带给自己绕上。他专用的高级定制拳套没带回来,这时候也不挑剔了,兴致勃勃地解开衬衫领扣和袖扣,揪起王大芬现场练手。 说是拳击,打到后面完全是格斗混战,当着夏白的面,谁都想争个第一。可王大芬对蓝昼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感,气势一弱,输得稀里哗啦。蓝昼恬不知耻地痛打落水芬,最后夏白和郑云苏不得不各自拖走一个才结束了这战局。 “啊……”浑身大汗湿透的蓝昼就地躺倒,健身房里只有他和他家夏白,真好!他惬意地双手双脚划拉地板,毫无形象地开心:“夏白~我要喝水!” 健身房角落冰箱里备着满满的瓶装矿泉水,但夏白随身带着她的保温杯,浓香微苦的人参茶热热地灌给他一杯,蓝昼直皱眉:“这什么呀……你怎么跟七老八十老太太似的,乱七八糟喝这什么呀……” “这是人参茶,补气的。”他傲娇他的,夏白温柔夏白的:“小乖乖,再喝一口。” “太苦了!” “唔,那给你补一颗糖吧!”夏白撅着嘴,小心翼翼地在满脸淌汗的人嘴巴上亲一下,啵唧!“甜了吗,蓝昼哥哥?” 嗯~敲甜了~ 蓝昼抿着唇甜得说不出话,拉她坐在地上,他拱上去将脑袋搁在她大腿上。“啊……好舒服!”整个少年时代里每一次打完球他都渴望这样,十年之后终于实现了,美滋滋~ “我睡会儿……”运动完筋疲力尽,像这样吃她一口糖再打个瞌睡,神仙日子啊!蓝昼闭上眼睛,幸福地摇着头感受她大腿肉的弹性,“你累了就叫我,我们吃饭去——这里主厨做的牛排很不错,你可以尝尝,你肯定爱吃这儿的沙拉,油醋汁的!” 他巴拉巴拉说着饮食小事,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夏白爱极了这样的蓝昼,几近痴迷地望着他。健身房到处放着干净的毛巾,她拿起一条给他擦擦汗,温柔细致的动作里满满都是她的爱意。“中午约好了跟小明和周贺一起吃饭,正好下午我们去商场布置展区。你来吗?”她轻轻地将毛巾垫进他湿透的衣服里。 美滋滋闭着眼睛的人说我才不去嘞!再一想,不对啊:“周贺干嘛去?他那么闲?报表拖了一个礼拜还没给我呢!” “周贺他帮我们组织了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邀请大家去我们展区聚一聚,好久没见了嘛,顺便宣传一下咱们一厂这次的新明式家具系列。”夏白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高中同学毕业之后都没见过你呢!你要是去了,大家都会很惊喜的哦!” 蓝昼“切”地一声冷笑,微微上扬的一双凤眼,闭着的时候都能流露出不屑冷然的意味,“你男人去哪儿不是万众瞩目?非得给他们见我干嘛呀,麻烦!又不是圣诞节,还给他们发惊喜……” 基本上蓝昼就是这样的厌恶人类。夏白不想勉强他,更何况bz风投的合约书已经到了最后签字关头,留他在这里专心办公也很好嘛。 “好吧!那我会完成了工作早点回来陪你。”说着体贴的话,夏白手指一捏将他捏成了小鸡嘴巴,“晚上我们一边吃汉堡一边看《动物世界》好吗?我存了好几集等你一起看!” 红嘟嘟的小鸡嘴巴动了动,示意好滴就这么安排了! “喂?小明……”恰好这时蓝清明打电话催她出发,夏白顺便告诉她蓝昼有事、下午就不过来了。 “行啊,他不来也好!”安静的健身房里,狗清明亮堂的嗓音,电话内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刚才老朱他们联系周贺问地点,班里那些黄金单身汉啊,一个个都在问你是不是还单身呢!” 夏白小手指一挑,火速堵住手机扩音器位置。但是已经晚了,蓝昼从她大腿上一咕噜爬了起来!脖子里塞着毛巾,他像只白化非洲狮,吊梢凤眼密布阴云,又气又妒地盯着夏白! 好不容易又能多爱一天(二) 2、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响了很久。与房间隔断的毛玻璃熏满水蒸气,里头淋浴的男人高大精壮的肉体轮廓若隐若现。 好一出美男沐浴,夏白坐在他床上好整以暇地欣赏。豪华酒店的高床软枕非常舒服,她看了一会儿,拖了个枕头靠着,翘起腿伸个懒腰。 有时候有钱还是很好的,比如在这种弹弹弹的床上抱着蓝昼滚来滚去,应该会别有乐趣吧? 不过,蓝昼他一动不动站在淋浴龙头下面二十分钟了,不缺氧吗?夏白扬声懒懒地喊他:“蓝昼,你再不出来,我真的一个人先走了哦!” “我没让你等我。”蓝昼披着浴袍走出来,浑身冒着热气,脸色却冷得像冰。 夏白坐起来对他招招手,他冷着脸机械地走过来,被她一拉,坐在她身侧。弹性很好的床垫晃了一下,蓝昼脑袋一昏,眼前已经被她用毛巾罩住。 “你怎么老是洗完澡头发不擦干,这样老了以后会偏头痛的哦。”夏白手法温柔地擦拭他头发,又动作自然地在他额头上甜甜亲一口,“哎呀,脸皮都蒸红了。” 红了你喜欢吗?还是更喜欢我十年不见天日养出来的苍白脸色?蓝昼心酸又幸福地散漫乱想。闭着眼睛任由她摆弄,每次她一碰他头发,他就身心松弛。 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以后,像他这样的人,哪敢肖想如此幸福的场景? “好了。”夏白放下毛巾,双手捧起他脸,啵唧一口甜甜的亲亲,“我男朋友超帅!” 凤眸之中暗光微荡,那神色难明的意味,是夏白看不懂的蓝昼。“想什么呢?”她柔声直接问他。 “你。”蓝昼哑声说,“你跟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魅力四射吗?” “唔……”送命题啊,夏白小心斟酌着用词:“你眼里觉得有魅力而已,别人不一定。” “不可能!”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话!凤眸生气地一瞪!抚着她臀部的手,用力掐了她一把! 谁会不喜欢这样可爱的她?!那些该死的前男友们,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吧?!就像他现在这样……“我没有安全感,你快想想办法吧!在我把你锁起来关进城堡之前!”蓝昼将脸埋进她胸口,半是玩笑半认真地哀嚎,“你太容易过得好了……你的生活里有没有我,其实你根本无所谓!” “不可能!”夏白学他刚才的语气。 埋胸的人火速抬起头,凤眸亮晶晶:“那你跟我一起去欧洲!” “唔,凡事无绝对,”夏白火速沉吟着说:“永远别说不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啊!软磨硬泡都搞不过她啊!蓝昼把人扑倒在床,生气地一顿吃!鼻子眼睛、白皙柔软的可爱脸颊,她精致如同艺术品的锁骨,还有锁骨往下……气呼呼地隔着衣服一口咬住! 午餐吃了一整个的夏白,可是去商场的一路上蓝昼的心情依然没能得到缓和。夏白牵着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走在人群里,也没能令蓝昼觉得多么安心。 明明是她先表白,是她十年都没忘怀他,是她连假装都想与他恋爱一场,为什么到头来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是他蓝昼? 悲惨凄凉地默默叹气,走到了五楼的一厂展区也没在意,乱哄哄的人群涌上来,蓝昼下意识伸手挡住夏白护着她,手却被对面的人紧紧握住! “蓝昼?!哎呀哎呀哎呀……”高中班长老朱第一个认出学神大人,红光满面地转头喊同学们赶紧过来围观! 十年没见的老同学们都长得变样了,蓝昼记忆里那一张张愚蠢青涩的脸庞,现在都长成了愚蠢油腻的中年人了。 “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哎呀都还是老样子,跟上学的时候一点都没变呢,”蓝昼春风满面的亲切应酬:“真是想念你们啊!” “蓝昼,听说你在美国混得不错啊!现在是大富豪了吧?” “大富豪——啤酒啊?哈哈哈哈,没有没有,混口饭吃而已。”蓝昼幽默又谦虚,爽朗地笑,手明晃晃牵起夏白:“赚够了老婆本就立刻回来了!” 矮油~潜在的情敌们都彻底打消了念头,开始围着这对金童玉女起哄,场面一度十分感人。周贺、蓝清明、安妮和威廉站在一旁围观,四个人动作一致地缓缓摇头。 周贺:“明明是我辛辛苦苦策划,一个个请过来的人,为什么狗昼一来就没人理我了?” 安妮:“啧,蓝昼对人亲切起来的样子,简直像个正常人。” 威廉:“一、二、三、四、五……” “你数什么呢?”蓝清明问威廉。 “数订单。”威廉微微一笑,“一般来说,boss他露出这样和善的笑容,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话蓝清明不赞同!“这帮同学我早就问过了,没一个家里装修需要买家具的。再说了,”蓝清明明艳的脸上露出邪恶笑容,“这些都是小虾米,咱们今天可是来捞大鲨鱼的!” 说大鲨鱼、大鲨鱼就自己游过来了!蓝清明眼尖,隔着人群一眼望到。“来了!”她兴奋地碰了碰安妮手臂,“快看那边!就是她!” 安妮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穿白色套装的长头发女孩走进展区,身材极好,脸长得很清纯。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不像是精明干练得能掌管五星级连锁酒店的人。 “超级富二代呗!”周贺解释说,“她家里的生意很多,最近她堂哥在市中心翻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内装全部交给她做,我都替你们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蓝昼学长!”超级富二代这时走进人群来到蓝昼和夏白面前,她惊喜地望着蓝昼,神情又美又真挚:“你……还记得我吗?” 蓝昼好脾气地微笑着。记得不记得的,他可不敢擅自做主,他转脸满目温柔地看向夏白——夏白一愣!蓝昼连李迅然都不记得吗?这么出众的美人儿! “李迅然,”她压低声音提醒他,“小我们一届的学妹,高二的时候她跟我们一起参加过市里的奥数比赛。” “哦……”蓝昼一脸“好的我记起来了”的表情,绅士地与李迅然握手相认。 一旁的老同学们笑着调侃说:“蓝昼,你真不记得讯然?她可是咱们当年的校花!” 噗……蓝昼脸上端起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面的小人儿却吐着舌头做鬼脸:校花?笑掉你们的大门牙好不好啊?门牙长眼眶里了吧,否则谁给你们的审美选她校花?我夏白长这样,她长……算了,她何德何能跟我家夏白比较,不比不比! “学长还是这么帅气,魅力不减当年哦!”李迅然看蓝昼笑得那么温柔,真是令人心动呀:“我听我堂哥说,你在华尔街赫赫有名。” 蓝昼丝毫不感兴趣地跳过了“你堂哥是哪一位大佬”这个问题,微笑着打发她说:“谢谢你来捧场!招呼不周,多多担待。” “什么呀……”李迅然嗔怪,“学长,瞧您说话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您跟夏白学姐的婚礼呢!” 哎呀!这女的长得丑,说话很动听嘛!蓝昼笑容真挚了几分:“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请大家一定都要抽空前来捧场,我在这里先向大家发个口头请帖。” 展厅里顿时起哄声如潮水一般涌起。身侧是满堂崭新的明式家具,手里牵着他家夏白的手,周围熟悉的老同学们笑脸祝福,这场景也太像新婚时的婚房了吧!蓝昼美滋滋地想:做人就得念点旧,老同学聚会真美好! “狗昼。”周贺这时从背后捅了蓝昼一下,神秘兮兮的:“你俩过来一下。” “干嘛?”蓝昼撸了把周贺的狗头,今天这聚会办得不错,该赏!“你那报表,我替你做完了,待会儿回去我发你邮箱。” 周贺的狗眼顿时锃亮!拉着狗昼的手开心地捏来捏去,兄弟长兄弟短的亲热。 “行了行了,恶不恶心啊?!”蓝清明受不了这对基友,一巴掌呼在周贺背上:“快说正事儿!一会儿李迅然该走了!” “哦哦哦!”周贺连忙三言两语地将李迅然的情况说了,“咱们今天主要目标就是拿下她!我打听过了,她那家五星级酒店的内装主题是中国风,咱们这堂家具绝对适合摆进去!我还听说,她花巨资订了柳家雕漆厂最贵的‘红豆鎏金漆’!” 做生意讲究抬轿子,一厂的这堂家具如果能摆进李迅然的五星级酒店,那说出去多有面子啊!柳家雕漆厂代表了国内漆艺最高水准,一厂能跟他家并列供货商的话,四舍五入那就等于走上明式家具国内厂家的前列啊! 蓝昼、夏白、安妮……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众人心神往之。 “然后?”蓝昼问。 “什么然后?”周贺反问。 蓝昼:“然后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怎么样成功说服她下订单。” 周贺、蓝清明和安妮都缓缓看向他,三人脸上一致地露出神秘微笑。 “卧槽什么意思?”蓝昼反应过来,惊了:“你们的计划——是我?!” 好不容易又能多爱一天(三) 3、 “夏白?!”蓝昼凤眸燃火,压着怒气和委屈望向她。难道夏白她也支持他出卖色相与人周旋?华尔街恶龙蠢蠢欲动地游走在暴怒的边缘。 夏白沉静地思考了一番,这时柔声反对说:“董事长亲自出面,显得咱们一厂没有销售人员。” “你这话就不对了!”蓝清明表示反对无效:“董事长亲自出面显得咱们一厂重视这笔订单!” “对!”安妮敲边鼓,“而且咱们一厂……的确没有销售人员嘛!” 夏组长表示她就是一厂的销售人员!讲道理洗脑是她的强项呀,怎么能让董事长去呢?你们在场的谁不知道董事长脾气不好吗? 夏组长振振有词,而蓝董事长看着她维护自己、华尔街恶龙直接变华尔街摇尾巴小奶狗。蓝清明怀疑的眼神在这两位脸上扫来扫去,最后锁定夏白,不敢置信地说:“夏白,你不会是……吃狗昼的醋吧?” 啊?!华尔街小奶狗的尾巴僵直一秒钟,然后疯狂摇动!摇得仿佛螺旋桨! 蓝昼都要飞起来啦!心跳砰砰砰的,他口腔深处泛起异样芬芳的爱情多巴胺甜蜜气息……啊!他用尽毕生自制力才忍住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哎呀,你吃醋啦?!” 哎呀~夏组长心虚地抓抓脸,“没、没有啦!莫名其妙吃什么醋呀,搞笑呢……” 她只是……只是李迅然真的长得很美哎!而且蓝昼穿着白衬衫,她恰好也穿白色套装,刚才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他们像一对闪闪发光的明星情侣。夏白默默搓搓自己的袖口,半旧的羊绒大衣有点点起球,她昨晚忘记修剪一下再穿啦,不开心! 蓝昼微凉的手心裹了上来,夏白抬头,他整个人都抱了过来,当着展厅里这么多熟人的面抱住她! “你放心!绝对、绝对相信我!”蓝昼欢乐得眼睛都笑眯了,“我才不理她呢——我这就赶她走!” 啥?这是什么烽火戏诸侯的剧情啊!蓝清明和安妮等人都受到了惊吓!“冷静!”蓝清明用力抓住狗昼衣服,“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嘛——周贺!” 老婆大人词穷了,周贺连忙接茬:“对啊对啊!你要表达你的爱,可以用钱嘛!你送个大钻戒啊送栋商业大厦给夏白!用钱就能表达感情,为什么非要伤害无辜学妹呢?” “对对对!”安妮也连忙说:“董事长!世间罕有的黑色玫瑰花了解一下!或者天上星星的命名权现在也可以买了您知道吗?再不然夏白她不是爱吃蛋糕嘛,您在市中心开一家蛋糕店只为她一个人服务的吧!更浪漫更贴心更养生!” “真的吗?”蓝昼开心地问。 蓝清明、安妮等人动作一致地疯狂点头。蓝昼转头认真地嘱咐威廉说:“刚才说的那些都记下来,全部我都要了!”兴高采烈地搓搓手,蓝昼意气风发:“好!现在就差把那女的赶出去了!” 我家夏白值得最好的一切!而我,蓝昼,有能力做到那些最好的一切,鱼与熊掌以及整片森林我都能拿下!我就是这么优秀! “哎哎哎……”所有人都扑上来拦住他。开始时逼他去接近李迅然的这群人,现在全体哀求蓝昼千万别靠近李迅然! 可蓝昼不靠近李迅然,李迅然自己会走动的呀!她虽然年轻阅历浅、靠家族背景上位,但她也是有工作野心的,手握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内装工程,她大周末的逛商场看家具展,可不是单纯为了瞻仰蓝昼学长的绝代风华。 全场这么多老同学嘻嘻哈哈热闹着,唯独李迅然仔仔细细看遍了每一件家具。她走到展厅门边,用手机对着整堂家具拍摄照片。 蓝清明连忙搓着夏白一同上前,“讯然,拍照发朋友圈呐?”蓝清明学姐笑眯眯地友好问道,“我帮你拍呀!” 李迅然愣了一下,礼貌地笑笑,“不是的,学姐,我拍参考图片而已。你们一厂的家具做的不错!” 豪门大小姐的亲切赞美也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夏白默默地抿了抿唇、不说话。蓝清明却以为那是真心的赞叹呢,骄傲地说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能叫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呢!” “因为创办的早,所以才叫第一厂。否则论名气和实力,二厂才是明式家具本市的领头羊吧?”李迅然微笑着说完,还对蓝清明俏皮地眨眨眼,“我可是有做过功课的哟,学姐。” 蓝清明第一次遇上这种豪门千金软中带硬的怼人方式,一时之间笑容僵在脸上,可是她也没法破口大骂啊,李迅然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小明,”沉默已久的夏白这时开口了,笑笑的语气仿佛无事发生,“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她推着身体僵硬的蓝清明离开。李迅然却好像比夏白还云淡风轻,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话下了谁的面子,亲切地叫了声“夏白学姐”,“请教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夏白目光平和地对她笑笑,“嗯,你说。” “像这个大立柜,如果客人定制但是不想用你们原厂的漆,可以做吗?”李迅然曲指在柜门上轻轻敲,“你们这个颜色太素了,虽说明式家具讲究天然纯朴——哈哈,不好意思,我班门弄斧了。” “没关系,”夏白并没有否认她的自谦词,只是温和地说:“你继续说。” 李迅然在意地多看了夏白一眼,再开口时表达地就更流畅无顾忌了:“比起现代简约、日式美式欧式装修风格,新中式风这两年更受欢迎,但是市场似乎离成熟还差了一段距离。在我看来,新中式风的装修最难的就是家具选择,个个都争相告别满屋子红木老气横秋的味道,可是填进去的代替品——学姐,你不觉得像这样一堂家具,缺乏最关键的表达吗?” “唔,”夏白认真思考了她的话,“你可以举个例子吗?” “当然!比如柳家雕漆厂——红豆鎏金漆,学姐见过吗?我就看了一眼,当场立刻下订单了。”说到这里李讯然微微一笑,“忘了说,我在做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内装工程,中国风主题。我请了中央美院在职教授担任壁画设计,苏州最好的织造企业为我这个酒店量身定制。最重要的!所有大漆都是柳家雕漆厂所出!价格呢是真的贵,但是当我看到红豆鎏金漆,它那种生机勃勃的中国红,强烈地、明确地表达了它想说的话!中国风的装修,就应该这样不计成本、强烈表达。” 年轻的女孩,难以掩饰的得意洋洋。夏白静静听她说完,柔声概括:“红豆鎏金漆表达的主题很强烈,你听得很清楚,是吗?” 李迅然矜贵一笑,淡然点头。 夏白转目看向展区的家具,“这堂家具在你看来,表达的声音不够大。” “对!”李迅然如释重负,露出一个“你终于听懂了我的指导”的可爱表情。 “那你的酒店……得多吵啊?”夏白轻轻叹了口气,“雕梁画壁大声喊着龙飞凤舞,屏风织造个个弹着苏州评弹,内装部分所有的红豆鎏金漆强烈地说着中国红,还有灯具啊地毯啊挂画,个个都大声说话强烈表达……啊!”手指轻轻按住耳朵,夏白微微苦着脸,如临其境。 “……”李迅然脸部表情僵住的样子,比刚才的蓝清明还尴尬。 两个女孩之间一时沉默。夏白不是乘胜追击的性格,李迅然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她就不再继续说话了。可是有别人最爱痛打落水狗的戏码呀——蓝昼,在一旁听他媳妇儿吊打无知少女很久了!久到他在手机上做了一整幅的效果渲染图,将李迅然形容的“强烈表达中国风”元素集齐图上。 “呀,”蓝昼摇头感慨,对着这图大声自言自语:“这倒真是中国风——古代妓院青楼不都长这样嘛!” 李迅然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蓝昼手上的效果图,她白净的脸上顿时像是刷了一层红豆鎏金漆……“学长!”她半是娇嗔半是恼怒,“你也太护短了吧?过分!” 夏白抿唇默默一笑。果然下一秒,蓝昼冷嘲热讽的嘴炮就架了起来:“护短?谁短啊?是我们明式家具第一厂历史悠久、还是你这青楼妓院风的酒店寿命短?” 唔,这句不好,太过刻薄。夏白给了蓝昼一个眼色。可蓝昼明明收到而且看了她一眼,却接着对李迅然说:“拜托你啊,有时间回去多看点书,自己不懂就花钱请懂行的弄。别在这儿对着我们的家具意淫,这堂新明式,你想订也订不起的啦。” 最后这句话令李迅然恢复了矜贵笑容。订不起?哈!跟她开什么国际玩笑!“多少钱一套啊?”她笑吟吟地问,“还能比柳家雕漆厂要的价格更贵吗?” 蓝昼凤眼之中流光一转,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跟你说格调,你跟我谈钱……唉,所以我才总是说不要考虑国内市场、不要考虑国内市场!”他皱眉,一副责怪夏白的样子:“你见过jc集团在咱们面前这样叽叽歪歪吗?那帮欧洲佬都比她懂中国风!” jc集团——全球十大酒店品牌的jc集团!李迅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瞬时亮了好几度! jc集团秘密筹划进入中国市场,预设二十家五星连锁酒店主题定位中国风,这是高级商业机密啊!李迅然就是知道这个信息才想抢在他们前头的——看来jc集团与一厂合作了! 这是一堂jc集团定下的家具!李迅然用力眨了眨眼,展区内的家具这时在她眼中处处发光!明确地大声地强烈地在对她喊着:买我等于买成功!买我等于买完美!买我你再也不用操心! “学长……学姐!”蓝昼拉着夏白走,李迅然小跑步追着他们:“等等我啊!夏白学姐!我还有事情要请教您……” 大鲨鱼她追着喊着求被捕捞……蓝清明、周贺、安妮都看傻眼了。 只有威廉微微一笑、毫不意外,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一张订单算什么?小菜一碟。你们这些凡人,是真的没见过蓝昼当年在华尔街搅弄风云的绝代风姿啊! 好不容易又能多爱一天(四) 4、 “干杯!”一厂食堂唯一的包厢里,庆功宴热闹开场!自从一厂山河日下,工人流失,这食堂已经停止营业好几年了。今天一厂拿下了三年以来第一张大订单,卫厂长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了食堂大门,激动的他自掏腰包请了个厨师来做这桌庆功宴的菜,庆祝一厂全新起步、未来可期! 蓝董事长被众人起哄,要他发言说祝酒词。蓝昼谦虚推让了一番,最后实在是盛情难却,他只能春风得意地举杯站起来说:“啊,怎么说呢……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认真工作,我都看在眼里。虽然今天的成绩,绝大部分功劳都是我的努力,但你们配合我也辛苦了,干杯!” “……”庆功宴上热血沸腾的众人顿时冷静了很多。 “对了,我们池大师怎么还不来啊?”安妮试图活跃气氛,她不知道池大师与phil之间的事,只觉得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了设计师呢:“我再去给他打个电话——吧?”说着说着,看蓝清明抹脖子眨眼睛地对她打暗号,安妮不明就里地弱了语气,转头小声问身旁坐着的威廉:“怎么了?池大师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威廉抬手饮一杯黄酒,目光并不看她,语气淡淡地说:“和我一样,吻了不该吻的人。啧,也不一样,毕竟他是主动的,我是被动、被你强吻了。” “……”安妮的脸一寸一寸涨红,但是比起被怼,她更在意八卦:“那……池良易和谁接吻了?夏白吗?” 春风得意的蓝昼一个寒冬眼神砍过去!但是在场的有人比他更为敏感——听得懂“池良易”、“夏白”两个中文单词的phil,默默抬起了腿,手向短靴内伸去。 郑云苏就坐在她旁边,他及时放下酒杯,悄无声息在桌下捏住她手臂。“你少他妈给我惹事儿!”冷酷俊脸侧向她,帮派少年标准美式英语低声充满磁性。 王大芬用力拔了拔,居然纹丝拔不动他,大芬她只能对他小小声地发出死亡威胁:“我他妈连你一起杀哦!” 呵呵。郑云苏面无表情。 两个黑帮分子开始交手。碍于夏白在场,两人只敢在桌下暗中过招,不知道是谁的一拳用力过猛失了分寸,捣得桌面一跳!夏白惊讶地看过来,郑云苏和王大芬瞬间一二三木头人、乖巧不动。 一对是动不动就打架,另一对威廉和安妮则是各执酒杯默默一杯接一杯。夏白看那四人两对都不叫人省心呐!还有个逃亡在外音讯全无的池大师……“唉。”她担忧地轻声叹气。 “怎么了?”蓝昼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放嘴里,嚼得咯吱咯吱香得很。 “我有点担心phil,”夏白小声对他倾诉烦恼,“她这是初恋啊,就遇上了池良易这样复杂的情况,我怕她以后感情受挫。” 蓝昼笑了,信心十足地说不会的!“我的初恋对象比池良易还复杂还折磨人呢,你知道吗她居然趁我进修渡劫,她在凡间给我谈了足足一卡车的前男友!可是你看我,还不是照样拥抱阳光、相信爱情、觅得真爱吗?” 这家伙趁机损她!夏白挑眉看了他一眼,柔声说:“不一样的!你的初恋对象超级喜欢你,一直以来她心里只喜欢你一个人。她一点也不复杂,她一条道走到黑,她只爱蓝昼!” 矮油~蓝昼抿着唇也忍不住笑容了,他这是过得什么神仙日子啊,时时刻刻都像在云彩里,一颗心软绵绵,脚下轻飘飘。看了看四周人群各自喝酒玩闹、没人注意他们这边,蓝昼伸出手指对他的初恋对象勾了勾。 蓝昼的初恋对象笑得好甜好甜,像只小兔子那样一撅一撅地乖乖挨过来,软软靠着他:“什么呀?” 蓝昼美滋滋地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她身上芬芳气味,他心酥酥地哑声在她耳边低语:“咱们吃完了早点回家吧,今晚,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好吗?” 啊啊啊啊啊他说完抿唇在她耳垂上含了一下!电流刺啦刺啦蹿进夏白心里啦!电麻她整个人啦!抬手连忙地捂住了脸,然后她才好意思用力地点点头答应他! 一束长发从她扎着的马尾垂下来,柔顺黑发丝垂落她红透了的耳朵,可爱至极、撩人万分。蓝昼当着人前不愿意轻薄她,单手撑着下巴欣赏她这般旖旎美景。此刻他心中关着嗷嗷大叫的野兽,眼中却荡着春江花月夜的温柔。 好不容易又能多爱一天(五) 5、 “个、十、百、千、万、十万……不对不对再数一遍!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卫厂长,一整晚都捧着定金单子的复印件数数。他不敢置信啊,在他有生之年,一厂居然还能做到这样的大笔生意。 这得定多少钱的木材啊?激动哭了! 蓝昼他不愧是蓝老厂长的亲孙子!老泪纵横的卫厂长将定金单子复印件再度按在胸口,像摩挲宝贝孩子那样摩挲着。几杯黄酒下肚,他呜呜直哭:“小昼啊……” 又来了。蓝昼忙着欣赏媳妇儿呢,头也不回地推开卫厂长拉扯的手。可肩膀也被扯住了,这也太缠人了吧?蓝昼不悦地转过脸,正想说卫厂长你烦不烦,面前却赫然是小姑妈花了妆的大脸盘子!糊成一团的黑色睫毛膏、圆圆红红血盆大口——“啊!”蓝昼吓得手发冷,张开嘴大声吼她。 蓝清明毫不在意。“狗昼——我们狗昼啊嘬嘬嘬嘬嘬嘬!”喝多了的小姑妈狗胆包天,竟然胆敢双手捧住蓝昼的脸,呜呜呜地说:“你真的、真的、真的好厉害好能干好聪明啊!难怪我爸爸妈妈当年那么喜欢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坚守一厂吗?因为这是我向爸妈证明自己的最后的机会!我想让他们看到,他们给我留下股份,我用得很好……” 她又哭又笑地说着陈年旧事,说到激动之处,撅着嘴竟然还想亲亲蓝昼!周贺有事没来吃饭,只能是夏白挺身而出,伸手抱住她腰、费力地拖开她。 “夏白,哎呀……”狗清明大着舌头哇啦哇啦:“不要吃醋嘛!小姑妈亲一亲狗昼昼你也吃醋哦?” 夏白说这回真的不是吃醋!“我是不舍得你就这么被蓝昼打死啦!” 哦……蓝清明顿了顿,醉眼朦胧,但蓝昼阴沉的脸色还是看得清的。小姑妈如同寒冬腊月喝冰水,头脑清醒了许多,拖了张凳子过来安静地坐下。“狗昼啊,”她换了一种安静、安全的方式发酒疯,“你怎么就这么有手段呢?李迅然今天来的时候那个高傲的样子啊……甲方爸爸了不起哦?!切,最后还不是追着我求着我给我钱下订单!我们一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现在是有蓝昼的一厂,是了不起的一厂!” 这话蓝昼爱听。夏白也爱听,抚着狗清明的狗头,夏白骄傲地柔声说:“明天开始,咱们得安排所有人员到位,所有生产线都要动起来啦!全员加速做完李迅然这单……jc集团的单子什么会到啊蓝昼?” 夏白他们搓着手热切期盼的样子,蓝昼却一脸茫然:“jc集团没有单子啊,什么单子?” “……”夏白心想一定是我多喝了几杯听错了!她温柔笑着提醒他:“今天在商场展区,我们跟李迅然说话的时候,你不是说的吗?” “说什么了——欧洲佬比她懂中国风?没错啊,那丫头懂个屁的中国风啊,土包子暴发户……” “不是!”夏白有点急了,但是按捺着,继续提醒:“你当时说jc集团!” “啊……你说那个啊。”蓝昼恍然大悟地说,“jc集团是没在你面前叽叽歪歪啊。怎么了?” jc集团根本没接触过一厂,哪来的叽叽歪歪呢对吧。 “蓝、昼!”已经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的夏白,微笑着提高声音,给他最后的解释机会。可是蓝昼显然并不珍惜,他顾左右而言他地试图扯开话题,撩一撩他家小云苏——郑云苏面无表情,撩一撩蓝清明——狗清明一张嘴差点把他手指头咬住! “啊!”指尖都差点被她含住了,好恶心啊!蓝昼吓得大叫! 蓝清明也大叫,抓狂不已的:“狗蓝昼!你说清楚!jc集团的订单到底有没有?!” 没有啊!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有!一厂什么分量、外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吗?蓝昼无奈地说:“你们带点脑子想一想,jc集团怎么可能给我们这种小破厂下订单呢?再说了,要是能拿到jc集团的订单,我还费力巴拉去找什么外资?咱们自己独资都够吃的了!” 在场众人,除了威廉和phil太了解蓝昼坑蒙拐骗的本事了毫不惊讶,其他人都像被雷劈中了的大树,呆立当场。 “那、那你,”蓝清明结结巴巴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那你今天说的那些——” 蓝昼眨巴着眼睛,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们。他对李迅然说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带掺水的,至于听到的人怎么想、有没有被误导——那跟蓝昼有啥关系啊,对吧? 所有人无言反驳的沉默中,夏白率先理清了思路:“那我问你!jc集团进驻中国市场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消息显然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否则李迅然也不会这么容易上钩。 蓝昼脸上闪过“我媳妇儿真聪明”的骄傲神色,但是随即就被夏白犀利严肃的目光瞪得收敛。当着一屋子人殷切期盼的眼神,蓝昼一脸深沉地说:“今年夏天,我在欧洲做了jc集团相关的一个案子,看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哦他是华尔街恶龙啊,他轻易就能接触到这种国际巨鳄公司!一屋子人的眼神更加热切了:还是有希望的!凭蓝昼跟jc集团的关系,订单还有希望! 夏白却不这么想,凭着她对蓝昼的了解,她谨慎地追问:“jc集团相关的案子,具体是什么样的案子?” 蓝昼,一脸纯良:“我做空他们的股票,亏了他们二十多亿——美金。” “……”一室死亡寂静。 “啊啊啊啊啊啊啊!”火爆小姑妈率先发疯,抄起折叠椅就开始追杀蓝昼。 屋子里一时乱成了一锅粥!蓝昼绕着桌子逃跑、蓝清明紧追其后要杀他,威廉护着安妮,phil和郑云苏护着夏白,卫厂长——卫厂长他又哭了,这次是因为悲伤。 他订不了那么多木材了啦! 就算离开(一) 第十七章、就算离开 1、 第三方机构机械测试的报告结论是一切正常、毫无问题,池良易设计的这一整套家具安全标准能够得上欧盟体系的合格数据了。那么榫头开裂的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夏白和卫厂长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木材有问题呢?”夏白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迟疑地沉思,“榫卯结构我们厂里做了几十年,做工上头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啦?phil那一身的功夫,她一脚踹裂木头不稀奇吧?”安妮淡定地说:“她用头都能把我整个人撞飞出去了。” 蓝清明赞同地点头,“安妮这话有道理!” 安妮代替贺世行使股东权利,总是把厂子效益放在第一位考虑。第一届国际明式家具设计大赛即将开始,一厂如果能拔得头筹,订单就会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厂子就能活了。“夏白,不要再纠结了,赶紧收拾一下送去参赛吧!距离截止时间不到一个月,运过去再装好就得好几天,再迟疑下去就来不及了!” 厂里就这事儿开会讨论过,大部分人都是安妮这样的想法。 “厂长,”夏白看向最有话语权的行业专家,“您觉得呢?” 卫厂长一直在沉默斟酌着,那紧皱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检测都合格,可问题确实存在,要是后边再次出现榫头开裂这样的事儿,咱们已有的订单都会泡汤的,一厂的名声那就真的砸了。”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谁还不知道这里边的复杂纠结吗?不就是都没法拿主意,才在这里犹豫着?蓝清明觉得这么难的事情啊,只有一个办法最有效:“蓝昼怎么说?” 大家都看向夏白。聚光灯似的目光汇聚之中,夏白暗自咬了咬牙,尽量忍住不炫耀不骄傲,尽量语气淡淡:“机械检测报告一下来,董事长就让人送参赛资料去了。他的意思是该做的检测都做了,没什么可心虚的地方,咱们一厂一向是这样挺直腰杆做家具的。” 漂亮!蓝清明骄傲地挺起她的36d!她家狗昼就是这么果断这么雷厉风行。“那不就行了?我们还在这里纠结什么呀!走啦走啦,吃饭去,中午我还约了盲人按摩呢!” “哦对了,夏白,你等一下。”卫厂长叫住夏白,他从随身的老公文包里拿出五六个小册子,递到她手上:“给,你要的东西。” 夏白接过一看,竟然是明式家具第二厂2012年-2018年的销售内部资料册!她惊喜不已:“呀……” “嘿,我那个侄子……不是去了二厂设计部嘛!我叫他帮我费费心,总算是找全了。”卫厂长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他那个侄子是一厂培养起来的,几年前却跳槽去了生意更好的二厂。卫厂长因为这个事儿,好一段时间都在厂里抬不起头来。 夏白爸爸以前在家里也抱怨过卫厂长这个侄子,没想到现在恰好是靠了他。夏白一阵心酸,感慨地对卫厂长道谢说:“谢谢您。我拜托了很多人,都说这是二厂内部资料、拿不到。” 她谢得郑重,卫厂长不自在地摆摆手,“这算什么,还值得你谢谢。夏白啊——”他想对这昔日旧友的女儿说些什么。曾经就在这个厂房里,夏工是唯一与他并肩支撑一厂的人,这父女俩的眼睛长得像,眼神也很像,面对夏白清澈坚定的眼,卫厂长突然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 “有事儿你再找我!”他郑重对夏白说。 有裂缝的大立柜送到厂房里修正,搞定了这些,夏白等一行人往外走。一出厂房大门,迎面碰见池大师!胡子拉碴的憔悴脸色,衣服也穿得很单薄,魂不守舍地截住众人,犹犹豫豫地问:“看见phoebe了吗?” “谁?”众人都听得一愣。 “phil吗?”夏白最先反应过来,“蓝昼在二楼会议室批文件,她应该也在那里。” 不过你躲着她这么多天,现在是想要自投罗网吗?夏白想跟他谈一谈phil短靴里的秘密,但池良易跟丢了魂似的往二楼会议室方向跑去,叫都叫不住。 “哎呀,别是要出事了吧!”蓝清明有些担忧,“上周我陪周贺去蓝昼酒店,看见池大师从phil房间里逃出来,被phil一脚——”蓝清明狰狞地比划着模仿大芬飞踢的残暴动作,然后吐着舌头翻着白眼模仿池大师:“池大师当场!‘哐叽’撞在墙上!我看他当时那样子真是离死不远了,反正是晕过去了被phil拖进房间里的,抓着他脚脖子,单手就这么拖走了,脸蹭着地毯……” 安妮和夏白仿佛听了一个德州电锯杀人狂的血腥故事,睁圆了眼睛和鼻孔,惊悚地看着蓝清明。 夏白:“你怎么不早说啊?!” 安妮:“是啊!你怎么不早说啊!phil和池大师?我去……这cp也炖的太乱了吧!”难怪她每次一提起池大师,大芬那孩子就发神经病似的针对她! “那个,”卫厂长弱弱地上前提醒三个女孩子,“二楼掉下来一只鞋,我怎么看着像是池大师脚上的。” 夏白她们抬眼一看,厂房前空地上躺着一只白色运动鞋,三人齐刷刷抬头看去——二楼栏杆上挂着池大师他一颗头!那脖子上掐着phil的手,分分钟就要把池大师扔下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三个女孩子疯狂大叫着,你推我、我推你地往楼上狂奔去:“phil!冷静啊!” 就算离开(二) 2、 蓝清明和安妮都喊着phil,只有夏白冲上二楼就喊“蓝昼、蓝昼!”。 蓝昼当然早就被惊动了,他就站在楼梯口那儿,听到声音伸手一拦,把自己老婆先拉过来保护好。他另一只手继续指挥郑云苏和威廉:“云苏你拉男的,威廉你配合好、往反方向踹女的,等我口令,你们一起上!” 因为phil听不懂中文,所以可以这样当着她的面布置。可谁知道,被掐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池良易突然用英文喊起来:“他们要踢你,你当心!” phil血红的眼睛猛地转过来,可怕的眼神“刷”地射向众人!蓝昼和夏白等人都呆立当场:池良易你是不是吓得脑子坏掉了?! “我他妈是在救你!你搞什么?!”蓝昼骂出了声。 池良易脑袋在栏杆外一荡一荡,他痛苦的声音也在风中飘荡:“别救我,不用救我!”他切换了英文:“就让我死在她手里吧!” 郑云苏声音冷酷:“这是二楼,你摔下去也不会死。” “脑袋着地还是有可能死的!”池大师坚持。 “人的身体自动条件反射,会保护自己,你摔到地的瞬间就会用手撑地。” “我不会的,我忍得住!”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phil暴怒了,“池良易,我警告过你别再出现,你当我的话是坨大便吗?你这个人形下水道!” 噗……蓝昼被大芬的精妙比喻惹得笑出了声。他很乖巧,随即自觉地拉起夏白的手捂住他嘴巴。 池良易与王大芬的剧情反转得太快了,在场没人能跟得上,只知道目前最新番的内容是池大师豁出命去苦追黑道少女,王大芬不为所动拒绝浪子回头。 池良易的浪子回头听起来十分诚恳:“我说了对你负责、我言出必行!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这就是我的命,我认命。” “我不要听这些!”王大芬崩溃地大叫,双手掐住他脖子用力摇晃。 “哎哎哎哎!”众人都叫起来,七嘴八舌地说phil你别太过分!亲一下池大师就肯对你负责,也不算太渣嘛。 蓝昼尤其叫得大声:“王大芬你他妈冷静一点!你活了二十多年才碰到个男的肯娶你!趁他现在脑子坏了,赶紧登记结婚领证去!” “我不要!”大芬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哥哥姐姐们越是这样说,她越是狂暴。而池大师像一个受虐狂,被掐得快断气了,断断续续地还在坚持说他要负责到底。 “我不要你的负责!你以为你算老几?要不是我喜欢你,就凭你这怂瓜软蛋也配得上我phoebe.karen.wang?!”phil将他拎得双脚离地,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别说蓝昼了,威廉都比你聪明能干!” 一旁被点名表扬了的威廉,脸上毫无喜悦之色。日了狗了啊!他堂堂威廉.黄,是这群女人眼中的备胎吗?“我真是……”威廉受不了了,闭上眼睛,深深深呼吸:“得不到贺世的就来强吻我,现在连池良易的备胎也要我来做?” “哎!”安妮突然炸了,“你够了啊!这事儿你是要说多久?!” 威廉皮笑肉不笑:“你问我?你强吻我之前怎么没来问问我意愿?” 这边副会场突然演出大戏,那边主会场掐脖子那对都傻眼了!池良易半个身体越出栏杆摇摇欲坠得很累了,昂起头看威廉和安妮吵架。咦?phil她也转头在看他们,池良易嘿嘿嘿地凑过去,在大芬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啵唧”亲一下! “啊!”phil突遭袭击,手部条件反射地一个用力…… “——啊——”池良易在坠落的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叫,幸好二楼也就两米多高,他很快落地了:“啊!” 这神转折!众人全部惊呆了!连最冷静的郑云苏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捂着心口,伸头看向楼下,然后激动地用力一拍栏杆:“看!我就说会伸手撑住的吧!” 楼下地上,池大师抱着明显骨折了的手臂,痛苦呻吟打滚……一干人等狂乱地大叫着往楼下冲去!phil更是直接从一旁下水管道攀爬跳下了楼! “喂?”夏白匆匆忙忙拽着蓝昼走在楼梯上,慌张地接起响个不停的手机:“哪位啊?” “请问是夏白女士吗?我们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您上周在我们这里做了体检……” 安妮和威廉一边互挠一边慌里慌张地跑,蓝昼唯恐他们撞着他家夏白,可是他手里稳稳牵着夏白的手,怎么夏白还是人往下栽? “哎——你怎么了?!”蓝昼用力拉起她抱住,一阵说不出的心惊肉跳,再看怀里夏白她脸色瞬间失了血色的模样……“喂?”他直接拿过夏白的手机,沉声问那边是谁、有什么事。 听了片刻,蓝昼也僵直了身体、脸色发白地呆滞在原地。 就算离开(三) 3、 一厂大门前的公路笔直宽阔,双向车道中间种了绿植,丁香花树不在枝繁叶茂的季节,寒风中枯瘦的枝丫苍凉地指着天,看得人心头发冷。夏白从蓝昼的商务车下来,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背后立即一暖,是蓝昼敞开大衣把她整个人裹了进去。 “哎哟……”蓝昼叹为观止的语气,低头嘲笑她说:“瞧把你吓得!” 夏白沉默地靠在他怀里,从医生那里出来后一路上她都没说话。蓝昼无可奈何地在她额头亲亲,转身叫威廉他们回酒店。“走吧,”他搂着夏白,“我们回家。” 像是混沌之中行走的,夏白坐在家里沙发上良久,茫然四顾才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手搭在沙发靠枕上,她无力地垂下头,没什么意识地喉头吞咽。 “嗯,”她呆呆地接起手机,“池良易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蓝清明叽里呱啦地说池大师胳膊骨折啦!打石膏的时候大芬哭得比池大师本人还惨啊哈哈哈哈!“你呢?”她讲完八卦,急切地问:“体检报告怎么了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啦?” 这种时候还能逗笑她的,也只有她家小明了。夏白无声地苦笑了,深吸一口气,缓声告诉她:“我得了慢性肾衰竭,第四期。” “……什么意思啊?”蓝清明声音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懵。肾衰竭听起来不太妙,但是慢性又好像没啥事?她问夏白:“那、那你开药了吗?医生怎么说,多久能好?” “蓝昼找人约了几个肾脏科专家,下周到这里来会诊,我周一再去医院里做一个详细检查。” “哦……”听到蓝昼已经安排上了,蓝清明放心了一大半,又说了几句池良易和phil的搞笑八卦才挂断了电话。 夏白放下手机,感觉很累很累,身体里的精气神完全被抽干净了,她像只软布袋那样伏在沙发软枕上。厨房里蓝昼在洗菜淘米,有条不紊的水声像是哄人入睡的白噪音,她眼皮渐渐沉重,睡不着,清醒地犯困。 “夏白,”蓝昼扬声叫她,声音寻常而平稳,“咱们晚上吃什么?有排骨还有牛肉。我先把米饭焖上了。”他说着从厨房走出来,衬衫袖子挽着,湿漉漉的手被冷水浸得红通通。家里没有暖气,夏白之前放话说十二月份之前不许开空调,蓝昼他很怕冷却也一直忍着。 这会儿夏白垂着的目光触到他那手,心里突然非常难过。她的蓝昼,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她怎么没有竭尽全力地对他好呢?连照顾他冷暖这样的小事也没做到。 “你去哪儿?!”她坐起来,刚才还一派冷静自然问着吃食小事的蓝昼突然很警觉地拦住她。这下轮到夏白笑了,笑着站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一下,“找空调遥控器。感觉有点冷。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跳楼自杀?” 她也想像他那样演出故作轻松,想用调侃的话来安慰他,可是怎么话一出口就见他眼里的神色……像是小孩子突然间被人打了一拳,又痛又懵。 “蓝昼……” “你闭嘴吧!”蓝昼高声怒叱,凤眸之中燃着八丈高的怒火,“多大点事情,把你虚成这样!又不是癌症,又不是……”他说不下去地顿了顿,迅速自己调整了语气,带着撒娇一般的恐吓说:“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夏白垂着头乖乖低声重复了一遍,被他立刻抱进怀里奖励,心满意足地亲亲,表扬她:“你啊……”他手机这时响起来,他放开夏白,一边去插空调插头一边接通手机,刚“喂”了一声,那边一嗓子嗷嗷大哭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把插头怼进墙里去! “你干嘛?!”蓝昼看了眼回到沙发里的夏白,克制住满腔怒火:“有事儿说事儿!” 电话那端蓝清明哭得撕心裂肺:“蓝昼……啊啊啊!蓝昼啊,我刚百度了……慢性肾衰竭第四期就是尿毒症啊!啊啊啊啊!啊……会死的啊!啊啊啊……我们夏白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她完全地崩溃大哭,背景声里听得出来她是在马路上走着,不时有行人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蓝清明毫无理智地嗷嗷嚎哭着,颠来倒去地口齿不清:“她胃口不好,我怎么就没早点想到带她去医院……她腰酸,我还带她去盲人按摩……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啊蓝昼……蓝昼啊……” 小姑妈的哭和笑都太真情实感了,蓝昼这样的人都能被她感染,被她哭得眼眶跟着发酸。他无奈地支着手揉捏眉心,哑声说好了好了,“别人听你这么哭,还以为这个叫蓝昼的出什么事儿了呢。” 他此刻其实也是勉力维持着,哪还有余力去管夏白以外的人。何况根本劝不住啊,狗清明哭得山崩地裂一般。蓝昼实在扛不住她的魔音哭声,把电话挂了,打给周贺叫他去找狗清明。 周贺也已经知道夏白体检查出尿毒症的事,惶惶不安地问蓝昼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生病了就治病呗,现在医疗科技这么发达,我又这么有钱。”蓝昼轻描淡写,超级自信的语气。一边在沙发里夏白身旁坐下,他一边挂了电话对她抱怨:“烦死了!所以我就不爱跟穷人玩儿,他们根本没深刻理解过‘钱是万能的’这句话。” 夏白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可他嘿嘿嘿地凑上来,眉目发亮:“夏白,我这十年华尔街可不是白混的!你知道我一共攒了多少钱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个超级惊人的数字,带着骄傲带着得意带着万事不用愁的笃定语气,郑重对她说:“别说慢性肾衰竭,你就是今天急性肾衰竭倒下去,明天我就能把匹配的肾源给你找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可是蓝昼信奉的第一真理。他抱着夏白,句句柔声、字字认真:“我知道你害怕……但你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我所有的保险和遗产受益人都是你,我怎么会允许你有生命危险?那么多钱是要便宜谁?我拼了十年才赚到的!” 蓝昼……夏白贴紧他怀里,掩盖她无声的流泪。“我不害怕。”她喃喃地说。 “蓝昼,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叫我吃药就吃药,透析就透析,换肾就换肾!”泪水悄无声息抿入嘴里,舌尖全是苦的,夏白竭力压着语气如常一般温柔,“你也相信我,我丢不下小雨,还有你……” 还有你,我的蓝昼。这世上的深情,最怕一句“早知如此”。像我,早知如此,当初宁愿不留你。宁愿你在欧洲千亿豪门孤独封王,好过现在陪我一道担惊受怕、前路渺茫。 今天是周五,夏雨晚上要回来了。蓝昼如常地做好了三菜一汤的晚饭,过来跟沙发里昏昏欲睡的夏白商量:“吃完饭让威廉来接小雨去酒店住吧?否则我们明天一大早去医院,他会察觉的。” 夏白裹紧身上毛毯,迟疑了片刻才说:“我打算跟他实话实说。”今天医生说接下来不仅要透析,还要开始排队等待肾移植。这一系列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小雨的。与其让他怀疑然后发现姐姐果然瞒着他,不如提前告诉他。 “自从爸爸出事,小雨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这两年,他总是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是顶梁柱……蓝昼,我想告诉他我病了,我觉得小雨他能承受。坦白地告诉他,我生病了、我会积极配合治疗,也许对他来说更好更放心。” 蓝昼听她说完,仔细考虑了片刻,他也点点头同意,“好吧。” “那,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我回哪儿?”蓝昼惊了,“你不让我睡这儿?为什么?!” 夏白脸上悄悄一红,低头将下半张脸埋进温暖的毯子里,“你本来就不能睡这儿,小雨都回家了。” 话隔着毯子含含糊糊传出来,但蓝昼听得一清二楚!“不是,怎么小雨回来我就不能睡这儿了?我又不一定睡在这儿就跟你干嘛!”唔,这话说出来他自己有些心虚,回想这些日子,但凡跟她睡一起的夜里每晚他都干了点啥的……“哎,你说,会不会是这段时间我们做得太多了,把你的肾给累着了?” “……”这荒诞的话,夏白不知从何反驳起,“医生说我得慢性肾炎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察觉才拖得这么重。” “啊,”蓝昼一脸深沉,痛心疾首:“那就是我回来的太晚,把你憋坏了!” “……你给我现在就走!”夏白脸都气红了!苍白的脸色是什么,跟蓝昼的晚饭一样,不存在的! 就算离开(四) 4、 “boss——”威廉敲门进来,一脚踩到被掀翻的地毯,差点被绊得摔倒。他举目一看,房间砸得一团乱,吧台吊灯都被拽了下来,斜躺在地的灯还亮着,倾斜的一方灯光照亮那个坐在地上喝酒的人。 这熟悉的一幕,从前那些年里经常出现,那时威廉总是感到困惑不解:像蓝昼这种聪明绝顶又冷血无情的人,除了钱他什么都不在乎,还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这趟回来,自从夏白小姐成为老板娘,boss再也没有上演过这样的暴力酗酒,威廉才算是找到了答案。 如今这个答案可能会变成boss的催命符。威廉忍着心酸,镇定地走过去说:“boss,联络上dr.steve了!” 醉醺醺的蓝昼一秒钟变得清醒,接过手机的动作仿佛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博士!”他喘了口气,努力使得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发给您的患者报告您看了吗?” “hi,zhou!”史蒂夫博士与他相识多年,十分熟稔,“最近过得好吗?” “很好。患者报告您看了吗?!” “是的。”电话里一阵鼠标轻击的声音,“zhou,这位患者的情况很不好,从这份体检报告的数据来看,她已经接近尿毒症晚期。你最好尽快地送她到我这里,我来为她做一个详细检查。” 蓝昼一边听一边抖着手拎起酒瓶。高度纯威士忌,咕噜咕噜直灌好几口,他声音变成一种毫无感情的镇定:“我暂时没办法带她来找您。博士,我能否派人去接您来中国?” “zhou,先不要紧张,等待复查的详细检查报告出来,我们才能制定相应的治疗方案。” 蓝昼说好的、我不紧张,“请您告诉我,以她目前状况,在最好的治疗条件下,存活率是多少?” 史蒂夫博士顿了顿,语气很是小心翼翼:“可能也许大概并不会很理想。” 蓝昼握着酒瓶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电话里史蒂夫博士说的那些“透析并发症”、“换肾后排异反应”、“尿毒症后期精神错乱”……那些都将发生在他家夏白的身上吗? 他的夏白,总是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夏白,从来不曾辜负任何人事的夏白。蓝昼甩手将酒瓶和手机都砸在落地玻璃窗上!他颤抖的手用力抱住自己脑袋。 “boss……”威廉胆战心惊地轻声叫他。 “出去。”蓝昼语气里的残暴酷虐、像是寒冬暴雪之前的黑云压城。 “不是——是您的手机,夏雨打来的。” 小雨——蓝昼不得不强行压下崩溃。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他通红着眼睛状若疯癫,对电话那端说话的语气却若无其事:“怎么了,小雨?” “昼哥……昼哥你快过来!”夏雨的声音,连站在那里的威廉都听出来惊慌万分,“姐姐她不太对劲!” 蓝昼从地上爬起来,久久跪坐的腿麻了,他拖着腿跌跌撞撞往外跑,被门口那儿掀翻的地毯绊倒在地! “咚”一声,人类头骨重重撞在钢筋水泥墙体上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就足以撞成脑震荡的……“boss!”威廉受到了惊吓,踩着一地狼藉过去扶他。 “……我没事。”蓝昼捂着头坐起来,眼神都涣散了,但语气镇定的像是根本没有痛觉:“备车,快!” 夏白家里的情况比蓝昼想象得要好:蓝清明、安妮、周贺都在。蓝昼冲进去时大门虚掩着,他径直冲到客厅里才停下脚步,只见两个女的脸都哭肿了,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是肯定都不是他家夏白。 蓝昼开口问他们,声音都是抖的:“人呢?!” 夏雨白着脸站在浴室门外,带着哭腔喊了声“昼哥”,“姐姐在里面,不肯开门。” 蓝昼过去先拍拍孩子肩膀安慰,然后急切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门,“夏白,是我。”他语气轻松,“你不是在洗澡吧?开门让我进去,不开门我踹了啊!” 别人说这种话可能是威胁,蓝昼说这种话就是寻常自然了。浴室里发出轻轻声响,接着门上反锁“啪嗒”一声打开了。 蓝昼转身给了众人一个“没事了”的眼神,他镇定地推门进去。夏白坐在浴缸边边上,并没有哭,只是神情呆滞地坐在那里。浴霸开着,白炽灯下她惨白的脸,像只没有生命力的瓷娃娃。 蓝昼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起她冰凉的手,“怎么啦?”他笑笑的轻声问她。 那双曾经存过秋天静好湖面的温柔眼睛,此刻落着白茫茫无边无际的鹅毛大雪。“蓝昼……”她声音比雪花还轻,“我想上厕所,可是怎么都、都上不出来。” 从来不曾想象过的这样的羞耻的苦恼,叫她能对谁说?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走不出这浴室了。 蓝昼平静地“哦”了一声,低头吻她冰凉的手,“你眼睛这么肿,刚才是不是跟狗清明她们抱头痛哭了?” 夏白茫然地点点头,老实地说:“跟小雨谈话,也哭了。” “你晚饭就吃那几口,汤也没喝。从医院回来也没见你喝水。流这么多眼泪,哪还有尿啊?”蓝昼语气轻快,带着嫌弃,“唉哟……我真是走开一会会儿都不行!” 他这样强行解释,像是将皇帝的新衣披在她的身上。可这也总比夏白窒息地独自关在浴室里要好。她开始感到后悔,外面小雨和小明他们都在,她这是在做什么呢?连累这么多人跟着她提心吊胆。 还有蓝昼——她心里难过地发紧,伸手温柔地摸摸他脸,闻到他口齿间一股酒气,怀疑地问他:“你喝酒了?” 蓝昼轻描淡写:“嗯,有个饭局,稍微喝了几杯。”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刚才就是有点慌了,现在其实也没那么想上。”他一来,夏白有了主心骨,脸色确实好了很多,这会儿她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微笑着柔声说:“小明和安妮今晚都住在这里陪我,你放心吧。” 哦,那蓝昼不止是放心,而且吃醋呢:“你把我赶到酒店去睡,就是为了给她俩腾地方吧?” “不是……”夏白想解释,提起一口气却又作罢,俯身去抱他,她放松自己趴在他肩头,“明早见,好吗?我们一起吃早餐。” 她的眷恋,她的惶恐和珍惜,她的不想说出口的矛盾犹豫,每一丝感情蓝昼都懂。正是两情相悦最缱绻的时候,二十四小时相对着诉说爱意都嫌不够,突然面对病痛折磨的每一个难看细节,浓烈的爱全都发酵酿成了心酸。 蓝昼在夏白家楼道里安静站着,一直等到了凌晨,小姑妈发微信告诉他夏白已经睡熟了,他才默默回去酒店。 phil等在酒店里,一见蓝昼失魂落魄地走进来,从来铁血的王大芬同学扁着嘴、红了眼睛。蓝昼这会儿哪有心思安慰她,走到沙发里将自己扔进去,他躺尸般静静躺着。 “威廉。”过了足足五分钟,他笃定地开口说:“安排明天的飞机,我带夏白去美国。” 威廉瞬时几乎从断了腿的沙发里跳起来!“不行!”他难得这样旗帜鲜明的反对他家boss,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蓝昼不吭声。但在场的威廉和phil都明白,这是他铁了心、不容置喙的气场。 “我们这趟出来之前整理了在美国所有的一切!你现在又要回去?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威廉濒临崩溃,连连深呼吸,冷静下来片刻,最大忍让地说:“你至少给我一个月时间布置人手!明天就走绝对不行!” “夏白没有时间了。”蓝昼低沉沉的声音,像是夜里荒原呜呜呜的风。 威廉愣住了足足一分钟,他从没听到过蓝昼这样消沉恐惧的语气。好!他狠狠地一咬牙:“那么由我带她去美国!我代替你回去,你在这里遥控指挥我!” 这次蓝昼没有立刻拒绝,认真地考虑了片刻。“不行,”他摇摇头,望着天花板,平静地说:“你不可能为了夏白去挖别人的肾。只能是我。” 什、什么意思?!威廉再次被刷新了对他家boss的残暴认知。 “就这样吧,没别的办法。”蓝昼脑中已经转过了几个方案的几百种可能性后果,考虑得完全清楚明白了,他从沙发里坐起来,郑重地轻声对威廉说:“你留在这里,万一我回不来,按照之前我们约定的去做。” “蓝昼,”phil这时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回去。” 蓝昼和威廉都非常意外地看向她!phil是为了摆脱家族才跟着蓝昼的,现在却愿意为了蓝昼冒险回去! 当着两个男人感动不已的眼神,phil坚定郑重地说:“你相信我!万一你死在那里,我一定会把夏白安全地带回来!” 蓝昼&威廉:“……” 蓝昼:(╯‵□′)╯︵┻━┻ “我……谢谢你啊!”蓝昼咬牙切齿地对她说。 “不用!”phil信誓旦旦地“咚咚咚”捶着胸口,“我王大芬豁出这条命,誓死保护夏白!” 就算离开(五) 5、 今年九月,蓝昼即将离开美国的风声一起,欧美大陆的仇家们集体出动。生怕华尔街恶龙逃回东方之后再无音讯,大家铆足了劲想把他的命留在美帝,最后蓝昼肩膀上挨了一枪、勉强全身而退。 这些夏白是不可能知道的,蓝昼云淡风轻地通知她准备好护照,周一复检做完、直接从医院去机场。 “我的护照也没过期呢,我陪你一起去吧!”蓝清明百般的不放心,哀求了蓝昼很多遍,狗蓝昼死不松口。明天就是周一了,她抓紧最后时间试图说动夏白:“蓝昼给你安排的肯定是世界顶级医生,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治疗一下我的尿路感染。” 所有朋友都在,蓝昼和安妮也就算了,郑云苏和威廉听得多尴尬啊,两个大男人一致面无表情地盯着池大师的手臂石膏,聚精会神地作沉思状。 夏白今天比前两天镇定多了,收拾了一天行李,晚上的晚饭也是她亲手给朋友们做的。这会儿灯下看她除了脸色泛白,精神倒还好。她安抚蓝清明留守一厂,说来说去,把蓝清明又给说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什么厂什么明式家具!这都怪我,你从永盛辞职的时候,我应该拦着你的,这两年你没日没夜地忙厂里的事情,一个人做几份工作,把肾都给累坏掉了啊啊啊啊啊……” 这本来其乐融融的送别宴,事先说好了大家都不要伤感的,现在小姑妈她又啊啊啊地崩溃大哭,眼看安妮和phil也跟着红了眼眶,蓝昼真想把脚上拖鞋塞狗清明嘴巴里! “行了行了……狗清明你一哭我就想抽你!”蓝昼一脸不耐烦地抱怨,“就你这样还想跟我去美国,我去美发去美容都不带你!” 众人都笑出了声,张着嘴巴大哭的蓝清明顺手给了蓝昼一下,蓝昼还手,周贺挡在中间,一厂三狗掐成了一团。 又像这些年来的每一个节假日那样,笑闹声像烛光一般充满这个家。夏白看他们闹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厨房烧水,拿茶叶的时候突然看到夏雨站在厨房门口,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姐。”小男子汉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冷静:“我想跟你说,不管你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回来之后状态怎么样,我都撑得住!” 可能酝酿了一个周末,字斟句酌才想出来的这两句话吧?夏白愣在那里,她心内翻涌着巨大的酸楚,既觉得对不起他,又为他恐将失去最后的亲人而感到悲惨。 在父母双亡之后,唯一的姐姐重病,他只有十七岁,却站在这里斩钉截铁地说:他撑得住。 “喔……我们家顶梁柱,真的是好man啊!”心里再如何难过,夏白脸上笑得轻松又温柔,“谢谢你,你这样说,我感觉放心了好多。” 夏雨清澈的眼里涌起近乎悲壮的自豪神采,他更加的昂首挺胸,语气更坚定地说:“你交给我的存折和房产证我都收好了,你叫我想最坏的打算、我也认真想过了!昼哥他九岁就成了孤儿,但他照样考取哈佛大学,我、我虽然脑袋没他聪明!但我身体好呀!我一定也能闯出我自己的路,无论什么样的困境,我想着姐姐你、就什么都不怕!” “……嗯。”夏白不敢多说话,怕一开口哭出声,可是屏气凝神地点点头,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姐……”夏雨走过来,笨手笨脚地用手擦她脸上眼泪。夏白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弟弟,痛苦地低声啜泣。 对不起,小雨,对不起!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你只有我这个姐姐,我却还要离你而去,真的……真的对不起! “夏雨,”夏白她轻声说出口的是:“我从小到大最幸福的几个时刻,其中有一个就是你出生那天……这辈子能有你做我的弟弟,我感到特别幸福。” 夏雨笨拙地说“我也是”,抱紧姐姐,他想好了绝对不哭就一直强忍着不哭,反反复复地坚定地告诉她:不用担心我,无论发生什么事。 姐弟俩在厨房说的话,客厅里早已安静下来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悲伤无声又无尽地倾泻,感动也满满地流淌在每个人的沉默意味里。原本夏白出了这样的事,大家最担心的都是夏雨,没想到这男孩子这么硬气。 “夏白把他教得很好。”独臂池良易黯然地感慨。 “以后,夏雨由我来照顾!”蓝清明坚强地咬牙发誓。 “还有我,”安妮红着眼睛说,“从今天起,夏雨就是我弟弟!” “啊……”周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惆怅地说:“你们说,夏雨他知不知道他昼哥十八岁之前、每年欧洲那边给他零花钱都有二十万美金?” “……”悲壮感人的气氛一扫而空,各人手头有什么就抄起什么,把扫兴的周贺埋葬! 第二天就是周一。一大早夏白去医院复检,蓝昼在酒店做最后部署,时间有点赶不及,夏白就叫他不用来医院、稍后直接去机场汇合。 “我今天感觉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夏白柔声说,“而且云苏已经来了,他陪我去医院。” 原本蓝昼已经被她说动了,一听郑云苏陪着她,这下说什么也要赶过来!只听电话里他的声音,夏白就能想象到此刻他吃醋的脸。去医院复检的路程令人忐忑,但被他吃飞醋插科打诨闹的,夏白都没怎么在意就已经到了。 “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像要去蜜月旅行?”蓝昼声音腻得像工业用糖精,“我在夏威夷有个别墅还没卖掉,咱们可以去住几天——你带比基尼没有?” “……没有。”夏白忍耐而不失礼貌:“你别再叽叽歪歪了,赶紧忙完去机场!” “哦。”老婆大人发话,工业用糖精乖乖答应。 挂了电话夏白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旁驾驶座上郑云苏静静等待着。她不好意思地对郑云苏说让你见笑啦!“蓝昼他其实是故意这样的,他怕我紧张……其实他比我还紧张。” 郑云苏沉默地笑笑,“走吧。” 医院里蓝昼已经安排好了vip通道,全程很快地为夏白完成了所有项目检查。这里的检查报告将在三天后出来,第一时间发往美国史蒂夫博士那里作为参考依据。从医院出来,郑云苏抓紧时间送夏白去机场与蓝昼汇合。 “早餐。”路上他递给夏白一个袋子,里面是面包和牛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瓶装的鲜牛奶居然还是热的。夏白一大早空腹来做检查,这会儿真是饥肠辘辘的,拧开牛奶喝了两口,很感激地对他说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郑云苏笑得苦涩,眼神也黯然。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希望,指望着蓝昼一去欧洲不复返,夏白也许能再与他续前缘。到了现在,看夏白与蓝昼这一场相爱,再看生死大事面前蓝昼对夏白的付出一切……这对男女是天作之合,凡人的力量不可匹敌。郑云苏明白了这一点,虽然没有能彻底放下,但他已经不再奢望。 “到了美国之后给我发个微信。方便的话,把你们大概活动范围告诉我,我们公司在美国也有业务。”想来以蓝昼的神通广大,夏白不会需要其他人。郑云苏着重想告诉她的是:“夏白,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说到这里,看夏白脸色突然变了,郑云苏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是混帮派的!我们这样的人,别的不说,讲义气守承诺是行业规矩!我向你承诺:不管你这次怎么样,从今往后夏雨他就是我郑云苏的亲弟弟!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一定照顾好他。” 车缓缓停在机场大门前,建筑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光线,车内昏暗得犹如夏白的心情。她这几天太过忙于安排自己和夏雨,竟然从没考虑过郑云苏。 “云苏,”女孩一向温柔平静的声音,此刻被痛苦内疚浸至饱和:“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好意思对你说过对不起。” “……不用。” 他依然是初见时外表冷酷、心怀柔善的寡言少年,夏白却已经很可能行至人生末尾。很多事她可能再也来不及去做了,无论如何,云苏的妈妈因为她爸爸而死了。 “对不起。”很长一刻的无言之后,夏白无奈消沉地说,“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亏欠你很多,我希望小雨不要再成为你的负担。我已经安排好了,蓝昼也安排了威廉……如果你偶尔想到小雨,你去看看他,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说着美国医疗先进、蓝昼手眼通天,但谁都知道尿毒症晚期有多残酷,夏白这次很可能一去不复返。郑云苏看着面前鲜活苍白的她,过往这些年里许多次令他心动的她的片段、一一掠过眼前。 他郑云苏这辈子第一个真心向往喜欢的美好女孩啊…… “尽量、尽量努力地坚持,早点回来,好吗?”他情不自禁地拥抱她,这一刻既悲伤又浪漫,“我等你!” 蓝昼一上午紧锣密鼓地安排计划,愉快地花费了一个天文数字布置此行安保,来机场的路上他摩拳擦掌的挺开心——一上午没见到老婆了好想她!虽然是去美国很危险,但也有一种别样的浪漫耶! 然后他一下车,就见他老婆跟郑云苏在前方十米处悲伤又浪漫地拥抱告别:郑云苏酷帅的侧颜之上表情痛苦心碎,娇小的夏白衬托得他身形高大……场面美得犹如虐心爱情偶像剧。 呼……蓝昼深深深呼吸。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告诉自己:都这时候了,男配还对夏白一往情深,这说明了他家夏白有魅力,重病在身却身残志坚呢! 还有啊,能与她匹配的肾源虽然很难找、万里挑一,但她前男友团的人数这么多,成功率不就大了很多吗?蓝昼啊,你应该感到庆幸嘛! 自我洗脑完毕的蓝昼,端起慈祥笑容,咬牙切齿地走向他老婆。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一) 第十八章、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1、 夏白第一次坐头等舱!第一次踏进机场的头等舱客户休息室,里面果汁是鲜榨的、按摩椅是最高级的、服务员小姐姐又美又温柔!等到登机时完全不需要排队、在工作人员亲切指引下走vip通道直接安检登机,上了飞机后发现整个头等舱都被蓝昼包下了,phil和保镖大哥们闲适地随便挑座位坐……夏白滋味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怎样?体会到有钱人的快乐了吗?”蓝昼亲力亲为地给她调整合适的座位高度,喜滋滋地询问:“欧洲千亿豪门的事儿,咱们是不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如果是千亿豪门的话……”夏白迟疑地问:“不是应该有私人飞机的吗?” 蓝昼挠挠头,配一架私人飞机倒是没多少钱,但他的仇家太多了,搭乘固定的私人飞机出行目标太明显,反而不安全——这丫头怎么故意戳他痛点呢?蓝昼不高兴了,伸手把她捏成小鸡嘴。 两人为了彼此心情考虑,都在卖力演出混若无事的嘻嘻哈哈。依偎在头等舱舒适的真皮座椅里,牵着手看一部经典爱情电影,温馨甜蜜的仿佛真的是一场蜜月出行。 只是选片子的人该死啊!这电影的女主角怎么能得绝症重病快死了呢?!蓝昼飞快地按掉ipad页面,不高兴地抱怨:“什么狗屁剧情,氧气面罩都没戴对!现在电影越来越难看了,为了冲突而冲突,瞎几把强行煽情,人物逻辑都跟蓝清明的脑袋似的,一团乱麻、不知所谓。” “好啦,别这么敏感嘛!”夏白温柔地靠在他身上,轻轻拍着他手臂安抚。“蓝昼,”她尽可能地语气轻松,“如果史蒂夫医生判断我的病情不太好,你早点带我回来好吗?” 蓝昼语气比她还轻松:“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你把心放肚子里。到了美国就是到了我的地盘,想要个肾有什么难?凭我在华尔街的势力,你想要国会山我都有办法。” “……蓝昼你向我保证,不会强行挖别人的肾给我。” “……”蓝昼无语地看着她,“你想什么呢?我是这种野蛮不讲理的人吗?” 夏白犹豫地看着他,蓝昼笑得不行,亲亲她额头,“你真是傻得可爱……好,我保证,就算配对成功,我也不会强行挖别人的肾。”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也不愿意犯法的好吧?真的到了不得不挖的时候,也不可能他亲自动手嘛……蓝昼慈祥的目光看向phil。大芬她临行前不知道为什么又跟池良易吵了一架,今天池大师甚至没来机场送行,此刻她独自歪在头等舱第二排,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我是恶犬”的气息。 “你要相信我,换个肾不是那么大的事。”蓝昼和颜悦色的,花言巧语转移夏白的注意力:“就算我不出手,你那么多前男友,叫齐了配对一下,至少也有一两个人能匹配上。他们都那么喜欢你,是吧?一个两个都对你念念不忘的,捐个肾给你,小菜一碟嘛!” 呃……夏白表示她突然好困想睡觉!哎呀来不及了直接昏迷啦~ 人生第一次高度舒适的长途飞行,夏白以全程甜睡圆满结束。飞机落地纽约机场,蓝昼不得不摇晃她才叫醒了她。 “睡得可真香!”蓝昼抱怨,这一路都没跟他腻歪几句,说好了蜜月旅行的,骗子! 夏白是真的困,下了飞机依然东倒西歪,由蓝昼牵着往前走。隔着机场的玻璃幕墙,远远就能看到机场外面路上的几处骚乱。蓝昼的人都穿黑色西服,另一伙一脸凶狠的人则是一式的白色中式练功服,两边打得很激烈,警察还没到,白色那方不断试图冲破封锁、冲进机场。 蓝昼小心翼翼揽着睡意朦胧的夏白,扭头冷笑着低声对phil说:“你爸联络上你了?” 醒目的白色中式练功服,在纽约几乎人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美国华人黑帮第一头目、王爱民先生。 王爱民先生的小女儿郁闷地看了眼外面的骚乱,气压很低的表情,说:“我上周跟他通话,提了解除婚约的事。” 蓝昼一愣,用“王大芬你这么有种?!”的眼神望着phil,“你……真这么喜欢池良易?” “我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你。”phil淡然地看他一眼,随即浓情蜜意地望向他怀里的人:“为了我夏白,承担悔婚的责任我心甘情愿!” 啊……蓝昼心里面的肾源配对名单,又多了一个名字呢! 夏白朦朦胧胧听到他们的英文对话里提起她的名字,她困倦地打哈欠:“我可以去洗手间吗?” 蓝昼连忙说当然可以!虽然机场外面情势犹如洪水滔天,但他做足了准备来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面那边就有洗手间。你慢慢上,不要着急,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天下——”蓝昼骄傲地展开双手,刚刚摆出君临天下的绝代风姿,后面“哐”一声,一辆行李车直接从他背后撞上了他!要不是phil眼疾手快拦住了,君临天下当场就要被行李车给碾压在地……蓝昼扶着剧痛的腰缓缓转身,心里盘算着如何千刀万剐这个不长眼的—— 推着行李车的混血女孩,眼睛不仅长了、还长得很大很美,这会儿她正用美丽的大眼睛恶狠狠盯着蓝昼! “mary?”蓝昼扬起一个面具微笑,“好久不见。” 高挑美丽的混血女孩冷笑一声,“是好久不见,你还没死呢?” 你们家集团都没倒闭呢,我怎么可能死?蓝昼微笑着咽下这句话。此刻情况特殊,他不欲树敌。可是这让夏白觉得非常反常啊!等那混血女孩狠狠一甩棕色长卷发、趾高气昂地走了,她好奇地问蓝昼:“是你认识的人?” 蓝昼心虚的眼神飘来荡去,这叫夏白舌根处泛酸,“前女友啊?”她假装调侃地问。 蓝昼像是被问了很恶心的问题,满脸嫌弃:“她倒是想呢——她想得美!” “这女的想睡他,给他下药,但没成。”phil忠心地向夏白报告,“恨他恨得要死啊,那次她出了两千万美金买凶杀他!” 夏白惊了:“这也太过分了吧!”刚才真应该给她好好讲讲道理的! “还好吧?”phil做人很公正的:“当时蓝昼把下药那杯酒换给她喝下去,她那晚叫了三个男的进她房间,第二天新闻爆出来,她家族企业的股票跌了百分之二十几呢!” “……”夏白缓缓转头看向蓝昼。 蓝昼露出无辜的纯良神情,叹气说:“也是凑巧了,我前脚受到委托做空她家,后脚她就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难怪他能结下那么多仇家,也难怪他能赚那么多钱。夏白突然觉得自己来美国治病有些欠考虑了——没把意外身亡的风险算进去。 在机场洗手间里,夏白又遇到了那位mary。两人一前一后从隔间走出来,洗手池前面只有她们两个人,mary一边补妆一边用英语说:“你是蓝昼的女人吧?” phil就在门口处等着,蓝昼他们也都在外面,夏白不慌不忙地对mary笑笑。 “小心点,在美国想杀他的人,从华尔街这头排到那头都数不完。像你这种小纸片似的女人,跟在他身边,挡个一枪就死翘翘了。” “我没听说过蓝昼拉女人为他挡枪。”夏白把英文词汇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慢慢地说出口,“你见过?哦,所以,你为了替他挡枪、才主动想做他的女人?” mary没料到个子娇小的中国女孩这么敢说!惊讶地转脸,手里的口红顿时在唇边画出去半根手指那么长一道…… “啧啧。”夏白指指嘴角提醒她。混血女孩对着镜子一看,顿时完全跳脚抓狂了!夏白按部就班地洗手、擦干,最后还温柔地对手忙脚乱的她笑了笑,这才从容离开。 敢对我们蓝昼自荐枕席?哼!要不是英语词汇有限,她能讽刺她个一千字! 夏白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去,外间烘手机旁边一直站着的一个中年白人妇女向她走来。擦肩而过,夏白都已经看到两米外卫生间门口phil的背影,后颈却突然“咔嚓”一声轻响,她眼前一黑……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二) 2、 线香的味道,佛寺庙里的那种。昏迷之中醒来,夏白的嗅觉率先苏醒。接着感觉到后颈错位了一般的疼,她无力地睁开眼,眨巴了很久才看清:她躺在一张king size的巨大床箱里——既不是明式拔步床、也不像唐代闺塌,不伦不类的一个红木半框架,雕龙刻凤,郑重地撑在一张欧式大床上。床边摆着一个欧式香薰烛台,一支袅袅生烟的中式线香就插在那上头。 夏白撑着身体坐起来,惶恐不安地打量这个奇怪的房间:屋顶大概有三五米高,一只汽车那么大的水晶吊灯气势十足地悬挂中央,灯光照亮屋子里摆着的满堂红木家具,所有家具上都雕着张牙舞爪的龙,这装修……以夏组长的专业眼光和温柔心肠来形容,这大概可以称为——中欧混合富丽堂皇风格? “啊……”夏白痛苦地揉着后颈,喃喃地自言自语:“蓝昼……” “醒了!”隔着五六米远的房间门口,这时有人大声地用英文喊了句!随即外面一阵脚步声,夏白一抬头,床前已经站了七八个人,他们穿着一式白色中式练功服,打头那位男士五十多岁的年纪,精瘦干练,他用一种久别重逢的激动眼神打量夏白。 “小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您七岁之前住在这里,一直是我接送您上学放学的!我是来福叔叔啊!”王来福慈爱地看着瘦弱女孩,“您都长这么大了……” 我……是不是穿越了?夏白一脸呆滞地想。那这个世界里有蓝昼吗?爸爸妈妈和小雨小明他们呢? “来福!”外面这时像打雷一样、传来一声巨响! “是!”来福大叔立刻扬声应,接着他慌张地一边扶夏白下床、一边小声对她叮嘱说:“说话注意,你爸正在气头上,别惹他。你说几句好听的、撒撒娇,我帮你敲边鼓!” 来福大叔一口发音纯正的英文,说得又轻又快,夏白脑内还在费力翻译,人已经被他扶得走出房间。外面是个两倍房间大的厅,三面靠墙放着红木框架的欧式软皮沙发,估计坐个一百人没问题。离夏白最远的那个角落站着十几个白色练功服,一个穿棕色唐装的人站在那一片白色中间,背对着夏白。 那背影,足有寻常人两个那么宽! “王、大、芬!”棕色唐装一声暴喝!音量之大,这宽阔的厅内都产生了回音!而那发音里带着的熟悉口音,令夏白电光火石间猜到了这位的身份! 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纽约最大华人黑帮老大、phil的爸爸? 棕色唐装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声吼,自觉气势十足地一个转身!那饱满的圆胖大脸,与phil的清秀俊美毫无关联的样子。夏白与他都意外不已地盯着彼此,两人脸上俱都浮现“咦?是他/她吗?”的困惑。 来福大叔见这场景,以为是父女俩多年不见、生疏得一时无言以对,他赶忙上前缓和气氛:“大哥,你看小小姐,跟大嫂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对不对?!” “……对你妈!”王爱民反手一记耳光!蒲扇那么大的手掌,来福大叔灵活地蹲下身躲开,一旁一名手下倒了霉,整个人被扇飞出去! “这根本不是我女儿!”两百斤的黑帮老大暴跳如雷,一巴掌一个、连连扇飞了三四个手下!“我女儿呢?我叫你们一定要把她带回来的!” 王大芬从小就很少在人前露面,这几年她跟着蓝昼一直在外面,帮派里新上来的人都没见过她。今天外部大批人手强攻,内部派去好几个白人女特工,大家手里只有一张小小姐高中毕业证上的照片。 没被扇飞的手下连忙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老大!蓝昼身边的确只有这一个女的!”与蓝昼一同出机场的唯一的女人,不是他们家小小姐还能是谁? 来福大叔这时也说:“大哥,带她回来的人我问过,亲耳确认了她是蓝昼的女人,这才动手的!您下了死命令要把小小姐接回来,我们哪敢马虎啊?” “是吗?蓝昼的女人——”王爱民眯起了他凶残的小眼睛,“哈!我明白了。” 难怪他家芬芬突然要悔婚,他正愁找不到原因呢,面前这中国小美女就是原因吧?“你,”王爱民用口音很重的简单中文问:“蓝昼的情妇?” 这真是丢了芝麻捡了西瓜!虽然没能把女儿抓回来,但是逮住了破坏了他与蓝昼之间盟约的罪魁祸首! “呵,敢给我爱民.王的女儿戴绿帽子?!”王爱民从腰间掏出他纯金打造的手枪,金灿灿的枪管对准了夏白的脑袋,“我让你做个没脑袋的鬼!” 夏白完全被吓傻了眼,万万没想到来美国的第一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她浑身狂冒冷汗,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尝试动一动疼痛的脖子,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僵住了,她现在连徒劳的逃跑都做不到!眼看扳机扣动,生死悬于一线间!如果她死在这里……蓝昼会怎么样? 想到蓝昼,夏白深吸一口气,然后哭出了声:“桥豆麻袋!” 王爱民:“……” 王爱民:“哎?” 王爱民:“日本人?!” 蓝昼在中国的情妇,怎么会是个日本女孩呢?王爱民浓眉紧皱,转头生气地质问手下:“你们是不是彻底抓错人了?!确定吗,她是跟蓝昼一起的?” 白衣手下们面面相觑,诚惶诚恐,谁也不敢给个准话:“要不,把机场监控录像和旅客名单调过来核实一下吧?” 核实你妈!王爱民更生气了,扬起蒲扇大掌又扇飞了两个。气呼呼地转头,他一脸暴戾地用英语审问夏白:“你叫什么名字?” 咕嘟!夏白默默地又咽了一口害怕不已的口水。浑身发颤的害怕倒不是演的,她真实地哆哆嗦嗦的:“纳、纳尼?” 啊……王爱民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好像真的是个日本人? “去找个会日语的过来!”他犹豫地吩咐来福,但立刻又挥挥手说别麻烦了! 金灿灿的枪口再度对准夏白,两百斤的残暴胖子暴躁地说:“不管是不是,杀了总没错!” 夏白在拖延时间的过程中悄悄地活动僵痛的脖子,这时枪口抵上她脑门,她明白已经到了拼死一搏的关头,使出全身力气掰住胖子的小手指用力一折!同时张嘴在他手腕上狠狠一口咬下去! 王爱民混了一辈子黑道,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了!勃然大怒!他狠狠甩手将夏白甩在地上,枪都不用了,抬脚就要踩断她纤细的脖子! “住手!”一声清脆怒斥,一个守门的白色练功服被扔进来、砸向王爱民!王爱民挥着粗胖短手将人打落,抬眼一看,这次真的是他家王大芬!只见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门口跑进来,不要命地朝他飞腿踢了两脚。 phil虚晃一招逼退亲爹,她立刻护住倒在地上的人:“夏白!你怎么样?!” 夏白浑身痛得动弹不得,见到phil,话都说不出,热泪从眼角滚落。 那泪水像是滚烫铁水滴在phil心头上啊!她又痛又恨又后怕,恶狠狠地抬起头瞪她亲爹! “你……”王爱民对这个小女儿一向感情复杂,此刻是既想痛骂她悔婚的事,又的确很久不见了非常思念她,“你、你还敢回来!” phil不跟他啰嗦别的,咬牙切齿地按照蓝昼的吩咐照本宣科:“我告诉你,其他事都好商量,这个女人不能动!她少一根头发,我们跟蓝昼的契约就不存在了!” 哈!王爱民凶残地眯起了他的眯眯眼,“这么说来,她果然就是蓝昼的情妇?!” 哈?王大芬傻眼了,怎么她爹原本不知道夏白的身份吗?那怎么这样大费周章地抓走夏白呢? “敢耍我王爱民!你这个中国臭丫头!”王爱民果断打开黄金手枪的保险,对着夏白脑袋就是一枪!phil不顾一切地拼上自己的命,紧紧抱住夏白就地一滚躲开! 王爱民发怒起来才不管亲生女儿死活呢,枪口追着两个女孩,“砰砰砰”又是几枪!这宽阔厅堂一览无遗,丝毫不利于躲避,phil抱着夏白、身手再好也无计可施了! “蓝昼!”她对着耳麦大喊呼救。 几乎就是phil求援的同时,外面院子里也响起了一阵激烈交火的动静,那声音像是机关枪?!王爱民都给惊着了——谁他妈敢端着机关枪闯进他爱民.王的老巢?! 门这时被慌忙进来通风报信的手下人推开,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院子里的惊人景象:大概足有一个连队的黑衣壮汉、以碾压性的姿态逼退着王家的护院们,他们不仅有机关枪,还有一排人甚至扛着火箭炮!王家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两边形成了一触即发的微妙僵持局面。 苍白英俊的年轻男人从黑衣壮汉中间走出来,冷峻的脸上一双微微上扬的漂亮凤眼,此刻那眼中酝着踏平天下杀尽众人的阴狠神色。 “……蓝昼?!”王爱民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 这个从来都对他恭维有加的年轻人,一向头脑清醒、惜财爱命,现在这是……疯了吗他这是?!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三) 3、 “妈的!”王爱民回过神来,举着枪大步往外走去! 他今天要好好给这女婿上一课中华传统文化课:为什么中文里面岳父又称泰山大人? 因为即便你是个孙猴子、老子也能压住你五百年! 两百斤的胖子虎虎生风地扑进庭院,要是单打独斗,单他这架势就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了。不过——机关枪和火箭炮、几十把手枪对准了他,胖子再多肉也是人肉不是?又不是防弹背心,王爱民虎虎生风地走到距离蓝昼两米远就站住了,抬起枪口遥遥指着他:“小王八蛋!你还有脸来?!” 对面蓝昼微微一笑,凤眸冷然,话却说得依然客气动听:“伯父,很久没来拜访您,是我太失礼了。phoebe已经回来了吧?刚才我听到她在里面叫我名字,她怎么了?” “你少他妈明知故问!”王爱民扬着他的纯金手枪大骂,“算我看走了眼,你小子居然扮猪吃老虎,你行!但是蓝昼,你自己掂量掂量,你他妈是不是就想活到今天为止了?走出这个门,明天纽约的日出你是不想看了?” “您认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我这个人,如非万不得已,我怎么敢这样破釜沉舟?”蓝昼脸上仿佛带着面具,微笑得没有一丝感情,“伯父,phoebe我给您送回来了,我的人请您交给我带走,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砸了多少钱才弄出这样的阵势,蓝昼他却言辞之间并不想真正撕破脸。王爱民听得清楚明白,眯眯眼闪过狡诈的光,冷笑着说蓝昼啊蓝昼:“好!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您尽管开口。”蓝昼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做足了准备、不怕跟这死胖子正面硬扛,但夏白接下来要留在这里治病,得罪了地头蛇,总是不太好。 “把那个女人带出来!”王爱民一声令下。屋内传出打斗声、phil怒叱和惊呼的声音,随即两个喽啰拖着夏白走了出来! 蓝昼揪着心定睛看她,脸色白里透青的那样不好,却还眼神坚定地望着他,仿佛她一丝一毫都不感到害怕。他的夏白……蓝昼心脏像被人用苹果刀削了一圈,三百六十度流血疼痛。 “蓝昼,我要你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掉你的情妇!”王爱民盯着蓝昼这副心碎不已的鬼样子,冷声命令,“那么今天的事情就翻篇了!你还是我最看好的女婿,我们之间一如既往。” 欧洲那边经年累月花样百出的刺杀,只要能杀掉蓝昼,他们根本不计代价,这些年要不是王家护着挡着,蓝昼坟头的草都已经青了几茬了!王爱民自诩最了解蓝昼,这个年轻人跟他是同一路人,爱财惜命、聪明机敏、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男女之情或许会一时冲昏他的头,但是生死攸关,他绝不敢脱离王家的庇护! 果然,蓝昼静静垂下眸,微挑的凤眼被夕阳如血的颜色染红了眼尾,他脸上神情看起来冷静下来了。 “外面有多少人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又有多少人翘首期盼等着看你死,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王爱民心中笃定,奸猾地一笑,悠声说:“动手吧蓝昼,长痛不如短痛。” 蓝昼将他的话听进去了,郑重地点了点头。几个月没碰枪,他的动作却还是顶级的灵活,手在后腰一抄,几声子弹上膛的机械响声,一把沙漠之鹰就已经扣在了他的手里,枪口黑洞洞的,瞄准了夏白的心脏。 夏白仿佛看了一场90年代的港剧枪战,她家蓝昼帅过周润发和张国荣!心口激烈地砰砰砰狂跳,她这样一向自以为胆小的人,居然会在真枪实弹面前体验到别样的美学和刺激感。 “害怕吗?”持枪指着心爱的女人,蓝昼悲凉地轻声问她,“怕的话,把眼睛闭上。” 隔着数米距离,夏白留恋地最后看了他一眼,接着果断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砰砰两声巨响!夏白双臂上的压力骤失,感觉到挟持她的那两个人松手软倒,她睁开眼不顾一切地向蓝昼跑去! 害怕吗?这样的情景,当然害怕啊。但即便是死去,我也要拼尽全力先回到你的身边。 “妈的!都别乱!”院子里因为蓝昼开枪射伤王家人而一片混乱,只有老奸巨猾的王爱民镇住场子,一眼发现中国臭丫头趁乱逃跑,他灵活地扭着两百斤身躯上去一把揪住! 眼看就差五米距离!蓝昼恨得眼睛里都要滴血了!抬手向天“砰砰”又是两枪!天上晚归的飞鸟群不幸被击中,两只断了翅膀的鸟哀叫着掉落庭院,那景象凄惨可怖,更显得蓝昼的脸色仿佛是地狱阎王上身。 “所有人,听好了。”苍白英俊的中国男人,极地万年冰河一般的冰冷英文:“那个女人是我蓝昼的爱人,如果她今天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我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你们王家所有人,一个不落全都要给她陪葬!” 院子里的人,包括蓝昼这边的黑衣壮汉都有点懵。从前只听说过华尔街恶龙无恶不作,没想到真人比传闻更狠更变态。 现场只有见过世面的王爱民还稳得很,一点没有被吓住,他像拎小鸡崽子那样轻松地单手拎着夏白,凶狠地逼蓝昼:“小兔崽子你跟谁横呢?!老子看你今天敢做到什么份上!” 蓝昼一声冷笑,血腥气十足:“土包子老杂种,闭上你满嘴喷粪的臭嘴!” “……”头一次领教蓝昼的英文粗俗俚语脏话,爱民.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没人告诉过你吧?你的名字土爆了!大家都在背后笑话你呢!就你还在沾沾自喜,还给孩子们取中文名字,什么王大强、王大力,现代中国人给狗都不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你说够了没有?!闭嘴!”王爱民别的都能忍,质疑他的国学水准——绝对不行! “哦,差点忘了王来福——”蓝昼极尽嘲讽的语气:“中国叫来福的狗倒是挺多的。” 来福大叔窒息了!恍恍惚惚地看向他家大哥。 “……”王爱民大胖圆脸涨得发紫,热血一涌,朝着蓝昼扣动扳机:“我他妈杀了你!” 就是这个时刻!蓝昼飞身躲过这一枪,与此同时phil从背后飞踢她亲爹!王爱民往前栽了一步,机敏的夏白扭身挣脱他的手、奋不顾身地朝蓝昼跑去! 异国如血的夕阳,品味诡异的中欧混合风情花园,林立的枪炮……夏白二十八年人生里的惊险加起来都没有此刻万分之一。但是当她冲到蓝昼身边、紧紧抱住他,她二十八年人生里全部的欢喜也都没有此刻的万分之一。 “走!”蓝昼打横抱起夏白,头也不回地迅速撤退! “往哪走?!”王爱民暴怒一挥手,“给我上!把他们全杀了!” “谁敢?!王爱民!有种你先杀了我!”phil冲到两军交战中间,挡住了王爱民追击蓝昼的路。 纯金手枪毫不犹豫地指向王大芬的眉心!王爱民大怒吼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留不住蓝昼的婚约,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我一枪崩了你!” “来啊!”phil眼睛都没眨一下,梗着脖子朝枪口逼去,“开枪啊!” “你——” 他犹豫了。phil狠厉神色之中闪过嘲讽,她“刷”地亮出手中匕首。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此刻却被她刺在自己脖子上。从小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姐们追杀惯了,王大芬对自己的身体下手毫不瑟缩,锋利刀尖刺进细瘦脖子里,鲜血“噗噗噗”往外涌,迅速地染红了她半面肩膀。 “小小姐!”来福大叔悲嚎着跪倒在地,抱着王爱民的腿哭求他就这么算了吧! 王爱民的眯眯眼瞪得像个鹌鹑蛋那么圆,又恼火又恍惚。他面前的是他的小女儿没错吧?怎么一晃眼就长成这个样子了?她是真的很像妈妈,这决绝的烈性模样……爱民.王暴虐的心肠像是被淋了一场冰冷的雨,滔天的怒火全都偃旗息鼓。 “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恨铁不成钢地问,“你就这么喜欢蓝昼?!” “蓝昼算个屁!要不是留着他对夏白有用,我管他死活!”失血过多的王大芬唇色惨白,但回答得铁骨铮铮:“我喜欢的是夏白。” “谁?!”王爱民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白。她叫夏白!”背后的蓝昼他们已经平安撤离,phil“哐当”扔了匕首,一手捂住自己脖子伤口,双腿暴跳如雷地朝她爹飞踢而去:“你敢对她开枪?!你混蛋!她要是受了伤,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啊啊!” 被迫迎战、跟女儿打成一团的王爱民一脸懵:(⊙_⊙)?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四) 4、 “呃啊……”女孩压抑的喘息声,混着那种嗓子里模模糊糊的呻吟。 “忍着点。”蓝昼也是鼻音浓重,这样的时刻,他再心疼她也没有办法:“很快就好,我保证。” 夏白泪眼朦胧地“嗯”了一声,坚定地扭过头去不看他。落地灯的暖光照在她一弯雪颈之上,又脆弱、又坚强。蓝昼心碎不已地低头吻她,同时狠着心肠、手里又快又准的一抬! “咔哒”一声,骨头回臼的清脆声响。 两只手臂的脱臼终于都回正了,痛得浑身汗的夏白脱力地倒在床上,蓝昼不敢动她,滑下床,蹲在床边紧张地观察她脸色:“感觉怎么样?还是很疼吗?” “没有,好多了。”她气若游丝,却还想抬手活动给他看看让他放心。蓝昼捏住她指尖,凑上去吻,心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窗外是纽约的寒夜雨,屋子里有灯有蓝昼,夏白其实并不觉得如何悲惨,今天这样大场面的死里逃生之后,她仿佛开了眼界,对自身的重病都看得淡了许多。 她将这话徐徐地说给蓝昼听,蓝昼冷峻的脸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凤眸里染着暖暖灯光和带笑柔情,“啊……”他由衷地感慨,“不愧是我蓝昼的媳妇儿!” 两个人像是劫后余生的鸳鸯大盗,头碰头得意地笑成一团。 “蓝昼。”脱臼过的肩膀还很酸,夏白抚摸他脸庞的手发着颤,“一想到你这十年都过着这样惊心动魄的日子,我很难过。” “难过什么?你别光看贼挨打,也要想想贼吃肉。”蓝昼挑着眉吊儿郎当地笑,“你看,即便是地头蛇把你抓走,我都能冲进他老巢把你救出来!现在照样大摇大摆住在市中心豪华酒店里。我蓝昼有钱有人有武器,谁能耐我何?” 他傲娇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夏白颤着手揪住他耳朵,扯过来让她亲一下!“蓝昼哥哥,好帅好神气!” 啊……蓝昼深深深吸一口气,蹲着的姿势尴尬地换了换,幽怨地看着她。 夏白对床下蓝小昼的变化一无所知,手指轻轻抚着蓝昼的耳垂,柔声低低问他:“你说实话,这趟来美国你是不是损失很惨重?你为我花了这么多钱,还跟王家闹翻了。” “我心甘情愿。”他坚定淡然地说完,将下巴搁在高高软软的床垫上,歪着头,目光着迷又欢喜的:“你跟着我来美国,只有我能保护你,你不知道我心里面有多满足……在一厂的时候,总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我,你一个人过得很好,还能照顾好小雨和周围的朋友。有时候总觉得你爱我不够多,不像我,我只爱你一个。” “……”夏白震撼得说不出话了。怎么蓝昼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是她求来的、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是她! 她突然不说话,还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蓝昼慌了,昂起头忧愁地问怎么啦,“你只要说‘我也很爱你’就可以了!我不会对你记仇的,只要你以后一直记得满足我的情感需求。” 噗……感动悲伤得一塌糊涂的夏白,又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好啊,正好她此刻胸中歉意满满又柔情万千。“你来。”她朝他招招小手。 蓝昼贱兮兮地撅着嘴过去,原以为要挨打呢,谁知道她软乎乎地亲上来……居然真的温柔献吻,辗转着亲他!这是什么样飘飘欲仙的感受啊?!蓝昼怎么爬上床的怎么脱光光的,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蓝小昼它状态好得吓人!铁骨铮铮地攻城略地,一路口吐白沫激动地“冲鸭”!整个房间里荡着罗曼蒂克的情欲海洋,海平面上波涛汹涌的是蓝昼涨潮一般的雄性荷尔蒙。他浑身使不完的劲,但克制得仿佛0.5倍动作片放映画面,每换一个姿势都要问夏白好几遍“你还好吗”、“这样舒服吗”。 蜿蜒在雪白床单上夏白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她昏昏沉沉地在蓝昼的海洋里漂浮,涨潮时失神到流泪,潮水退去一波,她又不能自已地主动抱紧他。 这叫蓝昼哪有招架之力?吃完一遍把她翻过来再吃一遍! “为什么哭呀?我的小可怜,哭的时候也这么漂亮可怎么办噢……”他从身后紧紧箍着她,开心又沉醉,磨着牙轻轻地咬她泪湿的脸颊,“太爽了是吗?” “有点疼……你快点。” 啥?蓝学神惊了!他在这门功课上理论研究与实际操作经验都趋近完美,怎么可能会让她感到疼?二话不说,拔出吱哇乱叫的蓝小昼,他坐起来,把她掰过来一看,暖色灯光下她的脸发着白。 “我……我那里很疼。”夏白眼见瞒不过他,她的心理也崩溃了,羞愧害怕混乱地告诉他,刚才第一次做完就开始疼了,今天她一整天都没能上厕所,肾脏的问题越发明显了吧。 “哦……”蓝昼抓了抓头发,情欲未退的脸上神情有点呆,“我看了一些慢性肾炎的资料,是会这样的,正常现象。”他躺下来,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背,“吓到你了,害怕了是吗?” 嗯,害怕。夏白默默地流泪。这样浪漫美好的时刻却这样尴尬地停下来,对她的心理防线是摧毁性的打击。病痛对于她自身的折磨其实是其次的,对于她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温馨生活进行打乱、那才是让她最难过的。 好在蓝昼还是这么的镇定,亲亲她额头,他声音很自然甚至还带着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每次遇到点什么挫折,你妈妈都会问我们: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百分百的坏事。小昼、夏白,你们好好想想,这个困难挫折的积极意义是什么?” “可是……如果我治不好、我死了呢?”死亡就代表终结,还能有什么积极意义呢?面对所有人都必须温柔坚定的夏白,第一次有勇气这样灰心地问出来。 蓝昼沉默了片刻,声音照旧:“嗯……那对我来说,我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和犹豫了。” 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你夏白,我蓝昼就没有了任何制约,欧洲的千亿豪门继承不了就踏平了它吧!省事省力省心,很好嘛! 蓝昼抱紧她,两人赤裸的肌肤亲密贴合摩擦,温馨的姿势,他眼里却沉着整片坠落海底的星空,冷光遥远深邃。“你呢?”他语气极温柔地问,“好好想想,死亡可不是一个人的终点。” 夏白被他引得、当真认真思考,片刻后回答说:“我如果死了,就能去见我爸,就能亲口问问他……蓝昼你知道吗,我其实也和小雨一样!我从来没有一刻相信过爸爸他是个坏人,我总觉得……总之,如果能够去见他,亲口听他说真相,那也很好。” 蓝昼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挖走了,胸口空荡荡地穿过苦冷的风。他的夏白,直到这样的时刻才敢敞开心扉说一句没有证据的相信。“嗯,”蓝昼低头吻她额前的发,“你还能见到我妈妈,我都没见过她呢。” 你看,连死亡都不是百分百的坏事。而且还有个最积极的意义我没有告诉你:如果你离开,我很快也会去找你。那个没有仇恨和病痛的国度,我与你共赴。 异国淅淅沥沥的夜雨下个不停,闭着窗帘的窗户被雨声敲打,有种“故园无此声”的惆怅。蓝昼静静抱着夏白,哄她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座钟整点报时的声音隐隐传进来,蓝昼抬手看腕表,八点了。 国内这时候是早晨八点。今天夏白一下飞机就被掳走,没能亲自给夏雨他们电话报平安,国内的人这一夜肯定都没睡安稳。蓝昼昏沉地坐起来,正想温柔唤醒他的公主大人,门外突然传来保镖压低声音的汇报。 “谁?”蓝昼披了个睡袍走出去,见phil顶着失血过多的苍白小脸站在门外走廊里,隔着守门的保镖人群焦急地望着他。 蓝昼挥挥手放她进来,一眼望到她脖子上大片的纱布!血迹隐隐从纱布里透出来,可见伤得不轻。 然而phil酷酷地表示缝了十几针而已、有啥大惊小怪的,“对了,那个女的还被关在车库里呢吧?得叫人把她放出来,这天气,她冻死了就麻烦了。” “谁?”蓝昼面无表情地问。 “mary啊!”phil以为他当真忘记了,认真提醒:上午夏白在机场厕所凭空消失,mary她见死不救,你叫人把她关在郊区车库里,想起来了吗? “哦……”蓝昼面无表情,再问:“谁?” phil终于看出来他是故意的,翻了个白眼不再继续管闲事。蓝昼满意地打量她,难得地对大芬散发仁慈:“我叫人送你去墨西哥躲一躲风头吧,趁你爸这会儿还没发现,今晚立刻就走还来得及。” phil考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走了,我爸更不放过你们。” 哎呀……蓝昼感动的神情刚出来一半,只听她下一句就说:“你死了倒没事,夏白怎么办?” “……”蓝昼咽下一口气,忍气吞声:“那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快回家尽孝去吧!” “我好不容易从医院逃出来的,你让我看一眼夏白再走。” “……你从医院里逃出来,就为了过来看她一眼?” “嗯。”phil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蓝昼都情不自禁地站了一秒钟的“大白cp”,而且破天荒地没阻拦,挥挥手放她进房间。 一分钟之后,房间里传出phil嘤嘤嘤的撒娇声音,像只刚出生就被人打成重伤的小奶猫那样:“疼!敲疼哒!脖子差点都断了呢!缝针的时候他们没给我打麻药,我只能想着你我才挺过去了呜呜……嗯……那你抱抱我嘛!” “啊……”蓝昼紧了紧身上睡袍,深深深呼吸。 蓝昼啊,你要冷静,留着她还有用,现在杀掉她的话,老土狗真的发疯也挺麻烦的。而且她抱夏白、总比郑云苏抱夏白要好一点,对吧?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五) 第十九章、那阵骤雨由不得你 1、 第二天,夏白的身体情况突然地急剧恶化。 史蒂夫博士从冰岛的国际医学研讨会赶回来,今天下午的飞机抵达美国,原本蓝昼与他约定的是明天去做检查,可是一早起来夏白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蓝昼急得要发疯了!到了上午十点左右,她已经高烧到三十九度,怎么叫她都不醒了。这时蓝昼反倒冷静下来,拿毯子裹好她,通知手下人立刻把车开出来。 可是史蒂夫博士的实验室在三个小时车程的郊外!安保队长摇头摇得像只拨浪鼓,“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毫无准备地出发,走在路上跟移动的靶子有什么区别?!” “你先冷静。”蓝昼拍拍拨浪鼓的肩膀,指导他深呼吸。拨浪鼓冷静下来后感激地看着他家boss,boss却微微一笑,掏出枪来恶狠狠指着他脑袋:“你问我有什么区别是吧?我告诉你:移动的靶子不一定会死,但你不听我的话、立刻就会死。你说有什么区别?嗯?” “boss……”安保队长抬起双手投降,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刺激到恶龙,“立刻出发,我明白了!” 啧,孩子不听话,吓一吓就好了。蓝昼收起枪,也收起脸上面具一般的优雅微笑,眼神像数九寒天屋檐下的冰凌子,极冷极尖利地对着安保队长:“我给你的预算足够你装备一个联队。移动的靶子?我看你是移动的饭桶!烧钱你都不会么?不会趁早滚蛋!” 威廉不在就是不方便,这群笨蛋直男没一个能懂他的。 安保队长屁滚尿流地布置下去,一刻钟之后,车队从市中心酒店出发了。一模一样的防弹商务车七辆,其中一辆里坐着蓝昼和夏白。车队行出市区,夏白转醒片刻,迷糊地打量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去医院吗这是?”她试图打起精神。 “嗯。你别动,会头晕的。”蓝昼让她靠在他肩头,小心翼翼地喂给她保温杯里的热开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特别疼吗?” 夏白弱声说没有啊,“挺好的。” 她一身身地出冷汗,鬓角头发湿漉漉贴着苍白的脸。这才来了美国不到两天时间,她脸瘦了一圈,靠在蓝昼身上,蓝昼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活生生把心脏揪出来也就这么疼了吧?他沉默地握着她纤细手腕,心疼得无以言表。 夏白头目森然地闭着眼,养神片刻觉得好一些了,想着尽力与他说说话、不让他这么担心她:“蓝昼……我们这样出来,phil的爸爸会不会在路上伏击我们?” 蓝昼说不会的,“如果他有动静,phil会来给我们报信的。” 不过她能想到这一点,蓝昼真是骄傲极了!他家夏白果然适合跟他一起去欧洲,瞧瞧她啊,多有危机意识! 心情很好的蓝昼给她讲了一些王家的事情:爱民.王年轻时候不胖也不土,平民窟里飞出来的一只心狠手辣凤凰男,混社团混成了社团老大的倒插门女婿,弄死老丈人之后迅速地登上了王位。他一手将社团发展成纽约最大华裔黑帮,也一手毁了大芬妈妈的人生。在他风光无限的那些年里,大芬妈妈独自带着大芬,过得平静而辛苦。后来王爱民的情妇们不知道为了什么脑子一抽,合谋杀掉了这位名存实亡的正室。没想到一向对妻子不闻不问的王爱民暴怒而起、杀光了情妇们,从此开启了同父异母子女之间的报仇追杀混战。 王大芬很多次都差点翘辫子,最严重的那一次她自己已经无法坚持,命悬一线的时刻,开车路过的蓝昼偶然地救了她。 夏白听得入迷,身上病痛都忘记了一些,披着毯子迷惘地看着蓝昼问:“这样说来,phil的爸爸应该还爱着phil的妈妈?那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对phil?” “王家那种环境之下,他没法对phil太好,否则phil会更危险。但他心里对这个女儿还是有点感情的。你看,他跟我结盟也可以有其他方式,他非要我和phil结婚,也有借我保护phil的意思。” “真的吗?”夏白不太相信这样的感情,“可是我看他昨天对phil开枪!好几枪呢,简直像是要杀了phil。” 蓝昼笑了:“王爱民一辈子刀头舔血,以他老人家的枪法,认真一枪就能打死phil,好几枪都没打中,当然是吓唬你们的。” 噢……夏白恍然大悟,对那位矮胖老爷子产生了恐惧以外的一些感受。她正想问蓝昼那你的枪法是怎么练的这么好?他们的车队这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隐隐传来开枪的动静,隔着厚厚防弹玻璃听起来有点远,副驾驶位置上的安保队长却立即按住耳麦,通讯问话的声音紧张又严肃。 “boss!”他转头向蓝昼汇报情况。他们语速太快,声音又压得低,夏白只听得清“杀手”、“炸弹”、“欧洲”几个单词。 蓝昼静静坐在位置上,低头缓缓吹凉保温杯里的烫口热开水,云淡风轻地用英语说:“今天赶时间,不用留活口了。” 话音刚落,感觉到身旁夏白一僵,蓝昼心里暗叫“糟糕!”,哈哈哈地干笑两声,俏皮地对她眨眨眼:“我开玩笑的。”说完他抬眼望向安保队长,一本正经地放慢语速说:“这种事还来问我?还能怎么办啊,当然是报警让警察来抓他们走啦!” 这下轮到安保队长身体一僵了,不认识蓝昼似的盯着他。蓝昼给了一个眼神,趁夏白放心松懈地接过保温杯喝水,他用唇语用力对安保队长做口型:“杀光他们!一个也不留!” 安保队长脸上浮起一个僵硬但是不失恭敬的笑,转头下车去处理却差点哭出声来:威廉不在,这日子就快没法过了! 车队前方的交战规模一般,与以往遇过的刺杀袭击相比不算严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的杀手不像以往那些一击不中立刻飞快逃走,蓝昼这边的人都快形成包围圈了,枪声依然很激烈地对抗着。安保队长狐疑地走过去一看,随即大惊失色! “boss!”他按住耳麦汇报:“那些杀手,领队的人好像是蓝迈克!”蓝昼同父异母的二弟、蓝清章与那位公主继母最心爱的儿子! 车内夏白体温越来越高,萎靡地像一朵脱水的鲜花,蓝昼搂着她安抚,心里头的怒火已经被焦虑催逼到极致!“那你还在等什么?”他侧过脸,压低毫无感情的冷酷声音:“这次新买的火箭炮还没试过吧,开门红就送给他好了。” 这些年蓝迈克为了杀蓝昼花的钱和精力,恐怕都够解放一个诺曼底的了。以往是蓝昼不愿意跟欧洲那边撕破脸,只能纵着他忍着他,可今天这个状况,这条通往郊外实验室的路上蓝昼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蓝迈克还敢撞上来——可能他真的很喜欢今天这个日子,选定了作为他自己的忌日。 “boss!boss!”耳麦里又惊呼声连连起。 “干嘛?干嘛?!”蓝昼不耐烦了,“找不到火箭炮开关了?” “蓝、蓝老先生来了!” 蓝清章,踏出那遥远神秘的浪漫童话国度,来到华尔街恶龙的地盘了?就在他心爱的二儿子即将死在蓝昼手下的时刻? 呵。蓝昼顿了短短两秒,将怀里的夏白放在座位上靠着,他神色如常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爸来了,我下去看看。”他语气很日常,仿佛是老父亲从乡下来城里给儿子媳妇送个菜,他下去迎一下。 可是下车关上车门,恶龙暴虐邪狞的恐怖气场像乌云遮住头顶的天!一路往车队前头战场去,凤眼染冰又燃火,沙漠之鹰抄在右手之中还嫌不够,蓝昼勾勾手指,左手多了一把ump冲锋枪。 那阵骤雨由不得你(二) 2、 车队前方的战区,此时已进入僵持状态。内圈蓝昼的人二对一按住了蓝迈克的杀手队伍,外圈蓝昼重金采购的火箭炮形成包围状、有效威胁,两个圈的中间横着一队穿欧式侍卫服的欧洲人,一身英伦风长款格子大衣的蓝清章就站在这队侍卫的中间。 那是清瘦挺拔的中年版蓝昼,只见他龙章凤姿的风度翩翩,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也冷静自持,风度优雅地望着大儿子。像是这二十多年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那样,蓝清章等待着蓝昼用浪漫华丽的法语呈上辞藻瑰丽的彩虹屁。 可蓝昼冷着一张俊脸从后方走过来,对着蓝迈克“砰砰砰”连开了五六枪! 人高马大的混血迈克吓得疯狂大叫,像只大马猴那样上蹿下跳,偏偏蓝昼的子弹颗颗擦着他身体而过,一点也没实际伤到他,那枪声一停,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婆子似的、丢脸至极! “昼!”蓝清章也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不过表面上他当然只是稍稍提高了声音而已,依旧优雅自持:“你这是做什么?” 蓝昼将弹夹空了的手枪随手一抛,端起ump冲锋枪掂在手里把玩,笑笑地用法语回他说:“我做什么,你自己不会看?瞎啦?你眼眶里装的是屁眼?” “……”蓝清章窒息了!他一向恭敬温顺、优雅从容的大儿子这是怎么了? 可是眼看蓝昼真的端起冲锋枪瞄准迈克!窒息的蓝清章不得不再次出声阻止:“昼!” “干嘛?”蓝昼瞄准的姿势丝毫未动,“你他妈有话倒是直接说,昼昼昼,你复读机啊?” “蓝昼!”蓝清章严肃地皱眉,“我是你的父亲,迈克是你的弟弟,你给我清醒一点!再怎么样失去理智,你连家族伦理都不顾了吗?” 哦。蓝昼慢慢放下冲锋枪,看了父亲一眼,他将冲锋枪交给手下,走到蓝迈克面前,挥挥手叫人放开他。 蓝清章刚刚松了一口气,蓝迈克却在恢复自由的当下暴起攻向蓝昼!他的枪已经被缴了,手里拔出袖中暗藏的匕首,恶狠狠刺向蓝昼!“去死吧!”欧洲豪门长大的混血小公子,不顾一切地试图去除他二十多年人生中唯一阴影。 可那阴影闪身的动作敏捷如同猎豹!蓝迈克只来得及感知自己眼前一花,挥刀的手臂已被擒住,右耳听到同侧肩膀“咔哒”的清脆骨折声音,巨大的可怕的痛楚随即袭来,他长声哀叫着向下跪倒。 “傻逼玩意儿。”蓝昼踩住跪倒的混血小公子,手里抛着夺来的匕首,他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蓝清章。“弟弟?”来自狗昼的,表情与语气贱得臻至化境的嘲讽:“就这种智商体力双下的垃圾玩意儿,剁成肉泥喂我养的狗都嫌质量差。是你给我清醒一点吧!蓝清章!” 最后那三个字话音未落,匕首狠狠在蓝迈克肩背之上扎了三刀!那刁钻恶毒的角度与分寸,令蓝迈克血流如注! “住手!”蓝清章看不下去了,硬着脸色拨开侍卫,他身姿笔直地经过蓝昼身边、走向他的蓝迈克。蓝昼手里滴着血的匕首挽着花,锋利的刀尖割破冷腥空气,毫不留情地抵上他的颈! 欧洲侍卫团立刻抬枪指向蓝昼,蓝昼的保镖们也立即予以还击,顿时一片子弹上膛的冷酷机械声音!“呵,”蓝清章优雅地微微一笑,“昼。你忍了这么多年,眼看就差最后一步了,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夏白她真的病得很重吗?” “关你屁事!谁准你的臭嘴提起我家夏白的名字?!”蓝昼嫌弃又不耐烦,拿刀戳戳他微微松弛的下巴肉,“老子想忍就陪你演演戏,不想忍了就这样!今天蓝迈克他撞在老子枪口上,你想带走他,行啊!买口棺材来给他打包带走吧!” “蓝昼,注意你的措辞,你现在听起来很刺耳。”他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粗俗的法语发音?欧洲老绅士实在无法忍受,风度翩翩地提醒。 可蓝昼翻了个白眼,转身挥手一掷,匕首像把飞镖扎在蓝迈克屁股上! “啊……”混血小公子惨叫声响彻云霄。 好吧,这个的确更刺耳。蓝清章都忍不住低声叹气,“ok,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你今天杀掉他的后果——你杀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觉得你奶奶她会怎么想?” 蓝昼简直觉得蓝清章并不偏心了!他的宝贝迈克都被扎成血人儿了,他语气还能这样不紧不慢优雅自如!啧啧…… “我奶奶?”像是听了个大笑话,蓝昼摇头笑出了声,“好吧,我那素未谋面的尊贵的奶奶!你这个做儿子的卖身求荣她都没意见,我杀她个把孙子,事情很大吗?” “注意你的措辞!” 注意你妈!蓝昼厉声打断:“我已经很注意措辞了!像你这样巴结有权势女人上位的男人,准确来说你就是个牛郎!” “牛、牛郎?”优雅绅士蓝清章先生,枪斧加身都未曾变色的脸,此时被气到变形! 然而蓝昼的吊梢眼释放着全世界最刁钻的冷嘲热讽:“牛郎也不过卖脸卖屁股而已,钱货两讫,比你干净!” “你、住、嘴!混蛋!”蓝清章勃然大怒地指着蓝昼大喝!趴在地上哭的蓝迈克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也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失态的神情,浑身流血的他都看呆了!可是下一秒,屁股上一阵剧痛!他嗷的一嗓子! 蓝昼收回踩他屁股上匕首的脚,吊儿郎当地看了蓝清章一眼,无辜地问:“怎么了?你叫我住嘴,没叫我住脚哇!” “……”蓝清章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大儿子的本事了,美国人民很诚实,一点没有胡说八道!他这个大儿子的确是百分百“华尔街恶龙”!“好了蓝昼,这场闹剧该收场了。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的家族内部事务。”蓝清章叹了口气:“是你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想要进入的那个家族!” 这是蓝清章最后的警告,也是他最后的挽留,更是给蓝昼的最后一个台阶。蓝昼面对这样的台阶,果断地一抬脚——又在蓝迈克屁股上匕首踢了一脚。 血流如注的蓝迈克惨叫着晕厥过去。蓝清章的脸已经完全像欧美神话里的战争人物雕塑。身后车队中的夏白不知道情况如何、是否更加受苦?蓝昼心中熊熊燃着这二十年积攒的全部恨意,上前一步,他贴着蓝清章耳侧,字字咬入骨血一般:“我知道你听得懂中文,我妈妈曾经是你的中文教师,不是吗?” 他用中文,很缓慢很轻很恨地对这位亲生父亲说:“你听好了,我蓝昼,这辈子从来没有一秒钟稀罕过你所谓的家族!我拼了命的努力,我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我放弃了多么珍贵的东西……我走到今天所做的全部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报仇!狗屁的欧洲豪门,你们就是一群骨头都发黑发臭的恶心人渣!要不是为了查出凶手,我这辈子看都不想看你们一眼!” 蓝清章虽然早就有此推断,但当真直面儿子字字戳心的语句,他还是不自觉喉头耸动。“既然这样……”他稳了稳心神才继续平静地说:“那你现在是不打算查了吗?” “嗯,我不打算查了。”蓝昼抬手整理亲爹歪掉的领结,外人看着这对父子仿佛低语商量,只有蓝清章听到蓝昼阴狠地用中文轻轻地说:“从我死的那一刻开始,我所有的遗产就会分批进入这个世界上所有顶级杀手的账户。你的家族,所有人,全部,都给我去死吧!” 拥有着完美的智商与才能甚至是外貌的年轻男人,长着那样一双富有魅力的动人眼睛,却怎么会在欧美大陆最美丽干净的初冬季节里,如此恶毒如此绝望如此不顾一切呢? 蓝清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阵骤雨由不得你(三) 3、 蓝清章是个做事周密的人,出远门他身边不可能只带这一队侍卫,一定还有人在不远处暗中接应。蓝昼掂量这动起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脱,为了尽快送夏白就医,不宜继续纠缠。放过了狠话,他转身撤退。 当然他心里难免不忿,暴虐难平,恨不得再插蓝迈克两刀解解气!作为蓝清章和公主殿下的长子,蓝迈克应该是蓝清章最看重的儿子吧?知道他犯了蠢、身涉险境,蓝清章竟然不惜万里迢迢地赶到美国来救他。 阳光都在背后的天空里,蓝昼眼中是无穷的黑夜景象,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冷风里冻得青白色的拳头像颗失了血的心脏。 可走过两辆车的距离,蓝昼无意间一抬头,居然看到夏白就站在不远处的车旁! 北美洲冬季猎猎的冷风卷过这郊外荒野平原,她散落脸颊边的黑色长发卷在风里,而她温柔却果敢的目光是这荒凉冷酷天地间唯一的温度,她那样专注关切地望着他,蓝昼那颗失血的冰冷心脏立即又轰隆隆热乎乎地跳动起来! “你下来干什么?!”他飞快地跑过去责怪。 两人都是第一时间担忧地打量对方脸色。夏白看他没有受伤,浑身的警惕终于松懈了一些,“你爸爸来找你有事吗?”她关切地问。 “不是来找我的。”蓝昼寻常地一笑,“顺路碰上我而已。” 他神色和语气再怎么加以掩饰,外人看不出来、夏白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不知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她的蓝昼为什么这么伤心?他这人很难被伤到的呀! 她出神地揣测着,蓝昼打开车门将她往里推。顺手摸到她的手,那硬邦邦的机械金属感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里的枪。 “哦,差点忘了!”夏白连忙把枪还给守在她车旁的保镖,礼貌而温柔地向他道谢。 黑衣保镖顶着boss“你他妈活腻了”的高压眼神,一句也不敢说刚才夏白小姐还问了他怎么打开保险发出实弹射击敌人。 保镖大哥不敢,夏白小姐本人很敢,回到车里之后笑笑地表示等她好了、她打算跟phil学射击。 “学什么?”蓝昼真是服了她,这种状况下还能惹得他发笑的人,也就她了:“你学了打算干什么?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我?” 夏白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说:“至少我不会再拖累你。” 如果有幸得到第二次生命,我想将它用来陪伴你——蓝昼,陪你刀山火海,陪你枪林弹雨,陪你直到我能做到的极限为止,然后哪怕到了那一刻,我也有能力不让自己拖累你。 “……”蓝昼将豪情壮志的女主角大人拥进怀里。这个从来都被人夸赞温柔的女孩子,到底为什么总是让他觉得世界第一果敢激烈? “好。”他又痛又骄傲地答应,“等你好了,我亲自教你!” 他们的车队这时缓缓前进了,夏白坐好,扭头向车窗外望去,只见一堆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慌慌张张抬着一个浑身血的昏迷男人,一旁有个中年帅大叔正凝眸望向她这边。 明明周围全是身材高大、脸部轮廓深邃的欧洲男人,他却偏偏像是鹤立鸡群那样挺拔优雅、惹人注目。 夏白倒吸一口凉气:“蓝昼!” “嗯?”正在黯然发愣的蓝昼紧张地看向她。 “你爸长得好像你啊!”夏白扒着车窗惊呼!简直是复制黏贴的两张脸! “……”蓝昼无语地看着她,伸手把她抱回来,“别看了,还没到丑媳妇见公婆的时候。” “他顺路看看你,我也顺路看看他嘛!” 噗……蓝昼那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委屈,就这么笑开了。如果上帝给每个人的关爱幸福总量都是一样,那么好吧,他很愿意他的一生幸福和爱全部来自于夏白。 “蓝昼……”夏白这时主动伸手抱他,喃喃地叫他的名字。蓝昼沉迷地低头吻她,她的手温柔地抚在他脸上,他幸福地叹了口气然后——“啊、啊啊啊!”狗昼伸着脖子斜着脸低低痛叫起来! 夏白温柔地提着他的耳朵,和气地秋后算账:“刚才你说什么媳妇见公婆来着?” “漂、漂亮媳妇!美丽可爱温柔动人完美无瑕的我的媳妇儿!” 哦。夏白松开他的狗耳朵。 “啊……”蓝昼表情夸张地龇牙咧嘴,抬手揉耳朵根。夏白抿着嘴直笑,车子碾过郊外坑洼路段有些颠簸,她渐渐趴进蓝昼的怀里。 她家蓝昼很好哄的,看起来冷血刻薄,但如果谁拿真心待他,他从不辜负真心。像现在这样,她只是插科打诨逗他笑一笑,他就阴转晴天、心情渐好。夏白贴在他心口,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她眼里的悲伤恐惧尽数地落下来。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能哄得他走出她这片阴天呢? “蓝昼,”夏白轻声问他,“待会儿做完检查要立刻住院吗?” 蓝昼想了想,说应该不会的,“做完检查等报告,等团队出治疗方案——你是不是有想去逛逛的地方?我带你去呀!” “嗯……我们可以去看一看吗?我想知道你这些年在这里是怎么样生活的。” “当然可以啊!”蓝昼真实地精神一振!再没有比这更能炫耀他卓越能力的机会了!“这样!咱们回去路上正好经过我常去的一家餐厅,我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准备,晚餐我让你尝尝我最喜欢吃的牛排!然后我们顺路去城东的裁缝店,整个纽约最贵的老裁缝!我身上的正装有一大半是他给我做的——啊!今晚咱们换个酒店住吧!那家我以前最喜欢的酒店,可以俯瞰整个纽约的夜景!” 还有他最爱的酒庄,虽然有点远,但是值得前去品一杯八二年的拉菲!然后在回程的路上经过纽约银行,他可以向她展示他存在那里的一个保险箱,车库那么大的地方,放满了现金和金条,都是他亲自赚回来哒! 某人得意地直摇尾巴,夏白但笑不语,等他说完了整个纸醉金迷的观光路线图,她才温柔地说:“我不是说这些啦。” “嗯?那你想看什么?” “想看看你在这里度过的时间痕迹。比如你以前工作的地方,还有你的同事、你的朋友们。” 蓝昼疯狂摇动的尾巴“bia ji”拍在了地上。 “哦——哈!你想看这些啊?”他僵硬而不失尴尬地微笑,“那都很寻常,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你想不想去游乐场?我愿意陪你去迪士尼!哦对了你给小雨打个电话吧!池大师也一直要求跟你通话来着,你知道他跟phil又分手了吗……” 喋喋不休转移话题的人,在夏白怀疑的目光之中,背上冷汗都出来了! 拜托啊他蓝昼哪来的朋友?而且他工作的地方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恨不得杀了他的,一种是杀了他也不解恨的。 那阵骤雨由不得你(四) 4、 烧着蓝昼的钱,枪炮林立护卫着,车队果然很平安地到达了郊外史蒂夫博士的实验室。 史蒂夫博士也是刚刚从机场赶回来,来不及倒时差就带着助手们匆忙地做准备迎接夏白。双方都是风尘仆仆,蓝昼与博士简单地问好叙旧,将夏白交给了他。 夏白一路跟着史蒂夫博士走进实验室,见这里仿佛科幻医疗题材的美剧场景,各种高大上的仪器分列在各个实验房间,穿着白大褂或是实验服的医生科学家足有上百人! “我们刚刚发表了一个血液病学领域的前沿科技突破,就是在这里完成的全部实验内容。”史蒂夫博士是个很和气的小老头,个子和夏白差不多,灰蓝色玻璃球一般的眼珠子,炯炯有神,“这些年我们百分之九十的资金援助都来自昼,他是一个为生命科学无私付出的好人。” 啊……有人夸奖她家蓝昼。夏白感激又骄傲地对博士笑笑。 “如果不算失礼的话,可否问一问你和昼是怎么认识的?”博士好奇地看着她,“我不敢相信他这么快结婚了!要知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可一直是个独身主义者!” “哦……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一直到十八岁才分开。”夏白难忍甜蜜地浅浅笑,“博士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 史蒂夫博士的脸上也泛起甜蜜的回忆笑容:“那年他恶意并购了我的医院,把我搞到破产啦!可是这之后他却没有放弃我,出了很多钱资助我成立了这里。昼,是他让我清醒地知道,我不适合做一个商人,我应该完全地将精力和时间投入科学研究之中!” 夏白默默地倒吸一口凉气。 博士您真的清醒吗?您的逻辑思路能够支撑您的科学研究吗?还是说您已经清醒了正在等待时机报复蓝昼? 实验室里的助手们这时涌上来给夏白抽血,夏白眼泪汪汪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逃跑啊…… 实验室外面的会客区,蓝昼也和夏白一样的焦虑犹豫。理智上他知道应该让博士他们专心为她做检查,但心里总想着不顾一切地冲进去陪她。 “哎,”他皱着眉问安保队长:“有烟吗?” “没有。”安保队长惊了,boss您不是最讨厌别人抽烟? boss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安保队长:o(╥﹏╥)o “有没有口香糖?”原地抖脚一分钟,变得更暴躁的boss又问。 “……也没有。”安保队长干咽口水,很害怕:“对、对不起!” 蓝昼:“……” 蓝昼:(╯‵□′)╯︵┻━┻ 蓝昼:“那你他妈到底有什么?!” 有枪,有炸弹,还有火箭炮——要不是怕这些都打在自己身上,队长真想这么回答他! 威廉不在,boss真的好难伺候啊! 幸好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大褂天使,告诉蓝昼说检查结束了、他可以进去了。 蓝昼立刻放过了自己的安保队长,大步流星地走进实验室! “怎么样?”他找到史蒂夫博士,焦急地低声问。 “血样和尿样都已经采集好,现在就开始化验,最迟明天就能出报告。别担心,昼,至少目前你太太的状态还可以。” “是吗?”蓝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追问:“可是她今天早晨发高烧,而且精神很不好。” 说起这个,史蒂夫博士脸上也出现了担忧的神情。看了眼房间里面正在喝水休息的夏白,他小声地对蓝昼说出他的临床观察:“她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 蓝昼心口像被轰穿了一个洞,脑袋里也嗡嗡作响,他喉间耸动,强迫自己冷静地听完——“她告诉我昨天下午她受了一些外伤,我推测高烧可能是惊吓和外伤引起的。但是我在她颈部和耳侧发现了一些皮下出血点,这很不妙!你看,”博士将ipad上刚拍下的局部照片给他看,“她还没有开始透析,却已经出现了皮下出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 “……”蓝昼抬眼盯着博士,面无表情。 史蒂夫博士被他看得发毛,艰难微笑着安抚:“别着急,昼,我会尽我的全力……” 蓝昼:“这是吻痕。”昨晚亲热的时候他弄出来的。 独身主义者史蒂夫博士:(o_o)?? 啊……蓝昼压抑地强迫自己做深呼吸。 这他妈能把夏白交给他吗?!蓝昼感觉自己嘴巴都要被气歪了!这老头做的那些手术、发表的论文是不是都找了枪手啊?!夏白留在这里做肾移植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手术打开腹腔,老头他连五脏器官都分不清楚?! 那阵骤雨由不得你(五) 5、 冬天的凌晨黑暗好漫长啊,已经四点多了,外面一丝光亮都没有,乌漆嘛黑的。夏雨睡眼朦胧地站在马桶前尿尿,右侧窗户缝里呼啦啦吹进来冷风,他丧气地看了眼窗外,吸吸鼻子,回到客厅沙发里裹紧他的小毛毯。 姐姐不在,家里房间全是空的,他难过得没法睡在他的房里,像条看家的小猎犬那样蜷缩在沙发里过夜。 青春期男孩子有多需要睡眠呢,心里装着那么沉重的担忧,眼皮也忍不住耷拉着黏在一起……梦里他也还在睡觉,主卧的房门轻轻地打开了,爸爸他披着外套轻手轻脚走去厨房煮早餐的粥,房间里传来妈妈打呼噜的可爱声音。 “……”睡梦里流下眼泪,小男子汉啜泣的声音惨兮兮的。 虽然他承诺姐姐,无论如何他会坚强地生活下去,可一个人在这充满温馨回忆的家里度过漫长一生,想起来就让他很绝望。 旧日家常的梦做了两个小时,六点多的时候门上突然传来动静,夏雨半睡半醒间以为是姐姐晨跑回来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说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早饭呀?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低冷男声,愣了一下才答:“有烧饼、油条,包子、烧麦,还有粢饭团。” 哎?夏雨顿时醒了!梗着脖子朝门口方向一看,与两手拎满早餐的郑云苏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家里?今天不是周末啊!”回过神来的郑云苏冷峻的脸一板:“你逃课?!” 夏雨对他还有阴影,被他冷脸一吓,小男子汉瑟缩地往毯子里钻,“我、我、我考试没考好,老师叫我回家住一晚,清醒清醒再回去上课。” 这什么破老师啊,孩子学习差不留下来补课,倒叫他回家?郑云苏同情地问:“你考了第几名啊?” “唔……” “没事,云苏哥哥不骂你。” “倒数第一。” “……”郑云苏迅速地面无表情,吓得夏雨将毯子扯到头上盖住自己! 郑云苏真是没脾气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憋着生气将早饭拿进厨房加热。他习惯了早起跑步,这两天都是由他一早买好大家的早餐,到了八点,蓝清明&周贺、威廉&安妮,还有苦逼脸的池大师,所有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一桌子围着,边吃早饭边等蓝昼和夏白的电话。 蓝清明是这屋子里对夏雨操心最多的人,一边忙着下厨给他煎鸡蛋加营养餐,一边忙着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倒数第一那叫没考好吗?你考了吗我都怀疑!交白卷轻轻松松不也是倒数第一?你姐才走了几天,你倒数第一都考出来了。大兄弟,你好歹留点下降空间,你这是断崖式袭击啊!你想急死我、好继承周贺哥哥是吗?” “噗……”安妮笑喷了,嘴里粢米饭喷在身旁的威廉手背上。眼见威廉忍耐地紧紧握拳,她连忙把米粒捡起来塞进自己嘴里! 夏雨闷头小口嚼着喷喷香的煎鸡蛋,蓝清明骂他一句他就嗫嚅地道歉一句“对不起”。郑云苏忍很久,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制止蓝清明:“你让他安安静静地先把饭吃完。” “就你会当好人!”蓝清明早就不拿他当黑社会害怕了,“他就快期末考了你知道吗?回头成绩单拿回来,你给他签字!” 郑云苏说我签就我签!他是我郑云苏的弟弟,他考不上大学没饭吃,我负责养活他! “哟哟哟!让我瞧瞧,是谁的小嘴巴叭叭叭那么能说大话?我问你,夏雨他以后买房子娶老婆生孩子,孩子上学长大再娶媳妇儿,你都包了吗?就凭你打架砍人放债赚那点钱吗?” 说着孩子的事儿呢为啥又搞人身攻击?郑云苏俊俏冷脸都涨红了:“我做的是正经生意!你别在这里污蔑我!你跟蓝昼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你俩说话一模一样的欠揍!” “你才欠揍呢!你职业欠揍!” 两个人就这样吵成了一团。夏雨突然觉得自己凌晨尿尿时的担忧有点傻气啊,有这些哥哥姐姐在,他的人生怎么可能孤单凄惨呢?他的人生很吵,都要吵死了…… 战火纷飞,围观群众自动站队。靠学历和能力打拼上位的安妮深深赞同蓝清明,投机主义者周贺则胳膊肘子往外拐、站在郑云苏那队,池大师自顾自长吁短叹的基本是个废人了,决定性的一票——众人目光焦点落在了威廉身上。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威廉无辜地咽下一口鲜肉烧麦,当着四个大人炯炯的目光、夏雨欲哭无泪的小脸,他诚恳地说:“我家boss没有交代我管理夏雨的成绩。” 好了,平局。四个大人各自意犹未尽,夏雨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听到威廉语气悠悠的下半句:“boss只交代我管理他分给夏雨的财产。” 众人目光“刷”地回到威廉身上!“多、多少钱?!”周贺咽了口口水,问:“狗昼留给夏雨多少钱啊?” 威廉说并不是很多,“以基金会的管理模式,负责夏雨一辈子的日常开销不成问题。”他柔和的目光看向一脸懵的小男子汉,“你蓝昼哥哥说了,你这辈子只要不走歪路、正直善良地生活,做你喜欢的事儿就可以了。” 啊……那四个幼稚地分派站队的大人,俱都沉默了。 安妮和周贺的想法从脸上就能轻易看出来:不知道蓝昼哥哥还缺不缺弟弟/妹妹? 蓝清明一脸咬牙切齿:狗蓝昼!夏雨也不是蓝家的血脉啊,他甚至都不姓蓝呢!凭什么他有基金我没有?! 郑云苏认准了夏雨是他弟弟了,不关心其他,一脸冷酷地继续吃早餐。池大师从未被打断地冥思苦想着他的大芬。而夏雨……夏雨整个人仿佛沐浴在电视剧高光时刻激动人心的背景音乐之中!他觉得自己浑身正在闪闪发光! 什么漫长一生什么绝望煎熬啊,无病呻吟嘛简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一想:这辈子他都不用赚钱糊口了,那他干点啥有意思有意义的事儿比较好?长跑运动员?体育老师?环球旅行途中参加全世界各地马拉松长跑?哈哈哈哈哈哈哪个他都很喜欢!样样都比读书开心一万倍! 那阵骤雨由不得你(六) 6、 夏白电话打去国内,一接通就听到弟弟元气满满、精神振奋的声音:“姐姐!” “嗯——哎?你怎么在家里呀?今天不是周末吧?”他语气那么晴朗,夏白心情都跟着变好了,“你模拟测验成绩出来了吗?” 呃……电话立刻换了人接,池大师焦虑地“喂喂喂?”,“夏白!phoebe她在你旁边吗?” 每次听他叫phoebe,夏白都要反应一秒钟才意识到是说phil。“她回她自己家里了,不在我这儿。”说着夏白勾头看了眼外间的蓝昼,他正在与史蒂夫博士讨论着什么,“蓝昼这会儿在跟别人说话,你需要我去问问他phoebe的情况吗?” 池良易支支吾吾的没个决断,电话随即被抢走,里面传来蓝清明激动的连环炮:“你别理他!他自己都没搞明白自己喜不喜欢大芬,大芬就是被他这态度给气跑的!你好吗夏白?美国那边一切顺利吗?医生怎么说的?你吃饭了吗你不喜欢吃西餐的你要跟蓝昼说啊!你别总是自己忍着不吃!” 这惊心动魄的两天,枪林弹雨里都没掉下来的眼泪,就在蓝清明这一连串热乎乎的关切里夺眶而出了。像是绷紧了的弦终于得以松一松,夏白边掉泪边微笑,心里发酸但是暖洋洋的。在国内的时候她也知道朋友们待她很好,但现在这状况里更发觉那份好有多珍贵。她极度地想念他们,也极度地渴望回到从前那些寻常美好的小日子。 隔着一间落地玻璃的屋子,正听史蒂夫博士分析病情的蓝昼看到了夏白的落泪。看到她一边落泪一边情真意切地微笑,不用听内容蓝昼也知道电话那头是小雨他们。弟弟和朋友,是夏白这两年艰难日子里的精神支柱,她爱着那些人,也从那些人那里得到温暖力量。 之前他竟然那样理直气壮地要求她离开那些人、跟他一道远赴欧洲,现在想想真是混蛋至极。 “昼?” “哦——对不起。”蓝昼为自己的走神道歉,苦笑着对博士说:“您继续说。” 史蒂夫博士拍拍他肩膀安慰,继续肾源的话题。趁着夏白身体没有虚弱到极致,尽快换一个健康的肾,就能有更高的存活率。“肾源供体优先考虑血亲,你太太的父母亲戚们,愿意为她捐献的,应该要立刻去医院做配对测试。”博士说,“她有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 “有一个弟弟,同父同母!”蓝昼心中升起希望,但是同时又心痛犹豫地看向那边夏白——如果配对成功,要挖夏雨的肾救她,夏白她能答应吗?她得内疚痛苦成什么样? “博士,”蓝昼压抑地问:“手术对供体的身体伤害大吗?我弟弟十七岁,正在读高中。” 史蒂夫博士挠挠头,同情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蓝昼。“这个,的确很残忍。有一部分病人在接受了亲属的移植之后发生排斥、肾脏再度坏死,病人因此产生加倍负罪感,得了抑郁症甚至轻生自杀的例子也有。” “……”蓝昼听着都要窒息了! “交给上帝吧,昼,”老头认真地对他说,“我们凡人只能尽力而为。” 尿毒症患者到了夏白这个病情阶段,二十年以内的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四十。蓝昼这些日子夜夜通宵看相关资料,他那该死的数学天赋,那些数字在他脑袋里自动算得明明白白。可是事到如今,他没有退路,也只能拼尽全力、尽力而为了。“我已经派人去了各地黑市,尽可能找到最合适的肾源,剩下的就拜托您了。”他郑重地拜托史蒂夫博士,“中国那边的亲属配对信息一周之内会传过来的,请您尽快做手术准备。” 史蒂夫也郑重地点头答应。作为一个医生他会尽全力治疗病人,作为蓝昼的知己好友,他也要安慰蓝昼的心灵,“昼,要相信但凡发生必有道理。”老头绞尽脑汁,开始安慰他:“就像当年你收购我的医院,你明知道我因此破产会伤心难过,但是为了避免我继续经营所造成的更深远损失,你不得不那么做。” “……”蓝昼又开始面无表情了。无话可说地拍拍老头肩膀,他带着尴尬但是不失礼貌的微笑走向里面房间的夏白。 一路进去,蓝昼做好了温柔安慰伤心痛哭的她的准备。然后他听到他家全世界第一温柔的夏白正在说:“我很好,刚刚做完检查,史蒂夫博士的实验室里到处是黑科技产品,超酷的!嗯……你不要担心我,你自己也要按时吃饭。小明,别只顾着想我的事情,周贺他老实一阵就要作妖,你盯紧了他!” 蓝昼听到电话里传出蓝清明很不好意思的声音:“夏白……我开了免提。” 电话那端有众人憋着笑以及憋不住笑的声音,周贺磨着牙忍气吞声的动静也听得很清楚。夏白哈哈哈地尬笑一通,趁着蓝昼走进来,拿他当借口把电话给挂了。 蓝昼倚在门边,看她对着手机偷偷吐舌头的尴尬可爱表情,他刚才那满心的担忧焦虑都烟消云散。 生活并没有那么糟,他一定总有解决办法。“好了吗?”重拾信心的华尔街恶龙,对媳妇儿飞了个帅气的媚眼,“我们走吧!” “去哪儿?” 蓝昼的吊梢凤眼里写满了得意:“我的朋友们听说我来了,非要给我开什么欢迎派对——唉,人气太高有时候也很苦恼,我都这么低调了,他们真是太客气……一起去吧?你不是想见见我的朋友们。” 败给你的黑色幽默(一) 第二十章、败给你的黑色幽默 1、 华尔街的华裔顶级操盘手阵容,从来没有像今晚聚得这么整齐过。 赵理查从迈巴赫下来,臂弯里挽着2018秋冬高定走秀最嫩名模,迎面遇见孙雷森开着超跑呼啸而至,副驾驶上坐着热播美剧的配角女明星。两个东方面孔的青年才俊在门口记者媒体闪光灯之中虚情假意地拥抱问好,突然头顶一阵劲风,“格拉格拉格拉”的一架直升机低空飞过。 好嘛!开飞机的周托尼也来了! 这帮与蓝昼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的“朋友们”,一张张亲切而体面的亚洲脸孔,一进宴会厅,嘴里纷纷冒出带着国内各省各地方言口音的中文,令夏白感到十分亲切。而他们手里牵着挽着的都是纽约最负盛名的女人们,有夏白常看的八卦杂志常年报道的豪门名媛,有夏白在追的美剧英剧女主角或者配角,至于名模的人数和质量,几乎能在现场直接组起一场高定大秀。 “哇……”夏白目不暇接、惊叹连连。她说的她想见见蓝昼的朋友们,指的是大家在街头餐馆吃顿日常便饭、聊聊她不曾参与的蓝昼的这些年,而不是眼前这样《绯闻少女》中殿堂级别名流聚会的场景啊!“你太夸张了吧?”她呆呆地问她家蓝昼。 蓝昼无辜地眨巴眼睛,说我哪有?“我在美国的日常就是这样啊。”说着,他抬手与走进来的赵查理等人击掌、碰拳、热烈拥抱,行云流水一套哥们儿之间问好的动作。 “你知道今晚最夸张的是什么吗?”蓝昼换了英文说,当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名流如云的人群:“是你闪耀发光的美貌,我的蓝太太。” 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给她准备太繁复的礼服和妆容,简单的黑色礼服而已,为了保暖还选了一件长袖长裙摆的,唯一隆重之处只是微微露肩。可她将黑色长发挽起,纤长玉颈优美的线条一路蜿蜒,这一整晚蓝昼的目光就无法离开她!昂贵的大型水晶吊灯巨大的耀目,不及她,名流淑女那些更是都如浮云,他眼里除了夏白那犹如九天玄女下凡的美、连一丝风都容不下。 蓝昼那喜悦陶醉的痴迷神色令赵查理等人面面相觑,集体沉默了两秒钟,集体齐刷刷爆发热烈赞美:“呀……蓝昼!我的好兄弟!你终于找到天命真女啦!” 嗯呐!那双令华尔街闻风丧胆的吊梢狗眼喜庆地笑眯了。 “蓝夫人真是清水出芙蓉,东方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跟我们亲爱的蓝昼站在一起,omg!可真是男财女貌、天生一对!” 哎呀~吊梢狗眼矜持地挑了挑。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蓝夫人与我跳支舞?” 没有!滚开!你这个傻逼也配!吊梢狗眼一秒钟翻脸,发射一波死亡凝视,然后自己牵着下凡的九天玄女滑进了舞池。 “……”被扔下的“朋友们”都露出了真面目,嫌弃至极、仇恨入骨地瞪着蓝昼背影。 “真是小家子气,一个女人而已,跳支舞都不舍得。”孙雷森是很喜欢夏白这一款长相的,所以尤其不开心。 赵查理也说是啊真恶心!“他搞这么大场面,就为了炫耀自己有女人了?” “啊?这晚宴不是为了给咱们情报吗?!”开飞机的周托尼惊了,“他下午打电话给我,说只要我晚上来这里并且假装跟他关系很好,我就能知道是谁的对冲基金在做空我!” 赵查理和孙雷森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托尼,“那你还用来?一听这话就知道,背后肯定是蓝昼本人在做空你啊!” “……我也猜到了,但我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托尼心好痛,捂着心口,虚弱地问:“话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来?” “呵,”赵查理声音一听就是咬着后槽牙呢,“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承诺我可以免遭他的毒手一次。” “我也是。”孙雷森叹气,“只要今晚扮演他的朋友,就能得到免死劵一张,有效期三年。” 拿着“我不打你”当做恩赏操控整条华尔街,蓝昼可以的!话说回来,华尔街恶龙承诺免受他攻击一次,基本等于财产免受损失至少五千万美金以上。只要忍着恶心扮演一晚他的朋友而已,划算划算很划算! 败给你的黑色幽默(二) 2、 蓝昼不仅大手笔地发放了免死劵作为邀请函,在宴会的现场他还暗中悬赏了三张“与蓝昼组队狙击券”,送给今夜表现得与他最亲密的三位“好朋友”。 得此劵者,将得以参加一次华尔街恶龙的并购项目! 于是夏白在晚宴上见识到了蓝昼的超级高人气!他的朋友们啊,置自己美貌的女伴于不顾,个个都红着眼睛追逐蓝昼!一杯杯的美酒敬他,附赠的一个个彩虹屁比莎士比亚的书还要长!而场外不断有人递纸条递名片进来给蓝昼:虽然不是华裔,但是我们超级热爱你——来自中国的蓝昼!我们华尔街之光!所以能不能放我们进来跟你做朋友呢? 夏白货真价实地服气了,她家蓝昼在美国的这些年,虽然没有她,但也活得挺不错的! 雨夜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投射旖旎凄冷的美丽光芒,微微摇晃的车内,喝多了的蓝昼闭着眼在睡。夏白悄悄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留恋地盯着他有些憔悴的瘦削侧脸。 还有别人爱着你,这真好啊蓝昼,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到了吗?”他居然没有睡着,闭着眼语气清醒地问。 “嗯,到酒店了。”夏白倾身吻他脸颊,“醒来吧,睡公主!” 噗……被她可爱得合不拢嘴的睡公主,酒醉晕车都痊愈了,幸福地牵着她下车,两人甜甜蜜蜜地走进酒店大堂。 格调奢华的酒店大堂,今晚安静得有些诡异了。迎宾的管家和门童也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穿着欧洲制式侍卫服的男人们。 “烦死了!”蓝昼偏过脸去低声恶狠狠骂了句脏话,转过头却又对夏白笑得温柔体贴:“你先上楼休息。” 夏白也已经看见了大堂休息区里唯一坐着喝咖啡的人影:三件式白色正装,搭在椅背上的长款羊绒大衣亦是白色,令人想起欧洲安宁和平的雪季。腰背笔直地坐在那里,花白头发一丝不乱地梳起,蓝昼他爸真是一个背影都大写的“优雅”。 夏白提着裙摆、脚步轻轻地朝电梯方向走,经过蓝清章侧面视线范围时,他稍稍转过脸,手势含蓄而优美地向她举杯致意。 夏白顿时心跳都漏了一拍!年长却更有风度的蓝昼耶!遥遥的一个眼神都能传递给她温柔之意,像是经年的鸡翅木家具,顶级的材质被岁月润了一层柔和光滑的包浆。 “笔直地往前走!”身后传来还没包浆的蓝昼不高兴的声音。夏白连忙目不斜视地跑进电梯里去。 蓝昼何止不高兴?他眉宇之间用八国语言写了一万字脏话!顶着这样的表情,他酷炫狂霸吊炸天地往他亲爹面前一坐。 “夏白,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有气质,像是一个上弦月的夜晚,美得很温柔。”蓝清章赞美的语句也像他本人气质一样,含蓄的优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诚我不欺。” “……”蓝昼忍耐地喘了一口气,单刀直入:“找我干嘛?蓝迈克死了?” “没有。在icu里躺着呢。”蓝清章淡定地说完,看了蓝昼一眼,轻轻叹气:“纽约的几家海运集团与我们的合约都将到期,迈克他是来处理续约的事,上个月他就来了。” 这是在委婉解释:蓝迈克并不是蓄意策划伏击谋杀,他只是有事过来、恰好蓝昼也在,顺路杀一杀碰碰运气的。 “真是个美丽的巧合呢!以前那么多次他都只是派别人来,直到今天我们兄弟才得以坦诚相见。托他的福,我还见到了您。”蓝昼开心地鼓掌,“回去替我向他问好!没能把今天定下来给他做忌日,我很遗憾。下一次,我们都要加油哦!” 蓝清章不紧不慢地抬手喝一口咖啡,神色不变,“我不是为他而来,也不是为你。除了你们两个,我还有好几个儿子呢,你们远不是我的全部。”他优雅地说着冷情的话,“昼,夏白的病让你焦虑心痛,我很理解。但我不支持你现在这样的态度,你这样对她、对你自己,都没有好处。” “呵,你这是说什么狗屁轻巧话呢?”蓝昼极冷地嘲讽一笑,“你把我派去一厂,不就指望着夏白能把我留在中国吗?” 欧洲那位老太太一辈子结了七八次婚,前夫们人头凑两张麻将桌都富裕,她对蓝昼爷爷能有多少感情?一个小小的一厂能打动她几分?献什么礼啊,蓝清章无非是找个借口把他派到夏白的身边,想用夏白作为阻拦蓝昼去欧洲的最后一道关卡。 所以夏天的时候蓝昼刚回去那会儿,他是多么违心地提防着拒绝着……现在想来,算他蓝清章歪打正着了,夏白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幸好蓝昼回到她身边。 “算啦……”蓝昼灰心地长声叹气,“这件事上你没做错。虽然你的初心是想彻底甩掉我,但你做了一件好事。” 蓝清章无言地看着大儿子,嘴里说着好事、眼里痛苦得没有一丝生机的蓝昼。 “回去告诉你的儿子们,”蓝清章终于又听到蓝昼说法语,一如既往的优美辞藻,不似活人的阴冷语气:“以及你那位公主殿下,叫他们别来惹我!我活着,他们还能有几天太平日子。谁再来烦我,icu的蓝迈克就是他们的幸运值最上限。” “你明知道我不会传这样的话给他们。”蓝清章苦笑,“是的,我希望你不要来欧洲。但是昼,我更希望你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夏白她治疗好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将迈克伤成这样,承担后果的不止是你,很可能也有夏白。” “我有能力保护她,我愿意为她付出我的一切。”整个纽约的寒雨夜都比不上此刻蓝昼表情里的孤寒,“我不会像你那样,抛弃一个相爱过的可怜女人,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死。” 看着生父脸色勃然大变,钉住蓝昼心脏二十八年的这根刺蠢蠢欲动。“蓝清章,我瞧不起你。”临走之前蓝昼冷笑着告诉他。 而蓝清章并没有更为激烈的反应,他微仰着头看着大儿子,依旧温柔依旧优雅依旧冷清淡漠:“我知道。我也年轻过,有过你正在经历的爱和恨意。我能理解你……你却并不能理解我。” 谁他妈要理解一个卑鄙无情的懦夫?蓝昼站在酒店房间落地玻璃窗前,静静喝酒直到天亮,没有一秒钟的时间能够试图理解。 当年如果一尸两命也就痛快了,谁叫那个女人那样为母则刚呢?万里迢迢逃亡到中国,临死之前生下了他蓝昼。没见过她一面、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但命是她给的,蓝昼无以为报,唯一能为她做的只有报仇这件事。男人嘛,哪能欠着别人一条命,自己去过什么平静幸福的生活。 况且哪还有什么平静幸福?身后大床里,夏白睡梦之中都不时发出痛苦的微微呻吟。城市远处地平线已泛起淡蓝色的晨光,心脏被拖入搅拌机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蓝昼抬手无声地喝下一口烈酒,从食道到心脏都犹如火烧。 也许注定了他就该做到这一步,也许从一开始,命运给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毁天灭地、同归于尽。 “喂?”手机无声地亮了很久,蓝昼冷漠地接起。这个时间,威廉却连续地来电,不知道又是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蓝昼放下酒杯,手指捏着眉心轻轻揉,嗓子里像是刚咽了一大口砂砾:“什么事。” 饶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威廉那简短的几句汇报还是令他头晕目眩、腿软地跌坐地毯上。 败给你的黑色幽默(三) 3、 “我、我没听清楚。” 蓝昼白手起家做到华尔街恶龙的位置,这十年漫漫上位路里遭受过的打击、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此刻的震撼。人生第一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电话那头,威廉深呼吸、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啊……瘫坐在地的蓝昼突然感到头痛欲裂,他用手狠狠揪住自己浓密的黑发。威廉在那边说着他设想的接下来紧急应对的步骤,然而这些并不是蓝昼此刻在乎的事。“那些以后再说!”他打断,“这里天快亮了,博士那边应该也要出检查结果了,我先挂了,等他电话!” 蓝昼勉强克制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下手机。身后窗外晨光乍起,他走到夏白床边,双膝跪地。 上帝啊!从不信耶稣基督的人,跪倒在床边虔诚地祈祷:求您赐这个女人平安,我愿以我的一生交换。 “……蓝昼?!”夏白悠悠转醒,被床边半截黑影吓了一跳,伸手摸摸他伏在床单上的脸,“你怎么啦?” 蓝昼说没事,却忍不住将脸紧紧贴着她柔软手掌心。“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上厕所?” 她脸色为难地沉默。这几天她上厕所出来总是疼得脸色苍白,为此喝水都不敢多喝,她默默忍着不说,蓝昼默默都看在眼里。 这该死的混乱……他煎熬心痛地喘了口气,过量的酒精和巨大的疑神疑鬼情绪令他几欲疯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他喃喃的,自言自语一般:“在华尔街的这些年,我遇到最大的困难就是忍不住想你。我做过最有难度的一件事,是忍住了、没有回去找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夏白侧身动了动,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揉他耳朵。凌晨五点的纽约,静谧的昏昏的晨光里,她此生最大的幸福感和心酸感都在这一刻。 “我留了信给你。”她忍过那一阵崩溃大哭的冲动,温柔地流着泪、微笑着告诉他,“如果这趟我回不去了,小明会把我的信交给你。本来我想写至少五十封信,每年你生日都能收到一封。但是时间太仓促,我来不及……只能请你,每年生日的时候把我的信拿出来看一遍。” 看一遍我写给你的表白,提醒你一次、我有多么地爱你。即便那时我已死去,请你千万千万……我的蓝昼,请你千万珍重你自己。 蓝昼倾身吻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上来好不好?我还想再睡会儿,你抱着我。”夏白软声请求。蓝昼当然立刻滚上床,把她抱在怀里,千万柔情地哄着她要她睡。可外面天眼看就要大亮,她还没睡着,亲密地伏在他怀里,手指甲轻轻在他t恤心口划拉。 蓝昼说你到底睡不睡了?你把人家蓝小昼都划拉醒了! “噗……”夏白笑得,一口热气喷在他脖子上,“你心跳声太大了,吵得我睡不着。我们蓝昼哥哥,在紧张什么呀,心跳得这么快?” 蓝昼箍着她没头没脑地亲,拿蓝小昼出来转移话题,耍无赖非要她跟蓝小昼握握手、或者最好是面对面聊聊天…… “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就结婚,好吗?”他贴着她耳边,火热滚烫地求:“你跟我一起去欧洲!” “嗯,好。”太美的承诺因为太遥远,夏白流着泪吻着他锁骨。两人缠得越来越紧,眼看又要给史蒂夫博士造出一批影响诊断的皮下出血,蓝昼的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刚才他上床前将来电铃音设置到最大,这会儿却觉得动静太响了、吓了两人一跳! 酒醉和情欲丝毫没有影响蓝昼的身手矫捷,他从被窝里蹿出来拿手机,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晨光大亮的窗边,肌肉清晰可见地每块都绷得紧紧,“是我!”他声音里砸着千斤重的铁。 “昼!我刚拿到实验室传过来的报告,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实,天哪,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史蒂夫博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语气,是蓝昼预想中最美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问:“她没事,对吗?她是健康的,是吗?!” “对,她的肾非常健康。你知道?哈哈!难道说,这是你对我的什么测试吗——等等!那,那位美丽的姑娘真的是你的妻子吗,还是你雇来的演员?” 蓝昼耳朵里轰隆隆的,老头的废话他听得不是很清楚,眼前窗外纽约的清晨美得犹如天堂!这崭新的一天,生机勃勃,是蓝昼美好余生的第一天!此刻的蓝昼,愿意原谅这人间最可恶的人和事! 感谢上帝! “蓝昼?”夏白披着被子走到了他身边,“怎么了?” 蓝昼僵硬地转头看她一眼,脸上全是泪,却又有笑容仿佛窥得天堂。“你的体检报告弄错了。”对她说出这句话,蓝昼再也难以忍耐地大哭大笑出声:“你没有尿毒症,你很健康夏白!” 夏白:(o_o)??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蓝昼手机一扔,连着被子抱起他那一脸懵的夏白,疯狂地转圈圈庆祝! 败给你的黑色幽默(四) 4、 威廉拿到国内体检报告,第一时间赶去医院召集所有专家,确认了复检报告准确无误他才敢向蓝昼汇报。 然而蓝昼哪敢立刻相信这样的惊天好消息?害怕夏白跟着他空欢喜一场,他百爪挠心地等待史蒂夫博士那边的消息。 重度尿毒症患者的指标是不可能自动逆转为正常的,国内和史蒂夫这边都确认夏白健康,蓝昼才敢百分百相信。 这做梦都没敢想的天大喜事啊!这比换肾成功、治疗痊愈还要更好的奇迹啊!这个蓝昼愿意用他的一生去交换的——“误、诊!” 华尔街恶龙高高昂着头,愤怒得眼里和嘴巴都要喷火了:“哪家医院给你做的体检?我他妈要告到它倒闭——不!倒闭也不够!从院长到体检医生,我要追究每一个人的刑事责任!他们这是欺诈、恶意恐吓!我的律师团——不知道蓝大桥生了没有?需要她外围助力……” “嗯……”他说一句,夏白就毫不走心地应一句。她捧着手机在看威廉发来的复查报告,反反复复地看。还有史蒂夫博士那边的检测报告,好多单词她都不认识,用翻译软件一个个地查。这会儿还像是在梦里,夏白不敢置信、又生怕梦醒。“蓝昼!”她哭唧唧地叫他,“你来。” 恶龙生气地游过去!她伸手牵他手,恶龙哼了一声,“这不是你撒撒娇就能解决的事——啊!啊啊啊啊你咬我干嘛啊?!是我给你体检的吗难道?” “不是啦,”夏白哭唧唧地幸福笑,“我怕这是个梦!你很疼哦?那就太好了!” “好你的头!”恶龙更生气了,简直气到快要脑溢血的程度:“我还没骂你呢!你好端端的那你为什么发烧?瞧瞧你这两天虚弱的那个样子!你这胆子是豌豆那么点大吗?看到个体检报告写你尿毒症,你就自己配合把症状都给我演出?!” 他骂得激烈,但夏白也确实无话可说。她挠挠脸,心虚地在他水蜜桃翘臀上戳一指头:“哎呀~你先把裤子穿上!” 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子弹内裤的华尔街恶龙,在线性感跳脚:“你管我穿不穿裤子!你管好你自己!你把我吓成什么样了,我要你赔!” “好好好,我赔我赔。”夏白态度好得不得了,语气像她的腰肢一般柔软:“蓝昼哥哥,我赔给你一个抱抱好不好呀?” 蓝昼哥哥不好!蓝昼哥哥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蓝昼哥哥……被松开被子亭亭玉立站在那里的夏白小姐姐震住了。“亲亲,好不好?”夏白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可怜巴巴:“我也被吓坏了,我手好冰,你摸——嘤……” 真的有点冰!好可怜哦,无缘无故地受此惊吓,看她脸都小了一半——蓝昼把她按进床上被子里亲,身体里肾上腺素飙升之后的兽血沸腾,今天他非弄死她不可! “……别人都说吓尿了,你可真行,吓得尿不出来?!”蓝昼过了那一阵愤怒情绪,劫后余生的喜悦油然而生,都有心情打趣她了。 夏白全身心注意力都在他那只花样百出的手上,红着脸跟他蛮横的手臂搏斗,求饶说你轻一点啦!报告上说了,她有尿路感染的症状,而那啥过量是导致尿路感染的一大原因。 蓝昼一听,连忙把贼手收回来! “这都怪你,”夏白小天使,打蛇随棍上,小小声地开始耍无赖:“我哪知道尿路感染会这么疼,我又没得过——” 她话音戛然而止,蓝昼感觉到她浑身都僵住了!他心头一跳,惊讶地发现她脸色从红润瞬间变得惨白! “怎、怎么了?”蓝昼心惊肉跳地咽了口口水,问。 夏白愣愣地说:“小明……” “狗清明?狗清明怎么了——”蓝昼说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蓝清明和夏白是一起去做的体检,夏白拿到了显示为尿毒症报告,蓝清明的报告上则是尿路感染——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两个人拿错了对方的报告?! 两个光溜溜缠在一起的人面面相觑,双双偃旗息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衣服打电话。 败给你的黑色幽默(五) 5、 没等蓝昼和夏白商量好如何说,国内电话就已经打了进来。 威廉不愧是受蓝昼多年熏陶训练的人,对他家boss的秉性了解之深、甩安保队长大概一整个纽约那么远。蓝昼在房间里穿着内裤走来走去发脾气的时间里,威廉已经把体检报告弄错的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boss要杀要剐的名单得整理清楚不是? 这一查立刻查出了蓝清明与夏白体检时弄错了编号,两人体检报告的确是交换了。 “蓝清明她不肯相信,差点砸了整个体检中心,她还报警了。我擅自做主,将她送去了配给夏白小姐的专家团队那里。”威廉简洁清楚地报告。 手机开着免提,蓝昼和夏白围着听。一个拍桌叫好,说不愧是我们蓝家的人、那种狗医院就该砸!另一个则眼眶泛红,忍着泪追问威廉:小明现在如何? 威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头疼:“总之她闹腾得很厉害,周贺正赶过来。现在谁说什么她都不听,也不太配合专家团队的工作。” 夏白连忙说:“你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 蓝清明一受刺激就会这样,其实不是闹腾,是她慌了。她的内心对这世界一直抱有怀疑,她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人,活着总觉得自己像一张浮萍,真正着急慌张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她笃定能信的,这种感受会让她陷入疯狂。 夏白拿着手机耐心地说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劝得蓝清明勉强镇定下来,答应先去接受专家团队的复检。 “可是夏白,我怎么知道这次他们不会弄错报告?狗屁尿毒症啊,我这样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快死了呢?!”蓝清明歇斯底里、翻来覆去地在电话里喊。 她声音故作蛮横,却掩饰不住恐慌和绝望。夏白不得不用手捂着自己眼睛,克制自己不能哭,冷静而温柔地对她说:“你忘啦?蓝昼这里还有很厉害的美国专家。什么死不死的,最多就是换个肾嘛!” “谁会换给我?你说得容易,你起码有个亲弟弟!”蓝清明终于憋不住,大哭出声:“我一个亲人都没有,我亲生爸妈把我扔在垃圾堆,我爸妈也都不要我了,谁还能换肾给我?!” “我!我把我的肾捐给你!我马上就回来,你放心,小明,我……”电话那头的哭声太惨烈,夏白也说不下去了,捂住手机扭过脸哭泣。 蓝昼不忍地起身抱她,夏白靠在他怀里,无声地剧烈飙泪,拧着他衣服的手指用力得根根惨白。 就像是小明突然代替她承受了滔天苦痛似的,夏白有一种说不出的巨大的内疚。她误诊这几天是怎么样熬过来的?每分每秒都像身处地狱。而现在这一切都要加在她家小明的身上了。 她哭得声阻气噎,脸都发白了,蓝昼简直怀疑她下一秒就要晕倒,他连忙接过手机。电话那端嚎啕大哭的狗清明也已经被人抱走安慰,换了威廉与他对话:“boss.” “嗯,”蓝昼心里也不好受,嘱咐威廉说:“反正医疗团队和方案是现成的,都给她用吧。复查报告你直接发到史蒂夫博士这里来,让他亲自对接。” “明白。” 挂了电话,蓝昼抱着夏白柔声地安慰。史蒂夫博士这时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整体报告,一看这场景,还以为是夫妇相拥喜极而泣呢!老头笑眯眯地对蓝昼说喜庆话:“其实我昨天一看蓝太太就猜到应该是误诊了。她皮肤这么光洁,如此红润,我干临床这些年,一看就有数了!” 蓝昼正心如刀割,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瞪老头一眼!妈的,马后炮!昨天还怂恿他准备磨刀去割小雨的肾呢,有数个屁啊! “呃……”史蒂夫博士被瞪得有点害怕,借口翻报告低下头去,噼里啪啦念了一堆专业术语,总之蓝太太身体健康得随时能怀双胞胎。老头卖完了好,飞速地溜走了。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蓝昼又气又懊恼地对夏白说:“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看我不把钱都撤回来!” “蓝昼,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夏白哭哑了嗓子,疲惫地问,“小明这个情况,厂里现在肯定都乱套了。” 她又开始满脑子都考虑别人了!蓝昼凤眼一冷:“你身体一好就操心这些?你怕不是忘了,应该先办更重要的事情吧?!” “什么?”夏白扬起哭肿了的脸,满脸懵懂。 蓝昼冷着脸压迫地逼近她:“结婚。欧洲。” “……”哭肿了脸的夏白,暗中咽下一口口水,打算蒙混过关:“什么?什么什么?” 呵!蓝昼露出一个吸血鬼先生的招牌冷笑,英俊残忍的那种。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灵巧地转动,他单手操控划入录音机app,手机里传出了今天清晨的床笫私语—— “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就结婚,好吗?你跟我去欧洲。” “嗯,好。” 夏白:“……” 夏白:(⊙_⊙)? 夏白:“你录音了?你、你怎么能录音呢?那种时候!” “为什么不能?”蓝昼理直气壮,“我就猜到你会翻脸无情,这叫保存证据。” “你保存……蓝昼!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体检报告拿错了吧?”夏白眯起眼睛,温柔而危险。 这下轮到蓝昼扬起脸、一脸无辜纯洁:“什么?什么什么?” 夏白说你来、你过来、我们来讲讲道理!然而华尔街恶龙表示他拒绝被洗脑,而且他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出门一趟。 “你去哪儿啊?” 蓝昼看了她一眼,压抑地叹气说:“去好莱坞。” 再说我爱你(一) 第二十一章、再说我爱你 1、 蓝迈克失血过多昏迷了十几个小时,在icu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包扎成了木乃伊,他好害怕好伤心好痛苦啊! 可他爸爸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害怕痛苦,站在几米远的玻璃窗外,蓝清章他手持扩音器,风度翩翩:“感觉如何,我的儿子?” 床边陪护的医护人员拿起连接扩音器的音响和麦克风,凑近蓝迈克嘴边。 “父亲……”蓝迈克恐惧地颤抖,“您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进来?我伤势很严重吗?快死了吗?” “不不不,你很快就会好起来。”蓝清章慈爱地说,“他们要我换防菌服才能进去看你,那防菌服,实在太丑。” “……”蓝迈克流泪了。 蓝清章按着扩音器正想着再多说两句加油打call语,突然见蓝迈克像是看到了阴间使者来勾他魂、恐惧无比地瞪着他身后方向! 蓝清章转头看去,只见他的大儿子沿着长长走廊正走向他。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比蓝清章当年惊艳欧洲王室的绝代风华更甚。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在他身后,看起来像是医生模样,却因为打头领队的蓝昼气势太强,活生生走出了一场t台大秀的感觉。 “父亲!”还隔着两米距离呢,蓝昼就焦急地呼唤,“我来了!” 这感情丰沛的语气,将孺慕之情和真切担忧拿捏得刚刚好,诚恳真挚得不得了!要不是迈克还一身血洞躺在里面,蓝清章简直都怀疑昨天的华尔街恶龙是场梦。 “弟弟……”蓝昼走到icu玻璃窗前,心痛地低喃。里头蓝迈克吓得嗷嗷叫啊!从病床上弹起来然后吓得直接昏迷了啊!但这丝毫不影响蓝昼的发挥,他扭头对着带来的医生团队催:“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抢救我弟弟!” “纽约最好的外科医生,一个不落都在这里了!”蓝昼自信而不失沉痛地对蓝清章说,“父亲您放心,不出一个月,我保证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迈克!” “……”蓝清章无语。 蓝昼羞愧自责并且带着一丝灰心迷惘的惨淡一笑,“我明白,经过了昨天,您在心里一定判了我死罪!我二十八岁了,竟然还像一个青春叛逆期的孩子那样,做出那样亲者痛仇者快的愚蠢之事,伤害了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与我血脉相连的两个亲人……” 啊……蓝清章轻轻地舒了口气。别的不说,又听到了蓝昼优美华丽堪比歌剧旁白的法语,真是让人心生愉快啊! 蓝昼就这样,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用华丽而精准的法语将自己昨天的行为解释得特别合理。不时的,他还引经据典,痛陈心事: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哥哥捅了弟弟几刀,你以为哥哥心里不痛的吗?可哥哥又能怎么办呢?要不是弟弟频频作死,你以为哥哥舍得这样伤弟弟? “父亲……”蓝昼悲伤的低沉声音,像是音质顶级的钢琴曲,“但愿弟弟醒过来之后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蓝清章忍不住歪了歪嘴。饶是他这样浸淫千亿豪门半辈子的人物,都被蓝昼的细腻真实演技给震撼了!这个长子真的是不得了,能文能武、能屈能伸,能席卷整条华尔街的钱,能吹莎士比亚都甘拜下风的彩虹屁。 “可是他智商体力双下,是个垃圾玩意儿,剁成肉泥喂狗你都嫌弃。”蓝清章叹气说,“可能无法理解你的苦心了,毕竟他是个傻逼玩意儿。” 喔……蓝昼闭了闭眼,无法忍受这种粗劣词汇一般。“其实,早在他第一次派杀手杀我的时候,我就该当机立断,该挑明了与他促膝长谈!我们是兄弟啊,我不该优柔寡断地,竟然纵容得他做到这一步,我也有错。” 这话是清算前账的意思了,是说蓝迈克多少次想置蓝昼于死地,现在蓝昼只是反击了一次而已。 蓝清章点点头,仿佛是赞同蓝昼话里这层柔中带刚的反驳。“这都怪我,错都在我这个做父亲的身上。” “不,父亲……”蓝昼眼看又要开启一段长达数分钟的彩虹屁,蓝清章连忙摆摆手制止。“你不用维护我。”他黯然神伤地低头整理金灿灿的精致袖扣,“毕竟我是个巴结女人上位的——什么来着,那个词?” 蓝昼嘴唇嗫嚅了几下,不敢搭腔,一双吊梢眼耷拉着,他的眼神苦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流泪了。 再说我爱你(二) 2、 自己得不到索性就毁掉当然是很蓝昼,但是能走捷径就绝不正面硬抗也是蓝昼的人生宗旨啊!夏白误诊了,他也不用死了,手里头还有她答应陪他去欧洲的录音,如今他离千亿豪门的王冠就差一个好莱坞影帝级别表演而已! “事到如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果断调转巴啦啦小魔仙彩虹屁列车的车头,蓝昼改走朴实无华路线,用语气低沉压抑的中文对他亲爹说:“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顺从,我昨天全部的叛逆言行,的确都是因为你。” 蓝清章脸上那层面具一般的优雅微笑淡去,他看着蓝昼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很多年不见的故人。 蓝昼也不再浮夸表演,苦笑着与他对望。“从小爷爷就说我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我很反感这话!可是二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爸,你设身处地想象一下我的心情!” 蓝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为了接下来的话积攒勇气。蓝清章情不自禁一颗心被吊起来,只听他说道:“我单打独斗、孤身作战从中国到哈佛到华尔街,我真以为全世界最厉害最能干的人就是我了!可你站在我面前,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又完全不同,你穿着白色的长风衣,从加长的林肯车上走下来,我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好,你逆着光对我微微一笑,用法语说:‘你好,我的儿子’……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光鲜、体面得恰到好处之人!我当时有多么的自惭形秽、就有多么的崇拜你仰望你——那我二十年来对你的怨恨怎么办?你把我留在中国不闻不问,我不应该怨恨你吗?可每次想到初次见面时、仿佛站在整个宇宙中央闪闪发光的你——这样的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内心的骄傲、崇拜、狂热尊敬和心生向往……” 你是光照九州的太阳,我是夸父,用尽一生试图射杀你,也用了一生仰望你、追逐你。 你是夜落星河的月亮,我是嫦娥,背弃一切地靠近你,又因你的冷情而永世痛苦。 你是我的父亲,是我蓝昼世界里全能全知的神,你是我毕生想成为的那个人,但我终其一生、又如何能及你光芒的万分之一。 “……”蓝清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蓝昼眼角的泪光完美地闪烁起来,他痛苦悲愤无奈又很幸福地缓缓摇头:“爸,这些混乱的感情,你教我,我应该怎么处理?” “……”蓝清章很想说:你先教教我吧!我有你这口才、我就不至于几十年了还没搞定王位上的亲妈! “蓝昼,夏白被误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沉默片刻,蓝清章很难得地说起了中文,“恭喜你们。” “谢谢、谢谢!”蓝昼仿佛在奥斯卡领奖台上接受祝贺、真情实意的热泪盈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这就是天意吧,让我和夏白共同经历生死考验,再给我们重新选择的机会。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我想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见一见面。” 蓝清章赞同地微微点头,他很乐意见一见美丽温柔的东方小美人儿。不过:“经历了这样的事之后,你的选择仍然是去欧洲吗?” “不然我该去哪儿?留在中国?留在一厂?”蓝昼一秒没有犹豫,年轻英俊的脸上笑容变得微妙:“那太浪费父亲您对我的栽培。” “呵,”蓝清章淡声一笑,“不要考虑我,考虑你自己。” 蓝昼恭敬地聆听教诲,说我明白,“修身、齐家、平天下。我已经走完了前两步,只剩最后一项。” 他说话可真是疏而不漏、绵里藏针。蓝清章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长子,算了吧,“这个话题,我们之后再讨论。” 蓝昼切换发音优美的法语:“随时恭候。” “好了,回去吧,谢谢你带来的医生。”蓝清章也切换了诗歌腔调法语,“迈克一定会很快就痊愈。家里如果问起来——兄弟之间打打闹闹,家事而已。” yes!初步搞定!蓝昼内心雀跃,脸上优雅自持。 “毕竟你奶奶有那么多孙子呢,”蓝清章微微笑,“杀她个把,不算大事。毕竟她连儿子卖身求荣都没意见。” “……”蓝昼硬撑着尊敬而不失亲热的笑容,“那么,我就先告退了。等待您抽出宝贵时间约见我和夏白。回见,父亲!” 他机械地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是硬撑着的不慌不忙。蓝清章对着那背影悠悠地补了一句:“幸好我没瞎,眼眶里装的也不是屁眼,还能回见。回见,儿子!” 他的儿子哪敢再搭腔!僵直着背影、划拉着腿飞快地跑走了。 蓝清章站在那里回想他来时那千军万马浩浩荡荡的气场,还有这两天他露出真面目时龇着小毒牙伤人的可爱样子……竟然久违地想要不顾形象仰天大笑一场啊! 他家蓝昼,长相随了他,有魅力的性格是随了母亲。那个用尽法语和中文所有美好词汇都无法准确形容的可爱女人,曾经教得蓝清章以为自己的中文名字发音是“我爱你”。 蓝清章一辈子所说过的全部的“我爱你”,都属于她。 走廊上侍卫们的眼睛就是一台台活体摄影机,回忆往事的蓝清章不动声色地垂着眸,看起来他只是在细细整理西装袖口一个微小褶皱。icu里面二儿子被治疗得发出凄厉痛苦惨叫,蓝清章叹着气说:“真是太心痛了。” 再说我爱你(三) 3、 从市中心酒店高层顶级套房里俯瞰纽约夜景,这人间像一个精致的游乐场。不知这灯火辉煌的盛世美景里有多少悲欢离合情节正在上演,不知道此刻有没有人或是神在更高处俯瞰?夏白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想:如果神在看着、能否应允她虔诚的祈祷呢? 蓝昼从外面进来,恰好撞见她双手合十对着夜色祈祷的这一幕。 “我回来了,宝贝儿。”他一愣,迅速地打起精神对她笑笑,“别担心,我是去见我爸了。” 夏白想起昨天郊外他们父子冲突的场景,关切地问他怎么样? “就那样呗,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如既往。”蓝昼把自己重重砸进床里,像是要寿终正寝那样、放松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又吵架了?”夏白坐到他床边,问。 “没有。”蓝昼闭上眼睛,没滋没味地笑了笑:“父慈子孝,场面一度非常和谐。” 夏白不信,但也知道问不出实话,只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休息之中的蓝昼有点可爱,因为闭着嘴巴很安静呀!夏白揉他头发,把华尔街恶龙当猫撸着玩。 “嗯……”蓝昼被撸得好舒服,翻个身将脸贴在她大腿上,哼哼唧唧的发出一通小兽野蛮撒娇的喉音。“你夸夸我吧!”他声音沉沉的提要求,“我想听你夸我!” “……夸你什么呀?” “随便,你看着夸!” “唔,那请问,我是随便夸夸你呢、还是用力夸夸你?” 噗……吹彩虹屁吹得心好累的人,被逗笑啦!“先随便夸一夸,我听听。” 夏白手指插进他头发里、轻轻按摩他的头皮,柔声地开始夸:“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美滋滋享受按摩的蓝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听她说道:“交过许多类型的男朋友——” 华尔街恶龙猛地睁开眼睛!夏白忍着坏笑,不等他发作连忙补完:“却只爱过一个全世界最好的蓝昼!”说完俯身甜甜地给他一个吻。她乖巧地主动伸舌头撬开他牙关,吻得比他更热情更用力!吻完之后她舔舔自己水泽红润的唇,“夸完啦!” 被狠狠吻了的蓝昼歪在软软暖暖的被子里,头昏昏的好像是困,四肢百骸喜气洋洋的又像是立刻能跳起来去铁人三项!“那、那用力夸夸的呢?” 随便夸夸都是如此的高福利!那她的用力夸夸莫不是要更火热更赤裸?这样一想,蓝小昼都激动得暗中流眼泪啦! 夏白为难地看他一眼,犹豫地问:“啊?真的要用力夸夸?” “嗯!”蓝昼狗头直点! “好吧,是你自己要的哦!把眼睛闭上。” 喔~蓝昼心跳如雷,美滋滋地闭上眼睛!腰部忍不住自己动了动,生怕压着皮带太紧了她不方便解开……“啊!”他听见自己的脑壳被弹得清脆一声响,痛叫起来! 夏白收回弹他脑瓜崩儿的手指,恋恋不舍地吹了一下,对捂着头震惊地看着她的人说:“清醒一点吧!你瞧瞧你自己什么样子!” 蓝昼:┭┮﹏┭┮ 夏白喘了口气,“潘、驴、邓、小、闲,你样样都占全了!还想叫人夸夸你,你倒是告诉我,我能怎么夸?你这样完美,找一个切入点夸奖你有多困难你知道吗?!” 蓝昼:\(^o^)/~ 短短一分钟之内,蓝昼的心情反转了三四次!现在他是额头还疼,可是心里很美,又想浪、又想笑!受不了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他扯开领带松口气,只听夏白又是一声尖叫! “……干嘛?”蓝昼苍白英俊的脸皮微微发着红,看着夏白的眼神蜜里调油。 夏白小姐的眼神也不遑多让,粉红色小星星不要钱地往外涌,像是十年忠粉见到爱豆真人那般看着蓝昼:“扯领带的动作太帅了!再做一遍好不好?拜托拜托!” “……”这是什么全身心投入的彩虹屁专场啊?!蓝昼彻底服气了!豪爽地撕开整件衬衫,翻身把她按倒,问她:“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潘——什么——邓、小、闲?嗯?” “呃……”夏白察觉事情不对了,这辆巴啦啦小魔仙彩虹屁专列,好像要歪进十八禁列车的轨道里。 趁她无言以对,蓝昼扒开她衣服!犹如扒开了叫花鸡外面裹着的泥巴壳,里面馨香美味的白花花嫩颤颤的肉啊!垂涎欲滴的人埋头“啊呜”一口,啊……满足到迷醉! 再说我爱你(二) 4、 因为叫花鸡她身上有伤还有尿路感染,吧唧嘴的蓝昼吃完,翘首以盼的蓝小昼却没能吃到。当着夏白小姐姐的面,蓝小昼它委屈地差点炸了!口吐白沫,不肯回家。夏白小姐姐只能用手揉揉它作为安抚,揉得蓝小昼痛哭流涕地释怀出来。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夏白依然觉得她手上黏糊糊的……在蓝昼最喜欢的西餐厅里,他殷勤地给她点了一份奶油蘑菇浓汤,可夏白看着那浓白色的一碗,一点都不想喝,而且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脸都看红了。 这大庭广众的,蓝昼根本没想到他下凡的九天玄女在脑补什么,他快乐地品一勺黏糊糊香喷喷的浓汤,一身轻松、神清气爽。 “其实你不用担心,纽约是个特别讲秩序的地方,钱、就是这里的秩序。”摇着尾巴的蓝昼自信地安抚她:“所以我爸带再多的侍卫,在纽约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我足够有钱!” “我知道。”夏白温柔地对他说,“我没有担心你。” 怎么可能没有啊?蓝昼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心事重重的。而且刚才他进房间的时候还撞见她在窗边祈祷。 被包场的餐厅很安静,台上乐队演奏着轻音乐,烛台上坚硬的蜡被烧软了滴落,蓝昼那颗无坚不摧的心脏此刻亦然。“夏白,”他眷恋地牵起她手,深情地在她手背上献吻,然后牵她起身:“来!” 绕过餐厅中央的舞台和乐队,有一个精致的景观池朝外延伸、一直到连上窗外的夜色。幽冥之火一般的灯伏在池底,灯光照得水面泛着一种奇异的雪色冷光。 蓝昼从口袋里找出两个金灿灿的一美元硬币,分给她一个。“在这里许愿很灵的,”雪色冷光照得他轮廓更显深邃,他眸光冷然,却眼神温暖:“每次我生意上遇到麻烦,我都会来这里许一个愿,最终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那些被他狙击的财团,都如他所愿地掏出了大把美钞给他呢! “我们一起。”蓝昼温暖笑着,将金币弹进池水里,然后他双手交握抵于额前,诚恳地祝祷:上帝啊!既然你已经如我所愿保佑她平安,那么麻烦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保佑我和她共结连理、事事顺遂吧! 蓝昼睁开眼,心满意足地看向身旁人。他家夏白的侧颜,冬雪和夏花都无法比拟,这样美好的女孩、这样诚恳专注地在许愿。啊……她就这么担心他、对他的爱意如此浓烈吗?蓝昼感动得鼻腔深处一阵发酸。 “我,诚心地祈祷,求求天上各路神仙,求求这世上的因果轮回开开眼。”沐浴在蓝昼充满爱意的目光之中的夏白,此刻在心里千跪万叩首地求:“保佑我家小明快点好起来!” “咚”,金币入水。 夏白睁开眼睛,蓝昼志得意满地对她温柔一笑!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的就是像这样的时刻了!蓝昼胸口暖呼呼地想,都不用开口问,就知道彼此的心愿是同一个。 餐厅经理隐身角落等待良久,这时终于等来了蓝昼将东方美人儿拥入怀中的场景——这是蓝昼与他约好的暗号! “乐队准备!蓝先生一下跪,小提琴手先上去。灯光跟上。”餐厅经理低声对着耳麦发布命令,“鲜花、蛋糕和香槟准备,求婚一成功就立刻拿上去!” 耳麦里依次传来各处工作人员“收到”。眼看蓝昼深吸一口气,右手插进裤袋里,乐队奏出《i swear》的前奏,餐厅门口闭店的金属立牌突然被狠狠砸倒在地,发出巨大刺耳的响声! 蓝昼单膝跪地的膝盖都已经软下去一寸,被那声响吓得僵直!他下意识侧出去一步将夏白护在身后,恼火万分地望向餐厅门口。 只见一双粗壮有力的腿,踏上餐厅门口被砸碎一地的钢化玻璃,那碾压一切的气势,以及紧随其后的白色练功服人群……蓝昼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奔涌而出两万字的脏话。 只顾着挽回亲爹的爱,把这只恶臭老土狗给忘了! “伯父?!”蓝昼深吸一口气,“您这出场太帅了!再做一遍好不好?拜托拜托!” 被护在身后的夏白:→_→ 万事开头难,接下去蓝昼就说得顺畅多了:“我们中国有一首非常著名的诗,我斗胆为您翻译成英文: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我,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咔咔咔”!子弹带卡进机关枪的动静,打碎了蓝昼没吹完的半截彩虹屁!蓝昼熟悉这声音,但他不敢相信王爱民居然来真的?老土狗疯了吗?! “都给我听好了!谁打中蓝昼一枪、我赏一万美金,剁下蓝昼一块肉、十万!摘了蓝昼脑袋的我给五百万!”爱民.王举起机关枪对着天花板一阵“突突突”热身,“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嗷嗷嗷嗷嗷嗷!白色练功服们摩拳擦掌、如狼似虎! 这下蓝昼是真的死到临头了!他脸色白得发青,眼神却反而异常狠厉,一只手将夏白牢牢护在身后,他目光恶狠狠盯着王爱民身后的phil。 王大芬同学,安静如鸡地缩在她爹身后,被蓝昼那毒箭一般的阴狠目光瞄准,她瑟缩地哆嗦了一下,扭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再说我爱你(五) 5、 王爱民纠结了这么大阵势杀过来,phil却没有提前预警。蓝昼的安保队伍从楼下分布到楼上,却也没有一个人能进来汇报。phil的背叛是板上钉钉的了。 “phil!”蓝昼高声点名。 王爱民抬起机关枪指着蓝昼:“闭上你的狗嘴!你不配叫我女儿的名字!” 蓝昼护着夏白的那只手轻轻捏了她一下,夏白立即会意,垫起脚、清脆地一声:“phil?” 呀,是夏白的声音啊!大芬虎躯一震,立刻应答:“夏白,你别怕!你过来,到我这边来!”她一边说一边朝夏白走去,却被她爹那根棒槌似的手臂挡了回来。 “你干嘛?你答应我不杀她的!”王大芬急眼了,对着王爱民的手臂就是一下,“让开!” 王爱民现在不敢对她动手,被她打了也只能暴跳如雷地嘴上骂:“被下降头了你?非亲非故的,你为了她打你亲爹?!” “除了我妈,这辈子只有夏白给我吃过饺子,只有她问过我受伤了疼吗、肚子饿不饿。”phil眼神凶得像头受伤的小狼,“她对我的好,比你这个亲爹强一百倍一千倍!” “哈!”王爱民一声蛮横冷笑,“她抢走你的未婚夫,这叫对你好?” “伯父,话不能这么说,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蓝昼插嘴,“如果phil有了如意郎君,可不就得谢谢我的不娶之恩?这不就是夏白对她的好吗?” 王家父女异口同声吼他:“你闭嘴!” “蓝昼你这没情义的坏小子!连我王爱民都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来!”王爱民真实地愤怒了:“好歹phoebe肚子里是你的亲骨肉!” “……”蓝昼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夏白也不敢相信,她怀疑是自己的英语听力太糟糕,扯扯蓝昼、问:“是、是不是在说怀孕?” “对!”蓝昼又惊又喜又恼怒,“池良易可他妈够能干的!” phil对她家池大叔的中文名字超敏感的,眼看蓝昼的吊梢狗眼里掠过算计神情,她心虚得没边了!松开她爸的冲锋枪枪管,她深吸一口气,不得已,眼下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讲道理,又不是夏白让我受孕的!”大义凌然王大芬,小手一指狗蓝昼:“千错万错都是蓝昼的错,你要杀要剐冲着蓝昼去吧!” “……”蓝昼既不能说这话对、又不能反驳,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差点憋得他当场去世。 爱民.王也觉得女儿说得颇有道理,端起冲锋枪对准狗蓝昼:“王八蛋臭小子!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跟phoebe结婚,要么去死!你们的婚前协议我带来了,你是要签字呢、还是要吃枪子儿?” 蓝昼严肃地望着他,说:“这个问题太严重了,我需要时间考虑。” “好!我给你三十秒。” “三十秒?”蓝昼用失望不已的深情目光上下打量爱民.王,“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总是教导我,我们中华文化浩浩汤汤五千年,但凡成大事者皆是深思熟虑、步步为营、从长计议——” 王爱民用一梭子弹打碎了蓝昼的巴啦啦小魔仙彩虹屁列车。“你他妈少废话!还当我是被你耍那会儿呢?签字、还是去死,选!” “蓝昼……”夏白在身后轻轻揪着他衣服,示意他事急从权。可蓝昼虽然厚颜无耻没有三观,但要想他当着夏白的面答应娶别人——办、不、到! “我选你妈!”他翻脸了,反而面无表情,睥睨矮胖子:“有本事你开枪,我今晚死在你手里,明天你王家等着被灭门。” 王爱民气死啦!他这辈子被人辱骂的份,在这两天都被蓝昼用完啦!气得他端起枪就要来真的:“好!你现在反正也有后人了,放心去死吧你!” 夏白还在蓝昼这边呢,phil扑上去就跟她爹拼命!幸好这时蓝昼的拖延战术也成功奏效,他的人从餐厅应急通道杀了进来,迅速挡在他和夏白面前。 “boss!”安保队长肩膀上汩汩流着血,语气里的凶悍昭示着情况危急:“他带了三车的人、一卡车家伙。我们突围出来的就剩这几个了。” 我去!蓝昼阴鸷的眼神望向王家父女,嘴里轻声地嘱咐安保队长:“待会儿你们所有人护着夏白小姐撤退,不要管我。一旦脱身,立刻送她去三号安全屋,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这边话音未落,老土狗开枪了!phil按着他的冲锋枪,他就掏出他的24k黄金手枪点射,蓝昼这边的一名黑衣保镖被他射中脚指头,两边人马立刻拔枪相向,眼看就要混战火并。 “夏白!”蓝昼突然大叫一声,背对着众人紧紧把夏白搂在怀里! phil吓得魂飞魄散!红着眼珠子飞起来踢了她亲爹十几脚,当空连续三个空心跟斗、翻到了夏白身边!然而没等她看清楚夏白是不是中了流弹,她脖子已经被蓝昼捏住,像只待宰的小鸡仔。 “别动!”蓝昼毫不留情地收紧手臂,扼得phil两脚离地、货真价实地涨红了脸快断气了! “蓝昼别这样!”夏白不赞同地试图冲过来,被安保队长强行控制住。 “呀啊……”暴怒的王爱民操起冲锋枪对着天花板一顿突突!可是蓝昼毫无感情地冷笑着,英俊至极的脸像是一张雕工完美的面具,看得人瘆得慌。他就这么盯着王爱民,手里扼得phil眼看快昏迷过去了。 女儿肚子里怀着千亿豪门的小金孙啊!那是王爱民通往欧洲千亿豪门的vip入场券啊!他果断丢下手中冲锋枪,向蓝昼认输:“好了——你先放开她!我们男人对男人,有事儿说事儿!” 蓝昼也很上道,立刻松手把phil放下地面。phil大口喘气,扶着蓝昼的手恶狠狠恨不得掐下他一块肉!“你他妈……”她嗓子都哑了。 “你是安逸日子过太多,忘了我是谁?”蓝昼声音轻轻的只在两人之间,“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来了?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明天池良易的尸体就倒挂在你房间门口?” 光是听他说,phil都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跟他硬扛,苦逼脸小声顶嘴:“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我总不能看着他被我爸爸派人害死吧?你不也把我推出去给夏白做挡箭牌?这下咱俩扯平。” “你跟我扯平了,谁来保护你肚子里的孩子?”蓝昼冷笑,目光警惕逡巡着全场,嘴里冷静地轻声说:“我只要现在开口说一句:孩子不是我的。你觉得你爸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吗?” 刚才差点被掐死都没害怕的人,这会儿在蓝昼手里浑身僵硬!“对、对不起!我错了!”大芬迅速认怂,“求你救救我和孩子,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呵。蓝昼其实比她还需要这个孩子呢!活生生的孩子生下来,她跟池大师的姻缘就跑不掉。蓝昼拼着喜当爹也得保护她呀!顺便收了她这只牛马当做利息,他满意地说“那好吧”,大发善心地掏出枪指着她后脑勺。 以phil为盾牌,蓝昼掩护所有人撤退。王家的人虎视眈眈步步逼近,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终于对峙双方推到了安全通道口,王家那边不知道是谁擦枪走火了“砰”一声开了一枪,瞬时餐厅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动静,热闹得仿佛过年。 蓝昼和phil几乎是同时抓住了夏白,一人拉着她一只手疯狂逃跑! 身后传来爱民.王震耳欲聋的“还我女儿”咆哮声,蓝昼一边跑一边吼phil:“滚开!别连累我们!” “他要杀的人是你!”phil按着夏白后背帮她躲流弹,“你滚开啊别连累我们!”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夏白心惊肉跳的,“蓝昼!我们从哪个通道走?” 蓝昼熟悉这里的地形,领着两个人穿过隐蔽员工通道,从后门走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快!这里安全!” 说着他扫开门前纸箱,用力推开门! 一向潮湿杂乱的小巷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整理得很干净,红色地毯从巷口一路铺进来,蓝清章好整以暇地站在那红毯上,一身宝蓝色正装衬得他气度风华烨烨生辉。 “晚上好,儿子。”蓝清章优雅淡定地吐出一句法语。夏白和phil这时跟着蓝昼跑出来,蓝清章见到两位年轻可爱的东方女孩,顿时精神一振!眼中似有月落星河,玉树临风的蓝清章风度翩翩地行绅士礼,用发音标准的中文抑扬顿挫地说:“如此美好的夜晚,遇到这般美丽的你们,我的荣幸。” 听得懂中文的夏白:啊啊啊啊啊好儒雅好帅气! 听不懂中文的phil:“滚开啊别挡道!一枪打爆你脑袋啊!死老头!” 蓝昼,人生第一次,觉得大芬比夏白更可爱。 我真的没有天分(一) 第二十二章、我真的没有天分 1、 phil是因为自己拿匕首割伤自己脖子、失血过多进的医院,没想到会被顺带检测出怀孕。 她根本也没想到跟池大叔睡一觉、肚子里就会长一个池大叔的宝宝。那晚从夏白那里撒娇撒够了滚回医院,刚翻进病房窗户就被她爹逮住了。 逮住了怎么办?逮住了当然是栽赃给蓝昼啊。 王大芬不是没脑子的人,栽赃之前她很认真地考虑过后果:最严重不过是蓝昼被杀掉,她和夏白以及池大叔带着宝宝过,还有云苏哥哥、小明姐姐、安妮姐姐和小雨——这样一想也很不错嘛!不是啥特别糟糕的选择。 比现在这样跟活着的蓝昼吵架强多了! 这一路上蓝昼嘴巴没停过,像一挺机关枪,恶毒嘲讽和讥笑挖苦“哒哒哒哒哒”一句句打在phil身上,phil实在忍无可忍。“蓝昼你别太过分了!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phil怒吼。 蓝昼不慌不忙冷笑一声:“我能怎么样?诚惶诚恐、感恩戴德呗。居然胆敢劳烦您对我道歉,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差一点害死我和夏白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phil不许他说夏白死!张牙舞爪扑上去就揍他。 这两人打成一团,蓝清章作为一个绅士,连忙护着东方小仙女退到一旁。深夜的星光华丽地披在他们肩头,男的优雅、女的温柔,肩并肩站着美如画。蓝昼无意间一转头看到,气得他吊梢眼更加绿油油!耍诈虚晃一招,趁机扭住phil胳膊,用力扯得她嗷嗷叫! “好了,你们两个……真是的。”夏白上前去分开那两只斗鸡,用中文柔声说蓝昼:“蓝昼,你好好跟phil说话。” 哦……蓝昼忍耐地斜了phil一眼,闭上了嘴巴。 蓝清章自始至终微笑围观。这一真一假两位大儿媳妇,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美少年?他脸上依然是温柔和蔼慈祥神情,心里却越发惊叹大儿子的心智忍耐力异于常人。 爱着夏白这样香香软软的温柔可爱小仙女,却与一个比自己更帅气能打的未婚妻谈婚论嫁。 不过小仙女和未婚妻之间的情愫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蓝清章看着、这三角关系不同寻常得很啊!小仙女一手一个牵着两只斗鸡,蓝昼与自己的未婚妻之间倒像是情敌? “来,请进来。请随便坐。”蓝清章把三个孩子带到了他在美国的临时行宫,“喝点什么?两位女士要不要来一杯浪漫的龙舌兰玛格丽特?”说着他走进他的专用调酒台,风度翩翩地抄起他纯金镶钻的调酒器,“为您服务,我的荣幸。”忙里抽空,他还不忘俏皮帅气地对夏白一眨眼。 “不用了,我们不喝。”phil警惕地盯着蓝清章,这老头长得跟狗蓝昼一模一样,讨人嫌的气质却翻倍!而且好像一路都在试图勾引她家夏白!“夏白不会喝酒。我也不能喝,我是孕妇。” 纯金镶钻的调酒器僵在手里,蓝清章难掩惊讶地看向儿子。 脸色阴沉的蓝昼冷冷地吐出一句“不是我的”。纯金镶钻的调酒器这下直接失手砸落桌面,蓝清章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蓝昼忍耐至极地闭了闭眼睛。这操蛋的一天,早晨喜获新生,中午跪舔亲爹,晚上求婚未遂还被未婚妻和亲爹轮流甩绿帽子——等等!蓝昼缓缓将手插入裤子口袋,随即他脸色从黑中透着绿变成了纯黑。 “怎么了?”夏白轻声关切地问他。 求婚戒指跑丢了啦!蓝昼攥着裤子口袋的手指狠狠捏成拳头!“没事。”媳妇儿的温柔关怀真是满分级别的治愈,蓝昼牵着她温温软软的小手,心想戒指再买一个就好啦!虽然很贵,但他钱多。 他大度地朝夏白笑笑,但也故意地将手背上擦伤在她眼前一晃。 果然夏白好关心他啊,一眼就看到,而且立刻心疼了!握着蓝昼的手,她担忧而礼貌地询问蓝清章是否有医药箱? 蓝清章看了眼儿子手背上那条迷你小伤口,微微一笑,拿出瓶伏特加“噜噜噜”倒在上头给他消毒。 “……”蓝昼忍下一万字法语粗俗脏话,谢过他亲爹“爱护”,他微笑对夏白柔声说:“你带phil去那边打个电话回国,池大师恐怕还不知道他当爹了吧?小雨他们也应该在等你电话,正好问一问蓝清明的复检报告,我让威廉留在医院里盯着他们加快加急的。”蓝昼派了一堆任务,把两个女孩子打发到里面书房去了。 “我来为您调一杯?”剩下父子独处,满面笑容的蓝昼拿起调酒器,动作熟练地松了松手腕,“虽然比不上您手艺的万分之一,但是聊表心意嘛!” 一句“献丑了”,随即雪克壶在他手里仿佛突然成了精!那摇晃速度之快,就像是雪克壶演了一出佛山无影腿。冰块和酒在壶内发出清脆悦耳声响,蓝清章享受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火候恰到好处之时,蓝昼将酒倒入高脚鸡尾酒杯,迅速地在杯口抹了一圈盐,稳稳推到蓝清章面前。“这杯‘无言的父亲’,致您。” 蓝清章但笑不语,端起来品一口,眉间一跳,眼神欣然地给了儿子一个无言的赞赏。蓝昼一脸荣耀地按住心口回礼。 “其实迈克无端端跑去伏击你,这里头也有王爱民故意放出消息的缘故。”蓝清章收下儿子的心意,淡笑着回礼:“王爱民那边我看你似乎已经有了对策。迈克兄弟几个,我会约束好,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哎呀挺识时务。蓝昼心里嗤笑,面上一脸感激:“让您操心了,我真是不孝。” 蓝清章正要谦虚两句,只听他接下去就委婉而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就不留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机场那边有我的人手,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只要能安全抵达机场,我们立刻就回中国去。” “好,我安排。”蓝清章豪爽地调来一队侍卫给蓝昼,“我把他们送给你了,一路护送你回中国,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说什么保护,这分明就是监视。但是外面现在腥风血雨,蓝昼人手不够,要想平安抵达机场,必然就得答应这桩交易。 父子俩一来一回打了个平手。蓝清章老神在在喝他的无言父亲,蓝昼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忍不住拿话刺他:“这样也好,”他一脸诚恳,“等我处理完一厂的事情,年后回到欧洲时再把他们完璧归赵还给您。” 蓝清章看了他一眼,笑笑:“如果你真的来欧洲,这队人可不够用。” “我明白,我有准备,多谢父亲关心。”年轻英俊的男人,露出令华尔街闻风丧胆的冷峻微笑,“我和夏白打算在中国注册,明年在欧洲举办婚礼。” 蓝清章但笑不语,“唔,”他享受地浅酌,有感而发地风雅吟道:“美人美人劝我酒,有客有客听我歌。” 须臾酒醉美人睡,我亦不知天与地。蓝昼心里骂他下流当风流,面上笑笑地叫他父亲,“您的中文水准超出我的想象。” 蓝清章矜持地向他举了举杯。 “这样的诗词,也是我妈妈教您的吗?”蓝昼冷眼瞧着那矜持得意神色被风吹雨打去,他垂眸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 “怎么?提起我妈妈,看您脸色都变了。” 浮三块冰的纯威士忌,后劲醇厚,悠长的岁月感剧烈冲击蓝昼大脑神经。他赞叹地品了一口,放下酒杯继续笑笑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刚才看您对夏白那么亲切,我想到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一定也很喜欢夏白。” 蓝清章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那是当然。 无耻!蓝昼捏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 其实这对父子多像啊,这样对坐着小酌,各怀心思地双双一垂眼,像是同一个人相隔了几十年时间变迁的镜像。 只是就像蓝清章说的,他经历过蓝昼经历的一切,他理解蓝昼,蓝昼却还无法理解他。蓝清章用手指沾酒,悠闲地在乌金木台面上写了两个中文字,一边写一边微笑着自嘲:“我没写错吧?唉,上个月打高尔夫弄伤了手腕,很久没练字了。” 蓝昼凤眸含冰,扫了一眼,一个“翼”字,一个“理”字。笔力劲挺、入木三分。 “蓝——翼,蓝——理。”蓝清章低声喃喃地念,“这是我跟你妈妈商量好的两个名字,男孩女孩都能用。可惜没能给你用上。给以后你和夏白的孩子取名做个备选吧。” “……”蓝昼沉默良久,慢慢松开捏着酒杯的手,“你在故意激怒我?”他玩味地笑着问。 蓝清章诚恳地说不是的,“昼,过去的事,当时的我尽了全力。如果是你处在我当时的位置上,我敢说你不一定能比我处理得好。” 蓝昼浅浅冷笑:“父亲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我要怎么处理,才能比抛妻弃子更差劲?” 他句句顶嘴,讽刺至极,但又听起来礼貌得无可挑剔。蓝清章被他怼得无言以对,宁愿他还像昨天张牙舞爪痛快说脏话,比现在这样软刀子刺他更舒服。 算了,蓝清章心里叹气,当年他自己也是这样谁劝都不听,凭什么要求儿子知难而退呢? “行吧,你有自信,是好事。”蓝清章从容浅笑,“但愿夏白她比你妈妈幸运。” 我真的没有天分(二) 2、 六天时间,蓝昼带着夏白往返了一趟美国。出发时风萧萧兮易水寒、她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回来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十年彩虹屁毁于一旦。 车队从机场高速出口下来,拐过一个弯,前方五百米就是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的大门。蓝昼回忆起三个月前他刚回来那天,当真是恍如隔世。 “呼……”他轻轻叹出一口气,肩上突然一重,低头看去是夏白睡着了靠在他这边。她的脸真好看啊,全世界没人能长得比她更顺眼啦!蓝昼珍而重之地将手指贴在她脸颊上蹭蹭。 唉,心满意足,岁月静好,十年基业毁于一旦又有什么要紧呢?那十年里没有她在身边,并不是多好的十年嘛! 一厂家里,六天时间也是一场物是人非。夏雨这小伙子煎熬得胡子都长出来了,瘦了一些更显高,与郑云苏肩并肩站在家属区楼下,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乍一眼看去以为是亲兄弟两个。 “姐……”小伙子一开口不自觉带了哭腔,清了清嗓子,努力很坚定地哑声呼唤:“姐姐!” 夏白从车上下来还没站稳,飞奔过去抱住他!隔着生死一场的相见,抱紧这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姐弟俩都没忍住、痛哭出声。 郑云苏克制地站在一旁,可他那眼神一点也不克制啊!像是要从眼眶里伸出一只手去抚慰夏白似的,那份火热眷恋、心痛又缠绵的情意……蓝昼走过去,假装不经意地狠狠撞了他一下。 郑云苏以为是直男之间“好久不见”的撞肩礼仪呢,感动地回了他一记,差点没把蓝昼激得跟他打一架! “云苏哥哥,”王大芬插进蓝昼和郑云苏之间,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着实甜蜜急切:“池大叔他来了吗?” “来了,一早就来了,在楼上给你煮饺子呢。”郑云苏已经知道了这一对搞出人命的事,神情小心地看看她肚子,“你上去吧……慢点跑。” 王大芬说好嘞!然后一个箭步跳上二楼平台,纵身一跃从三楼厨房窗户翻了进去。隔着三层楼远,大家都听到了厨房里锅碗瓢盆被打翻的声响,以及池良易受到惊吓的惨叫声。 “……”蓝昼等人默默收回仰望的目光,王大芬这骚操作,众人久别重逢的激动喜悦情绪都被冲淡了。郑云苏克制着自己,却仍然对夏白笑得很温暖:“回家吧,我们都等你们很久了。” “谢谢你,云苏。”夏白牵着弟弟的手,万般诚恳地对郑云苏道谢。她曾对郑云苏有着多么复杂的愧疚、共情和感激,这次生死走过一场,那些复杂感情她更体会深刻一层。 郑云苏没说什么,笨拙地拍拍夏白肩膀。夏白姐弟俩手拉手上楼回家,他留了蓝昼一步:“你脸色不太好。” 蓝昼冷眼看着他,想说小王八蛋泡完夏白还想泡我怎么地? “我听老大说你这次在美国闹得很大,我们美国所有分公司都接到了针对你的悬赏。老大让我转告你,美国他没法给你打包票,但是c市地界上,他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 冷酷少年一脸热血义气,蓝昼拍拍他肩膀,用力的,“难为你这孝心了,爸爸很感动。” 郑云苏:“……” 郑云苏:(╯‵□′)╯︵┻━┻ 两个男人落后了一步,上楼进门,夏家已经是哭泣的海洋。蓝清明、夏白和安妮抱头痛哭! 周贺、夏雨和威廉无能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他们身后餐桌旁那对更过分——池良易夹起一个饺子喂给phil,两人甜甜蜜蜜又害羞难忍地各自扭开脸。 啊……长途飞行过后的蓝昼头疼了。 “boss!”威廉见到蓝昼进门,顿时连安妮都不顾了,大步流星地冲到蓝昼面前,激动地上下打量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没受伤吧?” 蓝昼“嗯”了一声,感慨地拍拍他。“家里厂里情况怎么样了?” “厂里很好,你们走后两天就接到了三个新订单,家具大赛的事情也筹备得差不多了。”威廉汇报完公事,往三个大哭的女人那边看了眼,声音低了一度:“复检报告今早刚出来,重度尿毒症,很严重。但是她和周贺商量之后决定暂时不去美国,说是人生地不熟的……已经安排了透析治疗给她,暂时就先在国内排队等待肾源。” 蓝昼自己都是从美国逃出来的,这会儿把狗清明送过去,说不准会被老土狗抓去杀掉祭天。这样想想,一丝歉疚竟然浮起在蓝昼的心头。啊……真是人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到,他竟然会有对狗清明感到歉疚的一天。 “……别哭了。”蓝昼安慰人的方式一向直接简单:“有我在,你死不了。你的治疗费用,我全包了。” 蓝清明哭着说钱又不是万能的,这病有多难治、之前夏白误诊那会儿她已经都查清楚了。 “好了。蓝昼对你多好啊,咱们得领情。”周贺心痛地抱住蓝清明,他这几天憔悴得也很厉害,眼睛通通红,神色里褪去了轻浮、有了一丝稳重之意。“蓝昼,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他认真对蓝昼说,“但是钱算我借你的,我一定会还。” 这样的周贺有点陌生,也令蓝昼想起夏白误诊时的他自己。心酸地拍拍周贺,蓝昼也认真对他说:“不管怎么说,她姓蓝,你们没结婚,我跟她关系就比你们之间亲。我负责治疗费用,其他事你多费心。” “蓝昼……”这话令蓝清明哭得更厉害。小时候她阻拦养父母收养蓝昼,对此她心里一直有着深深的愧疚阴影,现在蓝昼反过来救她的命,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极度难过。“啊啊啊啊啊……”她抱着蓝昼一只手臂,张着嘴巴纵情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啊蓝昼……” 她哭声真难听,要不是夏白在场,蓝昼都想掏耳朵了。勉强地揉揉她脑袋敷衍安慰几句,没想到反而又被狗清明抓住了整只手:“蓝昼,”她哭哭啼啼地吸着鼻子,“我还有个愿望,一直以来……很多年了。” 打蛇随棍上是不是?蓝昼心里对她拳打脚踢,但看一眼泪眼婆娑的夏白,还是得笑脸相迎啊:“你说,我都给你实现。” 呜呜呜呜呜!蓝清明仰着鼻涕眼泪模糊的脸,“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小姑妈。” “……”蓝昼无语地动了动嘴唇。 一屋子的人都像在看两百集家庭剧的大结局,浪子回头的男主角意识到亲情可贵,当然应该温馨感人地拥抱家人。连王大芬都端着她的嚼几过来劝蓝昼,教他捏着手指对蓝清明比心,还用狗屁不通的中文教他说:“爱你!” “滚!”蓝昼迁怒她。 池良易不干了,护着大芬的肚子、责怪蓝昼:“注意胎教好吗?你吓着我儿子了。” “蓝昼。”夏白软软牵住蓝昼的手,鼻音浓重带着哀求。蓝昼一秒钟心软,宠溺地看了她红红的小鼻子一眼,转头无奈地看威廉。 威廉接收到他家boss的眼神,翻译为:确定蓝清明她快死了,对吧?我这是在完成她临终夙愿了对吧? 威廉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啊……”蓝昼脸上出现了与他的年轻英俊并不相符的沉重之色,“小、姑妈。”他眼一闭牙一咬,真情实感地叫。 呜呜呜呜呜!心愿得偿蓝清明,冰释前嫌痛声哭,而且她居然还想起身与蓝昼相拥而泣!被逼到极限的蓝昼终于翻脸了,连她带着一屋子牛鬼蛇神都赶出去!该干嘛干嘛去,烦死了! 我真的没有天分(三) 3、 其实蓝昼本人根本不信什么冰释前嫌。“辜负”这件事,在他这里不存在时效性,蓝昼的词典里就没有“原谅”这回事。辜负了他的人,他不去报复就已经是仁慈,谈什么重归于好,太虚伪。 但他家夏白好像很吃冰释前嫌这一套,晚上两人抱在一起纯洁地睡觉,她小嘴叭叭叭地还在不住夸奖他大度。 “我是为了减轻你的心理负担,你要是觉得我做得好,以后你为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想想我。”拔步床里黑乎乎,被子里暖洋洋的,这种时候蓝昼才是真情流露,捏着她腰上胖回来的一圈可爱肉肉说:“今天你哭成那个样子,你想想我在一边看着、心里面多难受啊?” 噢~夏白晕乎乎地凑上去吻他,耳朵里都甜出幻声了,仿佛听见一口大火烧开的蜜糖锅“咕嘟嘟”冒泡的声音。 她主动献吻,甜丝丝一口一个“蓝昼哥哥”,蓝昼本人是还把持得住,可蓝小昼它完全疯啦!流着口水跳着霹雳舞,内裤都快被它的石头脑袋突突破了! “停、停停下!”蓝昼痛苦地说别亲了,要亲你亲蓝小昼去! 说到这个她又不肯了,还欲盖弥彰地捂嘴。夜灯的光线再暗,架不住蓝昼眼睛尖啊!她那白玉似的小手可怜兮兮的,手心里那张红彤彤小嘴巴是不是害羞地紧紧抿着?蓝昼一身燥热,口干舌燥地凑过去咬她手背,压着嗓子用无比色情的低音炮描述此刻他脑内的小黄漫画面。 一页八格,他想对她做一本厚厚的两百页的。 “蓝昼哥哥……”夏白从他怀里钻出脑袋,贴着他唇,用气音说:“大、流、氓!” 嘻嘻嘻,两个人在被子里打成一团,你呵我痒痒、我戳蓝小昼脑袋!拔步床足够大,两人抱在一起滚来滚去好开心。 命中注定的重逢,夜半无人私语时的亲密相对,拿毕生幸运份额换来的世上唯一契合灵魂……在快乐的当下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幸福、而不必很久之后惆怅追忆恍然大悟,蓝昼满心诚恳地这样祝愿。 “我好开心……你健健康康的,我也能捡回一条命了。”闹够了的两人亲密依偎在一起,蓝昼情热喃喃。“你爸妈和我妈妈,他们都在天上保佑我们。” 蓝昼相信先人有灵,冥冥之中指引着他和夏白。蓝清章拿夏白比作蓝昼妈妈,以为蓝昼会为爱退缩吗?呵,蓝清章根本不了解夏白是个多么外柔内刚的好女孩,蓝清章他甚至不了解蓝昼妈妈吧?女人为了爱会变得多坚强热血,蓝清章这种伪君子根本想象不出来。 蓝翼、蓝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真是讽刺至极的两个名字,难怪妈妈没有把它们留在遗言里。 “还有两个多月要过年了,今年我终于能去我妈坟前给她上柱香。”蓝昼在夜色里惆怅了几秒,突然问夏白:“你说,我给我妈找一个阴婚怎么样?” 他妈妈的后事当年是他爷爷操办的,埋在老家r县静山陵园,孤零零一个人一座坟。蓝昼可以找一个英年早逝的帅小伙跟她合葬,算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一点孝心。 “这个……”夏白汗都出来了,“这得问过你爸爸。” 切!蓝昼嗤笑,声音毫无温度:“人家死后是要葬入皇陵的。” “也不一定吧?你问过他吗?我看他对你不像是没有感情。” 感情?蓝昼笑声更冷了。“你啊,见过的恶人太少。”他抱紧她,低声痛楚得像是被人生生捅了刀“我看过我妈的产前体检报告,怀着我都快临盆了,她体重才八十九斤……她的尸检报告上写了她身上一共有三十八处外伤痕迹,刀伤、枪伤、被外力重击产生的大片皮下淤血。” 还有更可怕的血检报告里含有毒性药物成分,蓝昼都不忍告诉夏白。 蓝清章看起来不像是没有感情的男人对吗? 可他的女人一身的伤、怀着他九个月的孩子万里迢迢大逃亡,他却在蓝昼出生那天被记者拍到他与皇室公主的恋情。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能有什么样的感情啊?! 人说切肤之痛,夏白被今夜这样的蓝昼抱在怀里,皮肤之间传递他的痛苦直达她的心底,她终于理解了蓝昼对欧洲千亿豪门的执念。 他是那个无辜可怜女人的儿子,如果连他都不为她讨个说法,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因果传承可言? “你去吧,欧洲。”夏白沉默许多,口吻冷静:“我支持你。” 蓝昼“蹭”昂起了头!黑漆漆的拔步床里,他双眼比外间夜灯更明亮!夏白被他这感动至极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温柔地捧他脸。 “不管你怎么做,我支持你。”她坚定重复,然后说:“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什么?!”蓝昼脸色巨变,“你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一起去?” 夏白听他语气似乎是暴怒前夕,可她也有她的道理:“我什么也不会,去了欧洲也帮不了你,只会拖累你。” “我不怕你拖累!”蓝昼高声打断,“我必须把你带在身边,否则我不放心!” “蓝昼……” “好了别再说了!睡觉!”蓝昼用尽了最后的忍耐力,暴躁地打断她,拒绝再沟通。他“砰”一声把自己砸进里床,背对着她气呼呼地装睡。 我真的没有天分(四) 4、 一厂的冬季清晨,淡金色阳光穿透冷冽雾气。蛰伏了一夜的厂房在阳光里轮廓渐渐清晰,工人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走上厂房前的台阶。大概有二十年了吧,距离上一次这个厂呈现出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蓝昼站在台阶旁,想起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那些好日子。 九岁之前爷爷还在的那些日子,一厂和他都过得安稳富足。那时候蓝昼还不知道妈妈死得那么惨,他快乐的童年伴随着一厂朝气蓬勃的黄金年代,身边的每个大人都是浑身本领、一颗匠心。他的夏白是那么的软萌可爱,狗清明和狗周贺那么沙雕那么搞笑,蓝昼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有趣、无忧无虑。 “boss!”威廉穿过迷雾气喘吁吁跑到蓝昼面前,两眼放光地捧着一个戒指盒,“刚刚送到!目前国内能买到的最大克拉现货!” 蓝昼连忙接过来打开看,只见十六克拉硕大钻石、十八k白金底托,一看就贵得惊人!他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是别人预定了很久的,我买通了店长,悄悄截过来了。”威廉补充说明,“不知道这样好吗?您的求婚戒指,是不是应该准备得更花心思一些?” “事急从权。先定下来、把婚结了最重要。以后我有的是工夫给她展示我的心思。”蓝昼志在必得地点了点钻戒光芒闪烁的切割面,“而且钻戒就是要大!要贵!心思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以为女人真的在乎?得不到这么大的钻戒、才会退而求其次说什么在乎心意。”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呢,他蓝昼就是要把所有一切好的选项都给夏白,几千万的大钻戒啦、一整条完整的华尔街恶龙啦。 “啊!是这样啊!啧啧,boss您睿智通透,夏白小姐好幸福呢!”威廉一顿花式夸奖,恭敬地递上顺路买的热咖啡和三明治,心里则在想:连早餐都没得吃就站在这里,一看就是被夏白小姐赶出来的,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睡大街上了,可怜死了。 “经历了美国这一场生死相依,您二位的感情真是突飞猛进!”威廉双手比赞,完美结语。 蓝昼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当然!可转念想到昨天夜里的争执,突然又觉得打脸好疼啊。他生气地瞪了威廉一眼,把钻戒揣进裤兜里,抬着大长腿走上厂房前台阶。 “这是刚接的城东装饰公司订单,过年之前交货,单子和资料我整理后录进电脑了,顺便做了个系统表格,以后订单按抬头输进去就行。”厂房里面,安妮将最近工作进展简单汇总给夏白,“城东这部分客户都是小明在负责的,她列了客户名单在这里,我交接了第一页,剩下两页还没来得及。” “交给我吧。”夏白接过来,“我去挨个拜访一下,联络联络感情,顺便得让他们知道咱们这堂新明式参加了第一届国际明式家具设计大赛。” 安妮说是啦!不过:“夏白,你要不要休息两天再来上班啊?我这里有威廉和卫厂长,暂时顶得住的。” 蓝清明平时咋咋呼呼的,但真的缺了她,厂里琐碎的事儿千头万绪,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安妮原本只是贺世派过来做股东代表的,现在因为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她俨然变成一厂的子弟兵了,贴心贴肺地为一厂忙碌。夏白看她这样子仿佛压根不想回贺世的公司了? “安妮……你跟贺世,怎么样了?”夏白很久没有关心过她了,自觉失职。 安妮“塔塔塔”敲着电脑键盘,美艳的脸上神情酷酷的:“还那样,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搞笑了真的是,我是脸没你好看还是胸比你小?为什么你可以、我不行?贺世这个人,双标得很,简直是故意针对我。” 夏白赞同地点点头,但抽空还是悄悄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也、也没有比安妮小那么多啊喂! 而且胸大有什么用?挡得住子弹是怎么的?两个女孩子背后展厅里,刚走进来的蓝昼冷笑着想:脸比夏白好看?你脸在哪儿呢? “呵。”华尔街恶龙发出冰冷笑声。 “呵……”恶龙身边的威廉也笑了一声,特别的惆怅,特别的自嘲,特别到蓝昼都转头打量了他一眼。“你笑什么?笑谁呢?!” 威廉眼神失落,语气苍老:“明月有意,水沟无情。偶有感慨罢了。” “……”蓝昼沉默了两秒,引导性地问:“你是想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哎?威廉不确定,“是吗?那、那哪个句子有明月和水沟来着?”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啊~”威廉.黄开心激动地一拍手,“对!” 对你的头啊!蓝昼忍耐地看着他,“讲道理,你当年不应该去考哈佛,你应该去混黑社会。我看你跟王爱民有着一模一样的特质。” “一模一样的……隐忍不拔?” “一模一样的没文化还爱卖弄。”蓝昼面无表情,“还有:隐忍——不发、坚忍——不拔。” 隔着一张梨花橱,夏白和安妮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蓝昼一个眼神刺过去,两人不得不老老实实走出来现身。 威廉看到她们后更加羞愧尴尬,蓝昼则还没忘了安妮吐槽他家夏白的事儿、冰冷邪恶的眼神像箭一样扎在安妮脸上。 啊……连冷酷帮派少年郑云苏接触久了都很善良,但蓝昼真是一如既往地可怕啊!安妮心虚地挠挠脸,拉过威廉做挡箭牌:“送家具去参赛的物流还没来吗?咱们去看看吧,可不能出差错……” 两只电灯泡自觉退场,蓝昼的脸色却也没有变好,吊梢眼阴沉沉的,一脸吸血鬼先生找不到活人吸血的表情。 “喝口热水?”夏白献上自己的保温杯,柔声关切他:“你早上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早饭都不吃就走了呢,饿不饿?” 蓝昼凤眸一挑:“别装得好像很关心我。连我孤独地死在欧洲都不在乎的人,还在乎我吃不吃早饭。” “你别发脾气好不好,每次一有什么事你就这样说气话。”夏白叹了一口气,“讲道理,去欧洲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总得根据实际情况讨论一个可实施的方案。” “讲道理,”蓝昼吊着嗓子学她的语气,摇头晃脑地故意气她:“有的是男人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我今天死在欧洲,你明天就可以开始叫号放人了。” 难得的,夏白的脸上涌起怒色,眼睛里的那片沉静湖面掀起阴云波浪……她被激得生气啦!蓝昼眼见达到预想目的,双方对峙情绪已经推至最高,这时候突然求婚的成功率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百分百!他屏住呼吸,悄悄将手伸进裤兜里,膝盖一软正要跪倒她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两米开外,展品家具附近的尖叫骚动声骤起! 夏白和蓝昼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工人们慌张大叫着四散跑开!再一看那事发中心,正要送去参赛的大四件立柜倾斜着缓缓磕在一旁屏风上,而屏风吃不住力道往旁边倒去,连着立柜一道慢慢的但是无可阻挡地倒下…… “……”夏白如遭雷击般,话都说不出来了!而她身旁的蓝昼低声骂了句脏话,突然暴起如闪电一般从她身边蹿了出去! 夏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蓝昼逆行冲进众人抱头逃窜的场景里。两米高的实木材质立柜,刚才在快递单子上显示它的重量为六百斤。六百斤的木头就这样砸向她的蓝昼! “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小剧场1 小剧场之心愿系统 1、 蓝昼得到了一个系统,只要他魂穿某人二十四小时不被发现,系统就会实现他一个心愿。 因为有很迫切的心愿需要实现,华尔街恶龙踌躇满志!可是一大早醒来,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饶是蓝昼做足了心理准备,依然感到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这具肉体的主人是——永盛集团暴君总裁、业界人称“雷神”、裴知! 像蓝昼这么优雅内敛这么不动声色的人,要怎么去演出一个坏脾气中年男人的二十四小时?系统我实名草泥马啊! “……”萧大师正好推门进来,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家裴知说脏话了?一大清早的? 是司空良躲在浴室里吗? “你刚才说什么?”她问。 “我?我没说什么呀!”蓝昼反应迅速,同时他从镜子里悄悄打量裴太太:唔,长得好普通啊,差他家夏白的盛世美颜大概一个纽约的距离。 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蓝昼转身贴着墙不动声色地逃跑:“我上班去了。” 刷!像是亮剑划破长夜暗空!萧晨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眼神锐利。 刷刷!蓝昼被那长刀似的眼神当胸捅了个对穿!怎、怎么?!他一秒钟心虚。再想想裴知堂堂永盛集团总裁、暴君人设——是不是架子很大、待遇很好?得吃个108道小菜的早饭再出工? 嗯,他清了清嗓子,威严的:“早饭随便吃一点吧。” “好呀。”萧大师赞同:“那你随便弄个吐司,煎个鸡蛋,生菜和西红柿在冰箱第一层,起司在第二层抽屉里找一找有没有。” 蓝昼:“……” 蓝昼:(o_o)?? 这他妈什么雷神什么暴君啊?家里连个保姆都没有,上班前还得亲手给老婆做早饭? 还有裴太太,传闻中c市漆艺和木艺届是个好小伙都暗恋过她,可真人长得也就堪称清秀而已,而且如此的不贤惠,连个早饭都不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家夏白那样九天玄女下凡的惊人美貌,照样为他洗手作羹汤呢……蓝昼苦逼脸在厨房里做三明治,内心对夏白小仙女的思念已如潮水汹涌。 幸好蓝昼本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二十分钟就端出来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正宗美式三明治。“吃吧。”他招呼萧晨。 “咖啡,谢谢。” “……”蓝昼深呼吸,保持微笑,为她煮了一杯咖啡。可萧大师接过咖啡,依然皱眉啊。蓝昼心想你还不满意?特么是不是想上天啊,你家裴知是新东方烹饪学校毕业的咋地? “怎么啦,还有哪里不满意?”为了成功忍到心愿实现,蓝昼按捺着问。 “你今天怎么了?”萧大师一指煎鸡蛋:“蛋蛋它为什么不是心形的呀?” 呀你妈……蓝昼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一股杀气!蓝昼所在的裴知的肉体、浑身肉紧!耳边仿佛听到了“日……”的bgm!怎么回事?!裴知的身体记忆如此清晰,每块肌肉都在疯狂提醒着危险危险危险啊! “裴知,你刚才是在对我翻白眼?”裴太太声音轻轻的。 “没、没有啊!”蓝昼腿软软的,抬手疯狂地揉眼睛!把眼睛揉红也许还能活下去! 红着眼睛走出家门,虽然肉体还四肢健全地活着,但蓝昼内心已经接近崩溃边缘。这裴太太哪是什么大国工匠啊,她那一身凌厉杀气、她是大国屠宰匠吧?! “婚姻是你的坟墓没错了。”蓝昼同情地抬手拍拍所在肉身的脑袋,“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叮——电梯到达地下车库。蓝昼走出电梯门,按着车钥匙寻车。一辆黑色路虎揽胜亮着灯叫起来回应,蓝昼走过去一看,不太满意。 车窗都不是防弹的,被杀手堵路上的话几枪就干上天了。而且也没有司机,还得他自己开车。 永盛集团应该业务量不多吧?瞧瞧总裁过的这清贫日子,还不如蓝昼家的威廉有派头。 “呼吸,天窗玻璃,打开我的身体!这里,引擎声就像是一种乐器~”蓝昼难得的亲自开车,心情不错地哼着歌,“所以,风呼啸而过刺激!所以,我在转弯漂移~” 啊,只要混完这一天的班,明天早晨五点半系统就会实现他的心愿了! 嘻嘻嘻~蓝昼将车开出地库,忍不住伸着脖子扭动身体唱:“加足了马力,飚到底,看仔细,零到一百公里,谁敢与我为敌——啊!” 仿佛从天而降的一团火!红色超跑弯道超车,轮胎急速摩擦地面发出“吱吱”的可怕声音,整辆车连续两记漂移!横在了蓝昼的黑色路虎面前! 蓝昼用尽全身力气急刹车啊!脸部吓到变形啊!尖叫叫到嗓子都哑了啊! “卧槽!”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脱口而出大骂一声! “帅哥~”红色超跑车窗降下,露出裴太太那张素面朝天的清秀脸庞,“出门前是不是忘记跟太太吻别啦!” 所以你就想跟你老公的肉体死别是不是?!蓝昼气到失声!眼睁睁看着她那车腾云驾雾一般呼啸而去! “好了,”蓝昼深呼吸,安慰自己,“好了好了,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做得好,蓝昼,做得好!” 小剧场2 2、 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自以为心愿达成已一半的蓝昼,打着哈欠迈进永盛集团的大门。 这裴知的肉体五点半醒来,伺候老婆早餐,出门上班,七点就已经到达永盛集团!这过得是什么劳动人民的苦日子?而且门口保安们仿佛见怪不怪、一个个微笑对他说早安,看来是日常这么苦。 电梯上到总裁办那一层,电梯门一开,好家伙! 灯火通明的一整层办公室,十几个清一色穿黑色正装的年轻男人在各自工位上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通电话的压低声音各不干扰,送文件的穿梭其中忙而不乱,空气里“哒哒哒哒哒”敲键盘的声音冰冷而有秩序……这些是活人还是机器人?蓝昼困扰地沉思。 “老大!”mark及时走上前来,递上一杯咖啡,然后开始汇报行程:“七点一刻总裁办例行周会,今天加入了城东分公司的十二个基建项目,所以时间略长,一直到八点——”mark错愕地看着他家老大喝了一口咖啡,又吐回了咖啡杯里。 蓝昼也很错愕:“这他妈加了几个浓度啊?” “和您往常喝的一样,五个。” 我去!蓝昼愁眉苦脸地咽口水,这咖啡苦得都发酸了!喝这么浓的意式浓缩干嘛啊,喝完打算跳到半空中去发电吗?所以大家才叫裴知“雷神”是吗? “可能我今天舌苔有点重。”蓝昼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继续说。把那些有的没的去掉,捡重点说。” mark小心翼翼:“有的没的是指什么?” 裴总您事必躬亲,哪来的重点?永盛集团的事儿不都是重中之重吗? 蓝昼感觉再说下去自己要露馅,勾勾手指把mark的平板拿过来,想说他来划一划重点叭!就当他替裴知调理手下——蓝昼拿着平板的手一哆嗦,平板都差点砸在地上! “这么多行程都是今天的?!”狗昼声音都劈叉了。 mark说不是啊! 蓝昼松了一口气,正想说吓死老子了,就听mark声音迟疑的:“后面还有两页呢裴总。” 蓝昼:“……” 蓝昼:(╯‵□′)╯︵┻━┻ 十六个会议,加起来五百九十八人参与,发生对话的一共有两百零七人,其中九十二个人对话超过五十句以上; 六十一份文件,加起来三百二十六页纸,批复超过十行字的有一百三十份。 十九个电话,其中九个是必须由裴知亲自对话的大客户,另外十个则来自家庭:裴知同母异父的弟弟在日本滑雪拉伤了韧带;裴知继父在g市考古现场剪彩;裴知亲妈打一个手游三天三夜不睡觉,裴知外公命令他今晚必须回去处理;裴知念大班的女儿在幼儿园殴打同班男同学,裴知念小班的儿子跑去把该男同学又打了一顿。 “咚、咚、咚、咚……”凌晨一点,永盛集团总裁办公室传出人头撞击实木桌面的声音,结结实实的规律。 “老大……”mark敲门进来,见裴总像个疲惫绝望的中年人、麻木地在办公桌上撞头,他怕怕的:“老大你怎么了?” 蓝昼木然抬起脸,“没怎么,就是快累死了而已。” 啥?!mark挠挠头,“您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状态好像不太好。” 蓝昼差点要跳起来!这他妈还叫状态不好?他今天干了别人一辈子的活儿了吧?! “我……可能昨晚没睡好。”蓝昼内心泪流满面地给自己打气加油,深呼吸、挺起胸膛勇敢的:“来吧,还有多少活儿,都拿来!” mark说好的,然后转身抱进来二十几本文件。 “……”蓝昼手脚发麻、嘴里泛苦、后背出冷汗。不过这二十四小时只差四个小时了,坚持一把!他充满信心:“好!最多通宵!来吧!” “您不能通宵您忘了?”mark声音充满了同情,“四点之前您不回家休息,萧大师又要来锯掉您的办公桌了。” “……”蓝昼缓缓地抬手捂住了裴知肉体的胸口,温柔地、同情地抚摸这具饱经摧残的身体。 裴知你每天每天生活在这样的人间地狱里、到底是靠什么样的顽强力量撑下去的? 裴知靠什么支撑下去的蓝昼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但他自己是靠什么撑完了二十四小时的裴知、他就很清楚了—— 凌晨五点半,准时在自己身体中醒来的蓝昼,对着系统露出一个邪恶至极的笑容。 “我的心愿:蓝清章、不举!” 叮……系统已成功接纳蓝昼的心愿一枚。 小剧场3 小剧场之你错过我的许多年 池良易祖上就是干木匠的,手艺代代相传,好几朝都出过皇宫御用匠人。到了池良易这一代,家里儿子太多了,池良易上头三个哥哥为了谁继承家族招牌而闹得不可开交,池良易还没成年就被哥哥们送出去别家当学徒了。 也挺好,外面的师兄弟反而比家里亲哥哥们更可爱,池良易温吞迟钝的性格在师门里活得更安全。就是有一点不好:家里哥哥们都娶了嫂嫂,师兄弟们却大多光棍,个个跟他争夺暗恋对象。 萧晨——南国雕漆第一刀、贺家山上扛把子、漆艺届三百年才出一位的奇才,传闻她是眼光菩萨手里捧着的那只宝瓶下凡投胎,漆艺沾点边的活儿她都精通,池良易第一次见到她玩儿榫卯的时候、捂着嘴巴才没哭出声来。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普通人遇上了武学奇才,池良易苦练数年自以为是个人绝技,萧晨她却弹指间轻轻松松做了出来。那种身为人类已经努力到极致、却不敌天才开玩笑随便搞搞的可怕场景。 “你还小,再学两年开悟了就好了。”萧晨说话声音清清冷冷的,语气却挺和善,不像坊间说的那样孤傲古怪。池良易的少年情怀诗一般汹涌澎湃了起来! 从小池良易就喜欢好看温柔的女人,因为他爸妈在家总是吵闹打架——多数情况爸爸还打不过妈妈,池良易看够了妈妈飞天遁地满院子追着爸爸打,他发誓自己将来一定娶个美貌顺从的老婆。萧晨虽然并不很美,但听她说话那么温柔,一定也能做到对丈夫顺从。不足的部分,以她做手艺时的绝代风华也足以填补。 池良易怀着老婆人选已经定下了的心态、勤勤恳恳苦练手艺。木匠世家的孩子,性格又平静,肯下苦工怎么会学不好呢?短短几年,声名鹊起。 越来越多的人尊称他一声“池大师”,池良易自己也觉得火候到了。恰巧这一年日本漆艺大师在纽约办展览,c市文化中心组织漆艺与木艺的一批大师前往观展,池良易在中心挂有闲职,顺理成章地跑上贺家山去邀请萧晨一同前往。 “她不会去的。”中心沈主任陪着池良易上贺家山,但是态度十分消极,“您没听说过吗?终南山旁活死人墓,贺家山上萧小龙女。萧大师她不喜欢这些官方活动,很少下贺家山。” 啊……那我要入赘贺家山了吗?池良易对这门婚事有点犹豫了。 “池大师——池大师!”走在前头的沈主任突然一头是劲地叫:“快过来看!” 沈主任那语气仿佛看见了七仙女裸体戏水,池良易连忙飞快地跑过去! 贺家山三号工棚里人头攒动,池良易人高,昂起头轻松越过人群看到了萧晨:两排徒弟列着队,手里抱着各自的作品,等待她的检阅。萧晨她背对着门口,池良易奇怪地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把——一把电锯?! 她拿着电锯干什——“垃圾。”萧晨将某个徒弟捧着的劣质漆盒扔在地上。糊弄交活的那个徒弟面容羞愧,萧晨则面无表情举起电锯,熟练无比地一拉! “日……”的可怕噪音,锯碎了池良易诗一般的少男情怀,终结了他未能言表的初恋。 一直到了纽约他都惊魂未定的,反复问沈主任:萧晨平时也这样吗? “很少这样吧。”沈主任客观地说。 池良易心底里升腾起一丝希望,只听沈主任继续客观地说:“那漆盒做得,我都看得出来糊弄。换了萧大师平时的脾气,早就举着电锯把人追得满山跑了。” “……”池良易倒吸一口凉气啊!“我——”出租车这时突然急刹车!“咚”的一声,车身一震,池良易飞出去又被安全带扯回来,混乱中他隐约看到一个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瘦弱人影、滚上出租车挡风玻璃又滚落下去。 “池大师!池大师没事吧?!”沈主任惊慌大叫。 池良易连忙说没事没事!开车的那位黑人司机骂骂咧咧地下车查看,很快又上来,一脸懵地说没人啊…… 可是挡风玻璃明明都被撞碎了!池良易不放心地亲自下车看,跑到护栏附近认真趴下:是不是撞了一只小黑猫呢?树丛里仿佛有晶晶亮的眼神一闪…… “池大师?” “来了。”池良易按捺了心里一丝奇妙感觉,站起来离开。 载着池良易的出租车从路边起步开走,护栏后的树丛里王大芬艰难地喘出一口气。 天黑了,过了今晚的十二点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虽然此刻枪伤刀伤又被车撞得一身血,但过了今夜她就成年了。 “要活下去啊……”她喃喃地对自己说,代替妈妈、外公和死去的三个同母哥哥姐姐们对自己说,“只有你还活着了,你得活下去才行。” 手电筒摇晃的光越来越近,男人们手里的枪械发出王大芬很熟悉的细微声音——每把枪的子弹都已上膛。 刚才那个亚洲男人隔着树丛与她对视,看眼神是个好人,应该不顾一切扑出去跟他走的。王大芬很懊恼,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与其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 “吱——”她运气不坏,冲出去随便挑了辆车,那车居然及时刹住了没有撞到她!王大芬嘿嘿嘿往前一滚,将一身血迹的自己塞到前轮轮胎前。 隔着悄悄微睁的眼帘,一双男士皮鞋站到她眼前,文质彬彬的棕色福乐鞋,看起来是个起码读过大学的家伙,王大芬闭紧眼睛装死,听到他说:“boss,是个碰瓷的小男孩。不过看起来的确伤得很重,昏迷了。” “报警。”那是王大芬第一次听到华尔街恶龙的声音,如冰如玉、毫无感情。 “可是,boss,他是个中国人。” “……烦死了!”那是王大芬第一次领教蓝昼的嘴硬心软,“上车!” 奢华宽敞的商务车,深色车膜覆着市面上买不到的高级防弹玻璃,穿黑色正装的亚洲男人极年轻极英俊也极度冷酷的侧脸,被扔在车内地上的王大芬眯着眼睛悄悄打量一番,放心地决定了赖上这个人。 商务车调头驶向医院方向,与池良易所在的出租车背道而驰、越行越远。这一错过,就是好多年。 小剧场4 小剧场之华尔街恶龙 梁氏集团在c市乃至整个国内都是良心实业集团翘楚。这年头做实体经济的企业日子多难啊,梁氏集团可谓是兢兢业业、砥砺前行,在国内市场经济体制下没什么不好的,法律法规健全公正,政府也多有扶持,可是到了国外资本主义国家,事情的操作方式就完全不同了。 “你们也去?!”容岩走进商务包机看见老大和老三,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英国那边情况很严重吗?” 老三陈遇白“嗯”了一声,“对方不是普通人。昨晚小六被气得差点当众动手。” 梁氏集团英国分公司遭到欧美财团恶意做空,秦宋亲自飞过去主持大局却被狙击得三天亏了两个亿,上周李微然带着小四飞过去支援,结果亏得更多更厉害了……那条恶名昭著的华尔街恶龙,到底什么来头啊?!容岩越想越兴奋,桃花眼神采飞扬地一挑:“啊……咱们六个有多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大哥,你激动吗兴奋吗怀念从前吗?” 梁飞凡正在对照顾烟手写的购物清单整理购物路线,一脸温柔沉溺,根本没有听到他家二弟在说啥。陈遇白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冷冷扫了容岩一眼:“他是搭顺风机的,去英国给顾烟买东西。” 容岩:_(¦3)∠)_ 英国分公司的情况,比容岩想象中的严重大概二十几倍。以纪南和秦宋的乖张与张扬手段,又有李微然的亲切稳重督场,居然丝毫未能撼动那条华尔街恶龙!据说恶龙他当面笑嘻嘻、转身就毫不留情,且油盐不进、毫无廉耻、手段下作、长得还很帅。 “有我帅吗?”以上诸多形容里,容岩最紧要看重这点。 ——秦宋狂点头,纪南狂摇头,李微然一脸温和的笑而不语。 那看来是真的挺帅的,容岩啧啧啧,“你们跟他交手这么久,有没有找到他什么弱点?” 四五六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答不上来。这容岩就很不满意了,身而为人,七情六欲,谁还没个贪财好色爱慕虚荣? “他身边的安保级别非常高,”纪南在这行业是专家,看一眼就知道大概,“安保费用都是笔不小的开支了,他应该不缺钱。” “蓝昼,完全不近女色。听华尔街的同行说他是个同性恋,但谁也没见过他有同性伴侣。”李微然摇着头说。 那就只剩虚荣心这一点了!容岩琢磨着,以华尔街恶龙这么变态的人设,童年凄苦、出身潦倒没得跑,受尽欺凌的童年阴影才会把一个人的心理变得这么变态——“二哥,”秦宋有气无力地打断,“我查得清清楚楚的了,他是欧洲坎贝尔家族的长房长孙。” 容岩:?_? “掌管欧洲一半航空航海那个坎贝尔家族?”容岩实打实地惊了,连一旁一直在收发邮件的陈遇白都抬起了目光,伸出食指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那没办法了,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容岩绝望过后非常凝重地叹了一口气,当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他自信满满地一拍身旁的万年冰山:“陈总上!干死他!” 陈遇白:→_→ 事实上,容岩的这个策略的确是绝招。蓝昼这种万恶的资本家,没节操没三观没下限,梁氏集团里面的确只有陈遇白的冷血残酷可以与之公平较量。 大boss扔下战场当妻奴去了,容岩领着几个小的、摩拳擦掌地等着看陈遇白ko华尔街恶龙,可他们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蓝昼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给他们搞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一套!他那个文质彬彬的助理天花乱坠口若悬河的拖延时间,蓝昼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梁氏这边几个小的已经出离的愤怒,连容岩的桃花眼都蕴满了阴沉山风,只有陈遇白还面无表情。 陈总脾气最好——蓝昼的助理威廉在心里笑嘻嘻地判断。其他四个都气成斗鱼了,只有陈总还稳稳的,时不时用食指优雅地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云淡风轻呢。 英国冷雨绵绵的夜晚,窗外古堡连绵的尖顶在雨夜显得古老可怖,灯火辉煌而一室怒气的宴会厅,终于两扇大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梁氏五少齐刷刷抬眼看去,只见灯火阑珊处有长身玉立的贵公子翩翩而来,黑衣保镖前呼后拥,蓝昼他一身白色羊绒长风衣,衣袂飘飘、俊脸如玉。 这两天已经见多了这样骚包出场的四五六齐刷刷叹了口气,已经被蓝昼骚得没脾气了。容岩第一次见这阵仗,叹为观止:“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比我们秦六少更骚包……” 秦宋表示这不算蓝昼最骚的一套出场方式,而且这家伙的重点根本也不在于骚。 笑吟吟的蓝昼走进来坐下,三两句应酬话一说,容岩就明白了秦宋刚才那话的意思——比起出场气势,蓝昼那张嘴巴之毒舌更能拉仇恨值。 比如他言笑晏晏地对容岩:“容总你好你好啊,你们家老大咋不来呢?集齐梁氏六少才能召唤华尔街恶龙呀~” 这是讽刺梁氏六少做生意跟打群架似的不断来人,偏偏说得风趣,容岩也只能笑眯眯地暗语回敬:“我们梁总人是来了,不过我相信以我的诚意,今晚的谈判应该能够取得很好的结局,最好是不需要我们大boss出场。” 蓝昼那双极为出彩的凤眸含蓄地垂了垂眼,他抬起手,戴着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手、向身后轻轻一勾。 “啪!”蓝昼接过保镖递上的照片,往桌上轻轻一甩,照片像飞镖似的转到了梁氏五少面前的桌上。 容岩、陈遇白、梁飞凡从包机下来的机场照,他们入住酒店的房间照片,梁飞凡在百货大楼里指着一排女款包包全部买下的现场照……蓝昼嚣张地吊着他的凤眼,冷冷望着脸色奇臭的梁氏五少。 哈,敢跟他华尔街恶龙玩威胁人这套?要比臭不要脸、他蓝昼从小到大输过给谁呀? “wow wow wow!”那个脾气最暴躁的四少突然拍桌子要打架,phil“呀”一声冲出去,蓝昼连忙充当和事老:“有话好好说嘛!大家都是中国人,怎么能在外国打架呢,对祖国的形象多不好啊!” “蓝先生是中国人?”全场整晚没说话的陈三少,这时冷冷开腔,“在英国被财团恶意做空,我没想到财团主脑竟然是中国人。” “哎呀误会了,菲比兄弟是我的老板,我只是受他们雇佣而已。”蓝昼一脸谦虚,“中国人也要赚钱吃饭嘛,英国的中餐卖多贵啊!” 一个是迅速抓住重点问,一个是就等着他问了才好给暗示,陈遇白与蓝昼隔着长长餐桌对视一眼,某个交易已然初步达成。 蓝昼低头喝一口他的冰水,冰块咔哒哒碰在杯壁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嘴角若有似无地牵起一抹笑意。 交易最后以四千万美金成交,钱全数进入蓝昼口袋,菲比兄弟财团做空梁氏集团英国分公司宣告失败。 这对梁氏集团来说已经是顺利过关了,花小钱保平安。连骚包六少都不得不承认蓝昼收得不算多,简直令人费解:“他就要这么点,早跟我说不就行了?拖那么长战线,非得三哥来了才松口,他图什么啊?” 容岩和陈遇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幺。 纪南也不明白。 梁飞凡在埋头努力清点购物清单是否全数买对了。 只有李微然温声解答:“他一见到二哥和三哥不就说了吗?他要集齐梁氏六少召唤华尔街恶龙。” “啊?”纪南还是不懂。 “菲比兄弟财团是幕后老板,蓝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从一开始他就手下留情了,没打算真的做空我们。”容岩开腔解释:“战线拖得这么长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事儿有多大、他能力有多强,这样最后他高高抬手轻轻放过,我们才会记着他这个人情。” 噢……秦宋和纪南恍然大悟。 “这人怎么、怎么……”纪南无法准确以言语形容蓝昼这人了,“真是个奇怪的人。” 想承梁氏集团人情的不少,但是用“我先打到你快死了、然后不打死你”来承情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那么多钱进了蓝昼的口袋,梁氏集团居然还欠他一个大人情。 而且——“他在国内没有产业啊,费这么大力气、是要我们帮他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威廉也很好奇答案!boss从来不去中国,甚至刻意不接大中华区的生意,为什么要放过梁氏集团呢?眼看都快得手了,分红至少几个亿的欧元呢! “我开价八千万欧元,被那个陈遇白砍到四千万美金的。”说到心爱的钱钱,蓝昼昼好委屈呀,“他真不要脸,跟我差不多的不要脸了。” 那你别答应呗!明明一伸手就能成功做空他们了!威廉心里疯狂吐槽。 不过面上威廉是一点都不敢透露出来的,因为boss又在喝酒了。每年特定的几个日子里boss都会情绪很异常,尤其是boss身份证上生日日期的第二天,一准地喝到酩酊大醉,人也痛苦颓废得仿佛被谁摘了心肝。 不过今天不是那几个日子啊!怎么喝成这样了呢?威廉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在桌上,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收拾一地空酒瓶。蓝昼躺在窗边地上玩手机,人已微醺,傻乎乎地盯着手机甜蜜地笑。威廉觑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是张谷歌实景地图。 “那是……梁氏集团c市总部吧?”威廉谨慎地轻声问。 蓝昼“嗯”了一声,“旁边就是永盛集团。” 上个月偶然遇到了高中同学,听他提起一句夏白去了永盛集团上班。蓝昼怕找永盛的麻烦会加大她的工作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嘛!公司气氛紧张对职工的心情会有不利影响。所以他选择了永盛集团的隔壁邻居下手,万一夏白用得上,远亲不如近邻不是? 蓝昼将手机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美滋滋地闭上眼睛。 威廉看着boss脸上出现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容,他恶狠狠打了个寒战!梁氏那六位霸气俊秀冷面雅痞各有特色,华尔街恶龙他是不是龙心萌动、看中了其中的谁?! 我真的没有天分(五) 5、 “蓝昼……蓝昼!”夏白二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仪态全失的尖叫! 像个疯婆子似的失控大叫着往前冲去,她的脑袋里完全是空白的,唯一的念头只有“蓝昼”两个字,加大加粗加黑、哐哐哐地弹幕弹满整屏。地上凌乱树立的断裂木片像刀片一样锋利,轻易地割开了夏白的脚踝袜子也割破她皮肤,鲜血汩汩地淌进她运动鞋里,可她一点知觉都没有,全身心只顾着痛喊“蓝昼!”。 她的蓝昼! 六百斤的实木立柜压下来砸扁了茶几,立柜与地面之间形成一个十五度都不到的锐角。人就算万幸恰好躲在那锐角处、没被压成纸片人也是全身重伤了。夏白只觉得自己心肝俱裂,她豁出命去用力抬柜子,绝望地哭喊救命啊、谁来帮帮我! 有人在她身后试图拉开她,很大的力气,夏白此刻恨不得一脚踹飞这个人!她头也不回,声色俱厉地叱:“放开我!” 可那人重重一声“是我!”,声音熟悉动听。夏白不敢置信地猛一回头,立刻就哭出了声! 居然真的是蓝昼!活生生的蓝昼,虽然浑身尘土、脸色惨白,但安然无恙。 夏白爆哭啊! “吓着你了是吧?没事没事,别怕啊……”蓝昼自己也是惊魂未定,狠狠用力把她拉进怀里抱住,他脸上表情很心疼,但其实他心里高兴极了!谁曾见过夏白这般的不温柔不淡定不优雅?而这竟然是为了他……哎呀呀,他家夏白,傻姑娘,怎么就这么这么这么痴迷喜欢他呢?!“乖乖!”他万千柔情地吻她泪眼,“别怕,我没事了。” 刚才立柜腰部的榫卯突然断裂,飞出来的木片就那么恰好、弹在了卫厂长眼睛上,卫厂长捂着眼睛失声惨叫,其他人见势不对都四散逃跑了,眼看卫厂长他要被当场压死,蓝昼只能飞扑出去救他。 虽然卫厂长昏庸无能又老又蠢,但怎么说也是活生生一个人,压死在厂里说出去对一厂名声多不好啊,尤其打乱蓝昼将一厂上市的计划。 “我手里有数才去救他的。你还不知道我么?我能为谁丢下你啊?”蓝昼柔情似水地给夏白擦眼泪,哄她。 夏白吸着鼻涕说:“很多啊!哈佛大学、华尔街、千亿豪门。” “……”擦眼泪的动作变得粗鲁,蓝昼胡乱擦一擦她眼泪鼻涕,叫她赶紧走走走!这么冷静理智了还跟他腻歪啥呢?干活去! “先报警,叫警察过来备案,现场保持原样给他们。”蓝董事长忙中有序地开始布置:“安妮!你去联系出具质检证书给我们的各个机构,叫他们三天内给我个说法!” “救护车呢,怎么还不到啊?”蓝昼把夏组长和安妮撒出去忙活一路,他又去关心另一路——卫厂长眼睛流血不止,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半百的老人家看起来真是可怜。“这样,小鲁你们几个去门口,给救护车指路去!”蓝昼指挥青年组的木工们一起把卫厂长抬上一块门板,“走!我们把他送出去一段是一段!威廉联络医院,要眼科最好的医生来做手术!”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一) 第二十三章、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 1、 幸好当时卫厂长站得离柜子有一段距离,木片的力道算是强弩之末,割开了他左眼眼皮,但没有伤到眼球。 “找个整容科的医生下来给他缝线好一点。”蓝昼坐在急诊科室里,一本正经地交代威廉:“顺便问问卫厂长,要不要趁机缝个双眼皮啊?” 威廉心里奔涌着万字吐槽,嘴上却舌灿莲花:“boss您思虑周全,粗中有细,真叫人佩服!” “哪里哪里,”蓝昼享受着助理的彩虹屁,一脸暖洋洋,“他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又因公负伤,我送他个双眼皮也是应该的。” “蓝昼,你别说话了。”夏白小声说他。他自己这儿还缝着针呢——刚才救人时手臂被木料划伤了。看着医生缝布袋子似的在他皮肉里穿针引线,夏白她难受得心揪成一团。 “唉……”蓝昼看她紧紧皱眉的可爱样子,故意幽幽叹气,说:“我疼啊!你不让我说话,那你亲我一下,转移我的注意力。” 哎?是吗?夏白捧起他的脸,在他眉间温柔地亲一口。真是好勇敢但是好可怜啊,她家蓝昼! 情侣又是捧脸又是四目相对,甜丝丝的狗粮味道隐隐压过了急诊室里的消毒液味道呢!正在缝针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和威廉对视一眼。 医生:我有打麻药。 威廉:我知道。 “咳,那我去处理后续了。”威廉说,“安妮刚才来电询问送展品参赛的事。大赛组委会一直在催一厂进展布展,现在我们该怎么回复?” 蓝昼微微歪着头考虑,不置可否了好一会儿,“先拖着,随便找个借口。重点是今天发生的事不能传出去,威廉你叫律师拟一份保密协议,今天在场的都要签。” “是!”威廉领命而去。医生也缝好了伤口撤了。夏白给蓝昼穿好衣服,四下无人,她担忧地轻声说:“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家具很可能存在严重的设计或者质量缺陷。绝对不能拿去参赛!” “这不是重点。”蓝昼摇头,“重点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退赛的话,厂里刚接的订单都会出问题。” “可是订单就算不出问题,我们现在也不敢出货!质量问题是最致命的,怎么可能不是重点呢?!” 蓝昼微微咧着嘴,修长手指在唇上轻轻抚……他又露出那种吸血鬼先生的表情了!夏白心里的担忧更加浓重,毕竟在一厂的问题上,蓝昼的立场目的与她的并不完全相同。 果然,蓝昼并不是很忧心的语气,只是安抚似的说:“先看了质检部门的报告反馈再说,我们手头证件证书齐全,不会出大问题的。” “好。”夏白赞同,但是:“你可别耍什么花招!” 哎呀~华尔街恶龙刚才转念间就存了两百多个花招呢,被她一语叫破,他脸一板、义正言辞地皱眉:“你这是戴有色眼镜看人!职场歧视,我可以告你的我跟你说。” 夏白扣好他的格子西装外套,珍惜地在那张过分白净的英俊脸蛋上捏一把,打断他的恐吓:“闭嘴!” 噢。蓝昼老实地闭上嘴。悄悄将手插进裤袋里,他心里嘿嘿嘿老奸巨猾地想:夏白她此刻对我是失而复得,一定超级爱我、超级珍惜我、超级庆幸没有失去我,这个时候跪下来求她嫁给——“我艹!” 蓝昼脱口而出! 他手在裤兜里狂捏! 钻戒没了! 又没啦卧槽卧槽卧槽!那么贵的钻戒!而且是第二颗了!丢哪儿了呢厂房里还是来医院的路上啊?!蓝昼愤怒地一把揪住自己头发! “蓝昼?”夏白一回头,惊疑不定地叫他,“怎么了?” “哦……没、没事。”蓝昼面上仿若无事地跟着她走,心里泪流满面外加痛苦捶墙啊! 把整个一厂拾掇拾掇卖个好价钱,可能都没蓝昼这两颗钻戒贵。气死了啊!蓝昼默默地用仇恨目光向整个世界发射! “蓝昼,你小心点别碰到伤口!来,你走我里边来。”夏白小心翼翼护着他。 蓝昼被她赶到人行道内侧行走,她对他真心实意的温柔和保护都是出自真爱啊!蓝昼侧脸看她一眼,心里又甜甜蜜蜜地美出泡来了,再看这世界、哪儿哪儿都美好。 “啊……我的千万新娘啊。”他没头没尾地叹了一句。 夏白哪能想到自己已经跟两枚天价钻戒擦身而过了呢,牵着他手往医院大门走,她心里除了担忧厂里、还担忧今晚炖猪蹄还是黑鱼汤给他补补比较好呢? 缝了七针呢,回头肯定会留下疤痕的。大冬天的伤口长肉缓慢,今天回去就给他开空调吧! “夏小姐、夏小姐!”林医生与他们擦肩而过,停下脚步叫了好几声才叫住夏白,“我打您手机一直没人接,正着急呢。” 年轻俊秀的医学专家温和地笑着,对夏白说话的语气格外温软,蓝昼的狗雷达“哔哔哔哔”疯狂叫起来!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他的千万新娘,发现千万新娘她神情也不对,明显的紧张和不自然。 蓝昼的狗嘴都要气歪了! “真不好意思,上午出了点事,她手机可能没带在身上。”蓝昼优雅亲切地问林医生:“有什么急事儿吗,林——医生?” 夏白对林医生猛使眼色,林医生收到,笑笑地当着蓝昼的面说:“方便我和夏小姐借一步说话吗,蓝先生?” 蓝先生不方便,蓝先生拿个火箭炮轰掉你脑袋倒是很方便也很情愿!“当然。”蓝昼按捺着恶龙要吃人的心,优雅地踱步走开。 然后理直气壮地绕过花坛隔着树丛偷听—— “按照程序,配对成功后我们首先告知捐赠者,蓝小姐那边我们是不能说的,直到捐赠者充分考虑清楚、同意捐赠。”蓝昼听到林医生语气很是复杂的说话声音:“您有充分的空间考虑。首先我们会对您做一个说明会,告知您捐赠肾脏之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以及后续对您身体有什么样的影响……” 蓝昼感到一股电流,从他天灵盖迅速打过他全身!他强行控制自己握拳,将气得根根发颤的手指握成拳塞进裤兜里。 夏白她从小性格吃软不吃硬,蓝昼你千万稳住情绪、不能慌!深深深呼吸,蓝昼听到林医生说到“我们也建议您与您的家人沟通好”,他抓紧机会走了出去! “沟通什么?给蓝清明配型吗?”仿佛路过,蓝昼一脸轻松善良地微微笑着,“怎么不叫上我呢,走走走,趁我今天正好在这儿,来都来了!” 脸上笑着嘴里说着,他人站到林医生和夏白之间,隔开了他们的眼神交汇,夏白心虚恐慌的一声“蓝昼”刚叫出声,那边林医生果然就咬了蓝昼的钩、愉快地温声说:“不用了,蓝先生!已经有了好消息,我们找到与蓝小姐匹配的肾源了!” 像是万里晴空突然被雷暴黑云遮蔽,温度都陡然变冷,林医生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即听到蓝昼声音很轻语气极冷静地问:“可是,夏白跟蓝清明没有血缘关系啊,怎么这么巧呢?她的肾真的能捐给蓝清明?” “对!确认配型成功了!”林医生肯定地回答。 蓝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里透着青。夏白调转目光不敢再看他,心里叹气地想完了完了、这下把他气大发了!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二) 2、 蓝昼对外人生气一般持续时间都很短,因为他脑子聪明、人又缺德,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弄得死翘翘,当晚能解决的他从不拖延过夜。 可他对自己人生气的时候……当然这极为罕见,毕竟蓝昼他认知当中的“自己人”就那么凤毛麟角的几个。夏白与他一同长大的十八年里,只见过那么两三次。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上初三那年,蓝昼他筹备参加一个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大奖赛,每天放学后留在老师办公室加课两个小时。冬天天黑得早,夏白爸爸不放心孩子那么晚一个人回来,天天守着时间去接他。有天晚上去的路上电瓶车栽沟里了,爸爸掉进冰窟窿里,差点就没能爬上来。 那会儿上初三的蓝昼还没蹿个儿呢,半大小子红着眼睛冲进家门,一顿怒吼:“叫你别来接我、别来接我!说了几百遍了!你到底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啊?!” 夏白爸爸被那气势给惊着了,没打石膏的那只手囧囧地挠挠脸,弱弱地说:“对、对不起。” “不接受!”蓝昼怒气分毫未减。从那天起他就拒绝跟他的夏叔叔对话甚至眼神对视,一直到他捧回大奖赛金杯,傲娇地将它扔给夏叔叔,才算初步讲和。 伤筋动骨一百天,夏白爸爸可是双手接过金杯喜滋滋惦着看的,想想蓝昼那次气了多少天啊?! “啊……”拎着鱼走在楼道里,看着前面蓝昼冷漠的背影,夏白无力地长长叹出一口气。她要怎么才能说服蓝昼呢?挖她一颗肾对蓝昼来说可能还不如挖他自己的,然而谁敢挖蓝昼一颗肾的话、肯定会被蓝昼挫骨扬灰。每个人的世界观不同,蓝昼特别在乎自己和“自己人”,这一点夏白能理解。 “蓝昼,”她定了定心神,追上他并肩走,笑颜如花地讨好他:“晚上我给你做一鱼两吃好不好?” 蓝昼不吱声。外面还是白昼,但楼道里光线昏沉,他面无表情的脸像戴着张木头面具,夏白更加小心翼翼地搭话:“双十一的时候我买了一套专门料理鱼的刀,剔骨剔得可干净啦!鱼头鱼骨头熬汤,中间段红烧,好吗?” 他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夏白坚持着絮絮叨叨,各种故作欢脱,其实她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蓝昼不理睬她,这像是把她浇上水泥沉入海里,心脏沉闷窒息,难受得不行。 可又没有退步的余地。 夏白呱唧呱唧跟着他进门,手里拎着东西,她左右脚互蹭原地脱鞋,突然“哎呀”一声痛叫! 蓝昼下意识地立刻回头看她!下一秒才想起正在生她的气,他郁闷地撇了撇嘴,声音故作不耐烦:“怎么了又?” 夏白自己也还不知道怎么了呢,隔着厚厚的围巾费劲地伸着脑袋低头看,黑色运动袜脚踝处好像割破了?又被什么黏糊住了,一扯就钻心地疼。她把手里装鱼的袋子放在玄关地上,蓝昼比她快一步过来蹲下查看,夏白听到他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快、快坐下!”蓝昼半抱半扶地把她放到玄关鞋凳上,他跪在地上,轻轻地抬起她右脚,看到那伤口里嵌着木屑、血肉模糊都被这该死的冷天气给冻住了…… “是不是在厂房里被木头片划伤的?”夏白勾着头小声说,“天太冷了,我都没知觉。” 蓝昼满嘴发苦,“嗯”了一声,手里小心翼翼脱下她鞋袜。她穿的黑色运动鞋看不出血迹,但蓝昼一握上去蹭了满手暗红色,血腥味在寒冷冬天里更尖锐地撩拨人类敏感嗅觉,蓝昼眼角狠狠地一跳! “蓝昼……”她用腿轻轻碰了他一下,没得到回应,竟然大胆地俯身抱住了他。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软乎乎地趴在他耳边“嘤嘤嘤”,懊恼的羞愧的含着泪的对他撒娇:“不要生气嘛,你脸色好难看呀……对不起蓝昼,瞒着你去做配型,是我不对。” 蓝昼不动声色,听着她真诚热切地给他认错道歉,但是字里行间分明就半句退意都没有。 他此时此刻要的是她道歉认错吗?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她平安健康啊! “你不用说这些,这件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蓝昼声音犹如数九寒冬一杯冰水,迎面泼向她,“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果然,赖在他身上“嘤嘤嘤”的人坐起来了,吸着鼻涕淌着泪可怜兮兮的,却又眼神如铁。蓝昼觉得自己真是要死在她手里了!她太懂怎么折磨他,比敌人拿刀拿枪伤他都更令他疼痛恐惧和生气。 “不行。”她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嗓子斩钉截铁地说。 “我建议你,别再惹我了。”蓝昼轻声诚恳地说,“除非你想看我一枪崩了狗清明。” “你不会的。”夏白内疚得眼神黯然,但毫不迟疑地说。 “你试试!”蓝昼重声呵斥她! 他毕竟不是十年前寄人篱下的少年了。华尔街恶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崩了狗清明,只要下令解散医疗专家团队,重病在身的蓝清明很快就凶多吉少。 谁敢动恶龙视为心肝的唯一珍宝?夏白身为驯龙师都不行。 “我会救她,花再多的钱都没问题!”蓝昼抬手擦她满脸的泪,也心疼也难过,但依然斩钉截铁:“但不能给她你的肾,绝对不行!” “好了,到此为止。你这伤口得去医院处理,走吧。”他把她扶起来。可夏白突然伸手握住了他手腕,蓝昼拨开,她又来推他手,两三下一来回,她哭出了声。 “你以为我不害怕?我是不爱惜自己的那种人吗?!”夏白崩溃地大哭着说,“可是蓝昼,那是小明啊!” 你以为我不知、我是你唯一珍宝? 你以为我不怕痛、不怕影响以后身体健康吗? 可那不是别人啊,是我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发小闺蜜,是漫长岁月里分享每一天喜怒哀乐的亲密朋友,是全世界向我扔石头的时候、唯一坚定地站在我身边陪伴我保护我的蓝清明! 肝胆相照、莫逆之交,我怎么能不为她两肋插刀? “蓝昼你、你……我对你很抱歉没错,我对不起你,但我一定、必须、绝对要这么做。” 臃肿的羽绒服裹着瘦弱的她,厚实的围巾挡住了她半张脸,只剩哭红了的眼睛那么悲伤地望着他。蓝昼暗中捏紧拳头,喉间几番耸动才说出话来:“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也别再逼我了,我不想把我对付外面人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当着她失望的眼神,蓝昼毫无动摇地凝视着她。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三) 3、 医院急诊室里,给夏白处理伤口的还是给蓝昼缝针的那个医生。一开始他还很担心又要吃狗粮,但摆好器械开始消毒,发现这对情侣之间的气氛完全和中午时不一样。 这是不是江湖传闻中的“秀恩爱、分得快”现场? “好了。”医生麻利地剪掉线头,贴了块纱布在夏白脚踝伤口处,“正常走路应该没问题,别跑别跳别沾水。正好,三天后你俩一起过来换药,差不多一周之后一起拆线。” 夏白对医生道谢。蓝昼沉默着过来扶她,夏白抓他手臂时还记着分辨哪只是受伤的,他垂着眸看她那一脸的小心翼翼,心里头的痛又酿出了酸涩的苦味来。 要不然带她走吧?提前去欧洲。蓝清章那里应该有好几条路可以走得通,最多蓝昼把美国三家航海公司的股份全都给他。只要能把夏白带离中国,让她绝了捐肾这条心思,蓝昼舍得。 得让威廉抓紧时间再准备一只求婚钻戒。 “夏白?”郑云苏的声音,打断了蓝昼脑海里婚礼进行曲的bgm,“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夏白你脚怎么啦?!”蓝清明本来病恹恹坐在轮椅里,见夏白瘸了腿、她立刻打上鸡血了,扯着嗓门一声嚎!仿佛分分钟要站起来双手抡刀给她出气去。 夏白连忙说没事没事啊!“你刚做完血透是吗?怎么是云苏陪你的?” “嗨呀!周贺他妈妈非要给我找什么气功大师治疗,闹得不行,周贺回家一趟。就只有云苏有空陪我了。”蓝清明手臂上埋着静脉留置针,气色非常不好,僵着脸对夏白笑笑,“真是受罪,难受死了。” “小姑妈辛苦了!”蓝昼突兀的一声,打断了夏白正要说出口的话,“坚持一下,美国那边史蒂夫博士已经在悬赏寻找肾源,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我保证,过年之前一定能给你安排上。” 蓝昼……蓝清明感动得不行了,眼泪汪汪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别哭别哭,坚强勇敢!”蓝昼跟打篮球防人抢球似的防着身后夏白,不让她接近蓝清明。“对了!卫厂长出事儿了你们知道吗?”他严肃忧心地对郑云苏和蓝清明说,“差点没命!人这会儿还在住院部眼科病房躺着,你们赶紧去看看他吧!” “我们刚已经去看过他了。”蓝清明说,“大立柜的问题现在可怎么办?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蓝昼附和叹气,不着痕迹地把轮椅调转方向对着病房门口,推了推郑云苏示意他赶紧走走走! 夏白当然看得出来蓝昼在阻止她。可是她再怎么想,没有办法两不辜负,不如快刀斩乱麻:“小明,”她扬声叫住好友,“已经找到合适你的肾源了!” 蓝清明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连郑云苏都激动得猛回头看夏白!然而蓝昼一个箭步上前、用背挡在了他们和夏白之间! “回去再说!”他低声,先是恶狠狠,最后近乎哀求:“不是说好了跟我商量?” 夏白满怀歉疚,但是对他摇摇头。“我的肾可以捐给小明,”她深吸一口气,“我们配型成功了!” 蓝清明&郑云苏:“真的?!” “假的!”蓝昼暴怒,完全无法再压抑自己,暴跳如雷地拿起手机当场电话威廉:“你给我通知专家组每一个医生!谁他妈敢割夏白的肾,我杀他全家!”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四) 4、 蓝昼狗急跳墙,索性撕破脸,放了一圈狠话,整个人神清气爽地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 其实人如果都能像蓝昼这样目标明确的自私自利活着,不受良心拷问的挣扎犹豫之苦,那也是一大省心事。不像蓝清明和夏白,此刻坐在急诊大厅的休息角,两人四眼发直,一式的默默纠结神情。 “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巧呢?”蓝清明怎么想都无法理解,暗中掐了自己好几次,不敢置信地叨叨叨:“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偏偏就是你跟我匹配?” “缘分天注定。”夏白牵她手,温暖而笃定:“小明,这是好事!” 蓝清明这几天憔悴消瘦了许多,往日顾盼生笑的妩媚眼睛生出重重黑眼圈,这会儿蒙上了一层水雾泪光,更显得凄惨心碎。“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你爸妈的私生女?” “……”悲伤感动的基调狠狠一摇晃,夏白深吸一口气,不失礼貌地假笑:“这您可能得失望了,绝对不是。” 蓝清明不死心:“从小你妈妈就那么疼我,比我妈对我还好呢!还有夏叔他是左撇子、我也是左撇子……小雨的肾你验过没有?他跟我匹配吗?” 她是病号、不能殴打病号。夏白默念三遍,忍耐地但笑不语。 郑云苏这时买了两杯热饮端过来给她们,忍不住打断狗清明的胡咧咧:“初三生物课就教了,双眼皮显性基因,单眼皮隐性基因。夏白爸妈都是单眼皮,怎么可能生出你这种大外双呢?” “切!”蓝清明大声理论:“那可能我跟夏白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啊!我亲爹或者亲妈是个双眼皮不就行了?” 这倒真的有可能!学霸帮派少年赞同地点点头。 “我们的血型做过配对,如果有亲属关系,医院早就说明了。”夏白无力地说,“你俩别在这儿说相声了。” 蓝清明有意地扯开话题,说到这里没有更多废话了,周贺又迟迟不来,她只能借口尿遁。 “我陪你!”夏白立刻站起来要为她推轮椅,可蓝清明站得更快,埋着留置针的手大咧咧一挥:“不用!真当我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呢?我自己能行。” 夏白不放心还想跟着,郑云苏在她身后悄悄扯了她一下,“她躲你呢,随她去吧,周贺也快到了。” 名义上蓝清明可是蓝昼的堂姑妈,蓝昼刚才那样放狠话阻止夏白捐肾救她,站在蓝清明的立场多少有些难堪和尴尬吧。可是郑云苏以自己的私心也不希望夏白被开膛破肚摘掉一个肾。他都尚且这样,更何况蓝昼视夏白为自己的命。 “看蓝昼刚才那样子,气疯了都,”郑云苏藏着真心,只敢对她说玩笑闲话:“这两天我得绕着他走,谁撞他枪口上谁倒霉。”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起来,刚接通就传来威廉火急火燎的声音:“云苏你在哪儿?!” “在医院陪蓝清明做血透。怎么了?” “唉,池大师突然来厂里,跟boss吵起来了!phil在旁边添乱,我这人手不够,眼看拦不住了。”威廉焦头烂额的,但是蓝清明那里更要紧,他叫郑云苏不用回来、他再想想办法。 电话背景声里越来越闹腾,周贺这时恰好从急诊大门匆匆进来,郑云苏给夏白使了个紧急的眼色,“不,威廉,我们马上回来!” 威廉求助郑云苏,其实只是因为拦不住王大芬。没见过这么虎的孕妇,威廉叫四个彪形大汉手拉手紧紧围住她,她还能不断试图蹿起来,跟个打地鼠机器似的。 反倒是那边吵架的双方当事人,战况并不是很激烈。从一开始就只有池良易单方面跳脚大吵,蓝昼异常地理智冷静、稳坐钓鱼台。池大师愤怒声讨半小时,蓝昼就只轻飘飘一句:“你到底来这儿想干嘛?说重点,别说那么多屁话。” 厂房里原本正加班修复参赛家具,被池良易闯进来叫停了,现在整个厂子的工人师傅都眼巴巴瞧着这两人。池良易目光扫过他亲自设计的这堂家具,心痛得他声音都发颤:“事故原因没查清楚之前,这堂家具决不能出厂,无论是交给客户还是交去参展参赛,都不行!蓝昼,我知道你的作风,我尊重你的行事风格,但我的作品绝不向你妥协!”池良易他罕见的生气,与平时儒雅温吞的样子判若两人:“艺术的尊严高于一切!还有啊,我这不是屁话,这是我身为家具设计师认真的宣言!” 喔……蓝昼忍得都快翻白眼了,“池大师,我至始至终都相信你的设计没有问题,所有的质检部门也都肯定了这一点。你不要太紧张了,大家都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哎?池良易愣了一下,“我的设计肯定没问题!我当然相信我自己,但是——” “但是!”蓝昼准确迅速地接过话茬,一脸严肃地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铁面无私、当场报警,现在公安民警已经在调查事故原因了,你要相信法律!正义和真相可能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 池良易的思路再次被他带跑:“我、我没不相信法律啊!” “那就好。”蓝昼拍拍他肩膀,转身吩咐厂房里留下来加班的工人师傅们:“好了,继续开工——” “不能开工!”池良易反应过来,平地一声吼! 蓝昼闭了闭眼睛,苍白英俊的脸,终于浮现明显不耐烦的神情。那边的phil很熟悉这个表情,龇着牙想要扑上来保护她家池大叔,被那四个黑衣彪形大汉圈得更紧。 蓝昼警告地看了眼小猎犬似的phil,然后才转头,慢悠悠地开腔收拾池良易:“池大师,做人得讲道理啊,你设计的家具出了问题,我没找你麻烦,你倒来找我的茬?”他凑近池良易,压低声音,语气凉凉:“你搞大我未婚妻的肚子,我没弄死你,所以你觉得我这人好欺负了是吧?” 池良易原本一身慨然正气,愿为艺术节操赴死,但说起给蓝昼带了绿帽子这事儿,什么正气都难以为继了。像是被戳破的轮胎,放气放气然后瘪下去,他声音低了整整八度:“我、我、我不是找茬!这家具是人类维持正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器具设施,是放在家里面的,家是最应该给人安全感的地方。你这都压下来差点压死人了,怎么可能没查清楚原因就再加工一套呢?” “我说过了,这是送去大奖赛的。” “送去哪儿都不行!万一再出问题谁负责?” 蓝昼凤眸一抬,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放心,我是一厂法人代表,出了事我负责。” 可池良易不是怕承担责任啊!他是怕——哎?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蓝昼讲话怎么那么能带节奏呢?!池神仙烦躁地双手揪扯自己头发,仙气荡然无存。 啊,好心疼!phil眼泪都快淌下来了。打架的时候她一薅他一大把的头发,这换做他自己揪,她看不下去了:“算了,别再说了!池大叔,你别管了,我们走吧!” 池良易不肯,垂死也要挣扎!揪一把头发醒醒神,他打算不顾廉耻、奇袭蓝昼:“那我问你!你把家具赶出来送过去,就一定能拿奖吗?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博一个未知的奖项,这合理吗划算吗符合你这个资本家的利益吗?!” 蓝昼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池良易,“冒什么险?我能送过去,当然有把握得奖。” 池良易也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蓝昼,“谁他妈给你的自信?我这个做设计师的自己都没把握!” 蓝昼眼神淡淡望着门口,那里站着刚刚赶到的郑云苏和夏白。“那你管不着。总之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资本家做生意,当然是钱给的自信,第一届国际明式家具设计大赛是蓝昼幕后出资举办的,他当然有把握送过去就能得奖。夏白心里默默长叹了一口气,迎着蓝昼零下二十度的眼神走过去打圆场:“池大师和我们一厂的实力,大家都有信心肯定能拿奖。池大师是为作品负责,董事长为我们一厂整体考虑,其实大家的总体目的是一致的。” 春风吹过被恶龙冻住的厂房,众人正要缓过一口气迎接春天,一向沉迷春季无法清醒的恶龙突然不肯顺应时节了:“夏组长来晚了,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没听到。”凤眸高冷,蓝昼毫无感情地看着夏白:“跟我对话的时候,直接讲重点!别在我面前说些没用的屁话。” 哇塞!蓝昼居然敢正面顶嘴夏白哎!夏白本人情绪尚且平稳,在场众人的表情却都精彩丰富得不得了! “呀!”刚才那么心疼池大师都没能突破重围的phil,此时火力全开一个托马斯回旋踢!四个彪形大汉咚咚咚咚四声被踢倒在地,phil狰狞大叫着朝蓝昼飞过来! 胆敢对她家夏白白说“屁”这个粗鲁的中文字!她要把蓝昼打到屁都放不出来!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五) 5、 王大芬,小头小脸小身材,战斗力却超级无敌大!郑云苏全力以赴都差点按不住她,池良易还跑过来指指点点:“云苏你手下留情!她肚子里可是你的干儿子!” 郑云苏一头黑线,首先他没答应过认什么干儿子,其次phil这怀孕后战斗力更炸裂、怀的怕不是个齐天大圣? “郑云苏,你放开她。”蓝昼扬声命令,“我看她今天是想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交待在这儿。” 他故意用英语说的,激得phil更加呀呀乱叫。夏白暗中扯他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别再闹了。” 蓝昼不客气地一甩手,吊梢狗眼冷冷斜了她一眼,“跟我说得着吗?你行你上啊。” “我不行,我搞不定。”夏白坦然地说。 妈的,她为什么连认怂都这么可爱!蓝昼面无表情地想:不过那也没用!这次我绝不屈服! “boss,您看要不要先让工人们下班?”威廉及时地凑了上来,“明天通知了全员开工,时间上也还来得及。” 蓝昼冷冷目光在威廉脸上转了一圈,心想妈的!幸好老子有钱啊,请了这么冰雪聪明的助理!他内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面上只是矜贵冷漠地一点头,仿佛勉强答应。 工人们鱼贯而出下班了。池大师和郑云苏他们也勉强安抚住了暴走的孕妇。夏白却静静站在蓝昼身边,眼巴巴一直盯着他看。 谁特么能受得了她这种脉脉柔情、欲语还休的眼神凝视?蓝昼意志如铁也架不住浑身小电流滋滋滋到处乱窜啊,只能是故作不耐烦地皱眉瞪她:“有什么话你就说,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啊……这不是,我得在心里想好重点呀。”夏白慢吞吞地软声说,“否则,又要在跟你对话的时候说那些没用的屁话。” “……”蓝昼嘴角一抽,急忙紧紧抿住薄唇。 莫名其妙!蓝昼你敢露出半分认错的神态试试!男子气概不要了是不是? 正在这时,侧前方突然传来“砰”一声!蓝昼一脸的傲娇都没来得及收、出手如电地把夏白紧紧抱入怀中护住! 直到池良易嗷嗷叫的抱怨声传来,蓝昼惊魂未定转头一看,原来只是phil撞在门上不慎摔了一个大跟头……蓝昼赶紧放开怀里的人。 可夏白小碎步快速上前一步,“哼唧”一声主动撞回他怀里!蓝昼被撞得瞬间心空!低头一看,呀~阳春三月里最好的桃花盛放他满怀。 那桃花还把脸在他胸口轻轻蹭……“什么呀?吓死我了!”一边蹭,她一边低声哼哼。 这语气哪是吓着了?分明又甜又黏,像颗煮透了的甜口糯米汤圆!蓝昼胸口以下尽数发麻,抱着她的手被黏住了,用尽男子气概也抬不起来。 “别怕,没什么好怕的,”蓝昼往她额头上吹一口气,“你连自己的肾都敢割了送人呢。” 夏白:→_→ 这般做作撒娇都不管用了!怎么办?夏白好慌啊! phil暴跳如雷一晚上都没事,临了临了阴沟翻船摔一跤,下巴磕伤了送去医院缝针。 急诊室里还是那位医生,一边缝他一边偷眼打量夏白:她怎么又来了?一天来三回,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还有这下巴受伤的是孕妇,旁边那男的搓着手心疼、看起来是孕妇的丈夫,那为什么孕妇不对自己丈夫喊疼,反而一个劲拉着夏白的手撒娇? 医生手上干活不耽误,心里头的小剧场剧情炸裂。 “疼吗?”夏白握着phil的手轻声问,因为怀着孩子,phil不肯打麻药,“太疼了要说,忍着对孩子也不好的。” 其实这么几针,phil眼都不眨自己都能自己缝上,但是:“敲疼哒,”她瓮声瓮气地撒娇,“都给我疼饿了。” 夏白揉揉这孩子单薄的背,“待会儿回去我给你煮饺子。” 嗯哒~phil幸福地抠抠夏白温软的手掌心。 缝完针,池良易坚持要让暴走的孕妇住院观察一晚上。夏白陪他们办了住院手续,顺便在医院超市买了水果和两袋藕粉,经过眼科病房的时候给卫厂长送去。 一进病房,卫厂长正在用手机跟儿子视频。他的儿子与夏白是同岁,生下来就是个脑瘫儿,卫厂长一只眼睛蒙着纱布,儿子却在视频里扯着嗓子咯咯咯直乐。 “哟!夏白来了!”卫厂长连忙把视频挂了,坐起来招呼她,“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藕粉,哈哈,以前厂里分福利,你爸爸总把他那份藕粉也给我……” 意识到提起故人,老厂长心虚地声音越说越小。夏白笑笑说没事的,“我已经试着去接受了,我爸他也许做了错事,但他好的一面也是真实的。” “对对对!”卫厂长忙不迭地肯定她这话,“起码在工作上他是没得说的,前些年要不是他坚持守着一厂,厂子早就倒闭了。” 说到这个,夏白想起她反复翻看二厂产品录发现的一个问题:“厂长,有件事我想请教您。” 卫厂长掰了个香蕉递给她,“你说你说!” “我用我爸的工作笔记对照二厂产品录,发现一个问题:2010年至2013年间,我爸主持设计的六套家具有四套项目夭折了,但奇怪的是,在二厂产品录里出现了这四套类似的项目。比如2013年一月份我爸设计了一套鸡翅木圆桌椅,一厂没做出成品,二厂却在五月份出了一套鸡翅木长桌椅。” 卫厂长听得睁大了眼睛,“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情况吗?” “对,”夏白肯定地点头,“一厂夭折的四套项目方案,每一套都在几个月后出现在了二厂产品目录上。” “款式设计呢?” “没有一模一样,都有所改动,但就像学生抄作业似的,刻意的拙劣的改动,反而更加可疑。” 冷清的病房里,气氛骤然紧张。老厂长呆愣着斟酌了很久,神情变得严肃,他对夏白说:“一厂二厂都做明式家具,但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巧合了,说不过去……你把简单的资料列一列给我,我来查!” 明式家具大多采用实木打造,整体造价高,更别说一厂二厂经常会用一些昂贵的木材原料,利润空间相当大。夏立军是一厂资深设计师,如果他利用一厂资源为二厂让路铺路——卫厂长眼神难掩复杂地看向夏白:“丫头,这行水深,一厂和二厂呢恩恩怨怨几十年,人事很复杂……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万一查出来是夏立军以权谋私、为二厂输送利益,那夏白能承受得了吗?家里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夏雨呢。 “您放心。”夏白平静地笑笑,轻声说,“我查清楚了才能心里踏实啊。” 那个对她而言一直只是“爸爸”的男人,大概是对她隐藏了身为一个完整人类的其他许多面。现在她要去查,去了解更多面的他,也许结果比现在更无情残酷,但夏白已经想好了不动摇了。被误诊为绝症的时候,她最渴望的是死后亲自去问他,那现在既然暂时还有几十年光阴,就让她在这人世间更多地了解她的父亲。 转过眼科病房的病区大门,等电梯时夏白靠着长廊白墙喘口气,心头空空地疼,脑袋里也空空的,这会儿要是谁能给她一碗热粥、或是一个怀抱、或是一只蓝昼,那该多好? 意大利手工高定的皮鞋叩在长廊地上的声音格外名贵,夏白听着它由远及近,站停的那一下脚步仿佛都带着气呼呼。她忍着满心满脑袋的欢喜抬眼看他,看他英俊帅气、看他脸色阴郁、看他吊梢凤眸盛满咬牙切齿恨不得不搭理她的生气……“哼,”她学小奶猫、从鼻腔深处弱弱哼唧,搭配可怜兮兮的表情,缩着拳头向他伸出双手:“蓝昼哥哥,抱抱我!” 孙子兵法说“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蓝昼明显没料到公共场合她还能这样豁得出去,他嘴角都歪了,顿时眼里的气恼翻倒了一大半! 夏白连忙添油加柴火啊!苦着脸向他倒过去,他敢硬着心肠不接她就摔地上啦!蓝昼单手一抄,让她如愿以偿,但他昂着下巴还是生气的口吻:“深更半夜的,不知道赶紧回家!明天再来探病不行吗?非拖着你的瘸腿到处跑!” “也不是探病啦,卫厂长叔叔的老婆在老家照顾孩子,他们的儿子……你不是也知道嘛。卫厂长他一个人在这里住院,我给他买点吃的嘛,也有事情要问他。”夏白把刚才与卫厂长的对话说给他听,“卫厂长有个侄子在二厂,他肯答应帮我查,比我自己能查到的多得多!” “这种事,除了我和郑云苏——不,这件事连郑云苏都不能告诉。”蓝昼语重心长,“只要钱花出去,卫厂长能查到的我都能查得到。事关夏叔,不要让相干人等知道太多,对我们没好处。” 夏白点点头,乖巧承认,但是:“该信任的人还是要信任,否则活着多没安全感?” “活得太有安全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很好吗?”蓝昼冷面冷口。电梯这时到了,他单手提起怀里人进去。 “当心手上伤口。”夏白心疼地摸摸他手臂,顺便吹一记彩虹屁:“哇蓝昼哥哥的三头肌好性感耶!” “那是三角肌。”蓝昼无情地戳爆这记彩虹屁,拉着她的手给她感觉真正的他的三头肌位置,然后往下:“这是腹肌,肾脏就在这块位置。” 他真的超级小心眼超级难搞了!夏白收回手,像只鸵鸟把头扎进他怀里,不管了啦! 雨下整夜(一) 第二十四章、雨下整夜 1、 以蓝昼的心志之变态坚定,夏白目前体会的阻力其实还不足两成。他不仅自己铆足了劲阻挡,还积极地寻找外援,周末了夏雨回家来,就被他当做有力外援给使用了。 可怜夏雨难得睡个懒觉,一觉起来就被晴天霹雳的,这会儿肿着眼泡失魂落魄坐在沙发里,小脸上的纠结心痛神情别提多可怜了!蓝清明从他小时候起就照顾他,比亲姐姐也不差多少,这样的难题问到他头上,就跟把他架在火上烤一样,小男子汉一时半会儿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朋友们也都在,也都像夏雨这样纠结沉默着。唯有phil最沉不住气,一拍桌子、狠声说不能捐!“人体器官割掉了没坏处的只有阑尾!肾,不能捐!” 噔~蓝昼凤眸亮了一度,看向phil的眼神慈爱万分:夏白妈妈没白疼这个女儿啊!他家phil真是知书达礼、贤明懂事!值得一百只饺子的那种! “蓝昼,你怎么连个肾源都找不到呢?你真是个一级废物!”phil仰着鼻孔鄙夷地看着蓝昼,“要是小明姐姐死掉了,那都是你的错!” “……”蓝昼忍耐地咽下了这口气。只要是阻拦夏白捐肾的,他什么锅都愿意背。 可有人不愿意——郑云苏不赞同地用英语说phil:“你这是道德绑架。” 噔~蓝昼的吊梢狗眼又亮了一度!狗苏啊、爸爸没白疼你! “咳咳!”安妮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她从进来前就一直沉默着,这时见没一个人为蓝清明说话,她硬扛着对蓝昼的恐惧,出来说:“可是一直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肾源,那怎么办啊?” 她这话里的潜台词,令蓝昼非常不爽,他阴恻恻地看着她:“乌鸦嘴。” 眼看安妮就要粉身碎骨于boss的嘴炮之下,威廉把心一横、主动出来挡子弹:“其实,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蓝小姐她福大命大、命不该绝,一定会有肾源合适她移植的!” “呃……”说到玄学,池良易就不得不出来发言了:“按照你这说法,也许夏白就是蓝清明命里这个‘有’。强行阻挠,可能并不会有好的结局。” “那按照你这说法,夏白如果是‘有’,我就是那‘无’!”蓝昼阴恻恻的目光扫过池大师的脸,停在phil肚子上,“毕竟命运让我失去了一些,总该补给我一些才公平。” 池良易给蓝昼戴了一顶绿帽子,这怎么能是失去呢、明明是多给的嘛!不过这会儿不是抖机灵的好时机,池大师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那个,请问!”夏雨终于想好了,强忍着一泡泪,小男子汉绝望地咬着牙问:“我跟我姐血型一样,我把肾捐给小明姐姐,行吗?” 满屋子的大人都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尤其是夏白,她的弟弟这样的善良和勇敢,令她倍感心酸与骄傲。 蓝昼也感动了那么一秒钟,然后虎着脸说:“现在是选择题,没让你填空!” “小雨,”夏白柔声对弟弟说,“我是个成年人,我对自己的身体和人生负全责,这件事我自己有决断,但我很愿意听一听你的看法。” 也是,姐姐她自己做主的事儿,谁也拿不了她的主意。夏雨的心安定了一些,深吸一口气,说:“那、那我支持你捐!” 爸妈从小教他友爱互助与人分享,学校里老师也教过“救人一命、胜造浮屠”,还有夏雨将心比心的想法:这两年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小明姐姐全力以赴地帮助他们支持他们,现在小明姐姐有难了,能帮忙的事情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夏雨想清楚了,话说得斩钉截铁:“姐,假如说以后你身体健康出了问题,由我来负责你!” “你拿什么负责?你负责得起什么?!”蓝昼嘴巴都气歪了,不客气地一连串质问自家弟弟:“你这个小屁孩,你自己负责得了你自己吗?” 夏雨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昼哥,你忘啦?我有你留给我的基金呀!” 保障他一辈子不用工作、无忧生活的呀,蓝昼哥哥你给的呀! “……现在我宣布,就在刚刚,你失去了你的基金。”蓝昼冷酷地通知他。 这人世间的旦夕祸福如此戏剧,夏雨总算有所了解。夏白不反对这样的生活教育,但是私下在厨房里她还是说了蓝昼:“你干什么呀,把大家弄得多尴尬!” 蓝昼:“那这样,把蓝清明和狗周贺一起叫上,咱们搞一个不记名投票。” “呃……投票结果大多数人支持我捐肾,你会认吗?”夏白怀疑。 “不会。”蓝昼狗得坦荡荡。 夏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无语地望着他。“有什么意见你就提,”蓝昼点火烧水准备做午饭,“别用眼神骂人。” 夏白无奈又无措地缓缓摇头,“可是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准确描述啊。”她语气沉重:“君心如磐石,磐石无转移。说来说去,这都是因为你爱我。” 水饺正下锅,蓝昼被她肉麻得手一抖,饺子“噗通”自由落体,锅里开水溅了他一下巴! “啊呀……”夏白没想到这样,连忙踮起脚去捧他脸,“我们蓝昼哥哥英俊帅气的脸,有没有被烫到?!呼呼!呼——” “……”蓝昼强忍着那春风拂面的入骨销魂酥麻感、强势地横眉冷对:“每次我对我爸虚情假意拍马屁,他心里是怎么笑话我的,现在此刻我算是身临其境体会到了——” “——啵!”夏白就着踮脚捧脸的姿势亲了他一口,嘴对嘴的那种。 软乎乎的香香绵绵的带着高强度电流的甜吻,而且吻完一个又吻了一个! “你刚才说,你体会到什么了呀?”夏白甜甜地亲了第三个,“嗯?昼哥哥?” 是啊,体会到什么来着……蓝昼使劲想都想不起来,满脑袋晕乎乎的都只是“她真香”! 而且她知道他这都是出自爱哎!她承认他的感情是爱,并且为之感动并且给与回应了!夏白她怎么这么可爱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她真好!这个操蛋的世界哪儿哪儿都一团糟、时刻都令人心烦,但因为有他家夏白这么美好的存在,蓝昼愿意与这个糟糕的操蛋世界讲和…… 滚水锅里,载沉载浮的水饺们白白胖胖的一只只,大白菜猪肉馅也是真香啊,清新的蔬菜和猪肉鲜香缠绵交织,随着“咕嘟咕嘟”的饺子汤蒸汽飘散室内空气当中,除了沉浸热吻的情侣不在乎,其他人都没法忍太久—— “再不捞出来就真的煮烂了啊!”phil实在受不了了,百爪挠心地嗷一嗓子!饺子锅前拥吻缠绵的那对惊得一哆嗦!蓝昼把夏白按进怀里藏好,转身一看,厨房门口挤满了观众—— 郑云苏黯然侧着脸,强行不看,还顺手把夏雨眼睛也给捂上了; 安妮和威廉二脸八卦的贼笑; 池良易用手捂住phil的小嘴巴,一脸抱歉地对蓝昼说:“对不住对不住,是你们的干儿子饿了,体谅一下哈!” 雨下整夜(二) 2、 一锅水饺三十几个,不够那位暴走孕妇几分钟吃的,池良易分给其他人碗里一人一个,差点没被她把头拧下来!蓝昼一头黑线地在厨房里一锅又一锅煮水饺,“她这怀的是个宇宙黑洞吧?”茫然的老父亲疲惫地说,“否则区区一个人类哪可能吃得下这么多饺子?这都第四锅了!” “你忘啦?高三寒假那年过年,你跟周贺比赛吃饺子,他吃了六十个,你吃了八十八个呢。”老母亲夏白在流理台边现场包水饺,幸好打算做些放冰箱冷冻,皮和馅都买的多,否则这会儿其他人就得挨饿了。“我们phil本来就喜欢吃饺子,何况她肚子里现在怀着你干儿子呢!是两个人在吃。” “谁说认那小孽障做干儿子了?做梦去吧!”蓝昼凉凉地说,“要不是留着它牵制老土狗,我早跟那对奸夫淫妇翻脸了!” 夏白把最后十个饺子包好,过来洗干净手,趁机牵一牵蓝昼哥哥的小手,温香软玉甜声哄:“别生气,以后我们自己生,生两个好吗,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像妈妈、稳重沉静,女孩像爸爸、天资聪颖。想一想就美得很对不对? 蓝昼捏了一撮盐淅淅沥沥撒进锅里,在热气氤氲中他淡声说:“你尿路感染我们都一个月不能做,少个肾至少歇业三年,还想生孩子?呵呵。” “你……”他怎么说什么都能给绕这上头?夏白气得没话回了。 “我怎么了?”蓝昼斜她一眼,句句逼人,“我哪句话说错了?” 夏白哼了一声,掉脸就往外走!经过他身后,在他蜜桃翘臀上狠狠戳了一指头!“你给我等着,”她变戳为掐,气呼呼地威胁蜜桃翘臀的主人:“今晚我让你通宵开业!你想停也不给你停的那种!” “……”蓝昼僵着腰臀,面无表情地瞪她,生怕一丝自控力弱掉就即刻笑出声来! 古时说美人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到了他家夏白这里,是荤素搭配全不忌!温暖的有趣的灵魂,装在宇宙第一无敌炸裂好看的皮囊里了。 “哎——你去哪儿?”吸血鬼先生舔了舔牙,忍不住喊她,“你过来,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你过来给我解释解释!” 解释你的头啦!我们成年人都直接做、从来不解释!夏白昂着头威风凛凛地往外走,手随意地朝他一摆,仿佛在说:别给我废话那么多,晚上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我! 锅里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蓝昼浑身的血气也快烧开了,燥热不已,百爪挠心,转念又气得牙痒痒……臀上被她又戳又掐的地方仿佛还有感觉残留,他脑内的小黄漫又更新了一百多章,还有可怜的蓝小昼好像都在流鼻血了。夏白这个小妖精!别人的糖衣炮弹是薄薄一层糖裹着炮弹,她是直接把炮弹藏在一大罐子蜂蜜里。蓝昼是她的一只熊瞎子,再怎么忌讳被炸,蜂蜜是他本命哎! 夏白趁着熊瞎子在厨房神魂颠倒煮水饺,她趁机去房间里给蓝清明打电话。这都已经十二点多了,蓝清明和周贺怎么还没到,她感觉不太对劲。 “嗨呀~我不过来啦!”电话里,蓝清明声音轻松愉悦:“周贺他开车带我来郊外散心,我们待会儿在水库旁边那家饭店吃鱼头!” “喔……好啊,那你注意保暖,今天很冷。”夏白叮嘱了她,正要挂电话突然听到公交站台播报的声音——“等等!小明,你让周贺接电话,我问他几句话。” 果然,蓝清明支支吾吾的。 “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在厂门口,对吗?”夏白柔声问。她听得清清楚楚的,刚才那是一厂大门口公交站台的播报声。 这样的大冷天,朋友们约定成俗聚会的日子,小明到了大门口却说谎、不想进来。夏白心里霎时难过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短暂尴尬的沉默里,蓝清明率先开口了,语气一扫之前的故作明媚、消沉不已:“对不起啊夏白,我想来想去、真的没勇气当面跟你说这些话……我、我不想要你的肾!” “夏白,你少了一个肾,以后我面对你的时候每一次我都会想到,我欠你那么大一个情!我怎么还啊,拿什么还?我觉得我没法承受这个。更何况肾脏移植之后可能会产生排异反应,很可能你的肾到我这里又会坏死,那样的话我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呢,你为我挨一刀,最后我辜负了这一切,可能我都会愧疚自责得想自杀……” 这些残酷混乱的情绪,都真实地属于此刻的蓝清明。夏白任由她一口气说完,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静默地泪流满面。 蓝清明说着说着,绝望的声音像是断了线飘在空中的风筝:“其实现在也还没到那么严重,再等等看吧!我才做了几次血透呢,我看其他人几年都能等……等不到也是我的命,命中注定我英年早逝,你捐肾也没用、救不了我……” “蓝清明!”夏白稳定了声音,打断她说:“你说的这些风险当然存在,但是这些都没有你的命重要。你活着才能继续做选择,活着才会有这些可能性……我考虑了所有这些风险,依然选择捐赠。我要你活着!” 这样痛苦为难的事,装坚强又能装几分呢?两个女孩很快就在电话两端泣不成声。蓝清明痛哭得几乎崩溃,凄惨地连声哭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被误诊的时候,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去医院给你做配型,但是我还没考虑好的时候,蓝昼就把你带去美国了……当时我松了一口气!你明白吗?!” 同样的一张考试卷,我没敢写答案、考试就结束了,我的暗自庆幸是多么的龌龊啊!现在你却毫不犹豫地交卷、选择了我,这令我更加无地自容。 “对不起,夏白,对不起……我不配,我不配啊……”蓝清明在电话那头放声地嗷嗷大哭! 夏白从没想过这里头还有这样一层!电话里怎么劝蓝清明都不听了,而且很快电话就被她挂断。这个时间一厂门口公交站台人迹罕至,她又这样情绪激动,夏白不放心,擦了脸上的泪就往楼下跑。 “姐你去哪儿啊?”外面一桌子疯狂抢饺子的人,只有夏雨还有些理智,对着她背影喊。 夏白随口编了个理由,换鞋跑下楼。厂门口公交站台不见蓝清明身影,她着急地一边找一边打电话,大概打到第三通的时候,她听到后侧马路上由远及近很快速度的摩托车加速的声音,像某种危险猛兽从嗓子里发出的警告咆哮。 第六感提醒她危险!夏白头皮发麻,下意识侧身,眼前黑影一花!那摩托车载着的人手里握着根木棒,一击未中,居然在摩托车骑手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车调转车头、直直冲向夏白! 光天化日劫财害命?! 夏白失声惊叫着救命啊!公交站台空无一人,马路上却有车往这边开过来,她心一横、拼命跑向车流! 摩托车追得很快,她脚后跟几乎感受到了被咬住、即将被碾压的钝痛,迎面而来的汽车不断按喇叭以及闪灯,很快就到了夏白的面前!她惊叫着双手抱住头,只听汽车急刹车、轮胎在马路地面上摩擦发出“吱——”的刺耳声响,接着是脚步声、击打声、摩托车摔在地上的巨大碰撞声……夏白浑身发抖,勉力撑着自己抬眼看去—— 五六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豪车依次停在路边,从车上不断下来穿着一式黑色西服的欧洲大帅哥。路面地上碎着一些车体零件,那辆摩托车已经逃窜得很远了。 夏白浑身一松,双腿不听使唤地往地上软去。 “小心!”一双手及时地接住了她,稳稳的。那一线直入人心的低沉温柔嗓音,伴随着绅士而有力的搀扶动作。 蓝清章,一身酒红色的硬羊绒军装风大衣,寒风中坚持露脚踝的时尚优雅老牌绅士西服套装,那绣着他英文名字缩写的袖口衣料上,金灿灿的精致袖扣比天上冬季淡金色的日光更闪耀。 “每次都能有这样英雄救美的机会留给我,我的运气真是不错啊。”他风度翩翩地扶起夏白,“很高兴这么快又见面了,美丽的东方公主。” 雨下整夜(三) 3、 夏白脚上本就有伤,这一通疯狂逃命之后伤口线针处处崩开出血,把蓝昼心疼得脸色都变了,仿佛那伤是在他本人的肺腑心尖上。 不过蓝清章在旁冷眼看着,蓝昼那位未婚妻比蓝昼还更心痛的样子——蓝昼他半跪在地上为夏白上药,phil虎视眈眈的在旁监督,握着双拳、浑身肌肉紧绷,仿佛蓝昼一个弄痛夏白、她就要一脚踢飞蓝昼的头! 一对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却双双用同一种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心痛眼神望着夏白……真有趣真好看啊,蓝清章津津有味地欣赏,仿佛在看一出偶像剧。 戏中有戏,剧外也有剧,安妮他们几个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蓝清章,都用一种看美剧英剧的表情暗搓搓观察他——真是绝代风华、闪闪发光啊!这刀凿斧刻一般的英俊长相、直接去国际电影节走红毯都能拿第一名的风度气质,蓝昼跟他一比、不过是电影节红毯旁的保镖等级。 啊……安妮神魂颠倒地深呼吸,小小声对威廉申请:“我愿意做蓝昼的小妈!” 威廉.黄保持着标准微笑:“您可以先取号排队,前面大约七万多人。” “他很危险。”郑云苏垂着眸对朋友们轻声说,“他虎口的枪茧,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蓝清章随身的那两队侍卫个个眼神凶悍、也都不是普通的危险。是不是听说儿子被带了绿帽子、老子带人来砸场子?池良易额头上冷汗一颗颗,双腿战战,非常想回家了。 “蓝伯伯,请喝茶!”一屋子大人各怀鬼胎,只有夏雨热情地端茶出来招待客人,“您肚子饿吗?我们正在吃午饭,吃饺子!” 蓝清章谢过这好小伙子,陶醉地闻了闻祖国的茶水香气,他环视四周,满目深情地感慨吟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听听!这标准的普通话发音!这低沉嗓音饱含对故乡的思念、对人世无常的感叹,这优雅的鼻腔共鸣呈现完美朗诵腔,使人闻之心碎…… “您小时候也在咱们一厂长大的吗?”夏雨天真地问。 不是,没有。蓝清章这辈子这是第一次踏上一厂的地,他念这首诗只是为了装个逼。 “咳。”蓝清章不自然地低声咳嗽,“这些年每每梦见故乡的亲人们,醒来总是感到怅然若失。” “那您想见一见小明姐姐吗?你知道她吧?她是昼哥的小姑妈,就是您的表妹!”夏雨热心肠地问,“她最近身体不好,她得了尿毒症,需要肾脏移植……”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万一呢对吧?来都来了,不如去做个捐肾配型吧! 少年热切的目光在蓝清章精壮的腰身部分扫来扫去的,蓝清章隐隐觉得自己腰子那块儿凉飕飕的,再也不敢卖弄他渊博的国学底蕴,借着低头喝热茶,狼狈地给蓝昼使了个眼色。 儿砸!快来给你老子解围啊! 蓝昼心里:哈哈哈哈哈去你妈的笑死老子了啊!蓝清章装逼遭雷劈了啊!我家夏雨可真是聪明诚实会说话!我要把基金翻倍还给他! 蓝昼嘴上:“夏白,你到底跑出去买什么东西?怎么不叫我呢!”他围魏救赵,为蓝清章引开话题顺便拍马屁:“幸好爸爸他福泽深厚惠及子女,要不是他从天而降救了你,这得出多大的事儿?!” 啊……蓝清章一口气瞬间顺了,恢复高雅淡然的姿态,摆摆手谦虚说:“没那么夸张,两个飞车贼而已。” “飞车?!贼?!天哪……我真是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危险紧急!”蓝昼忧愁急切、满目真诚担忧,“父亲,您有没有受伤?!” “没有。”蓝清章慈爱地摸摸蓝昼一头浓密黑发,“别担心,我亲爱的儿子。” 多么温馨多么感人的父慈子孝场景!要不是蓝昼得把夏白抱进卧室去休息,他真想与父亲来一个深情拥抱! “威廉你招待一下,我马上回来。”蓝昼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匆匆把夏白抱到卧室。 关上门,他脸上那面具般的表情烟消云散,皱着眉压低声音问夏白究竟怎么回事儿? “可能就是倒霉遇上坏人了。”夏白不敢说她下去是为了找蓝清明的,“抢劫的吧?” “你有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脸?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他们都戴着头盔,看不见脸……看身材比例、手的颜色还有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中国人。”夏白突然意识到他这个问题的出发点:“你不会是以为那是你爸安排的吧?!” 蓝昼已经在发微信叫保安团队去调大门口监控了,薄唇一扯,他满目阴沉地冷笑。 夏白她匆匆下楼,身上连个包都没背,有什么好抢劫的?一击不中还要驾车冲过来杀人灭口,哪有抢劫的会这么拼业绩? 蓝清章又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像是掐准了时间点走位一般。 两人之间默契极深,蓝昼一个冷笑便能传达许多信息。夏白有些害怕地往卧室门看了一眼,转头声音更低地对他耳语:“可他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间下楼呢?” “就算你不下去、他也有办法引你。”蓝昼声音又轻又冷:“几年前,三房那个意大利杂碎曾经派人刺杀老太太,蓝清章他提前知道了计划,你知道他接下去是怎么做的吗?他没有告诉老太太,完全装得像是不知道一样,在刺杀发生的时候他找准机会替老太太挨了一刀……后来老太太修理三房,将三房那边一半的股份作为奖励给了他。” 那风度翩翩的优雅背后是什么样一张脸庞,蓝昼直到今天也没看清楚他。二十八年前母亲那场万里逃亡,蓝清章在那里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有份参与虐杀母亲,那蓝昼这趟在美国的暴露、会不会令他起了斩草除根的心? “他应该待不了几天就会走的,这几天先让郑云苏跟着你保护你。但是夏白,记得我说过的话,时时刻刻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落单,不要让自己陷入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境地里。”蓝昼心里说不清楚的揪着,强势地吻着她,恨不能把她吃进肚子里才安心。 夏白迎合他的吻,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她家蓝昼的心脏只是外壳一层坚硬而已,内里其实伤痕累累得脆弱可怜……“蓝昼、蓝昼……”她细腻地吮着他唇瓣,火热的气声,温柔却笃定地承诺他:“我不会抛下你的,就算到了最难最难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刻,我也会想着你、绝不轻易放弃。” 你不要害怕,我绝不会让你再承受一场人世间最痛的别离。 雨下整夜(四) 4、 蓝昼安顿好夏白,腾出手撸起袖子准备收拾亲爹,一出去却看见蓝清章坐在餐桌旁吃水饺! 夏雨这热情的熊孩子,从phil那里分走一海碗饺子,殷勤地献给远道而来的贵客蓝伯伯,殊不知蓝伯伯他这辈子也没用过这么简陋的餐具吃东西,坐在那里左看右看,一时都不知从何下手。 夏雨:“蓝伯伯您是不是不会用筷子?” “……”蓝伯伯心一横,扎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唔——唔!”新鲜手工剁出来的白菜猪肉馅,欧洲王室女婿金尊玉贵的味蕾都被征服了!蓝清章浮夸地眯起眼、陶醉赞叹。 “唔……”被池良易紧紧牵住的phil,从喉咙里发出那种被虎口夺食的低沉咆哮。 啧!如果把phil绑起来饿个三天,再把蓝清章骗到她面前吃下一盘饺子,phil会不会狂性大发地打死蓝清章?蓝昼心中美滋滋地盘算了一条一石二鸟之计。 “父亲。”蓝昼表面优雅自如地上前示意,将蓝清章请到了对门自己家里说话。 说是自己家,但就像这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一样,蓝清章是人生第一次踏进这里。 屋子维持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装修,简单陈旧的两室一厅,因多年无人居住而了无生气、格外阴冷,四处墙壁和角落却还保留着一对爷孙俩曾经居住的痕迹:蓝昼一到九岁每年刻下的身高线;爷孙俩兴之所至用彩笔画在墙壁上的涂鸦;一整个柜子摆满了的蓝昼旧日奖状奖杯……蓝清章的目光最终落在蓝昼爷爷的遗像上。 “你爷爷去世那天……我本来要赶回来的,被你六叔派人半路埋伏,差点那天也就成了我的祭日。”遗照旁一扇旧窗,窗棂褪了色,黯淡朱红与蓝清章身上大衣颜色仿佛。他惆怅的追忆的苦笑着的侧颜落在蓝昼眼里,是一场大型的虚伪遗憾表演。 “爷爷病了大半年,不是突然去世的,临终前该安排的他都安排妥当了。父亲安心。”蓝昼一脸真诚地夹枪带棒,“况且当年我母亲来中国、生下我之后就去世,那时父亲都没能抽身前来,爷爷他也体谅您了,到他临终的时候,压根就没提起您!您不必有遗憾。” 蓝清章嘴角暗暗一抽,想起这小子之前在美国露出真面目时的张牙舞爪,心里面竟有些怀念。 “倒是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在这个家里见到您!”蓝昼将“荣幸”和“感动”两种情绪演得活灵活现,拳头重重一捶自己胸口,深情凝视着蓝清章的表情别提有多讽刺了! “呼……”蓝清章被他嘲笑得体无完肤,无法忍耐地轻轻呼出一口气,“行了,蓝昼,威廉一个人控制不住那几个侍卫太久的,趁他们还没把监听设备架起来,有话赶紧说了吧。” 儿子出生没来,老婆死了没来,亲爹死了都不来的人,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你在美国那几个航海公司的股份,明里暗里多少人出几倍价格向你收购,你一直捏在手里当肉骨头吊着他们耍,现在却突然要白送给我?” 事关几十亿美金的生意,更是家族进驻美国版图的重要一步,蓝清章的优雅从容面具也戴不住了,目光炯炯地盯着蓝昼眼睛,像是一头巡猎之中的鹰。 蓝昼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直接说:“瑞士航空那边二月份会有大动作,区域执行长总裁的位置会发生空缺,我要那个位置。” 蓝清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瑞士航空的人事他也调动得了?狗崽子爪子伸得很长嘛! 这样说来,蓝昼想要提前进驻欧洲,所以不惜让出美国航海这么大一块肥肉。可是他这么着急的理由是什么?蓝昼他一向不是个急于求成的孩子。蓝清章心念一转,直觉这事可能跟夏白有关。 “这个事情牵涉面太广,我必须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他用优雅的法语对儿子说:“如果我能知道瑞士航空二月份人事变动的具体情况,也许能够帮助我更快地思考。” 这是在向蓝昼索要情报和内幕名单,空手套白狼的。 蓝昼冷眉冷眼的表情、像是那天对着蓝迈克屁股扎刀之前那样,他往前一步,蓝清章下意识地侧身防御。可蓝昼没动手,只是附身凑近他耳边:“给你三分颜色你开染坊?也不看看现在这是在谁的地盘上。别给我瞎几把嘚瑟,这交易你不做、有的是人抢着跟我做。” 呃!他又说脏话了!蓝清章受不了地闭了闭眼,抬手轻轻捂住听到脏话的这只耳朵。 雨下整夜(五) 5、 “喂?喂周贺?!”夏白终于打通了周贺的手机,着急地问他:“小明跟你在一起吗?” “嗯,我们在医院,她状态不太好,我带她来给林医生看看。”周贺嗓子哑得厉害,声音听起来疲惫无力:“中午你们说什么了?我在厂门口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快哭晕过去了。” “也没说什么……总之你劝劝她,我能跟她配型成功是件好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别!被蓝昼知道你这么说,又要喊打喊杀的。” 夏白拖着伤口肿胀的腿从床上坐起来。电话里,周贺激愤地抱怨着蓝昼的冷血残酷:“再怎么说我们四个一块长大的,他也太狠心了!小明病得这么重,他见死不救就算了,当着面威胁谁救她杀谁全家……我算是看透狗蓝昼这个人了!他还不如——” “不是的,周贺,”夏白轻声打断他,“蓝昼不是见死不救,他也在积极寻找治疗方案。” “……这我知道。谁的老婆谁心疼,我没资格怪罪蓝昼拦着你。” “周贺,”夏白柔声说,“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对小雨说起这事,我说我是个成年人、我对我的身体负责。小雨他也支持我这个决定。” “他支持有什么用,谁能强得过蓝昼啊?”相识二十多年,周贺用夏白从未听过的灰心丧气语气说:“我爸妈哭着闹着要我分手,我现在是家也不能回、班也不能上,我想好了,不如索性辞职!我带着她去西藏,她一直想去那儿看看,我跟她能走到什么时候就走到什么时候,实在她不行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们就一起——” “你他妈给我闭嘴!”人生第一次说脏话,夏白说得格外的冷静、流利。电话那头周贺被惊得一声不吭,只听她冷静克制地继续发飙:“你想得美!辞职?你想让小明养你吗?要死你一个人去死,蓝清明有钱治病、有肾源备用,她为什么要陪你死到西藏去?等她治好了病,我陪她周游世界!周贺我警告你,她身体好的时候你几次三番欺负她辜负她,现在她生病了,你最好是打起精神好好照顾她,再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矫情屁话,我灭了你!” 一贯温柔的人,突如其来的爆发,把周贺都给吓傻眼了,结结巴巴地连声答应,恭恭敬敬地道别挂断电话。夏白保持着威风凛凛,把手机扔进被子里,手背用力一擦满脸的泪,她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哭!虽然难过,但会过去的!你经历过所有那些以为过不去的日子,不都过来了吗? 泥泞的路、坎坷的感情,终将被时间酿成滋味各异的回忆。而我们都是流星,宇宙之大、光华刹那。 “姐姐,”夏雨敲门进来,扒在门上伸着一只天真可爱的脑袋:“云苏哥哥说警察来给你做笔录了,问你的脚伤还能不能下楼?” “哦,可以的没问题。”夏白打起精神,“来了!” 雨下整夜(六) 6、 守法好公民蓝昼先生报了警,民警叔叔立刻出动来调查现场了。一厂这里虽说不是市区,但也是明晃晃双向马路四通八达,近年从没出现过什么飞车贼,一时之间都不知从何下手查。 “你们这摄像头什么时候坏的?”民警问,“怎么还两个一起坏了呢?这么巧的?” 蓝昼治下岂能有安保漏洞?可此时厂门上方一左一右两只摄像头都破破烂烂垂着,地上一堆摄像头零件碎片。郑云苏打电话给厂内安保中心问了一圈,拧着眉回答民警说:“今天中午出事之前被人用砖头故意砸坏的。” 那这哪是什么飞车贼?这是有预谋的故意伤害案件了。民警在笔录上记上,抽空打量了一眼夏白,“小姑娘,最近有没有跟谁起纠纷?惹了什么黑社会没有?” “没有!”郑云苏笃定地替她答。哪有黑社会敢不打招呼就在他郑云苏的地盘上动他的人?虽然他是个正经生意人。 这事越查越蹊跷,唯一可能的嫌疑似乎只有蓝清章,但是蓝清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夏白百思不得其解。 “当心!”一辆卡车这时从一厂大门开出来,郑云苏警惕地拦在夏白身侧。 夏白谢过他,可她看了眼那卡车——“这车是r县木料厂的,怎么今天到咱们厂里来了?厂里不是停工了吗?!” “怎么可能真的停工,”郑云苏一脸“你还不了解蓝昼吗”的表情,“那是哄池大师的。” 万恶的资本家蓝董事长嘴上说着等事故调查报告,其实池大师前脚走、他后脚就让工人们全体开工加班加点组装参赛展品。反正有货真价实的质检报告在手,就算那天卫厂长被压死了,蓝昼也敢让这组家具送去参赛得奖。 “木料厂那边定金都是提前好几个月付的,订单要是出了问题,这笔定金可就打水漂了。”郑云苏说,“像这次的单子,定金起码上百万,蓝昼哪可能为池大师的艺术节操承受这么大的损失。” 夏白颇感意外:“云苏,你很懂行嘛!” 郑云苏挠挠头,“一厂的帐我妈管了很多年,我在旁边听都听会了。”说起已故的妈妈,他怀恋又不是滋味地笑了笑,“以前每次一厂的订单打水漂,木料厂那边定金要不回来,我妈就得加班。” “每次订单出问题,定金都要不回来?”夏白混沌的脑袋里闪过一丝灵光! 在她爸爸手里夭折的那些项目,一厂赔了定金,木料厂吞了定金、囤了木头,二厂随后推出相似的项目——那会不会用的木材就是同一批? 这个假设成立的话,一厂——木料厂——二厂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黑幕利益链! 冬夜的雨淅淅沥沥地敲在窗玻璃上,开着热空调的屋子里很暖和,但沙发位置正对着空调出风口,人坐在那儿像是被暖风烘烤的咸鱼。蓝昼冷眼看着夏白第三次拿舌头舔干裂的下唇,他受不了地叹出一口气,从面前茶几上端起自己的水杯,送到她唇边。 夏白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下去小半杯,眯着眼睛甜丝丝地对他笑,嘴唇上一圈亮晶晶的水渍,淘气可爱。蓝昼分析了一晚上夏雨的错题集,眼里原本都是火,被她这么一甜,那燎原大火立刻变成了烤鸡烤鸭烤羊肉串的温柔火势。 “你一晚上在这儿琢磨什么?魂不守舍的。”蓝昼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更添了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夏白不由自主就想撩他,小手很不老实地在他手臂上摸摸又捏捏,一边揩油一边把她琢磨的黑幕利益链讲给他听。 蓝昼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啊!他舌头舔了舔尖牙,老谋深算地说:“二厂的帐我们没那么容易查得到,但是我们可以先从木料厂下手。随便抓他个偷税漏税虚开增值税发票的把柄,有个名目撬开口子,一查到底,二厂分分钟兜不住。” 这还能顺便打击二厂的气焰,给竞争对手找点麻烦,划算极了!而且他家夏白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像是电源式充气,把他给充得浑身轻飘飘的……伸出手指在她下巴上一抬,蓝昼酷炫狂霸地扯唇一笑:“都交给你蓝昼哥哥了,你就放心在家等消息吧。蓝昼哥哥收拾他们!” 呀~夏白眼里狂冒粉色心心,双手海豹式鼓掌:“我怎么像个得了失忆症的人?每天都会重新爱上蓝昼哥哥一次呢!” 蓝昼哥哥怎么抿唇都忍不住笑意,疼爱宠溺地捏着她下巴轻轻摇了摇,她两只手抱住他手腕趁机撒娇,把自己脸贴在他手掌心里,温柔眷恋地蹭。 “今天你爸跟你说什么了?他来中国特地找你的吗?” 蓝昼点点头,一本正经:“他催我们尽快出发去欧洲。” 夏白还真信了,并且快速地想岔了:“是因为这样你才着急送家具去参赛吗?”他这么着急运作家具大赛的事情,得奖之后他打算如何运作一厂?显然不可能是稳扎稳打的那些实干计划。 从一开始蓝昼炒作“无印良品哥”视频,到他拉bk基金注资,再到现在他急于给一厂镀金,夏白回忆蓝昼回来后对一厂的操作,每一步都控制在他的某个计划里。 “你不会真的要把一厂卖给外资控股吧?”夏白很忧愁,因为这种操作方式太像蓝昼的风格了。 “呼……”蓝昼呼气吹了吹自己刘海,慢条斯理地用她中午说过的话回怼她:“我是个成年人,我对自己的身体和人生负全责,这件事我自己有决断。” 夏白哑口无言,讲道理小姐竟然也有没词儿的一天。“蓝昼哥哥……”她只能嘤嘤嘤地撒娇,抱着他手臂摇来晃去地蹭他,哄他不要再为区区一颗肾生气,成年人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对不对? 蓝昼说不对、这事儿不了结咱俩就没完!我绝对会生气到底,你怎么哄都别想哄好的那种! 夜里到了床上,蓝昼果然就连抱都不抱她一下,一个人面朝里床早早地就睡了。可吃了一整晚败仗的人居然还不甘心,钻进他被窝里,从他背后贴上来。蓝昼不动声色地继续“沉睡”,甚至将呼吸声调整为熟睡微鼾模式,绝对不要理会她任何甜言蜜——卧槽!蓝昼突然猛一下睁开眼睛!吊梢狗眼睁得滚圆! 她把衣服给脱了! 全部脱掉了的那种! 香香软软暖暖滑滑的皮肤直接贴着他……就像是下雪的冬天初入温泉的那一瞬间,蓝昼浑身每个毛孔都饥渴欢呼着:“啊啊啊啊好舒服好爽啊!天呐我们都醉啦软掉啦!” 敌人实在太卑鄙!蓝昼恨得牙痒痒!他强迫自己悄无声息闭上眼睛,入定!以华尔街恶龙的名义起誓,他今晚必须一定绝对扛得住! “扛你妈!”蓝小昼高高顶起了被子! 呀~蓝小昼被敌人抓住啦!敌人蹂躏蓝小昼啦!蓝小昼不行啦口吐白沫啦……蓝昼忍无可忍,翻身御敌!这可是她先招惹的,蓝昼不客气地把她按在被子上折来折去,想吃哪里吃哪里!她今晚还真是很乖,实在太害羞的时候她就把脸埋进枕头里。到了最后蓝昼把她从被褥里挖出来,发现她嘴里咬着枕巾,浑身哆嗦得碰都不能碰了也没哭闹,窝在他怀里不时抽搐,嗓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撒娇声。 “乖宝贝儿!”蓝昼亲一口夸一下,心满意足的,“你上辈子可能是只蜜蜂精,这辈子投胎才会这么甜!” 你说你会哭(一) 第二十五章、你说你会哭 1、 蜜蜂精的小细腰都差点摇断了,几乎到了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地步,这才勉强哄好了蓝昼哥哥。可她这么卖力,蓝昼也照单全收了,但他心里其实并不痛快。 “你最近要格外盯紧医院那边。”他吩咐威廉,“我怀疑夏白能说动那个林医生,万一他们在外面找医院悄悄做手术——” “好的我一定盯紧!”威廉不想听他接下去的十万字血腥描述,巧妙的抢话打断,“boss放心,夏白小姐的肾在、我的人头就在!” 我特么要你狗头有何用啊!蓝昼目光在他脖子上流连了片刻,眼神郁郁片刻,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也不光是夏白,蓝清明的病情如果有什么不好,也要立刻通知我。” “是!”威廉贴心地说:“只要蓝清明病情加重,我第一时间控制住夏白小姐,不让她接近医院附近方圆五百米!” 不、不是这个意思啊!蓝昼嘴里直发苦地想,狗清明如果真的命悬一线,绝对地没有别的办法了,难不成他真的控制住夏白、眼睁睁看着狗清明死吗? 虽然对她没什么情义,但她毕竟……毕竟她对夏白姐弟照顾有加,在蓝昼不在的这些年里。 “啊……”蓝昼罕见的纠结不已、心绪难平,戒了这么久的酒,这时突然很想喝一杯。 二十年了,有件事蓝昼就连对夏白也没提起过:九岁的蓝清明拿着菜刀自残、哭闹阻挡大伯夫妇收养蓝昼,其实那会儿蓝昼人就在他们家门外,他什么都听到了。 怎么说呢?该如何确切形容二十年后蓝昼此刻的心情呢?他自认为没有恨过蓝清明,她在孤儿院度过的童年必定使得她如此没有安全感,他理解。可蓝昼被她断了唯一的后路,要不是夏叔和鲁阿姨善良收留他就沦为孤儿了,这也是事实。有过那样命运纠结的过去,现在还不放过他,还要来割他家夏白的一只肾,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屠夫,蓝清明是只猪,死在我手里了,这辈子才会这样折磨我。”蓝昼愁苦地自我分析了一番,还不忘给威廉安排因果:“你上辈子是市场上卖猪肉的,从我的屠宰场进货。” 威廉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失恭敬地礼貌提问:“那夏白小姐呢?” 愁眉不展的蓝昼一秒钟柔光了眉目,满脸温柔痴汉笑:“她呀,是我轮回的时候遇到的小仙女~” 小仙女不在九天之上飞天跳舞吃蟠桃,会看上你个宰猪的屠夫?威廉心中一万字吐槽,嘴上感动至深地给boss点赞:“合情合理,神仙爱情!” 是吧!蓝昼翘着嘴角笑得像个一米八几的幼儿园小朋友,朝威廉伸出手,“戒指呢?给我看看。” “哦。”威廉从随身公文包里郑重其事捧出戒指盒,轻手轻脚地小心打开递给他,“这颗比前两个都贵,您可千万别再弄丢了。” “事不过三,”蓝昼信心满满,“我又不是傻子。” 硕大的钻戒躺在深色天鹅绒盒子里绽放着璀璨光辉,这么昂贵又晶莹剔透,有几分像是蓝昼对夏白的拳拳心意了。多年以后拿出来给他们的孩子看,孩子们也都会羡慕父母之间的高甜神仙爱情。 “喂~老婆~”蓝昼摇着尾巴打给孩子他妈,“你在哪里呀~这天看着要下雪,今天晚上咱们吃火锅叭!” 天边阴沉沉的云看着快压下来似的,郊县比市区更冷,静山陵园又是在山上,夏白穿着厚实长款羽绒服也冻得直吸鼻子,压着声音温柔地说:“好啊,冰箱里有排骨汤,我买点蔬菜回去就行啦。” “我要吃豆腐!” “我知道,豆腐、娃娃菜和金针菇,对不对?” 嗯哒~ 隔着手机夏白都能感觉到他那按捺不住的期盼之心,不知道是准备了什么礼物给她?她家蓝昼,说心思深沉也深沉,可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赤忱热切、脆弱敏感。夏白将手机揣回口袋里,穿过两排台阶,回到蓝昼爷爷的墓前。 蓝清章正在那墓前祭拜,鲜花、水果、纸元宝摆得样样俱全,墓碑前奢侈地铺着一大张雪白的小羊皮毛毯,蓝清章跪在那上头磕头点香,既庄严肃穆又高雅清贵。听到夏白轻手轻脚回过来,他转头对她笑笑:“蓝昼的电话?他知道你来这里了?” “没有,您说不能让他知道,所以我悄悄过来的。” “你胆子很大,有魅力也有魄力。在美国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外柔内刚的好姑娘。”香入香炉,蓝清章转身坐在那块小羊皮毛毯上,背对着墓碑,大长腿垂下来踩在台阶之上,他抬眼对夏白温柔一笑,“这一点,你很像蓝昼的妈妈。” 夏白心上一震,蹙眉打量他神色,见他竟然一派岁月静好的柔和笑着!此刻他右边隔壁的墓里就埋着他所说的人——蓝昼的妈妈。听说她也是欧洲华裔,生下蓝昼后死在中国,欧洲的亲人们没一个联络的上,蓝清章也没有来领她的骨灰,任由她埋在了平生从未踏足过的r县。 这个可怜的女人,这是她二十八年后第一次见到丈夫吧?然而蓝清章竟然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在这儿提起“蓝昼的妈妈”……夏白来了这么久,甚至没见他转头看一眼她的墓碑! 夏白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您放心吧,蓝昼跟您不一样。” 真是冰雪聪明、听弦知音!蓝清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是相信你自己有实力在我们那种家族生存呢、还是你相信蓝昼能够始终保护你?” 夏白摇摇头,坦然地说:“都没有。我没有那样的自信,也很怕拖累蓝昼。” “哈,”蓝清章这下是真的感兴趣了,笑着说:“那你为什么不把蓝昼留下呢?” “您为什么希望我留下蓝昼?”夏白反问,“如果单纯从利益上考量,蓝昼对谁来说都是很有用的助力,如虎添翼不好吗?您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阻止他去欧洲呢?” 冬季阴雪天的风吹着女孩子温柔落在耳边的几缕长发,吹红了她可爱的鼻子。蓝清章一手托着腮,目光欣赏,他千方百计把蓝昼派遣回来这个女孩身边,指望她是留住蓝昼的最后一道关卡,结果她却成了推动蓝昼前往欧洲的火箭发动机? “蓝昼,他太年轻,也太善良了。这样的他太适合被欧洲那个家族吞噬。”蓝清章的微笑像是从久远回忆里浮出来的,飘忽如鬼魂,“他如果要的只是财产,我还能帮他,可他要复仇、要颠灭那个吞噬了他妈妈的家族……这不可能做到。夏白,你认为这是蓝昼妈妈想看到的吗?” 一个受尽虐待的女人,临盆之际瘦骨嶙峋,万里迢迢地逃亡到中国来,拿自己的命换了蓝昼的出生,她会希望她的儿子如何度过这一生? 阴云已到了陵园的头顶,吹在夏白脸上的寒风像是刀片,她裹紧羽绒服,垂着目光淡声说:“你怎么知道她想看到什么?” “什么?”蓝清章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白清楚地重复了一遍,抬起清澈的眼睛,朗声说:“她临死之前有多少冤屈、有多少遗憾、有多少舍不得,谁能知道呢?这世界上唯一流着她血脉的只有蓝昼。如果换做我,拿我自己的命换了儿子的命,九泉之下看到我的孩子为我讨公道,我才觉得我没在这世上白白走一遭!” 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天地间若真有神灵与魂魄的存在,请他们睁大眼睛看好了:这凡间虽多有恶人为非作歹、肮脏背叛,但也有蓝昼这样的血性好人不忘本心、有情有义。 大片的积雪阴云沉沉地几乎压到陵园树顶,风雪将至,夏白拂袖而去已经良久,蓝清章一个人在他的小白毛毯上静静坐着。他的侍卫队遍布周围,那里面有他母亲派来监视他的、有他的兄弟们塞进来伺机而动的、有被他那位公主妻子以及混血儿子们收买的,蓝清章心里都清楚也都有对策,勾心斗角的日子过了几十年,他早已没什么异样感觉。此刻故乡的寒风刺着他华丽却并不保暖的制式硬羊绒大衣,他浑身被吹得一丝热气都没有,某人二十八年间安息于此的清冷日子,他打着前来与蓝昼谈生意的幌子、终于能够亲身切实体会到几分。 “你看到没?昼喜欢的女孩子,跟你当年一模一样啊……可爱、天真、一腔热血的臭脾气。”他喃喃地说,话一出口立刻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下意识想认错说“我说错话了、谁能有你可爱、你又怎么可能臭呢!” 再一想,啊……她埋在那墓里呢,不会再用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睛气哼哼地瞪他,也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想些精灵古怪的法子作弄他、令他苦不堪言地向她求饶赔罪。 那么我可以转过头来看看你吗?蓝清章在心里问她。抬手按住右边鬓角,他苦恼惭愧地预先提醒她:我已两鬓斑白,皱纹也添了一些,这些年我虽很努力保持身材,但不幸还是变得又老又难看……如今我更配不上你了,请你仁慈一些、不要太过嫌弃我。 你说你会哭(二) 2、 大雪落下的时候,病床上蓝清明恰好醒了,翻个身睁开了眼睛,一眼望见洁净明亮的窗户玻璃外面无声地飘下絮絮雪花,此情此景,凄美动人,她喃喃地喊周贺:“下初雪了……” 吓出血了?!周贺腿发软,两步并作一步“噗通”跪倒她病床前。“你哪儿出血了?!”他刚从外面买橘子回来,本就很冷,呼哧一喘气喷出一个鼻涕泡,“啵”地碎在蓝清明面前,她脑内刚起的韩剧绝美虐恋bgm顿时烟消云散了。 “没出血。看外面!”蓝清明按住他胡乱掀被子的手,忍不住骂他:“把我的橘子捡起来,你这个废柴!” 周贺吸溜着鼻涕捡橘子,抬起胡子拉碴的丑脸,眼睛里血丝密布的看着可怜极了。蓝清明心里大痛,伸出埋着留置针的手,捏捏他下巴,故作语气鄙夷:“你也收拾收拾你自己,你还打不打算找下家了?” “不找了,没意思。”周贺丧丧地说,“等你这趟好了,咱俩结婚吧!趁我爸妈还带的动,我们把孩子生了让他们带。我也不搞什么创业了,永盛待着挺好的,听说今年过年裴总要给所有人发双倍年终奖,明年也该轮到我升职加薪了……老婆,咱们好好过日子吧,过普通人的好日子。” 从前周贺总是等待,心比天高啊,平凡的当下对他来说是一种忍耐,他伸着脖子渴盼大富大贵的未来。而现在,他抓心挠肺就想过回平凡普通人,只要蓝清明健康平安,他一年五六十万的年薪足够养家。让狗蓝昼滚蛋完犊子去吧!什么华尔街什么风投,周贺统统不要了。 人总是要痛彻心扉后才会发现,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蓝清明睁着美艳的大眼,眼泪水咕噜咕噜直淌。这些年她等了无数次他的求婚,没想到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等到了。“你傻呀?我这趟能好我还能嫁给你呀?”她带着泪的脸上泛起明艳笑容,“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才不要嫁给你这个混蛋。” 病房门口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泪眼相对、即将拥吻的情侣不得不转头看去,只见狗蓝昼神清气爽一身天蓝色格子厚羊绒长大衣,一边鼓掌一边感慨地冲着蓝清明缓缓点头:“不愧是我们蓝家的姑娘,有骨气、有定力!” 情人之间说反话那是打情骂俏,按照剧情这往下该是缠绵悱恻的泪水之吻,bgm都起了却又被打断,蓝清明和周贺差点要被狗昼气死,这要不是住在他花钱的vip病房里,简直想把这狗东西打出去! “你来干嘛呀?”周贺不客气地问。 “关你屁事!”蓝昼把带来的花放在蓝清明床头,“我来看我小姑妈的。” 别人探病大多送百合,他却送红玫瑰,新鲜的花苞娇艳欲滴,绿色的叶子油汪汪的生机勃勃,也不是花束或者装在盒子里,是一个竹编的篮子,鲜艳的姿态万千的满满一大篮!蓝清明头一次收到这样好看的花,女孩子嘛,怎么可能不被打动?那梦幻玫瑰花篮往她床头一放,整个病房气氛都变得浪漫新鲜,她眼睛亮亮地从病床上爬起来,全然忘了方才凄凄惨惨戚戚地想着死。 “算你还有点人性。”她白了蓝昼一眼,伸着头往门口看,又期待又害怕的语气:“夏白没来吗?” “她脚受了点伤,我不让她乱跑。”蓝昼伸手拿个橘子自己剥来吃,扯开话题:“唔!这橘子好甜啊,哪儿买的?” 周贺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唧说医院门口路边水果摊。 “那我也买几个回去吃。”蓝昼突然拧眉,语重心长地对周贺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这是朱自清的《背影》里父亲对儿子说的几句话,上学时候每次吃到橘子,一厂三狗轮流拿这个梗占彼此的便宜。 蓝清明憋不住“噗嗤”笑出声!周贺黑着脸朝蓝昼脸上扔橘子,蓝昼稳稳接住,两个已近而立之年的男人隔着蓝清明的病床幼稚互扔。 有些感情在人类自己心里都无法辨别清楚,很难明明白白地说这份是“爱”、这份是“恨”、那边是“不舍得”、还有那个角落里的是“愧疚”。成年人的感情每一份都不是纯粹的单种颜色,比如那看着是份冷冷没感情的棕色,其实那是一大块热热的红、兑了些逼不得已的黑。 “美国那边,史蒂夫博士手头上其他工作全都放下了,只等你过去。他定了好几个治疗方案,也有几种新药他很有把握、想拿给你试试看。”蓝昼心里滋味复杂,“总之我会负责到底,你们就别胡思乱想了。现在的医疗科技多发达啊,死人都能冻起来等待以后复活,何况你年轻力壮的,我又这么有钱!” “钱我会还给你的,我记着账呢。”周贺垂着头闷声说。 蓝昼嫌弃地瞥他,“你省省吧,有钱你倒是买个钻戒再求婚!把人堵病床上空口白牙地叫她嫁给你,趁火打劫呢?” 周贺用眼神对着蓝昼狂骂“我草你妈啊就你话多会说”,犹豫了半分钟,他扭扭捏捏地从橘子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戒指盒,“我……我本来打算你吃完橘子自己就看见了……” 蓝清明和蓝昼二脸震惊!蓝清明眼泪像自来水管爆了、哗啦啦往外浇!周贺还没打开戒指盒呢她就说了几百句“我愿意”了,两个人欢呼着抱头痛哭! 蓝昼目瞪口呆,他又不是条锦鲤,怎么随口一说、周贺就变出只戒指来求婚成功了呢?他悄悄伸手按在大衣口袋上,那里面装着他自己的求婚戒指。 别看别看,蓝昼对求婚戒指说,这不是你的戏份,你养精蓄锐、别瞎看! “蓝清明……”病房外这时由远及近地传来火急火燎的呼唤声:“蓝清明在哪间病房?小明?小明啊!” “哎,哎哎哎!”蓝昼不客气地叫醒那对又想上演韩剧情节的,“有人找!” 周贺放开新鲜出炉的未婚妻,幽怨地瞪了蓝昼一脸,他用手抹了把激动发红的丑脸,起身迎出去:“在这儿!”周贺打开病房门探头一看,“卫厂长?!” “哎!”卫厂长一边眼睛上蒙着纱布,手里还推着输液的架子,疾步走到病房门口,“出大事了!厂里闹罢工了!赶紧让小明联系夏白!那些职工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夏白她不能这么怂恿他们啊,这要是被蓝昼知道了——” 周贺挤眼睛抹脖子的阻止了卫厂长别再说下去,可他背上一阵阴风掠过,狗昼阴森森的声音已经到了耳边:“真不巧,这就被我听到了。” “……”独眼卫厂长“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紧紧闭上了嘴巴。 蓝昼也没想继续问他,冷冷扫了他和周贺一眼以作警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你说你会哭(三) 3、 威廉的汇报来得很快,蓝昼从医院回一厂的路上就已经了解了整个罢工事件。回到厂里,他沿着台阶上去的步伐仿佛战场上提着重剑的武将,那杀气压得威廉都害怕,疾步匆匆跟在他身后。 砰!蓝昼抬腿一脚踢开厂房大门,阴着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一个个工位。威廉跟上来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上午出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大家交头接耳的,我们的人一过去就防着我们、不说了。没想到下午突然之间所有人一起罢工回家了……工人代表说,这家具质量有问题,万一再压下来伤了人,他们也都有刑事责任、要赔钱甚至坐牢的。” “这话谁告诉他们的?造谣!”蓝昼极轻极冷地一笑,顿了三秒,冷声问:“公安那边事故调查报告做到哪一步了?” “我刚问过,至少还得两周。” 两周之后家具大赛的开幕式都过了,即便蓝昼是幕后金主,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塞一套家具进去参赛吧? 蓝清章眼下人就在国内,偏偏这个时候一厂闹这样的事,简直是在往蓝昼脸上抹屎!蓝清章知道之后该乐坏了,拿着这个把柄,他不知道要在瑞士航空的事上敲多少竹杠? “呵。”华尔街恶龙发出吞噬大地之前的标志性邪恶冷笑。 威廉怕得屏气凝神,舔了舔嘴唇才慢吞吞地说:“工人代表不肯说幕后主使人,但这八成是池良易干的好事,他肯定知道我们背着他开工了。要不,出个律师函跟池良易解除合作关系?或者敲打phil一番,她知道利害关系,让她控制池大师。” “池良易不过是个外来和尚,他的话在一厂能管多大的用处?他也没那份能耐说服这么多人,连一个都没来给我们提前预警报信,齐刷刷的、众志成城。”蓝昼面无表情望着这空荡荡厂房,“不是池良易主使的。” “那还有谁——”威廉突然像被剪掉了舌头,急急收声。 卫厂长和蓝清明在住院,安妮绝对不敢背着蓝昼作这么大的妖,又不是池良易,那就只剩下那一个人了。 “你来解决这里,这周之内家具必须装好送去参赛。”蓝昼言简意赅。但威廉知道话越少事儿越大,而且正事儿交给他,那boss要去办更大的什么事儿? 威廉不敢问,蓝昼也没打算告诉他,穿过厂房后门抄近道回到家里,将正在换鞋的夏白堵在了玄关! 外面雪下得很大,她脱在一旁的羽绒服上还有雪花没有融化,她绑在脑后的马尾也被打湿了一层,脸冻得发红,坐在那里略显惊讶地仰脸望着他,红通通的鼻头、像个雪娃娃。 蓝昼心里头呼哧呼哧磨着刀,却也压不住对她这绝世美貌油然而生的痴迷赞叹。 “去哪儿了?下这么大雪,”他不动声色,蹲下来帮她换鞋,“什么要紧事跑出去?” “没什么事情。”因为蓝清章嘱咐了不能告诉他,夏白避重就轻地敷衍,又柔声解释着手机没电了、本来想去买晚上涮火锅的菜但是忘记了啦……她说话声音里透着一股心虚,那像是热油浇在蓝昼的火气上,他慢慢收好她换下来的运动鞋,摆整齐,垂着眸面无表情的脸,却因牙关紧咬而腮帮子鼓出来硬硬一块。 “慢点,小心你的脚。”他扶她站起来,低声关切。可她像只攒着心事的惊慌小兔子,扑腾冲进他怀里! “蓝昼哥哥~”夏白小小声撒娇,心中激荡着静山陵园带回来的情绪:“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都爱你、相信你、支持你。你最好了!我最最最喜欢你!” 蓝昼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背上温柔的抚,他的身体对这个女人自有主张,比如此刻他眼里的情绪那么冷,唇却还要低头去吻她被雪水打湿的发,“骗子。”他低声咬牙切齿地骂她。 夏白只当那是情话,她的蓝昼那么好,却被那么多的人辜负,他的心里该有多苦啊?她又该如何尽情地表达出她的爱意,令他知道在这人世间有人始终爱他、信他、愿意一生伴他—— “蓝昼!”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春日桃花一般的眉眼含情脉脉望向他:“我们结婚吧!” 你说你会哭(四) 4、 人在爱里最是一腔孤勇。 这个世界不曾温柔待过她的蓝昼,越是这样、夏白越要给他最多的温柔。信他、爱他、力撑他,哪怕他是要去走悬崖峭壁最危险的路。 所以结婚吧!最好能尽快地怀上他的孩子,在这里筑下他们的家,无论蓝昼此行欧洲成功失败,她和孩子永远在家里等他。 三月的桃花兀自盛放,蓝昼的眼却是数九寒冬冰封时节,夏白多望两眼就知道不对劲,发热的恋爱脑冷却了一度,她愣愣地问:“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蓝昼反问,“之前那么不愿意跟我结婚,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之前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今天特别愿意嘛。而且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且快过年啦我都要二十九岁了,想结婚、想生一个孩子……你怎么了嘛~”他语气太冷,夏白揪着他心口衣服一再地放柔声音:“蓝昼……蓝昼哥哥~” 蓝昼的神智像是寒风里的蜂窝煤,还剩一点火星眼看就要熄灭了,再被她这样撒娇两句,他连北都找不着。可这事太触动蓝昼身为一个万恶资本家的敏感神经,不是她撒撒娇就能掩盖过去的。他吸了口凉气,压住理智清明:“厂里工人们突然集体罢工了,你没收到什么消息吗?” “罢工?”夏白愣了,“没人告诉我啊——”她松开揪着他衣服撒娇的手,急急跑进客厅去找充电器。蓝昼默不作声跟着她,冷眼打量她言行举止,不放过地审视她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池良易躲起来了,现在连phil都找不到他。”他不自觉地用上了话术,不动声色地抛出饵:“我觉得不如你出面,叫工人们立刻回厂房,今晚加班补上白天的活儿,我就当没事发生过。” 刚插上电源的手机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夏白抬眼看向他,下意识先想缓和,说:“总得把事情先了解清楚,大家罢工的诉求是什么?” “什么玩意儿,”蓝昼轻蔑地笑,淡声说:“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拿腔拿调、背后捅刀,我看他们是死到临头都还不知道。” “蓝昼!”夏白责怪地轻声打断,“你当面答应池大师先调查安检报告,一转头就悄悄开工。卫厂长和小明都在住院,我刚回来还没消病假,你还故意把安妮派去外面跑销售——你在厂里的事情上面太专断独行了。” 呵。蓝昼仰着脸冷笑,再望向她时,他眸光如冷箭!“只有厂里的事情吗?我拦着你不准你捐肾,你心里怪我专断独行很久了吧?” 夏白不想吵架,但也不否认他这句话,垂着脸不看他眼睛,一股倔强默认的气息。 说中她心思了是吧!蓝昼更咬牙切齿:“那还结个屁的婚啊,直接分手好了,你爱给谁捐什么器官我都管不着你!” “你说厂里的事就好好说,为什么又要扯捐肾?跟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夏白有点要哭了,他说话实在是气人,“我向你求婚,所以你就有底气对我吆五喝六放狠话了吗?” 大衣口袋里的钻戒都要气得跳出来了!蓝昼瞪她的神情更凶:“你这是求婚吗?你这是求和吧!干了亏心事怕我跟你急,拿结婚堵我的嘴?!为了蓝清明为了一厂,拿结婚跟我交换条件,你特么当我什么?你跟那些拿婚姻当生意跟我谈的人有什么区别?哦,有区别!他们只要钱,你特么还玩弄我感情!” “你……”不知道怎么就吵到这里了,夏白眼眶里眼泪水直打转,委屈地几乎要吐血:“我干什么亏心事了?!罢工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怀疑我?!” “我说了,你出面叫工人们立刻回厂房,我就当没事发生过。你不想被我怀疑,就证明给我看。” 冷峻异常的蓝昼,果敢、残忍,像块尖锐的生铁。“华尔街恶龙”几个字跃然跳入夏白脑内。是蓝昼变了吗?还是她从来就不了解全部的他?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只给她看他的温柔,此情此景才是他大多数时候的样子。 那么她到底爱的是什么样的蓝昼?她的爱情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我们之间的信任,如果建立在我必须自证清白的基础上,那真的太可笑了。”夏白冷静下来,前胸后背透透的拔凉,“你说得对,结个屁的婚,直接分手好了。” 她脸上血色褪尽,白着脸用陌生的目光定定看着他,蓝昼觉得那眼神就像他是个怪物、她突然透过伪装看到他真面目。 “呵。”他居高临下,刻薄地一笑,“早在我回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别招惹我。那时候乖乖地做朋友多好?非要勾搭我走到这一步,现在满意了?甘心了?” “……嗯。”夏白倔强地抬手狠狠抹掉眼泪,鼻音浓重,坚持着说:“我努力过了,有缘无分,我满意了、甘心了。” 有、缘、无、分?!蓝昼当胸被捅了四刀,眼前金星直冒,“你再说一遍?!” 喉间全是血腥气,夏白两手用力揉眼睛,不说也不否认。蓝昼再逼问,她就红着眼睛转身想跑。可蓝昼狠狠一把将她拽回来,毫不留情的力道,“你真心想跟我结婚的话,”他咬着牙说:“现在就打辞职报告给我,然后把去欧洲的机票买了。” “我不!”夏白手指上全是眼泪,反手用手背狠狠一抹眼睛,“这婚我不结了。” “你耍我?”苍白英俊的吸血鬼先生,绽开一个可怕冷笑,夏白红着眼睛瞪他、甩手打他、推他,可他纹丝不动,语气更加狠戾:“明天下午六点之前,辞职报告和机票出票信息没有到我眼前,我先停了蓝清明治疗费,再把一厂从上到下全部开除。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就松了手,恶狠狠瞧了她一眼,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厚羊绒长大衣的下摆随着他转身动作一旋,硬硬的角敲在夏白膝盖上,像是打了她一拳。 夏白捂着膝盖蹲下来,大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又将她一震,那狠厉冷漠地一声“砰”,往她心脏上轰了一枪,万事皆休的力道。 爸爸、妈妈,你们看蓝昼呀!夏白埋头放声大哭。 蓝昼从家属区走出来,迎面寒风呼啦啦吹得他浑身冰凉。他袖子里垂着的手十指根根都气得发抖,腿也气麻了不听使唤,转过大门时踢到一个易拉罐都差点绊得他摔一跤。 “我去!”恶龙暴起!疯狂肆虐地猛踩易拉罐!可怜的易拉罐都被踩成一张铁皮了,薄薄如纸板紧紧贴着地面,恐怕扣出来都得费劲了,恶龙还在用力猛跺。 此时已是黄昏过后,阴暗天色里视线模糊,威廉穿过池塘边走向家属区,远远看去以为boss正在手舞足蹈疯狂庆祝——这么高兴!求婚成功了是吧? “boss~~~”威廉开心地奔跑过去拍马屁:“恭喜你啊恭喜你~祝您新婚——” 哗!恶龙抬起猩红的眼睛锁定了他!威廉看清楚他脸色,顿时后脑勺一凉…… “咳……”考验他凭啥拿百万美金年薪的时刻到了!威廉一秒钟转换了忧心忡忡严肃脸,“心魂——宁静、体魄安康、您若盛开、清风徐来。” “滚开!”恶龙差点炸到半空中,暴跳如雷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原地狠狠一个投掷! “噗通”!上千万人民币打水漂的声音! 威廉心里流着泪,脸上带着笑,手中鼓着掌,“漂亮!无懈可击的下沉快速球!boss实力不减当年!” 当年常春藤棒球联盟队的传奇投手,冷漠地看了眼池塘水面圈圈涟漪,扭头就走。 你说你会哭(五) 5、 谈恋爱的时候吵架闹分手其实也有些浪漫:女孩子又气又委屈地在家里哭,闺蜜们集体上门开吐槽大会,骂完男朋友那个挨千刀的鳖孙,想一百多招治他虐他恶心他的法子。然后呢,这大冬天的刚下过雪,骨头汤煮起来涮个火锅,几杯甜甜的气泡酒一喝,红着青春漂亮的脸嬉笑怒骂、坐等狗男友上门道歉。 可夏白哪敢把这事告诉闺蜜们?蓝清明重病,安妮对蓝昼本就有成见,朋友们要是知道了蓝昼放的那两句狠话,个个都要对他绝望。 从前一想到蓝昼不爱这个世界、只爱她,心里隐秘的有一种甜滋滋,现在尝到苦果了——他不在乎这个世界,所以能用她在乎的这些来威胁她,令她心痛难当的时刻都不能待在暖和的家里肆意哭泣,拖着线针未拆的腿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郊外雪地里。 “phil?”池大师的神仙四合院一片狼藉,大门都散架了半扇,夏白惊疑不定地叫人,“phil你在吗?” 院子里的珍稀花草都是池大师的心头肉,现在却被糟蹋得一片狼藉。一阵一阵锐薄刺耳的金属声恐怖地在院子中游走,像是谁在磨刀?夏白一路叫着phil的名字跑进去,那声音突然停住,接着便看到phil从院子角落站起来,一手提着匕首、一手提着军刺。 “夏白?!”杀气腾腾的王大芬连忙收起武器,一脚将地上磨刀石踢进花丛泥土里,她换上乖巧可爱笑容跑出来:“你来啦!来看我?” 这么冷的天她一个孕妇却穿着单衣,脸色也不太好。夏白疼惜地抚着她头发,问她:“你在做什么?这院子里这是怎么了?” 王大芬撇了撇嘴角,“池良易不听我的话,非要跟蓝昼作对,他不把我和孩子放在心上,我就砸了他最喜欢的这些花!” “……池良易人呢?” 夏白问得焦急,王大芬抬眼看看她脸色,像个知道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我打了他一顿,他逃亡了。” 郑云苏开车送夏白过来的,停了车一进院子就听到这一句,顿时停下脚步无语地望着phil。大芬被云苏哥哥瞪得更心虚,抓耳挠腮地借口进去泡茶、跑走了。 “你走慢点!不要跑!”夏白对着孕妇蹦蹦跳跳的背影喊。 “需要我派人出去把池良易找出来吗?”郑云苏走到夏白身边问,“就怕找出来了会被蓝昼弄死。池大师这回真是干了件大事。” 夏白摇头,犹豫着说:“池良易……怎么会想到煽动集体罢工的呢?” “每个人都有逆鳞,对池大师来说,他的作品就是他的底线。”郑云苏不赞同:“蓝昼能蒙他,他就不能反击吗?” 夏白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罢工会砸了大家的饭碗,池良易不是这种利用他人的性格。不过她现在不便对郑云苏说蓝昼的威胁,只能自己干着急,把孕妇芬抚顺了毛带上车,这大冬天的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的四合院里磨刀啊! “你带她先去我家吧,冰箱里有水饺,麻烦你给她煮一盆。”车开进一厂,夏白对郑云苏说,“我去找贾师傅!” “哎……”郑云苏不放心她,但是phil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确也是丢不开手,“你小心点,有事立刻叫我!” 贾师傅是一厂产品部资格最老的木工师傅,三条生产线上一半的人都是他徒弟徒孙。夏白的爸爸是贾师傅同门师兄,夏白从小跟贾师傅也算亲,可这次,她怎么劝贾师傅都不肯听她的。 “我在一厂这些年,多苦多难也熬过来了,眼看太太平平熬到退休,这违法的事儿我可不敢干。”贾师傅连连摇手,铁了心的:“蓝昼是做生意的老板,只管赚钱,家具卖出去、出问题砸死了人,他最多赔点钱,推出去担责任坐牢的可是我们!” “贾叔,不是这样的,企业法人才是首先担责任的那个。” “那次要责任我也不想担啊!” 贾师傅正在吃午饭,一口面条一口酒,夏白坐在桌边给他执壶倒酒,想了想,笑笑地说:“贾叔,我学内装设计的,家具制作工艺我不懂。依您眼光看,这大立柜究竟是哪儿出问题了?” “谁知道呢,小鬼撞墙了!”贾师傅哼了一声,“你出去外面看看,别人家厂里东西出了质量问题,都是设计师推卸责任、厂子老板下架产品,我们厂倒好!老板按着工人非要生产,设计师拦着不给生产,这妖魔鬼怪的稀奇事情,也难怪厂子搞不起来。” 夏白也叹气,说是啊,“错过了家具大赛,消息一传出去,别说以后了,厂里现在接到的订单恐怕都会砸锅,这次真的翻不了身了。” 贾师傅吸溜面条的声音变小了,悄悄地打量了夏白一眼。 “池大师是艺术家,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蓝昼呢是资本家,他只想把一厂运作盈利。至于咱们按月拿薪水的这些人,又是另一条心思了。”夏白语气寻常地感慨着,又给贾师傅续上一杯酒。 老白干,热得滚烫,一小杯接着一小杯,就着面条那是越喝越有。贾师傅喝到红光满面晕乎乎的美妙境界,脑袋一热,拍桌子大声说“可不是嘛!”,“等一厂卖给了外国人,外国人做家具那都是用机器流水线生产的!咱们这些人通通得下岗!还不如现在闹他个人仰马翻,一厂好歹也能给我们养老。” 夏白握着酒瓶的手静静捏紧,足有半分钟,她才控制得自己不动声色、再为贾师傅续上一杯酒。 “老贾!老贾!”门上有人急切地敲。 “好像是卫厂长的声音?”夏白从贾师傅神情里捕捉到一丝异样,她慢吞吞地笑笑,站起来去开门。 “哟——夏白在啊?”卫厂长眼睛上纱布还没拆,见夏白在,独眼睁得滚圆,“也是为了罢工的事儿吧?” 夏白没否认,搬了个凳子给卫厂长坐下。卫厂长也是来劝贾师傅赶紧复工的,他说话比夏白直接多了:“蓝昼可不是讲情面的人,逼急了他把你们全都开了都有可能!” “他敢!我们上政府告他去!”贾师傅急眼了,脸涨得通通红。 卫厂长也急了:“哎呀你这又是什么话……” 两个半百老人吵起来了,贾师傅脾气直,卫厂长太过着急一厂的存亡,一个比一个赛着嗓门大。夏白劝了几句,毫无成效,她索性关上门下楼了。 卫厂长毕竟是多年老厂长,对付工人们有一套,不多会儿他就下楼来了,一脸疲惫地对等在那里的夏白说:“老贾这个倔老头!怎么说都不肯听,等蓝昼翻脸无情、他哭都来不及哭!” 夏白也是苦笑,并没有否认蓝昼翻脸无情的话。卫厂长等了会儿,按奈不住地问她:“蓝昼是不是已经在找别的工人了?我就怕他都能直接找上二厂三厂代加工……你说说这事儿闹得!” 夏白心口砰砰砰直跳,斟酌良久用词,小声说:“有人把bk基金注资咱们厂的消息告诉了贾叔他们。” 这是只有一厂高层和大股东才知道的消息,但有人为了跟蓝昼作对、煽动罢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一厂的工人们。 卫厂长傻眼了。 你说你会哭(六) 6、 夏白怀疑蓝清章,他既然想阻止蓝昼去欧洲,那么在一厂的事情上找麻烦是最合适的了。她想把这个怀疑告诉蓝昼,但是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蓝昼都不接也不回。 “喂,威廉!”夏白着急地拨通了威廉的手机,“蓝昼在哪儿?” “您找boss有什么事吗?”威廉很客气的公事公办语气,“boss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他在忙吗?” “……”威廉沉默了两秒,语气更加的婉转客气:“您可以把诉求告诉我,由我转达。或者等boss空了,再由他亲自联络您。” 这下夏白听懂了,威廉在挡她。大概是蓝昼说了狠话吧,威廉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那……不麻烦你了。”挂了电话,夏白气得浑身发抖!她没见过谁家吵架之后是这样的,她不仅被他威胁、拖着瘸腿东奔西跑的处理,还得通过助理才能转达信息。他蓝昼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潢贵胄,她得眼巴巴等着他居高临下“亲自”联络? 这到底是情侣吵架还是商务谈判?! 雪后白茫茫的厂区里,走着又冷又饿的夏白。昨晚他走后她一直哭,今天早上起来脸肿得像只泡了水的馒头,害得她猛灌两杯黑咖啡、什么都没吃就出门了,刚才贾师傅在那里吃青椒炒牛肉盖浇面,她在一边直咽口水! 等以后蓝昼落在她手心里了,她非饿他个一两顿出出气!做一桌子他爱吃的菜,炖上他最喜欢的香菇排骨汤,然后罚他坐在那里看着她一个人吃。 臭蓝昼、狗蓝昼!夏白又想哭了,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他,同时又觉得自己实在可怜,在与他的感情里,时不时的她就掉落尘土里、卑微一身泥。 比如像是眼下这样生气的时刻,这么的讨厌他,她想的却都是“和好之后、如何折磨他”。她可真是没骨气啊,昨天蓝昼刚刚骂过她勾搭他,现在她就又走在去找他的路上。 市中心豪华酒店的顶层套房里,威廉一看到夏白,他也很想哭了。 “boss不在。”威廉很为难地低声叹着气,诚恳地说:“是真的不在。” “那我在这里等他。”夏白到了人前就不哭了,苍白着脸坚定地柔声说。 “您等不到他的,还是回去吧。”威廉顿了顿,不忍心地告诉她:“boss去欧洲了。”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道雷劈在了夏白头顶!“他、他……”她嗫嚅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问什么才好,“他还回来吗?” 威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换做平时夏白当然知道这是他为难的神情,可与蓝昼分别的那十年时间突然从时空缝隙里猛烈地全都挤出来,那些无望的徘徊的时光里的情绪,挤得她呼吸困难头晕眼花……她顾不上礼貌与教养,急切地逼问可怜的威廉:“他不回来了吗?!正式地去欧洲了?再也不回来了?不可能的吧?这么快?!” “暂时一厂的事情全权由我处理,由我向他每日汇报。您如果有什么话想对他说,我也可以为您传达。”威廉心里叫苦不堪,说的每个字都要斟酌再三,既遵守了boss临走前的命令、又得防止以后boss自己后悔了却来找他的茬。 “您脸色很差,”威廉低声关怀夏白:“进去坐会儿休息一下好吗?待会儿我派车送您回去。” 夏白扶着墙惶惶不安地呆站着,机械又飘忽地说“不用了、我没事”。 蓝昼去欧洲了,她在这里晕倒他也不会回来。他的铁石心肠十年前她就领教过,是她一时爱得太得意,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疼。 其实无论蓝昼此刻在哪里,欧洲或者美国,哪怕他其实就在她眼前的套房里,只要他不想见她、就能让她见不到。这十年,他成为叱咤华尔街的东方恶龙,他赚到的财富、见过的生死、受过的背叛与伤害都是夏白未曾也无法参与的,这些或许已将他彻底改变。 变得……连对她都可以随时冷酷无情地隔离。 夏白挺住一口气,直起腰来转身离开。 “夏白小姐!”威廉不忍心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几步追上她,“boss临走时嘱咐我……他说,今天六点之前,如果您没有将他交待的那两件事办好,他的决定、由我执行。” 夏白木然着脸,半晌才颤声说:“威廉,能不能麻烦你帮帮我……我、我需要时间啊。” 唉……威廉抬腕看了看手表,谨慎地说:“考虑欧洲跟这边的时差,加上飞行时间,我应该还有二十个小时才向他汇报。您看可以吗?” “……谢谢你。”夏白感激地对他点点头。 有谁能安慰(一) 第二十六章、有谁能安慰 1、 卫厂长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先是从天而降一个蓝昼把他折腾得够呛,接着是厂里项目屡屡受阻,老家他的孩子和老婆相继病倒住院,最后连他自己眼睛都崩伤了躺进医院里,厂里却突然闹起了罢工……过了今年他就能退休了,但这最后几个月也太难熬了! “要不……还是抬蓝昼的名号出来吓唬他们?”卫厂长没被纱布封住的那只眼,眼里写满灰心和不确定,“就说蓝昼请了大律师团,要告他们罢工给厂里造成的损失,赔偿金一人五十万!” 就跟大人吓唬小孩都用可怕之人的名号一个道理,对一厂员工来说,蓝昼是个无所不能又无所不用其极的存在,他要谁赔五十万、大概率能办得成。 郑云苏冷酷的脸上全是赞同,缓缓点头不止。 夏白和安妮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不赞同的神色,安妮对卫厂长说:“就怕把师傅们都逼急了,反而起到反效果。闹大了消息传出去,已经下订单的客户都可能要求取消订单。” 夏白最近查看一厂与木料厂之间账目,对这方面很是敏感,点头说:“这几个单子给木料厂的定金付过去三百多万了,我们可必须得慎重处理。” “那、那怎么办?”卫厂长是经历过多次定金打水漂事件的,心有余悸,“要不……夏白啊,你跟蓝昼说得上话,你去蓝昼那里套套他口风?” 说到这个就是全员赞同了,除了啊呜啊呜吞饺子的王大芬,其他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夏白,仿佛她是希望之光、救世主。 “蓝昼……蓝昼出差了,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忍着嘴里发苦,夏白缓声说。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通在这节骨眼上蓝昼出什么差啊?卫厂长犹豫着说:“那、那厂里的事儿,是不是先放一放,冷一冷局面?” “不行,”夏白苦笑,“蓝昼全权委托给威廉了。” 威廉——卫厂长和郑云苏目光齐刷刷望向安妮,把安妮看得脸也红了、舌头也不听使唤了:“看看看我干嘛?” 当然是看你漂亮、要你去使美人计呀! 众人定下了多线并行的计策,卫厂长继续挨家挨户地去劝复工,安妮则被拱去威廉那里套话探口风。郑云苏陪着phil去r县池良易老家寻夫,夏白留在家里等待消息。 几路人马从夏白家出去,楼道狭窄,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迎面而上,面生得很,且一见到人从夏白家出来,他不动声色避开他们往上走去。 “站住!”郑云苏一声冷喝,暴力地将他揪住按在墙上,“你找谁?!” 中年男人倒也不慌张,缓声说:“我走亲戚,就住在这楼上。” “胡说!”卫厂长驳斥,“这楼上根本没人住,都是空关着的房子!” “你亲戚姓什么叫什么?我来帮你找!”郑云苏眼角眉梢阴沉沉的全是狠色,掰着那人的手像是把铁钳。中年男子唉唉痛叫,但还想再推托,孕妇芬竖着眉毛上来“咔嚓”卸了他一只胳膊! “啊!”中年男人痛得大叫!“我我我我是、是蓝昼先生雇我来的!” phil利落地搜了一遍他的身,从他公文包里找到一张委托书,委托人那栏的签字笔划冷厉嚣张,她很熟悉:“是蓝昼的签名没错!” “赵超——你是私家侦探?”郑云苏检查了他的证件,问。 赵侦探垂着脱臼的手虚弱地说:“我是蓝昼先生请的调查员,他吩咐我一有进展立刻来找夏白小姐汇报。” 一厂众人面面相觑,郑云苏安抚地拍了拍赵侦探肩膀,“啊……对不住啊兄弟。” “啊——手手手!”赵侦探惨叫。 郑云苏“咔嚓”一下把他胳膊送回去,扯着phil和卫厂长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有谁能安慰(二) 2、 “boss!” “boss!” 苏黎世国际机场vip通道内,安保队长与副队长双双疾步匆匆追到队伍最前头,各自都有要事要向蓝昼汇报。 蓝昼脸上架着一副大黑超,遮住了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眸,只露出半张面无表情的苍白俊脸,脚步未停地冷声问:“联系上延那混蛋了?” 副队长连忙说是的!“延说的确是遭到突然袭击!他身边的人都被蓝老太太扣住了,延自己也受了伤。瑞士航空总部现在处于蓝老太太控制范围,延听说您亲自赶过来,让我转告您千万当心!” 呵,蓝昼继续面无表情,心想老子何止千万当心?老子是亿万欧元的当心自己、宝贝自己。奈何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公主继母她要将他在瑞士航空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他不来迎战难道等死? 长长的通道里回旋着一股冰雪之气,蓝昼来得太急了没来得及换衣服,依然是昨天那件天蓝色格子羊绒长大衣,那敲哭了夏白的厚重衣角随着他脚步而动,那股杀气比瑞士的冰雪世界更冷烈。 “你那里是什么消息?”蓝昼示意安保队长。 “哦——赵查到了r县木材厂与二厂之间有利益输送。按照您的吩咐,他已经去向夏白小姐汇报了。” 杀气一滞,但蓝昼也没说什么,只摘下冷酷大黑超,乌沉沉的吊梢眼隐隐压着暴躁气色。 安保队长以为这就算汇报结束,屏气凝神小碎步往外侧开溜,可boss突然冷冷一声:“然后呢?” 啥、啥然后?安保队长瞪着清纯无辜的大眼睛,心里又开始饥渴地思念威廉。 蓝昼也很思念威廉,如果威廉在这里,有些话就不必要他不顾尊严地说出口了:“加派人手保护她!” “噢——噢!” 傻大个开始拨打国内威廉的电话。威廉.黄果然是价值百万美金年薪的助理,又能干又贴心,训斥队长赶紧把电话转给boss接啊!然后他三两句话汇报完公事,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夏白小姐:夏白小姐打电话来找您、声音听起来非常思念您;夏白小姐亲自来酒店找您、听说您去欧洲了她悲伤得差点晕倒…… “……”蓝昼心口像被掏了个洞,有一只手伸进去攥住他心脏狠狠地又掐又捏! 要不现在回去算了,包机的话最多几个小时就能起飞,飞上十三个小时,见她一面、说会儿话,再飞回来——也就两天不到的时间,瑞士这边局面应该也不至于天翻地覆?他那位公主后妈是个极其自大的蠢货,说不定听到他刚来又走的消息,她会自我怀疑自乱阵脚呢? 啧……就怕时间一长,蓝清章那边会收到消息,那就不好办了。 蓝昼正这么想,前方突如其来地涌过来两列欧洲制服美男,嘿咻嘿咻跑步来到vip通道出口处,分花拂柳一般向通道两边散去。 蓝昼一看这架势就暗中狂飙脏话了!果然,下一秒,制服美男通道的尽头走来了神采奕奕满面微笑的蓝清章……十二月的瑞士与中国一样也在冬季,外面积雪皑皑,他披着长度及地的黑色羊毛长斗篷,硬挺的金灿灿双排扣,像是从中世纪欧洲黑白电影中直接走出来的贵族绅士。 蓝昼不露痕迹地侧了侧脸,心里计算着此刻逃跑的成功率。 “抓住他。”蓝清章一改在美国和中国时的柔雅语气,冷酷地用法语命令。 高大的欧洲侍卫们一拥而上,以绝对优势压制住了蓝昼的人。侍卫中有蓝迈克那边的亲信,抓住机会想为蓝迈克出气,逮住蓝昼的胳膊就想暗中用力给他点苦头吃——要是蓝昼敢反抗,他腰里正好别着一把手枪呢! 蓝昼胳膊上还有没拆的针线,被按住了痛得他心头火起,抡圆了完好的那只手,甩手两个耳刮子打得那家伙口鼻喷血! “啪啪”的清脆耳光声,在此情此景中比枪声和炮声还猎奇,震得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来。这要是出拳头呢算是反抗,可以以此做借口掏枪,但是赏耳光……好像不能算男人之间打架? 蓝昼紧了紧手上戴着的黑色小羊皮手套,不急不缓地走到蓝清章面前,恭恭敬敬:“父亲。” 蓝清章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实在不合时宜,他真要被这宝贝儿子给乐得大笑出声! “昼,你来欧洲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早知道我就让你搭我的专机一起过来了,”蓝清章微笑着说法语,像在演出莎士比亚的歌剧,“你母亲恰好也在瑞士度假,我顺道过来接她回去——啊!咱们一家三口要不要久违地吃一顿团圆饭?你母亲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吧?” 你母亲!蓝清章你大爷的!团圆你祖宗十八代!蓝昼暗自深呼吸,微笑的角度与蓝清章脸上一模一样:“我有点私事急着要处理,等料理完了再来尽孝。” 这是连他亲爹面子也不给,非要去跟他继母硬碰硬了?蓝清章终于也露出了冷眉冷眼的表情,凑近蓝昼耳边:“给你三分颜色你开染坊?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在谁的地盘上!” 这话,几天前在中国是蓝昼对他说过的。 学人精。蓝昼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蓝清章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的样子,冷声下令:“带走!” 有谁能安慰(三) 3、 瑞士航空是千亿豪门的兵家必争之地,蓝昼花了很多年才在其中布置下自己的势力,为此他不惜捏着鼻子与人联手,矮子里面拔高个、从一堆恶心的叔伯堂兄弟里挑了个不那么恶心的延。 延是四房的私生子,而他们四房的老爷子是老太太在意大利做生意时的艳遇,压根没结过婚,整个四房从上到下都没名分,乱得像锅粥。延看中蓝昼金光闪闪的长房长孙名号,蓝昼看中他意大利黑手党小王子的实力,兄弟俩一拍即合。开始时双方都是虚情假意为了利益,经过这些年的并肩作战分肉吃,两人之间的关系与日俱增,变成了那种坚定的不动摇的为了利益虚情假意! 被关进机场vip候机室,蓝昼面对冷面亲爹的拷问,毫不犹豫地把事情全推在延的身上:“家里这么多兄弟,只有延跟我是真心对待彼此。我跟他毕竟流着四分之一相同血脉,他被人欺负霸凌、垂死之际向我求救,难道我见死不救?” 延在意大利长大,蓝昼十八岁之前一直待在中国,这两个人隔着十万八千里是夜里做梦真心对待的彼此吗?蓝清章费解地看着大儿子,他想不通——都说父母血脉相隔越远孩子越聪明,怎么他那几个混血的儿子都是蠢货傻大个,偏偏这个纯纯中华血脉的大儿子天赋异禀、情真意切的高级瞎话张口就来。 “行了,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斗嘴皮子!”蓝清章垂着眸冷漠地说。在美国在中国他是客场,可这是欧洲,是他蓝清章的主场,他没必要再对蓝昼客气:“你母亲也不是无缘无故突然对你发难的,迈克带着那样一身伤回去,她没有冲到中国去教训你就已经很克制了!动一动你在瑞士这点身外之物,你就当花钱消灾了吧!” 蓝昼耸耸肩,轻松惬意无所谓:“ok~” 蓝清章皱眉盯着他,不信任的眼神像是两束探照灯,要将蓝昼的五脏六腑都要分辨个清楚的架势。千亿豪门那锅杂粮粥,蓝昼偏偏能挑出延这颗不显眼但又饱含实力的好豆子,实在是眼光和谋略都上上乘的一步棋。这叫蓝清章越发看不透也拿不准这个儿子的底,深深地怀疑他藏着更厉害的后手。 “通知机组准备,”蓝清章冷声命令侍卫队,“送我的好儿子回去中国,立刻!” “爸,”蓝昼笑着打断,“我都说了,我是来救延的,你总得让我见他一面。你家公主殿下把他伤成那样,你就不想想回头怎么向奶奶交待吗?延毕竟也是奶奶的孙子。” “这不用你操心。”蓝清章微微一笑,“你那素未谋面的尊贵奶奶,我这个当儿子的卖身求荣她都没意见,公主殿下杀她个把孙子,事情很大吗?” “……”又来了又来了,又拿蓝昼说过的狠话回怼了!蓝昼真是瞧不起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堂堂一个大男人一点胸怀都没有! “昼,趁这件事还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你及时收手,我会把你来过这里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你母亲那里也不会再有后话。”蓝清章正色对儿子说:“立刻回中国去!别再耍花招,这是我最后的警告。” 蓝昼懒散一笑,电影慢动作似的摘下脸上黑超,垂着风流凤眸挑眉笑:“可我比较想收到最后的祝福。” 说完他抬起眼,眸光凶狠暴戾地扫视室内侍卫,蓝清章看那架势简直是条恶龙在打量这么多人够不够一口吞了塞牙缝……“你给我清醒一点!”蓝清章指着他怒斥,“这里是欧洲!你拿什么耍横?!” 呵。蓝昼尖利雪白的牙咬住黑色小羊皮手套一根手指尖,轻轻一扯摘下手套。那手掏出手机,简单地按了几下,候机室墙壁投屏上出现蓝昼手机上的画面。 那是实时监控影像,此时此刻的西班牙某个私人海滩,阳光正好、海浪徐徐,蓝迈克瘸着屁股在海边散步,一个狙击步枪的红色点点追在他脑袋上。 “咳咳!”蓝昼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对着手机下指令:“left、left、right、right……” 狙击步枪的红点随着指令而动。 “啊,让我看看,这个分屏应该怎么操作呢?”蓝昼兴致盎然地自言自语,“啊哈~找到啦!” 投屏画面一分为四,蓝清章和公主殿下的四个儿子都出现在了实时监控之中,脑袋上都被狙击步枪红色点点瞄准着,四张蠢脸俱都兴高采烈的、压根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很可能脑袋开花。 “这只能分四个屏吗?”蓝昼举手求助,“谁能帮我分成八个啊?这还有我两个妹妹的画面呢!” 公主殿下一共为蓝清章生了四儿两女,一家人最重要是整整齐齐。怎么能只拿儿子的命当命?重男轻女那可是不对的。 “蓝昼!”蓝清章暴喝。蓝昼手机都差点吓掉了,他一把捞住,皱眉抱怨:“特么你吓着我了!这万一我受惊之下触发命令,弟弟妹妹的头都炸成烂西瓜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当独生子女。” 蓝清章一脸黑线,额头上忍得青筋暴起。 “你们先下去。”他命令所有侍卫撤走。 啊……某人要豁出老脸上温情戏码了!蓝昼翘起二郎腿,闲适地吹了一记调侃的口哨。 有谁能安慰(四) 4、 孩子不听话怎么办?人高马大、有枪有炮有脑子、打不过的那种。 vip候机室高高的窗台边,蓝清章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家熊孩子,帅气的长斗篷里他拳头捏了又捏。半晌,他哑声轻轻地问蓝昼:“你就没有在乎的人吗?” 蓝昼就知道他要拿夏白说事儿,抱肩一笑说:“有我也护得好好的,你够不着。” “我够不着,别人也够不着?别人一时半会儿够不着,积年累月挖空心思打她主意呢?”蓝清章轻声说,“从你在她身边布置人手保护她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把她带入危险之中了,对吗?” 对。蓝昼玩世不恭的邪笑冷了下来。 蓝清章抖出这话来,知道这制得住他,可真的看他被点中痛处露出狠戾狼性表情,像是看到二十八年前镜子里的他自己。蓝清章半分没有制住了儿子的喜悦,抬手轻抚花白的鬓,他叹气,又一笑:“你的夏白,她要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女孩子、没那么爱你,那你的胜算还多几分。可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微微向上挑起的凤眸染着血色也染着霜色,冰冷异常地盯着蓝清章。 “蓝昼,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你妈妈比夏白更有趣可爱、纯洁善良,我当年也远比你现在更有实力!可是人会变的,会被环境同化……你今天走出这个机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沾过血的手再也洗不干净,冤冤相报和千亿财富一样永远不可能安静消停。阴谋诡计、丑恶人心,天长地久一点一点吞噬掉一个热血少年,等到他蓦然回首,来路早已无迹可寻。 “这些话当年也有人对我说过,我跟你一样……我那时候也笃定自己护得住她。”蓝清章笑容里有一份很远的惆怅,“现在想想,我宁愿死在当年,远比这些年活在愧疚地狱里要好得多。” 父亲将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蓝昼沉默地坐在那里仰望着他,安静的空气里汹涌着这对父子之间从未有过的相对真心,蓝昼被感动至深,哽声说:“你还有我。” 蓝清章一愣,“你说什么?” “我妈走了,你还有我啊!”蓝昼深情地说,“眼前这就是天赐良机,您将对她的愧疚都补偿在我身上吧!” 当年没能为了心爱的女人杀身成仁,害得父亲您在愧疚地狱里活了这么多年!那么现在赶紧为心爱的儿子舍生取义吧,抱着您的公主殿下同归于尽去!像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父亲那样! “……”蓝清章望着蓝昼年轻而欠揍的英俊脸庞,他彻彻底底地无语了。要不是从小到大没养育过他,没有资格教训他,此刻他真想直接上手把这嘴贱孩子打一顿啊! “呵……”蓝清章缓缓摇头。等蓝昼脸上露出怼人成功的轻蔑笑容,他才轻声地说:“你如果踏出这里、踏上那条路,难保你不会变成我这样。多年以后,夏白不在了,你却还是能金尊玉贵地活着,哪怕每天睁开眼都思念她,哪怕是为了你跟她的血脉,你都不再有勇气和热血奋起一搏。” 生生死死见过太多就麻木了,最在乎的人带走了所有身为人类的柔弱感情,一个人活着还剩下什么呢?万里江山、无边孤单。可越是这样越是在乎那些浮华富贵,因此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因为已经无可回头。 蓝清章话尽于此,黑色斗篷一掀,毫无留恋地朝外走去。身后突然传来蓝昼一声“爸”,他心上一空,迟疑地顿住脚步。 “你还没告诉我夏白她到底说了什么呢。”蓝昼靠回真皮沙发里舒适坐好,“昨天下午下雪的时候,是你把她叫出去的?”害得他误会他家夏白!妈的。 蓝清章转头,冷眉冷眼地反问:“这个问题,比眼下这局面更重要吗?” 事关他跪着道歉还是流着泪跪着道歉,当然重要至极!蓝昼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气得蓝清章风度尽失地翻了个白眼。 “她当着你妈妈的墓碑、昂首挺胸地对我说:如果换做她是你妈妈,拿自己的命换了儿子的命,九泉之下看到孩子为她讨公道,她才觉得没在这世上白白走一遭。” 蓝清章清楚地看到儿子听了这番话虽面无表情、却喉头几番耸动。心里乐开花了是吧?她支持你大义赴死把你高兴的哟! 侍卫恭谨地打开vip候机室的门,北欧的冷雪气息吹动蓝清章的斗篷下摆,令他想起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季,他的母亲也曾与他有过类似的一场对峙。只不过那时他是蓝昼的处境,满怀野心、一腔热血、不信这世间有他绝世风华蓝清章保不住的两全。 而如今他才懂了母亲当时那句长叹—— “算了。”蓝清章坦然地叹出一口气,抛下在人生十字路口徘徊犹豫的儿子,独身走进风雪里。 有谁能安慰(五) 5、 “先生!”侍卫队长轻敲劳斯莱斯幻影车窗,“瑞士航空总部有新进展。” 车窗降下半扇,蓝清章除了黑色斗篷,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那里,挺拔清奇。“说。” “费伦斯家族突然宣布出售旗下九个旅游产业,每个都是瑞士航空重要合作对象。一小时内瑞士航空股价下跌百分之三。原本支持公主殿下的那五位大股东已经全部倒戈了,刚刚他们强行把公主殿下请出了瑞士航空总部。” 费伦斯家族是欧美排名第七的财团,居然愿意为蓝昼做这等马前卒?!蓝清章屈起修长手指抵着唇,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喂?”强行忍住“我儿子又狗又厉害”的笑意,蓝清章接起公主殿下的电话,一秒钟演出关切担忧又心痛:“亲爱的,我刚收到消息!哦天哪,瑞士航空的人怎么敢如此对待你!” “这不重要!现在这不重要!有一支军队在追杀我!上帝啊,一支装备齐全的雇佣兵队伍!”女人尖声怒骂的声音真刺耳,公主殿下也未能例外,叫得像只尖叫鸡。蓝清章将电话拿得远一些,优雅出尘的眉宇间凝着一抹嫌弃,声音温柔地明知故问:“怎么会这样呢?你的侍卫队呢?” “我……”侍卫队一大半的人都被派出去扑杀延了。公主殿下被问住了,无言以对,只能哀求说:“你救救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镇定,亲爱的,深呼吸!”蓝清章语气温柔体贴毫不敷衍,目光中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带着剩下的人去机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那不是要鸡飞蛋打一场空?铆足了劲来这里教训蓝昼,这样仓皇而逃算什么?公主殿下发狂地尖声大骂起来。 蓝清章直接把电话挂了,连手机都扔到一边座位上,嫌弃地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侍卫队长见他这样,不安地问要不要让他带几个人过去支援公主殿下那边,回头也有个交代。 蓝清章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机场,“那小子还待在候机室里面?” 侍卫队长说是的,“没出来,也没回去——现在这局面对他如此有利,他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要不要想想办法挡一挡他?” 蓝清章笑了,“我是挡不住了,要不你试试?” 侍卫队长立刻闭上了嘴巴。 谁还能挡住这一刻的蓝昼?费伦斯家族、雇佣兵队伍,蓝昼尚未露面就是如此大手笔,今天他要是迈出机场亲身上阵,必定是给瑞士带来一场人间地狱般的血洗。 风已经起了,东方恶龙只消一狠心,扶摇直上九万里,公主殿下毫无悬念地会被祭旗,整个欧洲千亿豪门都将蒙上恶龙用鲜血浸染的阴影。 拦是拦不住了,现在决定权只在蓝昼一个人的手上。 蓝昼比蓝清章更早收到那两个消息,蓝清章以手抵唇忍笑那会儿,蓝昼挑着他的吊梢狗眼笑得更欢,对手机那端的延感慨说:“中国有句古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真是古人诚我不欺呀!” “老费伦斯说了,他们家族的股票也因此下跌两个点,所以你得加一次承诺给他——五年加五年,十年内你都不能再打他们家族财团的主意。”延手臂挨了一枪,疼得嗓子沙哑,但也忍不住嘲讽狗昼:“狗屁靠朋友,我看他要是有机会、恨不得把你推进榨汁机里榨成肉泥做料理!” “你真恶心。”蓝昼嫌弃他,“你还好吗?快死了吗?” “我好得不能再好了!你母亲的侍卫队逃得像一群野兔,我正赶过去打猎呢!你什么时候到?我将最肥的那只母兔子留给你亲手血刃!” “我……我暂时可能不会过来了。”蓝昼声音笑着,手指却插进头发里苦恼地揪了两下,“不、我没有遇到危险,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延,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我们损失了多少、又付出多少代价才换来这样的局面,今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现在没有人挡在你前面!你好不容易撕开了这个口子,不趁机挤进来、你等什么?!” 是啊,蓝昼花费了多少精力,花了多少他最爱的钱啊!千亿豪门的院墙现在被他撞出个豁口,往前一步就能走进去啦! 可这一步迈出去,吸引的是整个千亿豪门的火力,到时候多方势力纠结而来,他可能就得留在欧洲几个月甚至几年,而这之间甚至以后的每一天,他的夏白都将生活在危险之中……蓝清章说得没错,今天踏出这个机场,就等于踏进没有回头路的战场。 这是蓝昼准备了多年的路,按理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头。可是——可是回头才能看到他的夏白。 蓝昼纠结得差点把自己头发全揪下来! “啊……”他反反复复地深呼吸之后,暴躁地拿起电话打给他心爱的助理:“你想死吗威廉黄?我特么叫你向我汇报的事情呢?!你是不是想跟一厂那帮废物一起进垃圾堆?信不信我回来弄死你先?!” “咳,”威廉声音稳稳的:“boss,我开了免提。” “那又怎么样?”蓝昼毫无顾忌地对心爱的助理发泄,“你的免提是什么免死金牌?!” 威廉的免提当然不是免死金牌,但免提旁边的人是啊:“董事长,我是夏白。” “……”蓝昼一脸暴躁怒容像被春风吹过的积雪,他紧紧闭上嘴,呼吸都不敢大声。 夏白声音很冷静,一点都不甜丝丝的:“厂里一半的人已经回到生产线上了,剩下的卫厂长挨家挨户在劝。我们已经尽力了,您实在要开除他们我也没话说。还有小明那里,我会让她先搬到普通病房去,医疗组的治疗什么时候停、您让威廉通知我一下就可以了。” 啊呀……蓝昼双手插进头发里,无声但是激烈地一顿揪!怎么办啊,隔着电话,下跪她也看不到,也不能一把抱住她哄,这“误会你了、对不起”要从何说起呢? 怎么解释他昨天的冷酷无情才显得稍微合理一些?用哪一种语言说“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可以让她更相信他? 她还会相信他吗?他把那么冷厉恶毒的一面表露在她面前,夏白她、她还喜欢他吗? 或许她已经彻底对他失望厌倦、再也不会接纳他了呢?蓝昼像被封进水泥块里投入深海海底,巨大的无望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冷透了他的自信和热情。 “夏白……”他喃喃地叫住说再见的人,“等等,先别挂!” “……还有什么事吗?” 蓝昼赤红着眼睛,用手干抹了把脸。飞过来的十三个小时一直未能合眼,他实在没有了清醒的理智,只能拿出心里最真实的愿望、毫无修饰地问她:“你还要我回来吗?” 夏白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我现在可以回来。你还要我回来吗?” 蓝昼问完之后闭上了眼睛,屏气凝神地等她回答。可他呼吸刚屏住,电话那头她声音毫无犹豫:“要!” “……”蓝昼揪头发的手移下来遮住轮廓深邃的眼睛,手指和他的声音一样强忍颤抖:“你不生气吗?我昨天对你那么凶。” “生气。但还是要你回来!”秋季温柔的阳光照耀着静好湖面那般的动人嗓音说,“回来了我慢慢再收拾你。无论如何,你先回来,蓝昼!” 哪怕你多疑刻薄不可爱,哪怕我失望哭泣低落尘埃,依然是、永远都是:无论富贵贫贱、疾病健康,我都爱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呼!vip候机室奢华舒适的真皮沙发里,年轻英俊的男人欢喜而压抑地重重舒出一口气,那线条冷峻的脸上露出气质违和的极致温柔笑意:“好。那你等我。” 有谁能安慰(六) 6、 “你还要我回来吗?” “要!” “你不生气吗,我昨天对你那么凶?” “无论如何,你先回来,蓝昼!” “好,那你等我!” 安妮翘着腿坐在威廉的办公椅上,一人分饰两角、声情并茂地演出,笑得前俯后仰。 夏白自知肉麻且没骨气,无话可说,不自在地挠挠脸,垂下眼聚精会神地认真抠手指,厚着脸皮假装没事发生。 办公桌上摆着酒店送上来给威廉的早餐,安妮笑得肚子饿,不客气地拿起叉子吃。酒店大厨炒的鸡蛋又滑又嫩入口即化,她享受地吃了个精光。 安妮你好像是来使美人计的……夏白看了眼隔壁房间里还在与蓝昼通话的威廉,她压低声音问啃培根的安妮:“你打听到什么了?威廉有没有说蓝昼到底干嘛去了?” 这下轮到安妮挠脸了,不好意思地说什么也没有打听到,“我的美色对他来说可能层次太高了,高不可攀?总之他嘴巴特别紧——啊!他会不会是gay啊?暗恋蓝昼多年……” 威廉这时结束通话过来,冷酷地拿起一节玉米塞进安妮嘴巴里。安妮抬起脚就踹他,被他稳稳一把握住了脚踝。那办公椅底下带着轮子,威廉牵着她满屋子走,像元宵节上牵着兔子灯玩儿的场景。 啊……夏白很担心蓝昼啊!无缘无故地向她服软,他此刻会不会满身鲜血地躺在欧洲雪地里、命不久矣? 不是的!如果他真的身受重伤,有通话的机会他会直接打给她的!而且刚才电话接通的时候,蓝昼他语气那么暴烈地骂人,应该没有受伤。 没受伤就好,只要他安全地回到她身边,她别无所求。 夏白这里天人交战地纠结痛苦着,威廉.黄和安妮.马在那边玩着兔子灯的游戏嘻嘻哈哈,实在是令人没眼看……夏白心头乱糟糟,弱弱举手说:“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卫厂长在厂里等我。” 安妮吱哇乱叫地说一起走啊,“你要把我独自留给这个死基佬?你于心何忍!” 威廉面无表情地抬手,安妮韧带被拉伸,顿时像坐了老虎凳一般嗷嗷叫!夏白经过她身边,被她一手抱住大腿求救!夏白险些被带得栽个跟头,惊险地站稳了,一头黑线地问这两个说:“你俩这是在谈恋爱还是练搏击?” “……”威廉和安妮都僵在那里,威廉.黄作为一个男人抿了抿唇正要回答,安妮.马嘎嘣脆地否认说:“疯了吧?我跟他谈恋爱?我不如对牛弹个琴!” “个琴”是什么品种的古琴?威廉不知道,但是安妮把他比作牛……他默默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一扫职业微笑脸、神情冷冷。 “那什么,”夏白拍拍安妮,“总之,我先走了。” “一起走吧。”威廉突然站起来,“boss派了一笔上千万的生意要我处理,我顺路送您回去。” 上千万的生意交易地点就在一厂家属区前面的池塘边:四面八方站上来几十个彪形大汉,神情严肃地齐刷刷动手脱衣服。淡金色的阳光冷淡地照着池塘水,几十条赤裸上身的汉子瑟瑟发抖地原地热身,一具具白花花的身子上纹满了龙虎蛇豹等图案,那场面……安妮觉得辣眼睛,扭脸不看。 “大家听好了!”威廉裹着他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举着扩音器:“盒子大家刚才已经都看过摸过了,要你们找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戒指盒!在注意安全的前提下,拜托大家努力寻找!只要盒子捞上来,一人发五万块!” 几十个半裸纹身男集体虎躯一震,随即个个嗷嗷叫!郑云苏是他们的老大,老大派他们来刀山火海都得下!然而只是下个水,居然还能有那么多钱拿! 纹身裸男们一扫抖抖索索的怂样,一个比一个积极地扑进水里!池塘里像是下了饺子,人头攒动,时不时的一条纹身男人鱼憋口气扎进水底去。 “这兴师动众的,幸好夏白去厂房里了,要不然你这肯定露馅。”安妮啧啧啧地摇头,“蓝昼那么有钱,再买一个戒指不就行了吗?你这捞上来就得付出去两百多万了。” “再买一个就得付出去两千多万。捞上来,就赚到一千八百万。”威廉微微笑,“我们boss赚的每一分钱都是用灵魂跟魔鬼交换而来的,一分钱都得省着花。” “……多、多少?两千多万的戒指?”安妮目瞪狗呆了,举手提问:“我下去捞行吗?捞上来算我的!” 威廉嫌弃地看向她:“我下去捞行吗?捞上来你亲我一下。” 安妮果断说那怎么行:“捞上来我直接嫁给你!咱俩拿着戒指私奔去!” “……”威廉彻底无语了,眉眼都骤然冷下来,严肃地盯着安妮一点一点红起来的脸。眼看着安妮被他目光烤得要炸,他垂了垂眼,果断将身上长羽绒服脱下来披在她肩头。 像张被子似的羽绒服,暖烘烘的,带着威廉管用的草木清香古龙水味道……安妮身上和脑子都一热,热烘烘地抬眼望去,“啊——”一声惊叫! 穿着黑色衬衫的威廉如飞鱼越过水面,“噗通”扎进池塘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安妮被苏得要爆炸! 远方传来风笛(一) 第二十七章、远方传来风笛 1、 印着欧洲王室图腾的蓝清章的商务专机,在夜幕之中缓缓降落c市机场。 布置极尽奢华的专机内,蓝昼刚被叫醒,肤白貌美大长腿空姐们像一只只花蝴蝶轮番飞过来,有为他提供叫醒后舒缓按摩服务的,有呈上温热茶水给他漱口的,有跪在地毯上为他穿鞋并且整理裤腿的。 蓝昼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爹,在挥霍钱财这方面蓝清章既有天赋又很努力啊,他这飞机上的大床也太舒服了!蓝昼这一觉睡得又沉又美。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空乘人员啊——都用男的不好吗?男的按摩力道更大,而且也不会故意用胸部在他身上顶来顶去……“你蹭我干什么?故意恶心我是不是?”蓝昼皱眉呵斥,“你身上很臭自己不知道吗?” 当季新款名牌香水加身的空姐目瞪口呆。年轻英朗的男人声音很大,肤色苍白的英俊脸庞上写满了货真价实的鄙夷和嫌弃,而且他居然脱掉了外套,仿佛那上面染了臭气,手指拎着丢弃在座位上。 空姐们飞惯了达官贵人的专线包机,从没被这样当面剧烈羞辱过,一个个都呆在那里,放任蓝昼独自一人甩袖而去。 妈的,好冷!穿着单卫衣走下飞机旋梯,蓝昼冷得直缩脖子!他带着一身伤回去都不见得能有好日子过,这要是带着女人香水味道外套回去——他和蓝小昼之间肯定会有一个死在夏白的手里。 “吹我吹我……吹我感冒!求求了!”透彻心骨的寒风里,蓝昼念念有词、不急不缓地走着。感冒了回去可能会好一点?发个烧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夏白肯定心疼照顾他,到时候他跪在被窝里给她认错道歉、赌咒发誓,也许能行? 实在是太冷啦,蓝昼冻得直跳,掏出手机想听听她的声音取暖——“喂?喂?夏白?” 电话通了,但夏白那头像是信号不好,勉强听到她“喂”了两声,声音卡顿,之后再打就显示对方已启用短信呼服务。 啧!蓝昼不放心,打给他心爱的助理,电话一通,劈头就问:“夏白在哪儿?” “应该在厂、厂——阿嚏!”威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蓝昼嫌弃地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些,但他出色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电话那头有别人的声音:“安妮也在你那里?那夏白呢?” “厂里今天有两件样品柜出来了,夏白和卫厂长一天都在厂房里忙。”威廉瓮着鼻子的声音甜得冒泡泡,“boss boss!我感冒啦!安妮她在我房间里照顾我~” 厂房里不会没有手机信号啊……蓝昼完全跳过威廉甜甜的撒娇,冷声命令:“你派个人去看看她,回电话给我。” 威廉正要应答,蓝昼这边突然有其他来电呼叫,他看号码是负责调查飞车贼那案子的胡警官,连忙切进来:“胡警官!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蓝先生,我打不通夏小姐的电话,所以先打给你。”胡警官大概说了说这段时间调查情况,那两个攻击夏白的飞车贼暂时还没抓到,但是监控一路查下去,发现那辆摩托车曾经多次出现在r县木料厂附近,“夏白她跟r县木料厂有什么纠纷吗?这不像是一起普通的随机抢劫案件,我们怀疑存在故意寻仇的可能性。” 蓝昼听到一半就开始飞奔,抢下一辆机场载行李的电瓶车,他阴沉着脸驾车疾驶而去。 ——赵侦探查到r县木料厂与二厂暗中勾结,证据确凿。 ——木料厂的人冲着夏白故意寻仇。 所以一厂下了定金又毁约,木料厂扣了定金囤了木头,二厂以折扣价买走木头,这一整条的利益链严丝合缝。夏叔叔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尚不清楚,但是夏白的追查已经被这里面的黑手察觉了,他们要杀她灭口! “喂?郑云苏!”电瓶车两侧没有门,烈烈的冷风吹得蓝昼声音冰凉:“你在哪儿?夏白在不在你身边?” “我在r县。”郑云苏声音茫然:“陪phil来找池良易。夏白在厂里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立刻找到她!要快!” 电瓶车冲得太快,险些整个头撞进机场玻璃门。保安人员纷纷跑出来,蓝昼跳下车,此刻没有心思跟人打架,保安来拦他按他,他侧身一滑、几个跟头腾空向前翻去,直接从到达处的门冲了出去。 r县木料厂附近的村路上,夏白坐在颠簸的面包车内,费力地举着手机找信号。 “谁啊?谁的电话?”卫厂长紧张地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侧身过去压低声音问夏白:“是不是蓝昼?他从欧洲回来了?!” 夏白先是“嗯”了一声,随即像是发呆,愣了几秒,她看向神色异样紧绷的卫厂长,慢吞吞一笑说:“好像是欧洲那边信号不好,他今天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通。” 听到蓝昼还在欧洲,卫厂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外面已是深夜,车内光线昏暗,夏白却冷静地看清楚了他的神情转变。 “是不是快到了?”她柔声轻轻地问,“卫叔叔,您说的那个人……他为什么突然愿意把证据给我们?您跟他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我跟他很早就认识,有点交情。”卫厂长镇定了心神,语气依然是忠厚可靠的:“他也认识你爸爸,知道你和你弟弟都是好孩子,你这样几年如一日地为你爸爸翻案,他知道之后很感动,这才愿意把证据拿出来帮我们。” 夏白垂着丹凤眼,柔声轻轻地说知道了。 卫厂长掩饰地叹了口气,振作精神专注地观察前方,没有发现一旁夏白悄悄抬眼用异样冷漠眼神盯着他。 昨天她对卫厂长说的是“蓝昼出差了”,并没有说去了欧洲。除了威廉和她,没有人知道蓝昼在欧洲。 远方传来风笛(二) 2、 池家老宅位于贺家山山脚下的村子里,毗邻r县知名的文物保护建筑司空阁老府。四进的明式院子老宅,房间足有几十个,池良易不知道躲在其中哪一间里不敢出来。phil一路从第一进院子打到第三进,跟玩什么通关游戏似的,池家十几个叔伯兄弟哥哥们前仆后继、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郑云苏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派来陪她的,他竭尽全力地控制着她不要闹出人命,可是那边跳出来了池良易的亲妈、一位孔武有力的健壮女士! 王大芬本已被控制的斗志重新燃烧! 冷酷无情斗殴假小子与满面怒容泼辣女木作,打得池家院子里的太平缸都开裂了。 “池良易!你他妈还不出来?!”郑云苏快被气疯了,他隔在这对暴力婆媳之间,受着本该池良易受的罪,忍不住仰天怒吼:“池良易我草泥马!” 草谁???!!!池妈妈一巴掌扇在这眉清目秀黑衣小伙子头上,“我今天让你们两个都横着出我们池家的门!” 郑云苏做了这些年“正经生意”,第一次被个女人扇飞出去,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太平缸旁,只听“咔嚓”的一声,那口传了三代的太平缸彻底裂成了三瓣。 “喂……”郑云苏捂着头爬起来,虚弱地接起响个不停的手机,“我在r县。”他声音茫然:“陪phil来找池良易。夏白在厂里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白怎么了?!”phil捕捉到关键词,夹着婆婆脑袋的剪刀脚立刻松开。 “夏白怎么了?”池良易都从藏身的角房里跑了出来! “呀——”phil的剪刀脚顿时冲着池良易而去!池良易吓得抱住廊下柱子狂喊:“云苏!云苏云苏!” 郑云苏揉着头跌跌撞撞地过来,挡在池良易面前,他皱眉厉声训斥phil别闹了! “夏白出什么事儿了?”抱着柱子的池大师战战兢兢地关切:“我的家具怎么样了?卫厂长搞定蓝昼了吗?” 郑云苏一听这话不对劲啊:“卫厂长搞定蓝昼?” phil龇牙咧嘴地守在廊柱旁,池良易一旦掉落下去就会立刻被她撕成碎片!池大师艰难地抱着柱子,真的快哭了,肝肠寸断地喊着云苏救我!“是卫厂长说只有这样才能救这个项目,我才躲起来的——哎!云苏!你去哪儿啊?你不管我啦!” 郑云苏风速狂奔,一句“照顾好你老婆孩子”散在风里,他人已经狂奔出了院门。 “喂?!”郑云苏一边往车里冲去一边打电话给蓝昼:“找到夏白了吗?!” “还没有。”机场高速上,一辆防弹商务车飚得像支发射出去的火箭,车内副驾上蓝昼的司机双手紧紧握着车顶扶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驾驶位上蓝昼神色冷静地以死亡速度飙车,戴着蓝牙耳机通话:“威廉他们已经把整个厂都翻过来了,到处都找不到——” “那他们有没有看到卫厂长?”郑云苏急躁地打断,咬牙切齿:“池大师说罢工的事是卫厂长一手策划的!卫厂长为什么骗我们?” “……那他一定有问题!”蓝昼并不觉得吃惊,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值得信任,谁突然跳出来背叛他捅他一刀都不出奇,他早习惯了,“一厂二厂和木料厂私下勾结、黑幕交易,他应该是参与其中了。” 郑云苏急了:“我立刻回去!全力以赴先把卫厂长找出来!” “不!”蓝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威廉汇报的所有信息,“门卫说今天一共放出去两辆车,一辆是你,一辆是厂里司机去r县木料厂。”他笃定地命令郑云苏:“别回来,你赶紧去r县木料厂!” 半小时前夏白接了他的电话但是信号很弱——r县木料厂靠近林场附近,那里的路上讯号时有时无。 “坐好。”蓝昼冷声提醒副驾上的司机。车道旁路灯冷光照着那双凤眸,那眸光犹如冰河世纪降临人间。找了个双向车道相对都空的时机,蓝昼急打方向盘,冷静地撞开了高速路中间护栏,将车开上对面车道朝着r县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r县木料厂建在荒郊野外,距离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足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木料厂后面有个占地一千多平方的大仓库,管理仓库的人叫岳麻子,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 一厂的面包车开进仓库缓缓停下来,隔着车窗夏白看到岳麻子神情不善地向这边走来,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她有点眼熟——在一厂门口攻击她的那两个飞车贼,其中一个就是岳麻子! “你想打电话给谁呀?”卫厂长轻轻的声音阴森无比地在夏白耳边响起!她一转头,卫厂长的脸就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平素忠厚温和的神色一扫而空,他恶狠狠抢过夏白用衣服遮着拨号的手机。 虽然已经猜到他不是好人了,但这密闭空间里突然涌起的暴戾杀气还是令夏白怕得浑身发麻!她紧紧咬住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包车的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拉开,岳麻子一身腾腾杀气比卫厂长更凶狠可怕,他伸手揪住夏白的头发将她拖下车,举起另一只手里的斧子就要砍她! “啊!”斧子突然落地! 岳麻子捂着左眼滚在地上狂叫!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来,“噗噗噗”的血喷泉十分吓人。 夏白手里紧紧攥着家门钥匙,两根钥匙尖在她两个手指缝里夹着,刚才她就是那样对准了岳麻子眼睛一拳……“啊——”她趁乱想要往外跑,却被埋伏在面包车后的一个男人用木棒打了回来。 “妈的!”男人狠狠用力打了夏白几棒,将她打得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他还不痛快,丢了木棒又用脚踢她。 他是卫厂长的侄子,也是上次攻击夏白的飞车贼之一。卫厂长说夏白在二厂产品录上查到了猫腻,他和岳麻子坐不住了,假扮飞车贼想把夏白做掉,可不巧遇上了蓝清章英雄救美,撞车的时候他断了一根手指,恨得他现在看见夏白就牙痒痒! “来!给你享受点好东西,送你快乐归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针剂,阴森森邪笑着说:“你们父女下辈子投胎可得报答我!临死还给你们享受这个,一般人一辈子也没体会过这种做神仙的感受……” “我爸……你杀的?你杀了他是吗?”夏白奄奄一息地问他,“你杀了他,栽赃他?!你……卫叔叔——卫叔叔!”她绝望哭喊,“卫叔叔救我……” “你卫叔叔亲手把你爸送上西天,还救你?你蠢不蠢啊哈哈哈……”女孩子临死前绝望扭动着的凄惨哭闹令卫厂长侄子哈哈大笑!像是变态猎人看着陷阱里挣扎的猎物,他心情享受得很。卫厂长隔着面包车催他赶紧动手,他笑着抬头答应,再一低头,眼前却突然一花! 原来夏白装作苦恼的样子在地上扭动,趁他不备捡起了他那根木棒,一棒子捣在他喉结上,又爬起来抡圆了一棒子把他整个头都打歪过去! 身上处处剧痛,夏白力竭地喘着,用木棒当作拐杖,她跌跌撞撞地逃跑。 一厂面包车司机守着门口,看样子他也是卫厂长的人,夏白自知过不了他那关,返身往仓库深处跑去。 远方传来风笛(三) 3、 卫厂长叔侄加上岳麻子和司机,足足四个大男人,料理夏白这样瘦弱的女孩那不是绰绰有余吗?谁能想到不仅没有轻轻松松一下子弄死她,反而折了两个人在她手里。 卫厂长把侄子从地上拖起来,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节外生枝!赶紧的,天亮前料理完,我还得赶回厂里收尾去。” 卫厂长侄子放下捂着头的手,一看掌心全是血,气得他脸上肉一阵抽搐,眼神凶狠地瞪向仓库深处,“妈的!”他把冰毒针剂交给守在门口的司机,卫厂长捡起岳麻子的斧头,叔侄两人往仓库深处包抄而去。 这木料仓库三面是墙,夏白插翅也难逃,卫厂长沿着一排排木材垛子找过去,阴森森地拿话钓夏白现身:“出来吧,别躲了,早死早投胎……你爸临死前也是这样跟我斗,有用吗?最后还不是死在我手里?你们父女,都是好人,好人不长命——” 最左侧那排木料垛子后面“当啷”的一声!卫厂长大喜过望,放轻脚步慢慢逼近。到了近前,他抓住架子上的脚架一抽!储存在仓库里的圆木都由这种三角形脚架固定,卫厂长是内行人,抽掉脚架,那些圆木咕噜噜滚落砸下,木垛子后面的人无处可逃,被重重的木头接连砸中压住,发出了凄厉惨叫! “啊——啊!” “小天?!”卫厂长脸色巨变!这声音不是夏白、是他的侄子啊! 外面门口的司机和岳麻子也都听到男声惨叫,两人急切地扬声问怎么了?!卫厂长慌慌忙忙绕过木垛子,扯着嗓子喊他们进来帮忙:“快!快快!快进来把他搬开!” 又折了一个?这夏立军的女儿看着弱不禁风,下手贼狠啊!司机和岳麻子都没动,犹豫着对视了一眼。卫厂长侄子是个变态瘾君子,卫厂长在他们的黑幕交易中抽走百分之六十的利润,平时他们就对这叔侄两个多有不满,这生死关头哪能毫不犹豫进去救他们? “你进去吧,我守着这儿。”司机划拉一下旁边的两桶柴油。 岳麻子捂着受伤的眼睛说:“我伤成这样,怎么进去?” 两人犹豫扭捏着谁也不动一下,里边卫厂长搬不动压着侄子的木头,怒得放声大骂。 隔着两排木垛子,夏白缩在角落一线阴影中,双手紧紧捂着自己嘴巴。这种时候害怕流泪是最没用的,即便身体不受控制瑟瑟发抖,她强行压着自己也得忍住。 她的爸爸是被冤枉的!他是个好人,被人谋害致死,她是他的女儿,却一再地灰心并且怀疑他,几度相信了别人对他的污蔑,还曾经呵斥坚定相信着父亲的弟弟。 蓝昼劝过她这件案子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可她轻信卫厂长,一听到有证人出现就鲁莽急切地上了他的车。今天她死在这里,证据湮灭,爸爸的冤屈永远被埋葬,她有什么面目去见爸妈? 别慌、别慌!夏白按着心口,深深深呼吸,一再提醒自己想想蓝昼,如果是蓝昼在这里面对这些会怎么做? 唯一一根防身的木棒刚才被她扔出去了,刚才她看到卫厂长侄子走进最左侧木垛子,与卫厂长之间形成了视觉盲区,她扔木棒过去原本是想吓唬他们、创造混乱好有机会逃跑,没想到卫厂长居然下狠手推倒了木料。 卫厂长的侄子已经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了,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夏白听到卫厂长从木垛子跑出去,与前面那两个激烈争执—— “放火是逼不得已再用的下下策!这儿要是全烧了得是多大一个案子?公安不得成立专案组来查?” “把这儿烧了,咱们带着钱逃命去越南!”岳麻子的声音像个破锣,“今晚就走!船我都找好了,等他们查到我们头上也找不到我们人!” 杀掉夏白,毁尸灭迹,案子查起来弯弯绕绕,就能为他们争取时间逃命!卫厂长眼睛血红,操起斧子杀气腾腾地重新冲进去找夏白。没有了后路可退,找起来反而快,他找到第三排时一抬眼就看到夏白躲在角落——卫厂长狰狞地朝她一笑,握紧斧子走了过去。 夏白贴着墙壁抱头站着,瑟瑟发抖,像是认命了,也不哭泣,卫厂长走到理她还有几米远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逃跑,卫厂长眼看成功在望,高举斧子快步冲过去! 脚下一绊,他腾空摔出去!电光火石间他看清楚了绊他的是一根捆木头的麻绳,绑在两个架子的脚上——不好!圆木“咕噜噜”滚动的声响传进卫厂长耳朵里,但他想站起来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七八根杉木砸下来,卫厂长腰部以下被死死压住。 “啊……”夏白腿上也挨了一下。她抽掉三角脚架、绑好麻绳,布置好陷阱之后她尽量紧紧贴着墙站,但为了引卫厂长追她,还是站得离架子太近了,木头砸落地上时在她小腿上重重撞了一下,左腿顿时没了知觉。 卫厂长的叫声吓惨了岳麻子和司机,这下他们彻底绝了进来冒险的心!少了卫厂长叔侄分钱有什么不好?两人一鼓作气将柴油泼得一干二净,点上火,锁死了门,两人自顾自逃命去了。 远方传来风笛(四) 4、 两米多高的厚重铁门关上时发出瘆人的“吱呀”声,火苗随着柴油的痕迹边蹿边烧,像是被风吹着一般轻巧,火势呼啦啦地起来了,烧着了的木垛子印亮了仓库深处的黑暗。 卫厂长又痛又急,梗着脖子用力推压着他的木头,嘴里血沫子直喷。他的儿子是个没有劳动能力的脑瘫,他老婆年纪大了经常病歪歪的,一家子都指望着他一个人,他不能死在这里啊! 夏白拖着一条腿从他身边跑过,她试图从那火圈突围出去,卫厂长拼了命伸长手勾住她脚脖子。夏白重重摔倒在地,但她立刻爬起来,从地上抽了根碎木条对着卫厂长没头没脑一顿抽! “先出去——先出去再说!这火烧起来了!”卫厂长老泪纵横,哀声痛叫:“再不想办法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木条打折了,木刺扎得夏白满手都是血,她力竭地喘着粗气停下手,垂眸望着他,冷静地哑声问:“想什么办法?门被他们从外面锁死了。” 一米开外摔落在地一个手机,是卫厂长的,他指着手机嘶声说:“快!报警!打给一厂!赶紧!” 夏白跌撞着过去捡起手机,握在手里看了看,突然放下。 “快打电话!等什么呢?!”火势越来越高了,卫厂长急得满头大汗。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害死我爸爸的。”背后火光一片,印着女孩娇美的脸,令她看起来竟像个索命罗刹!卫厂长又痛又害怕到极点,嗷嗷地痛悔哭叫:“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儿子那样,我不弄点钱他以后怎么生活?!你爸爸那个人,有钱不肯赚,自己假清高还要断我的财路!他查到我了,要我去自首……我去坐牢了我老婆孩子谁养?他要断我全家的命,我只能杀了他!” “怎么杀的?”夏白将颤抖双手背在身后,冷声逼问:“他体内的毒品是你注射的吗?刚才要给我打的那针也是一样的毒品?” “是!”卫厂长崩溃大喊,“我们知道他要去报警,给他注射了那针冰毒,把他抬上车……” “那郑云苏的妈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去向六七仔买毒品?”夏白问完之后在卫厂长脸上捕捉到一抹异样神色,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现,她脱口而出:“她跟你们也是一伙的?!” 郑妈妈是一厂的会计,她帮着卫厂长做账,事情更是天衣无缝。 夏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可这空气越来越呛人,她咳嗽不止,喉咙里全是血腥气。“不用说,这次的新明式家具项目也是你故意搞鬼。” 木材定金已经付给木料厂了,项目出了事故,订单不能再生产,木料厂就能名正言顺扣下定金,再把那些木料便宜卖给二厂——二厂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类似的项目,木料一寸也不会浪费。 只是这次卫厂长碰上了硬茬,他两次暗中弄坏大立柜的榫卯,蓝昼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却根本吓不退、坚持继续生产。二厂那边等着木料用,眼看就要砸锅,夏白这边私家侦探又查出了许多端倪……“我什么都说了,我认罪!我去自首!我还你爸爸清白——快打电话吧,快啊!”卫厂长双拳捶地,涕泪交纵地哀求夏白。 “呵。”夏白把手机拿出来,将刚才录下的录音保存在首页显眼位置。她将手机对卫厂长晃了晃,一边咳嗽一边苦笑:“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卫厂长像是被一道雷劈了,呆呆地僵在那里。 仓库大铁门紧锁,所有的窗户都在两米以上,而且扁扁窄窄的根本钻不过去人。木垛子已经烧得连起来了,一片火海,他们谁都出不去了。 “我爸走后,我和我弟弟是怎么生活的、怎么被人嘲笑冷落欺负……你的老婆孩子都将会一一体验到——不,他们会比我和夏雨更惨!你死了之后化作鬼,慢慢等着看吧!”夏白在火海之中边哭边笑,一字一句:“我们一起去见我爸妈,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一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爸爸一生良善,为一厂奉献青春、奉献一生,厂里最艰难的时期设计部只剩下他一个人,连妈妈都劝他辞职,他不肯。“鲸落海底,哺暗界众生十五年。”他在工作日志的内页写下这句他最喜欢的诗,聊以表志。 对不起。夏白泪流满面,在心里向他说: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女儿。如果有下辈子,请你投胎做我的孩子吧,让我照顾你一世,还这辈子我对你的亏欠愧疚。 最右侧的木垛子没浇到多少柴油,火圈在这里留了一个缺口,夏白用衣服捂住口鼻、弯腰从那里穿过去,仓库铁门下方有一个手掌那么宽的空隙,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那里,靠着墙壁倒在地上。 小雨、我们小雨可怎么办……还有——蓝昼。 十年前高考揭榜前一夜,他们深夜溜出去散步聊天,晴朗夏夜一整个天空的星星,蓝昼轻声哼唱他最喜欢的周杰伦: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你对我多重要、我后悔没让你知道…… 那时候她心不在焉,可就算听懂了,那时候的她也不会明白那时候的蓝昼——如果注定要离开,我宁愿你不爱我。余生让你与其他人平安幸福地过,好过痛彻心扉怀念我。 “蓝昼,”夏白按下第二条录音,“我没有什么放不下,没有遗憾……我不痛苦,你不要太难过……好好生活。” 浓烟弥漫,空气里氧气越来越稀薄,夏白伏在地上尽力放慢呼吸。 就这样吧,她的一生。如果天上神明惋惜她这一生苦难,请将她的份额填补给她的弟弟、朋友们以及她的蓝昼……再见了,人世间。 夏白将脖子上项链扯下来,缠绕在手机挂件上打了个死结,她扬手将手机从铁门底下缝隙里扔了出去。 “我艹!”郑云苏从车上跳下来全力跑向仓库铁门,突然脚下踩中滑出来的平板手机,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脑袋“咚”一下撞在铁门上。 而他刚捂着头七荤八素爬起来,蓝昼的防弹商务车咆哮着在他前方一米处急刹车,郑云苏又给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 艹啊…… 蓝昼路程远郑云苏三分之一,却晚他不过三秒。推开车门大步流星过来,他单手拎起昏头昏脑的郑云苏,又铁青着脸捡起地上手机。 手机链上缠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项链坠子是一颗星星,这是蓝昼送给夏白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仓库里的浓烟已从两侧高窗户冒出来,细长条的窗户印着饱满火光,可见里面火势之凶残。蓝昼抖着手将手机塞给郑云苏,他使尽全力飞起一脚踢在铁门上,两米高的铁门轻微“吱呀”一声,几乎是丝毫不为所动。 “夏白、夏白!”蓝昼凤眸之中尽是猩红血色。 远方传来风笛(五) 5、 手机不是夏白的,她却以贴身项链缠绕标记,以蓝昼对她的了解,这一定是她留给他追查的重要证据。 那手机是从铁门底下缝隙扔出来的,说明夏白离门不远,她能留下证据说明她没有被完全控制住——很可能她就在门口! 蓝昼果断趴下,将脸紧紧贴着门缝前地上竭力大喊:“夏白?夏白?!” 仓库里火光滔天,蓝昼得以清楚地看到:门缝内地上卧着她一只手!纤细的白皙的她的手,曾被他珍重欢喜地握在掌心里,此刻却沾满尘土、血痕遍布。她的手那样无力地贴着地面,像是了无生机。 蓝昼爬起来脱了外套,将手臂伸进去够她。铁门下边沿毫不留情地刮破他衬衫衣袖、又生生刮下他一层皮肉。蓝昼毫无痛觉一般,硬是将整只手臂伸了进去,他抓住了门内夏白的手! “醒醒!”他从她指尖够到她整只手,掐住她虎口促她清醒:“我是蓝昼!夏白我是蓝昼!你醒醒!” 铁门上一道小孩手臂粗的铁锁,用石块砸纹丝不动,郑云苏返身从车里拎了工具箱过来,大声叫蓝昼:“你起来!我砸锁!” 蓝昼丢开手站起来,两个杀红了眼睛的男人轮番用榔头一顿狂锤! “不行!这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行不通!”蓝昼果决放弃,趴下来重新将手伸进门缝去。那铁门下边沿从他大臂上的新鲜伤口再次刮过,又是一层血肉被刮了下来。 “夏白!往里面躲,我把门撞开!”蓝昼死死握住她的手,厉声大喝:“打起精神来夏白!往里面躲!往里面躲听到了吗?!” “她昏迷了!”郑云苏也趴在地上往门内看,可他怎么看夏白的手都是不动的,“蓝——”他抬眼想说“蓝昼、不能用车撞”,眼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郑云苏毛骨悚然地转头一看,顿时被眼前场景惊得魂飞魄散! “蓝昼!”郑云苏爬起来追到蓝昼车前,他按住车前盖大吼:“你疯啦?!她就在门口!你撞门、门倒下来她活不了!” 仓库里火势越来越大,把门撞开是唯一的一线生机,但也可能直接导致夏白死亡。 “她手指刚才动了一下。”蓝昼快速系好安全带,笃定地说:“她听到我说的话了,她会躲开的。” “你确定?!”郑云苏声音嘶哑,浑身都在颤。 “我确定。”冷静的挂上倒车档,蓝昼语气镇定地命令郑云苏:“让开!” 防弹商务车急速后退一段距离,然后加足油门朝仓库铁门撞去! 一声巨响!商务车车头毁了一半,驾驶室里蓝昼绑着安全带也还是撞得头破血流。他伏在方向盘上昏迷了几秒,撑着坐起来,神色冷峻地又开始倒车。 郑云苏双手扯着自己头发,在一旁看得都快疯了!这蓝昼他妈的完全是个疯子! 嘭!又一声巨响!这一下商务车车头完全撞毁。蓝昼再度倒车,可那车斜着倒出去几米就熄火了。满脸是血的蓝昼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向郑云苏的车。 仓库铁门被撞得往里凹去,铁索直直绷着。郑云苏一咬牙追上蓝昼,抢先上车:“我来!” “你知道多少距离轰多大油门加速度最稳?”蓝昼反手擦淌进眼睛里的血,鄙夷地问他:“撞开锁的力是多少,你算我听听。” 什、什么?郑云苏念书时也算学霸,但特么这种情况还遵循着物理算术的吗?他以为不要命轰油门撞过去就行…… “下来下来!”蓝昼没有余力对他使用暴力了,他脑袋刚才把商务车的防弹挡风玻璃都撞出一个坑,现在昏得想吐。 郑云苏呆若木鸡地从车上下来,看着蓝昼跳进驾驶室,看着他低头绑安全带的时候头上血滴答滴答落在方向盘上,郑云苏心里涌上巨大的绝望和悲壮,嘶声说:“火已经烧到门口了……这车撞过去,可能会爆炸。” 哦。蓝昼手里操作着倒车档位,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千万别管我,先救她。” 话音未落,车急速向后退去,后轮精准停在蓝昼计算的两百二十二米,然后车子平稳加速,在最后一百米时轰足了油门撞过去—— 铁锁应声而断!车险险刹住!两扇铁门因惯性滑出去四十五度左右,右边那扇铁门的边沿在夏白面前几寸险险停下……夏白挣扎着从门口滚进来,用尽全力到了这里,没有被铁门碾成肉饼。 “夏白……夏白!”蓝昼扑过来跪在她面前,一把抱起她! “……蓝昼。”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夏白微弱地呛出一声哭,用尽浑身力气虚弱嘶吼:“蓝昼!爸爸没有、爸爸冤枉的……我爸爸冤枉!” 是奸人陷害他!我爸爸没有吸毒没有出轨,没有辜负任何人!蓝昼,我终于还他清白……我对不起他,蓝昼,我对不起我爸爸……夏白仰在蓝昼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火光印着蓝昼深邃眉目,他紧抿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垂着眼,鲜血和眼泪一齐滴落在她脸上。最先着火的木垛子此时烧得轰然倒下,一大股浓烟呛过来。蓝昼连忙拿手挡她眼睛和口鼻,俯身把她抱起来,“……我们走!” 蓝昼一身的伤,手上稳稳抱着夏白,脚下却踉踉跄跄。郑云苏狂奔过来:“怎么样?!” 蓝昼心潮澎湃地正想说“我没事”,郑云苏却是奔着夏白去的,只见他一脸疼惜心痛地望着夏白,眉眼之间全是爱怜。 而且他还想从蓝昼怀里接过夏白!蓝昼感动地别开他的手:“乖孩子,爸爸抱得动。” “……”郑云苏咬牙咬得腮帮子都鼓出来了。这荒郊野外大火连天的,要不趁机把这狗蓝昼弄死得了? 远方传来风笛(六) 6、 蓝昼和郑云苏开来的两辆车都撞毁了,一时之间大家只能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幸好蓝昼早有周密部署,有威廉在后方坐镇操持,想必警车和救护车很快都会赶来。 郑云苏把卫厂长叔侄都从火里拖了出来,两个人都没断气呢,不过郑云苏看他们下半身都压烂了,也不用捆了,丢在路边等公安来收。 扑通!扑通!两个血肉模糊的人重重砸地,溅起的灰尘呛进一旁蓝昼鼻子里。 “你吃饱了撑的?!”蓝昼掩着夏白眼睛,怒骂郑云苏:“救他们出来干嘛?!”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郑云苏冷酷地说。而且别忘了,他是个做正经生意的。 蓝昼翻了白眼,不耐烦地命令他拖远一点!郑云苏看他始终掩着夏白眼睛,也想到了这会吓着夏白,连忙哼哧哼哧把两个血人拖得离夏白再远十米。 蓝昼打发了蠢儿子,将夏白放在草地上细细检查伤势。她脸上身上到处是被殴打的伤,但最严重还是她左腿,牛仔裤整片布料被掀飞了,里头一大片皮肉被撞得翻在那里,血流不止……她左腿的小腿骨也折了。 “啧。”蓝昼心痛得直发抖,脱下身上衬衫撕成布条,简单地给她做包扎止血。 伤口扎起来很疼,但夏白虚弱得疼都叫不出声,歪着头,眼睛渐渐闭上……“别睡,夏白,看着我!”蓝昼俯身吻她,肋骨那里钻心地疼,他吸了口气,笑着对她说:“怎么办?我肋骨好像断了,要是不幸扎进肺里,我就死定了。” 夏白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害怕地看着他,眼泪丰沛地从眼尾滚落。 “你说我回来了要收拾我的,抓紧时间!”蓝昼故意咳嗽两声,一抹嘴边的血沫子给她看:“快看!咳嗽出血,完了完了,肺肯定破了……” “……”夏白被他吓得又急又怕,躺在那里哭出了声。 蓝昼幸好是一脸血盖住了表情,忍着坏笑她也看不清。他拉起夏白的手放在唇边吻,柔声说好啦、别怕,“我尽量坚持,再活个……七八十年的吧!争取跟你百岁偕老。” 深夜的郊区天空繁星闪烁,太白星在西面天空高悬,蓝昼托起夏白的手,令太白星恰好浮于她无名指上方。 他的名字因她而起,而她的名字来自这颗星星,就请它为证人吧—— “你愿意嫁给我吗?”蓝昼单膝跪地,尽量深情,但用尽华尔街恶龙的强大自制力也没能忍住声音颤抖:“我求求你……求求你嫁给我吧!从今天往后,每一天,我拿我的命对你好!” “你……”夏白嗓子被浓烟熏坏了,又哭得厉害,声音几乎发不出来。蓝昼也是边咳嗽边笑,摇着她手指:“嫁我!嫁我嫁我嫁给我!求求你啦!” “……好啦!”夏白流着眼泪哑声答应。 摇着尾巴的蓝昼扑过来抱她,珍惜万分地吻。两个人都是浑身伤,但谁也压抑不住紧紧拥吻的渴望。 “你……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收拾你了。”夏白喃喃。 “怎么会呢。”蓝昼在她身边躺下,筋疲力尽、头晕眼花,他手与她的十指相扣,紧紧的:“我这辈子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 我戒不掉她的微笑(一) 第二十八章、我戒不掉她的微笑 1、 三个月后。 草长莺飞,c市的春天来临。 像是天公吃了一个季节的冰、开始迷恋松饼,三月初的春光热热的甜甜的还是草莓口味的。傍晚,夕阳未落,厨房窗户大开,远处厂区工人们下班的欢声笑语隐隐传来,客厅里面围坐着吃喝聊天的损友们亦是笑声阵阵,蓝昼拿着手电筒给安装工照明,嘱咐着水管往这边挪、那边留出空间给垃圾处理器。 年轻英俊的男人操持厨房事务却如此熟练,安装洗碗机的师傅笑着拉家常说:“这款洗碗机是我们牌子最高级的型号,年轻人,你对你太太可真好啊。” 蓝昼呵呵呵地敷衍,心里想我这是对我自己好!外面那群饭桶动不动跑过来蹭饭聚餐,每次刷碗都要浪费他一两个小时。 “boss,”威廉这时从外面进来,穿着黑色连帽卫衣,一头一脸的灰,“装修公司问:401和501、502也装监控安保系统吗?” 装个屁啊,一套系统那么贵!蓝昼头也不抬:“不装。只装对门和楼上。” 对门是蓝昼爷爷的房子,他装修了做他和夏白的婚房。楼上是威廉的,蓝昼送他的,是他2018年年终奖的一小部分。 自从卫厂长被抓,蓝清明生病,一厂在蓝昼的全面独立运作之下很快迎来了第二春,订单如雪花一样纷至沓来,以前是一厂跑业务找客户,现在是客户找上门都不一定能订到货。年前厂里大规模地扩张扩招,家属区这儿的房子也跟着热门起来,蓝昼趁机整理了一批产权属于一厂的房子,他顺手买了楼上402送给威廉,正好他要装修婚房,连着威廉的一起包了。没想到他讨厌的朋友们闻讯而至,蓝清明和周贺买了401,池大师买了501和502。 然后他们把装修都赖给了蓝昼,他们自己则赖在外面客厅沙发里。 “晚上吃啥?”王大芬这三个月学了不少中文,百分之六十关于吃,剩下百分之四十是骂人的脏话:“蓝昼!草泥马!我饿啦!要吃饭!” 呼……蓝昼走出去,忍耐地用暴戾眼神警告池良易。 池良易嘿嘿嘿地捂住黑道娇妻的可爱小嘴,另一只手在她圆鼓鼓的孕肚上轻轻抚摸,示意蓝昼不看芬面看崽面。 王大芬把池大师的手扒拉下来,坚持问清楚:“晚上吃啥?啥时候吃?蓝昼,傻x犊子!” “啊蓝昼!明天是不是颁奖典礼?”池大师泪流满面地干笑,扯开话题:“我决定把奖杯贡献给咱们厂——第一届明式家具大奖赛一等奖,d!” “呼……”喜提奖杯的蓝昼觉得可以再忍一下,忍耐地叹气,转头吩咐威廉:“给他们叫外卖。” 外卖?王大芬皱眉:“外卖不吃!饺子、米饭、炒菜,吃!” 蓝清明也跟着抗议,娇滴滴地窝在周贺怀里抱怨说:“人家不能吃外卖,人家是病人!” “那就请人家回医院吃人家的病号餐去!”蓝昼毫不客气,“洗碗机还没装好,今晚做不了饭。” 客厅里顿时抱怨声连天,威廉愉快地拿起手机开始点他家安妮喜欢吃的红烧鲍鱼、他家安妮喜欢吃的辣炒膏蟹、他家安妮喜欢吃的干锅牛蛙、他家安妮喜欢吃的龙虾三吃……大门口这时传来动静,王大芬挺着孕妇在沙发里欢快扑腾起来:“夏白!” 蓝昼转头一看真的是她回来了,顿时吊梢狗眼“蹭”一下亮起来:“回来啦!我以为你还得好几个小时才回来——你吃晚饭了吗?” “没呢,”夏白换了鞋走进来,甜丝丝地抱住蓝昼胳膊,“晚上吃什么?” “砂锅粥好吗?”蓝昼牵了她手,还好还好,她手上暖暖的,牵到唇边吻一口:“有骨头汤,有早上刚送来的海鲜,我给你做海鲜砂锅粥好吗?” “……”朋友们都无语了。蓝清明不服气地质问狗昼:“你刚才不是说洗碗机没装好、做不了饭?” “你们的饭做不了,”蓝昼美滋滋地挽袖子,“我老婆的饭可以。” 夏白今天又被公安局叫过去做笔录了。岳麻子和司机在案发之后很快被抓捕,卫厂长叔侄伤得很重双双瘫痪,但是四个人都到了案,在警方攻势之下很快如实交待了案情。夏立军死亡案件重启调查,可是时隔四年,很多证据和证人都已经湮灭了,案子进展缓慢,夏白偶尔被叫过去配合调查、一去一整天。 “今天回来挺早。”蓝昼把粥煲上,迫不及待地跑进房间里找他家未婚妻——正月初八那天两人正式订婚了,现在夏白可是准蓝太太。 准蓝太太换上了舒适家居服,但不知怎么,眉宇之间一抹舒展不开的疲惫之色。蓝昼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挂好,把她抱进怀里,像抱个大娃娃那样轻轻晃她,低头细细密密吻她额头发际,声音温柔得像外边三月春风微荡的水面:“辛苦了……心情不好是吗?查到什么新线索了?” “没有。”夏白闭着眼睛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没有心情不好、还是没有新线索?”蓝昼耐心地继续柔声继续轻轻吻。 “没有新线索。让我耐心再等一等,卫厂长他们的经济犯罪证据比较齐全,从那边先入手查的。”夏白深深叹了口气,“蓝昼,最近我经常想,如果我早点辞职就好了,早点做出新项目,早点发现二厂产品录的猫腻……也许妈妈就不会气得重病、不会死。” 蓝昼下巴贴着她柔嫩脸颊,哑声说:“这都怪我,我早点回来也许就不会这样。” “不是!别胡说……压根不怪你。”夏白仰着脸要他亲亲。木料厂大火那天他开车撞门救她,脑震荡住院半个月,额头两道口子缝了二十几针,现在伤口的疤还凸出来红红两条很显眼呢。 闭着窗帘的房间光线朦胧,两人抱在一起接了一个长长的吻,细密缠绵,吻得人脑袋昏昏、周身发热。热恋期吻不到几下蓝小昼就发疯闹场,现在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好,时常看着对方就想亲近,离得近了就想牵手接吻,接下去可以只是单纯的拥抱,不说话都可以,静静依偎着,感受对方皮肤的温度、心跳的声音。 “刚才回来路上好累好难过,回家一看到你站在那里,什么难过都淡啦!”夏白贴在他心口,晕晕然地叽咕叽咕:“我蓝昼哥哥是我的充电器——不是,是充电宝!蓝昼哥哥是我的大宝贝儿~” 蓝昼:o(n_n)o~~ 大家评评理,这样美丽温柔又乖巧嘴甜的小甜妞,哪个男人抵挡得住?蓝昼沉沦得摸不着北很奇怪吗?是他的责任吗? “你……”蓝昼的万字情话刚开了个头,外面客厅又传来大门响动,伴随着一阵笑闹骚动,夏雨粗嘎嘎的声音传进来:“我回来啦姐!昼哥!” 啊~我的超级大宝贝弟弟~夏白开心地推开蓝昼,像一只小鸟一样快乐地从房间里飞了出去,头也不回。 沉沦得摸不着北的蓝昼缓缓收回僵直的手臂、空着的怀抱:(╯‵□′)╯︵┻━┻ 我戒不掉她的微笑(二) 2、 夏雨一直坚持相信爸爸,可三个月前木料厂事发,当他站在病房里看到一身是伤的姐姐,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说“我早就告诉过你爸爸是无辜的”,而是跪倒姐姐病床前痛哭流涕心痛万分地说:“对不起,我一点忙也没帮上,害得你受这么重的伤……” 这样贴心善良又正直勇敢的小男子汉啊!夏白最近对小男子汉的爱超乎寻常,连他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十名都觉得挺好挺好!触底反弹嘛,小男子汉的成绩一定也会像他们家的境遇一样触底反弹的! 然而这一次夏雨开学第一次月考,考了倒数第八名回来。夏白拿着成绩单默默半晌,实在没力气提笔写家长签字。 客厅里,夏雨的其他哥哥姐姐们也都短暂地沉默了——在座除了王大芬没念过几天书以外,蓝昼和威廉两个哈佛大学、池大师和夏白周贺皆出身于c大最牛的建筑系,连安妮和蓝清明都是考上985大学本科的。 “咳,”儒雅豁达池大师最先开口:“孩子还小,初中学不好没关系,上了高中再抓一抓就好了。” 蓝昼忍着自家孩子考倒数的情绪很久了,这一下顿时炸了:“抓蛐蛐还是抓知了啊?你抓着你的老眼昏花仔细看清楚,他已经高一了!” 噢。池良易挠挠下巴,默默转身,对着孕妇芬的肚子许愿:儿砸你可千万别是个笨蛋!你爹一世英名,你可不能逼得你爹像蓝昼这样狗急跳墙!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小明姐姐勇敢地站出来扛狗昼的怒火,“我上高中的时候也考过倒数,最后高考不还是本一稳稳的?还有两年半时间呢,小雨加油努力就好啦!” 夏雨笔直的脑回路顿时就被安慰到了!是啊,小明姐姐考过倒数→小明姐姐考上本一,那他现在也考了倒数,不就等于他也会考上本一吗?哈哈! 眼看着小男子汉眼睛像白炽灯一样越来越亮,夏白无力地抬手捂住眼睛,蓝昼则用“你怎么考上本一的你心里没点数吗”的死亡眼神凝视蓝清明。 啊!蓝清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高考前蓝昼出了两张猜题试卷,她和周贺对着标准答案全背下来了,后来算了算,数理化三门蓝昼押中了百分之四十的高考题。 “老公,人家累了,”狗清明娇滴滴靠进狗周贺怀里,“咱们回家吧!” 史蒂夫博士下周来华准备给夏白和蓝清明做肾脏移植手术,已经定下了手术各项事宜,这关键时期可不能累着蓝清明!周贺恨不得拿防震泡沫箱把她包装好了抱回家去! 讨厌的朋友们终于各回各家了,蓝昼抑郁的心情好了一半。可是给夏雨讲完两张卷子的错题,他的愤怒值不仅回到满格还差点爆表了! “我、那啥,让我上个厕所吧,”夏雨也很崩溃,眼泪汪汪委屈巴巴:“我想拉屎。” “去吧。”蓝昼用尽最后的理智挥挥手放他走。 “啊……”蓝昼摘下鼻梁上的无框近视眼镜,颤抖的手指按住自己太阳穴轻轻揉。冷静、冷静啊蓝昼,他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你吃夏家的饭长大,可能把原本属于夏雨的那份聪明机智也给吃掉了吧! “吃草莓啦!”夏白这时从厨房出来,兴致勃勃地端上她一盆洗干净的草莓,“池大师自己院子里种的天然有机草莓——哎?小雨呢?” “屎遁了。”蓝昼哥哥火气超大地说。 噗……夏白笑说:“你这是什么命啊,十年前辅导小明和周贺,现在辅导小雨,再过十年就该轮到我们自己的孩子了吧?” 蓝昼一想还真是这样哎!好竹出歹笋那也不是没可能,假如他和夏白生出个笨蛋孩子来——啊……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是一阵电流蹿过蓝昼全身!一想到他和夏白即将结婚成家生孩子,一想到从今以后这世上有他蓝昼的家庭和家人,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啦! 这种幸福以往他连做梦都不敢想,如今却每一天都这样甜甜甜甜甜…… 蓝昼两眼直冒粉红色爱心,一脸的沉醉笑意。夏白挑了一个最红最好看的草莓,把最甜的尖尖递到他嘴边,甜声哄他:“蓝昼哥哥,啊——” 蓝昼哥哥乖乖张嘴“啊呜”一口,呀~草莓真是敲甜敲好吃~ “亲亲!”他凑过去,向准蓝太太索一个草莓味的甜吻。 夏雨拉了泡屎回来发现他昼哥像是充上了电,整个人容光焕发、心情大好,竟然特别和善地对他说:“休息一下,吃点草莓。” 夏雨开心地连吞七八个草莓,清甜可口耶!小男子汉啊呜啊呜口齿不清地问:“姐,你今天是不是又去公安局了……怎么样了?” “没什么新的消息,有了我会告诉你的。”夏白坐在餐桌旁陪读,面前摊着她花花绿绿的手账本子,“你别担心,专心学习哈!” 蓝昼看向夏雨,酷炫狂霸地沉声保证说:“你放心,法律和昼哥都会制裁那几个坏东西的!” “我不是问他们……”夏雨挠挠胡茬初冒的下巴,这些话他鼓起勇气说出来,有些难过也有些心虚:“我、我想知道云苏哥哥的妈妈——云苏哥哥好久没来咱们家了,他以后是不是都不来了啊?” 蓝昼和夏白停住手头动作,两人皆很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郑云苏妈妈打着郑云苏的名号向六七仔买毒品,出事那天也是她将冰毒交给卫厂长侄子的。据说她亲眼看着夏立军被强行注射冰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毕竟是相处了好几年的邻居,她心有不忍,便去了一旁车上等待。谁也没想到夏立军的意志力那么强大,明明都快死了,居然还能爬起来冲上她那辆车,试图驾车逃跑…… 还有,卫厂长承认了他才是郑云苏妈妈的情夫,两人婚外恋好了七八年了,郑云苏妈妈来一厂工作和安家都是为了卫厂长。 夜里夏白和蓝昼抱着彼此昏昏欲睡的时刻,夏白小声告诉蓝昼:“其实今天我在公安局看见郑云苏了。” 蓝昼睁开眼睛,浓浓夜色掩护了他眼里的关切神情,只听他语气淡淡:“他也来做笔录?” “嗯……他瘦了很多。我看见他坐在走廊那边的一间讯问室,门开着,他也看到我了,但他立刻把脸转过去了。” 情何以堪吧。蓝昼心里默默叹气,手上抱紧怀里的人,柔声说:“这样吧,我跟周燕回打声招呼,事情处理完就把他调到别的城市去——不,调到国外去好了!” “不好吧?”夏白从他怀里仰起脸,“他想走他自己会走的,我们别干涉他。” 蓝昼是设身处地地为郑云苏考虑,遇上这样的事痛苦得难以自持,有外力推动走出去可能更好一些,更何况:“那不行!我得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头号情敌送得离你远远的!” 这个月底是一厂五十周年庆,办完之后蓝昼就会带着这份华丽的成绩单前往欧洲。他已经不想要千亿豪门的继承者王冠了,但他还是要去查清楚当年母亲身死的真相。夏白支持他这个决定,两个人也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生活模式。蓝昼这时候说这个,纯粹撒娇。 夏白在被子里用手指做小刀,戳戳戳戳他肚子!蓝昼笑得浑身颤,刚饱餐了两顿的蓝小昼都要醒不醒的了,他拿被子裹好她抱进怀里,手里轻轻拍着她哄:“好了,睡觉吧,郑云苏的事儿我记着,我来处理。” 一切你不喜欢的、你不愿意面对的,都可以交给我。我知你世上最善良,也愿维护你一生单纯善良。 “快睡,”蓝昼闭上眼睛柔声哄:“乖宝宝……我的心肝宝贝今晚做个好梦,乖喔……” 夏白哼哼唧唧地不肯:“蓝昼哥哥亲亲我~我要蓝昼哥哥亲我嘛~” 蓝昼哥哥一整晚又是脑力劳动又是体力劳动都快困死了啊,但还是得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像确认数十亿欧元的大笔交易一样,认真郑重地在她嘴巴上“啵唧”亲亲,然后忍不住甜丝丝地说她:“磨人精!” 嗯嗒!磨人精心满意足,腻在蓝昼哥哥怀里,一夜好梦。 我戒不掉她的微笑(三) 3、 池良易与一厂合作的创新明式家具系列大获成功,其中那张如意云纹新明式双人床荣获第一届明式家具大奖赛一等奖!池大师的神仙设计、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的扎实做工,身为幕后金主的蓝昼都没用上暗箱操作呢,大奖评委组就全票通过了这个一等奖。 早知如此、何必赞助?蓝.资本家.昼心痛得不行!夏白却还要唱着歌儿给他伤口撒盐:“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浪费了一大笔赞助费的蓝昼:(ノ?益?)ノ彡┻━┻ bk基金新派来驻厂的高级经理黛妮这时进来了,手里握着刚接完电话的手机,金发碧眼高个儿白人大美女一脸的冷若冰霜:“你们在笑什么?这是会议室,神圣严肃的工作场合,禁止私人聊天谈笑!” 一厂在蓝昼的操作下已经顺利滑入资本深渊,bk基金现在是一厂最大股东,这位黛妮小姐有恃无恐,对蓝董事长和夏组长毫不客气。而且夏白敏锐地察觉到黛妮总是对她虎视眈眈,尤其是蓝昼在场的情况,她与蓝昼稍稍亲密一些,黛妮就会像现在这样生气翻脸。 “话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夏白用英语慢吞吞翻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黛妮冷冰冰的蓝色眸子锁定夏白:“什么意思?” 夏白笑吟吟的解释:“大概就是说,只许黛妮经理在神圣严肃的工作场合接私人电话,却禁止别人聊天谈笑。” “……咳咳。”黛妮脑袋里转过这个弯来,冰蓝色的眸子里浮起笑容。“我可不是接私人电话!”她整理脸部表情,严肃地说:“bk基金的新任理事已经抵达中国,马上就到这里来视察。那是个很不好惹的大人物,小心一些吧你们!” 夏白一愣,看向蓝昼,蓝昼支着手懒洋洋解释:“上个月bk基金开年度股东大会,听说是个神秘富商持巨资入股,一大笔钱换了bk一个理事的位置。” “神秘富商……”夏白琢磨着,“一上任就来咱们这里,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蓝昼刷着手机点餐,琢磨着中午带她去酒店吃牛排,吃完正好在那里睡个午觉。夏白问他,他挑着凤眸敷衍说我哪儿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夏白也学他挑眉的表情,“你跟bk基金那么熟。” 这话音不对啊!蓝昼谨慎地抬眼看她,而不远处的黛妮正用嫉妒吃醋的眼神扫射他们这边……蓝昼太熟悉这状况了,立刻压着嗓子喊冤:“六月飞雪啊老婆大人!她这种级别的小经理,放在华尔街连我鞋底都轮不到她舔,我可从来没招惹过她!” “你不用解释!”夏白气哼哼,“蓝昼我告诉你,魅力四射就是你的原罪!你这个生来负罪的男人!哼!” “……”蓝昼抿住嘴唇,用力克制那“呼啦啦”往脸上涌的甜蜜笑容。有外人在场,他不得不维持住华尔街恶龙的形象,努力按住自己疯狂摇动的狗尾巴,超辛苦的! 外人向他们走过来了!黛妮这些天饱受煎熬,终于被刺激得豁出去了,站到白昼面前深吸一口气,勇敢地直接表白:“中午一起吃饭好吗?我和你两个人。” 高冷强势白人大美女一脸爱慕的表情,温柔又深情地向黑发黑眸的东方小公主发出邀请:“夏白,你愿意与我午餐约会吗?” 夏白:(⊙﹏⊙) 蓝昼:凸(艹皿艹 ) 蓝昼:“你他妈喜欢女的?!” “怎么了?你不也喜欢女的吗?”黛妮看他不爽很久了!动不动就往夏白身边凑,假模假样的小贱人,敢跟她抢对象!“你是在歧视我的性取向吗?想收我的律师信吗?我可以告你职场歧视,也可以告你性暗示性骚扰。” “我去你——”夏白及时捂住了蓝昼嘴巴,阻止了他的十万字英文羞辱台词。姗姗来迟的池良易这时恰好现身,夏白一手稳稳捂着蓝昼的狗嘴,一手向黛妮示意、介绍池良易给她:“这位就是池大师、池良易!” “池、良、易。”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会议室的门口传来。室内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看清来人,夏白吓得脸色都白了! “理事先生!”黛妮礼貌致意。 bk基金新任理事肥肉纵横的脸上扯起残酷冷笑,两百斤的矮胖身躯从门框里挤进来——爱民.王环视全场,凶残目光掠过蓝昼、夏白,最终定在了池良易的脸上。 这大胖子是谁?池良易懵懂但是敏锐感觉到了熟悉的杀气!嗯,他的黑道娇妻每次暴起揍他之前都是这样的气场! “就是你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王、八、蛋!”王爱民语气冰冷的一字一句,肥壮的手往腰间插去却扑了个空——来中国不许带枪,他的24k纯金小手枪留在了美国。 “妈的!”他一挥手,示意身后手下们一起上去,“给我揍死他!” 池良易飞快跑走!开玩笑,从小挨暴躁老母的胖揍,这大半年又受黑道娇妻的特训,他早已练就一身逃跑功夫,凌波微步几下就从会议室窗户翻了出去。王爱民带头追——哎呀,胖子被窗户卡住啦! 蓝昼忍着笑上前帮忙,把人救下来,又舌灿莲花、连吹带打地安抚老父亲破碎的心:“池大师这个人其实非常的出色,他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非遗技艺传承人!这样的饱学之士做您的女婿多合适啊,往日里您那些高深的国学话题我跟都跟不上,但是他就很懂,一定跟你有共同话题。一个女婿半个儿,您这半拉儿子跟您配得很!” 老土狗年轻时候在建筑工地搬过砖,池良易是个死木匠——配得很、配得很!蓝昼心里面笑翻了天,脸上却更加情真意切,握着老土狗的手深情款款:“您女婿是一厂的设计师,您现在是一厂的股东代表啦!这以后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就是您老人家的地盘,我们这些小辈可全靠您罩着了!” 王爱民颓着肥硕肩膀坐在窗台边,气喘吁吁个不停。蓝昼这坏家伙打什么主意他心里一清二楚,从今以后他王爱民就是一座门神了,欧美大陆谁要伸手过来动一厂的人,他得管着。 真想一巴掌把这条恶龙扇飞出去!王爱民磨着牙,脸上肥肉一阵阵抖。木已成舟,大芬失了千亿豪门儿媳妇这张护身符,要想平安度过下半生她就只能待在中国了。王爱民为了女儿和外孙也得护着一厂、护着一厂里面蓝昼在乎的人。 远处走廊里,池良易抱着根柱子,小心翼翼探着头观望岳父大人。王爱民打量他那怂样——眼睛里一派赤忱,一看就是个蠢人,但是……但是怎么令他想起来很多年前大芬的妈妈呢? 罢了罢了,子女是债。 “phoebe现在在哪里?”王爱民欲哭无泪地站起来,指了指蠢女婿,“过来啊!还不给老子带路?!” 我戒不掉她的微笑(四) 4、 bk基金新任理事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很快走了。黛妮被这状况搞昏了头,顾不上追求心爱的东方小公主了,急匆匆去向国外的上级领导打电话请示。 蓝昼悠哉悠哉牵着未婚妻共进午餐去,看她脸色都吓白了,他搂着她安慰:“我故意放他来的,你别怕,这是中国,又不是美国,他连把手枪都没有——有的话他也是先毙了池良易,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车向酒店方向开去,车窗外一路都是夏白熟悉的风景,她靠近蓝昼、安心地靠在他怀里,问:“你为什么故意放他来?phil肚子大了,这时候闹起来很危险的。” “不会,老狗什么人啊,他心里有分寸着呢。女儿都这样了,翻脸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跟我们合作呢。”蓝昼亲亲她额头细幼散发,柔声说:“我们就快办婚礼了,这些事儿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我不会让你留下一丁点的遗憾。” 哇,蓝昼哥哥真是深情如许、心细如发、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夏白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地对着他耳朵吹气,甜甜地夸奖他赞美他。今天阳光明媚,但这晴朗春日的暖风也比不上夏白的彩虹屁撩人,蓝昼昂着下巴舒舒服服靠在真皮座椅里,被夸得通体舒畅、心神摇曳。 “下午不回去了吧?”他挑眉给了未婚妻一个暧昧眼神,“酒店给我房间新换了一张电动按摩床,咱们去试试?” “你一个人去试吧,睡个够!我还要回去继续汇报项目收益展望。”说到这个夏白就来气,冷言冷语地怼他:“再这样下去,以后整个一厂都是bk说了算,我看你怎么办!” 蓝昼手指绕着她顺滑长发玩,闲闲地说:“总比以前那样一盘散沙要好吧?bk又不是什么邪恶组织。” 哎?夏白敏锐听出一丝不对劲,手指立刻戳上他腰。蓝昼举起双手:“饶命!女侠!” “你帮bk说话,就是护着bk。”夏白一眼不眨紧紧盯着他,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那副心虚样子,她更笃定了:“你跟bk基金到底什么关系?”蓝昼可不会随随便便护着谁。 咕嘟!蓝昼咽了口口水,“生、生意关系。” “说、具、体。” “唔……2014年bk巨额亏损,资产总额较2010年顶峰缩水一半。我用旗下一个对冲基金被动投资,这样避免经常交易带来的费用对业绩产生拖累从而实现长期收益最大化——” “说人话。”夏白柔声打断。 蓝昼挠挠脸,活像个藏了私房钱被抓住的丈夫:“简单的说,bk基金最大股东是我。” 劳心劳力折腾几个月,不能白干啊是不是?这不,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从蓝清章的财产变成了他蓝昼的财产。 “当然,以后也是你的财产!”蓝昼求生欲爆棚,“一厂是咱们夫妻共同财产,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娘,说到底一厂以后您说了算!” 夏白简直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夸他吧——这几个月眼看着一厂被外资控制,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担惊受怕。骂他吧——好想他也没做错啥?一厂由他管理之后的确焕发新生。 “啊……”夏白双手捧住他英俊无双的狗脸,“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蓝昼亲亲她手心,用性感的低哑声音说:“更加爱我、每天都更喜欢我、不要嫌弃我,就好了。” 好哒!夏白在他眉眼间落下吻,甜甜地承诺他。蓝昼趁机得寸进尺:“还有啊,你以后把求婚戒指戴在手上行不行?别人看到知道你订了婚,也就没那么多狂蜂浪蝶扑上来了——这才是戒指的意义,提醒自己、警戒别人,你已经有配偶啦!”防水防火防前男友们还不够,现在连黛妮这种女性同胞都得防备,气死他了! “唔,”夏白认真考虑,皱着眉犹豫地说:“可是那个戒指有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蓝昼斜眼冷冷看着她,“上千万人民币的味道?” 夏白摇头,“臭臭的……像是我们小时候去池塘里拔藕,那里面臭泥巴的那种味道。” 呃,蓝昼心虚地移开目光,仿佛戒指是什么他压根没提过,摸着下巴看窗外春光,格外夸张地感慨:“今天天气真好!”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一) 第二十九章、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 1、 天杀的狗蓝昼!phil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冲到一厂,提着她的小匕首要杀了他! 左手绑着石膏的池良易在她屁股后头追,心急忙慌地一路喊:“王大芬小心孩子!注意胎教啊王大芬!” 明天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五十周年庆,这会儿厂里到处张灯结彩地布置着,蓝昼一身2019年春季高定男装意气风发地站在厂门口指挥。phil冲上去,被他随手抓了根彩旗捅了回来,跟赶鸭子的少年似的,他用彩旗杆子驱赶暴躁孕妇。 “神经病你又抽什么风?”蓝昼骂她,“你再过来试试!我打电话告诉夏白了啊!” phil果然不敢了,收起匕首用手指着蓝昼骂:“你他妈至少提前告诉我一声!你他妈知道昨晚我爸跟我婆婆打起来了吗?!你他妈存的什么心啊?!” “我提前告诉你,你会老实待着等你爸过来吗?”蓝昼语重心长,“这事儿你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不给你心理准备是不想提前折磨你。” “你放屁!”phil还不了解他吗,“你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做啥事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个刻薄恶毒无耻的自私鬼!”英文骂人太文雅了,还是得切换中文才结结实实地给力:“草泥马!傻x你个臭饺子!” 蓝昼一声冷笑:“你怀着池良易孩子占着我未婚妻的名头,明知道我跟夏白要结婚了你也不吭声,非逼着我做这个坏人,咱俩到底谁刻薄谁恶毒谁无耻谁自私啊?亏你好意思一口一个夏白好像对她感情有多深,我都替你臊得慌!” 啊……是这样的吗?夏白她会介意这些名份上的事吗?phil被这话迎面击中,心中一片惨淡,她那么喜欢夏白,到头来她伤害了夏白?!像是被砍刀当头砍中,大芬捂着心痛的胸口踉跄后退两步。 一丝狡黠闪过蓝昼神采奕奕的凤眸,他云淡风轻地掩饰住,叹气说行了行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帮了不少忙,这次就算了,我都已经处理好了。” phil惭愧地抬眼看他,一句“谢谢你”含在嘴巴里,总觉得说出来怪怪的,不说又好像不讲道理?怎么就怪不着蓝昼反而还得向他道歉了呢?phil不服气地扯过池大叔,指着他左手石膏质问蓝昼:“你看看!这都怪你!” 蓝昼噗嗤乐了,问池良易:“你老岳父打的?啧啧……你又不是用手搞大他女儿肚子的,打折你手干什么。” 池良易哀怨地瞪了蓝昼一眼,幽幽叹气:“我妈打的。” 哦。蓝昼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解地问phil:“这样说来,你跟你婆婆应该很投机才对啊!你看啊,你们早晨友好切磋一下武艺,中午一起吃个饺子,晚上联手打老公打孩子哈哈哈哈哈哈……”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得可真有意思啊!蓝昼站在阳光和春风之中畅快地哈哈哈笑。 “呀——”暴躁的孕妇轻松腾空跳起,连环腿朝着蓝昼飞去!士可杀不可辱,本芬今天教狗蓝昼做个人! 蓝昼的保镖们都是phil带出来的,小老板跟大老板打架谁敢真的吓死手拦?一时之间场面鸡飞狗跳。蓝昼挥着彩旗边笑边撤,phil上蹿下跳喊打喊杀,路过的工人们喜气洋洋地围观,眼看一辆推着纸板箱的车子都要撞上phil的肚子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郑云苏原本真是想悄悄离开的,可这叫他怎么能装作看不见呢? “小心!”郑云苏飞身扑出去,硬是用自己身体挡住了孕妇。纸板箱推车重重一下撞在他大腿上,疼得他皱眉,这要是撞在phil肚子上那还得了? “你小心点!”郑云苏着急地训孕妇芬,“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的呢?” phil一秒钟眼泪汪汪:“云苏哥哥……” “啊……”池良易比phil更有感情:“云苏!” 自从木料仓库大火之后,郑云苏就再也没露过面,他们真的好想他啊! 蓝昼也拖着彩旗过来了,见面一看郑云苏的脸瘦得只剩下之前一半,这孩子本来就是眉目深邃的冷峻长相,如今更添忧郁沉沉……蓝昼沉默盯着他,郑云苏不自在地低了头,哑声说:“我去家里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你跟我过来一下,”蓝昼冷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二) 2、 “就在这儿说吧。”路过厂区和家属区之间的池塘,郑云苏停下脚步平静地说,“你要打我就在这儿打,我不还手。” 走在前面的蓝昼一顿,转头眼神凉凉地上下扫他:“说的什么屁话,你还手就能打得过我?” “蓝昼,我活该挨你的揍,没什么可说的,”郑云苏正色对他说,“当年我怎么欺负夏白和小雨的,现在你几倍奉还都应该。” 啧,蓝昼双手插在裤兜里,昂着下巴拽声说:“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别自找不痛快,朋友之间哪来那么多计较。” 他说朋友,郑云苏心头酸楚一震!事到如今,蓝昼居然还能拿他当朋友! “……”红了眼眶的郑云苏喉结耸动。然后就听蓝昼翘着尾巴傲声继续说:“你爸爸我就更不会跟你计较了!” 郑云苏:“……” 郑云苏:(╯‵□′)╯︵┻━┻ “行了行了,别矫情了,看你这小眼神~”蓝昼呼噜呼噜狗儿子的一头硬发,拍拍他,“走吧,好久没去我们家了,吃顿便饭去!趁着王大芬没追上来,家里还能有口吃的……” 蓝昼将手搭在郑云苏肩膀上,吊儿郎当地勾肩搭背往前走。前方家属楼的阳台上夏白和夏雨恰好在晒衣服,看见两个哥哥搂搂抱抱地走来,夏雨划拉着双手兴奋地猛挥!半大小子破锣嗓子,一声声“云苏哥哥”,又难听又动人。 人生的来路我们选不得,父母是上天安排给我们的。人生这条路却是我们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朋友可是你自己一个个挑的。 往事多幽影,前行莫回头。郑云苏迎着三月暖风与艳阳,昂起抑郁了数月的年轻脸庞,他悄悄打量身旁蓝昼,看他一脸幸福地望着楼上夏白的方向,换做以前郑云苏肯定觉得刺眼,这会儿却真的能从心底里祝福这一对佳偶天成了。 说起来,郑云苏初初见到蓝昼就被他言语和身体双重羞辱,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蓝昼耍诈、一脚把他踹进了池塘,这大半年以来的交往,蓝昼奴役他、驱使他、利用他威胁他百般嫌弃他……可郑云苏怎么越来越觉得蓝昼是个好人。 “云苏哥哥!”夏家姐弟从楼上下来了,夏雨像只小猎犬直扑郑云苏,“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了!” 小男子汉热切地抱着他的云苏哥哥,夏白也还像从前那样柔和笑着、对郑云苏点了点头。郑云苏眼眶一热,连忙垂下眼,用力一拍夏雨,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期末考试怎么样?” 夏雨:o__o 夏雨:“嗨呀……嘿嘿……云苏哥,这都三月了,期末考试早就过去啦!”过去的事儿就别提啦! 郑云苏一想也对,那么:“月考考完了吧?考得怎么样?” 夏雨:_(:3ゝ∠)_ 蓝昼和夏白手拉手站在一边,看着夏雨那恨不得晕过去的囧样,两人脸上一模一样的坏笑。 “boss!”威廉这时从一厂大门口方向跑过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蓝昼面前,“厂门口来了好多记者,市政府整套班子都来了,省里的领导也来了,说是还有大领导在路上、马上到!” “干嘛呀这动静?”蓝昼吊梢眼一挑,嫌弃满满:“蓝驸马爷要到了?” 一厂的五十周年庆是蓝清章为母贺寿的献礼,他到场是应该的,但这排场有点过了吧?蓝昼不耐烦地堆起脸色,威廉立刻收手收脚屏气凝神,夏白轻轻晃了晃蓝昼的手,小声说:“去看看吧,我陪你。” 刚才还在布云要打雷,一秒钟又天高气爽艳阳高照了——有她陪,哪里不能去?蓝昼握紧老婆大人的小手,心情挺好地说:“走!” 蓝昼一行人走到一厂门口,场面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轰动:上百个记者端着长枪短炮挤占位置,电视台开来了两辆摇臂拍摄车,陆陆续续的公务车停在马路上、各级领导匆匆往这边赶。 这个——蓝昼敏锐得感觉到不对劲!这可不是蓝清章能有排场! “威廉!”蓝昼一边护着夏白一边紧急调派:“快!去查——”他话都没说完,前方人潮一阵涌动!黑色车队一辆接一辆地开了过来,清一色专属定制豪车,通身黑色车身上印着金黄色的家族徽章…… 如果以蓝昼作为浮夸的标准单位,蓝清章的出场大概是十蓝昼,而眼前这小火车似的豪车规模是二十蓝昼。 二十蓝昼那么浮夸的车队匀速停下,车门齐刷刷打开!一百多个相同年纪相同身高相同英俊的男保镖迈着大长腿齐刷刷下车,个个耳朵里塞着耳麦、俊脸上架着大黑超,这场景简直像是……克隆人实验室出事故了。 也幸好这群克隆人似的清一色,蓝昼才能认出哪个是他素未谋面的奶奶——玛格丽特.欧阳一身红衣从中间一辆车上下来,银发堆如雪、气质美似花,远远望见蓝昼,她微微一笑,慈祥、亲切、优雅至极。 “小昼……”闪光灯如海一般的闪烁之中,欧阳女士高贵从容地走到蓝昼面前,她面色温柔,像一个疼爱孙子如命的奶奶那般拥抱他。 “……奶奶!”蓝昼一点都没有卡戏!顺畅自然地弯腰抱紧了她。他神色孺慕,像一个从小被奶奶带大的可爱乖孙子那般呼唤她。 蓝清章坐的车比较后,走过来有点晚了,但这不妨碍他像一个父慈子孝的好儿子、好爸爸那样加入表演,先体贴地抚了抚老太太的背,再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狗头。 中国好助理威廉亦是黄金配角的演技,在一旁眼含热泪地带头鼓掌,带得人群纷纷跟上、掌声一片! 郑云苏被这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足有一分钟,他悄声问夏白:“蓝昼他们家……感情挺好的呀!” 夏白抱着必须与影帝门当户对的婚恋观、用尽演技地深情鼓掌,“谁说不是呢!”她叹气,“真是太感人了!”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三) 3、 “欧洲华裔富豪榜top1女富商荣归故里,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再现巅峰辉煌”——蓝昼飞快地斟酌好新闻标题,发给威廉赶紧去写通稿。配上今天省里市里领导们在一厂大门口的合影,这一波热度蓝昼蹭得那是盆满钵满。 不过欧阳女士一来就送上这么大一份见面礼,蓝昼周身的警报器“乌拉乌拉”响个不停。蓝清章的路数他还能料得到几分,这位传说中的千亿豪门掌舵人实在是他情报网以外的神仙人物。 “奶奶,您尝尝这道麻辣牛肉丝。”蓝昼心里算盘拨得震天响,脸上一派岁月静好的赤忱:“我小时候爷爷经常给我做这个,这是他的拿手好菜。” 年近古稀的欧阳女士顿时一脸陷入回忆的感动感慨神情,夹了一筷子牛肉,边吃边对大孙子温柔地一笑。岁月在她脸上刻下许多痕迹,但就像年轮之于一颗根深蒂固的树,她所有的皱纹都有种舒缓自然的美感。 “唉……没有你爷爷亲手做的好吃哪。”她似惆怅又似感怀幸福以往,“当年我怀你爸爸的时候,每天都闹着要吃这道菜,你爷爷总是不厌其烦地做给我吃……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仿佛还是昨天一样,可我的孙子都要结婚成家了呢!” 这一来一回一道菜一个话题,第一次团聚的祖孙三人顿时显得格外亲近,感怀往事多不容易,而今坐在一起更要珍惜。这个大孙子真是太会找话题了!老太太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最后那句特地带上了夏白,说完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蓝宝石手镯,“好孩子,”她笑得温柔,眉眼弯弯,和气地用英语对夏白说,“今天见到你,我真的特别幸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祝福你和我的小昼圆圆满满。” 这手镯上的蓝宝石比桌上的鹌鹑蛋还大!夏白压根不用演技,真实地受宠若惊了。她温柔地看向蓝昼,蓝昼对她笑着点点头她才顺从地收下道谢。镯子戴上她手腕,她立刻乖巧地为奶奶和爸爸斟茶。蓝清章笑眯眯地凑趣,拿出支票本,签了一张八位的吉利数字送给夏白。 “……”夏白真的不需要演技,靠真实反应实力演出诚惶诚恐。 “你们婚礼定在什么时候?”蓝清章关切地问儿子和儿媳,“欧洲的教堂你们会不会不喜欢?咱们家自己有几个酒店其实也可以作为备选——欧洲的夏天气候不是很好,夏白的婚纱要多备几套。”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蓝昼精神一振!“我们还没有商量好呢,”他扮天真无邪听不懂的装傻演技最是炉火纯青,甜甜笑着与夏白对望了一眼,说:“等敲定了日期和地点,我亲自向奶奶和爸爸汇报。” 好嘞!蓝清章任务完成,径自笑而不语。欧阳女士以眼神胁迫数次未果,不得不笑吟吟地亲自开口:“婚期不着急,你们回到欧洲之后再慢慢挑。” “回到、欧洲?”蓝昼慢声重复。 “是呀,”欧阳女士望着这双酷似她记忆里那个人的上扬凤眸,语气不禁更加柔和:“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接你回去。蓝昼,奶奶非常欢迎你回家。” “吱呀”——蓝昼遥望了十年的云巅之上的欧洲千亿豪门,竟然主动向他敞开了。 奥斯卡影帝影后聚餐在一片和谐的感人氛围中结束。走出酒店大堂旋转门,最佳新人演技奖得主夏白女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直吐舌头:“妈耶!老太太说话连个标点符号都几重含义,把我给累的呀,晚上这顿饭吃了些啥我都没印象!” 今晚当仁不让的最佳男主角蓝昼挑眉冷冷一笑,说:“管她几重含义,总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蓝昼的商务车从远处开过来,夏白轻轻拽了蓝昼一把,两人默契地牵着手走进暖春的夜色里,商务车缓缓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往家的方向散步,小夫妻两个低声聊天讨论,夏白首先问的是:“你是不是在背后捣鼓了什么坏点子被她发现了?” 果然,知蓝昼者夏白也——蓝昼心虚地挠了挠脸。可他捣鼓的坏点子多了去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哪一个被老太太捏住了把柄……可捏住了把柄的话,为什么还要欢迎他回家呢? 蓝昼一边思考一边慢声说:“我那些叔叔伯伯和兄弟们这两年闹腾个不停,老太婆也是经常被弄得焦头烂额。” 夏白听弦知音:“她是想利用你回去吸引火力,借刀杀人?” 哇他老婆真是冰雪聪明!蓝昼赞赏又骄傲地捏捏她温软脸颊,“你这家伙,生来就是为了配给我做一对雌雄大盗的!咱俩联手去欧洲的话,搞不好真能铲平那个千亿豪门。” “不许捏我脸!讨厌!”夏白拍开他的手,却又停下脚步投进他怀抱里,“蓝昼……”她眷恋地喃喃,心里千般惶恐万般担忧,还有事到临头巨大的迷茫与舍不得:“我——你想要我陪你去欧洲吗?” 这个傻姑娘,事到临头害怕了呀。蓝昼搂着她,万千柔情地低声哄:“这事儿就跟你要捐肾给狗清明是一样的,我们谁都舍不得彼此去冒险受伤,但是我们说好了这辈子都不再相互隐瞒欺骗和怀疑,说好了一辈子相互理解、相互扶持、相互信任,是不是?” “……嗯。”他怀抱里有令人沉醉的气味,和暖的晚风吹着夏白发烫的脸颊,她声音闷闷的但是语气坚强:“我不怕……你也别怕!” 蓝昼捧起她的脸缠绵地轻轻吻,心碎地想我怎么能不怕呢? 人有软肋就会害怕,我有夏白你啊。 “你一个人先回家可以吗?我有几句话想回去问清楚。”蓝昼在她额头落下吻,“放心,我晚上会回来睡觉。”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四) 4、 目送了夏白乘车离开,蓝昼返身回到酒店里,恰好遇到他爹正要出门去——蓝清章换了一身格外正式格外光鲜的燕尾服,衣冠楚楚、光彩照人。蓝昼注意到他这次过来居然还把头发染黑了,真是要骚断他的老胳膊老腿了…… 蓝清章也在打量蓝昼的穿着,笑眯眯地问说:“你这是巴黎今春高定?”挺精神的嘿!穿着显年轻!蓝清章打了个响指,侍卫队长应声出现,蓝清章指指蓝昼的外套:“把这个设计师找出来,我的服装团队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蓝昼真是没法说他这个爹了,当了几十年的太子,眼看皇位直接传给皇太孙了,他老人家还有心思找裁缝给自己做新衣服穿。“父亲这是要去约会?”蓝昼文雅浪漫地赶他快滚:“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蓝清章以手按胸优雅致意道谢,临走前心情很好地对儿子说:“你知道吗?你奶奶十四岁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从那以后她就是个素食主义者,而且也从不吃辣。下次你编故事,好歹提前做些功课~” 切!蓝昼皮笑肉不笑:“你知道吗?你爸爸他从来就不会做菜。”大家都是睁眼说瞎话套路一下的,凭啥要求他一个人做功课呀? 蓝清章一愣过后云淡风轻地优雅一笑,仿佛是条鱼,呼吸之间就忘了刚才说过啥,语气愉快地另起话题问道:“你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事吗儿子?” “有些疑惑,不解开怕是晚上会失眠。”欧阳女士的房间应该在走廊最里端,走廊上站满了黑衣克隆人。蓝昼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还是先从蓝清章这里试一试:“奶奶她老人家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是不是父亲您在她面前为我美言了?” “如果是的话,”蓝清章玩味地看着儿子,“我的昼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蓝昼深深看了他一眼,右手伸进裤子口袋拿出了一个……手指比心! “……”蓝清章看着儿子捏成心形的食指与拇指,歪了歪嘴好险没笑出声来!这家伙真是又狗又可爱!他忍着笑意转身,向走廊那段的克隆人们做了个手势,很快有人进房间里通报去了。 “在这儿等着吧,应该很快,毕竟她这趟主要是为你而来。”蓝清章整理好他精致的胸花,优雅矜持地一点头,用法语说:“那么,原谅我不能陪同。” 蓝昼心里想赶紧滚走吧骚老头!嘴上甜蜜蜜地说着“父亲再见、明天见”。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昼。”蓝清章步入电梯之前提醒,捏着食指和拇指向蓝昼比心。电梯关上门一路下去,电梯厢里却回荡着蓝清章愉悦的魔性笑声……蓝昼嫌弃的表情刚涌上来,走廊那端两个黑衣克隆人跑步过来请他:“蓝先生,您可以进去了。” “随便坐,我亲爱的乖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欧阳女士看起来仍然精神奕奕、光彩动人。蓝昼真心实意地对她说:“奶奶,您年轻时候一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哈哈哈哈哈……意思是我现在看上去很老了吗?”欧阳女士抬手抚了抚满头银发,轻松幽默地说:“我嫁给你爷爷的时候只有十八岁,那年怀着你爸爸快生了,还被人当街拦下求爱呢!” 蓝昼配合地朗声笑。祖孙俩毕竟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又都是极聪明的人,这样的聊天真是愉快。欧阳女士倒了两杯威士忌过来,递给他一杯,俏皮地对他眨眨眼,“只给你,我亲爱的小昼。” “叮”一声碰杯,金黄色的酒液带着蓝昼熟悉的馥郁芬芳,但他微微沾唇就放下。欧阳女士好奇地看过来,蓝昼一脸害羞难为情地解释:“我很喜欢孩子,我们打算婚后尽快要个孩子。”为了优生优育,男士应该戒酒戒烟戒熬夜。 欧阳女士笑了,打量这个孙子的目光又带了一重审视。“小昼,”她对神态如常的孙子说,“我知道你的芥蒂。我给你我的承诺:你妈妈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在夏白的身上。这一次我不会坐视不理。” “这样说来,当年对我妈妈您是坐视不理了。”蓝昼修长手指勾着水晶酒杯边沿,他抬起目光,眼神比射光照耀之下的水晶杯更耀目:“是这样吗,奶奶?” 满头银发的优雅奶奶抬手举杯,笑容里带着与她年纪不相称的铁血锋芒:“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全部告诉你。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我们之间应该彼此帮助、彼此信任。” 话说到这里,蓝昼已经能确定这位女士来这趟的真实原因了,他低头笑起来,浓黑的眉像把小刀朝斜上方的人扎着。 “是因为casetl基金吗?”蓝昼笑得像个顽皮捣蛋过后的男孩子,“上个月您借奈奎家族的手,就是为了试探casetl背后是不是我?” “不止castel。这些年明里暗里你收购了不少我们家族集团股份在手上,那些基金、资本,背后都是你。我查的一清二楚。”欧阳女士也很坦然,居高临下冷然望着她的大孙子,“蓝昼,你是个好样的。” 明面上努力表现自己的优秀实力,背地里不断吃进家族股票,这是双管齐下势在必得呀!要么放他进门让他占山为王,要么他总有一天从地道里蹦出来、把千亿豪门掘个大洞。 “你还年轻,这个年纪就能有这番手腕,肯定吃了不少苦。你比你爸爸强多了。”她品了一口烈性威士忌,缓声继续说,“到我身边来吧,我带你几年,去掉你浑身的小毛病,你将会带给我们家族全新的气息和希望。” 蓝昼听得直笑:“您想去掉的恐怕不是我浑身的小毛病,是您那些不听话的儿女子孙们吧?把我当做您的垃圾处理器了?我为您卖命干这事儿,恐怕活不到继承您皇位的时候——再说您这皇位会不会许了太多人?我爸他们那茬韭菜您收割完了是吧,这就开始割孙子辈了?” 蓝昼长得实在太像他爷爷,面热心冷的毒舌更是一模一样,欧阳女士被他顶撞了也生气不起来,微笑说:“吃得咸鱼抵得渴,别再说这些小孩子气的话。我可不是来劝你的,没那么多耐心给你。” “那您是来跟我做交易的?来威胁我?”蓝昼楚楚可怜地捂嘴,“我要是不跟您走,casetl基金是不是就大难临头了?” 这孩子真是很欠抽又有点可爱。欧阳女士不自觉地牙根暗咬,她很多年没被谁激得这样动真火了:“我说了,不止casetl。小子,你的爪子伸太长了,如果不为我所用,我也只能通通斩断!” 啧,蓝昼一脸苦恼地望着她,“叫人给您办事,起码给点甜头,哪有您这样的,拿着‘我不杀你’当做甜头,太抠门了。” 欧阳女士纹路深重的脸颊歪了歪,没好气地说:“那你想要什么,你说说看。” 她虽然拿住了蓝昼的把柄,但动辄两败俱伤,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价码合适,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呢? “我要人。”蓝昼开朗地甜笑,目光却锐利盯紧她眼中神色。酒店奢华吊灯的璀璨灯光下,他脸色显得过分苍白,“把害死我妈的凶手交给我!” 他这话一出,奶奶明显流露出失望神情。像是原本期待一只雄鹰,最后发现飞来的还是一只软不拉几小麻雀。 “你这孩子……”欧阳女士很久没有这样真心实感地叹气了,“怎么也是个聪明面孔软心肠的草包呢……” 蓝昼不为所动,直到她从吧台底下抽出一个薄薄文件夹丢给他。 “啪”一声,文件夹里面的u盘隔着袋子敲击吧台桌面的声音。有u盘代表有视频资料,蓝昼整只手臂都发木,涌起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极度感情。 欧阳女士看他这幅样子更加瞧不上了,情感这东西就是一瓶腐蚀剂,什么样刀枪不入的人被泼上都能被腐烂到心里头去。可是蓝昼这个孩子实在是优秀,就此放弃太过可惜,也许还能再抢救一下:“我给你八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明天早晨我要听到你的明确答复。” 夜将深,欧阳女士有些倦了,蓝昼没出息的样子令她想起很不愉快的从前,她厌倦地赶人:“快滚吧,老娘要休息了。”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五) 5、 第二天,伴随着一轮格外灿烂的三月朝阳,c市明式家具第一厂迎来了第五十个生日。 c市明式家具龙头企业,历经半个世纪风风雨雨,从第一任蓝厂长筚路蓝缕到这一任蓝董事长妙手回春,一厂的厂史是中国这五十年来实体企业兴衰史的一个生动缩影。就如蓝董事长上台精彩发言时说的那样:“实体经济始终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在当代社会略显浮夸的经济体系和风气之下,我更推崇努力推进现代企业制度,扎扎实实优化配置、充分发挥对实体经济的贡献。” “明式家具第一厂有着悠久的历史,有着雄厚的实力,有非遗技艺大师情有独钟地垂青、有全厂手工艺匠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还有在我们一厂遇到坎坷、踟蹰不前的困境之中,得到了省、市各级领导无微不至的关心与支持!”声情并茂的实体企业家蓝昼先生风度翩翩地向台下第一排所有领导致意,“明式家居制作工艺是中华传统文化,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是一个中国人,一身所学就该为国家奉献!我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家庭教育——”现场所有的镜头,随着蓝昼孺慕感恩的目光投向了欧阳女士和蓝清章。 蓝昼在台上深情款款地说:“我的奶奶欧阳女士、我父亲蓝清章先生!我今日所有成就都归功于两位的悉心教导以及日夜鞭策。” 欧阳女士在台下回以慈祥眼神、感动笑容。“这小王八蛋要干什么?”她借着假装拭泪,用手帕挡着对大儿子说:“我怎么觉得他没憋着什么好?” 蓝清章想附和两句,但他今早感冒了,一张嘴差点没忍住喷出个喷嚏来!他连忙咳嗽两声掩饰,但还是招来了他老母亲厌恶的目光。 “昨晚在静山陵园睡得不好吗?”欧阳女士冷冷讽刺。 “是啊。”蓝清章淡淡一笑,“父亲坟前石阶太坚硬,膈得难受。” 明明是坐在那个女人坟前呆呆默默吹了一整夜的冷风,胆敢拿他爸做挡箭牌!欧阳女士投来死亡凝视! “奶奶,”蓝昼这时恰巧下台过来,一脸孝顺又体贴的微笑,“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想拍两张合照,领导们都过去了,就等您了。” 欧阳女士脑中警报声一闪,但意识过来已经晚了!她几乎是被架着过去的,心里骂翻了天,脸上还得露出高贵亲切的笑。明天的华尔街日报会写些什么她用脚指头都猜得到,明天整个欧美大陆都会认为蓝昼是她打入中国市场的钦差大臣。 “你这是不想跟我走啊,蓝昼。”现场其乐融融的一片赞扬声中,欧阳女士微笑着凑近蓝昼,看上去像是与孙子耳语的慈祥奶奶,“小命也不想要了是吧?敢耍老娘,谁借你的狗胆?!” 蓝昼感动地看了她一眼,亲热地揽住她肩膀,眷恋撒娇:“奶奶~跟您开个小玩笑,怎么还生气了呢?啧啧,你们女人啊,真是不管多么成熟的年纪都爱闹别扭!” 玛格丽特.欧阳女士但笑不语,冷酷的杀气藏在她眼角眉梢的皱纹里,眼看就要往空中弥漫出来,却突然戛然而止——“castel基金我不要了,我手头所有家族企业股份,二一添作五、咱俩对半分。”蓝昼清清冷冷的声音悦耳极了,脸上好看的微笑像是一个面具,“欧洲我不去,大中华地区您以后也别伸手过来,如何?” 这……欧阳女士提出的交易不是这样的,但他这桩以退为进提出的交易又确实很吸引她。蓝昼手里的股份数目非常可观,免费获得其中的一半在手,那是很大的一笔钱!而且她的那些不听话的儿子孙子们也会有所忌惮,估计会老实好一阵。 家族在大中华区的产业本来就不多,名义上让给蓝昼管控她没损失,蓝昼如果能扩张版图、那她坐收渔翁之利。玛格丽特眼中神情瞬息万变,这交易她基本已接受,只是她的深感满意让她更添惋惜:“小昼,你就真的不想回到奶奶身边?” “嗯,我不想。”蓝昼笑笑的,但是毫无迟疑。他这面热心冷的无情样子,真是像极了他的爷爷。欧阳女士忍不住流露出怨恨嫌弃神色,忍不住追问:“你妈妈的死因你已经知道了——视频你也看到了,她拿着刀自残,还把你爸爸伤成那样。没有人害她啊,是她自己得了产前抑郁症。” 九零年代的摄像镜头像素已经很高了,视频里年轻的蓝清章看起来也真是和蓝昼一模一样,蓝昼看到他赤手握住裁纸刀的刀锋,陷入疯狂的妈妈在他身上捅了许多刀,他半身都是血,但没有退缩过一步、始终奋不顾身护着她。 蓝昼不动声色,点点头叹气说“是啊”,“是她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才会爱上了蓝清章那样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运气不好所以在婚后磨合期压力最大的时候偏偏怀孕,又运气不好患上了被害妄想型产前抑郁症。为母则刚的品性也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吧?那么艰难为什么不堕胎流产呢,为什么拼着命坚持生下他,为了他蓝昼与全世界甚至与她自己对抗。 她留下的遗书里,满篇都是她对蓝清章的爱和抱歉。运气实在不好啊这个女人,性格这样善良,怎么可能在云波诡谲的千亿豪门扎根呢?被逼得发疯大概已经是她最幸运的结局了。 “没有凶手……没有人亲自动手杀她。但你们真的是无辜的吗?你们只是没有直接对她下手而已。”蓝昼淡笑着望向天边,脸上在笑,眼里一丝温度都没有:“把她逼到那个地步,你们人人都有份。” “攀高枝就有攀高枝的代价,”欧阳女士用“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看着他,“从来都是鲤鱼跃龙门,你可见过龙门降低门槛去将就鲤鱼的?” 豪门里的女人有那么多资源可用,那么多人伺候着,有什么待人接物是学不会的?又有什么场合应付不来?偏偏蓝昼的妈妈回回出错、次次犟嘴,还说什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嫁进豪门?欧阳女士真的很讨厌这个女人,她废掉了欧阳女士曾经寄予厚望的大儿子。 而且还生下了一个更加优秀却更加软骨头的蓝昼!欧阳女士嫌弃地冷笑了一声,心情很不好。 不远处台下庆典人群里夏白忙碌地招待着前来的嘉宾们,阳光下她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蓝昼远远望着她笑着说话的样子,他心里一片赤忱宁静。 “奶奶,”蓝昼突然切换了中文,“我知道您会说中文。” 欧阳女士警惕怀疑地抬眼看他。可蓝昼脸上一丝斗志都没有,眼神平静温柔得像是秋季暖阳照耀的宁静湖面,“您和我爸都会说中文,说得很好很流利,可是你们从来都回避说中文。为什么呀?是不是说起中国话,心里会疼?”肤色苍白的英俊男人笑得阳光灿烂,“我没出息,怕疼。” 他说完挑着那双吊梢眼轻慢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毫无留恋的。 欧阳女士气得手指尖发抖,厉声叫住他:“你以为你以后就不会后悔了?等你的叔伯兄弟继承了家族,等你老了!你才更要心疼得日夜懊悔呢!” 她本来是不会对废人说这些无用废话的,只是蓝昼刚才那样的神态实在很像一个人!当她还是玛格丽特时遇见的那个毒舌年轻人,他也总是那样高远淡然地微笑、居高临下地说:“玛格丽特,你真是个肤浅的可爱女孩子。” 五十年了,自他别后,她嫁了足足八次,从美国国会议员到意大利黑手党,哪一任丈夫不比他强?玛格丽特才没有心疼后悔,玛格丽特一生精彩绝伦,玛格丽特她绝对没有在午夜梦回时为一个中国臭男人流过眼泪! 滚吧,没用的小王八蛋!她厌恶地最后瞪了大孙子一眼。 蓝昼,out! 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六) 6、 “解决了?”庆典现场还没收拾完,夏白抽空急急忙忙找到蓝昼问,“我刚才看车队走啦!奶奶她放过你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蓝昼叉着腰在喝水,他也开始用保温杯了,枸杞菊花茶固气下火还清甜,他把茶杯送到她嘴边喂她一口。可她急得一眼不眨紧盯他,急于要从他眼睛里读出肯定答案来。 “放心,解决了。”本来还想吊吊她胃口的,可看她那么着急舍不得了:“说好了,我不去欧洲了。” 呀……夏白的眼睛,像是夜色昏沉里骤然降下千万盏灯火!三月的春风吹过平静的湖面,刚打完割地赔款硬仗的蓝昼心头一热,伸手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颈侧,他懒洋洋地低声笑:“破财消灾,玛格丽特很满意,我也挺满意的。那屎坑谁爱跳谁跳,我只管守着我老婆生孩子、美滋滋!” 周围路过的同事都在看他们,夏白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眼眶发热,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问:“给了她多少钱?” 蓝昼说了个保守的数字,蓝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妈耶难怪见面礼给的那么大方,从她家蓝昼手里百倍地敲诈回去了呀! “越有钱越不要脸!”蓝太太捧心!那财迷的小模样,逗得蓝昼放声大笑。 他妈妈在病情最严重的时候选择了中国,冥冥之中替他做了选择。也许从一开始妈妈她的万里逃亡就是一场救赎,没有把蓝昼生在千亿豪门的院墙里,是她最后和最衷心的祝福。 二十年一场复仇梦,却因有他家夏白,蓝昼不觉得空。 “咳咳。”蓝清章等待许久也不见小鸳鸯主动分开,不得不出声打断,“嗨,昼。” 蓝昼转身看见是他,温柔笑着的脸瞬时一沉。 “借一步说话可以吗?”蓝清章笑眯眯。 蓝清章要走啦,趁着他家母亲大人搞到这么多股份在手,又对大孙子这么失望,他得随王伴驾趁机捡便宜呀!“大出血呀小伙子,”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幸灾乐祸地嘲笑儿子,“此刻心情怎么样?” 蓝昼面无表情说挺好的呀,“您知情不报的这份恩,我记下了。” 蓝清章哈哈哈哈大笑,抬手抚过染得乌黑的发。这父子俩以前要么是彩虹屁模式,要么就喊打喊杀威胁彼此,现在往事统统揭开,隔着蓝昼妈妈的身死,两人面对面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蓝清章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他嘴角笑纹深刻,可此时嵌着的都是无奈的苦涩。蓝昼坚定地沉默着不找话题,到最后侍卫长在远处做手势催蓝清章走,蓝清章只能重拾笑容面具,轻松笑着说:“那么……祝福你,我的儿子。” 祝你—— 祝你今后前途安乐,不悔不怨。 祝你从此日日有趣,夜夜好眠。 祝你拥有家庭幸福……不要像我。 这个他放得最远的儿子,最终果然最幸福安康。蓝清章心上那道二十九年未愈的伤口再一次涌出大量的鲜血,他绝望地第无数次地开始想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强留她,她远走高飞会不会一生顺遂? 如果能够更加克制对她深深深深的爱,他这大半生是不是不会过得如坠地狱? 蓝清章恍恍惚惚地转身走,却突然听到身后蓝昼哑声低低地问:“你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蓝清章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蓝昼又问了一遍,对着他的背影朗声问他:“她怀着你的孩子,生着那么重的病,你就只能把她送到中国来?你真的就只能靠离婚另娶才能保住她吗?” “也不是。”蓝清章自嘲地一笑,“但是别的办法代价更大,我那时候自身难保。” “你这话倒是很实诚。”蓝昼明目张胆地讽刺他。 蓝清章转身看向他,脸上已经能够扬起笑。c市三月的好天气令人心头柔软,蓝清章深深深呼吸,文雅地吟了一句法语诗词:“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青春。” 蓝昼毫不留情地冷冷吐槽:“真希望我妈妈的一生和青春能给更好的人。” “有呀!”蓝清章幸福地看着他,微笑说:“她生下了你。” 我配不上她。但你是最好的蓝昼,有你继承她的血脉、有你这样记着她,天上地下她都不会后悔这一生青春。 “……”蓝昼真是拿这骚话老头没办法。心里再三念着妈妈,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文件夹里那封遗书——玛格丽特那家伙也是够狠心,儿媳妇的遗书藏在身边三十年,硬是没给儿子看过。 蓝清章一眼瞥到那信封上的字就脸色惨白了,蓝昼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样子。冷眼盯了他这幅样子几秒,蓝昼难以忍受地转身离开。 他做不到原谅父亲,但他已经能够理解。有些人在生命中行走得太快,遇到十字路口时鬼使神差选错了,而人生没有回头路。 “蓝昼……”父亲在身后颤声叫他,可蓝昼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大步地朝厂区方向走去,那里有他的夏白。 这恩怨情仇一重重的人世间,蓝昼赴汤蹈火毫无畏惧地走了这些年。从今而后,他对谁都没有了亏欠和执念,从此最爱的人在眼前、再也不梦遥远天边。 ——《白昼几重》正文就此完结。感谢2018年的冬天,这么难但是这么温暖。感谢看到此处的你们,2019我们再见面!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一) 番外之池良易&王大芬 1、 都是夏白仙女的裙下臣,谁又比谁高贵——池良易、郑云苏、王大芬的友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有着夏白这样的共同爱好,又有着蓝昼这样的共同敌人,三个人的友谊一点也不拥挤。 “我跟蓝昼没仇。”郑云苏高冷地抱着双手,淡声否认。 深秋露重霜白的夜里,池大师世外桃源般的四合院中,池良易和phil一模一样的嫌弃脸,双双望着云苏哥哥。 话说郑云苏跟蓝昼第一次见面,蓝昼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指挥phil和八个肌肉壮汉保镖将他暴揍一顿。郑云苏跟蓝昼第二次见面,蓝昼耍诈一脚把他踹进了池塘里。还有这些日子以来蓝昼一直以郑云苏爸爸自居……这叫没仇? “你底线这么低?”phil费劲地寻找英文单词来表达她的诧异,“还是你脑壳有问题?” “哎!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讲话?”池良易皱起了眉,用带着日本口音的英语喝止她。 他勾勾手指,异国小少女兴冲冲贴过去。一番压低声音的谆谆教导之后,phil换了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郑云苏:“装、逼。” “……”郑云苏面无表情脸看向池良易,“你能教点好的么?” 一代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大师仙风道骨,慈祥地问phil:“大芬,池大叔好不好?” 大芬所学中文词汇,除了“夏白”和“嚼叽”,其他可都是池大叔教她的,池大叔怎么能不好呢?池大叔超棒!phil竖起双手大拇指,用池大叔教的中文热烈赞美:“池大叔,狗娘养的!” 郑云苏的面无表情脸都绷不住了,扭头笑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池良易摸着大芬的狗头叹气,自己驯养的小狗狗,误伤就误伤吧。看看她,抓起一只大闸蟹一掰两半就往嘴里塞,多可爱啊! “大芬乖,这蟹鳃可不能吃。”池良易满目慈爱,拿起一只大闸蟹示范,池神仙操持蟹八件亦如行云流水,一会儿工夫剥出一整碟的蟹肉和蟹黄。螃蟹壳摆得整整齐齐,栩栩如生的一整只。 “哇……”phil又是吃惊又是崇拜,嘴巴张得老大。池良易将浇了葱姜醋汁的蟹肉喂她嘴里,小孩子吃得满嘴喷香,两手如海豹一般对着他鼓掌,真是可爱极了~ 池大叔好棒!phil吃得开心,选一个她学得最好的中文单词夸他:“池大叔,狗日的!” 这回郑云苏真的绷不住了,一口花雕酒喷了出来,擎着酒杯贴着脸狂笑,冷酷形象碎一地。 本来这三人行的日子过得挺快活,谁知蓝昼非来横插一刀,乱点鸳鸯谱,居然要撮合郑云苏和phil凑一对。 郑云苏不知内情,钢铁直男粗神经压根没发觉。phil却是对狗昼的自私凉薄了解至深,当着蓝昼她不敢说破、忍气吞声,到了池良易面前才忍不住告状。 小小的人儿,尖尖的小脸气得煞白,一巴掌拍在桌上却震裂了实木桌面……吧台后面的酒保小姐姐投来惊愕目光:“喂!” 池大师连忙表示记在他账上、他赔。 “赔一张你亲手做的桌子哦!”小姐姐趁机敲诈。 池良易和和气气地说知道啦,一旁phil挑起一把切黄油的刀,在餐盘边上磨刀霍霍,杀气从她每根头发丝蔓延开,她嘴里继续说狗昼的事情,眼睛却凶狠盯着酒保小姐姐:“要不索性杀了他,一了百了!” 酒保小姐姐吓得屏气凝神逃开一边去,池大师从phil手上拿走餐刀,无奈地说她:“小孩子喊打喊杀的就不可爱啦。” “那你说怎么办?蓝昼那个人,我又不能伤害我的夏白,那还能怎么报复他呢?” “为什么要报复蓝昼呢?”池良易不解地问。 phil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嘞?” “蓝昼有什么重要的,这件事的关键是你喜不喜欢。”池良易温和地说,“蓝昼怎么想你怎么安排是他的问题,你自己喜欢他吗?蓝昼和郑云苏,谁是你的意中人?” 意、意中人?一把爆米花塞住了phil的嘴,她鼓着腮帮子愣在那里。 她这一生还从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喜欢什么样子的男人或者女人。有记忆开始每一天都在求生,对她来说活着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情爱爱意中人是什么样的……当然首先得对她很好,比如像池大叔那样总是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玩耍,常常满目夸奖地看着她,常常揉着她脑袋温柔地对她笑,教她中文骂人的话、连蓝昼的嘴巴都骂不过她,还带她去吃喝玩乐,不是顺便的而是特地为了她。 phil想要一个很好很好的意中人,就算不能像她家夏白那么好,至少得像池大叔这么好。 呃……苍白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一层红晕,phil心虚地垂下眼睛。 如果是蓝昼和威廉在这里,就会发现phil这神情很是异样。可池良易什么都没看出来,招招手叫酒保小姐姐靠近一些,再点两份零食给他家宝藏女孩大芬吃呀~ “有水饺吗?”池大师认真地问。 酒保小姐姐虽然刚才被吓着了,但这会儿还是翻了个白眼,“拜托,这是酒吧,不是早点摊。” “可是我送桌子来的时候会附赠两张椅子。” “啊酱紫我现在就去下饺子稍等哦!” 池良易满意地回身看向phil,发现他家小狗狗正用一种复杂莫名的目光盯着他看。 是饿了吧,池良易笃定地想,听到饺子眼睛发光,真是个单纯的小孩。 单纯的小孩在酒吧吃了顿速冻水饺之后,不知怎么,再也没出现在池良易面前。一天不来,两天不来,池大师跑去夏白家里找她,她居然也不在。 这小孩,难道说……“phil跟云苏是不是好上了?”池良易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搓着手嘿嘿嘿地问夏白。 夏白也不清楚,反问他:“你听谁说的?phil和郑云苏——能行吗?两个人天天打架。” “打架也是肢体交流,”池大师开心地飙起了车,“两个人旗鼓相当你来我往,那还叫打架吗?那叫情趣。” 温馨的夏家客厅里突如其来一阵杀气,池良易背后凉得仿佛没穿衣服裤子,狐疑地转头一看,他驯养的小狗狗变成了凶狠藏獒,却正用一种狗腿被车碾断之后的受伤眼神盯着他。 池良易抓抓头,背后说人闲话被逮到,面上无光。他哈哈哈笑着来揉phil的狗头,“大芬,好几天没看见你。” “你想我?”phil冷不丁地问。 池良易“呃”了一声,回答“是”好像有点怪,回答“不是”又好像……有点渣?他低头认真看一眼他家小狗狗,怎么冷眉冷眼的算计神情,颇有几分狗蓝昼坑人之前的神韵?他打了个冷战,凝眸再细看,却见phil抬眼对他笑,一派天真纯然,和往常一样可爱。 “池大叔,你院子里柿子熟了吗?”phil问。 池良易说熟啦!就着白酒吃正好!phil扬着脸笑眯眯的样子真是可爱巴拉,他捏捏她的小下巴,疼爱宠溺地对她说:“随时欢迎你来。” “好。”phil一低头,掩藏好眼里那抹意味不明的光。 池神仙的四合院是他亲自规划建造的,院子里按照他的心意种植花草树木、蔬果瓜蔓,一年四季对应着时节各有产出。那两颗柿子树是池良易从r县池家老宅移过来的,池家木匠世家,男丁众多,神仙池大师在那里也不过是个吊车尾的小可怜虫,兄长们争夺家产如火如荼,他这种散仙连边都挨不上,只有这两棵树是他小时候亲手栽种,可以由他带走。 柿子很甜,佐酒神仙,但phil神情不太好,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说:“他们这样欺负你,你也就认了?你不懂反抗的吗?” 池良易说反抗什么呀,“跟他们争跟他们斗,就得先跟他们到一处去,我可不愿意。” 这人间富贵乡,享受不完的温柔红尘,哪有时间和闲心去与人争斗?池良易抿一口酒,惬意地哼一段“良辰美景奈何天”。 天上月亮照得庭院一片亮堂,他们坐在台阶上喝千金难买的陈年茅台酒,池良易舒展着长手长脚惬意半躺着,昆曲缠绵,他神色温柔的脸令phil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从前。 “其实你不想要那些东西吧。”phil默了半晌,说。 池良易睁着微茫的醉眼看向她,他家宝藏女孩的神情在清冷月光下有种超乎年龄的看破一切。池良易叫她说下去,她扬着嘴角笑了笑,轻声说起她自己:她爸爸的情妇们生下了许多孩子,异母所出的兄弟姐妹个个狠角色,有钱的出钱请杀手杀她,有力的出力四处搜寻她以求亲手杀掉。 “不反抗就得死,谁还能做到不争不斗?”月光未能照亮她的眼眸深处,黑黝黝的眼藏在刘海里,phil如今说起这些已经不会觉得特别悲伤难过了,她拍拍池大叔,意有所指地说:“所以我这个人,我想要的东西,一定尽快下手抢过来。” 池良易没听懂她的话里有话,心头激荡的全是温柔感情。他没想到phil这么一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不谙世事,却原来经历过那么多艰难困苦与生死离别。 “你……”他话一出口又噎住,目光惶惶,怜惜地望着她。 phil慢慢伏身,趴在了他膝头,两只手臂拢着他小腿,苍白精致的小脸轻轻贴在他膝上。池良易这个人总是让她想起她的妈妈,想到七岁时妈妈带着她躲在唐人街的那一年。她们住在一家中餐馆的后面,小小的四合院格局与池大叔这里很像,每到饭点前面中餐馆的油烟飘过来,她在院子里扎马步,妈妈在一旁监督她,别人家小孩子学武术是为了兴趣,她是为了保命。一上午四个小时的练习结束,妈妈给她端来简单却可口的食物,她累得没力气,像现在贴着池大叔这样贴着妈妈膝头。 心里发酸,喉间“咕噜”咽口水,phil用脸颊轻轻地蹭他,软软的哽咽的少女的呢喃:“池大叔……” 池良易含糊地“唔”了两声,完全的情不自禁,揉她脑袋的动作不够表达此刻他的心情,伸出去的手自有主张地捧了她的脸。 原本只是想温柔地捧一捧,最多只到拥抱,可不知怎么的就亲上了!女孩柔软的唇微凉,颤颤巍巍地在池良易唇上吮了一口,他想起小时候养的锦鲤,鱼嘴吃食的时候就是这样,凉凉的唇、微微用力的吮吸……酒后不甚灵光的脑子“轰”一下,像是脑袋里面放了一场烟花,理智清醒都被炸上了天。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二) 2、 池良易有钱有名有颜值,这些年他身边一向不缺女孩子送秋波,稀里糊涂地也谈过好几场恋爱,但都是还没进展到接吻那一步就被他气走了,所以早晨醒过来被窝里有个女孩子什么的……睡眼惺忪的池大师紧了紧怀抱,只觉得触手可及皆是温玉,他半梦半醒之间毫无廉耻,抬起大长腿舒舒服服地压在女孩的身上。 怀里女孩发出迷糊可爱的声音,小奶猫叫一样,池良易心酥地想着这梦可真好啊!他大腿微蹭女孩结实细长的腿、有力上翘的臀……这触感也太真实了?而且他抱过夏白,夏白的身体香香软软,不似怀里这具纤细紧实——难道梦到的不是夏白,是女神萧晨吗?池良易一激动,彻底醒了,低头一看怀抱里沉睡如婴儿的大芬,顿时他浑身血都吓硬了! 他把他家王大芬给睡了?! 他睡了自己悉心驯养的可爱小狗狗! 宿醉过后的高度惊吓,胃里狂卷着向上冲!池良易死死咬着牙关忍得脸都变色,慢动作轻轻抽出手臂,连滚带爬逃下床。 一打开门,冷空气扑了一头一脸,池良易打了个寒颤,凄惶迟缓地回头望去:呼呼沉睡的女孩背对着门,掀开的被子里她初雪一般的裸背露着。 池大师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脚下轻轻地走回去给她盖好了被子。 池良易逃得这样狼狈,压根不可能看到面朝着里床的phil嘴角微微扬起。 酒后乱性、清早逃跑,phil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想啊:池大叔他震惊归震惊、总有冷静下来的时候,惊恐也是正常的,等他想开了就好了。 结果,phil是真没想到池良易这么想不开,居然胆敢不认账,说什么酒后失德? 喝醉的是他,她又没醉! “什、什么?”这话把池良易听迷糊了,他满头问号看着她问:“怎么个意思?你当时是清醒的吗?那……那?!” 他一脸的恍然大悟和不敢置信,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phil按捺着身为女孩的害羞,点点头承认他未说出口的猜测。前几天在一厂展厅被她那顿暴揍,这会儿他脸上还贴着两个创可贴,这么英俊儒雅的脸啊,phil心疼地伸手摸摸。 都过去啦,以后再也不打他啦,发誓! “我……”池良易沉痛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我喝醉了之后力气那么大?以你的身手,我居然也能强上?” phil一脸的娇羞瞬间结冰,面无表情告诉他:“是我上了你。” 池良易的英文程度很不错,phil这句话里的单词每个他都听清楚听明白了,但是他更迷糊了,失声问她:“那你为啥还要我负责任?!” phil忍耐地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们可以这样想——是我要对你负责任。”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池大师宛如一棵干枯将死却突逢甘霖的树,肢体舒展、眉眼活泛,摇着双手大松一口气说千万别这么客气、咱俩之间用不着的拜拜啦我先走啦! 这几天日夜难安的心脏纠结难受,朋友们面前没法交代的抬不起头,这一刻全数有了出路啦!池良易开心得脚步轻浮,几乎要飘出大芬的房间去。可是他手刚触碰到门把手,突然从后方伸出来一只手,很用力地“bang”一声按住了门。 池良易吓一大跳,警惕回头,他的小狗狗又变成了凶猛藏獒,一脸要吃人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phil轻声问他,“说清楚了再走,什么叫别客气,什么叫用不着?” 池良易挠挠头,为难的表情纠结了片刻,语气诚恳地对她说:“phoebe,我那晚真的是喝多了,要是清醒的话我肯定不会跟你那样——那样,你懂我指的什么事吧?你看啊,我们两个之前相处的很好,作为朋友我非常喜欢你,但是作为女朋友的话……” 话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大力冲击得狠狠撞在墙上。后脑勺磕着了,眼前金星直冒,半晌才看清楚面前phil凶神恶煞的表情。 以前围观她揍别人,池良易总是乐呵呵地想这孩子真能干!这段时间挨了她好几顿揍,拳头腿脚落在自己身上了,池良易才知道这孩子下手有多残忍。 “……放手!”池良易被她掐得快断气了,咬牙切齿地挣扎着,“phil快放开我!” “呵。”phil杀气腾腾地冷笑一声,“你继续说啊,作为女朋友我怎么了?嗯?” “你这是叫我继续说吗?你这分明是警告我不准继续说!” phil挑了挑眉,酷炫狂霸吊炸天地说:“看来你很清楚应该怎么跟我相处了。” 瞧她这强取豪夺的样儿!池大师哭笑不得,困难地喘了口气,柔声说:“大芬,你这样是不对的,动用暴力威胁别人以达到你的目的,这是单方面的霸凌,可感情是双方的。” phil冷酷地说我也希望我们双方喜欢彼此,“可惜你不配合。那就算了吧。既然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如愿以偿,当然得是我。” “你听我说——”池良易还想继续温言软语,可phil没耐心地对着他脑袋就扇了一巴掌!她不想听他再说那些拒绝的话,一把把地往她心上插刀子。自小没人教过她如何表达疼痛,她只能用最原始直接的方式止痛——打到他闭嘴。 池良易挨了她几巴掌,并不是很疼,但他瞪了她片刻,突然凶猛挣扎起来,额头青筋悉数暴起,他眼神喷火一般愤怒地瞪着她。phil心里一突,有股说不清楚来由的酸楚,手里却更加用劲地制服他。 池良易一向温柔儒雅,这会儿却突如其来的暴脾气,满是老茧的手用力捏着phil手腕,虽然武力值不及她,但还是捏得她骨头裂开一般疼痛。phil忍着不表现,一脸不屑地压制他,只听他提高声音吼:“疯了吧你?!谁会喜欢你这样暴力狂?你连基本的尊重和沟通都不懂!之前算我瞎了眼了,没看出来你的真面目,要杀要剐随便你!想做我女朋友,下辈子吧!放开我!” phil应声放开了他,随即利落干脆一个旋身踢!笔直细长的小腿像铁条一般压在池良易胸前,将他死死钉在墙壁上。池良易感觉肺里空气被挤了个干净,胸口痛得快碎了! “好啊,那你就去死吧。”女孩压低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火药颗颗上膛。 蓝昼隐在酒店走廊拐角处,原本是不想管这两个神经病的,但一想池良易要是现在死在这儿,夏白恐怕会心情不好。“哎!”他信步走出去,将池良易从phil手里救下来,“让我跟他谈一谈。说不通你再打死他好了。” phil表示可以,凶狠地瞪了池良易一眼,走了。 蓝昼把人带到他的总统套房,倒了满杯的威士忌给他压惊。看他一脸一身的伤,蓝昼的狗心肠都难得地软了,安慰说:“phil下手没轻没重的,回头我狠狠教训她。” 池良易本能地摇头,“别这样……我没事。” 蓝昼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再续上了一整杯的酒。 酒下愁人肠,池良易很快醉得两眼微茫,扯着蓝昼的手不放,哀嚎说都怪你啊都怪你! “关我屁事?”蓝昼不耐烦地撇嘴,“我按着你亲她了?” 朋友们都还不知道那晚的实情,池良易又不能不顾女孩名节四处宣扬,他揪着头发痛苦地大叫一声,“要不是你给了我灵感,我也不会跟她喝酒,不喝酒我也就不会酿下大错……” “大家都是男人,就别说这种屁话了,真喝醉了抱着马桶吐都来不及,酒后乱性那都是存心的。”蓝昼凑近呆愣愣的池大师,四目相对,蓝昼压低了声音如同洗脑:“你心里对她本来就存着这个念头,酒精只是催化剂,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她。” 池良易面无表情咽下一口口水。他自己当然也深刻反思过这事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跟夏白甚至女神萧晨都喝过酒,也酩酊大醉过,但酒后他连拉拉她们的手都不曾。 而且在这件事之前他的确很喜欢phil,他的宝藏女孩多可爱啊,傻乎乎跟着他学中文,叫他“池大叔”的声音软软的像糖果,在他的院子里耍宝翻跟头,他说什么屁话她都一脸笑嘻嘻专注看着他……打住!打住啊池良易!当着所有人的面疯狂暴打他的可也是phil!还有刚才那凶神恶煞以暴力胁迫他的样子,令他想起了童年时代追着他爸暴揍的他妈妈!从小他就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娶一个温柔贤淑的老婆。 啊……池良易捂着额头伤口痛苦呻吟,软弱犹豫地说你让我再想想。 这一想,把整个人都给想没了——池良易跑走躲起来了,谁都找不到他。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三) 3、 池大叔不见了,phil表面上没心没肺的照旧嘻嘻哈哈,但闲下来就抽出她靴子里的匕首和军刺磨刀霍霍,哥哥姐姐们看了都很担心。在c市要找个人出来,对郑云苏所在的“正经公司”不是个问题,可奇怪的是郑云苏撒出去那么多人,回来都说找不到、没有丝毫头绪。 能从郑云苏老大的势力范围内庇护一个人不被找到,这很不寻常。 “也许他已经离开c市了?”夏白猜测。 哥哥姐姐们都用心疼目光看过来,phil镇定地说别这样、我们要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他已经死了呢?” 屋内一阵沉默,phil笑嘻嘻地拔出尖利军刺掂在手里玩,谁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冷光比军刺更锋利。 “云苏啊,”蓝昼这时失望至极地长长叹出一口气,“不是爸爸说你,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小玩意儿。” 郑云苏:(╯‵□′)╯︵┻━┻ 郑云苏:“他妈的你行你上啊!” 上就上,蓝昼呵呵呵地掏出了手机,施施然发出一条微信。 远在市郊的一个四合院中,容岩看了眼手机上刚收到的微信,桃花眼一挑,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蒲团上坐着的池良易,说:“池大师,你跟蓝昼是什么关系?” 池良易打坐喝酒正出神,听了这话顿时浑身一激灵,心跳如雷地说:“朋、朋友。” 秦宋挨着二哥坐,提起蓝昼,秦六少的表情十分厌恶,像是提起很久前吃进去的一坨屎:“蓝昼那种骚断腿的家伙怎么会是你的朋友?池大师你交朋友都不挑选的吗?” 池良易叹气说我也犹豫过,“但我想到了你——咱俩不也能做朋友嘛!” “那是!”小六少得意洋洋一甩头,回过味来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 容岩也觉得不太对,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池大师,说:“朋友?蓝昼会愿意花这么多钱寻找朋友?我表示怀疑。” “啥?多少钱?”秦宋很感兴趣地扒拉二哥,把他手机扒拉过来一看,噗嗤笑了:“瑞士航空——那不是延的生意吗?蓝昼跟他也有交集?还帮得上忙——这条恶龙,爪子伸得可够长的。” “用瑞士航空的生意交换咱们池大师?”一旁光线暗影里,周燕回英俊至极的脸庞扬起邪恶至极的笑来,慢声说:“池大师,你睡完就跑、始乱终弃的那个人就是蓝昼?” 池良易:??? 池良易:“我他妈怎么可能睡蓝昼?!蓝昼是个男的!” 周燕回不赞赏他这话的逻辑,男的怎么不能睡了?“你还是个艺术家呢,”周燕回失望地摇摇头,“居然搞性别歧视那一套。” 哎?池良易下意识地愧疚自省,可是想了又想,周燕回这家伙就是个变态嘛! 艺术家的脑内画面感比一般人强千百倍,周燕回这话在池大师脑内形成鲜活画面了:罗汉床上幔帐叠堆,掀开一角的被子里赤裸的背,转过来一看却是蓝昼的脸……池大师恶狠狠打了个冷战! “蓝昼,蓝昼是phil的老板。”池良易沮丧地垮着肩,说。 “phil,”周燕回抿一口酒,“不还是个男的吗?” 池良易怨念地说不是!“她真名叫phoebe,她是蓝昼的未婚妻。” 呃……容岩和周燕回面面相觑,他俩年轻时也算玩得很开过,却还是被池大师这人面兽心的行为给震惊了。 池良易连忙解释啊,为了表明清白,将夏白的存在告诉了他们。可周燕回那厮,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说:“蓝昼睡了你女朋友,你睡了他未婚妻?那你们关系挺好的。” “phil只是蓝昼名义上的未婚妻!”池良易崩溃了,“还有,求求你不要把所有男女关系都用睡来形容好吗?” 周燕回耸耸肩,“在这个领域,我不会别的形容词。” 哼!池良易目光幽幽地盯着他说:“当初你非要我按照十二个月盖十二个院子,我不肯,你是怎么说服我的?” 难得的,天下第一邪恶撒旦没有了不正经神色,摸摸鼻子,放下酒杯,“一时不注意,原来这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这才晚上八点!容岩和秦宋鄙视地看着周燕回心虚溜走,转头继续八卦池大师:“既然蓝昼和phil各自心有所属,那很好啊,那你又为什么要躲起来?” “蓝昼——蓝昼毕竟是我的朋友,”池良易一脸沉痛,“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戏,我总觉得没脸面对他。” “咳,”秦宋眼神发飘,“啊……喉咙怎么突然不舒服……我先回家啦拜拜!” 又走了一个,池良易闷闷不乐地举杯喝酒,问容岩:“你经验丰富,有没有遇到过我这种情况的?” “没有,我不是这种禽兽。”容岩开心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也是,”池良易黯然叹了口气,抬手轻抚脸上淤青,哀声叹气说:“谁会像我这么倒霉呢,遇到个这么能打的。” 容岩:“……” 容岩:→_→ 容岩:“我就不编理由了,走了,你一个人慢慢喝。” 偌大一个酒室,只剩下池良易一个人,外面寒风拍打着木窗,有暖气的屋子里却像春天一样,往常这样的安静时刻是惬意的,可当下的池良易心乱如麻。 这群狐朋狗友都不懂他!池良易默默喝了半晌闷酒,忍不住拿起电话来打给懂他的人——他的新任缪斯:“喂?蓝昼……” 一厂董事长办公室灯火通明,蓝昼从文件中抬起头,一边接电话一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语气很是不耐烦:“池良易,你属泥鳅的?滑不溜秋找个洞就钻进去不出来,你他妈的非要我去逮你是吗?” “蓝昼,这事儿你将心比心地考虑考虑,”池良易默了半晌,弱弱地说,“你要是被夏白打成我这样了,你难道不跑吗?” “有什么好跑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蓝昼语重心长,又诱哄:“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咱们面对面聊。” 池良易可没那么蠢,幽幽地说:“你别想蒙我,我这会儿告诉你地址,到时候来找的人肯定不是你。蓝昼,老实说,这事儿要是把我和她性别调换一下,你们早就报警抓暴力狂去坐牢了吧?感情里双方关系是平等的,女的打男的也会留下阴影也会伤害心灵,我绝对不接受这样的关系。” 他说了这样一长篇,蓝昼瞬时松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电话那头池良易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声缠绵感激的“蓝昼”刚出口,蓝昼就笃定地说:“你的意思是你和phil之间的问题只是她的暴力,那你就是喜欢她的咯。你终于想清楚了,池大师!” 啥、啥?!池良易的懵逼脸几乎从手机屏幕中飘出来!然而蓝昼是不会给他反应时间的,趁热斩钉截铁:“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我等你回来负起该负的责任!” “我——可是——可我、我跟phil——”池良易结结巴巴,“我一向拿她当晚辈看待,我跟她……我跟她那样的话,不会显得我很禽兽吗?” “你都已经跟她那样了,你不负责,那你就是禽兽不如。” 啊……这逻辑,严丝合缝、无懈可击,池良易再也没有了推辞。其实他心里一直也过不去,phil再怎么说她是清醒的,池良易毕竟跟她切实地缠绵了一夜,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孩酱酱酿酿,phil在他心里的地位这辈子都是特殊的。 虽然不爱她,但反正他也不爱其他人。 想通了关键的池大师跑回去对phil负责了,然后就被phil掐着脖子从二楼扔了下去。一代大国工匠,左手臂骨折。 医院病房里,phil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小的脑袋埋在池良易手边被子里,呜呜咽咽哭得像窗外阴雨天。 “好啦,别哭啦,池大叔不怪你。”池良易半躺在病床上,温柔地安慰手边可怜小孩:“不怎么疼,比你那天打我的程度轻多啦!” phil果然被安慰到了,停下了哭泣,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瞪他,红红的眼睛像只小兔纸。池良易宠溺地捏捏她下巴,说来禽兽,但怎么有点想亲她一口? “你知道中国话怎么安慰病人吗?”池大叔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蛊惑:“说——亲亲我。” 乖小孩,吸了吸鼻涕,哑着嗓子糯糯地跟他学。池良易心上仿佛有颗种子被春风春雨浸润,冒出头抽出嫩绿枝丫,他心驰神荡地抿着唇盯着她,开心地坏笑。 “你真的想好了吗?”phil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哑声认真问他,“我可是给过你机会逃跑了,这次是你自己回到我身边的。你想清楚,否则下次你再敢离开我,我可不止要你一只手。”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吓人!池良易都给吓醒了,刚泛起涟漪的色心荡然无存,犹豫地看着她说:“这我可不能保证,毕竟人都是会随环境改变的,谁真的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一心一意?” phil顿时翻了脸,凶狠地盯着池良易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不会犹豫。真心和真爱都是一辈子不可能变化的,比如我对夏白的真心,这辈子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背叛她!” 切,池良易一时不谨慎,实话脱口而出:“废话,那是夏白,要是对着她,我也能保证!” 窗外寒冬凌冽的风突然不够瞧了,病房里卷起西伯利亚千里雪原的冷意,池良易打了个哆嗦,慢慢抬眼望去,他驯养的小狗狗又变身吃人藏獒啦……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四) 4、 池良易的新任缪斯对他真是不错,未婚妻被池良易吃了,居然还帮着调教未婚妻不准对池良易使用暴力。 也不知道蓝昼用了什么招数,管用极了,池良易最近无论怎么惹phil,哪怕她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也死死忍着,再也不对他动手了。 “使用暴力的都是懦夫。这个世界啊,没有什么争执是沟通和放弃不能解决的。”池良易洋洋得意地进行机会教育。 phil忍耐地撇撇嘴,说:“那你应该得诺贝尔和平奖。按照你的说法,这世界上就不存在战争。” 池良易被噎了一下,不以为意,撸着他家phil的狗头语重心长地启发说:“你看夏白,她从来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温柔也是一种力量,你那么喜欢她,多跟她学学。” 呵!phil可爱巴拉地歪着头看着他,说:“你也挺喜欢夏白的,你怎么不跟她多学学呢?蓝昼那种人渣混蛋,夏白都对他温柔专一,我不比蓝昼强?你对我的爱能有夏白对蓝昼的十分之一吗?” 小嘴叭叭叭地真能说!池良易挑了个饱满漂亮的车厘子塞她嘴里,笑骂道:“你这是偷换概念。感情是自由的,对人使用暴力是违法,这两件事不是一个层面。” 雪后的四合院是人间仙乡,窗外雪落,屋内炉火,池良易特地托人空运来新鲜欲滴的车厘子整筐由着phil吃,还有自家院子里自己长出来的野草莓酸甜可口,phil嘴里塞满了,嘴巴不空,眼睛瞪圆了吓唬池大叔。 池良易开心地眼睛都笑眯了,将脸凑到她面前,说:“怎么?想打我了?” 他家王大芬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很纠结,咀嚼中的两颊鼓鼓的一动一动,像只小仓鼠,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池良易情不自禁地越凑越近,且越来越不正经:“小朋友,不能打人憋坏了是吗?小爪爪痒痒?啧啧啧啧好可怜哟……” phil“嘎嘣”“嘎嘣”将车厘子核咬裂,实力威胁。可她越是这样,池良易越是知道她在按捺,她越是按捺,他越觉得可爱,越想继续撩她。 “不许吃那么多水果,冬天气候寒。”他笑嘻嘻地硬是抢走草莓,送到自己嘴巴里咬一口,捏着剩下的在她面前晃,像是胡萝卜吊驴那样。可王大芬同学真是被蓝昼威胁狠了,居然这样也忍得住,捏着拳头瞪他,嘴里发出忍耐仇视的“嗯——”声。 池良易笑得不行了,壁炉的火都不及他此刻眼中亮色。“这样都忍得住?”他逗她下巴的手按住她后脑勺,“那……这样呢?” 冬雪晴天里的一个吻。不是令人恍惚的夜,没有使人混乱的酒,池良易很清醒很温柔,在女孩车厘子味的唇齿间轻轻地辗转,浅尝辄止。 三垒都上过了,这样温柔的吻却还是令phil羞红了脸,感觉像被浸泡在酒里,她浑身痒痒刺刺又发软,睁着眼努力看清眼前的池大叔,却眼晕得只想往他怀里钻。 嘤……phil飞快地双手捂住爆红的脸。 少女的娇羞天真可爱,池良易扬声笑,没想清楚自己这是喜从何来,只觉得心意舒展、特别痛快。 “蓝昼到底是怎么威胁你的?”池良易捧起少女的脸,好奇地问她:“是不是说再动手就剁掉你的手?” phil还在那个吻的余韵之中无法自拔,红着脸想了半晌,眼神特别幸福地看向他,轻声地说:“你不用担心。” 池良易说我不是担心你啦!“就是好奇蓝昼是怎么做到的?”池大师满脸倾慕,“蓝昼啊,他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phil:(╯‵□′)╯︵┻━┻ 池大师空运车厘子和海鲜其实是为了举办宴会,他有一帮木工和漆艺届的大师朋友们,大家轮流做东聚会,这个月轮到他了。 请来料理食材的厨师长在后厨转了一圈,捏着菜单出来一脸懵地说:“池大师,车厘子放哪儿了?没见着。” 池良易一愣,转头去看phil,她正捧着一碗车厘子在吃——最后一碗。 这种神仙云集的宴会对食材的要求非常高,那一筐车厘子花了池大师不少心思,但是能怎么办呢,她吃都吃完啦,还吃得这么高兴。池良易叹着气叫厨师长换个水果吧,却发现厨师长正用探寻目光盯着他看。 “怎么啦?”池良易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 厨师长嘴上说没有没有,心里想着这人是不是傻?那么金贵的食材不见了,怎么还能那样眼神温柔地笑着呢? 厨师长转身走了,池良易摸着脸问自家小少女:“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phil仔细看了看,认真地点点头!池良易将脸凑过去,她不慌不忙地伸手捧住他脸,踮起脚尖“啵唧”亲了一口。 呀……池大师抿着唇,垂眼嗔怪地瞪她,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女孩子不知道矜持,羞不羞?” phil心里一突,踮着的脚也落回去了。人太矮,只能平视池大师胸口,所以错过了随后池大师脸上绷不住的温柔喜悦神色。 其实蓝昼即将带着夏白远赴美国求医,phil应该早点回去做准备,但池良易的嗔怪令她想到今晚他的女神萧晨会来,她就硬忍着近日来莫名的睡眠不足留了下来。 一代漆艺大师、众多木匠们的白月光、传说中的南国雕漆第一刀,也不过是个相貌平平的瘦小女人嘛!没夏白好看,也没有夏白有气质,皮肤都比不上夏白白净,素着一张脸连个口红都没擦就来了,啧啧啧! phil冷眼看那萧晨与池大叔谈笑风生,终于等到池大叔去招待别的客人,萧晨也转身去拿冷盘上吃的,phil飞快地过去,从刺身盘里捏一块盐放进萧晨面前茶杯中。 以她的灵活和手速,那动作绝对快得只是一道影子闪过——“啊!”手腕被捏住了,而且动弹不得,phil十分吃惊地看着萧晨。 南国雕漆第一刀微微一笑,也不惊怒唤人,只是将水杯递到phil的面前,和善地命令:“你放了什么?你自己喝了吧。” phil有点懵,没被人从武力值方面这样碾压过,更何况是个女人。那杯子眼看凑到她嘴唇上,她没被扭住的那只手随手一摸,一把果叉在她指尖灵巧转起……啊,不行,这个叉子有点锋利,可能真的会伤到萧晨。 就这么一犹豫,手臂上突然一股温柔大力握住了她,坚定地一扯——池良易把人先拉回来护在自己身侧,皱眉不太客气地质问萧晨:“你干嘛?欺负我女朋友?!” phil:?_? phil:o(n_n)o~~ 异国小少女一脸幸福红晕地靠在池大师身侧,这时候其他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啦!而萧晨把盐还没完全融化的水杯晃给池良易看,池良易回过神来,道歉不止,但最后说:“她小孩子心性,恶作剧而已,你别吓唬她嘛!” 萧大师看了池良易一眼,也不啰嗦,出手如电捏住了phil另一只手,在池良易大呼小叫的声音里抖落了phil手中水果叉。 银叉掉地发出清脆声音,锋利的叉尖在灯光下闪着尖锐光芒。 呃,这个——phil终于从被维护宠溺的晕晕然中清醒,正想对池良易解释,一抬眼却发现他眼神恼怒地盯着自己。 “你过来!”池良易压抑地低声说,将她一路拖出了会客厅,拖到隔壁厢房里。 “你疯了吧你!”池良易太震惊了,不知怎么也格外的恼怒,很多年都未曾有过这样气得他手抖的时刻了,“你拿人命当什么?你刚才要是伤了萧晨,你的下场是什么你想过吗?” 伤人犯法的!会被抓走的!池良易捂着偏头痛都发作了的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跟她说清楚这里面的道理。 “怎么,我捅萧晨,你就杀了我不成?”phil突然冷冷地说,“你打得过我么?” 池良易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心口怒火一阵一阵涌上来,脑袋一热,他高声呵斥:“你又犯病是不是?要不要我现在给蓝昼打电话?!” 也不知道这话怎么惹着她了,她突然就定定看着他,眼眶潮红,眼神里又是委屈又是杀气的。池良易还想回转几句,伸手去拉她,她却退得像阵风飘忽轻快。 “哎!”池良易追着她走出去。可phil真的想走的话,他哪可能追的上呢?冲到院子里只见明月照着残雪,白日里皑皑一片美景,怎么就忽的凄凉起来。 “喂?蓝昼!”枯坐一夜,想来想去还是先打给他的缪斯,斯斯艾艾铺垫了很久,关于phil的话题如何切入真是让他伤脑筋。 蓝昼那头比他更伤,为了夏白的病,蓝昼这会儿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制服phil的?”蓝昼声音疲惫,语气不耐,“她又对你动手了?” “没有没有没有!”池良易三连否认,“不过你要实在想告诉我,我洗耳恭听。” 蓝昼懒得跟他掰扯,简单粗暴地告诉他:“我跟她说,如果她再动手打你,说明她不珍惜你,那我就替她一了百了、弄死你。” 长夜的风叩在窗户上,木头发出轻微的磕打声。蓝昼已经挂断了电话很久,“嘟嘟嘟”的忙音像是在说“池良易你这个宇宙第一渣”。 phil——不,phoebe她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傻呢?池良易从未有过的心碎感觉,一路油门踩到底赶到她和蓝昼他们住的酒店,扑进去想不顾一切地对她喊出心头最炙热的那句话,却被告知她已经走了。 “喂?”池良易抓着自己头发,好不容易打通了她手机,“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phil声音很冷地说,“我快登机了,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池良易,你根本不喜欢我。去死吧你!”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五) 5、 池良易当然不可能去死,不喜欢phil却被强迫的时候他都能苟活,察觉到自己的喜欢了他心情很不错。人这一生遇见爱的几率实在太小,他从未想过他也能有此殊荣。 至于phil生气去美国了——等她回来哄哄就好了嘛! “萧大师!”抓紧时间做准备工作的池良易,立刻就带着小师弟上了贺家山找萧晨。 池良易的小师弟司空良是永盛集团的小公子、萧晨的小叔子,清清爽爽可可爱爱的一个男孩子,这会儿捧着一个实木大盒子,累得小狗喘气声都出来了。 萧晨单手从小司空手里接过实木大盒子,池大师嘿嘿一笑,顺手打开,说:“我来替我女朋友道歉,这是表达我歉意的礼物,请您不要嫌弃,收下这个,原谅我们吧!” 盒子里一套紫檀木明式家居大四件模型,最大的立柜不过一个茶杯大小,却连掐腰木条上细如毫发的花纹图案都一丝不苟栩栩如生。萧晨看看这份超奢华重礼,抬眼目光异样地看向池良易,“这我不要,你拿回去吧。”她正经地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池良易,他很看重那个小女孩啊。萧晨脸上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心里由衷地为好友遇见爱情而感到高兴。 池良易也很高兴,把萧大师还回来的木盒又塞回去,说:“那既然你原谅我们了,这周末赏脸再来我家吃个饭好吗?我女朋友她为那天的事儿闹别扭,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南国雕漆第一刀默了半晌,脸上越发面无表情,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池良易,我凭什么帮你哄女朋友?” 池大师把小师弟抓过来拍了拍,坦坦荡荡地答:“司空他在我们师门惹了那么多麻烦,我可是看在你的面上帮着收拾的。我帮助你的小叔子,你帮我哄女朋友怎么了?很过分吗?” 比起司空良那个小王八蛋玩孔明灯烧了一屋子小叶紫檀家具,phil的恶作剧也没那么凶残吧?而且两个都是低智儿童,但我们大芬长得更好看,值得更宽容的原谅。 司空良:~~~~(>_<)~~~~ 司空良:“师哥,你不爱我了吗?” “嗯!”池良易开心地点点头,爽快地肯定。 他开始喜滋滋地讲宝藏女孩大芬,她是多么的可爱、对他多么的痴迷、他们的相处多么有趣,最爱听八卦的人讲起自己的八卦来津津有味。萧晨和司空良一开始还敷衍两句语气助词,到后来实在烦了,两人都目光放空、表情全无。 秦家的小六少恰好这时上山来,他家外公过整寿,他托了哥哥们的人情向萧大师定了一面雕漆屏风,今天是取货的日子。兴高采烈的秦六少见到池大师也在,兴高采烈地对他说:“有个好消息,新鲜出炉还热乎着,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告诉你。” 池神仙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拿出手机来拨通:“喂?梁飞凡——不不不,你的活儿我没做完,我现在在萧大师这儿呢,遇到了你们秦小六,他让我叫他……” 啊呀!秦宋飞快夺过手机挂断,双手恭恭敬敬捧着还给池良易,眉飞色舞地将新鲜出炉的好消息说了出来:“那个蓝昼,在美国踢到铁板啦!你可以放心了,他这次应该是回不来了。” “什么?”池良易愣了一秒,温文尔雅的脸上卷起错愕焦虑,“你说清楚!他们在美国怎么了?!夏白不是确认误诊了吗?!” 小六少嘿嘿嘿地说:“什么夏白夏黑,我说的是蓝昼,他惹了纽约地头蛇,一下飞机在机场差点被堵住打死!可能是逃跑的时候伤了脑子,他疯掉啦,花了天文数字,还问燕回借了人手和家伙,直抄老王的老巢,啧啧!以王爱民的心狠手辣没人性,估计明年今天就是蓝昼的忌日。” 池良易右眼眼皮一阵狂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蓝昼他、他为什么?王爱民——那不是phoebe爸爸吗?他们打起来的话……” 秦宋不太清楚这里头的关系,慢了半拍才惊悚地看着池良易,惊呼:“跟你睡了的蓝昼的未婚妻是王爱民的女儿?” 池大师心乱如麻,抛下大呼小叫的小六少就跑。一边往山下跑他一边打电话,蓝昼的电话倒是通的,但响了两声就被挂掉了。池良易跳上车往市区方向开,扔在仪表盘上的手机突然屏幕亮起phil的视频请求! “喂?!你们什么情况?!”池良易死死盯着屏幕里的人,这才去了美国几天,她脸瘦了一大圈,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都泛着虚弱血色,而且她脖子上露出一截纱布,纱布上染着血。 池良易心脏剧烈收缩,打了个灯将车停在路边,他手脚都抖得太厉害,没法再开车了。 身处蓝清章美国行宫的phil倒是很淡定,目光和语气都冷冷的:“池良易,我通知你一件事:我怀孕了。” 视频里的池良易一脸懵:“谁的?” “……”phil要不是伸手够不着,现在此刻真能打死他!不过池良易他也很快回过神来,用一种更没有求生欲的震惊语气说:“我的?!” “……池良易你这个狗杂种!”phil终于忍不住暴走,将她从池良易那里学到的所有脏话统统吼了一遍。一旁陪着她的夏白安静地等她骂完,拍拍她肩膀安慰,将手机接了过来。 “夏白!”视频那端的池良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帮我跟她解释解释!” 夏白温柔地说好的,“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对啊,”池良易倍感冤枉地喊,“我当时喝醉了,我哪还记得避孕措施。” “……”夏白默默将手机还给phil,无声地支持她继续骂池大师。 phil缓了缓,气疯了的脑袋冷静下来,池良易一直是这么个有口无心的渣滓,也不是他先招惹的她,算了算了,忍。 池良易也在视频那端反复地道歉求饶,他可爱的脸是这操蛋日子里唯一能给phil安慰的糖果,看着他愁眉苦脸赔小心的傻样子,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腹部——宝宝你看,你爸是个傻叉,但他很可爱,我超喜欢他~ “闭嘴吧别再大呼小叫!”phil低声呵斥他,“都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好说的。我把孩子推到蓝昼头上了,否则以我爸的个性我们谁都活不了。” 池良易愣了片刻,表情更加沉重,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蓝昼父子还在外面博弈,phil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叹了口气故意吓唬他说:“不知道。能不能逃出这里都不一定,我爸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孩子的,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那就把孩子打掉!” 仿佛是天花板上被炸开了洞,phil脑袋嗡嗡响,从头到脚被寒风穿心而过。她呆愣愣望着视频里池良易那毫无犹豫的脸色,下意识地问他:“你说什么?” 池良易重复了一遍,很是严肃:“我只要你们平安地回来!我愿意放弃这个孩子,你们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谁他妈考虑你的感受?!phil一万字脏话憋在喉咙口,因为每一句都争前恐后地射向池良易,反而憋得她半晌才说出声来:“你还是不是人?池良易!”她整个人都炸了,“这是孩子,不是一个卷纸你说扔就扔!池良易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就回来!天一亮我就回来!你等着我回来弄死你吧!我让你这辈子余生都没机会考虑感受!你去死——”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视频一阵抖动,手机从操控台支架上掉落,镜头歪斜着,只看到车子顶部灰色的装饰…… “池良易?!”phil惊呆了,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喂!池良易你别吓唬我啊我现在是孕妇!池大叔?!” 视频里一片黑色的东西歪了过来,phil和夏白紧张地盯着看,好像是池良易的头,黑色的头发,了无生机地垂着,接着“啪嗒”一声,随即“啪嗒、啪嗒、啪嗒”密集的声音,镜头蒙上了一层红色。 phil和夏白紧张的喊叫声从视频里听起来撕心裂肺,然而贺家山下路边停着的车内,池良易垂着头已经陷入昏迷。追尾了他的越野车在后方冒着白烟,车内他无知无觉地垂着头,鲜血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声音越来越密集……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六) 6、 “找根绳子来!帮我把她捆起来!”蓝昼冲着侍卫队大吼。 侍卫队跟蓝清章时间久了,对女孩子下不去手,个个去看蓝清章脸色,就这犹豫的几秒钟,phil挣脱了蓝昼的手再度暴走,一顿飞檐走壁突破重围往外冲去。 狗昼气得肺疼,蓝清章一看他这狗儿子当真心狠手辣要摧花呀!这才下令侍卫队全体扑上去制住phil。 “美丽的小姑娘,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好吗?”蓝清章走到八个大汉按住了的phil面前,和颜悦色地柔声安慰:“咱们中国有句俗话——” 撩妹语录戛然而止,是phil突起一脚踢歪了他下巴。风靡一整个欧洲的惊才绝艳蓝清章,捂着下巴不敢置信地吐出一口血来——舌头都咬破了啦! 哦豁!这下把蓝昼给暗爽的呀!按捺着脾气对phil好声好气地说:“我已经叫威廉派人去找他,有消息立刻就会反馈过来,你乖乖在这里等,否则池良易就算没出意外,找到了我立刻弄死他给你看看。” 前面说的还是人话,最后那两句又狗性毕露,phil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挣扎,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表情。 “你再瞪我!”蓝昼抬手给了她一下,还想再打,大厅那端传来夏白的脚步声,他一秒钟弹起来站好。 “司空良回复我了!池大师在贺家山——”夏白站住脚步,惊讶地看着被侍卫队按住的phil,“这是做什么?!”小仙女怒了,“她是个孕妇,你们怎么能这样?!” 蓝昼说是啊!嫌弃的目光在他爹脸上扫来扫去,说:“你还不放开她?” 蓝清章舌头咬破了说不出话,苦笑着挥挥手命令放人。phil顾不上追究狗昼,泪眼婆娑地扑到她家夏白身边,急声问:“池大叔到底怎么了?” “他的车停在贺家山附近公路上,被一辆车从后面撞了。司空良他们已经赶过去了,应该不是很严重。” phil紧紧盯着夏白的眼睛,应该——不是很严重?这什么意思? 夏白温柔美丽的眼睛里分明目光闪烁!phil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笑笑,哑声说:“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干咳了两声,phil动作和神情都很自然地走向厨房去倒水喝。从厨房窗户里翻出去,她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来到大厅门口,听到了夏白压得很低的焦急声音:“……当场昏迷,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但是司空良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监控里看到四个男的把他放在轮椅上推出去,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先别着急,听我给你分析。”蓝昼的声音丝毫没有夏白那样焦虑,不急不缓地说:“他在国内能出什么事?王爱民在中国的人手很有限,再说了c市那是周燕回的地盘,就算池良易被王爱民的人劫走了,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可是他们把池大师抬上一辆车,那车最后一次被发现踪迹是在机场高速附近!” “唔,你是说他们抓池良易来美国?”蓝昼仿佛是根本不相信,语气都带上了笑:“这不可能的,从哪个角度分析都没这可能。退一万步说,他把池大师抓来美国干什么?现场杀给phil看?他又不是心理变态!” phil听得心口拔凉,蓝昼他们根本不了解她的爸爸,王爱民这个人有多么的思维缜密就有多么的酷虐残忍,他的性格简直可以用视人命为草芥来形容,不管他对池良易和她的关系知道几分,但凡有一分疑虑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杀掉池良易。 蓝昼在里面柔声安慰夏白,耐心地分析给她听:现在外面全是王爱民的人,贸然出去肯定就是个死。池良易如果是被王爱民的人抓走送往美国,算着时间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落地,这期间他筹谋一番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不是难事。 北美大陆冬季的阳光干冷黯淡,照在phil头顶连一丝热乎气也没能给她。蓝清章的侍卫队们正在开会筹划今晚的突围,庭院里静悄悄的停着他们的车,phil悄无声息地摸上一辆,熟门熟路地撬开车门跳进去,搭电线发动,在所有人追出来之前全力地撞开了大门,朝机场飞速驶去。 王爱民的手下遍寻整个城市,机场附近更是重中之重,phil这样明晃晃地闯过去,其实就是自投罗网。被拦下后她也没多加挣扎,很快就被带到了机场vip休息室——她爸在那里喝着茶守株待兔呢。 抓住了自家的小兔子,王爱民并没有多少成就感,哼了一声,上来甩手恶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蒲扇那么大的肥手打在脸上,phil半边脑袋都没了知觉,耳朵里“嗡嗡嗡嗡嗡”响成一片,她自己说话自己都听不太清楚:“该抓的人你抓住了,满意了吗?” 王爱民“呸”了一声,“抓住你有什么用,我要抓的是蓝昼和那个女的!看我不把他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怎么池良易好像并不在他手里?!phil不动声色地垂着目光装死,任由她爸跳着脚骂她“吃里扒外、莫名其妙”。事已至此,她在这里拖延多一刻,夏白和蓝昼安全脱身的几率就大一分,只留她在这里的话,说到底她爸总不能亲手杀了她。 “来福!”王爱民骂累了,喘着气大声叫人,“医院那边准备好了吗?” 来福大叔为难地看了眼phil,语气很不忍:“杰西博士说胎儿亲子鉴定得42天以上才能做,小姐她怀孕时间检测不太准,要不缓一缓……” 王爱民胖手一挥,两眼喷火那般盯着女儿,“立刻就做!是蓝昼的种我就杀了蓝昼,如果孩子不是蓝昼的——”他顿了顿,恨声恨气:“那就不用带她回来了,直接把她和她肚子里的孽障一起杀了!” phil捏着拳站在那里,咬紧的牙根咯吱作响,手下们来拉她押着她上医院,她脑子里的弦“beng”一声断了,“呀”一声飞身而起,逮谁打谁。 机场毕竟还没被王爱民垄断,vip室的门开开关关的,门外脚步声和惊呼声不断。有一队人突然冲进来,在门口与王爱民的人马起了冲突,phil趁乱往外突围,来福大叔有意放水,王爱民却拔出24k纯金小手枪指着她肚子就要开枪。 phil也不含糊,顺手抄起桌上一个红木装饰品,朝亲爹脑门扔了过去! 手枪始终没响——王爱民压根连保险都没开,他是激怒之下吓唬女儿的。但是有一只手从他身后准确逮住他手腕,像只铁钳子似的捏得他手枪指向天花板!王爱民已经有很多年没被人这样从背后抱住了,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迎面而来的红木装饰品“咚”一声砸在他左边耳朵上…… “呃。”池良易原本满面怒容捏着老丈人持枪的手,这会儿眼看着老丈人肥硕的耳朵被砸出一个豁口,他脸上的震怒尽数被不知所措取代。 鲜血“咕嘟咕嘟”从豁口往外涌,池良易慌里慌张地伸手去捂住,不妨phil大叫着“池大叔”冲过来……在亢奋的phil猛力冲击之下,池良易将中指恰好地插进了那个豁口。 被二次伤害的王爱民惨叫一声,池良易也是恶心害怕得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指头,两个人俱都一脸扭曲表情,只有个phil像头跟主人久别重逢的大型犬、挂在池良易身上甩着尾巴猛蹭猛蹭。 池良易是坐梁氏集团的私人飞机来的。他在医院一醒过来,立刻寻求帮助,周燕回的电话不通他就找了梁氏集团的总裁,霸道总裁梁飞凡二话不说,看池大师刚刚遭遇车祸、气若游丝的那个样儿,特地派了李微然全程陪同,李微然派人将他从医院接出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美国。 其实原本池良易的内心是希望业务能力最强的容岩陪他过来,但到了此刻他才明白梁飞凡的良苦用心——面对这么暴躁的王爱民,的确是柔中带刚的李微然更能应付。 “全都住手!别打了,都是自己人!”李微然喝停手下人,他转头客客气气地对王爱民说:“王先生,好久不见,上次一别至今有三年了吧?我们兄弟在一起时常提起您的豪迈大气,很期待与您再有机缘,没想到我今天就在这里碰上了您。” 王爱民惊怒的眼神在李微然和池良易之间回转,李微然温文尔雅地继续说:“我们不知道您借用了这里,一时不察起了冲突,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边说他一边护着池良易往门口撤退,“告辞了,您忙。” 王爱民掏出黄金小手枪对着天花板就是两枪,“李微然你他妈当我傻子是不是?”两百斤的胖子血流了一脖子依然中气十足,枪口朝挂着phil在身的池良易一指,“就是你吧?搞大我女儿的肚子!” 池良易喉结耸动,一脸严肃地皱着眉,模仿他的挚友平山先生那糟糕的日式发音:“扫雷,爱东体斯巴克英格里希。” 王爱民瞄准他嘴巴,打开保险准备扣扳机:“好啊,那我就不多废话了。” phil一看要死啊!麻溜地跳下地挡在枪口前,还没来得及说“要杀他先杀我”,身后一阵风,转头一看池良易已经蹿到李微然身边躲好了。 phil内心顿时把他按在地上用枪射了一万多遍。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七) 7、 蓝昼和夏白在侍卫队的护送下一路顺利到达机场,按照蓝昼的内心是赶紧夫妻双双把中国回,但夏白说什么也不肯抛下phil去死,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最终夏白承诺她先上飞机,蓝昼这才愿意只身返回去看看phil。 找到vip室,悄悄从门缝往里一看,蓝昼乐得笑出了鼻涕泡。 池良易这个猪脑子终于聪明了一回,居然能把梁氏集团的五少爷给搬来。梁氏集团总部就在美国,梁飞凡他爹在纽约的地位是王爱民都必须忌惮的,池良易往李微然身边躲就对了,借王爱民几个狗胆他都不敢把梁氏几兄弟弄死在这里。 不过phil显然没想那么多,她瞪着池良易的眼神堪称恨铁不成钢。“池良易!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的?”她很凶地质问她家池大叔。 池良易额上还有车祸留下的新鲜伤口,痛得他愁眉苦脸,哀声说:“你在这里有危险,我来接你啊!” phil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他:“你来了这么久,除了给我添乱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尽添乱了。 池良易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苦恼地搓搓滚烫耳垂,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那我也得来啊。” 审时度势谁不会呢,还不是那颗迫切的心不容许他多加思量嘛,一想到她有危险,第一时间只想赶到她身边。 来了也没用,来了尽添乱。但是不来不行,不来他会死于心急如焚。 phil生气不满的神情还没完全消散,眼眶热泪已不受控制地盘旋,她扭曲着表情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池良易。池良易还是那副有点懵有点丧的忧愁样子,但是与她对望,温柔的眼睛里渐渐掀起浪。 情侣在那里无声神交,李微然对着暴躁爱民耐心劝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闹得不可开交。这么大动静,警察在外面很快就会进来的,大家都是有事要忙的人,化干戈为玉帛不好吗?” 王爱民接过来福大叔的手帕捂住耳朵伤口,圆鼓鼓的手指指着池良易,怒声道:“今天就算梁飞凡在这里,这家伙我也一定要杀!” phil眼神牢牢黏着池良易的脸,嘴里冷静地说:“要杀他,先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王爱民跳脚大骂,“你瞎了眼啦看上这种软骨头,蓝昼都比他像个男人!你告诉我你喜欢这王八蛋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池良易不赞同地看着岳父大人,用纯正美语发音流利地说:“主要是我喜欢她,是我主动的,你别怪她。” “你敢强迫我女儿?!”王爱民更生气了,黄金小手枪拔出来就要射! phil着急地护住池大叔,这局面失控程度她已经无法处理。蓝昼这时将vip室大门推开一些,对着她打了几个手势。 phil用狂乱眼神对他骂了一万字的脏话,示意他“你倒是进来救我们啊”! 蓝昼冲她摇摇头,隔着人群,用口型对她说了几个字。 得到关键提示的phil转头再战亲爹,她大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种话?!” 王爱民气喘吁吁地持着手枪愣在那里,phil一击得手连忙一鼓作气:“我长得像我妈,喜欢渣男的品味也随她,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 王爱民:…… 池良易:…… 狗蓝昼虽然薄情冷血自私自利,但智计真是一流,眼看王爱民持枪的手臂没了力气重重垂下,人也丧眉搭眼的陷入回忆,phil知道今天的生门就在此刻了!她心跳如雷地向门后蓝昼使了个眼色,与李微然一道护着池良易缓缓往门口退去。 王爱民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一脸沮丧痛苦的沉默着,来福大叔向手下们使眼色,大家都当做没看见小小姐撤退。 一室死一样的沉寂之中,被phil推了一把的池良易忧愁地开口说:“起码我长得比他英俊。” 为了照顾phil,他说的是英语。没等phil用目光把他砍成十八段,被惊醒了的王爱民抬手对着天花板又是一通射! “老子年轻时候帅过周润发。”两百斤的爱民.王大声宣布完,真刀实枪地冲向池良易。 番外之 池良易&王大芬(八) 8、 “都-住-手!”机场经理跌跌撞撞地从门里被人推进来,哆哆嗦嗦地大喝一声。 王爱民都诧异了,用枪顶住他脑袋问:“你什么东西?” “王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机场经理抖着手递上名片,这是刚才蓝昼把他扔进来之前塞他手里的。除了这张名片,还有一张大额支票这会儿躺在他口袋里,足以让他卖命的金额令他勇气倍增,指着地上被子弹打坏了的红木椅子,结结巴巴地把蓝昼教的话给说了:“这套红木桌椅是今年纽约拍卖会上买回来的,价格非常高昂,如果你们要在这里闹事,必须容许我将剩下完好的家具搬出去保全。您是中国国学大师您应该很清楚,池大师的作品有市无价,恐怕连您的收藏品里面都没有这样好品质的……” “放屁!”国学王大师甩手一个耳光,“你这个小杂碎,活腻了吧这时候跑出来讹诈我?” 机场经理都快哭了,捂着脸喊冤。眼看王爱民说不清楚就要开枪,池良易捡起一块残破桌腿、用力在地上一磕! “这既有胶又有钉,连榫卯结构都不是,怎么可能是正品呢?”池良易认真科普,“你们看这儿反面,没有落款。今年纽约拍卖会成交的那套红木新明式大四件压根也不包含官帽椅,更别说这茶几不是明式的。” “你谁?你说不是就不是?”机场经理壮着胆子反驳。 池良易扔了手头木头,云淡风轻一掸指间灰尘。之前多少的狼狈怯懦都烟消云散,他抬眼微微一笑,温和地正色说:“纽约拍卖会那套红木家具是我做的,我说这不是、就一定不是。” 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明式家具制作工艺传承人,池良易池大师在此。舞刀弄枪游走生死他不敢,他害怕,但是说起家具制作技艺,他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进一步是深渊他亦能做到“朝闻道、夕可死矣”。 仙气飘飘然于池良易的身侧,李微然一脸的刮目相看,phil眼里的痴迷神色都快溢出来的,而最纠结的还是王爱民——打了半天,突然发现对手是自己的爱豆,这可怎么办才好? 爱豆给自己做女婿,那这火还发不发了? 千亿豪门的老丈人和24k纯金国学大师的老丈人,孰美? 还有就是想象中的池大师七老八十梅妻鹤子,眼前的池大师年轻英俊软骨头讨人嫌,这是爱豆终于来到我身边,还是爱豆现场光环破灭? 王爱民一脸懵,再次垂下了持枪的手臂。 “池大叔在中国c市有一座四合院,我很喜欢那里,我想回那里去,你放我们走吧!”phil反应过来这是蓝昼的安排,也看出来她爸居然对池大师有所神往,“再闹下去无非是一拍两散,你真的想看我死吗?” 王爱民还是生气的,气呼呼地质问女儿:“你不也没管我的死活吗?就知道顾着你自己喜欢,坏了我多少大事!” “那本来就是你的一厢情愿,没有池良易我也不会嫁给蓝昼的,蓝昼压根不可能娶我,到最后你还是会被他算计,你斗不过蓝昼的,他那人有多阴险狡诈,你见过他吃亏吗?”phil推心置腹地诚恳地说,“中国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跟蓝昼就此好聚好散,也许还能图个以后。” 及时止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王爱民几十年刀头舔血,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梁氏集团的人摆出架势一定会保住池良易,蓝昼那狗东西缩在他爸的狗窝里不出来,他再在这里较真下去,能杀的人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妈的!王爱民心里怒骂一声,脸上已是放弃神情。 一室的剑拔弩张走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phil示意李微然带着池良易先离开。池良易望着phil,不肯先走,王爱民这边也用一种复杂莫名的眼神瞪着池良易,phil背上全是冷汗,斗着胆子顺从蓝昼的手势示意,她上前走到了王爱民的身边,先将王爱民的手枪卸下,然后动作非常僵硬不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王爱民也是浑身一哆嗦,毕竟除了打架,这女儿从没有这样平和地牵过他手。 “爸——爸爸……”phil强忍着恶心冲他撒娇,“哪怕就一次,你像别人家的爸爸对待女儿那样对我,好吗?” 当我是小棉袄,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是你付出纯然父爱谋一个幸福未来的宝贝女儿。 为了池良易放心先行离开,phil甚至忍着恶寒依偎在了王爱民身侧。两百斤的大胖子身上热度惊人,肉肉结实的肩膀靠上去还挺实在的舒服,phil头昏昏的想起了很久以前靠着妈妈的感觉。 李微然强行拖着一步三回头的池良易撤走了,门外蓝昼也撤退等待接应她了,没有人再需要她拖延时间,phil挠挠下巴,不太好意思地放开爸爸的手臂,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看看彼此,俱都有些尴尬。 phil挠挠头,说声“那我走了”,转身离开。爸爸在身后突然说“站住”,她警觉地侧身看他,手指垂着随时准备掏出匕首和军刺来。 可王爱民只是纠结着眉头看着她,半晌了才问出一句:“你还这么小,也没谈过恋爱,你知道真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吗?” 才二十岁出头就被渣男搞大了肚子,以后后悔了上哪哭去呢? 就像你妈妈当年一样。 王爱民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疲惫神色,借着抬手捂耳朵上伤口掩饰。这个女儿从小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石头,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给他玩怀柔这一套,害得他心里一幕幕闪过年轻时候的事,心痛得无法自已。 “不知道。”他听到女儿的回答,茫然的但是很欢喜的语气:“可他说他来接我回去……我从没这么高兴过。” 王爱民抬眼看她,不知该先心疼她、还是先骂她。 phil走到门口,打开门退到外面了才决定还是告诉他吧:“小时候妈妈带着我东躲西藏,我问过她,为什么我们不去别的国家呢?去别的城市也好啊,你的情妇们、你的儿子和女儿们至少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们。妈妈说……” 王爱民眼中那几十年浸润世俗的油腻之色尽褪,清冽眼神,还真有几分年轻周润发的神采风韵。 “她一直在等你,等你接她回去。”phil苦笑说完,松手放开门,vip室高大的门沉重隔断父女俩之间的视线,隔断这许多年后才提起的故人当年。 许多人的爱是九死不悔,是轰轰烈烈,是前世今生斩不断的姻缘。但也有许多人的爱是黄昏一碗温粥,是夜半身侧陪伴,是平凡生活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phil大步走在机场里,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前方蓝昼和夏白向她招手,池大叔这会儿应该已经先行飞回中国去了。 然后他会在家里等她,煮一碗她喜欢吃的水饺,等到了她就对她说几句很甜但也可能很气人的情话。以后他也还是会犯傻犯蠢,时不时渣得她暴跳如雷。 但爱是火种,爱是有人接她回家。phil脚步越来越快,终于高兴地跑了起来。 番外之 威廉.黄&安妮.马(一) 番外之威廉.黄&安妮.马 1、 “安妮”是贺世为她取的英文名,在进入大学之前,她的名字是马文茵。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出自诗经。“文茵”是战车内的虎皮垫子,霸气精美且辅佐实战。 “为你取名字的人对你寄望很高。”深夜加班的咖啡时间,贺世笑着对安妮说。他当时还不是贺总,隐姓埋名地通过正常入职进入自家企业,刚刚爬上销售部小组长的位置,是一手把她招进来带着干活的小领导。 安妮捧着热咖啡垂眸浅笑,却听他下一句玩笑无心地说:“相比之下,你的英文名字取的有点随意。” “大一的时候参加校辩论队,刚去就被拉上台充人数,登记的时候大家都报英文名字,只有我没有。”白色陶瓷杯盛着浓苦咖啡,安妮手微微晃,苦苦香气袅袅而上,“带队的学长临时给我取的。”她抬眼望向他,笑意三分调侃七分试探:“学长太帅气,我爱屋及乌,这些年一直都叫‘安妮’。” 贺世捧场地笑了,甚至亲切八卦:“你和那位学长后来有发展吗?” “没有。”安妮幽怨地看他一眼,“他死了。” 贺世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顺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只是看他英俊眉目之间疲惫之色微转,安妮知道他心思已经飞回了桌上那堆报表和企划案。 他不记得了。想来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必定有过无数次救场时刻,她那样青涩的小学妹,他也许帮过几百个,安妮、玛丽、杰奎琳……平凡的人和事大概从不会留在贺世这样优秀出色的人的心里。 所以夏白的出现才会令安妮万分痛苦啊——夏白是一个看起来多么平凡的女孩子啊!工作能力、学历经历、脸蛋身材、说话的声音甚至是家世背景,安妮仔细调查后一项一项对比,夏白没有任何地方赢过她!贺世到底为了什么如此钟情夏白? “等等等等!”蓝清明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你就没考虑过我们夏白性格温柔、为人正直、幽默风趣有魅力以及厨艺满分?” 安妮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说:“蓝清明,你是在说我不温柔不正直不幽默不风趣没有魅力以及厨艺糟糕?” 呃……蓝清明无法否认,她不太会撒谎。“威廉!”狗清明愉快地祸水东引,“你说呢?” 威廉正在检查待会儿要给查尔斯过目的合同,神情专注,却张口就来:“玫瑰浓烈芬芳,牡丹雍容华贵,你们女孩子各有魅力,无需比较。” 这毫无破绽的漂亮答案!蓝清明和安妮挑不出任何毛病,两个女孩子“啧啧啧”赞叹,蓝清明戳戳威廉,说:“我一直很好奇,狗昼这人又贱又坏,你跟着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 威廉仔细问了“出淤泥而不染”的典故,听了安妮深入简出的翻译,他恍然大悟状,说:“淤泥是滋润荷花盛放的养料,的确很符合boss栽培我的这些年。” 靠!蓝清明被这将计就计的超规模彩虹屁给震翻了。 可这种漂亮话糊弄得住蓝清明,糊弄不住安妮,她曾经任职贺世的特助多年,深知这位置天生就为了里外不是人设置的,以贺世的绅士脾气她尚且得罪了不少人,反观威廉,伺候蓝昼这种万人恨的主儿却能做到零差评。这些天大家在一厂共事,包括夏白在内谁都有不小心被蓝昼揪住错处的时候,每次被移送到威廉的手里,他能放就放了,不能放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人前人后尽量周全。 “到底秘诀是什么啊?”安妮追着威廉问。职场一路混过来的人,讨教经验当然得给师父端茶加水捧手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威廉颇为欣赏地歪着头看她,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像两颗宝石。 对更优生活充满热情追求,永远不知餍足,永远对自己能变得更好保持期待和激情。威廉自己是这样的人,很容易就发觉安妮也是这样的人。 “好吧,告诉你。”他故作无奈地叹气,向她倾身过去。安妮振奋地挺起身,先迎来他身上令人心驰神荡的清冽古龙水气味,又迎来他在耳畔低音炮撩拨道:“把boss当做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爱人。” 纽约布鲁克林区特有的卷舌发音,“lover”的尾音像是从耳道直接弹进安妮心里,从耳朵到心口一路痒痒一路电光火石酥麻,她鞋子里面脚指头根根蜷缩。 但毕竟身负二十八岁职场女高管的阅历和魄力,安妮还能勉力克制住自己的羞怯荡漾表情,微微红了脸,却还能拖泥带水斜他一眼,不怯场地撩一记回来。 两人离得近,威廉说完就撤也没有退到安全距离之外,被女孩子水汪汪的美丽眼睛连扫带勾地一下,他连忙不动声色垂下眼喝咖啡,堪堪掩饰住喉结耸动。 “哎,”蓝清明看不下去了,“你俩上楼开房去吧,这钱我出。” 安妮优雅地交换二郎腿姿势,瞪蓝清明一眼:“低俗。” 威廉也恢复了衣冠楚楚坐怀不乱的精英模样,耸耸肩,低头浏览手中合同。蓝清明和安妮继续闲聊,两人各自提供记忆,一人一边拼凑出贺世与夏白那段短暂恋情:微服私访的贺氏太子爷去对门永盛集团拉业务,业务拉回来了心却丢在了永盛。职场上最艰难时刻也没有抬出身份压人,可是为了追求夏白,贺世竟然试图走通永盛总裁的路子去近水楼台先得月。 谁知永盛集团的暴君总裁外号“雷神”,爱护职工如同老虎爱护幼崽,一听对面公司的太子爷跑来要求调戏他家的女(十分优秀)员工,暴君差点没当场把混淆公私的贺世丢出去! “当时我都替他臊得慌,丢人啊!”安妮捂着胸口直叹气,“而且永盛集团那位总裁长得超帅!冷酷冰山脸,气场man爆,相比之下贺世那天的行为真是幼稚低级——可偏偏就是那之后,夏白竟然答应跟他约会了!小明你说说看,夏白这是为什么啊?” 蓝清明也直叹气,无奈地说:“还能为什么啊,你想想蓝昼!” 那一刻幼稚低级的贺世想必是有几分像蓝昼的。然而纵得菀菀,菀菀类卿,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所以短暂的约会后夏白婉转地提出了分手。 “啊……”竖着耳朵听完的威廉翻过一页合同,心满意足地愉悦叹气,“真是个感人的故事。” 这故事添油加醋一番回去说给boss听,boss会快乐到给他十倍年终奖金——这简直太感人了对不对?! 女孩子们却都没有回答他,威廉抬眼一看,只见蓝清明一脸担心的眼神乱瞟,而刚才还在他眼前羞红了脸的安妮这会儿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盯着窗户旁的一桌。 那桌坐着一男一女,女生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一丝不错的衣着打扮和谈笑举止,男的……男的是贺世。不知道贺总说了一句如何风趣幽默的话,女孩子笑着垂了垂眉眼,华丽的长卷发恰到好处地掉落脸旁,抬手挽发时她看贺世,那眼神甜甜的略带羞涩。 这摆明了是在相亲,而且两个人差不多成了。 “我x!”安妮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悲愤,“夏白可以,这个也可以,就我不行?贺世他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威廉原本想安慰她几句,听了这话反而被她逗笑了。他握拳抵住唇,安妮的眼神却已经砍了过来。这姑娘在贺世面前为爱卑微,在他面前横行霸道得像只大闸蟹。 “摸我!摸我头!”大闸蟹焦虑地急切请求,“快点快点!他看过来了!” 威廉说没用的,“不吃就是不饿,他十年都没吃一口的东西,有人抢一抢他就吃了?” 他不紧不慢地讲道理,安妮却根本没听,贺世已经看向他们这里了,她心一横,揪起威廉西服前襟用力一拉! 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靠得太近了,纵使威廉腰身有力也被拉得前倾四十五度,安妮稍稍一迎,两人“啵唧”亲了一口。 咖啡苦涩浓香的气味,是威廉刚刚喝的那杯意式浓缩留在他唇齿之间,那气味像是具有麻醉剂效果,倏然间把安妮软得栽进他怀里。一瞬间发生的事,双方都未能加以理智控制,她一时脑残地强吻,威廉一时抽风地伸手把她接在了怀抱之中。 “……”近距离看着这一幕发生的狗清明目瞪口呆。 贺世也很震惊,如同安妮最想要的效果一样,他从他的相亲对象面前站了起来、直直看向她。 安妮抿着唇站起来,一时之间她自己都懵了。远处的贺世目光如何她不敢直视,面前的威廉眼睛里清清楚楚的错愕与温柔。 哎呀~安妮心乱如麻,倒退两步就想跑,被威廉眼疾手快一把拖住手腕! “你、你去哪儿?!”他震惊地问。 安妮脸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语无伦次:“我、我我——他他他看到我——” “现在重要的是他吗?”威廉神色有些恼了,质问她:“我呢?!” 她缩着手还想逃,威廉将脸一沉,吓唬她说:“哎!真当老子是纸糊的没脾气?你敢就这样跑走试试——” 平时玩笑互撩太多了,安妮根本不怕他啊,都没听他把话说完,她像被狗追着咬那样从卡座退出去,快步跑向了酒店外。 有谁会追出来吗?安妮很想回头看一眼,却又怕又羞。在酒店大堂自动门前刹车停下来,捏着的拳头整条手臂都在发颤。 自动门打开了,几个黑衣保镖从外面走进来,都是隶属于蓝昼的安保团队,这些天混得很熟了,几个大男人看着浑身发抖的安妮,彼此交换着眼神,抓耳挠腮的谁都不好意思下手。 “把她抓起来。”地道的美式发音,冷冷语气,令人想起某些时刻的蓝昼,保镖们不由自主齐刷刷打了个寒颤,抬眼望去,威廉站在安妮身后,面无表情。 “送去警察局,告她当众猥亵我。” 番外之 威廉.黄&安妮.马(二) 2、 路边地上落叶被深秋夜风卷起,枯黄发脆的叶子摩擦路面发出“喀嚓喀嚓”的萧索声音。安妮办完手续从派出所匆匆出来,将脸埋在竖起的大衣领后面,踩着脆裂的树叶一路疾步快走。 太羞耻了所以没注意看路,威廉站在门口等她,被她笔直地一头撞进怀里。 这王八蛋还挺壮!胸肌硬邦邦的,跟撞了堵墙似的。安妮捂着额头抬眼瞪他,牙根咬紧,似笑非笑地“哟”了一声,“怎么,这是又打算告我一个走路不长眼、故意伤害罪吗?” 她嘴角维持着笑吟吟的弧度,美艳动人的一双眼却蕴着寒冬腊月屋檐下倒挂的尖利冰锥。威廉很清楚今天这事儿他做得过了、真的把她惹毛了,他赶紧一脸真诚的“你听我给你好好解释”的表情,说:“抱歉,我真的没想到贺世会对你见死不救。这件事闹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做判断太轻率,我向你道歉。” 这话的言下之意……敢情他这是在帮她创造机会,要怪只能怪贺世没有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安妮总算是领教了千亿豪门的特别助理一身本事,几句话轻轻松松就把这不像样的局面给圆了,一口大锅结结实实甩贺世头上,逻辑缜密毫无破绽。 一把心火烧得安妮快要自焚,她抬头对着夜空反复深呼吸,反复提醒自己:打狗看主人,蓝昼惹不起。 念了两遍蓝大魔王的名号就完全打消了邪念,安妮又能维持那种礼貌而不失调戏的微笑表情了:“照这么说我得谢谢你用心良苦。”她伸手拍拍男人肩膀,顺便手指在他下巴上一挑,“你这么帮我,我该怎么谢你才好?亲你一下把你气成这样,像你这么清纯的童贞男孩,姐姐实在不知道怎么疼你才好。” 果然,他眼里神色一变,脸上又开始面无表情。安妮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无可抑制地哈哈哈笑起来:“不会吧?这真是被我夺了初吻?” 面无表情的威廉掏出手机,当着她面拨打刚才处理案件的民警电话:“喂?周警官,和解的事我需要再考虑——” 哎呀~安妮笑眯眯地夺走他手机,挂断了还给他,附赠一个媚眼,“好啦,待会儿姐姐给你封个红包呀!再不然,让你亲回来好不好?” 威廉居高临下淡淡看她一眼,突然毫不犹豫地低头向她压过来,安妮下意识地后退躲避,脚跟磕在路牙上,眼看就要向后摔得四脚朝天,威廉准确敏捷地伸手捞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危急时刻只顾自保,安妮张着双手扑进他怀里,胸对胸毫无保留地对撞在一起,她痛得眼冒金星! “姐姐,”威廉不慌不忙地在她耳边哑声说,“你也不过如此嘛。” 啥、啥意思啊?她的哪里、怎么就不过如此了啊?!安妮被他气得一时语塞,他却扶着她笑笑地继续说:“中国有句俗语,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这样总是嘴上凶个痛快,早晚吃个大亏。” 这世上有些人是生而坦荡,总能言行一致。比如夏白和蓝昼,一个是坦坦荡荡的“人不犯我、温柔待之,人若犯我、我也有招”,另一个则是坦坦荡荡的“老子就是要欺负你,你敢反抗老子就弄死你”。 相应的,这世上也有人是生而模糊,真心和目的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的玩笑与借口之下,对着谁都不能坦荡承认。言不由衷,整日将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挂在嘴边。 “你喜欢贺世这类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富裕的家族从他小时候起就给他底气和滋养,这类人在人群里很好辨认,贺世、蓝昼,你真诚地向往着这一类的人能成为你的伴侣。”威廉将她放开,他低下头微微凑近她,当着她震惊和受伤的目光,一字一句:“你的野心,我能看得出来,贺世也能看得出来。他为什么不选择你,为什么痴迷夏白小姐,你真的不明白吗?” 夏白等待的是一份真切感情,而安妮向往的是一个人中龙凤。 可这又算得上是什么错吗?安妮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冷笑说:“轮得到你教训我?你不也选择跟着蓝昼吗,难道你是喜欢他这个人、欣赏他独特芬芳的灵魂?贺世看不上我,蓝昼不也是看不上你?” 威廉皱了眉,“你说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你是在暗示我的性取向是男人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安妮面无表情地三连发否认,“我对你的性取向一点也不感兴趣。” 话音未落,他突然再次凑近!清冽的他的古龙水气味像兜头泼在安妮心上一捧雪,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缩,下午那个吻的气味和感觉鲜活浮现脑海与心头,她的脸颊控制不住地热了。 原本到这里她依然能强撑着冷艳表情,但威廉缓缓露出一个笑,眼眸弯弯、牙齿雪白,暗哑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铁锤笃定:“我怎么看,你都是对我很感兴趣的。” 这特么怎么撑得住?!安妮抿紧唇,满脸飞红,水汪汪眼睛恶狠狠瞪他,再恨恨扭开脸不看他。 威廉也知道自己今天接二连三地过分欺负她了,缓了缓,语气很平和地邀请:“这么晚了——吃个宵夜再回去吧?” 路灯照得安妮美艳脸庞阴森森的,她眯起眼睛,微微笑,问:“……你在撩我吗?” “liao?什么意思啊?”美籍华人又开始了他的表演,天真无辜地一歪头,温柔专注地望着她,“聊天的聊?” “撩动的撩,”安妮撩起一脚狠狠踢在他小腿上,在他痛得闷哼声里微笑讲解,“撩腿的撩。” 总算稍稍出了一口气,安妮回到家把自己放倒沙发里,躺了足足十分钟才有力气坐起来把抱枕一顿疯捶。 打死你!狗男人! 贺世的电话竟然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安妮磨着牙接通。这种时候谁先出声谁被动,她无声冷笑着等,等到贺世先开口,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愧疚不安地说:“安妮,你还好吧?” “好呀,”安妮笑嘻嘻,“瞧你说的,我怎么了吗?” 贺世那边顿了顿,语气听起来更加难以启齿:“你在家里吗?要不要出来见一面?我们一起吃个宵夜,聊一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他的绅士温柔是多么的体面啊,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衬托得安妮多么落魄多么凄惨啊!下午在酒店他没有追出来,悄悄派了私人律师来帮她处理,是很贴心,是考虑得很周全,但是也让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心意。 关心则乱,而他不是。 “请老板更关注职工的升职加薪问题,离职工的私生活更远一点好伐?”眼睛里流着苦涩心痛,声音照样能轻松调侃,这是职场这些年给她筑起的铠甲:“情侣之间打打闹闹的小情趣你也要管,贺氏木业的财务报表几时才能超越永盛集团?” 贺世接手家族企业是平稳过度,裴知接手永盛集团却是临危受命,然而这些年永盛集团在工作狂总裁引领之下步步扩张,相比之下贺氏木业的成绩平平无奇。 这原因之一可能就是总裁太好说话了,看吧,助理都敢这样踩他痛脚。贺世讪讪地挂了电话,无奈地对身旁的人笑笑。 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电话里安妮说了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吧,明天工作时间我让她回来叙职,顺便跟她谈谈心。”贺世说,“你放心,安妮性格很开朗,不开心也是一时的。” 潮汕粥鲜香浓郁的热气里,威廉微微一笑:“其实贺总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找您吃宵夜是想聊聊一厂股份,至于安妮——我们之间打打闹闹,小情趣。” 番外之 威廉.黄&安妮.马(三) 3、 “你找贺世谈股份的事儿了?”蓝昼不理解地看着自家助理,“解释一下。” 威廉面色如常地答说:“也并没有具体多谈,敲山震虎而已。” “我没吩咐的事情,你主动插手,这不像你的风格。”蓝昼怀疑的目光像张网一样锁定威廉,“而且好端端的,主动去找贺世吃宵夜——威廉,你有事瞒着我。” “与您无关的事,我一般都瞒着您。” 蓝昼的臭脸立刻沉了下来。 夏白与一厂众人众志成城,蓝昼为这事儿恼怒不已,正是情感脆弱敏感时期。威廉眼看是不得不给他一个交代解释,但是一厂现在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时机求稳都来不及,他却去打草惊蛇惊动了贺世,这可怎么解释才能圆过去? 如果照实说,他本想让贺世给安妮一个交代,却临时变卦拿一厂股份当挡箭牌——华尔街恶龙大概会张大嘴巴喷火,现场把他烹饪了。 只见威廉微微一笑,信手拈来:“是这样的,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您这里,压力太大。我动一动贺世,连您都不理解、需要我解释,那外面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叮——满分。 但蓝昼毕竟是华尔街恶龙,人精里头杀出来的一等一狡诈深沉,没那么好糊弄,那双吊梢凤眼盯着威廉半晌,尽是无声警告。 威廉面带完美微笑不动如山,其实背上已经爬了一层冷汗。 为别人糊弄蓝昼他经常干,成功了与人为善,失败了也是尽过心意,剩下蓝昼要杀要剐那是别人受着的。这还是第一次,威廉为了自己私心而去糊弄他家boss。 “你们都变了,自从来到中国以后。”人高马大的安保队长用忧伤的英式英语说,“boss变成了一个爱情里的傻瓜,phil疯了,而你变成了一个勇士。” 威廉给他续上一杯威士忌,笑骂:“你是在讽刺我以前懦弱?” “no——man~”猛男队长龇牙咧嘴地放下烈酒杯,“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了喜欢的女人,你身上可算有一丝人味儿了。天知道,从前我们多么害怕你暗恋着boss。” “……”威廉嘴角抽搐,“在你看来,安妮那样的女人是我的菜?” 队长狡黠地一挑眉,“我可没说出安妮的名字,你怎么立刻就想到她呢?” 呃,威廉无言以对。 人们总是用大量的心思和语言技巧去形容爱的感觉,但有时候人在感觉里很难形容清楚自己的心情。就像这样的夜晚,与别人酒后闲聊,心里面混混沌沌藏着一个人,别人尚未指名道姓,自己就已脱口而出。 威廉抬手饮尽一杯苏打水,冰块在他雪白牙齿间发出清脆磕打声,他面无表情地嚼碎一块冰,冷静片刻,刚才心里那点柔软之意又像是变得微不足道。 男人嘛,沉醉感情一时或许是有的,从此长眠温柔乡那可不行。 “男人啊,放狠话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第二天,就在昨夜威廉与安保队长喝酒的桌边,安妮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说:“蓝昼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他这辈子还能翻出夏白的手掌心去?你作为他的助理,这种时候替他少作孽才是帮他,以后他跪遥控器的时间也能短一点,到时候他也会感激你的。” “你这样为我家boss考虑周全,功劳簿上我一定为你也添上一笔,boss他绝不会忘记‘感激’你。”威廉微笑着柔声说。 双方都亮了底牌,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就没必要了。安妮高贵冷艳地淡淡笑,语气平静地说:“威廉.黄,你威胁谁呢?说到底蓝昼真能把我怎么样?我毕竟吃的是贺氏的饭,在一厂我是个外人,蓝昼要开除所有人,我出于义气帮着斡旋,你要不帮就不帮呗,我倒要看看你家boss能把夏白折磨到什么地步,你和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说她“吃贺氏的饭”,发音听起来却与“吃贺世的饭”一样,威廉脸上微笑淡下去,没什么表情地说:“既然这样,事情不劳你费心,你回去吧。” 安妮不能回去啊,她是被派来使美人计的,谁知道话赶话地说得呛起来了。说来也是奇怪,她对着谁都能欢声笑语八面玲珑,怎么到威廉面前屡屡的管不住嘴。 烦躁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小青瓜,安妮索性双手一抱耍横说:“赶我走?” 威廉视线在她双手抱出来那块停留了两秒,默默移开目光。她却还要倾身逼近,半是诱哄半是暗中胁迫的语气说:“待会儿夏白过来找你,她亲口拜托你别让一厂那么多人失业,你也敢推辞她吗?” “夏白小姐通情达理,从不为难人。”他视线不敢动,嘴里随便地答。 安妮一听,横跨一步再度正面质问:“你什么意思啊?话里有话的。” “意思就是我并不怕她。”威廉叹着气看向她,“我帮一厂,也不是为了她。” 安妮斜他一眼,胸腔里她的心脏收缩着砰砰跳,脸上肯定会露出几分痕迹吧,但是咬了咬牙还是豁出去一把,尽量地板着脸,大大方方地昂着头问他:“哦?那你是为了谁?” 她屏气凝神地等,可威廉似笑非笑看着她,就是不答。女孩子在感情里的勇敢主动千年等一回,只消两秒没有回应她就气馁,黯淡了眉眼间亮闪闪的神采,将视线也从他脸上移开。 威廉这时“刺啦”一声解开右手上的运动护腕,一边问她说:“你真的不走吗?” 安妮瞪他一眼,他却像是心情很好,笑笑地说:“我刚晨跑回来,一身汗,需要洗澡。” “你洗你的呗,”安妮姐姐不高兴,又开始不知死活地撩:“怎么啦,怕我偷看你美男出浴?” 威廉没有说话,反手扯住短袖t恤后领一拔,肌肉紧实的上半身明晃晃地出现在安妮面前,汗滴从锁骨流下,路经两块胸大肌之间,向下滑去…… “我是不介意,”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被震住了的女孩,“你自便。” “……”安妮被这近距离肉体画面震得都快自裁了,僵硬地转开视线,他却跟了过来,而且那滚着汗珠热气腾腾的肉体一下子贴到她面前! “啊!”嘴炮女孩发出鸭子一般的叫声,伸手猛推他,“你想干嘛?!” “我要打电话叫早餐。”威廉抬抬下巴示意她身后茶几上的座机电话,然后他拿开抓着他胸肌的两只手,意味深长地说:“你想吃吗,安妮姐姐?” 安妮姐姐不吃早餐!安妮姐姐羞愤欲死!安妮姐姐恨恨瞪他,殊不知此刻她涨红了的可爱脸蛋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威廉直到洗完澡都无法解除嘴角的向上扬起,胸口隐隐残留女孩掌心的温柔热度,耳边回荡她慌张可爱的叫声,眼前浮现她各种羞愤脸的表情包。 本来这场你虚伪我也不真诚的互撩游戏还可以继续持续下去,热度和乐趣都是正升温,但威廉打算就此打住了。 他小时候,他爸爸妈妈吵架冷战,爸爸无论对错都会先向妈妈求和,深受美帝人权教育的威廉一度认为这不公平,但爸爸向他解释说:人都是爱面子要强的,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所以男人应当主动向自己的女人低头,只要她高兴就好。我们中国男人都这样疼老婆。 为boss捞求婚戒指的池塘边人头攒动,安妮开心地在他身边贫嘴打趣,威廉默默看着她美艳夺目的活泼笑脸,心里想:就听爸爸一次吧。 “我下去捞行吗?捞上来你亲我一下。”他按捺着心上激荡,淡淡笑着问安妮。 安妮果断说那怎么行,漂亮的尖下巴朝他一扬,半是玩笑半是撩:“捞上来我直接嫁给你!咱俩拿着戒指私奔去!” 唔,威廉认真看了她一眼。 羽绒服入水不便,他脱下来披在她肩头,她又给他脸红!威廉心里一荡,罕见地骚了一把,直跑起跳、如飞鱼越过水面,“噗通”扎进池塘里! 岸边传来她惊喜激动的尖叫声,隔着水面听起来隐隐绰绰。威廉娴熟地向水底深处潜去,肺里憋着的氧气多么可贵,却因为笑容实在压抑不住,“咕噜噜”一串气泡从他嘴角溜出去…… 番外之 威廉.黄&安妮.马(四) 4、 威廉在学生时代打工赚学费太辛苦,拼了大半条命勉强考上哈佛,压力大得差点跳楼,压根没有心思想过其他事。后来跟了蓝昼,钱倒是多得花不完了,但仇家也多得躲不完,况且蓝昼那人十年如一日的不近女色,搞得威廉也无心恋爱、只知工作。 真是,早知道谈恋爱这么快乐,他冒着被仇家砍的危险也要早点开荤啊! “不行啦!”安妮抓住捏她胸的色手,坚决地推他:“来不及了,快起来!” 威廉没再动手,但是也不起来,就这样趴在枕头上懒洋洋地专注地盯着她。工作日一丝不苟的短发这时还没上发蜡,软软遮着他额头和眉,眉目间的神色像41度的洗澡水,微微偏烫,能把人泡得指尖都发软。 头脑昏昏的安妮姐姐情不自禁附身去吻他,用性感撩人的气音在他耳边说:“宝贝,你知道《长恨歌》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什么叫春宵?哪里苦短了?”美籍华人演技精湛地歪着头一脸茫然,手指却像长了眼睛那样灵活精明,勾着她内裤上的蕾丝边边轻巧向下扯。安妮受不了,一阵阵头晕眼花,他肌肉愤张的肩膀就在眼前一耸一耸,她张开嘴“啊呜”咬他一大口…… 欧洲千亿豪门的欧阳女士刚刚离开没几天,一厂那边蓝昼交代的事情堆积如山,再加上家属区那几套正在装修的房子也归他管,威廉最近忙得一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睡眠时间——唔,基本也没睡着。 安妮心疼!睡眠对一个人的健康多重要啊,是头等大事!虽然陪她睡也很重要,但是也不能枉顾他的身体,所以:“你今天就别去厂里了,蓝昼问起来,我就说你重感冒发高烧,昏睡不醒。” 威廉的确也是很困,盘算了一遍手头没什么十万火急非他不可的事,快乐地说行啊就这么办!然后伸手又去摸她光滑的背脊,恋恋不舍地邀约她:“现在八点,我睡四个小时,中午时间你回来陪我。” 安妮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来,说不行啦,“蓝清明在医院,夏白一个人忙厂里的事情太累了,我中午得留在那里加个班,把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核对一下。” 话音未落,刚才已经软在被子里睡着一半的人突然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安妮奇怪地问他怎么啦? “报表我做。”他斩钉截铁,“中午你陪我。” 哎哟~安妮被他苏得一阵发麻,荡漾着凑上去亲亲,差点又要双双滑进被窝之际,她手机突然响了。安妮一边接电话一边享受威廉提供的穿衣服务,乖得像个洋娃娃。 威廉细致地将她长发拨到一边再去拉她背后的长拉链,整理好了之后温柔地印一个吻在她后颈,却因为凑近她耳朵旁的手机而听到了里面急切的女声:“……在办公室砸东西,又哭又闹的,非说贺总跟你关系暧昧,大喊大叫的要见你,贺总怎么跟她解释她都不听,作天作地,简直是个泼妇!” 威廉听到贺世名字就不舒服,轻轻点了点安妮肩膀,做手势示意她挂断电话、不要管这些事。 安妮笑着朝他抛媚眼,伸手整理他衬衫衣领,一边对着手机那头的贺世秘书说:“你赶紧调人上来,把外面管住,别从咱们集团内部传出风言风语就行,贺总的私事他自己会处理的。” “可是我看贺总招架得很吃力——当初介绍这个相亲的可是韦博总裁,贺总这事儿要解释不清楚,韦博和梁氏集团都会给脸色看的吧?”女秘跟安妮同事多年关系很好,直言直语地说:“安妮啊,我看你还是回来一趟。我听他们刚才吵架时说的,贺总跟她在一起约会,却脱口而出喊了你的名字……安妮,说不定这是你的天赐良机呢?” 刚才温柔整理长发的手,这时果断抽走手机挂断了电话。 正发愣的安妮慢了两秒才回过神,拍拍他,柔声说:“别这样嘛,让我跟她把话说完。” 威廉握着手机,眼神很冷,语气亦是:“你,不许过去。” 虽然欧洲千亿豪门的路已经断了,但是千亿助理的业务能力一点没丢下,处理事情直指要害,简明扼要地提出了核心要求。 安妮凶凶地瞪他,反复要求先把手机还给她。 威廉盯着她几秒,将手机还到她面前,同时一字一句地说:“我非常介意你喜欢他的那些年。如果你在乎我的感受,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的话暗含威胁,听着很不爽,但是也算坦坦荡荡、冷静直接。安妮忍下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他的女朋友误会我了,我不过去解释清楚,以后人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我处理。”威廉飞速地接话,语气硬邦邦的带着股执拗倔强。 “威廉,我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事情。我对贺世也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真的吗?”威廉打断她,冷冰冰的。 安妮这下再也压不住脾气,火冒三丈地说:“你特么什么意思?!你现在的样子很像蓝昼你知道吗?!” “像他被你撩了之后拒绝你的样子吗?” “黄威廉!”安妮大叫,“你这么介意我的过去,分手啊!” “如果你敢刚从我床上下来就去找别的男人,我的确是要提分手的。” 我去!哈佛毕业生是牛逼啊,这冷言冷语的一句句回得多利索啊,简直像是在进行商业谈判,他一早抱着一拍两散的决心在逼她。安妮抱着双手朝他冷笑不已,不屑地甩下一句“谁不分手谁傻x”,头发一甩,她潇洒地转身就走。 番外之 威廉.黄&安妮.马(五) 5、 原本以威廉对她的渴求程度,安妮以为他不出十二小时就会滚过来投降,谁知道四十八小时都过了,他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厂里和装修的事儿按部就班在他手里过,私底下安妮托夏白打听过了,威廉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没耽误。 就像他从没谈过这场恋爱,从没有与她有过那些心动欢笑与抵死缠绵。 安妮傻眼了。 “你这傻妞!”蓝清明拖着病体前来出谋划策,戳着安妮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是个男人在床上都那样的!要看他爱不爱你,得看下了床他对你怎么样。” “……”安妮努力回忆,倒带记忆却发现都是些十八禁片段,这些天他们都忙,能聚在一起的时间都在床上了。 “夏白,你来说说呢!”安妮颤着手抓住最后的希望,“你觉得威廉他……你觉得呢?” 夏白为难地沉默着,半晌才说:“威廉是个心思内敛的人,连蓝昼都说他有时候看不透威廉。” 这话恕安妮不能苟同,她一拍床垫,反驳说:“蓝昼自己老谋深算,看谁都以为跟他一样!” “安妮,”夏白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沉重地说:“其实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蓝昼和威廉说话——威廉他要去欧洲了。” 安妮头发一阵麻,小心翼翼地问:“出、出差吗?” 夏白摇摇头,面露不忍地说:“欧洲那边需要有人盯着,威廉愿意过去,蓝昼把欧洲那边所有产业都委托给他全权处理。” 升职、发财、换老婆。 安妮掀开被子冲下床,睡衣外面裹着外套就往外跑。她住的公寓离威廉酒店很近,抄近路穿过一个公园,冲散了两堆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她气势汹汹跑进酒店里,迎面撞见威廉往外走,人模狗样的西装笔挺、精神焕发。 而安妮睡衣配运动鞋,散着头发没化妆。 威廉看见她,第一反应竟然是皱眉。安妮看得清清楚楚,满心愤怒顿时全部化成委屈,十万字骂他渣男的腹稿都泡了水,握着拳头硬忍眼眶发酸,眼看他走到面前了,她梗着脖子反反复复命令自己绝对不准哭给他看。 “你来找我的吗?”威廉有些迟疑地问。 安妮扬起一个甜美微笑:“我找你干什么?我来开房。” 威廉收起脸上和眼里的情绪,完美微笑面具戴上,抬手示意大堂经理过来。“给这位小姐开一个套房,挂我账上。” “不用了!”安妮拢了拢头发,整理好气势与表情,她示意大堂经理回去工作不用管这里。“你打算就这样去欧洲了?对我没有任何交代,就这么走了?” 威廉默了片刻,平静地问:“你需要什么样的交代?” 他那表情,是真的没考虑过。安妮再好的控制力也被他气哭了,又觉得实在丢脸,在这样一个毫不在乎她的男人面前哭泣,她低头拿袖子压住眼泪,听到他声音略哑地说:“你别哭好吗?” “我没哭……你走吧。”安妮捂着眼睛万般凄惨地说,“要什么交代是我太幼稚了,不用管我……就这样吧,我祝你前程似锦。” “你也太快放弃了吧?”威廉垮了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她,“这幅样子跑到我面前,就为了祝福我?你哪怕说句后悔,说你只是赌气没去见贺世,哄我几句都不行吗?” “可我去了呀……”安妮放下手,红通通的眼睛像只可爱兔子,可怜兮兮望着他,“我去解释清楚了,狠狠嘲笑了他也有今天。” 威廉用力抿唇忍住笑,但温柔心动的笑意从眼睛里从眉梢流露,哪里忍得住。 这绝对是有门!安妮手比脑子动得快,手指一勾把他衣袖勾住,然后还没想好应该说什么,他突然抱了上来,用力之猛令猝不及防的安妮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微弱猪叫。 威廉本来就忍不住了,这下笑得“噗嗤”一声,鼻息滚烫扑在她睡衣衣领里,她瑟缩,被他抱得更紧。“你这个笨蛋,平时那么聪明,心一乱就被人骗得团团转了。我去欧洲干嘛?boss都不去了。他扔下几百亿也要留在夏白小姐身边,我难道会为了升职加薪跑去欧洲独守空房?你用点脑子。”嘴里分析着她,其实此刻他自己脑袋也是一团乱地疯狂发热着,明知抱太紧会勒疼她,却情难自禁地更加用力。 想把她嵌进怀里,威廉痴迷地想,这样即便他愚蠢幼稚嫉妒小气,也不怕她再离开了。 可安妮用力推他,十万个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不去欧洲?夏白骗我?!” 威廉揽着她细细腰身,心满意足地笑:“应该是boss授意指使她。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好。”我boss对我真好,威廉内心感动得泪流满面,爱boss! 可安妮气得泪流满面:“凭啥呀?为什么不骗你?凭什么让我一个人丢人?!” 威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我刚才也是正要去找你。boss骗我说,贺世把你调回贺氏木业了。” 啊……安妮懊恼地直闭眼!丢开他的手从他怀抱里跳出来,郑重地说:“当我没来过!我现在回去,你按照你原计划进行——不,你晚二十分钟出发,让我换个衣服化个妆!” 威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回来。“你啊……”他笑着叹气,将她抱在怀里,踏踏实实,“太可爱了!” 可爱的你,我以一生期盼欣赏。不足的我,还望你海涵包容、大人有大量。这世间的爱情据说有千百种模样,于我们,只盼望朝夕相对、地久天长。